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法兰西之狐》 第一章,我的兄弟拿破仑 这几天来,阿雅克修城一直阴雨绵绵,最后竟连大海似乎也被打湿了。下不完的大雨,厚得发黏,从仿佛永不干涸的天空的高处,朝着海湾扑下来。大海像一块灰色的、柔软的海绵,在迷茫的海湾里隆起。但是,在持续的雨中,水面看起来似乎并不动;只是远远地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宽阔的鼓荡,在海上掀起一片朦胧的水汽,朝着被围在湿漉漉的林**之中的港口漫去。城市本身也升起一片水汽,掠过水淋淋的城墙,去和海上的水汽相会。人无论朝哪个方向,呼吸的似乎都是水,空气终于都能喝了。 就在这一片水气中,波拿巴家的老大,瘦瘦长长的像一根竹竿一样的约瑟夫·波拿巴正撑着一把伞,沿着海岸的沙滩,向着那边的伸入海中的山崖走去。那山崖如今被没完没了的雨水染成了和大海一样的青灰色,它如一只臂膀一样伸进海湾里。在地中海干燥的夏天的时候,约瑟夫和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们常常到这里来,在山崖下面的礁石从中钓鱼,或是寻找各种各样的贝壳牡蛎。而这时候,他们家的小矮子老二,就会一个人拿上一本书,跑到山崖中间的一个天然的小山洞里面去去看书。 “不过现在,下着雨呢?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难道又跑到那个山洞里面去了?”约瑟夫一边朝着山崖那边走过去,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就是他的二弟,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拿破仑·波拿巴。不过这时候,日后威震欧洲的皇帝陛下,此时还只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小孩子。 在约瑟夫的七个弟弟妹妹中,拿破仑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这家伙也许因为老是长不高,被人嘲笑,所以性格很有些古怪。即使是在兄弟姐妹们中,能和他好好相处的人也不多。而个子小小的拿破仑,竟然还是一个暴力狂。一旦受到嘲笑,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和人家发生冲突,他就总是喜欢直接用暴力的方式来解决争端。 老实说,拿破仑的体型,其实很不适合采用这样的方式。因为从理论上来说,打架这事情是要依靠力量的,而力量又是和体型密不可分的。要不然,拳击比赛为什么要分重量级呢?既然单靠体型和力量不行,而拿破仑又热衷于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结果这个小矮子便发展出了两套手段来弥补自己的在力量上的不足。 第一招是使用非常规手段攻击弱点。比如趁人家不防备,用牙齿咬,或者用膝盖攻击人家的某处要害。 第二招就是“恶人先告状”。这一招一般来说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兄弟们的。凡是兄弟很多的人,小时候没有不和兄弟打架的。每次一打架,等做母亲的莱蒂齐娅慌慌张张的跑来制止的时候,最先跳出来告状,并且最会做出一副“我受了好大的委屈”的样子的,就是拿破仑。而因为拿破仑在动手前,就已经把如何装可怜,如何欺骗母亲在心里演练过好多遍了,所以每次都是他先动手打了别的兄弟,最后却还是别的兄弟被母亲骂。 这样一来,兄弟们都不太喜欢拿破仑,可是大家都有些怕他,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不但不怕拿破仑的这套,甚至还经常可以支配拿破仑。这个人就是拿破仑的大哥约瑟夫。这是因为有一次,拿破仑和约瑟夫发生了矛盾,依着以前的做法,拿破仑首先动手,趁着约瑟夫没防备,狠狠地照着约瑟夫的小肚子踹了一脚。当时毫无防备的约瑟夫被踹得一个后仰,摔倒在地,后脑勺碰在一块尖石头上,顿时血流满地,昏迷不醒。小拿破仑也完全吓住了,慌了手脚。赶紧叫来了母亲…… 约瑟夫晕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不但不认得家里人了,就连话都不会说了。不,准确的说,是他突然不会说科西嘉方言(一种意大利语)了,一开口便是让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语言,听起来,似乎有点像英语,但又有很多不同。一家人还以为他中了邪,魔鬼上了他的身。(依据天主教的相关文件,突然会说一种谁都听不明白的语言,是典型的鬼上身的表现)如果不是约瑟夫的父亲卡洛是贵族,(虽然只是个没落的小贵族)只怕约瑟夫的结局会非常的悲惨。卡洛请来了主教米尼哀,让他给约瑟夫举行了一次驱魔仪式。 这个仪式效果明显,仪式完成之后,约瑟夫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依旧不会说科西嘉方言,记忆也没有恢复——但是至少,他已经不再说那种奇怪的,令人恐惧的,可能是来自地狱的语言了。 “魔鬼从他身上被驱逐了。”米尼哀主教说,“但就像房子被大火点燃了那样,虽然我们扑灭了火,但剩下的很可能也只是一片废墟了。魔鬼占据了一个人的身躯的时候,会造成和大火一样,甚至是更为严重的损害。现在魔鬼虽然已经被驱逐了,但是重建房子,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甚至于这损害最终能不能恢复,也只能看神的心意。” “阿门!”卡洛,还有莱蒂齐娅以及约瑟夫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便都一起这样说。 接着卡洛便向教区捐献了三十个法郎,(在那个时代,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并请米尼哀主教将约瑟夫带到教堂去恢复一段时间。毕竟,在神圣的教堂里,魔鬼造成的损害应该能更快的恢复。 显然,卡洛的这个决定是相当的明智的。约瑟夫在教堂中恢复得相当快,在主教的教导下,不到三个月,他就重新学会了如何说和写意大利语,甚至还学会了使用拉丁语。米尼哀主教总喜欢把约瑟夫带在身边,向每一个人讲他的事情:“神的意志是多么的奇妙呀,你看,魔鬼曾经侵占了这个人的身体。当我奉着神的名字,将魔鬼从他的身体中驱逐出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一片被大火焚烧过的荒野。但是神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便让这荒野中重新长出了树苗,而且还让这树苗迅速的成长了起来,一转眼,就要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一棵真正的树木了。赞美全能全善的神。”在他看来,约瑟夫的恢复不仅仅是神恩的体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虔诚的表现。 “阿门。”听到的人也便这样道,同时伸出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在确信约瑟夫完全恢复了之后,米尼哀主教让夏尔将约瑟夫带回了家。大家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个和善的约瑟夫又回来了。只不过相比以前,他安静了许多,而且迷上了阅读。甚至还开始自学法语了。 做母亲的莱蒂齐娅对儿子的这个变化当心眼里面感到高兴。她认定,儿子能够没事,能够变得这样好,这完全是神的恩典。为此她又捐助了一场弥撒,好表达她对神的感激之情。也因为这一点,如今若是有谁来对她说约瑟夫的不好,她可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因为她的这个儿子已经蒙受到了神的恩典,又怎么会做坏事呢? 所以,拿破仑的恶人先告状的手段,在约瑟夫这里便再也没有用了。如果拿破仑试图将什么不好的事情推倒约瑟夫身上,那莱蒂齐娅一准会伸出手,拧着他的耳朵,让他去到圣母的圣像前忏悔自己污蔑哥哥的错误。 聪明的小拿破仑迅速的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只能做出妥协,向大哥约瑟夫表示尊敬了。 当然,小拿破仑对大哥约瑟夫的态度的变化,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大哥如今得到了母亲的无条件的信任。还因为大哥现在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在以前,大哥虽然性格宽厚,但却很愚蠢。是的很愚蠢。蠢得就像一只呆头鹅一样。但如今,大哥却完全变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往往才刚刚冒出来,大哥就能一眼看穿。只是他虽然看穿了,却并不揭穿,只是绝不踩小拿破仑挖下的陷阱。此外,大哥变得博学了,他看了很多书,懂得了很多东西。拿破仑有很多不懂的东西,都能向哥哥提问,而且他的那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哥哥也多半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当然,哥哥也有了很多让人不喜欢的变化,其中最让人不喜欢的一点就是,那就是,约瑟夫在回答拿破仑的那些问题的时候,总喜欢伸手揉他的头发,还会冒出这样的一句:“我愚蠢的兄弟呀,这个问题嘛,是这么回事……” 今天拿破仑又惹事了,他把邻居家的小孩子保罗给痛打了一顿。下手太重,居然将人家打晕了过去。(拿破仑自己总结的打架经验之一就是只要动手了,就不要缩手缩脚,一定要敢于下手。) 保罗的父亲乔瓦尼先生是卡洛的朋友,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一看到保罗晕过去了,拿破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老爹可能会因此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于是就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赶紧跑了。 第二章,前往法国 就像约瑟夫想的一样,他果然顺利的在那个山洞里面找到了拿破仑。当他找到拿破仑的时候,这个惹祸精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雨雾笼罩的大海出神。 “我愚蠢的兄弟呀,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约瑟夫喊道。 “没什么。”拿破仑懒洋洋地站起来,“我在想,我也许应该在这个洞里面放一本书。这样以后跑这里来了之后,也有点事情干。好了,约瑟夫,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吧?我应该可以回家了。” 拿破仑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用的陈述语气。 “基本上是。”约瑟夫道,“不过你怎么这么确定?” “如果事情还没有结束,我还不能回去,你应该是带着食物过来,而不是这样空着手过来的。”拿破仑回答道,接着他又问道:“约瑟夫,那事情是怎么结束的?” “你刚跑了不过几分钟,保罗就醒过来了。”约瑟夫说道,“当然卡洛还是很生气,他对乔瓦尼说,等抓到了你,一定会用鞭子狠狠地抽你一顿。不过等乔瓦尼走了之后,波莉娜对他说,你是因为看到保罗揪她的辫子,才动手打保罗的。波莉娜这样说了之后,我看我们的父亲虽然没明着说,他是对你似乎不太生气了。他甚至还对我说:‘约瑟夫’,你是我最大的儿子,为什么发生了事情的时候,你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呢?唉,你要是能和拿破仑中和一下就好了。” 约瑟夫一边说,还一边模仿着父亲的样子,惹得拿破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这么说来,我应该没什么事了?” “基本上是没事了。”约瑟夫说,“最多被骂两句。这次要不是波莉娜,你可有得受了。我愚蠢的兄弟呀,你的那套做法,效果有是有的,但是一直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好控制分寸,很容易弄过头的。” “与其因为缩手缩脚,结果被人家痛打,还不如弄过头了呢。”拿破仑毫不在意的说。 “好了,跟我回去吧。大家的肚子都饿了,但是妈妈和波莉娜都坚持要等你回来了再吃饭。”约瑟夫道,“回去父亲会骂你两句,你认个错,然后我们就都可以吃饭了。快点,我已经很饿了!” 两个人回到家中,就像约瑟夫说的那样,卡洛只是板着脸骂了拿破仑两句,并没有拿出马鞭来。而早就和约瑟夫通过气的拿破仑非常温顺的向父亲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他一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下手绝不会这样的重。 “作为家里的男人,要主动的保护女人。不过也要有分寸。”在拿破仑说完了之后,卡洛很满意的说,“不过动作一定要快,约瑟夫你这一点就不如拿破仑了。我知道你很多地方受了米尼哀主教的影响,米尼哀主教是一个好人,是一位圣洁的人,但是我和你妈妈都不希望看到你成为一个教士。” “好了,卡洛。”莱蒂齐娅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你的演讲该结束了,孩子们都饿了。” “好吧。”卡诺笑了笑。将两只手合拢起来。大家也便一起将两只手合拢在一起,开始了晚餐前的祈祷:“天主,求你降福我们,和我们所享用的食物及一切恩惠。因我们的主基督。阿们。” 就这样吃过了饭,卡洛又带着大家一起完成了餐后的祷告。这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家的共同的规矩。不过约瑟夫却总会想:“我要是天主,每天被这么多人信息骚扰,一定会觉得都快要疯了的。”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娱乐,如今是冬天,天黑得很早,一般来说,晚饭后,卡洛会给大家读一段《圣经》或者是别的什么,然后天就黑了,大家也就可以互相道一声晚安了。 不过这一次,卡洛却没有拿出《圣经》出来,而是对大家说:“大家先在这里坐一坐,我有一件事情要和大家讲一下。” 大家便都继续坐在椅子上听。 “约瑟夫,拿破仑,你们两个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学习一些东西了。我认识了一位朋友,就是阿尔芒·德·富瓦先生,上次到我们家里来过一次的。他如今要回法国了,他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去法国,到法国去上学,学习法语。然后再根据你们在中学的表现,决定你们下一步要去干什么。” 阿尔芒·德·富瓦先生,一听到这个名字,约瑟夫的脑袋里就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形象:那是一个有着一张满是雀斑的红脸的大个子,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是却比自己宽了几乎一倍。尤其是那个啤酒肚,约瑟夫怀疑他低下头来,多半是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脚尖的。他是科西嘉总督的亲戚,在科西嘉的法务部门工作,是卡洛的上级。像所有的名字中带着一个“德”的家伙一样,这家伙的工作其实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直接拿钱。而他每天的事情,几乎就是拿着钓鱼竿四处闲逛。卡洛原本当过科西嘉抵抗军的领袖保利的副官,这样的人按照道理应该是很难得到法国当局的信任的。但是因为他搞好了和这位富瓦先生的关系,所以不但他的“意大利贵族”的身份得到了承认,(当然,这个承认只是文书上面的,真要到了法国,尤其是到了巴黎,他的这个伯爵,可没几个人会把它当一回事。)还成为了法国在科西嘉政府中的一员。如今富瓦先生要离开科西嘉了,卡洛便托付他给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介绍一个法国的贵族学校。卡洛知道,在科西嘉,科西嘉人并没有多少前途,法国才是真正能提供机会的地方。 “学法语干什么?法国人……”拿破仑说了一半,看着卡洛的眼睛,便闭了嘴。 “记住,家族今后的前途,就看你们了。”卡洛最后说,“拿破仑,到了法国,不要胡说八道。” 拿破仑不说话,但是脸上的不情愿的神色便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约瑟夫,一会儿你和拿破仑说说,到了法国不要惹是生非的。”卡洛又说道。 当天晚上,约瑟夫到底和拿破仑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天亮之后,拿破仑对去法国学法语却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兴趣。 “我想要到敌人的心脏中去,在最近的距离上观察他们,了解他们。这将有助于科西嘉获得自由。”私下里,拿破仑这样对自己的妹妹波莉娜说。 富瓦先生还要等一个多月才会回法国,卡洛便趁着这时间,请了一位叫做瓦朗坦的小青年来给他的两个儿子做家庭教师,好让他们在前往法国之前,能多多少少的掌握一些法语。 瓦朗坦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据说在巴黎大学读过书,但是他并没能从那里顺利的毕业。后来为了生计,便来了科西嘉。他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人,有着白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着,总的来说是个很逗人喜欢的小伙子。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工作,教波拿巴兄弟两个法语的事情也只能在下班之后进行。为了能让兄弟两个尽可能的掌握一些法语,一向节俭的卡洛居然允许兄弟俩在晚上点起一盏油灯来学习。 意大利语和法语其实非常相似,而科西嘉方言更是介乎两者之间的语言,当然,科西嘉方言还是更接近意大利语一些。因而对于掌握了科西嘉方言的约瑟夫和拿破仑来说,用一个多月,基本上掌握一般的法语,真的不算特别困难。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离开科西嘉的时候了。 这天一早,吃过了早饭,卡洛便带着家里人,来到了富瓦先生的住处外,和富瓦先生会和。那个时代的人睡得早,所以普遍也起来的早。富瓦先生的家中这是也正忙乱,一个管家正指挥着一群仆人将各种东西都丢到马车上。而富瓦先生呢,他一个人站在一边,脸上既没有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的留恋,也丝毫看不出对于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乡的欣喜。好像这事情完全和他毫不相关一样。只是等他看到卡洛一家人之后,才露出笑脸,大步的走过来打招呼道:“嗨,卡洛,还有约瑟夫和拿破仑,你们早呀。” “富瓦先生早。”约瑟夫赶紧用法语回答道。但是拿破仑却不吭声。 “啊,约瑟夫,你的法语的发音还是有点意大利腔调,不过也不太要紧,土伦那边,有这种口音的人可不少。啊,拿破仑还是很羞涩呀。要大方一点,大方一点才好。哈哈哈哈……” 显然,富瓦将拿破仑对法国人的敌视当成他的羞涩了。他不知道,这个小矮子之所以愿意去法国学习,为的就是能了解法国,有朝一日可以击败法国,为科西嘉赢得独立。至少在这个时候,拿破仑还是一个坚定的科西嘉DL分子。 第三章,土伦 约瑟夫和弟弟拿破仑一起乘着一条叫做秋水仙号的双桅船在平静的地中海上走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到达了法国南部的港口土伦。 土伦是法国最大的军港,法国最重要的造船厂以及一半以上的军舰都被部署在这个港口。船只停靠的商用码头,和军港距离很近。站在花月号的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高大的,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城堡一样的战列舰。它们一艘接一艘的排列在军港中。 拿破仑站在甲板上,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些巨舰。 “真是威武呀,是不是?”约瑟夫将自己的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用科西嘉方言道,“洁白的船帆像天上的白云,巍峨的舰体如浮动的城堡,大炮的齐射像宙斯的雷霆……看看这些军舰,感到压力了吗,我的兄弟?” “的确,相比法国,我们太弱小。”拿破仑点点头道,“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位英雄,一位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英雄。” “呵呵。”约瑟夫笑道。 “呵呵是什么意思?”拿破仑不满意地道。 “我愚蠢的兄弟呀,呵呵就是呵呵。” 这时候船只已经靠稳了码头。乘客们开始陆续的下船了。富瓦先生原本并不打算在土伦停留。依着他的计划,他应该立刻坐上马车,前往六十多公里外的马赛。不过,在前来土伦的路上,他晕船晕得很厉害,所以他必须在土伦先休息一天,等身体状况好一点了再去马赛。 对于约瑟夫和拿破仑来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在土伦好好看看。 在旅馆里暂时住下之后,拿破仑便怂恿约瑟夫出去转转。约瑟夫知道,拿破仑是要借这个机会,细细地观察一下这个法国最大的军港,了解一下他将来的敌人。 于是约瑟夫便去向富瓦表示,他希望能带着弟弟拿破仑出去走走,也好试着用用初学的法语。 富瓦对这个好学的孩子的要求很满意,不过对于土伦一带的治安,他却不太放心。这些年来,法国在和英国的对海外利益的争夺中处在了下风。这也使得它的经济状况并不太好。为了获得更多的资金来和英国争夺,法国国王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升了税收。老实说,路易十六增加的税收并不算太多。但是人类社会一直有几个不变的规律:第一个就是官僚们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来给自己捞好处;第二个就是任何负担,总是落不到那些真正应该承担,而且承担得起这些负担的人身上。 增税的决定给了不少人借机搜刮中饱私囊的机会,同样,这些税负也落不到大贵族和主教们的头上,它们全都重重的压在第三阶层的身上。这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民、手工业者破产。一般来说,一个社会中,破产者,生活无着落者越多,社会治安就会越乱。如今法国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社会治安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富瓦先生想了想,想起自己的一个仆人便是土伦本地人,便叫来了那个叫做斯万的仆人,吩咐他带着兄弟俩出去转转,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斯万应了一声,便带着兄弟俩出了门。 “你们打算去哪里看看?”斯万问道。 “我们想要看军舰。”约瑟夫毫不犹豫的说。 拿破仑看了约瑟夫一眼,但是并不说话。 “啊,每一个第一次到土伦来的男孩子,都最喜欢看军舰。”斯万笑着道。 “那么有能让我们好好的看看军舰的办法吗?”拿破仑问道。 “有的。”斯万回答道,“只要几个苏,就可以租一条钓鱼的小船,然后就可以到军港附近钓鱼。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很多军舰,当然,我们不能靠的太近。” “那么一切就麻烦你了。”约瑟夫这样对斯万说。 斯万是当地人,所以他很快就联系到了一条钓鱼的小船。几个人上了船,船夫挥动船桨,将小船向着军港的方向划过去。 这时候,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样子,冬季难得一见的阳光在海湾里细碎的波浪尖上闪烁着,跳跃着。船夫将船停了下来,将鱼饵抛入海中,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军港,一条一条的向客人介绍那些停靠在那里的战船。 “你看,那是‘布桑托尔号’,就是里面那条最大的,那是一条三层甲板的战列舰,有一百门大炮。左边一点的那条是巡洋舰‘敬畏号’,它就小多了,只有一层炮甲板……” “这就是后来特拉法加海战中,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的旗舰‘布桑托尔号’。”听着船夫的介绍,约瑟夫忍不住这样想道。 “那边是什么?”拿破仑指着右边的一处小半伸入海湾的小山包问道。约瑟夫往那边望过去,只见那个小山包上面竖着一面鸢尾花旗帜,在那面旗帜下面,隐隐的可以看到一些堡垒一类的东西。 “那是马尔格雷夫堡垒。那上面有守卫港口的炮台。需要过去看看吗?在那边的海里,有时候能钓到很不错的鳕鱼。”船夫回答说。 拿破仑道:“那就过去看看。” 船夫听了吗,便打算收起鱼饵,转到马尔格雷夫堡垒那边去,这时候,一根拴在鱼线上的铃铛却猛地响了起来。船夫赶紧伸手抓住了鱼线。鱼线抖动得并不厉害,船夫的脸上也显出失望的神气,他几把把鱼线拉了上来,那鱼钩上只是挂着一条不大的鲭鱼而已。 船夫顺手将鲭鱼丢尽了鱼篓中,然后收好了鱼线,朝着马尔格雷夫堡垒划了过去。 小船走到马尔格雷夫堡垒下面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但这时候的马尔格雷夫堡垒的规模其实还很有限,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再加上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了,大家的肚子也都饿了。所以小船在那里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回去了。 下了船,找个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约瑟夫借着机会,用他那蹩脚的法语和一些路人交谈了一番——说的都是些无聊的,日常生活的事情,无非就是在一起感叹生活的艰难。然后几个人回了旅馆。一路上拿破仑都一言不发。直到进了房间里,约瑟夫朝着拿破仑笑道:“怎么着,被法国人的军舰吓到了吗?” “没有。”拿破仑简短的回答道。 “你后来专门要到马尔格雷夫堡垒那边去看看是要看什么?那边什么好看的东西都没有。”约瑟夫又问道。 “如果有一支军队占据了那里,就能用几门大炮,把军港中的军舰全都击沉。”拿破仑开口道。 “几门炮是不够的,因为军舰是会动的,他们会离开泊位,退到大海上去的。另外,他们也会还击的。”约瑟夫笑道,“而且要用好大炮,需要很多的知识,比如数学,比如物理学。如果不能好好的掌握牛顿爵士的那一套,哪怕你有一百门大炮,也未必管用。” “那我们就去学好这些。”拿破仑回答道。 约瑟夫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拿破仑,你知道我在土伦看到了什么吗?”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贫困和愤怒。就像我们在科西嘉所见到的一样的贫困和愤怒。”约瑟夫回答道,“我愚蠢的兄弟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在土伦的满是灰尘的街道上的那些蹒跚而行的同样是满面灰尘的,几乎是灰堆成的一样的穷人吗?” “注意他们干什么?”拿破仑问道。 “哪怕是最卑微的奴隶,也是需要希望的。你从土伦街道上的那些穷人的眼睛里看到希望了吗?你从他们的言语中,看到他们还有任何对将来的美好的畅想了吗?你知道,当那些最卑微的奴隶,丧失了一切的希望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约瑟夫继续问道。 “我知道……”拿破仑回答道,“发生了斯巴达克斯的叛乱。但是……但是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他没还有一个希望,唯一的希望,那就是天堂。他们和斯巴达克斯不一样,他们是有信仰的人。” “有信仰的人?”拿破仑的这句话完全出乎了约瑟夫的预料。虽然他如今被米尼哀主教当做是神恩的体现,但是,约瑟夫自己却很清楚,所谓的驱魔仪式,压根没用。所谓的效果,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约瑟夫渐渐的适应了环境而已。但即使现在,约瑟夫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也总是习惯性的会忽略掉宗教影响。 “宗教真是人民的鸦片呀。”约瑟夫在心中默默地想道,然后道:“我愚蠢的兄弟呀,你要记住,未来的面包代替不了现在的面包,未来的面包是填不饱现在的肚子的。要不然,我们科西嘉人当初为什么要反对热那亚的统治?更何况,造反和上天堂是两码事,不是吗?虽然据说君王的权力是上帝授予的。但是有人要造反,这难道就不是上帝的意志?上帝是全知全能的,若是他不希望有人反对君王,怎么会有造反的人呢。我的兄弟,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貌似强大的法兰西,就像是一座堆满了柴火和硫磺的库房,而它的看守者们,还在这库房里升起火来烤肉吃呢。” 第四章,堂吉诃德和桑丘 富瓦先生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这也正常,晕船而已。这种毛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之后还不好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继续上路,在四轮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法国南方的重镇马赛。 约瑟夫兄弟两个被安排进了马赛的一所贵族中学——奥顿中学学习法语。这是一所贵族学校,学校中的学生自然都是贵族,虽然只不过是“外省的贵族”。但是,即使是“外省的贵族”,那也是要远远的比“科西嘉的贵族”更加“贵族”的。别的不说,单就生活做派上,就几乎是在碾压这两个来自科西嘉的穷小子了。 一开始,当知道自己的学校里要来两个科西嘉的穷贵族学生的时候,学生们普遍是很感兴趣,很欢迎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热情好客,而是因为学校里来了两个土包子,在贵族学生们看来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好像大观园中的公子小姐们,虽然没有一个人看得起穷困的刘姥姥,但是每个人都会期待着刘姥姥来访一样。学校里的这些“外省贵族”的子弟们,也非常需要一些可供他们取笑的“刘姥姥”来丰富他们空虚无聊的课余生活。虽然若是他们自己到了巴黎的大贵族们中间,也会被人家看作是“乡下土包子”。 两个人刚刚到奥顿中学的时候的形象,也的确非常的符合学校里的那些贵族学生们的期待。两个人都是在海边长大的,而且都是野生粗长的,所以脸色黑红,皮肤也远远没有他的那些同学来得细腻,一看就充满了下等人的特点。再加上两个人的身高又差距明显,约瑟夫又高又瘦,而拿破仑则矮矮敦敦的,若是放在中国,他们兄弟两个的身高差也许会让人想起《水浒》中的武大和武二,而在这里,学生们就立马给他们各自取了一个外号:一个叫堂吉诃德,另一个叫桑丘。直到很多年以后,约瑟夫在和拿破仑写信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开玩笑似的称拿破仑为“我亲爱的桑丘”,而在落款的地方写下“堂吉诃德·德·拉曼恰”。而拿破仑在回信的时候就会反过来,自称“堂吉诃德”,而将约瑟夫称为“桑丘”。因为他觉得,就性格上来说,自己更接近与风车战斗的骑士,而理智的约瑟夫则更接近桑丘。 两个人也的确有很多能给这所学校的学生们带来快乐的地方。首先是说话时候的口音。学校中的那些贵族学生们,虽然都是外省人,却都能说一口带着一些巴黎味道的法语,而约瑟夫兄弟呢,哥哥约瑟夫还稍微好一点,他的法语虽然也有严重的口音问题,但是至少,还算是法语。但是弟弟拿破仑却不一样,他的法语,不但带着严重的科西嘉口音,甚至还夹杂着很多的科西嘉单词,几乎都不太能算是法语了。所以在班级中,那些无聊的同学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是模仿兄弟两个的口音,以及他们的那些在这些贵族子弟们看来很土的一些举动。 一般来说,越是浅薄的,没什么本事的人,便越是喜欢嘲笑别人的某些缺陷,并以此为乐,尤其是在这人在能力方面要明显的超过自己的时候。 拿破仑虽然法语口语不怎么样,但是他和约瑟夫在学习方面的表现都相当突出,约瑟夫自然不用说,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掌握着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要在一所贵族学校中冒充学霸,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于,对他来说,如何隐瞒好自己的那些超出时代太多的知识,那才是更让他头疼的事情。基本上,除了艺术之类的科目之外,在学习成绩上,他可以轻松地碾压学校中的每一个人。 至于拿破仑,虽然没有约瑟夫脑子里的的那些开挂作弊的玩意儿,但是他天生聪明,加上自从从约瑟夫这里了解到知识,尤其是数学、地理、历史和物理学知识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之后,他对于学习,尤其是对于这几门和战争紧密相关的学科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天赋的聪明,再加上认真的学习态度,使得拿破仑在这几门学科上表现得相当突出,那些“外省贵族”学生们在这几门学科上,都和拿破仑相差甚远;在除去口语之外几乎所有的学科上,也都远远比不上约瑟夫。 在智商层面上被这兄弟俩压制了之后,这些贵族同学们便越发的喜欢去恶意的模仿兄弟俩的口语。一开始,他们针对的是约瑟夫。这很自然,约瑟夫身材很高,虽然目前瘦了一些,显得有点像一根竹竿,但这是少年身高迅速增长的一个副产品而已,年轻人谁不想长得高一点,再高一点呢?而且约瑟夫的相貌也不错,虽然脸略微黑了一点。再加上他的各门功课都几乎是顶尖的,你说,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不赶紧去死呢! 然而,贵族同学们很快便放弃了约瑟夫这个目标,因为每当他们在约瑟夫面前故意挑衅,模仿他的口音什么的时候,却总是得不到他们所希望的回馈。他们希望看到约瑟夫面对这些举动惊慌或者是愤怒,无论是这当中的哪一种回馈,都会给他们以鉴赏的机会,并带给他们无尽的快乐。 然而,约瑟夫的反应却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当他们在约瑟夫面前玩他们那一套的时候,约瑟夫并没有表现出惊惶或者是愤怒,而是面带微笑地欣赏起了他们的表演,他看他们的眼光,就像在看马戏团中的猴子一样。 这样的反应自然不可能带给他们快乐,所以他们便将目标更多的转向了拿破仑。相比约瑟夫,拿破仑的弱点显然更多。拿破仑身材更矮小,口音更重,黑点更多。更重要的是,拿破仑的反应更好玩一些。因为每当他们这样向拿破仑挑衅的时候,他们都能轻而易举的欣赏到他的愤怒。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去刺激拿破仑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和刺激约瑟夫不一样,刺激约瑟夫,虽然得不到快乐,但至少没有危险。但是拿破仑一旦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就会毫不迟疑的发起反击,而且是用最下等人的方式来加以反击,那就是使用暴力,拳打脚踢,甚至用牙齿咬。 学校里面的那些少爷们虽然个子都比拿破仑高大,但是他们都缺乏进行这类的格斗的训练。格斗技能也是贵族的必修课,但是那指的是用剑来格斗。(当时还很流行用决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迅捷剑的格斗技术,就成为了贵族们必修的技能。当然,就奥顿中学的那些中学生们的年龄,他们还不足以控制迅捷剑这样的武器,所以他们平时学得更多的都是小剑技术。)至于徒手的,用拳头,指甲以及牙齿来战斗的野蛮人战斗方式,他们一无所知。所以一旦打起来,吃亏的总是他们。而且拿破仑下手很阴,打人很疼,但是却不会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痕迹。而一旦老师来了,拿破仑总能表现得比被打的那个更惨也更委屈。 结果,大家发现,约瑟夫兄弟都不是那么好玩的,甚至于不但不好玩,还让他们各种不舒服。于是主动来招惹他们兄弟的人少了,但是另一方面,兄弟两个也被他的那些同学们孤立起来了。不过无论是约瑟夫还是拿破仑,对这种孤立都不屑一顾。 “这是一群注定要被历史抛弃的家伙。不值得在他们身上投注哪怕一丁点的精力。想道这样的家伙日后就会成为法国的上层,我在参观土伦。看到那些军舰所产生的焦虑便随之烟消云散了。更何况,您知道,我并不会在这所学校中呆太长的时间。教数学的吕弗雷先生告诉我,学校今年可以推荐一个学生去布里埃纳军校,这是一所公费的军事学院,我在那里能够学到各种军事技术。如果约瑟夫不和我竞争的话,(约瑟夫这个好高骛远的家伙一门心思的向往着巴黎的那些学校以及巴黎大学,他也不想想自己才几岁。而且,我们家怎么支付得起巴黎大学这样的学校的学费)我觉得我肯定能获得这个名额,因为其他的那些娇滴滴的,浑身女人气的贵族子弟根本就不打算去那里学习。但我却觉得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学校。”这是许多年后攻击开的拿破仑大帝的信件中,拿破仑在写给他父亲的信件中对自己在奥顿中学的那些同学的评价。 就像信件中说的那样,拿破仑在奥顿中学继续读书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也许在春天的尾巴里,他就要转到布里埃纳军校去了。至于他的哥哥约瑟夫,他此时的确如拿破仑说的,正一心想着巴黎的路易大帝学校。这所学校是整个法国最好的中学,更重要的是,针对学习出众的学生,它有着整个法国最高的奖学金。这些奖学金完全可以支持一个学生在巴黎的一切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的开支。例如未来将叱咤风云的罗伯斯庇尔,在从路易大帝学校毕业的时候,就拿到了整整六百法郎的奖学金。 第五章,钱的问题 路易大帝学校不仅奖学金高,教学质量也一直是公认的好。它的前身是建立于1563年的一所被称作“克莱蒙学校”的隶属于耶稣会的教会学校,这所学校从一建立,就因为其对走读生完全免费的做法,引来了巴黎大学的不满。在此后的两百多年里,路易大帝学校都一直在和巴黎大学斗争。在1762年,巴黎大学获得了胜利,巴黎议会通过了决议,驱逐了耶稣会的管理人员,将这所学校交给巴黎大学来管理,为了拍当时的国王路易十五的马屁,学校也被更名为路易大帝学校。巴黎大学似乎获得了这场两百年的马拉松的胜利。但是,巴黎大学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在自己的控制下,从这所中学中,产生出了巴黎大学真正的对手。 1766年,路易大帝学校开始设立了教师资格考试,此后为了帮助应考者,学校又开设了一个相应的师范学院。而这个师范学院,便是后来法国最著名的大学之一,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前身。 约瑟夫如今希望报考的,便是这样的一所中学。 一般来说,外省的学生,要想通过路易大帝学校的资格考试是相当不容易的。首先,这个学生必须得到某个地方教区的主教的推荐,然后就是他要能通过学校的选拔。不过这些对于约瑟夫来说,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作为米尼哀主教的教子,得到推荐并不难,而通过选拔对于一个在后世读过硕士的穿越者来说,也不是难事。只是读这所学校的花费,却是约瑟夫面前的拦路虎。 巴黎大学控制了路易大帝学校之后,原本走读生不要钱的政策就寿终正寝了。不过老实说,如今的收费也不算高,几乎就是象征性的。但问题是,巴黎百物贵,居之大不易。要在巴黎当一个走读生,光是住宿和吃饭就要花不少钱。虽然路易大帝学校奖学金很高,但是谁也不是一进入学校,立刻就能拿到奖学金的。所以如今约瑟夫急需一笔启动资金。 约瑟夫知道自己的父亲手中没多少钱。卡洛当年做过保利的副官,为了科西嘉的独立和法国人战斗过。后来虽然归顺了法国人,但是为了保住贵族身份,他必须去讨好科西嘉总督,这让他花掉了很多的积蓄。他如今还要养着其他的六个孩子,应该拿不出多少钱来。 约瑟夫便给米尼哀主教写了一封信,请求他的帮助。他知道米尼哀主教是属于同情耶稣会(这时候,耶稣会已经被教皇克莱孟十四世取缔。但是它的影响却还在,而米尼哀主教的很多作风,都明显的受到耶稣会的影响)的修士,所以在信中还特别将路易大帝学校称之为“克莱蒙学校”。并隐隐约约的露出对神学感兴趣的意思。 很快,米尼哀主教就给约瑟夫回信了。主教对约瑟夫的虔诚大加赞赏,但他同时告诉约瑟夫,他并不主张约瑟夫现在就投入教会的怀抱。 “孩子,天主给人安排的道路很多,并不是只有成为教士,才是符合天主的意愿的道路。我认为你现在还太年轻,过早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必正确。也许你应该再经历一些事情,比如爱情、财富、权力。在此之后,也许你才会真正明白,天主为你准备了怎样的一条道路。 另外,你希望到更好的学校去接受教育的想法我非常支持,孩子,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儿子。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上进,哪个父亲不满怀欣慰。在这个时候,当他向你伸出求助的手的时候,哪个父亲会不愿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呢?不过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所以我暂时只能弄到一百五十个法郎,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考虑到你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有时候我总容易忽略这一点)而去巴黎又是这样的遥远。一个人去这样远的地方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阿方索教士正好有事情要去巴黎,我算了算日子,和你打算动身前往巴黎的时间相差不大,所以,我就拜托他将那一百五十法郎带给你,并和你一起去巴黎。在巴黎,生活费非常高,正常情况下,一百五十法郎根本不能支持多久。除非你居住到满是底层人的那些街区去。其实在那里住住也不坏,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那样的地方居住过,在那里,你能看到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也能在这黑暗中找到比洁白更洁白的洁白。那样的地方能让你涨很多见识,甚至能锤炼你的灵魂。倘若你再大一些,有个十六岁,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到那样的地方去生活一段时间。但是现在……那里的治安很乱,把如今的你丢在那里,简直就像把一只小羊羔丢在狼窝里面一样。所以,我给你找了一处地方,在拉丁区和圣马索城关之间,有一个方济各会的小教堂,那里的本堂神父让·雅克是我的朋友,我想他可以为你提供一间简陋但是却相对安全的小屋……” 也就在约瑟夫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天,他的弟弟拿破仑也接到了布里埃纳军校的入学通知。十岁的拿破仑很高兴的和哥哥告别,准备奔赴他一心向往的学校。 “我愚蠢的兄弟呀。”看到拿破仑满脸高兴的样子,约瑟夫便忍不住又跳了出打击他,“你难道以为布里埃纳军校的乌鸦就是白色的吗?我敢肯定,在那个什么布里埃纳军校里面也一定和这里一样,到处都是自以为高贵的傻瓜,你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桑丘呀,你知道什么?我去布里埃纳军校,是去学习知识的,和那里有没有傻瓜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那里都是傻瓜,所以他们的书本中,三角形的内角和就不是一百八十度了?只要能学到有用的知识,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约瑟夫道,“我愚蠢的兄弟呀,哪怕是大马士革刀,也铁锤和铁砧才能成型。当你身边都是一滩烂泥的时候,你到哪里去锻打你的刀呢?所以,到了那里记得经常给我写信,好让我好好的教导你。省的你在烂泥坑当中锈掉烂掉了。” “你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烂泥坑呢。”拿破仑的嘴巴还是很硬的。 “哈哈哈哈……”约瑟夫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送走了拿破仑,又过了半个月,就快到路易大帝学校考试的时候了。而这个时候,米尼哀主教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位阿方索教士也到了奥顿中学。 在学校请好了假之后,约瑟夫便跟着阿方索教士一起乘上了前往阿维尼翁的驿车。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了,这是一年中最为美丽的一个季节。驿车从马赛出来,在通往巴黎的大路上飞驰,温暖的春风从车窗里吹了进来,将路边盛开的各种野花的杂乱的香味一股脑的卷进车厢里。从车厢向外望去,在道路两边,以及墨绿色的麦田的间隙中,开满了各色的花朵,那些深粉色的是距药草,淡紫色的是麦仙翁,还有红色和黄色的野月季。路边偶尔还能看到几棵不高的欧丁香,在春风中摇曳着她们深紫色的花序。 车厢里连约瑟夫在内,一共有六个人。一个教士,一个孩子,两个三十多岁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一对小夫妻。除了女士,都是些穿着长裤的人。(在法国,贵族们总是穿紧身短套裤,膝盖以下穿长统袜;平民则穿长裤。) 几个人坐在车厢里,反正没有多的事情,便随意的闲聊了起来。 “神父,你们也是去巴黎的?”一个瘦瘦的商人问道。 “我去圣母院有些事情。”阿方索修士回答道,“这是我们主教的教子,他要到巴黎参加路易大帝学校的入学考试。我和他同路,正好带他去。” “啊,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家乡去巴黎读书,这可不容易。”那个瘦瘦的商人道。 “到到巴黎读书可要花不少钱。”另一个商人也道,“一年只怕要好几百法郎呢。” “在路易大帝学校读书本身并不需要花多少钱。”那对小夫妻中的丈夫开口道,“路易大帝学校有很高的奖学金,不过它对学生的要求很高,第一是要有教会的推荐,第二就是要能通过入学的选拔。”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对约瑟夫道:“孩子,你擅长哪些学科?” 约瑟夫便回答道:“我能读写拉丁文,另外我很喜欢数学和自然哲学。” “数学是天主创造世界的语言。自然哲学是我们靠近天主的另一条路。”那个年轻人道,“你能喜爱这些,真是不错。” “靠近天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通过教会,先生!”阿方索很严肃地道。 “您说得对。”那个瘦瘦的商人赶紧附和道,同时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教会和《圣经》当然是靠近天主的唯一途径。”那个年轻人也赶紧收回了自己前面的话,但他又有些不太甘心的补上了一句,“不过,这个世界不正是天主的作品吗?对世界的赞叹,归根到底都是对天主的赞叹。” “我喜欢这种说法。”约瑟夫插嘴道。 阿方索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不过听了约瑟夫的这句话之后,却也不再开口了。 第六章,途中 当天傍晚,差不多快七点钟的时候,驿车到达了阿维尼翁。从马赛到巴黎差不多有二百多接近三百法里(法国传统的长度单位,一法里大约等于四公里)的路程,这显然不是驿车在短时间能抵达的。事实上,也根本就没有直接从马赛到巴黎的驿车,乘坐驿车前往巴黎的乘客,一般都是一段一段的不断换车的。 在暮光之下,驿车穿过阿维尼翁高耸的城墙,驶入了这座古城。下了车,约瑟夫抬起头来,便能看到高耸在山头上,掩映在暮色中的教皇宫。阿维尼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是天主教教皇的驻地,如今教皇虽然早就回了梵蒂冈,但是这座城市,依旧是教廷的直属领地。这一特殊的地位要到大革命爆发后才会改变。 “那就是教皇宫了。”看到约瑟夫正朝着那边仰望,阿方索教士便在一边解释道,“虽然教皇冕下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这里依旧是一处圣地。” “我能进去看看吗?”约瑟夫问道。 “啊,孩子,这恐怕不行。那地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阿方索教士回答道,“我作为教会的信使,往来于马赛和巴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会经过这里,但每一次也都只能眺望这座神圣的宫殿呢。嗯,米尼哀主教进去过,如果你对里面的情况感兴趣,将来可以自己问主教。” 约瑟夫听了,摇了摇头道:“我不用问主教,我想,将来我自己就应该能进去的。” 阿方索听了,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也能成为一位主教,于是便笑笑道:“这也是主教大人对你的期待。” 不过约瑟夫真实的意思却并不是这样的。约瑟夫知道,再过些年,大革命就要爆发了。在大革命中,尤其是在罗伯斯庇尔时期,天主教被打倒在地,又被踏上了一万只脚。几乎所有的教堂都被没收,改成了所谓的“理性教”的教堂。教堂中的圣像什么的也都被替换成了革命领袖和历代英雄们的半身或是全身像。教皇宫这样的反动势力的堡垒自然也不例外。到那时候,要进去看看真是太容易了。 阿维尼翁如今还是教廷的直属领地,因为耶稣曾经将在耶和华圣殿中做买卖的生意人赶了出去,所以在阿维尼翁城中,相比其他大小类似的城市,这里的商业的气息要淡很多,城里没有大声的喧哗叫卖的商人,走来走去的人当中一部分是身穿黑袍的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虔诚的朝圣者。当然,约瑟夫明白,这只是表面现象,单论对钱的贪婪,论起做买卖,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几个机构能比得过罗马教廷的。毕竟,人家是发明了免罪符,并且能把一根家禽的羽毛当做天使羽毛来卖。但是在表面上,他们还是要装出一副圣洁的样子的。 下车后,几个乘客友好的相互道别,约瑟夫便跟着阿方索教士一起沿着街道向前走了大概一百多寻(法国旧长度单位,约等于一点六二四米),就到了一座修道院漆黑的大门前。不过阿方索教士并没有直接往大门过去,而是向着右边一转,到了右边的一座同样是漆黑的小门边,然后举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小门并没有打开,只是小门上还有一个带着铁栅栏的窗口。这个窗口被拉开了,一只眼睛出现在那个小窗口。 “我是科西嘉教区主教米尼哀主教派往巴黎的信使。要在这里过一夜。这是主教的教子,他将和我一起去巴黎。”阿方索教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那只眼睛看了看阿方索,又看了看约瑟夫,然后一只手出现在窗口接过了文件,接着小门上的小窗就被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在一阵吱呀声中,门轴似乎都生了锈的小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教士服装,用兜帽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的大块头。这个大块头弓着腰站在黑暗的走道中,一声不吭地将文书抵还给阿方索,然后侧身让到了一边。这个动作让约瑟夫注意到他的一条腿似乎有点瘸。 阿方索便带着约瑟夫走了进去,那个大块头便又关上门,落下了锁,然后伸手从墙上摘下一盏马灯,提在手里,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修道院中并没有靠着街道的窗户,而靠着内部的院子的窗户也很小,就算是白天,这过道中也非常黑暗,此时便越发的阴森死寂。只有马灯的光线,以及提着它走在前面的瘸腿大块头的影子在乱晃。这种场景,莫名其妙的就让约瑟夫想起了暗黑游戏中萨卡兰姆大教堂黑暗的地下通道。而走在前面的那个步履蹒跚的大块头,也莫名奇妙的让他想起了那个“暗黑流浪者”。所以约瑟夫忍不住朝着两边警惕的张望,生怕哪里会突然的跳出一个或是一群举着小火把的红彤彤的沉沦魔。 不过,约瑟夫穿越到的毕竟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所以又黑又长的巷道中,突然冒出来的只有老鼠,并没有什么怪物,而走在前面的大块头,也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看门人,他走过的地方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燃起大火。 又走了一段,那个看门人停了下来,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过道边的一个小门,然后回过头来,用低沉而不连贯的声音道:“你们……今晚……这里。” 然后便举起灯,低下头走了进去。阿方索带着约瑟夫也走了进去。这时候,那个大块头已经将屋子中间的烛台上的蜡烛点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弥漫上了一层昏黄色的光。 点亮了蜡烛,那个看门人便起身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他又低着头从低矮的门洞中走了出去。借着蜡烛和他手中的马灯的光,约瑟夫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似乎注意到了约瑟夫的眼光,等那个看门人出去之后,阿方索在桌子前面坐下来道:“他原本是国王陛下的一位上尉。在那七年的战争中受了伤,退役后找不到事情做,后来就到这里当了个看门人。”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如今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健全的人都难以生活,何况他这样的人?好在教会不会忘记那些为了公教而战斗过的人。天主也会保佑他的,阿门。” “阿门。”约瑟夫也跟着道。 到了第二天,天才刚刚亮,约瑟夫便又和阿方索一起离开了修道院,买了两张去往莱斯图尔斯泰的驿车车票。两人刚上车,就听到一个惊奇地声音道:“阿方索修士?小约瑟夫?” 两人望过去,却见昨天见到的那两个小夫妻也已经坐在车上了。 “啊,是你们呀?你们也去莱斯图尔斯泰?”阿方索问道。 “啊,我们要去里昂。”那个做丈夫的快乐的回答道,“我在那里的一所学校找到了一份工作。” “听起来时已经不错的工作。”阿方索道。 “谢谢。”那个做丈夫的回答道。 于是大家便闲聊了起来,仿佛都忘了前一天在车上发生的争论了。然而等到了里昂,在和他们分开后,阿方索却这样对约瑟夫感叹道:“真是没想到,那个叛教徒的影响居然这样大。” “什么叛教徒?”约瑟夫问道。 “就是那个去年刚刚被魔鬼扯着,一头栽进地狱里面去了的那个伏尔泰。”阿方索用一种少见的,刻薄的语气回答道,“这个该死的叛教徒,据说临死的时候,他还大放亵渎之语,说什么要把自己半截埋进教堂,半截留在外面。这样如果他能侥幸上天堂,他就从教堂的那一半上天堂去,如果——其实不是如果而是一定——要被罚下地狱,他就可以从外面的那一半逃走。呵呵,他逃到哪里能逃得出永生的上帝的手掌?如今他在那个大火坑里面一定很暖和,哈哈哈哈……” “可是刚才格里高尔先生似乎并没有提及伏尔泰呀。”约瑟夫又问道,“而且他说的那些东西似乎也没有特别的不合理的。” “你说的不错。”阿方索道,“他的确没有直接提到那个叛教徒。但是他的很多观点,嗯,就是你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甚至是非常有道理的观点,其实都是来自于那个叛教徒。约瑟夫,你要注意,这正是魔鬼可怕的地方。魔鬼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真面目展现在人们面前,相反,他们会将自己伪装成先知,圣人,用他们的那些看起来光芒万丈的‘道理’来诱惑你,将你引入邪路。这就是那些叛教徒、魔鬼、假先知、敌基督最可怕,最危险的地方。孩子,你要知道,魔王路西法,原本是天主身边最为光辉的天使长。它的身上也一样有能欺骗人的光芒。所以,我们如果不信靠教会,就很容易被它们欺骗。愿上帝惩罚它们,阿门!” 第七章,要变成扶弟魔了吗 此后的一些日子,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一个模式:先买两张驿车的车票,然后画上一天的时间,抵达另一个距离巴黎更近一点的城市或是城镇,然后再找一家修道院(如果实在没有,便找一家旅馆)休息一晚上,然后再去买一张驿车车票…… 就这样在第十天的傍晚,阿方索和约瑟夫终于到达了法兰西的首都巴黎。 驿车穿过一条条满是灰土的街道,最后在一条叫做瑞雪街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巴黎边缘的一条街道,在街道的一边是阴沉沉的如同坟墓一样的永敬会的女子修道院。另一边则是各种下层穷人们居住的乱七八糟的破屋子。 驿车便只到这里了。至于继续向前,那就得靠乘客们继续花钱换乘公共马车,又或者乘客们并没有多少钱,那就得靠他们自己的两条腿了。 因为目的地距离这里还远,而且这一带也不太安全。所以阿方索便带着约瑟夫又上了一辆公共马车,又花了大概半个小时,便到了宏伟的圣·热内维耶瓦大教堂。 这座大教堂后来在大革命爆发后被革命政府充公,并改造为专门用来埋葬伟人的墓地。这就是著名的“先贤祠”。不过在这个时候,圣·热内维耶瓦大教堂却依然是属于天主教会的重要教堂。这里并不是约瑟夫的目的地,但却是阿方索修士的目的地。他带着约瑟夫进了教堂,然后让他在会客室中等一会儿,自己则去将信件送给这里的主教。 约瑟夫在会客室中稍微等了一会儿,便看到阿方索修士又转回来了。 “好了,信件我已经送出去了。现在我带你去找让·雅克神父。” 让雅克神父所在的小教堂距离这里还有点远。而这时候,已经没有公共马车了。两人便沿着点着鲸油路灯的道路,徒步向那边走过去。两个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月亮都已经升起老高了,才走到了一处小小的教堂前。这时候月光正斜照过来,将小教堂门前的台阶照亮了。 阿方索带着约瑟夫走上台阶,轻轻的敲起了门,不一会儿,他就看到有光亮从能伸进一根小指头的门板缝中漏出来,接着便听到有很响的脚步声从楼板上下来,然后咚咚咚的一直到了大门口。听那声音,走过来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灰熊一样。 “稍微等一下,我就开门……该死的,拿哝,这门栓怎么卡住了……啊,您再等等,马上就好了……”从门里面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不过门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马上打开,只听门里面传来一阵乱响,有时候还被里面的人用力的一拽,然而却并没有随着打开,倒是里面又传来抱怨声:“该死的,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是打不开……啊,您再稍微等一下……”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就听到里面传来咔嚓的一声响,然后接着大门便一下子被拉开了,一阵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约瑟夫朝着里面看过去,看到一个不过和他差不多高,但是腰围却有他至少两三倍的胖子。在约瑟夫看来,这位要是到后世,去扮演山丘之王,都不用化妆。在那胖子身边,还有一个保姆打扮的人,一只手拿着一个烛台。另一只手正捂在火焰附近,以免开门时候的风吹灭了蜡烛。 “阿方索!哈哈,你总算来了。嗯,老头子还好吧?”山丘之王哈哈大笑道,声音把旁边树上已经在睡觉的鸟都吓得飞了起来。 “让·雅克神父,主教非常好。”阿方索道,“另外,主教这次除了让我带约瑟夫来之外,还让我带一个口信给您。” “老头子说什么?”山丘之王接着问道。 “主教让我告诉您,饕餮也是罪恶之一。”阿方索很平静的回答道。 “老头子……”山丘之王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嘟嘟囔囔的似乎是在抱怨什么,但是约瑟夫完全听不清。 “好了。不要抱怨了。嗯,跟你介绍一下,这是约瑟夫,老头……主教的教子。准备到路易大帝学校读书的那个……”阿方索道。 “啊,我知道。嗯,你们快进来吧。这该死的门……拿哝,你去把那边的那个柜子移过来,今晚就靠这个暂时把门堵一下……” “神父,我知道了。不过那个柜子,最好您能和我一起……” “真是的……我跟你说过,要多吃,要多吃,不吃怎么能有力气呢?连个柜子……” 这里便是今后几年之内,约瑟夫生活的地方了。 …… 通过路易大帝学校的入学考试,对于约瑟夫来说,并不算困难,所以他很快就得到了入学学习的邀请。约瑟夫打算,先在路易大帝学校读几年书,顺便多认识几个人,为将来准备一些人脉,然后再赶在大革命爆发前,先离开巴黎(那时候,巴黎实在是太乱了。是生是死,很多时候,要靠运气而不是别的什么。),到外省去,然后借着吉伦特派在台上的那段时间,靠着能“预知”一些事情来干些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事情,给自己,以及家族弄到第一桶黄金。再然后,自己就可以躲在自己的那个“愚蠢的兄弟”身后,将自己的家族推到欧洲第一家族的位置上去了。当然,自己也要想办法阻止这个“愚蠢的兄弟”后来在西班牙,尤其是在俄罗斯傻不拉几的作死的行为。而要阻止他,自己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不能只是原本的历史上的那个被拿破仑看作是完全依靠着他才能成为西班牙国王的废物。 “我的那个愚蠢的兄弟是一个自视甚高,非常骄傲,目中无人的家伙,要踩他的刹车可没那么容易。” 日子就这样依着约瑟夫的想法慢慢的过去了,约瑟夫在学校中表现不错,顺利的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而且还在一些文学爱好者和自然科学爱好者的小圈子中有不错的名声。再加上约瑟夫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翻译以及一些其他的活,也能挣点法郎。所以如今他除了保证自己的开销之外,甚至还能将一些钱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顺利,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封信被送到了约瑟夫的手上。 这封信给约瑟夫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他的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所以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今相当的紧张。约瑟夫如今读书加上生活倒是并没有花家里的钱,但如今,已经不是他不向家里伸手就够了。拿破仑的生活费、还有其他的几个弟弟妹妹的生活费和教育费都成了问题。家里来信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尽快的找一份工作,将几个弟弟妹妹的这份负担承担起来。 立刻辍学显然是不合适的,这会对约瑟夫的整个计划都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最好还是要在能维持学业的前提下,挣更多的钱。 “唉,我怎么把波拿巴家族遗传性的胃癌给忘了?”约瑟夫想道。 波拿巴家族一直以来都受到遗传性的胃癌的威胁,尤其是家族中的男性。就约瑟夫这几兄弟中,几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惹上这毛病。当然约瑟夫也知道,癌症这东西就是丢骰子,原本的历史上约瑟夫没有得上胃癌,并不等于如今的自己今后不会得这个。所以今后自己还真要小心一些。就比如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父亲应该是在一年后才被发现得了胃癌的。但在这个时空里,这件事情却意外的提前了。 剩下的就是该考虑一下如何承担起家族的重任的事情了。可是干点什么才能有效地增加收入呢?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如今的约瑟夫也就靠着拿奖学金,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还有就是去各种沙龙聚会了,去沙龙聚会就像回家一样,里面的感觉比家里还好,参加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所以约瑟夫也只能到这些沙龙聚会上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了。 “约瑟夫,在看什么呢?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约瑟夫扭过头一看,却见一个脸上带着些些雀斑的小伙子带着满脸的关切问道。 这是约瑟夫的同学阿芒·勒内·德·拉瓦锡,他是一个颇有些文艺气息的小青年,而且有一个在整个的人类历史上都留下了名字的叔叔。和他的名动一时的叔叔不一样,阿芒在自然科学方面几乎一点天赋都没有。不过在文艺方面,却是一把好手,甚至还是路易大帝学校学生剧团的台柱子之一。 “哦,是阿芒呀。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接到一封信,说我的父亲病了。嗯,这可能会影响到我最近的经济状况。”约瑟夫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书信收了起来。 “约瑟夫,您的父亲一定病得很重吧?”阿芒走到约瑟夫坐着的长椅边,和他并排着坐了下来,中午的风从他们头顶的梧桐树上面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知道你有全额奖学金,而且你住在教堂里,应该也花不了太多的钱。你根本就不需要家里的钱。因此,让你露出这样的神色的,应该不是经济上的问题。”阿芒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小瓶子。他拧开瓶盖,小心地在瓶盖里倒入了一些液体。然后对约瑟夫道:“要不要也来一点?” 第八章,要当翻译家了吗 “这是什么?”约瑟夫皱起眉毛来问道。对于那些未知的东西,约瑟夫并没有太多的将它送到嘴巴里面去的冲动,由此可见,在穿越前,他绝不是一个大吃省人。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晶莹的液体,正是当年青春女神赫柏款待执掌雷电的神王宙斯的时候的玉液琼浆。是缪斯女神赐予祂的追随者的神物……来试试吧,它能带给你各种各样的梦想和灵感,让你忘掉一切的忧愁。”阿芒用朗诵《熙德》般的夸张的语调回答道。 “得了,阿尔芒,你不是在舞台上,不是在演出《熙德》。说得明白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约瑟夫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啊,凡夫俗子呀,无尽的宝藏就在你的面前,你却没有眼睛能看到它。”阿芒继续用那种咏叹调般的声音道,“你喜爱黄金吗?有了它,阿里巴巴、亚历山大的宝库就会在你眼前轰然打开;你热爱幻想吗?喝下它,无限的太空,深邃的海洋都会向你敞开它们的怀抱;你热衷权势吗,饮下它,你就变成了凯撒,变成了奥古斯都,变成了亚历山大。这还不够诱人吗?” “它到底是什么?”约瑟夫皱起眉头来道。他可知道,在这个时代,正是各种精神类药物被普遍的滥用的时代。 “你有没有听说过萨拉辛?”阿芒问道。 “我当然听说过,我还知道刺客信条呢。”约瑟夫这样想着,便道:“当然,当然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那个想要刺杀菲利普·奥古斯都的山中老人。传说中他统治着一片富庶的山谷,山谷两边都是巍峨的高山——他的传奇般的名字就出自这里。传说在那片神秘的山谷中,有他的一处花园,据马可波罗说,他在那里种植着一种仙草。他的选民,那些刺客们,只要吃下它,就能提前飞升天堂。在见识过天堂的至乐之后,他们都相信,为那老人服务,就能永远的进入那天堂。所以那老人让他们去杀死谁,他们就去杀死谁。哪怕要跋涉到世界的尽头,走到赫拉克勒斯曾经到过的金苹果树旁边;或者是面对毒刑拷打,甚至是斩首。他们都一无所惧,因为他们认为,那不过是让他们得以升入他们曾经短暂的去过的那个天堂的方式。我的朋友,如今这天堂的钥匙就在你的面前。” “印度火麻!”约瑟夫说。 “对的,就是这东西!”阿芒带着夸张的笑容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约瑟夫赶紧道,“阿芒,你知道,在饮食方面,我一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抗拒的。” “唉,约瑟夫,你的人生会因此少了多少乐趣!不过,也许你真的不太需要这些,因为你从不缺乏灵感的火花。另外,你对饮食的这个态度和我叔叔有点相似。”阿芒道,“嗯,你父亲是什么病?” “还不能确定。”约瑟夫忧伤地道,“不过医生怀疑他的胃里面长了个瘤子,导致他的胃部不断地溃疡出血。总之是非常的危险,医生几乎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估计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也许很快我就不得不离开学校,回科西嘉去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阿芒问道。 “我希望能回来。”约瑟夫道,“谁愿意离开巴黎呢?只是,你知道我还有好几个兄弟和姐妹。姐妹们也就算了,但是兄弟们都要读书,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要是我的父亲真的有什么事情,作为家里的长子,我就必须站出来,将家族的责任都挑起来。” “约瑟夫,你如今还不满十五岁呢。”阿芒道,“就算想出来工作,也早了点。你现在也还差一年才能毕业。如果这时候辍学,不但可惜,而且,你如今直接去找工作,和毕业拿到证书之后去找工作,能够拿到的薪水,也会差很多。也许你辍学提前工作一年,能够拿到的薪水,还不如咬着牙再读一年之后能拿到的薪水的二分之一呢。你家是贵族……当然,我知道科西嘉的贵族和法兰西的贵族有很大的差别……你知道,我说的是经济上的差别,而不是其他的。但是,贵族毕竟是贵族,哪怕穷贵族,也只是相对于其他的贵族比较穷。所以,我想,你们家总能有办法再多支撑一年的。”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我的朋友,我们家的经济情况比你想象的严重。你说的穷贵族,是法兰西的穷贵族。但是科西嘉的穷贵族比法兰西的穷贵族更穷。你知道,科西嘉刚刚经历过战争,而战争对财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另外,一开始的时候,法国是不承认科西嘉的贵族的贵族身份的。后来虽然有条件的承认了,但是要获得这个承认也是要花钱的。而且要花很多的钱。这几乎把我们家都榨干了。所以如今,我们家比你想象的要穷得多。” “好吧好吧。”阿芒道,“但是我还是觉得……对了,你的英语怎么样?” “还算不错,说不定比我的法语还要稍微好一点呢。”约瑟夫回答道,“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缺钱吗?”阿芒道,“有人托我找个人帮着翻译莎士比亚和弥尔顿的诗歌和戏剧。他给的报酬不错,不比你辍学找工作少太多。嗯,事实上你读书花不了什么钱,甚至如果你过得足够朴素,还能剩下一点,你一边上学,一边多干点这样的活,再让你家里节俭一点,支撑一年,应该问题不大。一年之后,你就毕业了,就有机会拿到比如今多得多的钱了。” 约瑟夫知道,阿芒说的,有人托他找个人翻译莎士比亚和弥尔顿的诗歌和戏剧,其实并不全是实话。真正的情况多半是有人托阿芒翻译这些东西。 “阿芒,这是人家请你翻译的吧。我如果接下来了,这不是在抢你的钱吗?”约瑟夫道。 “嗨,我如今这么忙,哪有时间做这些事情?你看,我又要享受青春女神赫柏的仙露,又要同时应付我的那整整一个连的情妇……天呀,我哪里有时间来做这样的无聊的事情?如果我把自己的青春都花在书桌前,那我的那些情妇一定会跑到法比奥或者另外哪个我不认识的小子的床上去的。只是托我的人是我的朋友,我不好推脱。你要是愿意干,那可真是解放我了!”阿芒又用夸张的语气回答道。 阿芒长得不错,出身又好,家里也有钱,所以他的确很能吸引女人。而他本人,也经常喜欢自比唐璜(欧洲中世纪传说中的典型色鬼,类似于中国人所说的“登徒子”的意思),所以他身边的确经常可以看到不同的女人,但是要说拥有一个连的情妇,那肯定是在吹牛。 “那真是多谢你了。”约瑟夫很真诚的回答道,“另外,你觉得我毕业之后,能不能去给你的叔叔当个助手?” “啥?给他当助手?”阿芒瞪大了眼睛,“啊,我的朋友,以你的数学和自然哲学水平,这当然没问题。但是,我并不建议你在毕业之后,去给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叔叔当助手。” “为什么?”约瑟夫问道。 “如果你没有经济上的压力,那给他当助手倒也不错,能学到很多东西。但是你也许不知道,我的那位叔叔……啊,他是我的长辈,又是整个法兰西的骄傲,我本来不应该说他什么。但是除了耶稣,没有谁是完美无缺的。我的那位叔叔也一样,从某种角度来讲……你看过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吗?” “看过。”约瑟夫点了点头。 “他在某些方面,有些类似于那里面的夏洛克。所以,如果你有经济上的压力,给他做助手,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阿芒苦笑道。 “原来是这样……”约瑟夫也跟着道。 约瑟夫知道,阿芒的叔叔拉瓦锡,是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但是他也知道阿芒应该并没有污蔑自己的叔叔。拉瓦锡对于财富充满了渴求。所以即使是到了大革命时期,即使明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贵族,并不被当权的雅各宾派喜欢。但他依旧冒着风险干包税、囤积居奇、投机倒把之类的事情,最后也因此被送上断头台砍掉了脑袋。当时大数学家格拉朗日感叹说:“法国要一百年才能长出这样聪明的一颗脑袋,但他们却只用了一秒钟就把他砍掉了。”但即使是这样说的格拉朗日,也并不认为拉瓦锡没干过雅各宾派所指责的那些事情。 “其实以你的能力,再加上路易大帝学校的招牌,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不难的。”阿芒道,“比如说,对你来说,去当一个穿黑袍的神父,其实很容易。当然,当神父理论上要放弃很多东西,但是事实上就是另一码事了。你知道,很多教皇都养了情妇呢。亚历山大六世教皇甚至可能和他自己的女儿都……真是……令人羡慕呀!” “你这个禽兽!”约瑟夫赶紧说。 “多谢您对我的高度评价。”阿芒恬不知耻的回答道。 第九章,青年之友俱乐部的朋友们 就在这次交谈之后不久,阿芒便将两部剧本——莎士比亚的《雅典的泰门》以及弥尔顿的《力士参孙》——外加其他不少的诗歌什么的都交给了约瑟夫。 “这是这两年来,我这里积压起来的一些东西,已经积压了差不多半年了……你知道,我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干这些?反正已经拖延了,所以你也不用急,慢慢来,反正那边一样不着急。”在将这些东西交给刚刚请好了假,正准备回科西嘉的约瑟夫之后,阿芒这样对他说道。 “约瑟夫,希望你父亲没事,你能尽快回来。”另一个叫做拉法的穿同学也道,“在我们的讨论中,你总能给我们很多的启发。你不在了,我们俱乐部的聚会都变得黯淡无光了。” “拉法说得对,我们的俱乐部里不能没有你。”另一个叫做奥诺雷的小个子道,他和约瑟夫一样,完全依赖奖学金生活,所以在情感上,他和约瑟夫更为亲密。 拉法所说的俱乐部,是一个叫做“青年之友”的小团体。它由一群生活方式、态度都截然不同,但是都对现实不满,对未来充满了各种天真的想象的青年们组成。事实上,在如今的法兰西的各类学校中,这类青年很是不少。约瑟夫知道,这类如今看起来还很幼稚,想法都天真得可笑的青年,后来很多都成为了大革命中的风云人物;而他们的那些在如今的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们聚在一起自嗨的小圈子,也变成了后来的政党。比如著名的雅各宾派,一开始也就是一个俱乐部而已。 “青年之友”事实上也是一个这样的政党的雏形,虽然它的成员各式各样,有向阿芒这样过得不错的贵族,有像约瑟夫这样过得紧巴巴的贵族,也有像拉法这样的过得不错的商人子弟,还有像奥雷诺那样的穷人家的子弟。虽然它的那些成员的性格也各异:阿芒外向而浮夸;拉法老练而随和;而奥雷诺平时话不多,但是干起事情来却坚决果断。但在一件事情上,他们都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法兰西如今的体制非常不公平,必须加以变革。只是在到底该如何变革的问题上,大家的看法还没有完全统一起来。 在阿芒的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伏尔泰的影响。像伏尔泰一样,他喜欢用尖刻的语言来讽刺教会,但在政体上,他更欣赏英国式的,君主立宪的体制,平时在讨论政治问题的时候总喜欢把“光荣革命”和《权利法案》挂在嘴边。 而奥雷诺则反对任何君主制,他的一位叔叔当年跟随着拉法耶特将军,在北美和英国人战斗过。从他那里,奥雷诺听到了无数的关于合众国的东西。于是他成了共和制的坚定的支持者。他反对任何君主,坚决的认为,法国应该成为一个共和国。 至于拉法,他觉得,在理论上来说,共和制当然是最好的,最符合人人平等的原则。这一点事实上和基督的教诲也是一致的。“当初先知摩西就反对过君主制。”吕西安是这样说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君主制是法兰西的传统,老百姓也习惯于被君王统治,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不顾法兰西的传统和老百姓的习惯。因此君主立宪也不是不可接受的折中。” 至于约瑟夫,他表现得并不是特别关心政体,他更关心的是个人的权利: “我不管谁在统治国家,不管他是国王还是总统,我最关心的是他的权力必须受到约束,不能随意的干预我的自由和权利。《北美独立宣言》中,有一个观点我非常赞同,那就是人民拥有推翻暴政的权利。只有得到了全体人民承认的权力,才是合法的权力。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尊重法兰西人民的任何选择。” 这话实际上很圆滑,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但是这个时代的青年,没有经受过后世某国外交部黑话的熏陶,反而觉得约瑟夫说的也很在理。却忽略了这一句中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谁是人民,谁代表人民。 约瑟夫毕竟是穿越来的,后世的各种政体的实践他见的多了,又有着以前在贴吧论坛做键盘侠指点江山的经验,所以对于各种政体的优劣都能说出个一二三,而且还能让其他人都觉得很有些道理。实际上,相比后世那些见多识广的家伙,“青年之友”俱乐部中的那些小青年要单纯得多,容易骗得多。所以如今这些人虽然在政治上依然有一些分歧,但是约瑟夫却成功的将自己的观点变成了整个俱乐部的共同纲领。而他本人,也因此成了这个俱乐部的精神领袖。如今他要暂时离开巴黎了。几位同学便都请了假,到车站来给他送行。 “约瑟夫,你不要因为经济上的问题太担心。”拉法又说道,“在巴黎,找一个赚钱的机会要比在外省容易得多。家里的事情结束后尽快回巴黎来。我们大家在一起总有办法的。嗯,约瑟夫,你现在很缺钱的话,我还能从我父亲那里弄一点钱给你,不会太多,但是两三百个法郎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是无息的。” “拉法,你不是说你的父亲很吝啬的吗?”奥雷诺问道。 “这没错。但是我父亲在真正需要花钱的时候,可舍得了。”拉法摇着头道,“你不知道,他会严格的控制我的每一个铜子,在吃饱肚子之外,我想要多喝一杯啤酒都不行。因为按照那老头子的说法,喝啤酒在填饱肚子上面的效率不如黑面包。但是另一方面,那老头在送我进学校的时候对我说:‘拉法,你知道路易大帝学校是最好的学校之一,能在这里读书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家里很有钱或者很有地位的人,另一类则是非常有才华的人。拉法,你知道我很节俭,我也认为节俭是美德。但是你真的以为,我能发财是因为我比其他人节俭?不,不是,是因为我知道钱用在什么地方效率最高。我花钱走门路,送你到路易大帝学校,有两个目的。第一,你能在这里学到很多本领,很多我教不了你的本领;第二,你能在那里结识很多有能力的人,和他们成为朋友,这将士你在今后干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方便。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吝啬。’” “拉法,”阿芒喊道,“您的父亲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也许我应该介绍我的叔叔和您父亲认识一下。他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啊,阿芒,如果您能安排我父亲认识拉瓦锡大人,他一定愿意为此出钱请我们大家喝香槟。不过您最好考虑一下,因为我父亲多半会利用这个事情,去赚取更多的钱的。”吕西安回答道,“另外,我的父亲肯定不会和您的叔叔成为朋友,他的朋友只有金路易。” “拉法,你确定你的父亲会认为我是值得投资的有才华的人?”约瑟夫又问道。 “那当然,因为我这样认为,而我父亲认为:第一,我对他的忠诚是无需质疑的。第二,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既忠诚,又有能力识别一个人是不是有天赋,有前途的只有不多的几个,而我肯定是其中之一。再说了,我父亲说过:‘做买卖没有一定会赚,一定会亏的。承担风险,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一部分。’”拉法回答道,“我认为,虽然不确定,但是约瑟夫你将来也许会是名垂青史的人。” “啊,拉法,我也会名垂青史的。你也给我一点投资吧。”阿芒笑着嚷嚷道。 吕西安望着阿芒,哈哈大笑道:“阿芒同学,我相信你也许有一天也会名垂青史的。但是我父亲说过:‘一位诗人,哪怕是名垂青史的诗人,也不是一个好的投资对象。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是。’” “见鬼,这话和我叔叔说的居然这么像。”阿芒装出一副懊恼的表情道。 “约瑟夫,一定要回来。”奥雷诺握住他的手,这样说道。 “如果可能,我会尽快回来的。”约瑟夫回答道。 说完这话,他便向几个人举了举头上的帽子,然后转身上了驿车。 …… 卡洛的病情发展的很快。在约瑟夫回到科西嘉的时候,他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了。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处在昏迷当中,能够清醒过来的时间,一天下来也不超过两个小时。医生这时候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在这个时代里,欧洲的医生对于严重一点的疾病,还基本上只有放血这一个办法。而胃癌,即使在后世,如果发现不及时,也是要死人的。而在这个时代,既没有技术能力提前发现,也没有技术能力在发现后治疗。所以到这时候,医生很干脆的告诉大家:“卡洛先生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医生,而是一位牧师。” 拿破仑也回来了,他比约瑟夫还要早一天到达。等约瑟夫回来,一家人便都到齐了。到了这天傍晚时分,卡洛又一次暂时的清醒过来了,神父在他的身边开始为他做最后的祷告,他的妻子牵着他的手,孩子们都围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光从妻子的身上,转到孩子们的身上,最后落在了约瑟夫的身上。 “约瑟夫……”卡洛用微弱的声音道。 “父亲,我在这里。”约瑟夫道。 “照顾好家里人……”这是卡洛对约瑟夫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第十章,安排 波拿巴家是非常传统的科西嘉家族。这也意味着在他们家,女人是不太管事的。莱蒂齐娅是个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亲,即使是再艰难的时候,她也总能默默地承受。但是她也是个非常传统的科西嘉女人,在需要拿主意的时候,她是不会出声的。 所以在卡洛死后,这个家中几乎所有的决定都要由约瑟夫来做了。弟弟妹妹们有什么事情要问他们的妈妈的时候,她总是说:“去问你哥哥吧,看他怎么说。”就像以前卡洛还在的时候,她对孩子们说“去问你爸爸吧”一样。 于是约瑟夫顿时就忙了起来,先是安排父亲的葬礼,接着是处理遗产和债务。好在这些事情还有舅舅帮忙,而米尼哀主教的存在,也使得想要趁着这家没有成年男子便来占占便宜的人多了不少的顾虑。所以这些事情倒是非常的顺利。 到了葬礼后的第三天,各种遗留下的事情基本上都处理完了。这天晚上,约瑟夫便将母亲,舅舅以及几个弟弟妹妹都叫到了一起。 “妈妈,舅舅,还有兄弟姐妹们。父亲的葬礼,以及相关的事情到今天都基本上告一段落了。”约瑟夫开口道,“在失去了父亲之后,我们家的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原来的生活方式肯定也将有很大的变化。我们必须适应这样的变化,并且预先做出准备。现在,我将我们家可能发生的变化和大家讲一下。” 大家便都静静地听约瑟夫讲话。 “父亲去世后,他的工资自然就没有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家的田产很少,出产也很有限,如果没有父亲在总督府的这份工资,仅仅靠我们家剩下的这点田产的产出,我们家的收入要缩减到此前的三分之一。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收入仅仅只能糊口了。弟弟妹妹们,你们的零花钱,甚至教育经费都会出问题。拿破仑,你读的是军校,将来毕业了自然是去军队中服役。读军校不需要花什么钱。不过给你的零花钱恐怕要取消了。” “这没有问题。”拿破仑说道。 “你这几年的成绩我了解了一下。”约瑟夫接着说,“你的数学、地理、历史都很不错。但是你的语言成绩让我很失望。” “数学、地理、历史在战争中都有用。语言……”拿破仑有些不服气 “我愚蠢的兄弟呀,语言也是战斗的工具!”约瑟夫瞟了拿破仑一眼道,“当年屋大维是靠什么战胜布鲁斯图的,你难道不知道?运用语言的能力,自古以来对于一个好的将军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听到约瑟夫用屋大维皇帝做例子,拿破仑便不再反驳了。 但是约瑟夫却并不愿意就此放过拿破仑,他继续盯着拿破仑道:“就比如说,如今我们家暂时遇到了困难。为了挣到更多的钱,来支持其他的弟弟们的学业,我们必须有人能站出来接替父亲。你们知道,我还有一年毕业。但是现在,我们却遇到了困难。我如果现在辍学,也能找到一些事情做,当然,收入会比父亲低很多。如果我们能继续坚持一年,等到我毕业之后再找一个工作,这样收入大概能翻一倍,当然,这依旧比不上父亲还在的时候。但是这个数字,也算是勉强能支撑家族的生活了。显然,从长远来看,现在辍学无论对我,还是对家族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眼前的生活我们也不能不顾。所以我有了一个变通的计划。我有一个叫做阿芒的同学,他是拉瓦锡先生的侄儿。拿破仑,我在和你的信中提到过这家伙。他手头上有不少的翻译剧本和诗歌的事情可以转给我来做。这样我在继续读书的同时,也能有一些收入,再加上我的同学吕西安也能借一些钱给我,家里如果节俭一些,支撑一年应该问题不大。当然如果拿破仑你的语言成绩更好一点,也许你也能加入进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帮家里出一把力,我也能稍微轻松一点。然而就你现在这样的成绩,我可不敢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你来干。”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在这方面努力的。”拿破仑低下了头。 接着约瑟夫又转向他的另外几位弟弟。 “吕西安,虽然你现在还小。但你也要知道,你也是家里的男人,要好好努力学习。我们家虽然有着贵族的称号,但是却不是法国的那些可以啥事不干躺着吃的贵族。我们家的男人一定要有本领。吕西安,你知道那些出众的人物的本领都是从哪里来的吗?都是从学习,从战胜困难中来的。你如今也到了该接受一些教育的年龄了。我会尽量保证你的教育不会受到经济困难的影响,但你自己也一定要努力。 路易,你也是一样。等到明年,等我毕业了,找到了一个好的工作。如果可能,我会把你和吕西安都带到巴黎去接受教育。在教育环境上,巴黎毕竟比科西嘉要强很多。” “约瑟夫,我年底就要毕业了。不过如今我有一个机会被选送到巴黎军官学校,从那里毕业后,我可以得到更高的职位和更好的发展。我不知道……”拿破仑开口道。 “我愚蠢的兄弟呀。这种事情有什么可以犹豫的?难道你在凭着你那微不足道的智慧,怀疑你的哥哥供养家庭的能力?你只管去上巴黎军官学校就可以了,目前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约瑟夫回答道。 “约瑟夫,我哪里愚蠢了?我只是……”拿破仑罕见的对约瑟夫给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定语提出了抗议。 “哦?”约瑟夫立刻道,“拿破仑,你的几何是所有科目中最突出的。需要我给一道题目你,让你正确的认识一下自己吗?” 拿破仑愕然,过了一会儿才悻悻地道:“约瑟夫,你不是个好人。” …… 花了几天时间,将家里的事情基本上安排好了之后,就再次动身回到了巴黎。这些天中,以及一路上,只要一有空闲,哪怕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空闲,约瑟夫便抓紧时间翻译手上的那些东西,等到了巴黎的第二天一早,约瑟夫先是去学校销了假,然后便找到阿芒,将一卷文稿递给他。 “这是《雅典的泰门》的译稿,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再改改。”约瑟夫对阿芒道。 “约瑟夫,你居然这么快就把这东西弄出来了?”阿芒吃了一惊道,“这在我这里,没有半年以上根本就不可能。” “你的速度慢是因为做得精细。而我做得快,但是却粗陋了很多。”约瑟夫道。 “约瑟夫,你这话我爱听。不过,我自己知道,我之所以慢,并不是因为精细,而是因为我太懒惰,不愿意做事情,就像历史上的懒王(七世纪,法兰克的一系列不理国事的君王)一样。而你呢,却是一个勤奋的人。而且文学作品的翻译,其实最好能一口气完成。这样情感和气势才能保持连贯。嗯,我有空会看看的。至于费用,过几天我就给你。” 阿芒做事情一向延宕,他说费用过几天再给,约瑟夫便做好了等半个月的准备。然而想不到的是,真的只过了三天,阿芒便将翻译这部作品的佣金——一共五十个法郎交到了约瑟夫的手中。 “约瑟夫,稿子的质量不错。你要是能持续保持这样的质量和速度,那你每年都可以收入六百个法郎了。加上你的奖学金,对了,你有多少个弟弟?” “四个,其中有三个到了受教育的年龄。不过最大的一个在读军校,和我一样不需要花钱。”约瑟夫回答道。 “啊,这样就只有两个弟弟需要你花钱了……”阿芒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哎呀,这点钱完全不够用呀。就这点钱,约瑟夫你今后不能再喝啤酒了,至于鹅肝,你更是要和它们再见了。甚至你吃的面包都不能抹奶油,你一个月才能吃一根羊排,这根羊排你要吃三天,第一天你吃羊排上的肉,第二天你吃羊排的油脂,第三天你啃骨头。你在工作的时候,不能抽烟来提神,也不能用红茶提神,只能用最低档的咖啡,分量还必须有限制……天啊,你就不能再少一个弟弟吗?” 约瑟夫回答道:“在我们科西嘉,有一句俗语,叫做:‘到了要对付狐狸的时候,才知道猎狗太少;到了要对付敌人的时候,才知道兄弟太少。’所以我们科西嘉人从不抱怨兄弟太多,从不抱怨朋友太多。” “这句话很有意思。”阿芒道,“只是它太啰嗦了,其实完全可以再精练一点。啊,也许是你将它从科西嘉方言翻译成法语之后,味道发生了变化。我觉得你的翻译就是这样,虽然很精准,但很多地方都有点啰嗦。如果是我,这一句,我会这样翻译。我们科西嘉有一句俗话,叫做:‘狗到用时方恨少。’” 第十一章,编剧 约瑟夫此后的生活的确过得像阿芒估计的那样艰苦,每天都只能靠加了黑面包和凉水过日子。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两个月的样子,约瑟夫成功的让自己的身材变得更像竹竿了。 “约瑟夫,有一个剧团,最近正在准备一场喜剧,叫做《海岛总督》。嗯,这个故事是从《堂吉诃德》当中选出来。我觉得你如今的身材很适合在这出喜剧中出演吉诃德骑士。”阿芒笑嘻嘻的对约瑟夫道。 “见鬼!”约瑟夫道,“在这出戏中,堂吉诃德肯定不是主角对吧?主角应该是桑丘。” 说到这里,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阿芒一番道:“不得不说,你要出演主角,需要作出很大的努力。” “谁说我要演主角?这怎么可能?”阿芒道,“桑丘是个矮胖子,而我,虽然比你稍微矮一丁丁点,但是无论是矮,还是胖,都和我扯不上任何关系。约瑟夫,你到底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或者是因为你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所以已经能把风车看成巨人了?” 约瑟夫听了,哈哈地笑了起来:“啊,阿芒,你的大脑怎么如此的僵化?喜剧之所以是喜剧,岂不就是因为它的荒谬吗?阿芒,你要知道,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朋友,这才是世界的真实。 昔日米达斯王曾很久在林中寻找酒神的伴侣,聪明的西列诺斯,但没有找到。当西列诺斯终于落到他手上时,王就问他:对于人绝好绝妙的是甚么呢?这位神灵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等到王强逼他,他终于在宏亮的笑声中说出这样的话:‘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你为什么强逼我说出你最好是不要听的话呢?世间绝好的东西是你永远得不到的——那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乌有。但是,对于你次好的你还来得及去寻找,那就是——赶紧去死!’这是多么可怕的故事呀,当我们掀开了笼罩着高耸的奥林匹斯神山迷雾,让它的根基暴露在我们的眼前的时候,我们能看到什么?我们发现我们面对着自然暴力的绝大恐惧,那无情地统御着一切知识的命数,那折磨着伟大爱人类者普罗密修斯的苍鹰,那聪明的奥狄普斯的可怕命运,那驱使奥瑞斯提斯去弑母的阿特柔斯家族灾殃。我们看到神圣的庄严的希腊众神背后,潜藏着的其实正是恐怖的泰坦。为了能生活下去,由于这个迫切的要求,敏感的希腊人必须创造一个梦境,用它来抵挡恐怖的现实。就像阿波罗高高的举起美杜莎的头颅,从而让各种恐怖的怪物退却一样。而喜剧乃至各种艺术就是这个梦。 梦可以是荒谬的,甚至必须是荒谬的。只有恐怖的美杜莎,才能吓退其他恐怖的鬼怪。所以,你为什么要拘泥于桑丘是个矮胖子呢?” “约瑟夫,你这个可恶的家伙。”阿芒道,“你这家伙纯粹就是在靠着自己的学问糊弄人。我的脑袋都被你绕晕了。虽然你说的似乎是有些道理的,但是观众需要的是一个美梦,而不是一个把他们吓一大跳的噩梦。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接受一个像我这样高大英俊的桑丘。” “的确,桑丘的形象和他的智慧形成了一个有意思的反差,这个反差,引起了观众的愉悦。你直接上去,的确就没有这样的反差了。不过我的朋友,你是不是忘了,有一种虽然还不能让格赖埃(希腊神话中共用一只眼睛和一颗牙齿的三个灰巫女,样子丑怪)变成海伦,但是却能让海伦变成格赖埃。”约瑟夫笑道。 “你说的是化妆术吧?但是化妆术最多改变人的相貌,又怎么能将一个高个子,弄成一个矮子呢?”阿芒疑惑地道。 “怎么会没办法?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解决问题的办法,只缺乏能想到办法的聪明的脑袋。”约瑟夫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摸起一支铅笔和一张写满了数学题的草稿纸。 “你看,我们用制作鲸须裙的方式,制作一个……”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在稿纸上画了起来。 “这是……”阿芒瞪大了眼睛,“咦,这样似乎是真的可以呀,不过就是演员要演这个太累了。” “是有些难度,但是能演戏的侏儒可不好找。但能演戏,又能吃苦的演员可就容易找了不是?”约瑟夫看了阿芒一眼道,“当然,像你这样虽然喜欢艺术,但缺乏为艺术牺牲的精神的家伙肯定吃不了这样的苦。另外,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等到戏剧表演结束了,演员们上台谢幕的时候,那个演矮子的演员突然站直了身子,那效果一定非常滑稽。” “呵呵,呵呵……”阿芒一边笑,一边将约瑟夫画的那张纸收进了口袋里,“约瑟夫,你这个设计应该到英国去申请一个专利。不过申请了也没有用,因为法国并不承认英国的专利,而法国也没有专利方面的立法。” “所以英国在技术发明方面优于法国。”约瑟夫回答道。 …… 在这次交谈之后,又过了两天。阿芒又跑来找约瑟夫道: “约瑟夫,你上次的那个点子不错。尤其是最后谢幕时候的那一下,下面一片哄笑。效果好极了。我觉得约瑟夫你还可以去当一个编剧了。你知道,希腊人,罗马人的那些剧本虽然很好,但很多东西都太古老,并不太适合如今的舞台。还有更近一些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那些作品,也是如此。另外,哪怕是现代的文学家的作品,往往也因为一味的模仿古人,导致不经过修改,就无法真正在舞台上演出。所以很多剧团都需要一个编剧。这些编剧大多都是普通演员出身,他们对舞台很了解,但是对艺术的认识高度却很不够。所以很多剧团,除了有一个演员出身的编剧之外,还会去找一个对于艺术有足够品味的编剧,让他们相互合作。就比如上次演出《海岛总督》的那个‘龙和玫瑰’剧团,他们如今也希望能聘请一位这样的编剧。另外,很多艺术家也是从这种位置上起步的。本来呢,他们向我提出,希望我来给他们当编剧。但是,你知道,我很忙的,而且如今你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只是约瑟夫,我的朋友,你现在还有精力,有时间去做这个工作吗?” “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的朋友。”约瑟夫感激地说,“至于精力和时间,我的朋友,这两样东西,就像是海绵里面的水,只要用力的挤压,总还是能挤出一些来的。” “约瑟夫,知道吗?和你说话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总能从你这里听到一些格外的有哲理的话。其实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不是故意做出一副教士的样子的话,你一定会受到姑娘们的青睐的。当然,和我比也许还是要差一点,但是肯定比吕西安强呀。你看,吕西安都已经有一个情妇了。” “吕西安也有了一个情妇了?”这个消息倒是让约瑟夫吃了一惊,因为吕西安家里虽然很有点钱,但是他手上能够动的钱却很有限,而他的父亲怎么看都不会支持他去养个情妇的。 “当然。”阿芒眉飞色舞地道,“刚才我在圣·热内维耶瓦教堂附近遇到了吕西安的新外套和新帽子,还有他的擦得亮亮的新皮鞋,里面裹着一个吕西安,手里还拿着一束花,一副木头木脑的样子,连我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我看他那脸上那副忐忑不安而又充满期待的表情,既像是去参加论文答辩,又像是将军准备前往战场。啊,那表情我可熟悉了——因为我见得多了。我给这种状态取了一个生物学的名字,叫做‘发情’。嗯,吕西安如今就陷入了这种状态。我敢肯定,他一定有了一个小情妇。这绝对错不了!” “听你这意思,你并没有确定?”约瑟夫道,“这可不像你。你难道没有偷偷地跟在吕西安的后面,去看看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姑娘,能一下子迷住吕西安?” “我当然跟去了,我原以为这家伙会到教堂后面的小花园里去和他的小情人幽会呢。当时我还想:‘这小子还真会找地方。’没想到他居然在那边上了一辆公共马车,然后……” “然后你就跟丢了是不是?”约瑟夫笑道。 “没错。不过我一定能弄清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妖精,能把我们的吕西安迷成那个样子。哈哈哈……”阿芒笑了起来。 “啊对了,龙和玫瑰剧团的团长,德纳第先生希望什么时候能和你见一面,请你喝一杯咖啡。你看看什么时候你能有时间。” “礼拜天的下午怎么样,那一下午我都没什么事情。”约瑟夫回答道。 “那好,那我就去和德纳第先生约定时间了。嗯,地点你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约瑟夫回答道。 第十二章,愚蠢的兄弟也来巴黎了 星期天中午,午饭刚过,阿芒便带着约瑟夫,到了主教宫殿附近的一座咖啡馆。主教宫殿是大贵族奥尔良公爵的私人领地,老公爵的长子,名字里也有个“约瑟夫”的查理公爵殿下将主教宫的长廊边地全都改造成了各种商店和咖啡馆。因为这些地方是大贵族的私人领地,王国警察是无权在这里执法的,于是这里就成了一处普通平民可以自由出入的“法外之地”。 这么一来,这里便成为了整个巴黎的“非法活动”的中心,而且没有之一。各种走私买卖,违禁物品买卖,还有阴谋反对教会和国王的组织的聚会活动,往往都在这里进行。这里就是后来著名的雅各宾派的一个重要的聚会地点。 而提供了这一切的这位查理公爵(后来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了新的奥尔良公爵)本人,虽然是国王的亲戚,法兰西最大的封建主之一,但是一个坚定的自由主义者,让-雅克·卢梭的忠实信徒。他坚定地信仰启蒙思想,主张在法国建立民主的、政教分离的君主立宪制政体,同时还认为应当废除封建采邑制和奴隶制,和很多“密谋分子”都是好朋友。 阿芒带着约瑟夫,在咖啡馆里靠着窗的一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时候,下午的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摆放在餐桌中央的一支鲜红的玫瑰花上面。 “看来我们比德纳第先生来得更早一点。”阿芒笑道。 一个侍女走上前来道:“二位先生要点什么?” “两杯咖啡,谢谢。”阿芒道。 那个侍女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他们的面前。 “六个苏。”那个侍女道。 查理公爵将店铺租出去的租金相当低,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这些店铺的东西的价格必须相对便宜。有时候,公爵自己也会穿上长裤,装成一个普通人,在这些咖啡馆、酒吧以及其他商店里面乱晃。 阿芒将八个苏的硬币放进那个侍女的托盘里。那个侍女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 “约瑟夫,你不能老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有空也要经常来这里转转,在这里你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了解到更多的东西。”阿芒抿了一口咖啡道。 约瑟夫正要回答,却看到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呢子短上衣的人走了进来。这人一进来,便伸长了脖子向着四面张望。 阿芒便举起一只胳膊向他挥舞了一下。然后对约瑟夫道:“这就是德纳第团长,他比阿登森林中的棕熊的眼睛都瞎,稍微远一点他就看不太清楚。” 德纳第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便大步的走了过来,自己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在两个人的旁边坐了下来笑道:“阿芒,我的眼睛的确和棕熊一样瞎,但是我的耳朵和鼻子也像棕熊一样灵敏,你说我的那些话,我全听到了。哈哈……嗯,这位是波拿巴先生吧?我是龙和玫瑰剧团的团长德纳第,亨利·德纳第。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亨利。” 一边说,德纳第一边将手伸向约瑟夫。 约瑟夫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道:“约瑟夫·波拿巴。我是阿芒的同学……” “死党。”阿芒在一边补充道。 “您也可以直接称我约瑟夫。”约瑟夫道。 “啊,约瑟夫,我的来意,阿芒应该已经和你讲过了。”德纳第道,“其实很久以来,我们剧团都一直需要一位真正受过良好的教育的编剧。之前我一直都在打阿芒的主意。但是阿芒这个家伙,是一个懒家伙,事情又多,拜托他帮个忙,总要等很久。上次你给我们出的那个主意真的很棒,尤其是谢幕的时候,观众的掌声都快把屋顶掀掉了。另外我看了您翻译的一些剧本,再加上阿芒的推荐,约瑟夫,我觉得您完全可以顶替阿芒的作用。只是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小剧团来兼职一个编剧。” 几个人正在就合作的方式进行讨论的时候,咖啡馆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这也是寻常的事情,咖啡馆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有人进来,有人出去是最平常的事情,大家甚至望都懒得往那里望一眼。 一个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的三十来岁的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和淡红色的胡须的穿着长裤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向四面望了望,一下子便看见了阿芒他们几个,便直接走过来道:“阿芒,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啊……菲利普先生。”阿芒的话在看到这位菲利普先生之后,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怎么,也不像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两位朋友。”那位菲利普先生问道。 “啊……菲利普先生,”阿芒似乎有点慌乱,他赶忙站起来向菲利普先生介绍另两个人,“这是我的同学约瑟夫,约瑟夫·波拿巴。这是……这是龙和玫瑰剧团的团长德纳第先生……” 约瑟夫和德纳第看到阿芒的表现,便都知道,这位菲利普先生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便都跟着站起身来,向菲利普先生致意。 “不必这样客气,大家都坐下。”菲利普先生道,“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阿芒的叔叔拉瓦锡先生的朋友,所以认得阿芒。我今天没事,来这里坐坐,正好看到了阿芒,所以过来看看。嗯,你们都在谈什么呢?” “德纳第先生是龙与玫瑰剧团的团长,也是我的朋友。他需要找一位有较高的艺术鉴赏力的编剧。而我的同学约瑟夫正符合他的要求,所以我就介绍他们到这里来见见面。”阿芒赶紧回答道。 “龙和玫瑰剧团?”菲利普笑了起来,“啊,就是那个演出《海岛总督》的吧?嗯,演的不错,我去看了。尤其是最后谢幕的时候,你们的那个桑丘突然站直了,居然是演员里最高的一个,真是有趣。不过最好的还是你们的立意,高贵的人未必聪明正直,卑贱的人也可以崇高。剧本不错!这剧本是谁写的?” 德纳第虽然不知道这位菲利普先生是什么来头,但是他从阿芒的态度,以及菲利普自称是阿芒的叔叔拉瓦锡的朋友,也判断出这位菲利普先生,并不像他的穿着那样普通。他多半是一位很有地位的人,甚至……在德纳第的心中一下子冒出了一个猜想。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菲利普先生,这剧本的底稿是我自己弄的,后来阿芒帮我修改了一遍,就完全不一样了,至于最后用高个子演桑丘,是这位波拿巴先生的创意。” “啊,阿芒,真高兴听到你还干了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菲利普笑道,“德纳第先生,嗯,约瑟夫,你是阿芒的同学,我就也称呼你为约瑟夫吧。戏剧是一门伟大的艺术,能影响很多人,教育很多人。希望以后能看到你们的更多的好作品。”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将帽子微微地举了一下道:“我看见我的一位朋友来了。我先失陪了。” 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他们的桌子,往另一边走了过去。 见菲利普走远了,德纳第便压低了声音道:“阿芒,这位菲利普先生……” 阿芒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路易·菲利普·约瑟夫殿下,查理公爵。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这是查理公爵殿下?”约瑟夫也吃了一惊,“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位大贵族。” “公爵殿下本来就是一位与众不同的贵族,他和皇后正好是两个极端。”阿芒低声道。 约瑟夫上一辈子并不是学历史出身的,对于不久之后的大革命,他只知道一些粗略的东西,并不知道这位后来被称作“平等的菲利普”的公爵在大革命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他能记得的人物也就是所谓的“雅各宾派三巨头”罗伯斯庇尔、马拉、丹东而已。 不过约瑟夫此时也并不想和这些人有太深的联系,大革命开始后的一段时间里,局势太过混乱,今天约翰砍了路加的头,明天马太砍了约翰的头,无论是和谁的关系太过密切,都是危险的,都有可能会上断头台。约瑟夫甚至打算,大革命开始前,一定要先找个借口,躲回到科西嘉去。 三个人继续谈好了合作的方式和报酬,然后便相互告辞了。 回到住处,却见让·雅克神父拿着一封信走过来道:“啊,约瑟夫,你回来了?嗯,你的兄弟给你送来了一封信。” 约瑟夫赶忙接过信,向让·雅克神父道了声谢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自己的小窗边的桌子旁坐下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餐刀,裁开了信封,掏出信看了起来。 信中的内容其实是约瑟夫早就知道的事情,拿破仑顺利的拿到了推荐,大约再过一个月,也就是十一月二十日左右,他便可以动身前往巴黎了。 第十三章,拿破仑的计划 其实单就纬度而言,巴黎比哈尔滨还要更北边一点。但是因为大西洋暖流的影响,这里的冬天却相当温和,即使已经到了十一月底,巴黎的阳光依旧是暖洋洋的。 约瑟夫沿着沿着飘满了枯叶的街道向前走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跟在他的身边。 “啊,拿破仑,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不认为你的举动会有什么作用,甚至,很可能这种做法只会导致别人对你的反感。”约瑟夫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摇着头,“拿破仑,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我最欣赏你的勇气,你看到什么,就勇敢地去做。你坚信自己能战胜一切的困难,什么都挡不住你。你从来不会让‘我不敢’跟在‘我想要’后面。这是非常好的品质,历史上很多的英雄,都是因为具有这样的品质,才能战胜一切困难,完成伟大的业绩,成为不朽的传说的。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自信和骄傲只有一线之隔。很多时候,你在做事情的时候,应该多想想。首先,想明白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什么才是真正对自己有利的;接着要想想自己的力量边界在哪里,有哪些事情是自己的力量暂时达不到,不能勉强去做的。我从不担心你想多了会丧失勇气,但我总担心你会因为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而吃亏。就比如说这一次,你告诉我,你采取这样的行动,目的是什么呢?” 拿破仑听了,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我愚蠢的兄弟呀,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担心法国人的军校把那些法国贵族都教成了四体不勤的猪猡?不不不,这些法国贵族军官们愚蠢一点,难道是什么坏事情吗?如果他们一个个都像我一样聪明而勇敢,那我们的事业才算是一点前途都没有呢。” “那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约瑟夫脱口问道,甚至都忘了谴责拿破仑居然胆敢侵犯他的专利权的事情。 “我愚蠢的兄弟呀,你那可怜的智力果然不够用了吗?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拿破仑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以前从约瑟夫这里得到的东西尽情的还回去。 约瑟夫站住了,转过脸来盯着拿破仑。拿破仑得意的昂起脸来,和约瑟夫对视。 “哈哈哈哈……”约瑟夫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愚蠢的兄弟呀,你该不会是想要用这个办法来提前毕业吧?” “什么?”拿破仑脸上得意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在上辈子的时候,约瑟夫看过一部关于拿破仑的电影,那里面简要的提到了特立独行的拿破仑在巴黎军官学校只学习了一年,便因为成绩卓异提前毕业了。当时看的时候约瑟夫并没有多想,但如今再细细想想,就拿破仑如今的脾气,以及他对法国贵族的明显得几乎不加掩饰的敌视,这提前毕业怎么看估计都不是什么奖励,只怕是…… “你对他们的指责虽然难听,但是无论放在哪里去说,至少在道理上都是完全正确的。正确得就像对一个天主教神父说‘你应该虔诚贞洁’一样,所以你对他们的指责虽然会得罪他们,但是他们却无法以此为理由来处罚你。然后呢,你的各科成绩基本上不会有让他们找毛病的地方——嗯,你这家伙一定是这样想的——然后呢,这些家伙就会格外的讨厌你,想要赶紧摆脱你,但是他们却不能用处罚的方式来摆脱你,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说你成绩出众,可以提前毕业了。毕竟,就我所知,巴黎军官学校是有这样的先例的。嗯,我愚蠢的兄弟呀,你是这样想的吧?” “活见鬼!”拿破仑说,“虽然我很想要否认,但是,你这家伙……你这家伙还不算太笨。” 约瑟夫知道拿破仑虽然嘴硬,但心中肯定非常震惊,于是也忍不住得意起来,差点就冒出了一句:“就你这猴头,也想跳出佛爷的手掌心?”不过想想《西游记》如今还有没有广为人知的翻译版本,这个典故,拿破仑并不知道,于是他便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颇有些欲求不足的叹了口气。 “我这办法怎么样?你觉得成功地机会有多高?”虽然被哥哥识破了,让拿破仑有些失望,但是他对此也早就习惯了,所以他的情绪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这会儿便这样问道。 “那要看你自己,拿破仑,你要想实现你的计划,就必须在学业上让那些讨厌你的家伙找不出任何问题。”约瑟夫道,“就我所知,巴黎军官学校的学生中,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 “不是大部分,而是几乎全部。”拿破仑纠正道。 “其中大部分的家伙的确生活奢侈,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沉溺在享乐中,将宝贵的时间用在酗酒、吹牛、享用美食,炫耀自己的马车、仆人以及情妇上。虽然你的智力并不算特别突出,但要在学业上击败这样的家伙,对你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因为酒精和美色早就摧毁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智力,如今,他们的智力水平,并不见得比红毛大猩猩强多少。战胜这些红毛大猩猩,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贵族并不全是这样的红毛大猩猩。巴黎军官学校毕竟有这么大,这里面出现一两个很出色的家伙也还是有可能的。所以不要太掉以轻心。” “这我肯定知道。而且我学习是为了尽可能的提高自己,而不是为了压倒谁。所以,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放松自己的。”拿破仑回答道。 这一点,约瑟夫倒是非常相信的。就“爱学习”这一点来说,拿破仑的确可以算是榜样级别的,他一生中,无论是在带着大军,翻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的时候,还是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上的时候,只要有时间,便都在手不释卷地学习。 “那么,我觉得你提前毕业的机会很大。但是毕业后,你的分配去向可能不会太好。”约瑟夫道。 “像我们这样的科西嘉人,即使我天天给他们当小跟班,做弄臣,又能有好的去向?况且,我们的未来在科西嘉,不在法国。”拿破仑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约瑟夫差点笑出声来。因为他知道后来,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拿破仑正是在正是因为反对科西嘉独立而和他此时心中的偶像保利闹翻了,最后甚至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的。 “只是科西嘉实在太小了。”约瑟夫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拿破仑说,“这的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哪怕我们都能以一当十,也很难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战胜法国。不过法国如今有很严重的内部问题,而我们将来,也许可以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 “就像保利先生如今在英国?”约瑟夫道。 “是。不过我觉得英国也未必可靠。”拿破仑道,“英国人不止一次的出卖过别人,让他们给法国老找麻烦是可以的,让他们为科西嘉流血?他们恐怕更愿意让科西嘉为他们而流血。他们最多出点钱。七年战争中,英国就是这样帮助普鲁士的。但是科西嘉太小了,它又有多少血可以流呢?不过正因为困难,我反而充满了斗志。” “我的兄弟,你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个维吉尔或者荷马笔下的人物了。”约瑟夫道。 “啊,我的哥哥,这是我有史以来,从你这里听到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拿破仑很高兴的道,“你说的不错,我可不是这个时代的那些软弱的庸人,我是荷马时代的英雄。” “啊,我愚蠢的兄弟呀。你要记住,一个人的本领就像是分式的分子,而他对自己的评价则是分数的分母,分母越大,分数值就越小。”约瑟夫又忍不住笑道。 “哼!”对于约瑟夫的习惯性的讽刺,拿破仑并不在乎,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嗯,对了,约瑟夫,你很快就该毕业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拿破仑问道。 “我?我也许会先回到科西嘉,当一名神父。”约瑟夫回答道。 “你骗人。”拿破仑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思早就野了,你早就觉得科西嘉对于你来说太小了。而且我并不觉得你看好教会的未来。” “那好吧。”约瑟夫叹了口气,弟弟太聪明了也是个问题,“我打算暂且离开巴黎,到科西嘉躲一躲,并睁大眼睛盯着巴黎,等待变故的发生。” “变故?”拿破仑道,“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英国当年的故事在法国的重演。”约瑟夫道。 “英国的故事?”拿破仑道,“你说的是什么故事?” “当然是护国公克伦威尔的故事了。”约瑟夫道,“你看到了近些时披露出来的关于王室收支的东西了吗?” “没有。”拿破仑道,“我和同学们来往不多,平时我也不太出门。” “如果消息可靠,王室入不敷出,已经濒临破产了。”约瑟夫道,“如今王室欠了一大堆的债务,如今贵族们,有钱人们都已经不愿意再借钱给王室了。我估计王室只能增加税收了,而一旦大规模征税,以现在法国上上下下的态度,一场革命就在眼前了。” 第十四章,扶弟魔的计划 “那么,我亲爱的哥哥,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你一定有更进一步的计划吧?法国的革命是一个大事件,我不相信你就打算在一边旁观,你肯定有进一步的计划吧?”拿破仑问道。 “这是法国人的事情。”约瑟夫说,“我不想干预太深,只打算顺势占点便宜。你知道,革命意味着什么吗?” “大规模的内战,就像英国一样。”拿破仑道。 “不,不仅仅是这样。法国的问题比英国要大得多,它的人民比英国的人民要愤怒得多。”约瑟夫道,“而且,法国是一个大陆国家。从某种意义上,它是整个欧洲大陆的核心。它的任何变化,都会在欧洲引起连锁反应,法国国王的王冠如果坠落,那就会带着欧洲大陆上很多其他的王冠一起坠落。战争会绵延很长时间,战火也许会烧遍整个欧洲。无数的人,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高贵或者卑微,都会被碾得粉碎。就像挡在马车轮子前面的小虫子一样,无论是是小甲虫,还是能吃小甲虫的螳螂,都平等的被碾成粉末——死亡是伟大的平等,你说是不是,拿破仑?至于我嘛,我要距离那轮子远一点,等轮子碾过去了,再来吃那些被碾死的虫子的尸体,就像秃鹫或者是鬣狗那样。” “啊,我的哥哥呀,这真是你呀!”拿破仑露出鄙夷的神气道,“你有着拨开时代风尘的睫毛,看穿社会迷雾的瞳孔,但是你却没有驾驭时代洪流的一颗勇敢的心。我可不一样,我要跳上那辆战车,控制着它,让它按照我的意愿前进。” “赫利俄斯的傻儿子,我的傻兄弟呀!”约瑟夫道,“你妄想驾驭着你父亲的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的太阳车飞上天空,可是你考虑过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吗?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呀,你忘了德尔菲的那句‘Knowyourself’(德尔菲是希腊地名,那里有著名的阿波罗神殿。引文的意思是‘认识你自己’)了么?啊,我是多么的倒霉呀,有一个你这样愚蠢的兄弟,我必须时刻准备着,好在你把太阳车弄翻了,然后从高空中一头栽下来的时候,能够接住你。” 拿破仑听了这话,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因为约瑟夫在刚才的语言中,将他比作了古希腊的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儿子,英雄法厄同。这位英雄无证驾驶父亲的太阳车导致了严重的车祸,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位不同凡俗的,勇于进取的英雄。 “我狂妄的哥哥呀,你同样也需要‘Knowyourself’。当太阳车陨落的时候,你居然觉得自己能接住它,你以为你是谁?是宙斯吗?”拿破仑笑道,“不过我亲爱的鬣狗呀,还是来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吧。” “无论将来我们要做什么,总还是需要一些物质准备的。所以我打算在革命到来的时候,先发点财。”约瑟夫说。 “嗯,如果你能较为准确的判断革命和战争的时机,那的确是可以赚不少钱的。在战争爆发后很多东西都会变得非常的稀缺。”拿破仑说,“但是就像阿基米德要撬动地球,需要一根长长的杠杆和一个支点一样。在那个机会到来之前,你手里的钱越多,你的收获也就越多。你打算怎样获得你的杠杆和支点呢?”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约瑟夫皱起了眉头。在革命之前的法国,一个穷人要想攒钱,却是是太难了,即使他是个穿越者,也是一样。话说回来,若是一个穷人,只要有点本事便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赚到钱,那鬼才会去革命呢。之所以会有革命,不就是因为如今法国的体制挡住了大家过好日子的路了吗? “也是,如果发财很容易,就不会有人要革命了。”拿破仑也点点头道,“所以你不会有很长的杠杆和很坚固支点了。你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的吃没有黄油的黑面包,一个月才吃一根羊排了。” “光靠这些还是不够的。”约瑟夫摇了摇头道。 “最近科学院在悬赏论文。”拿破仑突然道,“奖金很不错。我打算写一篇试试。约瑟夫你也可以试试。” 巴黎皇家科学院是当年路易十三的首相黎塞留主持创立的。如今位于卢浮宫内,是法国最高的学术机构。它征集的论文,给出的赏金非常丰厚,高达六百法郎。另外,若是能赢得这个奖金,还能获得巨大的光荣。对于拿破仑这样的人来说,后者也许才是更让他动心的东西吧。在他眼里,这东西也许就像古希腊奥林匹克竞赛中的桂冠一样,是英雄的标志吧。不过,约瑟夫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他,知道很多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科学知识,从里面找点东西出来骗骗钱,顺便给自己刷一下声望,对将来也很有好处。 “只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科学基础,弄点什么出来,既有爆炸性,又不至于要做太多的前置工作呢?”约瑟夫忍不住想道,“要不,我把物理学历史上最为恐怖的双缝衍射实验提前丢出来,吓死他们?” 在关于光的本质的问题上,一直有两种对立的观点,那就是以英国科学家胡克为代表的波动说和以英国科学家牛顿为代表的粒子说。因为牛顿爵士的伟大的成就的影响,使得人们更愿意相信他的观点,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直到“双峰衍射”这头不止一次的撼动了整个物理学的怪兽被放出来为止——粒子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而最早放出这头怪兽,完成双缝衍射实验的是英国科学家托马斯·杨。1801年他以这个实验为武器,向一直以来占据主导地位的粒子说发起了挑战。然而他是英国人,而在英国,虽然牛顿爵士已经去世七十多年了,但是在这七十多年里,他的威望却与日俱增。任何挑战牛顿的理论的做法,都会被人看作是“荒唐”和“不合逻辑”的,再加上托马斯·杨也没能在数学上给出一个完善的解释,而且也因为他错误的将光作为纵波来处理,导致了一系列不可解释的难题,所以当时这头怪兽就这样被英国物理学界无视了。直到十多年后,法国科学家菲涅耳以惠更斯原理和干涉原理为基础,将光作为横波来处理,用新的定量形式建立了惠更斯--菲涅耳原理,完善了光的衍射理论,从而完美的解释了双缝衍射实验之后,波动说才反客为主,在和粒子说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当然,这也和菲涅尔是法国人有关。基本上,只要是英国人反对的,法国人总是乐意支持的。虽然在法国科学院中,粒子说的支持者在当时依旧是大多数,但却也不至于让菲涅尔发不出声音了。) “要实现这个实验,从条件上来说,并不算难。”约瑟夫想,“事实上,在后世,这个实验在中学的实验室中都可以完成。至于菲涅尔的证明,需要的前置工作也相对有限。当然,也还是有一些的,但主要都是些数学上的准备,也不是不可完成的。甚至于我还可以一并将泊松光斑实验拿出来,让他们全都傻眼。” 想到这里,约瑟夫便笑道:“我愚蠢的兄弟呀,难得你居然有一个好主意。看来,哪怕是一个傻瓜,在经过一千次的思考之后,也能产生出一个闪光的思想呀。” “我傲慢的哥哥呀,你知道吗,我为此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我获得优胜的机会比你大得多呢。”拿破仑回答道。 “那好,我们就各自准备一篇论文,看看谁的论文水平更高。”约瑟夫道。 “可以。”拿破仑道,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道:“不对,约瑟夫,你的语言中有陷阱。你说的是看谁的论文水平更高,而不是看谁赢得优胜。我的哥哥,论文的水平,完全可以有争议。这样一来,即使你获得优胜的是我,但你也完全可以借口说这是因为科学院的那些老东西有眼无珠,而你的论文的水平是远远的超过我的,然后你就可以赖账,可以不认输了。老实说,约瑟夫,你是不是在打这样的主意?” 约瑟夫听了,向后退了一步,望着拿破仑,摇了摇头,用很伤心的语气道:“啊,拿破仑,你怎么能这样猜忌我?你太让我伤心了。而且……”那语调悲凉得就像是被伊阿宋抛弃了的美狄亚。但他突然又改变语调道:“你知道,科学院,或者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充满了傻帽。他们有眼无珠的概率可不低。当然,老实说,巴黎科学院中,不是傻帽的人还是不少的。我的兄弟,因此,他们看上你的傻瓜文章,而干脆看不懂我的文章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所以他们的判断,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不过……我的兄弟,要不就这样好了,我的论文是不是比你的论文水平高,就由你来做判断吧。你虽然是个愚蠢的家伙,却也是个骄傲的家伙,你是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违心的话的。” 第十五章,扶弟魔的论文(1) 对于和拿破仑的赌赛的输赢,约瑟夫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他记得上辈子看过的关于拿破仑的电影中,就有过拿破仑向法兰西科学院投稿的事情。好像当时拿破仑写了一篇关于社会问题的分析的文章,投上去之后便石沉大海了。因此约瑟夫觉得,这个赌赛自己至少不太可能输掉了。 不过这篇论文,还是要细细的准备的。如果是正常的研究,首先需要进行的自然是实验。但对于穿越来的约瑟夫来说,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先缓一缓。首先他要准备的就是为后面的论证和计算准备一些数学工具。 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了,因为从十八世纪七十年代到十九世纪初这二三十年,正是数学,尤其是法国数学出现一个大飞跃的时代。在这段时间里,法国出了一系列的让约瑟夫到现在想起来都要到吸一口凉气,胆战心惊半天的数学家。即使成了穿越者,只要一想起他们,约瑟夫就立刻记起了被傅里叶、拉普拉斯、拉格朗日支配的恐惧,一股凉气便从他的尾椎骨升了起来,一直凉到脖子后面。而菲涅耳能够完美的解释双缝衍射,也和这些伟大而又可怕的家伙的成就密不可分。如果要直接复制菲涅耳的论证,那就几乎要先弄出好几个关键性的数学突破。 “这真是‘为了解决朝鲜问题,我们要去解决满洲;为了解决满洲的问题,我们需要去解决中国;为了解决中国问题,我们需要去解决美国’。什么时候,我的做法变得像是那些没脑子的习惯用制造一个更大的问题来解决一个小问题的昭和参谋了?”约瑟夫忍不住嘲讽了自己两句。但是考虑到这个实验在历史上留下的影响,在虚荣心的影响下,约瑟夫还是打算就写这个。当然,只要可能,他还是要尽可能的用现在已经有了的数学手段来解决问题。从原理上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整个的论证过程会非常的笨重繁琐。这就像一道原本可以用乘法来算的题目,你却偏偏要把它变成用加法来做一样。 结果呢,试着干了几天,约瑟夫发现,如果真的要完全绕开这些还没有出现的数学工具,恐怕需要的篇幅会更大。 “一些必须的数学工具,还是必须开发出来,不然,咱们总不能真的用加法来算乘法吧。”约瑟夫这样想道。 这样用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用相对笨重的手段绕过一些高级工具,并且顺带着发明了一些“低级”一些的工具之后,约瑟夫终于完成了他的论文。望着这篇厚得像是一本书的论文,约瑟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总算是成功的将篇幅压缩了一半。一份论文,不但有物理学上的突破,还有数学上的突破,这真是超值体验。唯一可惜的是,没能得到真实世界的反馈。” 约瑟夫将这篇论文又誊写了一份,将其中的一份寄了出去。另一份则拿着给阿芒看。 一看到论文中的那一大堆的数学符号,阿芒就皱起了眉头:“约瑟夫,我说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些啥呢,原来是在干这个。嗯,这前面我倒是勉强看得懂,你觉得光应该是一种波,而不是粒子——这和牛顿爵士的看法不太一样呀。你的那个实验也很有意思,后面的这些东西嘛,所有的符号我都认得,但是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说老实话,我一点都不明白。当然……你这东西应该不是给我看的,应该是给我的叔叔看的吧?” “是的,”约瑟夫道,“我想听听拉瓦锡先生对此的评价。” “嗯,那好,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把这篇论文带过去给他看看。” …… “早上好,拉瓦锡先生,您需要些什么吗?”一位侍者一边忙不迭地拉开门,一边对法国科学院院士,著名的化学家拉瓦锡说道。 “啊,马白夫,拉普拉斯先生今天在吗?”拉瓦锡一边将自己的手杖递给那个侍者,一边问道。 “在的,拉瓦锡先生,拉普拉斯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里。”侍者回答道。 “很好,麻烦你一会儿给我送一壶红茶到他的办公室来。”拉瓦锡一边说,一边沿着走廊,大步向着左边拉普拉斯的办公室走去。 “好的先生,我马上给你们送过来。” 拉瓦锡走到拉普拉斯的办公室的门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拉瓦锡微微的笑了一下,又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而,里面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拉瓦锡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就打开了。他走了进去,看到拉普拉斯正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摇动着羽毛笔,在计算什么。在他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扔满了用过的稿纸。 拉瓦锡也不说话,只是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在拉普拉斯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 这时候马白夫端着一壶红茶,走了进来。 “啊,马白夫,就放在这里,给我倒一杯。”拉瓦锡道。 马白夫将茶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倒了一杯茶水,端给了拉瓦锡。 “嗯,这里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拉瓦锡接过茶水,微笑着说。 马白夫便微微的躬了躬身,便轻轻地走了出去,顺手将门轻轻地虚掩上了。 拉瓦锡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拉普拉斯计算;而拉普拉斯也一直没有抬头,他根本就没发现在自己的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拉普拉斯将手里的羽毛笔再一次伸进墨水瓶,然后却没能如愿的在稿纸上写出数字来——墨水瓶中的墨水用光了。 “活见鬼!我应该换一个更大号的墨水瓶。”拉普拉斯说,同时抬起头来,发现了坐在桌子对面的拉瓦锡。 “拉瓦锡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您在这里多久了?”拉普拉斯问道。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拉普拉斯都在给拉瓦锡做助手,他们一起测定了许多物质的比热。1780年,他们两人证明了将一种化合物分解为其组成元素所需的热量就等于这些元素形成该化合物时所放出的热量。这可以看作是热化学的开端,而且,它也是继布拉克关于潜热的研究工作之后向能量守恒定律迈进的又一个里程碑。所以两个人的关系相当的不错。 “啊,我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怎么,我看你似乎是在验算那个‘波拿巴光斑’?” “是的,拉瓦锡先生。”拉普拉斯站起来道,“您已经看过那篇论文了?这真是太违反我们的直觉了。但是,该死的,它居然真的能在实验中观察到……这也就是说,如果他的整个推导没有问题的话,那光就真的肯定是一种波了。嗯,胡克会快乐得在坟墓里打滚的。” 拉瓦锡道:“是呀,我看过那篇论文了,在昨天早上就看过了。这论文是我的那个热爱艺术的侄儿,嗯,你见过他的,是他的一位叫做约瑟夫·波拿巴的同学写的。他通过阿芒把这篇论文交给我看。不得不说,这篇论文的结论虽然有些反常识,但是那两个实验,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个‘波拿巴光斑’。嗯,想来这个小青年将这篇论文也投给了科学院,想要获得奖金。嗯,其他的不说,单就就两个实验,我觉得它就值六百法郎,甚至更多。” “单单他在这篇论文中新建立的几个数学工具,就已经值了。”拉普拉斯说,“不过,光是波,这个结论,很多人只怕会难以接受的。” “难以接受?就因为牛顿爵士说光是粒子?”拉瓦锡不以为然的说,“亚里士多德都有一大堆的错误呢。难道牛顿爵士是永远不会犯错误的教皇?不过你知道,我的事情总是很多。而这篇论文中的数学计算太多,虽然他弄出了一些取巧的办法,但是,计算量还是太大。我也有我的研究,所以昨天我只是验证了一下他的实验,然后在大体上看了看他的论证,至于具体的数学细节,我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你知道,在数学上,我不如你,而且如果说到计算的速度,这个世界上,我想,也不会有谁比你更强了。所以我就打算找你细细的验证一下。没想到你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 第十六章,扶弟魔的论文(2) “至少在目前为止,数学上我还没发现什么问题。他的几个小工具也非常出色。”拉普拉斯说,“只是用波来解释光,还是有不少现象难以解释,比如说以太必须具备怎样的特性,才能传递像光这样快的波动。而且他将光解释为一种横波,那么在以太中为什么没有纵波呢?” “啊,我的朋友,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任何一个问题都不是短时间内,甚至,我觉得这都不是我们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解答的希望的难题。”拉瓦锡道,“这的确是波动说的一个大问题。以太这东西,实在是太独特了,它几乎就像上帝一样不可思议。它能传递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的光——我是说,如果光是波的话——这意味着它非常坚硬,比金刚石不知道坚硬多少倍。它充满了整个宇宙,又如此的坚硬,但它却不会对宇宙中的任何东西造成障碍,它不会挡住哪怕最微小的尘土的运动——事实上,我们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来自于‘以太’的阻力。这真是让人伤脑筋……啊,我的朋友,我建议暂时我们先不去思考关于那个该死的‘以太’的问题。我们现在的知识和手段,距离它都太远。我们现在去研究它,就像是一只刚断了奶的小花猫,却在研究怎么样才能抓到一头鲸鱼一样。” “拉瓦锡先生,鲸鱼不是鱼。”拉普拉斯笑道。 “这我当然知道。”拉瓦锡也笑了,“但是……但是小花猫他不知道呀。” “是呀,小花猫他不知道。”拉普拉斯道,“其实我们不也是小花猫吗?我们也不知道呀。” “所以,我一向认为,实验是第一位的。一切的理论,最终都要用实验来检验,至少他的计算,用哪个‘波拿巴光斑’检验得不错。至于‘以太’,或者‘波拿巴光斑’、‘双缝干涉’以及‘牛顿环’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从粒子角度的解释,那就看其他人的了。”拉瓦锡道,“但即使在这个问题上,他最终是错的,这个错误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这个我赞同。”拉普拉斯说。接着他低下头望着那份论文,又说:“我会拿出新的解释的。不过现在,请允许我先完成对这篇论文的验算。然后我们再一起将这篇论文拿去给蒙日、库伦还有孔多塞先生看看……” …… 然而在蒙日和库伦那里,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老实说,这篇论文中的那几个数学小工具很有意思,后面还有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如果这篇论文老老实实的讨论数学该有多好。那就真是一篇值得”蒙日皱着眉头道,“可他却用来证明这样荒谬的观点,这真是……” “如果他愿意将这篇论文修改一下,那就好了。”库伦也说道。 “我们应该约他来谈谈,让他把这篇论文再修改一下,然后就可以把奖金给他了。”拉普拉斯看了拉瓦锡一眼,又补上一句道,“毕竟,单就那几个小工具,其实也值六百法郎了。” “这不是六百法郎的问题。”蒙日道,“而是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奇怪的主张——光居然是波,那传递它的以太早就该把我们撞成粉碎了!这样荒唐的东西要是能得奖,我们会成为笑话的!除非他将这篇论文好好修改一些,去掉那些不必要的东西,要不然,我反对将奖金颁发给他。” “我觉得现在就将奖金发出去不严谨,毕竟这并不算是真正的决定性的证据,我是说,那两个实验,应该还有其他的,更好的解释。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更谨慎一点……”库轮道。 “得了吧,库伦!你难道有更好的解释吗?或者说,你找到他的论证中的漏洞了吗?”孔多塞瞪着眼道,“波动说的确有很多还不能解决的问题,比如说你说到的以太的问题。但是难道说粒子说就没问题吗?别的不说,粒子说如何解释双缝干涉和‘波拿巴光斑’?科学的意义之一就在于发现未知,提出问题。提出问题,尤其是提出有价值的问题,有时候甚至比得出结论更重要!从科学诞生以来,我们见到过多少次旧有的观念、见解被推翻,但我们难道可以说那些如今被推翻了的观念见解是没有价值的吗?即使这篇论文中的观点,最终被证明是完全的谬误,即使明天一早,库伦你就拿出了新的解释,完全推翻了他的见解,但这谬误本身不也能启发思考,揭示真理吗?所以,哪怕是谬误,它也是有价值的。更何况,它还不一定是谬误呢!——难道牛顿爵士就是不可怀疑的吗?这还是科学的精神么!这样的论文,如果都不能获得优胜,那才是科学院的耻辱!” 要说口才,科学院中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孔多塞的,库伦自然也不例外。知道自己和孔多塞辩论是辩不过的,库伦便干脆闭上嘴一言不发了。 见库伦不说话了,孔多塞便又转向蒙日:“蒙日,你觉得呢?” 蒙日在科学院的身份影响不如孔多塞,语言能力也远远不如。但是蒙日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听到孔多塞的问话,他便回答道:“在我和他当面谈一谈之前,我不能同意将优胜奖发给他。” 然后他便闭上嘴,一言不发。孔多塞也知道蒙日的性格,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便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又转过身去对拉普拉斯道:“拉普拉斯,你呢?你怎么看?” 拉普拉斯看看孔多塞,又看看蒙日和库伦,然后道:“我觉得……就凭那几个数学工具,这篇论文就可以得到优胜奖……但我也觉得,他还有不够严谨的地方,我也觉得我们应该邀请他来谈谈。” 孔多塞望着拉普拉斯,忍不住摇了摇头。拉普拉斯的才华毋庸置疑,但是他的性格实在是有些软弱善变。 “那就这样吧,我们请这位波拿巴先生到这里来。我们和他谈谈,然后,就把优胜奖发个他吧。”孔多塞说,他略略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难道你们还有谁觉得,能写出这样的论文的人还不够资格获得这样的一个奖项?” 大家都不做声了。孔多塞四面看看,然后道:“很好,那就这样吧。” …… 虽然科学院就在巴黎城中,但是这个时代的邮政的效率却相当的低,直到三天之后,约瑟夫才接到这份邀请函。但事实上,两天前他从阿芒这里,得到这个消息了。 如今既然得到了邀请函,约瑟夫做了一下准备,便拿着邀请函,换上了一身一年都未必会穿一次的正装,乘上一辆公共马车,(这主要是为了避免皮鞋上有太多灰尘)便往卢浮宫的方向去了。 卢浮宫位于塞纳河的北岸,始建于十二世纪,是法国历史最为悠久的王宫之一。到了路易十三的时候,黎塞留创立了王家科学院,便将这个机构安置在卢浮宫中。到了路易十四统治后期,巴黎城中经常发生暴动。路易十四便扩建了城外的凡尔赛宫,然后搬到了那里。从此之后,法国国王便不再在卢浮宫居住了,但是科学院却还一直待在这里。 到了卢浮宫门口,约瑟夫下了车,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衣服,便朝着卢浮宫的大门走了过去。这并不是约瑟夫第一次来卢浮宫,在上辈子的时候,作为游客,约瑟夫也曾经在这里参观过。那时候的卢浮宫,是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收藏着各种珍贵的文物。而这个时候的卢浮宫,却只是一座宫殿,后世著名的卢浮宫三宝中,如今也只有蒙娜丽莎收藏其中。 约瑟夫走到宫殿的大门前——在后世,卢浮宫的大门是那座后现代风格的玻璃金字塔。但在这时候,这种东西却还是不存在的。卢浮宫的大门还是规规矩矩的普通大门。 约瑟夫走到门口,向看门人出示了邀请函。那个看门人戴上老花镜,低着头看了看邀请函,也不抬头,只是从眼镜框上面的缝隙里望了望约瑟夫,然后道:“波拿巴先生,请您在这里略微等待一会儿。我需要核实一下情况。” 约瑟夫点了点头,在门外略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的外套,带着假发的侍者走了过来,打开门向约瑟夫道:“是波拿巴先生吗?请跟我来。” 约瑟夫便跟着这个侍者走进了卢浮宫。侍者带着约瑟夫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最后他在一个小小的会客厅前停住了脚步。 “波拿巴先生,”那个侍者转过身来,对约瑟夫躬了躬身说,“孔多塞先生,拉瓦锡先生他们就在里面等您。” 说完这话,他便拉开包着小牛皮的房门,示意约瑟夫可以自己走进去。 约瑟夫便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到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坐着了。那三个人见约瑟夫走了进来,便也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比较瘦,额头很高的中年人便道:“是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吧?我是拉瓦锡。这位是科学院院士,我的朋友孔多塞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拉普拉斯。” 约瑟夫便和这几个人一一见礼。孔多塞要比拉瓦锡更壮实一点,脸也更宽一点。他温和地朝着约瑟夫笑了笑,看起来性格似乎比较温和。另一个更年轻一点,微微有点鹰钩鼻子的就是上辈子曾经让约瑟夫闻风丧胆过的数学家拉普拉斯。 第十七章,扶弟魔的论文(3) 约瑟夫露出激动的表情,一一向他们问好。不过在面对着拉普拉斯的时候,他忍不住悄悄地握了握拳头,并且在心里面痛打了他一顿——这也是后世的理工科学生们在面对着试卷上的难题,无奈何的望望窗外,却又正好看到一颗流星从那里飞过的时候,普遍会赶紧许下的一个心愿。 当年约瑟夫没有机会痛打拉普拉斯,如今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站到了他的眼前,但约瑟夫却还是没办法痛打他一顿,只能无比热情的迎上去道:“拉普拉斯先生,我看过您的一些著作,那些东西给了我很多启发。能够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一边说,一边还将两只手都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就像***总统握住马克龙的手一样,先是用力的一捏,然后猛地把对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拉得拉普拉斯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一跤。 “拉普拉斯先生,能见到您这是太荣幸了,我有很多问题都想要向您请教一下,比如……”约瑟夫一边满脸微笑地咬着后槽牙这样说着,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用两只手狠狠地捏拉普拉斯的手。 “啊……波拿巴先生……波拿巴先生……你真是……还是先坐下来,再……再慢慢……慢慢谈……”拉普拉斯的右边肩膀高高的耸了起来,他一边努力地将手往回拉,一边断断续续的道。 “啊,波拿巴先生,我们坐下来说话吧。您太热情了,您也许弄疼了皮埃尔的手了。”看到约瑟夫如此热情,而拉普拉斯被他握住了手,疼得脸都有点变形了,拉瓦锡不觉有些想笑,不过他还是叫住了约瑟夫。 “啊?”约瑟夫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赶紧触电般的松开了拉普拉斯的手,并不断的道歉道:“拉普拉斯先生,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见到您,我实在是太激动了……这真是……您没有受伤吧……” 拉普拉斯将自己的右手活动了一下,然后道:“波拿巴先生,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痛苦和仇恨赐予了我力量。”约瑟夫这样想着,但却说:“我经常帮让雅克神父做木工活,所以手上的力气可能是稍微大了一点。” “那可不是稍微大了一点。”拉普拉斯说,“不过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你知道,我们看到了你的那篇论文,拉瓦锡先生和孔多塞先生对这篇文章都很欣赏,但是你知道你的论文试图推翻一种得到普遍的支持,并有很多实验现象支撑的理论,这是一件大事情,大家都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所以拉瓦锡先生和孔多塞先生,还有其他的一些先生都希望能和你当面谈谈关于这篇论文的一些事情……” “老实说吧,”孔多塞朝着约瑟夫温和的笑了笑说,“波拿巴先生,您的这篇论文,是这些年来少有的高水平的论文,别的不说,单就论文中的那几个数学工具,就已经足以为你赢得比赛了。不过对于你的结论,有些人和不太认同。嗯,至少库伦和蒙日都不太喜欢你的那个结论。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也许他们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孔多塞先生,您们就叫我约瑟夫就好了。”约瑟夫道,“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老实说,当我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也担心自己弄错了。而我写这篇论文,也正是为了能和其他人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错。”拉瓦锡道,“约瑟夫,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嗯,你也不用紧张,其实……” 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小客厅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约瑟夫看到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便赶忙站起身来。 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带头进来的却是约瑟夫曾经在咖啡馆里见过一次的奥尔良的路易·菲利普·约瑟夫公爵殿下。在他后面跟着两个穿着军服的人,一个年纪大一些,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岁了;另一个身高略微矮一点,古铜色的面庞,一对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公爵殿下,您怎么也来了?”孔多塞道。 “啊,孔多塞先生,我今天顺路经过这里,本来是来拜访一下蒙日的,听他说起这里的事情,发现引发争论的那位波拿巴先生,似乎是我认识的一位跟我一样叫约瑟夫的小朋友,便过来看看。结果……约瑟夫,真的是你呀。”查理公爵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握住了约瑟夫的手。拉普拉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的手,然而…… “啊,约瑟夫,上次遇到你,我还以为我们法兰西会又多了一位剧作家呢,没想到倒是多了一位数学家。不过,蒙日先生似乎对你的一些观点并不认同。想要和你讨论一下,当然,这些东西我完全不懂。我就是来看个热闹的。”奥尔良公爵松开约瑟夫的手,又道:“对了约瑟夫,我来向你介绍我的这两位朋友。” 他指着年纪更大一些的那位道:“这是库伦先生,他是电力方面的权威。”接着他又指着那个矮一点,年轻一点的介绍道:“这是蒙日先生,他是几何学方面的权威。” 约瑟夫赶紧上前,向库伦和蒙日问好。查理公爵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道:“你们知道,对于科学,我所知不多,但是却非常有兴趣。蒙日,你有不少的问题要问约瑟夫,现在可以开始了。” 蒙日是个干脆的人,听了这话,立刻就开口道:“波拿巴先生,您在论文中认定光是一种横波,而且在数学上的推导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您应该知道,任和波都是在介质中传播的,如果光真的是波,那这种介质,这种光以太,需要具备哪些特点,您思考过吗?” 对这个问题,约瑟夫倒是早有准备,因为后世的历史发展中,对“光以太”的各种质疑,正是粒子论的支持者用来反对波动说的主要武器。 “对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约瑟夫开口道。 约瑟夫知道,所谓的“光以太”,在后世被科学家们抛弃了。但是在此时,他却并不能直接表示以太不存在,因为这需要非常多的科学发现和科学实验做前置基础。所以他只能把在此之前,那些波动说的支持者的一些猜想来应付蒙日的问题。 “关于以太的硬度问题,还涉及到光速到底是多少,我设想了一种实验,可以用来更精确地测量光速。考虑到地球在不断运动,那它相对于以太也应该是在不断运动的,那么从不同的方向,测定出来的光速也许会有不同……” “更精确的测量光速的方法?”孔多塞来了兴趣。 “我们用一个可以旋转的八面镜……”约瑟夫说道。他所说的方法,就是的迈克耳孙旋转棱镜法。是一种相对简单,而且测量精度也不错的手段。 约瑟夫一边介绍实验设想,一边顺手拿过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绘制实验所需的设备的设计图。 约瑟夫习惯性的用在后世常见的绘制三面投影图的方式来描绘那些设备。但一看到他画的那些图,蒙日却猛地睁大了眼睛。 “波拿巴先生,您的这种绘图的方式是从哪里学来的?”蒙日开口问道。 “啊?”约瑟夫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种绘图法应该是非常常见的技巧呢,此时听蒙日这样一问,又看到蒙日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严肃,便立刻意识到,也许,在这个时代,这种绘图法根本就没有出现呢。 “这是我自己胡乱画出来的,我觉得这样绘图,比较直观而便于理解。怎么,这里面有问题吗?”约瑟夫说道。 蒙日想了想,回答道:“波拿巴先生,您可能,不,您肯定不知道,我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开始使用类似的绘图法了。不过因为这种绘图法在军事上意义重大——我想,以您的聪明,要理解这一点不难,所以这种绘图法被严格保密。只能在军事院校中传授,并且,所有学过这些内容的军官,都必须宣誓,不得将这种技巧外传。当年我就对上面表示过,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独立的研究出于此类似的技巧,就像牛顿和莱布尼茨分别发明了微积分一样。不过,既然您的画法和保密的画法如此类似,您的这一成果恐怕也需要进行保密。波拿巴先生,您的这种作图法,没有传授给其他人吧?” “这种技巧我只教给了我的兄弟拿破仑,他如今在巴黎军官学校读一年级。嗯,他的数学也不错。” “一年级,一年级还接触不到画法几何。”蒙日道,“波拿巴先生,您要提醒他一下,这种技巧不能外传。” “还有这样的事情?”查理公爵倒是来了兴趣,“蒙日,科学应该是属于全人类的。这样保密可不太好。” “公爵,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王国政府的决定。我也只能服从。”蒙日回答道。他又转向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这一发现原本应该给您带来荣誉和地位,但是如今,您却必须把它隐藏起来。为了法兰西,这是必须的牺牲,希望您能够理解。” 约瑟夫点点头道:“我明白,虽然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是科学家却是有国籍的。” “就像莱布尼茨的微积分和牛顿的微积分还是有不少区别。波拿巴先生,我想您的画法和蒙日的画法应该也存在一些区别。”库伦突然开口道,“您可以给我们讲讲您的画法吗?” 第十八章,扶弟魔的论文(4) 约瑟夫知道,库伦对于他所谓的独立研究出了“画法几何”其实是是颇为怀疑的,也许倒是“画法几何”真正的开创者蒙日,因为自己是个神童,所以对于有其他神童在和自己当年相仿的年纪里创建出类似的技法反而怀疑更少一些。 约瑟夫前世的确学过画法几何,他相信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后世的画法几何肯定相比这个时候的画法几何有了更多的发展。不过他并不知道蒙日的原版画法几何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约瑟夫想了想,觉得投影变换的一些技巧多半是后世发展出来的,便在心中细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将这部分内容加了一些进来,细细地讲了起来。 奥尔良公爵在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直到约瑟夫讲完了其中的一部分,暂时停下来的时候吗,他才向蒙日问道:“蒙日先生,约瑟夫的方法和您的方法比怎么样?” “大体上差不多。”蒙日道。他说完后看看大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也许有暗示约瑟夫并不是自己弄出了画法几何的意思,便赶忙又补上一句:“但是还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比如他在如何处理地图的方法上采用的投影变换就非常有意思,是我此前没有想到过的。这样画出来的地图会更好用。波拿巴先生创造出的方法,在原理上虽然和我的基本一样,但是在实用性上,甚至比我的更好。波拿巴先生,您在数学上真是一位天才!” 蒙日的画法几何,一直是保密内容,所以就连在旁边的那几位以前其实也没有接触多少,此时大家听蒙日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打消了怀疑。 “约瑟夫,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位数学天才。嗯,上次我好像听说你还在读中学?在……”查理公爵突然想不起他到底是在哪一所中学了。 “是路易大帝学校,公爵殿下。约瑟夫和我的侄儿阿芒是同学。”拉瓦锡带着微笑在一旁补充道。 “对的,对的。上次我就是看到他和阿芒在一起。”查理公爵用赞赏的眼光望着约瑟夫道,“能不断的有这样的年轻人冒出来,这真是法兰西的幸福。只是,做出了这样的成果,却不能得到应有的荣誉,甚至还生活在贫困中,这太不公平。我觉得,我们应该为此给约瑟夫一点补偿。” 孔多塞点点头道:“我想,约瑟夫的这篇论文至少是极具讨论性,应该能获得这次的优胜,并获得六百法郎的奖金。” 因为奥尔良公爵提到了补偿,所以即使是库伦和蒙日也没有反对。 “这太少了。”查理公爵却不太满意。 “公爵殿下,您不用担心,这样的人才不会被埋没的。”孔多塞道,“等这篇论文发表了,以及光速实验完成了,我觉得约瑟夫就可以在巴黎大学获得一个教职,甚至在这里获得一个位置了。嗯,约瑟夫,我听说你马上就该毕业了。怎么样,有兴趣不?我可以给你一封推荐信。” 约瑟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蒙日却抢在前面道:“约瑟夫在画法几何上面非常有天赋,但这是个保密的技巧。如果到了巴黎大学,他就不能很方便的研究这些。那就真是太可惜了。巴黎军官学校正在寻找一个能教授画法几何的老师,他们委托我给他们推荐一位专家。不如我和拉普拉斯先生一起推荐他道巴黎军官学校去教数学。我觉得还要更好一些。而且我还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津贴,在收入上,也绝对比在巴黎大学更多。约瑟夫,你觉得怎么样?” 单单从名气上来说,巴黎大学当然名气更大。但是要论收入,的确是像蒙日说的那样,在巴黎军官学校教书,收入会更高一些。另外,约瑟夫知道,革命就要爆发了,在革命中,各种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台,今天在路灯杆子上挂着保皇党,明天断头台上面就是今天的革命派。而巴黎大学,正是各种政治流派汇聚的地方,若是到了这里,自己说不定就会因为什么原因被不可控的卷入政治斗争之中。相形之下,巴黎军官学校就安全多了。而且进入到军队系统之后,也能为将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想到这里,约瑟夫便向蒙日道:“孔多塞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推荐。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更倾向于蒙日先生的建议。我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还有几个弟弟要读书,我现在非常需要钱。而且我的弟弟拿破仑正好在巴黎军官学校。他是个惹祸精,我觉得我到那里,能更好的看着他。” 听了这话,大家便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查理公爵一边笑还一边说:“好像所有做哥哥的总是觉得弟弟都是惹祸精。嗯,我能想象到,做弟弟的进了课堂,发现上面的老师居然是自己的哥哥是种什么感觉……” “我们还是回到光速实验上来吧。”拉瓦锡开口道。 “好的,我们继续……” …… 这次拜访之后又过了两天,约瑟夫便接到了信使送来的来自法兰西科学院的公函,上面告知他,他的论文赢得了优胜和六百法郎的奖金。 这些奖金让约瑟夫的生活一下子宽裕了不少。又过了两天,他又收到了蒙日寄来的信件。在这封厚厚的信件中,蒙日告诉约瑟夫,科学院已经完成了光速实验的准备,准备在十天之后的晚上——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在奥尔良公爵的一处城堡进行这个实验。 在信件的最后,蒙日告诉约瑟夫,他和拉普拉斯一起推荐了他。相信再过几天,他就能接到巴黎军官学校的公函了。只等他一毕业,就可以到巴黎军官学校来报道了。 拿到信件约瑟夫很是得意,只可惜拿破仑不在身边,没法向他炫耀。不过,如果能突然穿着制服,出现在拿破仑上课的教室里,那就更好了。嗯,还可以把拿破仑点上来黑板来做难题。这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开心。 除此之外,手里面一下子有了活钱,约瑟夫立刻就想起了《水浒传》中鲁大师的那句经典台词:“嘴里都淡出尼奥来了!”约瑟夫盘算了一下,如果他到餐馆里面去,花上两个法郎,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大餐,吃得满口流油。不过考虑一下,拿破仑并不在,丢下弟弟,一个人去吃独食,这样的事情,约瑟夫可做不出来。于是他只好继续忍耐一下,好在下个周末也没有几天了。等到周末,就可以带着拿破仑出去吃一顿大餐了。 只是很不巧的一点就是,约瑟夫去学校的一路上,有好几个餐馆。那些餐馆的档次并不算高,价钱也不算特别昂贵——至少,在如今的兜里有好几百法郎的约瑟夫看来是这样的。以前的时候,约瑟夫上学时从这里经过,也时常会闻到从这些餐馆中飘出来的肉汤的香味。但那时候,约瑟夫的口袋里连一个硬币都没有,所以那肉汤的香味的诱惑力似乎并不是特别大,最多不过是让约瑟夫吞一口口水,然后屏住呼吸,并加快步伐。但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了,兜里有了钱,有了真的去吃一顿的可能,那些肉汤的香味就变得越发的不可抵挡了。约瑟夫试图加快脚步,但是那些肉汤似乎变成了弹力绳索,捆住了他,并且努力的把他向后拉。约瑟夫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是挣脱了出来,结果到达学校的时候,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上课迟到了。好在老师因为过于近视,并没有注意到他,给了他一个偷偷地溜进教室的机会。 就这样,好容易熬到了周末,一般来说,拿破仑会在放学之后,徒步到约瑟夫这里来——这样比较省钱。考虑到步行的距离,当他到达的时候应该是下午五点钟左右,正好可以去餐馆里吃一顿。约瑟夫便早早的告诉让雅克神父,今天晚上等拿破仑过来了,他们就一起出去出去吃顿好的,所以今天,包括让雅克神父,就都不需要啃黑面包了。 然而直到快七点,拿破仑才慢慢悠悠的来到约瑟夫这里,而这个时候,街面上所有的餐馆都已经关门了——这毕竟不是一个夜生活丰富的时代。而让雅克神父,早就饿得等不了了,自己弄了半根吃剩下的干面包,就着水吃了。 “怎么来的这么晚?”约瑟夫忍着不高兴问道。 “有个家伙请我吃了一顿饭。”拿破仑说。 “该死的,你居然吃了饭?”饿着肚子的约瑟夫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等等……居然有人请你吃饭?我听说你在学校的人缘很差的?” “我帮他完成了数学作业。”拿破仑很得意的说。 “但是我还饿着呢……”因为饥饿,约瑟夫甚至都提不起兴趣来向拿破仑炫耀他的奖金了。 “你在等我好一起吃完饭?”拿破仑吃了一惊,“不就是两个黑面包吗?这也犯得着等?” “好吧,明天你就吃黑面包!”约瑟夫咬着牙说。 第十九章,兄弟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约瑟夫便习惯性的早早就起来了。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游戏,甚至就连电灯都没有,而平常人家,也用不起蜡烛,甚至是用不起油灯。到了晚上就是一片漆黑。上辈子习惯于十一点之后才上床睡觉的约瑟夫,如今也有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了。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 约瑟夫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来到了教堂的院子里。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甚至就连东方也还没有露出鱼肚白,半轮残月,还有几点残星还都挂在黑天鹅绒般的天幕上。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用后来的共和历来算的话,已经是雪月了。巴黎这个时候虽然并没有下雪,而且依旧不算特别冷,但清晨的时候,屋顶上,庭院里,却已经有一层白霜了。 一个粗壮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抡着斧头劈木材。约瑟夫知道,这是让雅克神父。他每天早晨都用这种方式锻炼身体。 “神父,早上好!”约瑟夫走过去道。 “啊,约瑟夫,早上好。”神父将斧头随手抛在一边,站直了身子向约瑟夫笑道,“要出去跑步?” “是呀,围着教堂跑。”约瑟夫回答道,“跑上二十圈,就正好可以吃饭了。” “啊,你的兄弟呢?”让雅克神父又问道。 “也起来了,正在洗脸,一会儿他和我一起出去跑步。对了,神父,中午我们请你去吃顿好的,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了。我保证!”约瑟夫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好呀!没问题!”让雅克神父道。 这时候,拿破仑也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的性格不像约瑟夫那样随和,便只是和让雅克神父点了点头,就跟着约瑟夫出了门。 两个人沿着教堂旁边的道路跑动了起来。拿破仑自从进入了军校之后,身高虽然还是很矮,但是身体素质倒是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他首先加快了速度,试图甩下约瑟夫,好赢得胜利。 但是约瑟夫却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就凭你那两条小短腿,也想跑到我前面?”约瑟夫也加快了速度。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约瑟夫知道,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低得令人发指。哪怕是一个小感冒,也随时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因此加强身体锻炼,提高免疫力就成了约瑟夫保命的手段。虽然路易大帝学校并不像军事院校那样对对体育有相当高的要求,但是约瑟夫可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的体育锻炼。再加上他手长脚长,论跑步,从先天条件上他都是明显优于拿破仑的。又怎么肯让一直被他压制的拿破仑跑到他的前面去? 于是约瑟夫也加快了速度,只是几步,就又跑到了拿破仑的前面。然后拿破仑便又开始加速…… “该死……要不是你的腿长一点……我这次……”拿破仑弯着腰,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初升的太阳将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出的白色雾气染成了淡红。 “跑不过就是跑不过……找借口有什么用……不过……不过这次战胜你……比以前……比以前困难了不少。”约瑟夫也喘着粗气回答道。 是的,约瑟夫认为,自己一定要能在尽可能多的方面压倒拿破仑,这不是因为争强好胜什么的,而是为了在将来,有足够的说服力来给拿破仑踩刹车。 “好了,喘过气来了吧?”约瑟夫说,“喘过气来了的话,我和你说个事情。” “我早就没事了。”拿破仑站直了身子,一边向前走一边道。 “我刚刚赢得了论文的大奖。”约瑟夫故作平静地道,“奖金六百法郎,所以今天中午,我们可以去吃一顿大餐庆祝一下。” “你的论文获得优胜了?”拿破仑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当然,你大哥出马,还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吗?”约瑟夫颇为得意的道。 “你写的什么东西?”拿破仑问道,“为什么得奖的是你而不是我?” “因为我可能推翻了牛顿爵士的一条论断。” “什么?怎么可能?!”拿破仑瞪大了眼睛盯着约瑟夫,试图从约瑟夫的脸上看到开玩笑的神气。然而他注意到约瑟夫的脸上只有那种令人厌恶的洋洋得意。 “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可以用来说明,光的本质更接近胡克的看法——它是一种波而不是粒子。”约瑟夫回答道。 “原来只是这个。”拿破仑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道,“我还以为你推翻了三定律呢。” “三定律短时间内还动不了。”约瑟夫摇摇头道。 “短期内动不了?”拿破仑又吃了一惊,他摇摇头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发现了三定律的漏洞,只是暂时还没有证据来推翻它?” “不。”约瑟夫摇摇头,“牛顿爵士的三定律哪里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我只是出于信仰,不愿意相信它。” “出于信仰?难道是三定律没有给上帝留出空间?” “不,不是。”约瑟夫摇摇头,“我只是不能接受彻底的宿命论。这种论调会让我觉得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这和宿命论有什么关系?”拿破仑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啊,我愚蠢的兄弟呀。你果然没有成为大学者的天赋。”约瑟夫道,“依据牛顿的三定律,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都已经注定,就像俄狄浦斯面对那个可怕的预言,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因为就连他的反抗,都不过是注定的一环。如果我真的相信三定律,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说法倒是完全出乎了拿破仑的预料。他皱起眉头想了半天,然后摇摇头道:“暂时我还没找到你的这种说法的问题在哪里。但是这种说法肯定有问题。要不然,这个结论实在是让人难以……等等!约瑟夫,你不是虔诚的信徒吗?上帝不就是那个智者吗?上帝全知,全能。然而你连全知都不能接受,你这个伪信者。” 说到后来,拿破仑哈哈的笑了起来,似乎因为抓到了哥哥的问题而得意。 “这是两码事。”约瑟夫道,“另外,从你的话里,我闻到了一股加尔文的气味,你这个异端!”约瑟夫也笑着回应道。 加尔文是新教的重要领袖,也是决定论在哲学和神学上的重要支持者。而法国则是天主教的地盘,在天主教看来加尔文就是异端。如今拿破仑说上帝的全知就是预定,约瑟夫便反唇相讥,说他是加尔文派的异端。 两人互相取笑了一会儿,便一起回了教堂。 吃过了早饭,约瑟夫随意的考校了一下拿破仑的学习,并且将自己获奖的论文拿出来让拿破仑认真的学习了一下,然后又向他展示了一下这当中涉及到的两个实验。 “我有些相信你的观点了。”拿破仑道,“这个结论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约瑟夫回答道,“任何波都需要一个传播的介质,但是光传播的介质到底是什么却存在很多的问题。比如说,光的速度非常快,虽然准确的数值还有待测量,但是非常快这一点是毫无问题的。一种波,要想用这样快的速度传递,那就意味着它的传播介质应该有非常大的强度。但我们在这样坚硬的介质中行动,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来自光以太的阻力。总之,这里面的问题很是不少,不过我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能得到解决的,虽然解决的方式未必和我们想象的一样。” “可惜,”拿破仑说,“我虽然对着很感兴趣,但我不得不承认,对此至少暂时我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我愚蠢的兄弟呀,你要知道,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的在某些方面可能要强一点,但在另一方面就未见得了。比如说,论数学以及其他自然科学,我觉得你多半是比不上我的,但是也许在其他方面,你说不定能比我强。比如说,如果有个小洞,你能钻过去,我就多半钻不过去了。” 听着约瑟夫前面一本正经的话,拿破仑心里还有点小感动。老实说,他虽然自命不凡,虽然也认为自己在数学和自然科学方面有很强的天赋,但是拿破仑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他嘴巴上虽然不承认,但在心里,他却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是比不过哥哥,因此很多时候也的确很有点沮丧。如今约瑟夫前面的那些话,倒真是有点暖心,然而谁知道后面他却冒出钻狗洞的那一句,气得拿破仑真的想要揍他一顿。 “约瑟夫,你真不是个好东西。”拿破仑道。 “哈哈……”约瑟夫倒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另外,考虑到咱们的个头的差别,中午吃肉的时候,你一定吃不过我。” 第二十章,邀请 吃饭的时候,约瑟夫告诉拿破仑,再过九天,他就会去参加法兰西科学院的测量光速的实验了。他告诉拿破仑,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就可以想办法请个假,到时候他可以带着他一起去见见世面。 拿破仑满脸的不以为然,但是从他的眼睛中,约瑟夫看出,其实拿破仑很有些心动,那些言语不过是鸭子死了嘴硬而已。于是趁着拿破仑思虑这件事情的时间,赶紧将多吃了几块肉。 送走了弟弟,约瑟夫还是继续在路易大帝学校继续最后的一段课程。这天上午,刚刚上完一门修辞课,约瑟夫走出教室,迎面就遇到阿芒。 “啊,那不是我们的大科学家吗?”阿芒大笑着走了过来,“嘿,真没想到,你能写出那样的论文!嘿,哥们,你得补偿我,因为指着缘故,我这几天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苦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叔叔天天都在称赞你的才华,而我的父亲大人更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拿你来教育我……就是因为你,这些天,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啊,阿芒。”约瑟夫道,“我很同情你,不过就像我以前说过的,父母总是喜欢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夸奖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当他们在写遗嘱,处理自己的遗产的时候,永远都只记得自己家里的笨小孩的。所以,这事情其实没什么,你根本不需要为此而烦恼。” “我说的需要得到补偿的,可不止是这么点。”阿芒摇摇头说,“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但是,该死的,昨天,就在昨天,我可爱的范妮居然也问起了你,还说很希望能见见你。而该死的老头子居然也不反对。我的老天呀!这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不行,你必须给我补偿。” 范妮是阿芒的妹妹,阿芒一向非常宠爱这个妹妹,总喜欢在别人的面前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子。但是如果有哪个狐朋狗友表示希望能够认识一下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的话,阿芒就会立刻和他翻脸。因为阿芒很清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些和他一样不靠谱,不可以托付终身的家伙,这些家伙自己也应该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样的少女是他们不应该靠近的。而这样的家伙居然在明知道范妮是阿芒的妹妹的前提下,居然还敢提出要认识一下她,那就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妹子居心不良的问题,也说明他根本就没把阿芒当朋友。所以阿芒自然就会毫不犹豫地和那些家伙翻脸。 “我的朋友,”约瑟夫道,“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您的妹妹,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好吧,你说,需要我做出什么样的补偿吧!” “这么干脆?”阿芒瞪大了眼睛,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约瑟夫的肩膀,“你很想见我的范妮?” “不。一点也不。”约瑟夫立刻回答到。 “嗯,”阿芒松开了手,但是他突然又反应了过来道:“你竟然不感到荣幸?竟然不想见到可爱的范妮?” “你脑袋有毛病!”约瑟夫骂道。 “你说得对,我的朋友。”阿芒却没有反驳,而是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也知道,在这类事情上,我的态度不太对劲,但是就是控制不好自己。” “其实这也没啥。”约瑟夫安慰他道,“你还有救,不要放弃治疗——嗯,其实我是想说,嗯,你妹妹有一个这么能维护他的哥哥,真是幸福。不过现在这个时代,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要说,在我的那些朋友中,你还算是难得的,不是特别混蛋,特别危险,更像个正人君子一点的一个。所以,你稍微接近范妮一点,我觉得还稍微可以容忍一丁点……” “这不对,阿芒。”约瑟夫说,“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你不是最讨厌‘正人君子’了吗?哈哈哈……” “好吧,我是个言行不一的家伙,行了吧。嗯,后天晚上,是我妹妹范妮的十六岁生日。我们家邀请了一些朋友来我们家给她庆祝一下。我想,我的狐朋狗友中,也只有你才稍微像个人样一点儿……怎么样,有时间吧?不允许说没时间,我了解你,你现在根本就没什么事情。我已经打过包票了。” “后天?”约瑟夫抬头望了望天,“这几天应该都是晴天。我还来得及把我的那身衣服送去洗一下。” “嘿,约瑟夫,你刚刚得到了六百法郎的奖金,难道就不打算再弄一身正装?至少要有四套这样的衣服,才能保证轮换嘛。不过……你的社交活动少,基本上不会去那些沙龙,但至少也该有两套。” “我很缺钱的。”约瑟夫摇摇头道。 “我叔叔说你即使现在缺钱,但是将来肯定会比他还要富有。”阿芒道。 “那么,我需要带些什么礼物过去呢?”约瑟夫问道。 “不需要,不需要。”阿芒说,“你能来就好。” …… 对于阿芒的父亲邀请自己去他们家,以及阿芒隐隐约约的露出来的意思,约瑟夫仔细想想,其实也很合理。 拉瓦锡家族是巴黎的贵族,虽然爵位并不高,仅仅只是子爵而已。但是巴黎的贵族却总是很高傲的,不要说约瑟夫这样的“科西嘉贵族”,就连“外省贵族”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没见识的土包子的代名词而已。如果再早个几十年,约瑟夫这样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够格成为他们家的座上宾。 然而,如今和几十年前不同了。这些年来,法国的经济形势不太好,这也影响到了贵族们的收入。巴黎百物贵,居之大不易。巴黎的贵族,尤其是巴黎的小贵族,如今日子普遍不好过。阿芒的父亲和大化学家安托万·洛朗·德·拉瓦锡是堂兄弟。相比擅长经营的大化学家,阿芒家的经济情况却要差不少,虽然有着贵族地位,但是有限的田产的产出,根本就支撑不了阿芒他们家的开支,尤其是在这个家中,还有两个花花公子的前提下。如果不是能经常得到来自堂兄弟的帮助,阿芒他们家这时候早就该债台高筑了。 如今阿芒的妹妹也渐渐长大了。这个时期的小贵族家庭,为了保住家产和地位,除了长子之外的其他儿子,往往都无法得到任何家产,只能成为诸如律师、商人、艺术家之类。靠自己的技术来养活自己。至于女儿,那就更没有保障了。一般来说,贵族家的女儿,如果要嫁给一个地位相当的贵族,就必须拿出一大笔嫁妆。这对于很多贵族家庭而言,都是非常沉重的负担。所以,为了节省嫁妆钱,一些贵族家庭会减少嫁妆,将女儿嫁到外省去,甚至干脆直接让女儿进修道院。 从以前的交谈中,约瑟夫知道,阿芒的妹妹范妮在家中很受宠爱。无论是阿芒,还是阿芒的父亲都非常喜欢这个女儿。如今,这个女儿也大了,她的婚事就成了大家都很担忧的事情了。如果要想为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阿芒家中却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嫁妆钱,嫁给外省的土包子?无论是阿芒,还是阿芒的父亲,都觉得难以接受。至于修道院什么的,谁要是敢在阿芒的面前提这条路,那阿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套扔到那个人的脸上去! 约瑟夫再想想自己的情况,其实好像也还真不错。他也是贵族,虽然只是个科西嘉贵族,但好歹也算是贵族。他目前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地位,但是将来的发展相当看好。如果阿芒他们家把范妮嫁给自己的话,首先,肯定不用出多少嫁妆。而自己也是阿芒了解,信得过的人,再加上大化学家对他的那句评价,也不用担心将来范妮真的嫁给了他之后,日子不好过。按这样考虑,约瑟夫觉得,阿芒他们家对自己的这个邀请,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两天之后,约瑟夫穿上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正装,乘上一辆公共马车,来到了位于勒帕尔蒂埃街阿芒的家。在阿芒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下了车,约瑟夫朝着四面望望,一眼就看到了著名的皇家歌剧院的废墟。 这座歌剧院,就是后世著名的音乐剧《歌剧院魅影》中的那座歌剧院。它建造于1671年,但在1763年毁于一场大火。直到第二帝国时期,这座歌剧院才得以重建。而如今,却只有一片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墟而已。 阿芒的家就在这片废墟的旁边。作为一个贵族,他家的房子倒是不小,有一栋两层的小楼,和一前一后的两个花园。 依照地址,约瑟夫来到门口。这时候,从小楼里已经隐隐的传出了音乐声。在门口,有一个仆人等在那里迎接客人。约瑟夫走上前,向他表明了身份。那个仆人立刻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看见阿芒满脸笑容的从里面出来。 第二十一章,聚会 约瑟夫跟着阿芒进了他家的院子,走上台阶。他注意到阿芒家的这栋小楼是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墙壁上装饰着各种造型的雕花,用金漆和各种其他色彩的油漆加以装饰。这样的一栋小楼,在当年一定是充满了浮夸的炫耀,但如今,金色的和其他各种颜色的油漆都风化剥落了,整个墙面上斑斑驳驳的。 阿芒注意到约瑟夫在观看这墙面,便道:“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早就该整个的修缮一下了,只是我爸爸和我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花花公子,根本就顾不上这些。所以,弄得这房子……该怎么说呢?” 阿芒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约瑟夫一本正经地用一种咏叹调式的语气道,“它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它就像一张打开的时间卷轴,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看到它,你就看到了无常,看到了命运……” “约瑟夫,你这话……我就把它当成真正的称赞好了。”阿芒说,“反正你知道,我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这个。另外……” 阿芒停了下来,抬起头,细细地观看着斑驳的墙面:“约瑟夫,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是无常,这是命运。繁华之下的孤寂和绝望,这才是洛可可的真谛!” “OFortuna,velutLunastatuvariabilis,sempercrescisautdecrescis;vitadetestabilisnuncobduratettunccuratludomentisaciem,egestatem,potestatemdissolvitutglaciem.”约瑟夫在一边低声吟诵道。(这是拉丁文作品《布兰诗歌》中“命运·世界的女皇”中的一段。大意是:哦命运,象月亮般变化无常,盈虚交替;可恶的生活把苦难和幸福交织;无论贫贱与富贵,都如冰雪般融化消亡。) “见鬼!你居然立刻用拉丁文写了一首诗!”阿芒佯怒道,“你已经在自然科学上碾压我了,如今又……你这家伙,还要不要人活!” “这不是我写的。”约瑟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也许是八世纪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一位无名诗人的作品。嗯,我和你说起过,我的教父是一位主教,这是我在他的教堂中看到的一份残卷中的。” “可怕的中世纪,不知道埋没了多少有才华的诗人。”阿芒摇摇头道,“好了,我们也别老是站在台阶上聊天了。一起进去吧。” 两人进了门,约瑟夫往里面望过去,客厅当中有一盏水晶吊灯,上面十多只蜡烛将已经到了入夜时分的大厅照得通明。大厅的两边摆着几张椅子,而中间,就是舞池了。地面上贴着大理石,只是因为年头久了,这些大理石地板都已经变得暗哑,失去了当年的光华。 大厅的沙发中并没有人,阿芒对约瑟夫道:“我们这次并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只有有限的几个朋友而已,所以,他们都在小客厅里。” 跟着阿芒往右边一转,便到了小客厅。正像阿芒说的那样,人都在小客厅里。 阿芒带着约瑟夫走了进来,然后举起手来轻轻的拍了两下巴掌,于是在小客厅的椅子里交谈着的人便都停下来转过脸朝着这边看过来。 “诸位,请允许我向你们荣幸的介绍我的朋友,法兰西将来的大科学家——约瑟夫·波拿巴先生……一位意大利子爵,让我们欢迎他的光临。” “欢迎你,波拿巴先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站起身来向约瑟夫致意。 “约瑟夫,这是我的父亲,夏尔·德·拉瓦锡子爵。”阿芒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感谢您的款待。”约瑟夫也躬身行礼道。 “得了,阿芒,弄得这么正式干什么?”夏尔子爵朝着阿芒摇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家庭聚会而已。” 接着他又转过头指着一张高背椅子对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请坐到这里来吧。” “谢谢。”约瑟夫道,“我是阿芒的朋友,您直接叫我约瑟夫就好了。” 阿芒则继续在一边介绍其他的家庭成员。 “这是我的母亲,拉瓦锡子爵夫人。” “很高兴见到您,夫人。”约瑟夫赶忙点头致意。 “我也很喜欢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子爵夫人回答道,“这总能让我想起我还年轻的时候的好时光。” “妈妈,您也是年轻人。”阿芒道。 “这是我的表哥塞缪尔·德·费马。他擅长击剑和射击,曾经追随拉法耶特侯爵在北美战斗过,是个很棒的家伙。”阿芒又向约瑟夫介绍另一位坐在这里的矮个子。约瑟夫注意到在他的右边耳朵下面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延伸道嘴唇下面。也许是为了遮盖这道伤疤,他故意留了一把后世的漫画中的阿道克船长式的大胡子,这也让人难以判断他的年龄。 “你好。”塞缪尔站起身来点点头。 “很高兴见到您。”约瑟夫也回应道。 接着阿芒又给约瑟夫介绍了几个人,大多都是他们家的亲戚之类的。最后阿芒将约瑟夫带到了一位穿着淡黄色的裙子的姑娘的身边。 “这是我们家最珍贵的珍珠,我的妹妹范妮。”阿芒道。 “很高兴见到您。”约瑟夫赶忙道。 “我也是。”那个姑娘微微的低下头,双手牵着裙角微微屈膝作为回应。然后又抬起头来,睁大了碧绿色的大眼睛快速的看了约瑟夫一眼,然后垂下眼睑道:“我从哥哥那里听到过您的很多事情,听说您的论文得到了科学院的大奖。不仅如此,我叔叔说,您在数学方面已经有了很多重要的创建了。而且您得到了推荐,很快就能在巴黎军官学校中获得一个教职了。您如今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就能得到这样的推荐,这可真了不起!” “小姐,这其实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难。”约瑟夫微笑着回答道,“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我哥哥说过,运气只属于准备好了的人。”范妮微笑着低声道。 “好了,大家都坐下来。不要站着说话。”夏尔·德·拉瓦锡子爵道。 于是约瑟夫便在阿芒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个仆人送了一杯茶上来,放在约瑟夫身边的小茶几上面。 大家便接着聊了起来。 “刚才大家都在聊些什么呢?”约瑟夫问道。 “我出去之前,大家正在谈论前不久上演的《费加罗的婚礼》呢。”阿芒回答道。 《费加罗的婚礼》是博马舍的作品。不过对后世的人来说,他们更为熟悉的则是音乐家莫扎特改编的歌剧版本。不过歌剧的《费加罗的婚礼》要到1786年才能完成,最近上演的,并不是后世人们更熟悉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而是话剧《费加罗的婚礼》。 “博马舍先生在这出戏中的讽刺真是太尖刻,太具有讽刺性了。真是难得他竟然有这样的胆量。”阿芒说道。 “要我说,博马舍先生倒也罢了,喜剧团的那些人才是真的胆子大,他们甚至改了情节,将王后陛下也讽刺进来了。这才是真的胆子大!”拉瓦锡男爵道。 “可不是吗?”范妮也微笑着小声道,“他们居然让阿尔马维瓦伯爵说那样的话。很是大胆得很。他们难道就不担心王后呢,她可不会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也许她会觉得,阿尔马维瓦伯爵说的那些话,是对她的赞美呢!”阿芒带着鄙夷的神气笑道。 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因为生活奢侈,喜欢乱花钱,无数昂贵的宝石、时装汇集入她的宫殿,奢华的时尚风气在她的带领下席卷法兰西的贵族生活圈。邀请与她合得来的贵族们参加彻夜的豪赌、狂欢、舞会时,她最为开心。 民间传说,每当有什么异想天开的花钱的新念头冒出来,她就像个孩子般撒娇发嗲,大哭大闹,逼丈夫为她实现。结果,王室开支越来越多,财政赤字越来越严重。而在民间,玛丽王后也有了一个“赤字王后”的外号。 “阿芒,阿尔马维瓦伯爵说了些什么?”约瑟夫问道。 “伯爵说:‘花钱算什么?就算弄得满是赤字,只能到处找犹太人借贷,那也没什么。要知道,自古以来,要有多少国王,为了美人一笑,连江山都可以抛弃,为了能让夫人戴上她喜欢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做丈夫的哪怕破产了也是应该的。’”阿芒便回答道。 “这样呀?阿芒,您太小看王后了。王后无论如何,也是哈布斯堡家族出身的,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这种简单的隐喻,她完全能听明白。所以喜剧团的那些编剧这样改动,的确是需要胆量的。不过老实说,他们冒的风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因为哪怕看到了这些讽刺,国王和王后可能也毫不在乎。”约瑟夫道。 “有人在当众指责他们,他们怎么会不在乎呢?”塞缪尔插嘴道。 “啊,这个问题嘛。请让我打个比方,嗯,您在北美战斗过。我听说当时北美的一些印第安人和英国人站在一起,和你们对抗。据说那些印第安人会用他们的巫术诅咒你们。那么费马先生,您在乎他们的诅咒吗?”约瑟夫微笑着反问道。 “当然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他们的那些迷信什么用都没有。您要知道,没有什么巫术是一颗子弹解决不了的。”塞缪尔回答道。 “如果一颗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颗。”约瑟夫笑道。 “您说得对,波拿巴先生。”缪赛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一般来说,对付印第安人,只需要一颗子弹。” “在国王和王后看来,这样的指责,和印第安人的诅咒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并不在乎。” 第二十二章,灵感 “傲慢呀!真是可诅咒的傲慢。”显然,阿芒听懂了约瑟夫的话。 “也许并不是傲慢。”约瑟夫想了想说,“而只是隔绝——上层和底层的隔绝。法国人民对上层充满了怒火,但是上层却未必觉察到了,甚至根本感觉不到。国王和王后被阿谀奉承的宠臣包围着,生活在根本就看不到底层的地方,任何其他的声音都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所以他们还是我行我素。这很糟糕,因为这会导致爆发性的后果。积累的愤怒如果不加以疏导,一旦爆发,就必然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就像洪水冲毁堤坝一样。艺术在这个时候其实应该起到两种作用,一种是警告上层,让他们认识到危险。因为艺术是少有的能让上层注意到底层的方式。另一种则是安抚下层。比如像博马舍先生的《费加罗的婚礼》,其实就努力的想要完成这样的任务。他对阿尔马维瓦伯爵的讽刺,是对上层的警告,而他在剧中让费加罗获得幸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下层的一种安抚。不过如今看来,他的警告分量不足,似乎并没有让上层真正警觉,而安抚的作用如何,也很难说。所以喜剧团的人便将讽刺的力量进一步增加,但从目前来看,戏剧演出已经好几个月了,喜剧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估计还是没什么效果。” 大家听了都点了点头。只有范妮似乎没有听明白,于是问道: “那么,波拿巴先生,喜剧团如果发生了什么,就说明有效果了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把喜剧团的人都被一股脑的抓起来,塞进巴士底喂老鼠,甚至是一个个的都被砍掉脑袋,那也至少说明,上层在乎这些事情。如今呢,过了这么久,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上面完全不在乎。”约瑟夫回答道。 “这么说来,《费加罗的婚礼》还是不够尖刻呀。”塞缪尔道。 “约瑟夫,也许我们应该写一个更刺激一点的剧本,我想想,我们该写些什么……”阿芒思考了起来。 “写查理一世的故事如何?就是被砍了脑袋的那个英国国王。”约瑟夫道。他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变化的话,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也和查理一世一样,最后被以叛国罪砍掉了脑袋。 “这个太露骨了。”塞缪尔摇摇头道,“如果写这个,您和阿芒就真的可能要被丢进巴士底狱喂老鼠了。而且,也没有几个剧团敢于演出这样尖刻的东西的。我觉得,真的要写的话,还是写北美独立吧。那也是在反抗暴君。” “这个似乎不错,”阿芒道,“塞缪尔,你有过亲身的经历,正好可以帮助我们。” “但是北美孤悬海外。而且考虑到法兰西在北美独立中起到的作用,我们写这个,说不定,国王还以为我们在歌功颂德呢。”约瑟夫道。 “这怎么可能?国王又不是傻子。”塞缪尔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国王不是,可是他身边的有些家伙会迷惑他,误导他的。甚至于,国王陛下看到的剧本,看到的演出,都不一定是正常的。”约瑟夫摇摇头道。这种类似的糊弄上面的手段,在他看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老天,你怎么想到这一手的?约瑟夫,你有机会成为一个奸臣的。”阿芒望着约瑟夫,不停地摇着头。 “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约瑟夫瞪大了眼睛,摆出了一幅很生气的样子反驳道,“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奸臣呢?至少也应该是一个大奸臣呀。”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一开始因为约瑟夫的语气非常严厉而有些担心的范妮都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 阿芒一边用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用手捶着椅子扶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约瑟夫,我向你道歉,你不会成为奸臣的,你会成为一个大大的小丑……哈哈哈哈!” 大家笑了一会儿,阿芒又道:“别笑了,说真的,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吗?我是说关于我的新戏剧的。” “要不就写斯巴达克斯吧?”范妮突然开口道,“嗯,斯巴达克斯是底层反抗,这个可没法改变,而且……而且有关他的历史记载很简略,这就有了非常充分的自由创作的空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范妮开了口,阿芒立刻就表示支持:“我觉得不错。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出了一系列的精彩情节。嗯,比如说斯巴达克斯如何在角斗场和老虎战斗,再比如说……” “再比如说,我们可以让斯巴达克斯通过角斗场的胜利,本来已经获得了自由人的资格,但是他认定一切的人都应该是生而自由的。认为推翻人欺压人,人剥削人的奴隶制度是每一个善良的人的责任。因此他虽然已经为自己赢得了自由,却并不因此而满足,而是投身于解放所有奴隶的斗争!”约瑟夫本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又补充道。 “对对对!我们还可以通过斯巴达克斯的口,说出‘一切的人生而平等,追求自由幸福,反抗压迫是神圣的不可剥夺的权利’的话语。”塞缪尔也赶忙插嘴道。 “您打算让几千年前的斯巴达克斯背诵北美的独立宣言吗?这未免也太过了吧。”范妮开口道。 “那还能怎么着?难道让他开口背诵福音书?”塞缪尔道,“虽然斯巴达克斯是几千年前的人,但是我们写他,为的是要让他发出我们现代需要发出的声音。” “费马先生说得对。”约瑟夫也赞同道,“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对历史的解读从来都是为现实服务的。要我说,也许我们还可以更大胆一些,阿普里亚战役之后,克拉苏将六千多被俘的奴隶都钉在十字架上。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一幕在舞台上表现出来,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奴隶摆出和十字架上的基督一样的造型,甚至于在这一刻,我们还可以准备一个合唱团,唱响一曲反抗者的圣歌。” “这……约瑟夫……我记得您的教父是一位主教。”阿芒颇有点目瞪口呆了。 “主教也认为,如今的教会在很多地方都背离了基督的精神。”约瑟夫面不改色地道。 “我倒觉得,波拿巴先生的这个设想很有创意,我想,如果伏尔泰先生还活着,他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主意的。嗯,波拿巴先生,您擅长音乐吗?”范妮眼睛一闪一闪的问道。 约瑟夫听了,笑了笑道:“在音乐方面,我几乎是文盲。” “这样呀。”范妮有点失望地道,“我们这里也都是一堆音乐文盲,这首反抗者的圣歌能找谁来写呢?” “范妮,这个并不难,我们只要写出歌词,然后找一位音乐家来给它配上曲子就行了。”阿芒道,“当然,好的歌词,以及好的曲子都不容易得到。嗯,我现在充满了创作的欲望。” “哥哥,你的创作欲持续不了哪怕一个星期。”范妮微笑着道。 “你说得对,范妮。如果我不是有这样的毛病,我一定会成为新的索福克勒斯的。不过,我会尽量的控制住自己的。另外,约瑟夫,你也要帮帮我。”阿芒道。 “如果我有空的话,我会尽力的。”约瑟夫道,“不过至少最近,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你知道,我最近比较忙。” “波拿巴先生,您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塞缪尔问道。 “约瑟夫最近有一个重要的实验要做。”阿芒道,“好像是有关如何测定光的速度的。我的叔叔称赞这个实验的设计非常巧妙。此外,他也还要为进巴黎军官学校当数学教师做一些准备。嗯,约瑟夫,你的弟弟就在巴黎军官学校读书吧。他知道你就要成为他的老师了,有什么反应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约瑟夫道,“因为我想看到他在课堂上突然发现数学老师是我会有什么反应。” “我能想象得出,那一定会非常有意思。”范妮笑道。 于是话题便又转到如何捉弄自己的兄弟上面了。范妮很是提供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据她说很多都是他哥哥当初用来捉弄她的。 大家也都来了劲头,纷纷向约瑟夫提供起了如何捉弄自己的兄弟的建议。如果不是管家过来提醒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这帮子家伙还不知道要拿出多少坏主意呢。 “好了,我们到餐厅去吧。”拉瓦锡子爵站起来道,“我刚刚弄到了几瓶不错的葡萄酒……” 阿芒家晚餐的规矩和约瑟夫家里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那些刻板的规矩,即使是吃饭的时候,大家也还是可以谈笑风生的。大家又从拉瓦锡子爵的红酒,乱七八糟的一直扯到锡兰的红茶然后又扯到地中海的鲭鱼,接着不知道怎么又扯到尼罗河的鳄鱼和河马。不过法国人真不愧是欧洲的吃货,扯了扯去,扯到的东西虽然多,但话题却也总是只有那么三样: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法国人很像中国人。 第二十三章,实验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约瑟夫再次穿上一身的正装,带着一身军装的拿破仑上了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去参加将于今晚在巴黎郊外的伯顿城堡进行的光速测定实验。 伯顿堡是奥尔良家族的产业,是一处建造在小山顶上的城堡。这座城堡据说是十二世纪时候的建造的军事堡垒,如今它早就失去了军事上的价值。而当初这座城堡的时候,为了强化它的防御,又使得它几乎完全不适合居住。所以如今这城堡几乎处于半废弃的状态。不过用来做实验这里却很不错,这里远离城市,附近的居民也少,几乎不存在什么光污染。而在高高的城堡顶上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大约四五法里(一法里约为四公里)外的反射镜反射过来的火光。这对于晚上的实验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不过这地方有些偏僻,距离巴黎也有点远,没有公共马车会到这里,所以约瑟夫租了一辆轻便的双轮马车到那里去。 轻便马车走了一上午,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到达伯顿城堡附近。在城堡所在的小山包下面,有奥尔良家族的一个庄园,此时来参与实验的人,都待在这个庄园里。轻便马车在庄园的门口停下来。便有侍者上前来询问。约瑟夫向侍者表明了身份,不一会儿,庄园的铁艺大门便被拉开了,轻便马车沿着石条铺成的道路驶入庄园,在一座带着明显的巴洛克风格的大房子前面停了下来。有侍者上前来拉开车门,约瑟夫和拿破仑从上面下来,便有一个戴着假发的使者领着他们进去。 那个侍者领着他们穿过厅堂,到了后面的小花园里,在那个小花园中,有一间小小的玻璃温室。这在后世算不得什么,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这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了。此时几个人正坐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观赏里面盛开的玫瑰花。约瑟夫走过去,他注意到孔多塞、拉瓦锡、拉普拉斯、蒙日他们都在。但是却没看到主人查理公爵。 “啊,约瑟夫,过来,过来……”一看到约瑟夫,拉瓦锡就向他招了招手。约瑟夫走上前去,和他们一个个的打招呼,又特别向蒙日和拉普拉斯致谢,感谢他们的推荐。当然这个感谢在拿破仑听来,就是感谢他们推荐了他的论文的意思了。 接着约瑟夫又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兄弟:“这是我的兄弟拿破仑。他如今在巴黎军官学校读书。他对科学也很有兴趣,因此我特意将他带过来开开眼界。对了,为什么没看到公爵殿下?” “公爵殿下原本也在的。不过不久前,他被国王陛下召见……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拉瓦锡道,“不过公爵殿下让他的管家威尔先生留在这里协助我们,如今其实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晚上了。” 在这几天中,科学院的人在奥尔良家族的配合下,精确地测定了从伯顿堡的瞭望塔到附近的那两座无名的小山顶部的直线距离。为了保证视线,他们还将那两座无名的小山顶部的树木全部砍光了——反正那里也是奥尔良家族的产业。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天黑了。大家这时候也没什么事情,便在一起讨论起了各种科学问题。蒙日和拉普拉斯凑在一起,讨论天体对其外任一质点的引力分量的势函数表述。拿破仑也凑在旁边听,不过也只是听而已。他不像约瑟夫,还时不时的能插两句嘴。 这时候,奥尔良家族的人来邀请大家用餐了。因为马上就要进行实验了,所以晚餐其实是工作餐性质的,依照奥尔良家族的标准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丰盛。但即使如此,很多东西,也是约瑟夫和拿破仑第一次吃到。比如说夹在抹了鹅肝酱的面包中的松露片以及其他一些约瑟夫吃到嘴里也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吃完了饭,大家便又上了马车,往不远处的城堡驶去。马车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盘曲而上,不多时便到了城堡下面。 大家下了马车,这时候,西边的太阳已经接近了地平线,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红。 仆人们点燃了马灯,带着科学院的那些人走进了古堡。 城堡这类建筑,为了保证防御力,一般都会有非常厚实的石头墙壁,以及非常小的,而且通常是靠内的窗户。所以这类建筑的通风和光照都会非常差,不要说已经是傍晚时分,就是正午的时候,城堡里面也是黑得需要点灯照明的。所以,除非战乱时代,贵族们还少愿意住在城堡中的。到了如今,因为火炮的进步,这些古堡已经不再有军事上的意义了,贵族们自然就更不会住在这里了,甚至于连继续打理它们的花销都不肯出了,于是这些古堡就自然就普遍的破败不堪了。阴森森的,即使是白天都需要照明的古堡,再加上破败无人,这些古堡就一个又一个的变成了鬼故事的舞台。包括如今他们进入的这座古堡,其实也是有着“古堡幽灵”的传说的。 约瑟夫带着拿破仑,跟着一个提着马灯的侍者沿着石砌的盘曲的台阶向上走,那个侍者一边用马灯照着台阶,一边还特别提醒道:“先生,城堡中很潮湿,这些石阶上生有青苔,很滑的,向上走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谢谢,我们会注意的。”约瑟夫低着头,盯着脚下的石阶回答道。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城堡最上面的瞭望台。这是一个大约有二十多米长的小平台。在这个小平台上的一端,有一个柴火堆,里面堆着用鲸油浇过的木头。这火盆一点燃,就能发出相对一般的火焰更明亮的火光。在黑暗的条件下,这火光,即使在九法里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可以被清楚的看到。而在平台的另一端,则架着一套可以旋转的八面镜。 在平台上还架着一架望远镜,从望远镜中望过去,就能看到在那边的山顶上,已经装好了一套反光镜。 “这些反光镜都调试过了吗?”约瑟夫问道。 “都调试过了。可以准确的将光线反射到八面镜的另一面上。”蒙日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太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沉到地平线下面去了。只在西边的天空中留下了一点淡紫色的余晖。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在渐渐变黑的天幕中显现了出来,不一会儿,天空中就缀满了宝石般的繁星。 见周围已经够黑了,拉瓦锡便道:“好了,应该可以开始了。” 一个侍者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大火堆,接着从那边的山顶上升起了一枚烟花。这是在向他们表示,在那边的山顶上能够清楚地看到这边的火光。 在得到这个回应后,大家便都把注意力放在八面镜的另一面上。因为根据实验设定,火光从旋转的八面镜上的一面射向另一座山头上的反射镜,然后再反射回来。如果这段时间里八面镜正好转动了一个镜面角度,那就能从八面镜的另一面上看到这道被反射回来的光线。 那个方向上什么反光都没有。八面镜越转越快,但是还是没看到火光。 “还要再快些,再快些。”约瑟夫盯着旋转的八面镜道。 八面镜旋转的速度继续加快,终于,闪烁的火光开始在大家盯着的这一面上闪烁了起来。 “稳住,稳住转速,好,好的!快,快记录一下转速!”蒙日喊道。 一个助手赶紧将转速记录了下来。 数据一出来,约瑟夫、拉普拉斯、蒙日立刻就围上来。借着火堆的光亮,便开始计算。拉普拉斯首先得出了答案,然后蒙日也算出来了,至于约瑟夫,当他们都算出来了的时候,约瑟夫的计算才完成了三分之二左右。 “哈哈,约瑟夫,你的计算能力可不够好呀,居然这么慢。”蒙日大笑了起来。 拿破仑也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约瑟夫就知道这家伙在想:“我愚蠢的哥哥呀,你也有被人家鄙视的时候呀。” “这样的复杂运算,在我上辈子那会儿,都是敲一个回车就解决了的,谁还会用手动的方式?我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厉害了还不好,要是换个别人,这会儿说不定连我的一半都没完成呢。”约瑟夫这样想着,同时苦笑着回答道:“我的计算却是不算好,速度总也快不起来,而且稍微加快一点,就要出错。我也没办法。” 旁边的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约瑟夫也完成了自己的计算。三个人将计算的结果对照了一下,基本上是一样的。约瑟夫默默地将这个数字换算成公里,结论是和后代测出的光速已经非常接近了。 “居然有这么快?”拉普拉斯喃喃的道,“如果光的确是波,以太该具备什么样奇特的属性呀。真是难以想象!但如果光是粒子,双缝干涉还有波拿巴亮斑又该怎么解释……” “我们把胆子放大一些,如果光的传播介质,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认为的某种物质,而是空间本身呢?”一边的拿破仑突然开口道。 “空间本身?光其实是空间的波动?”孔多塞听了立刻开口道,“啊,拿破仑,你很有哲学天赋。不过这个想法作为科学方面的猜想的话,很明显,缺少足够的证据。科学是需要证据的,就像你哥哥的那个猜想,至少有一套数学模型来支持。不过这种观点,还真是……可惜,我们对空间本身,没有什么可用的研究方法。” 而拿破仑的那句话也把约瑟夫吓了一大跳。他当然知道,虽然光以太什么的并不存在,但是光并不是空间的波动。空间的确可以有波动,但这种波动不是光,而是引力波。 “这家伙,这家伙很有点想象力呀。认真培养一下,能不能把他培养歪,最后歪成物理学的皇帝呢?”约瑟夫忍不住这样想道。 第二十四章,新老师 这次实验之后,日子又重新变得充实而无聊了。约瑟夫每天基本上只有一件事情了,那就是研究这个时代的数学。这一来是为了避免因为对这个时代的数学了解不足,一不留神就把超越了时代的玩意儿带了出来,二来也是为将来的教学工作做一些准备。 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冬天慢慢的过去了。刚刚过去的冬天,是一个寒冷而干旱的冬天,整整一个冬天,一场雪都没有下。这对法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一年中,法国的农业可能再次面临歉收的问题。海峡对面的英国一样也有这样的问题,但因为在七年战争中,丧失了北美和印度,法国人不可能像英国那样,依靠殖民地的物资来维持,所以农业歉收对他们带来的危险显然比歉收给英国人带来的危险更大。 不过约瑟夫并不太在意这事情,因为即使出现粮食价格飞涨之类的事情,巴黎军官学校的教师也不至于会饿肚子。要说他们家在科西嘉还有点田产,地中海那边基本上不会有干旱的事情,应该还是能产出一些东西的,要是能运过来,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不过,从科西嘉到巴黎,无论是走路地还是走海运,都要交一大堆的税款。真的老老实实的交了这些,不亏本已经不错了。 “除非以后有了门路,用军舰走私粮食,要不然,这钱可没那么好赚。不过现在,到还是来得及提前囤积一点东西。嗯,我记得,巴尔扎克笔下的那个老葛朗台,就是靠囤积居奇发家的。”约瑟夫这样想道。 然而,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约瑟夫手中的钱太少,其中的一部分,还要寄回家去,剩下的也就刚刚够用,就算想要去玩囤积,也没钱玩。 “而且,投机是有风险的。即使你知道大致的历史,具体的操作,依旧是有风险的。而我的风险承受能力还是差了一点。所以,目前还真是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静等死工资了。” 这正是穷人的悲哀,对于有钱人来说,一次投机失败,哪怕损失一个小目标,也不过就是交了个学费。但是对穷人来说,一次投机失败,带来的结果可能就需要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去……依照基督教教义,自杀是不能自杀的,这辈子都不能自杀的,所以要么就只好想办法偷渡到美洲,或者是印度去。要么就被债主之类的抓住,然后被迫去从事各种古老而不合法的生意来还债。 总之,在经济活动中,穷人要冒的风险总是要大于富人的,因为他们没有资本,只有一条命而已。而约瑟夫呢,总的来说,其实是个很怕死的人。 “反正距离大革命还有几年,还来得及慢慢积累。”约瑟夫这样想着。 冬天一过,约瑟夫的中学生涯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学期了。事实上,这最后的一个学期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需要上课的科目了。准备继续读大学的,就进入路易大帝学校的大学预科学习了。没准备继续读书的,这时候也都满巴黎乱跑的找工作去了。也只有约瑟夫这样的,也不打算去读大学,也不用找工作的,才依旧每天到学校来,泡在图书馆里看书。 不过他也呆不了几天了。因为毕业考其实冬天的时候就已经考过了。所以不久之后,约瑟夫便拿到了路易大帝学校的毕业证。然后,他就可以去巴黎军官学校报到了。 “波拿巴先生。虽然我已经从蒙日先生和拉普拉斯先生那里知道您很年轻了,可还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不过您既然得到了蒙日先生和拉普拉斯先生的联名推荐,您的水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尤其是蒙日先生,他认为您将来的成就会远远在他之上。您也许未必知道,我们如今格外需要能教授画法几何的老师。”在报到的时候,校长杜邦伯爵这样对约瑟夫说。 “多谢您的信任。”约瑟夫点头道。 “年轻人,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信任你。我只是很信任蒙日先生而已。虽然这个人有些死脑筋,但是他的确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一开始,我是想要把他从王家军事工程学院弄过来的。但是他是个死脑筋……而且他不太喜欢巴黎军官学校的某些学生……嗯,也许我也该提醒您一下,我们学校和王家军事工程学院不太一样,我们这里的学生,有很多都是大贵族出身,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来这里学习仅仅只是因为家族传统……嗯,波拿巴先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约瑟夫当然明白杜邦伯爵的意思,他的兄弟拿破仑就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巴黎军官学校有着最好的师资,但是却有着最糟糕的同学。那些贵族出身的学生们来这里,完全就是为了镀个金,然后就可以去部队里当军官,接着就能凭借门第迅速升官,要么成为将军,要么离开军队成为其他的什么官员。对于这些学生要实现的人生目标来说,学校里传授的那些军事知识的重要性相当低。套用逻辑学上的表述方式就是:学好知识是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条件。既然如此,这些人的实际水平自然可想而知。但是这些人偏偏都背.景深厚,你还不能不给他们一个好看的成绩。而数学又是一门很难,而且如果不会,就是真的不会,想要瞎扯几句都没法扯的学科。要给一帮子啥都不会的家伙打高分,这实在是有点……约瑟夫估计,蒙日之所以不肯离开军事工程学院,转到巴黎军官学校来,恐怕这也是一大原因。 “我明白。”约瑟夫道。 “嗯,那就好。”杜邦伯爵点点头,但他接着又道,“不过波拿巴先生,对于那些贵族学生,也不能太过放纵,还是要努力的让他们多少学到一点东西,要不然……对学校的声誉也不太好。” 约瑟夫也明白杜邦伯爵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这些贵族学生们多学点东西,不能把他们都教成了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要不然会大大有损学校的声誉的。 “我会强化概念性的东西的教学的。”约瑟夫回答道。 所谓的强化概念性的东西,其实就是将数学中的需要定量分析的玩意儿尽可能的减少,只让那些学生理解一个概念就行了。反正这些家伙也不见得真的要上战场,对他们来说,能够像民科那样在沙龙中胡扯两句也就够了。而且就算真的上战场了,定量分析的事情,也是有那些不是贵族出身的参谋来干的。 “再说,大革命已经不远了,这些大贵族,大部分都逃不脱挂路灯的下场,最后的帝国战争也不需要依靠他们。我如今只需要安安稳稳的拿到钱,如果能利用一下这些注定要在路灯杆子上迎风飘扬的家伙,再发上一点小财就更好了。”约瑟夫暗暗想道。 “很好。”见约瑟夫这样的明白事理,杜邦伯爵也很满意,“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宿舍和办公室,另外,您可以在我们这里先预支一个月的薪水,并且您每年还有两套制服……这些东西,一会儿您都可以去找后勤处的马赛尔,他会帮您安排的。” “谢谢您的关照。”约瑟夫回应道。 从校长这里出来,约瑟夫便又去找了管后勤的马赛尔先生,花了一个下午将自己安顿好了。然后又花了一个晚上,准备好了上课的内容,只等着几天后去给那些学生们上课了。 …… 拿破仑坐在最前排——他的个子矮,坐后面看不见。这学期的课表上多了一门功课,那就是“军师几何学”。拿破仑知道这门功课中有一些必须保密的知识,所有学这门功课的同学都必须首先宣誓要保守秘密,而且学校也告知他们,如果将这门课中学到的知识外传,就要以叛国罪上军事法庭。 很多贵族同学对此并不以为然,但这个限制条件却让拿破仑特别地引起了拿破仑的兴趣。拿破仑一直都对几何学非常感兴趣,成绩也很不错。再加上几何学对于炮兵来说极为重要,他对这个自然非常重视。所以他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过了好一阵子,一直到快要上课了,他的那些同学才慢慢悠悠的晃进教室来,各自找地方坐下。于是教室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乱哄哄的就像是一个菜市场。 这时候,上课的钟声响了起来。大家也就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是一门新课,教授学业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太清楚,所以暂时还不敢太过放肆。 上课的钟声刚落,一个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的年轻人便大踏步地走上了讲台。他将讲义放在讲台上,然后环视了一下下面的学生,接着便开口道:“我就是你们的军事几何学教师约瑟夫……” 第二十五章,宁静的时光 “嘿,拿破仑,你不是数学很好的吗?今天怎么一道题都没做出来?”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一个同学从后面赶上来,笑嘻嘻地对拿破仑嚷嚷道。 拿破仑皱起了眉头,但却一言不发。倒是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同学不服气地回应道:“博诺瓦,那些题的确太难了。我敢说,虽然约瑟夫老师最后进行了讲解,但是把原题拿出来,你也还是不会做的。因为你甚至连题目都看不懂!” “那又怎么样?我从来可没吹过自己数学好。”博诺瓦哈哈大笑道,“过两天又有军事几何学的课,到时候,我们再看看我们的数学天才会不会又是一道题都做不出来!” 博诺瓦一边笑,一边却转了个弯,走上了另一条路——像他这样的来镀镀金的贵族学员本来也不会在下课之后,还老老实实地到图书馆中自学。 “拿破仑,你根本就不用理会那种家伙,他们就是自己无能,还要……”拿破仑身边的那个同学望着博诺瓦远去的身影对拿破仑道。 “安德森,我根本不在乎他们。倒是你,太过激动了。”拿破仑道,“一只狗朝着你狂吠,你该怎么办?你要么不理他,那么拿起一根大棍子,狠狠地揍它一顿。对不对?可是你刚才呢?你刚才居然和一条狗比谁的嗓门大,这真是……” “你说的有道理。”安德森摸了摸脑袋道,“我手中要是有大棒子,我当然二话不说,一棒子就打在它的鼻子上。但问题是,我手里不是没有足够大的棒子吗,你知道,他虽然是恶狗,但却是有爵位的狗,而我呢……他手中的棒子比我的大。就这样冲上去,我多半打不过那条恶狗,但是一声不吭,又让我气愤难忍。所以只好和它对骂了。” “我兄弟说过。”拿破仑道,同时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不要和傻子争论,因为他会先把你带到比一比谁更傻的项目上去,然后用他丰富的犯傻经验来碾压你的。虽然那家伙是个混蛋,但是他说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说到这里,拿破仑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的确,约瑟夫实在是太过混蛋了。在上课的时候,他首先以了解一下大家如今的数学水平为借口,出了好几道题目,然后“随机点名”让学生上黑板来答题。前面的几道题,都很简单,傻瓜都不会错——傻瓜们也的确没出错。但是最后,约瑟夫又拿出了一道题——真该死,那道题其实也不难,只是在条件中挖了一个不起眼的陷阱,还故意在语言中添加了一些误导性的东西而已。然后,拿破仑就被叫了上来,然后,对约瑟夫充满了警惕的拿破仑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结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没能做出来。然后约瑟夫很礼貌地让拿破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接着用极为简洁的方式,迅速地展示了这道题的正确解答方式——这解答方式就连那些傻瓜都看得懂,而且还都产生了其实我也会做的错觉。(学渣们在面对很多数学题的时候的一种常见感受就是“一听就懂,一看就会,一做就错”。当然,如果拿破仑在黑板上冥思苦想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动了脑子,那可能他们也能发现这题目并不是这样的简单,但问题是,他们之所以是学渣,就是因为,他们能不用脑子,就尽可能的不用脑子。) 接着到了快下课的时候,约瑟夫又出了一道题,用来“检测大家对今天所学的知识的掌握情况”。然后便将“唯一没能答出上一道题”为借口,再次将拿破仑点了起来。而这道题,却是真正的有难度。结果直到下课,拿破仑还是没做出来。(该死的,那时候距离下课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了,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这家伙真的是个混蛋!一定要好好学呀,可不能再让这个混蛋这样得意了!”拿破仑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了鼓劲。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便走进了图书馆。 趁着天还亮,两人到书库里借了两本书,然后就一起到阅览室里看书。为了保证书本的安全,书库中严禁火烛,所以只要天色一暗下来,书库就无法使用了。(在还没有发明电灯的时代,全世界的图书馆基本上都是这样)不过巴黎军官学校图书馆的阅览室却能够提供免费的照明——只要有学生证,就可以申请一根装在铁制的烛台上的白蜡烛,所以阅览室晚上也还是可以用的。 拿破仑和安德森领了蜡烛,拿着书进了阅览室,准备找一个靠着窗户的,亮一些的地方坐下来,趁着天色还没有暗下来,看看书。毕竟一根蜡烛能支撑的时间相当有限的。 这时候,一个正在在大落地窗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低着头看书的人突然抬起头来,朝他们喊道:“拿破仑,到这边来!” 拿破仑朝着那边望过去,看到约瑟夫正满脸微笑地望着他。 “狗屎!”拿破仑咬了咬牙,但还是走了过去。 “约瑟夫老师,您好。”安德森很有礼貌的鞠躬道。 “安德森,今天讲的东西都听懂了吗?”约瑟夫微笑着问道。 “老师,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但是见到最后的那道题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完全没弄懂。直到现在,那道题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安德森回答道。 “掌握基础的知识和学会实际运用,这当中的确是有很大的距离的。”约瑟夫点点头道,这着他又向拿破仑道:“那么拿破仑,你现在想清楚那道题该怎么解了吗?” “我现在知道怎么解答了。”拿破仑有点不服气地道,“事实上,当时只要再给我一小会儿的时间,我就能解出来。” “解题的速度,也一样是对知识的掌握程度的表现。”约瑟夫却这样道。 “所以同样的题目,你的速度只有蒙日先生的三分之二?”拿破仑忍不住这样道。 这个回答倒是超出了约瑟夫的预料。他皱了皱眉头道:“在计算方面,蒙日先生的确比我强很多。不过在我看来,我的计算速度已经足以支持我的研究了。但是拿破仑,你如果希望能够提前通过毕业考试,你现在的解题能力还不太够。” “啊,拿破仑,你想要提前毕业?”安德森吃了一惊。 “是的,我家里经济紧张,需要我尽早挣钱。”拿破仑道,“而且,我也希望能尽早进入军队,而不是在这里一天到晚的看着那些傻瓜的巴黎贵族。” “我赞同你的看法,但我不会在我的科目上放水。拿破仑,如果你真的希望能提前毕业,那你至少应该真的具备一个真正的毕业生应该具备的水平。”约瑟夫又说道。 拿破仑明白,约瑟夫说的“真正的毕业生”是不包括那些来镀镀金的大贵族的,甚至也未必包括一般的毕业生。那个“真正的毕业生”,多半指的是“优秀毕业生”。不过这种高要求并没有让拿破仑心生怨恨,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达到这样的要求是理所应该的。 “拿破仑,如果你想要提前毕业,就一定要非常优秀才行。”约瑟夫继续道,“我听说过你的打算,所以我早就给你准备了一套练习题。”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从旁边放着的一个包里面摸出了一个小本子,然后把它递给拿破仑。 “好好做!”约瑟夫道,接着便低下头来继续看书。 此后的日子倒是非常的平静,约瑟夫每天不是讲课,就是备课、看书。有时候还就某些数学问题写信和蒙日、拉普拉斯他们讨论。还陆陆续续的又发表了几篇论文。除此之外,已经解决了吃饭问题的约瑟夫又将自己的弟弟吕西安接到了巴黎,并安排他进入路易大帝学校学习。 而拿破仑呢,他已经向学校提出了提前参加毕业考试的要求。为此,他正在疯狂的学习中。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春天女神的裙角摆了摆,连一场像样的春雨都没洒下来,就飘然而去了。干旱的春天过后,干旱的夏天便接着来了。 巴黎城中的面包又涨价了,比起去年年底的时候,足足涨了四分之一。 这个涨价还在约瑟夫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对于一般的平民来说就非常要命了。这个时代的巴黎人还没有有事没事就上街游行示威的习惯,一些在巴黎没法用正常的方法生存的的人,便都纷纷离开巴黎,去乡下,或者是干脆去美洲找出路了。而另一些同样没法用正常的方式生存的人则走上了用不正常的方式生存的道路,比如说盗窃,甚至是抢劫。 不过,这些事情依旧威胁不到约瑟夫,他很少离开学校,那些窃贼之类的家伙的爪子够不到他。事实上,窃贼也好,抢劫犯也好,他们都只能对同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造成真正的危害。至于那些上等人,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上层贵族,就是所谓“中产阶层”也不是这些人轻易危害得了的。这也就是后世的一些白左能够无视社会治安下降带来的种种问题而持续的唱高调的原因之一。 第二十六章,加莱炮台(1) 这年夏天,拿破仑顺利的通过了毕业考试,如愿的从军官学校毕业了。他被调到拉斐尔军团,并获得了炮兵少尉的军衔。拿破仑离开巴黎的那天,约瑟夫去驿车车站给他送行。拿破仑穿了一身新的灰蓝色的军装,在腰间挂着一柄剑,显得格外精神,如果不是矮了点的话,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样子。 “有点军官的样子了。”约瑟夫伸手在拿破仑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好好干,早点成为将军。” “法国的将军有什么好当的?”拿破仑却低声道。 “这样的话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了。”约瑟夫道,“到军队中好好干,练出真本事来,将来不管是干什么都用得上。” 送走了拿破仑,回到学校,约瑟夫刚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就看到校长的秘书威尔走了进来。 “波拿巴先生,校长找您有事。”威尔道。 约瑟夫赶紧站起身来,跟着威尔向校长独占的两层的小楼走了过去。 “威尔,校长找我有什么事情?”一边沿着花坛边的小路往小楼走去,约瑟夫一边问道。 “还像是上面有个什么工程方面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会儿您见了校长就知道了。”威尔回答道。 两人说着话便走进了杜邦伯爵的小楼,一个戴着假发的侍者为他们拉开大门,又顺手接过约瑟夫递过来的帽子道:“波拿巴先生,伯爵在楼上的办公室等您。请您跟我来。” 约瑟夫跟着侍者,上了二楼,进到杜邦伯爵的办公室里。侍者便退了下去。 “啊,波拿巴先生,您来了。”杜邦伯爵道。 “校长,您找我有事情?”约瑟夫问道。 “是的,一些工程方面的事情。嗯……您到过加莱吗,就是专门出蕾丝花边的那个?”杜邦伯爵突然问道。 “没有。”约瑟夫回答道。 “哦,在外省的城市中,加莱还算是不错。带上一个或者几个小情人去度假的很不错的。不过这次我和您提到加莱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一个军方的任务。您愿意去吗?”杜邦伯爵微笑着道。 “我愿意为国家服务。”约瑟夫赶忙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没什么,加莱港的炮台已经太旧了,不堪使用了。所以需要新建一座用来保卫港口的炮台。而新建这座炮台需要一位数学顾问。这件事情原本应该安排蒙日先生去。只是蒙日先生另有要事,所以他推荐了您。约瑟夫——我这样称呼您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约瑟夫赶忙道。 “嗯,约瑟夫。”杜邦伯爵道,“学校的工资其实是很有限的,饿不死人,但是光靠它,要过好日子也不容易。而执行这类的任务,虽然很劳累,但是收入却很不错的。出几次这样的任务,就能攒一笔小钱了。你看蒙日,他的工资其实比你高得有限,但是靠着这类事情多,他的收入至少是你的六七倍。” 约瑟夫知道,蒙日将这件事情推荐给他,固然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多,忙不过来,但其中照拂自己的意思也是很明显的。便感激地道:“多谢校长。” “谢我干什么?你更应该谢谢蒙日先生。”杜邦伯爵笑道,“当然,蒙日这人有些古板,你要送礼给他,他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在侮辱他的人格……”说到这里,杜邦伯爵又摇了摇头,“你要感谢他,最好是寄一篇有创建的文章给他。嗯,你这次去担任数学顾问,无论是我,还是蒙日,都希望你能借这个机会在学术上更进一步。嗯,那边的事情虽然并不算太急,但是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一下,尽快的到加莱去报道吧。” 约瑟夫知道这句话基本上等于中国的端茶送客了,便再次向杜邦伯爵致谢,然后退了出去。如今学期也快要结束了,他手头上也基本上没什么事情。所以稍微处理了一下,三天之后,他就带着杜邦伯爵签发的介绍信,乘上驿车,前往加莱。 在后世,在巴黎和加莱之间有欧洲之星高铁相连,从巴黎去加莱,连一个小时都不用。但是在这个时代,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情,花了整整两天,约瑟夫才在接近日暮的时分来到了加莱。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约瑟夫便没有直接去加莱港口的海军营地。这个时候,海军那边多半不会有人接待他。所以他直接在港口附近找了个很普通的旅馆住了下来,在和臭虫搏斗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天一亮,他便离开旅馆,并且下决心,再也不住这种便宜旅店了。 沿着石条铺出来的街道,约瑟夫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加莱的港口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嘈杂的民用码头,那里的几条栈桥边停靠着不少笛型船以及其他的一些船只。虽然还很早,但也已经能看到有水手在擦洗甲板了。而在另一边,则是法国海军的军用码头。加莱港的军用码头的规模就比民用码头小了很多,只有一条栈桥,栈桥边上,也只停着一条单层甲板的护卫舰和一条只有两根桅杆的巡逻船。法国海军的主力一向都在地中海方向上,而加莱港距离英国太近——站在岸边的高处往西边张望,如果天气好,你甚至能直接望到对面多佛港两边绵延的白崖。加莱距离英国的军港多佛港直线距离只有三十多公里,法国海军可能觉得如果将主力布置在这里,总让人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被英国海军直接堵在港口里了。所以他们从来不将自己的主力布置在这里。也许是基于同样的考虑,英国人也从来不将主力舰队部署在多佛。 约瑟夫便朝着军用码头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走到架着拒马的大门前。 “站住,军事禁区,不得靠近!”一个红鼻子的哨兵朝着他大喊了一声,然后提着带刺刀的燧发枪朝着约瑟夫走了过来。 “我是巴黎军官学校的数学教师约瑟夫·波拿巴。奉命前来向维尔福司令官报道。”约瑟夫一边说,一边掏出介绍信,递了过去。 那个哨兵将枪交到左手,右手接过介绍信,扫了一眼封面,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约瑟夫,便道:“先生,请您在这里略等一下。” 说完这话,他便拿着介绍信转身走进了大门里。向另一个哨兵吩咐了两句,便拿着信,朝着那边的一栋小楼走了过去。 约瑟夫便站在大门外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那个哨兵和一位上尉一起走了过来。 那个上尉向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我是海军上尉西塞。维尔福司令现在并不在港口。而是在那边山上的要塞里。我可以派一个人送您过去。” “那么就劳烦您了。”约瑟夫回答道。 “您会骑马吗?”西塞上尉又问道。 “会一点儿。”约瑟夫回答道。 “那就好。”西塞道。他又转过头去对那个哨兵道:“皮埃尔,去给我们牵两匹马来。” 哨兵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西塞便和约瑟夫聊了起来。 “如今巴黎军官学校居然有这么年轻的数学老师了?”西塞道。 “蒙日先生崭露头角的时候也很年轻。”约瑟夫回答道。 “啊,是呀,天才都这样。”西塞说,“嗯,我看您的姓名,您的祖上是意大利人?” “我是科西嘉人。”约瑟夫回答道,“也算是半个意大利人吧。” “我的爷爷那一代,还是意大利人呢。不过,我们家在法国已经三代了。嗯,我都不太会说意大利语了。”西塞道,“我听说科西嘉方言和意大利语非常接近?” “的确非常接近,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科西嘉方言更应该算成是一种意大利语的方言……” 两个人正说着,哨兵皮埃尔已经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这是两匹普通的军马,海军只需要用于通勤和拉挽的马匹,并不需要用于上阵冲锋的战马。 西塞将其中一皮灰白花的母马的缰绳递给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您跟着我,我会放慢速度的。” 约瑟夫道了一声谢,便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西塞站在一边,似乎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扶约瑟夫一把。他见约瑟夫干脆利落地上了马,便点点头,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然后催动马匹,走在了前头。 要塞距离军港其实并不远,事实上,要塞就在港口旁边的一处几十米高的小高地上面。两个人驱动马匹小跑了不过几分钟,就接近了要塞。 在要塞的拒马前下了马,西塞向要塞前的哨兵说了两句话,便将两匹马交给了那个哨兵,然后带着约瑟夫走进了要塞。 “哨兵认得西塞是肯定的。但是仅仅因为认得他,就连问都不问,便任凭他将另一个人带进要塞,法国海军的这个纪律执行……难怪会被英国人花样吊打。”约瑟夫忍不住想道。 西塞带着约瑟夫沿着一条石板路,绕过正面的炮位,接着又绕过一片枫树林,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里就是要塞的指挥部了,维尔福司令官就在这里。”西塞对约瑟夫道。然后带着约瑟夫走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加莱炮台(2) 要塞司令安托万·德·维尔福中校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对于约瑟夫的来访,他显得很高兴。 “啊,波拿巴先生,我还以为您还要几天才能过来呢。”维尔福司令官道,“没想到您来得这样快。嗯,您需要休息一下吗?” “谢谢,不过不需要。”约瑟夫说,“事实上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只是到达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就在旅馆里休息了一晚上。因此,我并不需要更多的休息了。” “年轻就是令人羡慕呀。”维尔福司令官笑道,“我当年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无论怎么忙,都不觉得累的。既然你不需要休息,那么扩建炮台的相关工作,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嗯,西塞上尉,你先带着波拿巴先生去安顿下来,然后带他到图书室去查阅相关资料,并带着他实地考察。啊,波拿巴先生,您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对西塞说。” “多谢您的关照。”约瑟夫回答道。 从小楼中出来,西塞便问道:“波拿巴先生,您的行李放在哪里?” “还在旅馆中呢。”约瑟夫回答道。 “哪个旅馆?”西塞道,“我可以派两个人把您的行李拿过来。嗯,我们就安排您住在那边的军官宿舍里。这里的条件没法和巴黎比,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是一家叫做‘克劳德旅馆’的小旅馆。”约瑟夫回答道,“另外,您叫我约瑟夫就行了。” “啊,‘克劳德旅馆’?”西塞笑了起来,“约瑟夫,你一定是看它距离港口近,而且外面看上去还不错,价格也实惠才住在那里的吧?嗯,你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他们旅馆的床铺上得臭虫可是出了名的多!”似乎怕约瑟夫觉得自己在嘲笑他,西塞又加上了一句:“嗯,我以前也上过他们的当。那个老板克劳德是个有本事的家伙,只是他的心思完全没放在如何经营旅馆上。嗯,我先带你去军官宿舍看看吧……” 要说加莱要塞的军官宿舍其实条件比巴黎军官学校的教师宿舍还要稍微好一点,毕竟这里的地皮和其他东西的价格都要比巴黎便宜不少。 安顿好了之后,便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西塞便带着约瑟夫去军官食堂用吃午饭。加莱靠海,各种鱼类要比巴黎丰富得多,也便宜得多。 “要我说,你们的生活比巴黎好多了。我们在巴黎拿到的钱和你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巴黎的物价却比这里贵了太多。”约瑟夫将一块鱼肉塞进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 “但是巴黎毕竟是巴黎呀。”西塞却说,“巴黎的物价的确更贵,但是这里的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去巴黎的。嗯,外省的这些地方,实际上更适合养老,但并不是特别适合年轻人,年轻人要想有所成就,还是应该去巴黎。如果我能去巴黎,我宁可忍受更高的物价。如果只是为了钱,去海外钱更多呢。只不过向我们这种没什么门路的人来说,要去巴黎可不容易。” 的确,巴黎有更多的机会,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巴黎是任何外省城市都无法媲美的。 “也许,嗯,西塞,你是炮兵上尉吧?”约瑟夫突然道。 “是的?怎么了?”西塞问道。 “关于炮台的一些事情,我还要请教一下你,毕竟我只是个学数学的,有关大炮的事情,很多地方我并不是很清楚。”约瑟夫解释道。 “哦,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门路,可以帮我到巴黎去呢。”西塞开玩笑道。 “嗯,就我所知,巴黎军官学校其实一直缺乏一位海洋专家。如果你能够胜任的话……”约瑟夫也带着开玩笑的意思道。 “见鬼,我晕船!”西塞道,“就没有别的地方缺人吗?” “暂时没听说。”约瑟夫摇摇头道,“你不是海军吗?怎么会晕船?” 西塞的脸微微一红:“海军……海军又不是都要坐船的,守港口炮台的也是海军。我在港口炮台服役,又不用上船。我的炮术很好的,你在整个海军里面都找不出几个比我更好的炮手。如果不是因为晕船……话说,你们学校就不需要炮术教官吗?” “这个暂时真没听说。”约瑟夫道,“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有需要,这个位置也多半也会挑选一位陆军军官。” 和海对面的英国不一样,法国一直以来都是所谓的陆权国家。在法国军队中,陆军的地位和影响力都是要超过海军的。 “这样呀。”西塞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说,“约瑟夫,你在巴黎,知道的消息多,要是知道了什么门路,还希望你能记得我。” “我肯定记得的。”约瑟夫说道。 约瑟夫的回答不全是客套,他也需要在海军拉一点关系。未来的几年中,法国北部的收成一直都不太好,但是法国南部其实并不缺粮食,只是因为此时的法国,依旧是一个封建国家,国内关卡林立,人为地导致商品运输成本上升。如果能走通海军的关系,直接从南方弄到粮食,然后用海军的军舰运到北方港口,就能有不少的收益。若是直接从海对面的英国走私,收益甚至会更高。 “其实加莱也是个好地方,这里是北方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了。经济上也会有很多机会的。”约瑟夫又道,“你在这里,其实也有很多机会的。说不定,我有事情也需要你帮忙呢。总之,我们是朋友,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那就一言为定了。”西塞道。 此后的几天里,约瑟夫又和设计师米歇尔就翻新炮台的计划进行了讨论。作为炮台上的炮兵的指挥官,西塞也参与其中。 “炮台的第一要求就是要能控制船只进出港口的航道。我们如今的这座炮台,还不足以控制整个航道。所以我们计划在这个位置,新建一座炮台,这样两座炮台配合,出入港口的航道就都能控制住了……”米歇尔指着图纸介绍道。 “这个位置应该是不错的。”约瑟夫看了看图纸道,“有什么需要我来计算的吗?” “主要是火炮弹道的一些数据。还有整个的要塞的具体设计上都有不少需要您的意见。”米歇尔回答道。 “可惜现有的火炮,而且这附近缺乏合适的高地,导致我们的大炮射程太近,虽然勉强能掩护航道,但是却远远不足以掩护舰队出港展开队形。万一舰队对堵在港口中了,还是没办法出港战斗。”约瑟夫又道。 海军作战是需要首先排好队形的。这样才便于发挥火力进行机动,而不至于一会儿自己人挡住了自己人的射界,一会儿自己的军舰在机动的时候撞在了一起。军港中的空间有限,舰队肯定是无法在港口内完成编队的。要完成编队,就必须先把船开到港口外的宽阔海域去。而一旦敌方舰队抢先堵住了港口的入口,他们自然不会允许港内的军舰开出港口再编好编队。肯定会趁着出港的舰队还没来得及编好队伍,就向它们发起攻击。如果港口炮台的火炮的射程足够远,那就有可能为舰队出港编队提供保护。 要做到这一点,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在炮台上安装巨炮。炮台相比军舰的一大优势就在于承载能力。炮台建造在坚实的大地上,不用担心会被大炮压沉,所以,上面完全可以安放比军舰上大得多的巨炮。而更大的大炮总是更容易拥有更大的射程。 不过这种做法也有问题。第一是巨炮生产成本太高。而来则是巨炮的射速太低,比如土耳其人的乌尔班大炮,每天最多才能开七炮。当然,那是十五世纪的东西了,但是现在的巨炮,在射速上的提高依旧相当有限。这样慢的射速,是不足以完成掩护舰队展开的任务的。 第二种方法就是将火炮架设在尽可能高的位置上。这样就能显著的增加火炮的射程。再考虑到炮台上的大炮位置稳定,不像船上的那些炮会随着船只乱晃,(舰炮因为晃动,只要目标距离稍微远一点,炮弹就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了)所以有效射程天然的就会更大。这样一来,就能给港口中的军舰提供一个展开队形的空间了。 但加莱的港口附近却没有位置正好的天然的高地。如果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必须靠人工堆土,以人工方式堆起一座高地。这就需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或者得更直白一点就是:需要花更多的钱。 “海军认为加莱港内不会有什么需要排战列线的舰队的。所以炮台只需要能保证封锁航道,阻止敌军攻击港口就够了。”设计师米歇尔回答道,“毕竟加莱不是土伦。这里最多也就会有一两条巡防舰而已。加莱主要还是商业港口,商船什么的,可不需要排战列线。你看对面的多佛,那里天然的有高地,建造炮台要比这边方便得多,但即使如此,英国人在那里也没放几条军舰。” 因为新建的炮台规模有限,所以整个工程的难度也相对较低。这对于初次涉及这类事情的约瑟夫来说,其实也不是坏事情。 第二十八章,科学新星 加莱炮台的设计和相关计算其实并不算特别的难,蒙日将这个活交给约瑟夫,其实更多的是让他能多弄点钱。不过很快蒙日就发现,约瑟夫在这个工作中所得到的,可不仅仅只是一点钱而已。 七月的一天,正在尼斯出差的蒙日突然接到约瑟夫寄来的一封信。这是一封非常厚的信件,沉甸甸的,如果不是通过军队的渠道,这封信肯定会让约瑟夫付出更多的邮费。蒙日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纸,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字和符号。 蒙日略略的看了一下,知道这封信,讨论的是流数的极限问题。不过他这时候正要出门,来不及细细地研究这封信,于是蒙日便将信件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便出门去了。 忙完了工作,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几个同事便相约一起出去吃饭。他们自然也邀请了蒙日。不过蒙日却以他还有些个人事务需要处理为由加以推辞。那几个同事也不多劝,便自己去了。 依照基督教的说法,有七种罪恶会让一个人的灵魂坠入地狱,分别是骄傲、妒忌、暴怒、懒惰、贪婪、好吃、好色。如果这是真的的话,在欧洲,法国人因为好吃而坠入地狱的几率应该是最高的。和东方的大吃国一样,法国人,尤其是法国的贵族们“好为长夜之饮”在整个欧洲都是出了名的。而相比巴黎,尼斯的物价要便宜不少,各种海鲜也极为丰富,几个人从下午一直吃到深夜,直到美食和美酒不但塞满了他们的肠胃,甚至都塞满了他们的食道,一直到了他们的喉咙,他们才晃晃悠悠的上了马车,回到自己的住处。而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直以来生活都非常有规律,按照习惯,早就该上床睡觉的蒙日的房间里居然还亮着灯。 “蒙日在干什么呢?”有人嘟噜道。 “管他呢,那个死板的家伙,就不像是个法国人。”另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回答道。 不过这些喝得醉醺醺的家伙并不是真的要研究蒙日在干什么的问题。所以他们也只是嘟噜了一下,就自己回去睡觉去了。 蒙日自然不知道在他的门外,那些醉鬼们是如何说他的。在他的书桌前,摆着一大叠的草稿纸,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种计算式子。他皱着眉头,认真的计算着,直到又一根蜡烛燃尽熄灭,而他的窗外的天空也开始微微的发亮了。 “约瑟夫的这个研究相当的好,至少我现在没发现什么问题。嗯,他是在处理炮台的建造的问题的时候,受到的启发?年轻真的好呀,我年轻的时候,思路也比现在敏捷多了。”蒙日放下羽毛笔感叹道。 “约瑟夫应该也将这篇论文寄给了科学院。不知道科学院里的那些家伙是怎么评价的。”蒙日最后这样想道。 约瑟夫的确将这篇论文寄给科学院了,不过有一点蒙日还是没预料到,那就是约瑟夫在一个星期内又给科学院寄去了一篇新的论文,在这篇论文中,他还推导出了一个重要的不等式。这个不等式在原本的历史上叫做柯西不等式,但如今,恐怕也要改名字了。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起点而已,半年后,约瑟夫又发表了物理学论文《摩擦生热研究》,在这篇论文中,约瑟夫用封闭在一个被浸没在水中的玻璃盒子中的两块冰相互摩擦融化,而对比组的等质量等温度的两块冰自然融化,并记录了两个组别中的水的温度变化。采用了摩擦一组的水温并没有更急剧的下降。其下降量反而更小,下降曲线也更平缓。约瑟夫指出,这一现象和依据传统的热质说能做出的推论截然相反。据此,他进一步推断,如今流行的热质说可能并不正确。 “热质说”是是在拉瓦锡用实验推翻了“燃素说”之后出现的一种科学假说。这种解说假定,热是一种称为“热质”(caloric)的物质,热质是一种无质量且不占据空间的物质,物体吸收热质后温度会升高,热质会由温度高的物体流到温度低的物体,也可以穿过固体或液体的孔隙中。 “热质说”能相当有效的解释许多物理现象。例如热茶在室温下冷却就可以用热质说解释:热茶的温度高,表示热质浓度较高,因此热质会自动流到热质浓度较低的区域,也就是周围较冷的空气中。热质说也可以解释空气受热的膨胀,因空气的分子吸收热质,使得其体积变大。若再进一步分析在空气分子吸收热质过程中的细节,还可以解释热辐射、物体不同温度下的相变化,甚至到大部分的气体定律。所以一直到十九世纪中期,“热质说”都是主流的科学假说。当时也已经有人提出了分子运动说,但是在这个时代,人们一般认为这两个学说是等价的。 然而“热质说”也是存在漏洞的。因为“热质说”认为“热”是一种物质,而依据罗蒙诺索夫的“物质不灭定律”,“热质”自然是既不能凭空产生,也不能被消灭,而只能在一个物体和另一个物体之间传递。由此而来,便有一个很自然的推论,那就是,如果某个物体的温度上升了,那必然有另一个物体的温度会出现下降,而升温的物体得到的热质总量应该等于降温的物体失去的热质总量。这使得这种假说很难用来解释摩擦生热这一类的现象。因为在这类现象中,很难找出,甚至干脆就找不出失去了“热质”的物体。比如在约瑟夫的这个实验中,就根本找不出让冰融化为水的热质的来源。 和历史上最初完成这一实验的汉弗里·戴维不一样。汉弗里·戴维并不完全清楚这个实验后面的意义,也没有从数学上对这一实验进行严密的分析。事实上他自己对于这个实验就不太重视,所以在当时这一实验就被忽视了。 但约瑟夫可不同,他还给这个实验配上了较为严密的数学分析,证明了在这个问题上,热质说和分子运动说并不等价。 “老实说,这篇论文几乎就已经给热质说判了死刑了!”拉普拉斯满脸痛苦地对拉瓦锡道,“约瑟夫这家伙,真是让人头疼!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可以研究的东西,但他却似乎总是以去摧毁人家的大厦为乐趣。他……他这真是……” “是呀,我也感到了上次他提出光是波的时候,你们的痛苦了。”拉瓦锡苦着脸回答道,“事实上我刚刚依据热质说完成了一份研究。” “我也一样。”拉普拉斯回答道,“我刚刚有个想法,也许在将热质的变化考虑进去之后,能够修正牛顿的音速公式的一些问题。然而现在,这个研究刚刚开了个头,就几乎不得不暂时中断了。” “这倒也不是大问题。”拉瓦锡道,“首先你的研究还没进行多久,现在改成从分子运动的角度研究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依照约瑟夫的论证,分子运动虽然和热质说并不完全等价,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其实还是可以视为等价的。所以,你要改动的地方应该很有限。但我的研究都已经完成了……” “那么,老师,你怎么看他的这篇论文?”拉普拉斯问道。 “还能怎么看?”拉瓦锡道,“和上次一样,至少目前,我没有找出他的论文中的问题。当然,他的这观点肯定有问题,热质说怎么可能错误呢?最多不过是有需要改动,需要补充的地方。嗯,他也承认,也许除了他的解释之外,还有其他解释。目前的热质说在摩擦生热的问题上的确存在缺陷,但是这也不能说热质说就完全完蛋了,这只是说明要让它继续成立,我们就必须对它进行更多的修补……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找到修补它的思路……这个约瑟夫,总是在给我们捣乱。” 拉普拉斯注意到,虽然约瑟夫的研究给拉瓦锡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而且很多地方都和拉瓦锡的研究有冲突。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拉瓦锡应该对约瑟夫不会有太好的印象,但是如今拉瓦锡提起约瑟夫的时候,虽然嘴上都是抱怨,但是说话时候的语调神气却好像是在说“这个孩子真是调皮”,并没有包含任何的恶意。 “老师居然是这样宽厚的人?不像呀!”拉普拉斯忍不住想道,“而且他事实上,根本不认同约瑟夫的观点。要是是别人提出这样的观点,比如说是我的话,也许,也许老师早就暴跳如雷了,但是为什么这一次,他的态度却是这样的温和?” “那个小子呀,真是聪明,就是太爱捣乱了。你说他如果能把聪明都用在有用点的地方,而不是专门给我们捣乱,该有多好。嗯,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谈谈。”拉瓦锡并没有注意到拉普拉斯的那些念头,依旧微笑着这样说。 第二十九章,让诺贝尔无路可走(1) 离开了科学院,拉瓦锡并没有回家,而是乘着马车,出了巴黎,往奥尔良公爵的一处庄园去了。前几天,他向公爵借了一块地方,用于新的科学实验。 也许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国王陛下老是生不出儿子。(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嫁给他十一年后才生出第一个儿子)使得国内很多和国王有近亲的大贵族都产生出了国王可能绝嗣,王冠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的想法。作为国王的近亲的奥尔良家族也未必没有产生类似的想法。几年前,在国王接受了一次手术之后,往后终于怀孕,并连续生下了两位王子。但是野心这种东西,一旦产生,便很难自然的熄灭。就好像麦克白,因为女巫的预言,而对苏格兰的王冠产生了野心。虽然此后,老国王明确的表示,他的王冠将交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麦克白,但麦克白对王冠的野心却并不因此而熄灭,反而变得更加炽烈。并最终驱使他走上弑君夺位的道路。而包括奥尔良家族在内的一些大贵族也和麦克白一样,他们的野心并没有因为王子的出世而消失。再加上国王性格软弱,而王后呢,虽然性格要强硬不少,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并没有接受过多少政治方面的教育,在政治上相当的幼稚。这便更让那些大贵族们觉得“彼可取而代之”了。 为了能“取而代之”,这些年中,包括奥尔良家族在内的大贵族一边努力地明里暗里地给国王拆台,让国王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同时又有意的造出舆论,来诋毁王室。当然他们并不会将矛头直接指向国王——这样太直接,也太容易暴露自己的野心了。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标指向了玛丽王后。玛丽王后性格刚强,但却缺乏政治智慧,再加上爱慕虚荣,对金钱毫无概念,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地便让踏进了陷阱。他们一边巴结玛丽王后,诱使她不断地举行各种舞会,并每年从她的手中骗走上百万法郎的“馈赠”;一面却又在社会上诋毁她“铺张浪费”,甚至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赤字夫人”。最近爆出来的诡异的项链事件更是让王后名誉扫地。(一个女骗子,竟然能够在导演了这样一出将王后都陷进去了的大戏之后,还能从戒备森严的监狱中扬长而去。这里面有没有问题,那真是天知道。) 当然,贵族们还是有分寸的,他们的宣传始终都坚持一点,那就是国王是好人,只是耳朵根子太软,太怕老婆,所以才……总之“当今圣上至圣至明,只是被几个奸臣……不对,只是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种宣传,表面上看似乎是在为国王开脱,但就其效果而言,其实比直接攻击国王贪婪残暴更好。因为一个贪婪残暴的国王固然让人痛恨,却也让人恐惧;但是一个被自己的老婆辖制住了的善良软弱的“老好人”,却会被人蔑视。 马基雅维利认为,地位最为虚弱,最容易被推翻的君王并不是人人都痛恨的暴君,而是被臣民们普遍鄙视的君王。通过这样的宣传,大贵族们将人们的仇恨引导到了王后身上,同时将最可怕的东西——藐视——留给了国王。 如果路易十六是一位雄主,不,甚至不需要是一位雄主,而只需要是一位暴君。他也能通过暴风骤雨般的手段来狠狠地平息这些议论,至少让人们对他的藐视变成痛恨和恐惧。相对而言,一位令人恐惧的暴君的王冠也比一个被人藐视的国王的王冠戴得更稳当。 然而路易十六却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瞻前顾后,根本就下不了将那些大贵族们砍得人头滚滚的决心。而他的退让,却让包括奥尔良家族在内的大贵族们越发的觉得法兰西的王冠天然的就该戴在自己的头上。 马基雅维利在君王论中还提出,君王还应该通过一点点的给人恩惠的方式,让百姓对自己又是感激,又是期待。所以在给国王下各种绊马索的同时,大贵族们争相将自己装扮成“人民的朋友”,“开明的绅士”,“民主的先驱”。用后来伟大导师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当然,大贵族们这样做的最终结果肯定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不过至少目前,这些手段还能让人民走到他们身后来。 为了装扮成“人民的朋友”,“开明的绅士”,“民主的先驱”,大贵族们都作出热爱科学,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样子。越是支持学术研究和学术自由就成了这些大贵族们竞相标榜的事情。而支持已经成为了法兰西的骄傲的拉瓦锡的研究,自然也是一件“人民的朋友”,“开明的绅士”,“民主的先驱”应该做的事情。 菲利普斯公爵殿下正好没事,便也在那里等着拉瓦锡。他对于拉瓦锡的实验也很感兴趣,于是便向拉瓦锡打听起他的实验的内容。 “大师,您知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您可以告诉我,您要在这里做什么实验吗?”菲利普斯公爵在借出这片场地的时候曾经这样问道。 “哦,约瑟夫给我写来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他用浓硝酸和浓硫酸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小心地处理甘油,得到了一种威力非常大的液体火.药。嗯,也许就像约瑟夫说的那样,不应该叫火.药,而应该叫炸药。这种液体炸药还有很多的问题,只是约瑟夫现在忙于数学上的事情,而且对于这类事情他也不算特别精通,所以他在只进行了初步的实验的情况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我尝试了一下,的确像他说的那样,这东西威力非常大。威力上至少是褐色火药的好几十倍到一百多倍。” “这么厉害?”菲利普斯公爵吃了一惊。 “可不是吗?”拉瓦锡道,“你知道,约瑟夫把那东西的威力说得就像是宙斯的雷霆一样。他建议我自己试验的时候,实验量一次不要超过一克。然后我就弄了一克试了试,真的爆炸了。而且威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嗯,公爵先生,这东西相当危险。要进行全面的试验,那肯定是没办法在巴黎城中进行的。” “这样的东西,似乎应该由军方来研究吧?”菲利普斯公爵道。 “啊,公爵殿下,你也许不知道,这东西威力虽然大,但是它真的不适合军用,至少目前不适合军用。”拉瓦锡望着菲利普斯公爵道,“您也许不知道,这东西非常不稳定。一点点震动,或者光照,或者稍微加热一下,这东西都会爆炸。殿下你想,若是用于军用,这东西在运输途中,只要马车的车轮在一个小坑里面颠簸一下,整整一马车的炸药就会轰的一声炸开来,威力相当于一百多辆马车的火药一起爆炸。” “我的上帝!”菲利普斯公爵道,“要是这样危险的话,那这东西怎么用?” “军用是不行了。”拉瓦锡道,“这东西不好运输,很多时候需要在使用的现场调制。军用,怎么可能在战场上现场调制呢?倒是民用,比如说用来采矿,我们可以直接在采矿的现场制备这东西,然后立刻使用,这样就相对安全一些。公爵大人,这东西其实非常有用的。比如采矿,比如开挖运河等工程上都可以派上大用场,很多时候甚至会带来革命性的变化。而且用的原料的成本也不算高,如果制备的问题能解决,这东西应该能赚不少钱。公爵殿下有兴趣吗?” “如果制备的问题能解决?我的大师,这么说来,这东西的制取还存在问题?”菲利普斯公爵问道。 “是的,目前还只能实验室制取,一次制取的数量相当有限。如果要大规模应用,制备的方式肯定要有一定变化。而且这东西即使在制备的时候,也有相当的危险。大规模制备的话,环境和实验室又不一样,所以还需要细致的研究。”拉瓦锡解释道。 “那么,拉瓦锡先生,这个研究我可以参加吗?”菲利普斯公爵问道。 “当然可以,我非常欢迎您的参加。将来您还可以为这种产品命名,另外。将来的论文作者的位置上也能签上您的名字呢。”拉瓦锡道。 公爵笑了起来:“啊,这可不行,人家会说我不知羞耻的追求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荣誉的。所以论文作者的位置上,是绝不能有我的名字的。不过如果您能在论文中提到我为这个研究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的话,那我倒是会非常高兴。” “这不是问题。”拉瓦锡笑道,“另外,这个研究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公爵殿下您虽然可以参加,但是在进行一些危险的操作的时候,还是请您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第三十章、拿破仑要当鲁迅了? 硝化甘油这东西,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在1846年,由意大利化学家索布雷发明的。但制造它的原料,比如甘油、硝酸、硫酸却都已经存在了。在这个时间点上做出硝化甘油来,在技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难度了。事实上,硝化甘油的制取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只要注意整个制备过程中都必须保持较低的温度就可以了。 但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这个注意事项,却是花费了巨大的,甚至是血的代价,才被人们掌握。鲁迅先生曾感叹说:“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初用了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其实技术进步的历史也是如此。很多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掌握的技巧,说穿了其实相当简单。 约瑟夫当然并不希望拉瓦锡被硝化甘油炸死,所以在写给拉瓦锡的信件中就明确的提出了控制温度这一条。约瑟夫从分子运动的理论出发,认为更激烈的分子运动会让反应趋向激烈,从而增加危险性。因此控制温度,让温度始终保持在较低的水平上,虽然会减慢反应速度,但却能大大的增加安全性。 不过即使有了这个关键的指点,要想一点事情都不出,还是有难度的。就在两天之后,拉瓦锡在奥尔良公爵的地盘上的第一次爆炸就发生了。一个助手没有严格的按照操作规程来进行操作,再注入酸液的时候速度过快,结果导致了一死五伤的严重事故。这还是因为制取的硝化甘油数量相对较少的缘故,要不然,剩下的五个人多半也保不住性命。 这次爆炸把拉瓦锡吓得不轻,当时他也在场,只不过因为口渴了要喝水暂时离开了一会儿,便发生了爆炸。当然,如果他当时在场,助手是不是还会不按规范要求来,也很难说。倒是菲利普斯公爵反倒是显得格外的镇定,甚至对这东西更有兴趣。因为他亲眼看到了这东西的威力,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东西真的大有前途。至于研究过程中,出现伤亡,嗯,他们也是为了科学的发展而牺牲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不一样。像他们这样,为科学的发展而牺牲,那就是死得重于阿尔卑斯山。至于将来生产的时候会不会炸死人,嗯,生产事故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出门走路还有人被马车撞死了呢。再说,那些工人就算死了,也是为建设法兰西死的,那还有什么问题?反正无论如何,死不到公爵殿下这里,就像公爵殿下上街的时候绝不会被马车撞死一样。 就在菲利普斯公爵的庄园里时不时的传来爆炸声的时候,约瑟夫完成了在加莱的事务,回到了巴黎。而他的弟弟拿破仑带着弟弟路易也来到了巴黎。 “我在军队里请了假,回了一趟科西嘉,把路易给你带来了。你这里有水没有?我都快渴死了。”一见到约瑟夫,拿破仑便这样喊道。 “水在那边,你自己倒着喝。”约瑟夫道。接着他又走到路易的跟前道:“嗯,路易,你又长高了点,已经比拿破仑要高了,哈哈哈。拿破仑,在我们家,包括女孩子在内,你恐怕要成为最矮的一个了。” 拿破仑很不喜欢别人拿他的身高开玩笑,但是他知道他越是表现得生气,约瑟夫这个可恶的家伙也许反而会越是得意。所以他干脆不理会这个家伙,只管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咕噜噜的喝了下去。 “家里怎么样?”约瑟夫又问道。 “很不好。”拿破仑说。 “没什么不好的,和以前一样。”路易说。 “和以前一样就是最不好的不好。”拿破仑道。 “怎么了?出来见了世面,对科西嘉不满意了?看不上科西嘉了?”约瑟夫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翘起腿来问道。 “我怎么会看不上科西嘉?”拿破仑颇有些不满地道,“只是科西嘉实在是太缺乏变化了。在法国,在巴黎,你总能感觉到变化,新的思想,新的科学,新的机会,每天都在变化,都在进步。但是科西嘉呢,今天和昨天没有区别,昨天和前天没有区别。我和人们交谈,他们的脑子里面想的东西和十年前,甚至是一百年前,两百年前都没什么区别。甚至包括那些爱国志士都是这样,他们只想着能独立了,然后关起门来,继续过几百年前的日子。这可不是好事,科西嘉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你觉得科西嘉应该是什么样子?拿破仑,话说好像当年你也是这样想的呢。”约瑟夫带着嘲讽的笑容注视着拿破仑。 “这说明我进步了,超过了别人。”拿破仑却这样回答道,“至于科西嘉应该是什么样子。我觉得未来的科西嘉应该是一个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国度,就像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他们描绘的那样。” “拿破仑,你确实是进步了!”约瑟夫笑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在家乡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首先,我觉得,科西嘉的最根本的问题倒不是法国的占领,而是人民不能觉醒。要真正的改变科西嘉,首先就要教育我们的人民,唤醒我们的人民。” “啥?”约瑟夫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这家伙有毛病了吧?难道说,因为咱穿越过来,带来的蝴蝶效应,这家伙不打算当名将了,而打算要去当一个唤醒民众的鲁迅了?” 约瑟夫迟疑了一下,问道:“拿破仑,你具体的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写一部科西嘉的历史,就像《高卢战记》那样的。”拿破仑道。 听了这句话,约瑟夫松了口气,看来拿破仑还是拿破仑。《高卢战记》是古罗马的凯撒大帝的作品。这说明,拿破仑心中的榜样依旧是凯撒大帝这样的政治家军事家。而创作科西嘉历史,也只是他用来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而已。 “我并不是太看好你的打算。”约瑟夫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科西嘉的文盲的比例要比法国和意大利都更高,能够阅读的人很少。” 拿破仑张开嘴,准备反驳,但是约瑟夫却不给他机会,而是继续道:“拿破仑,你先不要急着辩驳,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说,虽然科西嘉能阅读的人少。但是只要这些人认识到了问题,并且了解到了外面的新的正确的思想,他们就不但能改变自己,而且能带动其他的人,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科西嘉人的领导者。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拿破仑盯着约瑟夫看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这有什么不对吗?”因为他根据约瑟夫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的老习惯,估计约瑟夫立刻就会对他进行尖刻的嘲讽,所以这个回答有点不情不愿的。 事实也证明,他的这个预判是非常准确的。约瑟夫立刻就开口道:“我愚蠢的兄弟呀,你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你居然相信,可以用道理来说服人!这真是笑死人了。” 说到这里,约瑟夫突然向前俯下身子,贴近了拿破仑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的兄弟,你要记住,支配大多数人的行动的,从来不是他们的脑袋,而是他们的屁股!关键不是什么是对的、是符合道德的,而是什么是对他们有利的、是他们的屁股到底坐在什么位置上!明白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直起身子道:“你用你的脑袋想一下,一个‘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国度’,对于你要依靠着一起成事的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是有利,还是有害?不要提道德、理想这类东西,你就把他们全看成是马基雅维利描绘的那样的人,然后再想想,他们会支持‘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国度’吗?别的不说,在法国,你也看得到,最反对你说的‘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国度’的,都是些什么人?” 拿破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开口道:“但是,约瑟夫,他们并不都是马基雅维利。要知道,我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许的确一厢情愿了一点,他的这个反驳,声音却很低,显得气势不够足。 “拿破仑,个人和群体是不一样的。有背叛自己的利益的个人,但是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有背叛自己的利益的群体。”约瑟夫道,“拿破仑,你要改变科西嘉,那就必然会导致利益分配方式的重新确定,那就是在发动一场革命。而自古以来,在一切的革命中,最首要的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 拿破仑摇了摇头。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约瑟夫又无耻地将伟人的思想当成了自己的思想,“过去那些成效甚少革命斗争,其失败的原因很多,但最基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革命者是群众的向导,在革命中未有革命者领错了路而革命不失败的。我们要想有不领错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就不可不注意团结我们的真正的朋友,以攻击我们的真正的敌人。” 拿破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中的那股不服气的神气已经消失了,反倒是流露出了渴求的光芒。 “那我们怎么确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呢?”拿破仑问道。 第三十一章,科西嘉社会各阶层调查和阿芒的剧本 “如何判断到底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约瑟夫笑了,“我的兄弟,你总算是问了一个不那么愚蠢的问题。嗯,拿破仑,你想一想,什么样的人希望生活有变化?什么样的人希望维持现状?” 若是没有刚才的交谈,也许拿破仑立刻就会说:“那些勇敢的,富有冒险精神和英雄气概的人希望改变;而那些平庸的、没有理想和抱负的庸人希望维持现状。” 不过如今,拿破仑已经基本上跟上了约瑟夫的思路,当然不会做出这样的愚蠢的回答了,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对现实不满,认为自己应该能得到更多的份额的人想要革命;而对于现在的分配方式很满意的人希望维持现状。嗯,约瑟夫,你是这个意思吧?” “啊,拿破仑。”约瑟夫笑了,“虽然我经常说你笨,但事实上,和大多数人相比,你都算得上聪明。你的想法很对。好了,现在你该想一想,你的革命,要依靠的朋友是谁,谁会是你的敌人。我觉得你要写《科西嘉历史》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主意。” “你的意思是?”拿破仑若有所思的问道。 “撰写《科西嘉历史》能给你提供一个接触整个科西嘉社会——从高层到底层所有人的机会。借这个机会,你可以对科西嘉做一个全面的调查,让你能对科西嘉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嗯,我的兄弟,你要知道,没有充分的调查,就没有准确的判断,就没有发言权。” 拿破仑想了想,点点头道:“约瑟夫,你说的有道理。我就先这样干起来。” “嗯,我跟你说呀,你……”约瑟夫正准备将后世的一些关于如何进行社会调查的办法告诉给拿破仑,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约瑟夫一边这样问,一边朝着门口走过去。 “是我,阿芒。”外面传来了阿芒的声音。 约瑟夫打开门,就看见阿芒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外面,一副睡眠不足或者是某种“赫伯的神酒”喝多了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阿芒?进来坐吧。”约瑟夫将阿芒带了进来,顺手拖了一把椅子给他。 “我这里比较乱,希望你不要介意。”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桌子上的草稿纸什么的都收了起来。 “啊,没事儿。我那里更乱。”阿芒笑道,“嗯,你这儿有葡萄酒吗?我一路过来,渴得都要冒烟了。” “这可没有。”约瑟夫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朋友,你知道我不太喝酒。嗯,我这里只有白水。行不?” “见鬼!算了,只要是液体都可以!我就知道在你这里不能指望那些。”阿芒道。 “啊,拿破仑,你去帮我把那个水壶拿过来。”约瑟夫转过头对拿破仑道。 拿破仑便过去拿水壶。 “这是你的兄弟?”阿芒问道。 “是呀,这就是我的那个傻兄弟。”约瑟夫随口问道。 “我觉得他如果穿上古代的衣服,那就是活生生的丕平陛下,甚至是亚历山大大帝了。”阿芒道,“你对你的弟弟也许太严苛了。” 听了这个评价,约瑟夫忍不住盯着阿芒,从上到下的扫视了好多遍,一直看得阿芒忍不住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约瑟夫回答道,“我只是在看你是不是还没有从‘赫伯的琼浆’中清醒过来。” “啊,你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阿芒立刻用咏叹调般的语调回答道,“庸俗的人呀,要知道世间最伟大的那些预言家,阿波罗神的那些宠儿,哪一个不是在那神秘的迷醉中,说出世界的真相的?你以为我是在胡说,因为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的兄弟?愚蠢的凡人呀,你不知道,这是神圣的直觉在起作用,正是在这神赐的迷狂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兄弟眼中的光芒,心中的火焰。那一瞬间,我甚至就想起了亚历山大大帝的雕像了!相信我,我的朋友,你的兄弟将来会很了不起的。真的!” 拿破仑这时候正提着水壶过来,听到阿芒对自己的评价,心里颇为得意。一边上来倒水,一边便忍不住看了看约瑟夫,一张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好吧,卡桑德拉公主殿下,您说的有道理。”约瑟夫也用咏叹调式的语言回答道,“不过殿下您光临寒舍,不会是事先预知了我的兄弟在这里,所以要向他说出这预言,就像女巫向麦克白说出那预言一样?” 卡桑德拉是传说中特洛伊的公主,预言之神阿波罗的祭司。因为她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阿波罗便诅咒她能清楚的看到未来,但说出的预言却永远无人相信。 “啊,你还是不相信。”阿芒道,“不过你等着看就是了。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嗯,我当然没有预见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的兄弟。嗯,约瑟夫,还记得上次我们提到的那个剧本吗?斯巴达克斯的?” “记得呀,你完成了?”约瑟夫惊讶地望着阿芒,“这可不像你,阿芒。这不是你的风格,要知道,你的风格应该是每天不超过二十个单词的。” “啊,你说得对。但那只是一般状况。”阿芒对自己通常每天只写不超过二十个单词并不否认,“但这一次不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我,让我不眠不休地写个不停。古希腊人认为,悲剧作家们其实并不是自己在创作,而是神灵在借着他们的手创作。我在写《斯巴达克斯》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神灵握住了我的手,让我写个不停,想停都停不下来。约瑟夫,这不是我创作的,而是缪斯女神在通过我创作,我只是一个被驱使的记录者而已。所以,这出戏剧虽然比我此前的任何创作都要快,但是质量却反而要压倒此前的那些东西。以前的那些东西和这个一比,就好像格赖埃(希腊神话中的三个灰女巫,她们共用一只眼睛,长得奇丑无比。)和海伦比一样。你要不要赶紧看看?” “好了,不要忙着自我表扬了。”约瑟夫道,“你这样子活像个买免罪符的神棍。赶紧把剧本拿过来给我看看。” “给你!”阿芒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约瑟夫。 约瑟夫接过袋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叠订好了的文稿。 “你先自己玩,我先看看。”约瑟夫一边翻开文稿,一边对阿芒道。 “你随意。”阿芒说。 拿破仑也凑过来,和约瑟夫一起看。 阿芒则将后背靠在椅子背上,无聊地四处张望,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站在一边不太说话的路易,于是他就开始兴致勃勃地逗路易说话了。 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约瑟夫的书桌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阳光也像蜗牛一样在桌子上慢慢的爬行。等到约瑟夫看完整个剧本的时候,阳光已经从书桌的这一头爬到那一头去了。 “怎么样?”看到约瑟夫放下了文稿,阿芒赶紧问道。这段时间里他虽然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弄着路易,努力的想要把那些有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的东西灌进路易的脑袋里去,但实际上却也一直注意着约瑟夫和拿破仑的举动。 约瑟夫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拿破仑道:“拿破仑,我以前告诉过你,一个人即使有天赋,也要不断努力,才能有所成就。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个例子。这个叫做阿芒的混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花花公子,浪费人生的典型。你看他这部剧本很不错是不是》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他以前写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和这个一比,完全就是破烂呀!这个混蛋要是认真点,努力点,怕是都能够赶得上高乃依,甚至是能触摸到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索福克勒斯的脚后跟了。可这个混蛋,居然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酗酒和鬼混!……不过说起喝酒,嗯,阿芒,你的这剧本倒是看了之后让人很想要喝一杯。嗯,现在也到了晚饭的时候了,要不你请客,我们出去喝一杯?” 这个弯转得有点急,甚至让阿芒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阿芒还是很快就弄明白了,约瑟夫对他的这出戏剧评价非常高。 “那好,我请客。”阿芒很爽快,“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我知道一处地方,那里的普瓦图白兰地很不错……” 几个人便出了门,叫上一辆出租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叫做“五月丁香”的小酒馆。阿芒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门就很熟练地和老板,以及腰围几乎有丈夫两倍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然后道:“给我们准备个安静点的位置,再来一打白兰地!” “好的,阿芒,还是你经常用的那个位置,能看见塞纳河的。”老板娘大声的招呼道。老板则亲自将他们带了过去。 几个人在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阿芒对老板道:“菲力,你随便弄点能喝酒的东西来,我可没兴趣看你的千年不变的菜单。” 老板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各种菜肴,还有白兰地便都送上来了。 “拿破仑,你可以喝一点,但是不能超过一杯。路易,你不能喝。”约瑟夫一边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酒,一边转过头对弟弟们道。 “有个哥哥真是不幸。”阿芒道。 “阿芒,你的这个剧本还是有个问题的,而且是大问题。”约瑟夫却又道。 “什么问题?”阿芒赶紧问道。 “太尖锐了,如果不做修改,会被禁演的。但是做修改的话,就没有这样的震动人心的力量了。”约瑟夫回答道。 第三十二章,修改 听了约瑟夫的话,阿芒反而得意起来了:“这怕什么?不就是禁演吗?高乃依的《熙德》也禁演过呢。能和《熙德》一样被禁演,那简直就是……为什么要改?不!就算是禁演,就算为此把我丢进巴士底去,那也值得了!你要知道,这可是阿波罗神的不朽的桂冠呀!” “那这出戏也就只能在上面反应过来之前演出个一两场了。”约瑟夫道。 “不,不会的。”拿破仑突然插嘴道,“就像《熙德》那样,虽然一时被禁止,但是总有一天会再次上演的。而且一旦重新上演,就会常演不衰。” “这话我爱听。”阿芒哈哈笑道,“拿破仑,我敬你一杯!” 说完这话,阿芒一抬胳膊,就把一大杯的白兰地倒进了嘴巴里。拿破仑见了,便也想要学着他的样子来个一口闷。但是胳膊才刚刚抬起来,就被约瑟夫拦住了。 “阿芒酒量大,喝酒就像是喝水。你不要和他一样喝,要不然说不了两句话,你就要倒下了,那就没意思了。我们以前和他喝酒的时候,都是他随意喝,我们陪着舔一舔的。” 拿破仑看了一眼约瑟夫,又看了一眼看起来瘦瘦的阿芒,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不过他还是听了约瑟夫的,只是小小的喝了一小口。 “对了,就这样就好了。”阿芒说,“我还希望你能清醒地给我提出更多的意见呢。嗯,你的酒量和约瑟夫比怎么样?” “不如我。”约瑟夫道。 “差不太多。”拿破仑几乎同时回答道。 “啊,那你这一口都多了点。约瑟夫这家伙,顶多两杯白兰地就能让他把一加一算成三了。既然你们差不多,那你喝慢一点。”阿芒笑道。 “拉瓦锡先生,我有一个想法。”拿破仑说。 “啊,你和约瑟夫一样叫我阿芒就行了,‘拉瓦锡先生’什么的太正式了,让人浑身不舒服。嗯,我们的亚历山大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既然这出戏已经这样激烈,激烈到了多半,嗯,应该是肯定会被禁演的地步了,那为什么不干脆再尖刻一点?”拿破仑道。 “拿破仑,你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情大。这样的话,这出戏的命运就是不是先禁演,然后在解禁了。而是会变成先禁演,再解禁,再禁演,再解禁的循环了。而且阿芒就真的有被丢进巴士底喂老鼠的危险了。”约瑟夫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白兰地道。 “那就更好了!”阿芒道,“那就超过高乃依了!至于丢进巴士底,和这样的成就相比,别说进巴士底,就是上断头台又算得了什么?嗯,拿破仑,你说说,怎么样才能更激烈一点。” 拿破仑想了想道:“阿芒,你知道,在阿普利亚战役之后,斯巴达克斯战死,庞培将被俘的六千个起义军战士都钉了十字架。我们最后便将一个钉上十字架的起义军战士的形象放到舞台上,就弄成耶稣的那个样子……你看怎么样?” “啊,这是个好主意!这会气死那些神棍的!”阿芒笑道。 “还可以安排三位被钉十字架的起义军战士对话,就像《圣经》中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时候,他和同样被钉十字架的两个强盗的对话一样。”拿破仑来了劲,又接着道。 “啊,好主意,好主意!”阿芒道,“我此前的结尾太过悲伤,太过低沉,这样一改,正好可以给结尾增加一点明亮的色彩。嗯,我就让斯巴达克的副官,在十字架上鼓舞其他一起被钉上十字架的战士说:‘我们的确要死了,但我们是作为自由的战士,而不是供人驱使供人玩弄的奴隶和玩偶而死的。斯巴达克斯的英名和事业必将永垂不朽!’嗯,也许我应该做一个大的调整,复活古希腊的歌队。在最后的时候,让斯巴达克斯的副官对其他被钉上十字架的战士呼喊:‘然我们最有一次唱起我们的战歌吧!’然后先是几个战士唱,接着整个的歌队加入进来,形成一个大合唱,整个戏剧就在这个合唱中落幕——这真是太棒了!拿破仑,你真是个天才!比约瑟夫强多了,真的!” 约瑟夫听了,微微地撇了撇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至于拿破仑,却是忍不住得意的抬起头来望了望约瑟夫。 “这首歌的歌词不是问题,你自己能写。但你能找到一个足够好的作曲家,让他帮你完成这首歌曲吗?就算是找到了一个足够好的作曲家,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写出合适的曲子的。而且还要担心他愿不愿意冒着去巴士底的危险写这个。”约瑟夫道,“如果这样改动,这首歌就成了整个戏剧的灵魂了。找不到合适的歌曲,整个戏剧就残缺了。但要找到这样一首歌可不容易。本来你的这出戏几乎马上就可以上演了,但是这样一改,怕是又不知道要拖延多久了。” 这个时代的好的作曲家其实不少,比如说海顿爸爸,比如说莫扎特。只是他们都不在法国,而且,他们也未必愿意为这样的一部歌颂奴隶造反的戏剧写这样一首充满了反抗精神的“亵渎神灵”的歌曲。也许这个时代里,只有贝多芬敢于写这样的东西,不过在这会儿,贝多芬还是个没来得及出名的十几岁的大孩子呢。他的成熟期还要等到1803年左右呢。当然,法国也有一些音乐家,甚至是倾向革命的音乐家,比如说弗朗索瓦·约瑟夫·戈塞克。不过相比其他国家,尤其是相比奥地利,法国的音乐成就就要黯淡多了。以至于在1878年,莫扎特到巴黎旅行期间,写信给自己的朋友说:“就音乐而言,我如置身在野蛮人中……任您问何人一一只要他不是法国人,如他略知个中情形,他定有相同的说法……假如我能全身而退,那么将感谢全能的上帝……”所以,阿芒要找到一个作曲家,创作出符合他的要求的歌曲那可不容易。 “没事儿。”阿芒道,“为了完美的戏剧,多等等值得的。来,让我们为完美无缺的悲剧干一杯……啊,我干杯,你们随意……哈哈哈……” “完美无缺的悲剧”原本是亚里士多德赞颂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的,如今阿芒的话可以说是将自己的野心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了。 不过“完美无缺的悲剧”似乎的确是一个悲剧,此后的一些日子里,阿芒经常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跑到约瑟夫这里来,和约瑟夫讨论这出悲剧的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和这次来的时候的志得意满不同,阿芒开始对这出悲剧各种不满意,总觉得这里也不对,很多地方都需要调整,甚至需要大调整。而调整之后的东西,过不了多久,阿芒就觉得似乎还不如以前的,还是需要调整…… 当然,最为麻烦的事还是那首战歌。如今这首战歌在剧本中的地位变得更重要了,在这出戏中,它至少要出现三次:斯巴达克斯他们发动起义,冲出监牢的时候一次;从维苏威火山的悬崖上乘着夜晚,用葡萄藤缒下来,击溃围攻他们的罗马官军的时候一次;以及最后的钉十字架的时候的一次。阿芒甚至都想到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时候都只出现第一段歌词,直到最后一次,才将这首歌完整的唱出来。然而这首歌,先不要说谱曲的事情,就连歌词都还没有。阿芒至少写了十多个版本的歌词,但是都被他自己毫不犹豫地枪毙了。 倒是约瑟夫的那些“研究”相当的顺利,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发表了好几篇颇有价值的论文。而和拉瓦锡的合作也很顺利,虽然硝化甘油依旧很危险,但是较大量的现场制备技术基本上已经成熟了,甚至已经在奥尔良家族的矿山中得到了使用。靠着这东西,奥尔良家族的矿山的生产效率大大地提高了,这也让菲利普斯公爵小赚了一些钱。如果法国的工业发展能像英国那样,公爵殿下赚到的钱只怕会更多。 公爵殿下既然赚到了钱,那拉瓦锡自然也跟着赚到了钱,而且还收获到了更多的名声。当然,为这个创造做出了关键性贡献的约瑟夫,也分到了一点钱,而且还得到了拉瓦锡的感激和支持。如今,拉瓦锡已经在提议,要在法国科学院中给约瑟夫一个候补院士的位置了。 而这个建议,因为不但有拉瓦锡支持,而且得到了公爵殿下的赞同,所以虽然也有人打心眼里不太赞同,但是他们也知道,就目前的表现来看,约瑟夫迟早都会在法兰西科学院获得一个位置的,即使再激烈的反对,最多也不过将这件事情拖延一两年而已。这样的拖延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只是平白的得罪人,所以即使是反对的人,反对得也都不算太激烈。因此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几个月之后,最多到明年春天,约瑟夫就该在法国科学院拥有一个候补院士的位置了。 第三十三章,阿芒的朋友 一起八七年四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塞纳河边的柳树向阳的枝条上也才吐出了半粒米大小的嫩芽,而在其他地方,冬日的寒冷并未远去。 “知道吗,约瑟夫。其实相比鲜花怒放的五月,我其实更喜欢四月。”阿芒一边沿着塞纳河的河岸慢慢的走着,一边对并排着走在旁边的约瑟夫这样说道。 “为什么?”约瑟夫问道。 “因为四月是萌芽的季节,是最有希望的季节。虽然寒意还没有消退,冰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你抬起头来,往城外望去,还能在城外的那些山岗的背阴处看到没有消融的残雪,但是你看这河边的柳枝——春天的到来毕竟是不可阻挡了。”阿芒若有所指地道。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约瑟夫道,“不过,四月也是最残酷的季节呀。” “为什么这么说?”阿芒问道。 “你知道吗,阿芒?”约瑟夫左右看看,最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光秃秃的小乔木道,“就比如说,那棵丁香吧。在去年,这棵丁香产生了千千万万颗种子。阿芒,这些种子,都会试图在四月里发芽。” “这有什么不对吗?”阿芒不解地道。 约瑟夫走到那棵光秃秃的丁香树边上,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转过头来道:“阿芒,这棵树的千千万万颗种子,有多少能长得出哪怕是一小片嫩芽?那些侥幸长出了嫩芽的种子,又有几棵能长成这样的一棵能在春天里开满鲜花的大树?阿芒,你想想,即使是在最严寒的冬天里,这千千万万颗种子却还都是活的,但在这四月里,它们中的绝大多数却都无声无息地死在泥土中了。想一想,在四月里,有多少生命无声无息地死完了,有多少希望无声无息地破灭了?甚至于你想一想,就在此时,也许就在我们脚底下的泥土中,无数的生命正在死去……四月是最残酷的一个月份,荒地上长者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杂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冬天使我们温暖,大地叫助人遗忘的雪覆盖着,又叫枯干的根球提供少许的生命……” “你等等……”阿芒道,“约瑟夫,我发现你不当一个诗人实在是太可惜了。嗯,你的这个说法确实也很有意思。不过我在另一个人那里也听到过相似的说法,只是他最后的感叹却和你不一样。他说,在革命中,很多人都会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会死掉很多的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革命有什么不对的。因为如果不革命,如果永远是冰雪覆盖的冬天,生命的逝去也许会慢一点,但是持续的严冬必将让所有的生命全都凋残。毕竟,光靠枯干的根球支撑不了多久。而革命,虽然会让我们短时间失去很多,但从长远来看,却会给我们赢得更多。” “这话是谁对你说的?”约瑟夫问道。 “马拉,一个医生。”阿芒回答说。 “马拉?难道是那个被人刺杀在浴缸中,死后被送进先贤祠,没过多久却又被搬出来的那个?”约瑟夫这样想着,却问道:“就是那个写《关于火的特性的研究》的那个人吗?我听你叔叔提到过他。” “那我叔叔一定对他没说什么好话。”阿芒笑道。这也同时证实了阿芒说的那个马拉,就是约瑟夫想到的那个马拉。 “拉瓦锡先生只是在提及那些错误的观点的时候,顺带着提到了他的观点。事实上,除了‘荒谬’这个用来形容他的结论的词语之外,拉瓦锡先生就再没有其他的对他的评价了。怎么,他和你叔叔有过冲突?” “冲突谈不上。”阿芒回答道,“只不过是学术意见上不一致。不过我叔叔狠狠地讥讽过他,言辞上可能比较激烈一点,所以他和我叔叔关系并不好。不过这是他和我叔叔的事情,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才华的。嗯,希望能见一见你的朋友中就有他。” 说到这里,阿芒抬起头来往前面望了望,又道:“快到了,前面就是阿贝尔啤酒馆,我说的那几位朋友就在那里等我们。” “怎么弄了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约瑟夫道。 “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这里的酒便宜。”阿芒道,“当然,这些酒都是私酿的,没有交税的。”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面走。走了大概一百步,又往右边转进了一条小巷,接着又走了二十来步,便到了一座房子前面。 这里已经接近巴黎的穷人区了,所以这里的房子大多低矮而破旧,并且一色都是灰蒙蒙的,就像穷苦人脸上的表情一样。这座房子自然也是如此。这房子的门关着,门外也没有任何的招牌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从外面看上去,这屋子和旁边的那些屋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阿芒走到门口,伸出手去敲了敲门。门并没有打开,只是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是谁?” “我是阿尔贝的朋友。”阿芒回答道。 房门开了一条缝,只是里面黑漆漆的,约瑟夫也只能隐约地看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他们。接着他就听到一个声音道:“是朋友。”接着房门便全打开了。 阿芒带着约瑟夫走了进去,房门便又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随着房门被关上,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变黑了。约瑟夫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个变化,顺便也看清楚了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和阿芒差不太多的年轻人,他有一头黑色的,微微有些卷曲的头发,以及一双即使在黑暗中也如同闪电一样闪闪发光的头发。 这个年轻人很显然也知道他们刚刚进来,眼睛还需要时间适应,所以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约瑟夫他们的眼睛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之后,才对他们说:“阿芒,还有这位……” “约瑟夫·波拿巴。”约瑟夫赶忙自我介绍道。 “那么波拿巴先生,请和我进来。”那个年轻人道。接着他便转过身往里面走去。 穿过一道走廊,那个年轻人推开一扇门,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大一些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靠着后面的院子,有相对大一些的窗户,所以要相对更明亮一点。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一些人正围坐在大圆桌前。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这些人便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一个人还站起来朝着约瑟夫和阿芒挥了挥手:“嘿,我们的大科学家和大作家终于到了。” 那个人约瑟夫也认识,那是他的同学奥雷诺。毕业后,奥雷诺成了一个律师,离开了巴黎,去了外省。他和约瑟夫的书信来往还不少,但见面的时候就少多了。想不到这时候他又回到了巴黎。 “奥雷诺,你怎么也来了?来了也不提前写封信给我。”约瑟夫颇为惊喜地道。 “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到巴黎跑一跑。这事情是临时决定的,我想,信使多半还没我自己跑得快呢。到了巴黎,忙完了事情,我原本想要来找你,不过听阿芒说你今天要和他一起来这里,我就直接到这里来等你了。”奥雷诺道,“约瑟夫,欢迎你。” 在对约瑟夫表示了欢迎之后,奥雷诺和阿芒开始向约瑟夫介绍在场的那些人。 “这是我们的大律师丹东。”奥雷诺首先向约瑟夫介绍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微胖一点的二十多岁的大块头,“他是我的老师之一。在这段时间里,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约瑟夫知道,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雅各宾三巨头之一的丹东,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正是个不修边幅的大块头,穿着宽大的鲜红色的呢上装,散开的领带垂到前襟装饰以下,露着脖子,外衣敞开着,上面的纽扣有些已经掉落,脚上是翻口长靴。他的头发胡乱竖着,假发里明显有马鬃。他脸上有点麻子,嘴角上却有和善的笑容,嘴唇很厚,牙齿很大,拳头粗壮,眼睛明亮。 “很高兴见到您。”约瑟夫微微的弯腰道。 “能见到一位未来的大科学家,我也感到很荣幸。”丹东也回答道。 “这个俊美得就像是天使一样,只要多看他一眼就能让我妒忌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的家伙,是我们的朋友路易。”阿芒又向约瑟夫介绍刚刚带着他们进来的那个年轻人。 “您好,我读过您的一些作品,如果今后有时间,我希望能向您请教一些数学上的问题。”那位叫做路易的青年说。约瑟夫也像他回礼,同时注意到,确实如阿芒说的那样,路易俊美得像像一个天使。微微卷曲的亚麻色的头发,凝脂般细腻光洁的肌肤,秋水般清澈而灵动的双眸……如果他愿意微笑一下的话,再配上这样的眼睛,哪怕他的眼光只是如五月的西风那样轻轻拂过,但却足以吹开任何一个姑娘的心中的玫瑰了。但是路易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就像他真的是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样。 “他如果生在后世,啥都不用干,只凭着这张脸,就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约瑟夫也忍不住带着些妒忌这样想道。 第三十四章,民科马拉和色盲丹东 如果说路易是俊美到了某种极致,几乎就像是将金苹果交给阿芙洛狄忒的帕里斯王子从神话中走了出来,或者像是吹响了末日审判的号角的大天使带着火焰和霹雳从云层中降落到了人间的话;那阿芒给约瑟夫介绍的下一位朋友,在相貌上,几乎就是另一个极致了。 这是一个干瘦的矮个子。他有着一张蜡黄色的脸,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鼻子很大但却很平,就像是有人狠狠地往上面打了一巴掌,以至于把它拍扁了一样。他的额头也很平,下颚却非常粗壮,而且向外突出。这使得他的嘴巴显得格外的大,猛的看过去,就像是一只癞蛤蟆。再加上枯瘦,但是指头关节却有些突出的手掌,以及因为皮肤病而显得格外干枯的,翻着皮屑的黑黄色的皮肤,这简直就像是从噩梦中溜出来的一个怪物。 “约瑟夫,这是我的朋友马拉先生。” “很高兴见到您。”约瑟夫点点头,向他伸出了手。 马拉也伸出手,握住了约瑟夫的手。不过他握得很浅,几乎只是用指头尖轻轻地捏了捏约瑟夫的指头尖。约瑟夫发现,马拉的手相当的冷。 “波拿巴先生,我看过您的论文,您认为光是一种波?”马拉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声音也同样的冷。 “这并不是我认为,而是现有的证据让我更倾向于这个判断。我本人对于光到底是粒子还是波,并无成见。”约瑟夫回答道。 “您为什么不敢明确地支持自己的观点,而要用这样软弱的说法来掩盖自己的立场呢?这是不是因为您自己对自己的判断也没有信心呢?”马拉却用一种带着嘲讽的口吻这样说道。 约瑟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句话在心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丑人多作怪!” 的确,“丑人多作怪”。一般来说,颜值太低的人,在社会上容易受到各种歧视,这些歧视,常常会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并让他们变得充满了攻击欲。在约瑟夫看来,马拉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不过约瑟夫这时候还不太想得罪马拉,因为得罪这家伙实在是太过危险。虽然约瑟夫对大革命的历史并不是非常清楚,(毕竟在穿越前,这是外国历史不是?说实话,能知道马拉的名字,那也已经说明当初他上历史课和美术课的时候没打瞌睡了)但是他也知道,马拉恐怕要对大革命中的很多的骇人听闻的暴行负责。这里面公报私仇的恐怕绝不会少,约瑟夫可不愿意惹上这样的一条疯狗。 “反正这家伙活不了多久的,就先让让他吧。”约瑟夫压下反唇相讥的打算,这样对自己说。 “我对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的确并无成见。至于我的观点,我的观点是,它到底是什么,要看实验现象以及数学解释。如果能用数学方式,从粒子的角度解释干涉现象,那我也会很高兴。毕竟世界如此纷繁,我们真正能信靠的也只有数学而已。”约瑟夫解释道。 “啊,约瑟夫,你的这个观点很有点毕达哥拉斯的感觉呢。”一边的丹东微笑道,“万物皆数吗?” 毕达哥拉斯是古希腊著名的数学家。他和他的弟子组成了一个重要的学派——毕达哥拉斯学派。这一学派的一个基本理念便是“万物皆数”。他们认为数学是唯一可以用来描述整个世界的东西,也是世界真正的本质所在。 “我可没有他们那么狂热。”约瑟夫微微的笑道,“至少,我不会因为有人发现了无理数,就把他丢到海里去。不过,我的朋友,您可也这样考虑一下。我们的视觉可靠吗?那可不一定,比如说,我就发现,有些人看到的色彩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想……”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有些人看到的色彩和别人不一样?你确定有这样的人?”马拉突然打断他道。 “是的,怎么了?”约瑟夫问道。 “这也许是一种新的,以前人们没有注意到过的疾病。”马拉道,“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我小时候有个朋友,有一天突然跑来告诉我说,他发现我家的天竺花在白天和傍晚的时候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白天的天竺花呈现出天蓝色,但是傍晚的天竺花却是鲜红色的。但是,在我看来,任何时候,那些天竺花都是粉红色的。当我告诉他这一点的时候,他还非常惊讶,甚至怀疑我的眼睛有问题。于是我们又找了几个人来问,结果,除了他的兄弟之外,大家都赞同天竺花应该是粉红色的。后来我们又发现,他的舅舅也认为那些天竺花白天是蓝色的,傍晚是鲜红的。不过当时我还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能看到两种颜色的天竺花。” “你的那位朋友能找来让我看看吗?”马拉又问道。 “他是科西嘉人,在科西嘉,现在可没法找过来。”约瑟夫摊开了手。 “啊……”马拉刻薄地撇了撇嘴道,“波拿巴先生,您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弹跳力惊人,能直接跳到月球上去。” 约瑟夫赶紧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好几句“不要和这家伙一般见识”,才算是压住了直接反唇相讥的冲动。但这时候,丹东却开口道: “难道,难道天竺花白天和傍晚时候的颜色并没有变化?只是我看错了?是我的视觉有问题?” 于是大家便一起将目光投向了丹东。 “你们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丹东道。 “丹东,在你眼里,天竺花白天和傍晚颜色会变?”马拉用观赏珍惜动物一样的眼光盯着丹东问道。 “是呀……你们看到的不是这样?”丹东反问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颜色?”马拉突然指着路易的头发问道。 “亚麻色,应该是吧?”丹东有点不太敢确定。 “嗯,没错,没问题呀……嗯,阿芒的帽子是什么颜色的?”马拉又问道。 “绿色的呀。”丹东立刻回答到。 “你再看看?”马拉道。 丹东睁大眼睛,盯着阿芒的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道:“就是绿色的呀。” “老天!真的有人的眼睛看到的颜色和别人不一样!阿芒的那帽子明显是浅红色的呀!”马拉拍着手道,接着他又转过头对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您看看您有多么迟钝,您难道不知道这是医学上的一个大发现吗?” “我毕竟不是医生。”约瑟夫微笑道,“在医学方面,我几乎完全就是个文盲。” “你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认真研究一下吗?”马拉问道。 “不,这不是我熟悉并且感兴趣的领域,有还有很多数学方面的问题有待研究呢。”约瑟夫回答道,“让我们还是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吧。我认为,我们的视觉不可靠,我们的听觉也是一样。有些人宣称他们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那不过是神棍们骗人的把戏罢了。”马拉插嘴道。 “普通人也有这样的时候。”约瑟夫道,“比如做梦的时候,我们就能听到很多根本不存在的声音,看到很多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们的视觉会骗我们,我们的听觉会骗我们,甚至于我们的想象力都能骗我们,比如0.9999……等于一。但是,数学不会。嗯,我记得是哪位神父说过:‘天翻地覆时,十字架屹立。’‘十字架’能不能屹立我不做评论,但是我敢肯定,哪怕是整个太阳系都完蛋了,我也敢肯定,两点依旧能决定一条直线。所以,在其他的东西都靠不住的时候,我能信靠的,也只有数学了。既然数学的计算表明,光很可能是是波,那我就承认这种可能。” “那如果你的数学的计算表明,光在很多时候也像是粒子呢?”马拉又问道。 “那它就也可能是粒子。”约瑟夫回答道。 “无可救药的毕达哥拉斯信徒。”马拉摇摇头道,“波拿巴先生,真理不仅仅只通过数学呈现,它还有其他的,更高的呈现方式。” “什么方式?”约瑟夫问道。 “来自于灵魂的直觉。”马拉回答道,“你看过《论人的灵魂》和《关于人的哲学论文》吗?我觉得这里面的一些看法很有道理。比如说,不同人的眼睛看到的色彩不一样,那肯定和他们的灵魂相关……” “《论人的灵魂》和《关于人的哲学论文》”这两篇东西,拉瓦锡在闲谈,提到马拉的时候倒是提到过这两篇东西: “那个马拉,在他那篇狗屁不通的论文中,还引用了同样两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什么‘《论人的灵魂》和《关于人的哲学论文》’里面的狗屁不通的呓语。就那种混乱不堪的思维方式,我就敢肯定,那两篇匿名发表的玩意儿,也是他自己写的。” 如今看来,拉瓦锡的这个猜测应该是非常靠谱的。 “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里,也能遇到民科。”约瑟夫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后世的经验让他明白,不要试图说服一个民科,不要试图和一个民科争论,因为他会把你强行拉倒低智商的领域里,然后用他丰富的SB经验来击败你。当你面对一个民科的时候,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赞同他,鼓励他,把他培养成一个大SB。 第三十五章,对兄弟们的安排 秉持着这一原则,在此之后,约瑟夫对马拉的那些民科奇谈,都采取了不但不反对,甚至还加以称道的做法。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知易行难的。决定采用“赞同他,鼓励他,把他培养成一个大SB”的方针不难,但是违心的去赞同一种很SB的观点,真的让人难受。约瑟夫甚至都想起了他上辈子看到的,关于民国大诗人张宗昌的段子。 据说张司令把自己写的那些诗(也就是诸如“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之类的大作)编了个诗集,然后找来了一位老先生,让他品鉴一下。这老先生一开始不知道这东西是张宗昌写的,看了之后,便说了句实话:“狗屁不通!” 张司令一听勃然大怒:“敢说老子写的诗‘狗屁不通’?我看你这老小子是不想活了!来人呀,给我把这老东西拖出去毙了!” 老先生一听,知道坏了,赶紧跪下央求道:“司令,司令,我人老眼花,刚才没看清……您让我再看看……” 张宗昌便让卫士暂时放开那位老先生,拍着腰间的盒子炮对他说:“老东西,这次可要看仔细了!” 那位老先生将张司令的诗集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两遍,然后叹了口气,放下诗集,站起身来对张宗昌道:“司令,您还是叫人把我拖出去毙了吧。” 如今约瑟夫便很有点想要对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的马拉说:“您还是把我拖到断头台上面去吧。” 好在丹东似乎也对马拉非常不以为然,于是便站出来和马拉争论。马拉也便放过了约瑟夫,一门心思和丹东争执起来。 阿芒便又带着约瑟夫和其他的几个人认识了一下,他告诉他们,约瑟夫是科学新星,而且在艺术上也很有眼光,比如说他的那部未完成的《斯巴达克斯》当中,就有不少内容源自于约瑟夫的建议。 于是大家便聊了起来。大凡是法国的年轻人在一起聊天,如果话题不是女人的话,那就肯定是政治。然后约瑟夫惊讶的发现,在他身边的这些未来的雅各宾派的大佬们(当然,最为著名的那位罗伯斯庇尔并不在),在这个时候,政治态度似乎并不激进。 马拉主张君主立宪——这也许和他在英国留学过有关。丹东则更保守一些,他认为,开明君主制才是最好的制度——在这一点上,他和伏尔泰的观点基本一致。路易呢,他的政治观点更倾向于马拉,甚至是更倾向于奥雷诺一点,但是很显然,相比丹东,他似乎更讨厌马拉一些。而这里的主人阿贝尔这不太关心具体的政体,他更关系的是对底层的那些无套裤汉的权利的维护。 认真的说来,支持共和制的,几乎就只有奥雷诺一个人,而即使是奥雷诺,其实也不是特别坚定,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无法实现共和制,那君主立宪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总的来说,那就是如果他们现在被某种力量突然的抛到几年之后,那他们肯定会被将来的自己以“反革命”的罪名推上断头台,或者干脆就挂在路灯杆子上的。 “这也正常,正因为他们如今还算温和——事实上在现在,即使是最为激进的青年,也不过是激进到这一步而已——所以奥尔良公爵他们才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他们,利用这些干柴堆里的小火星,将自己推上王位。他们却不知道,大火一旦烧起来了,局面就未必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了。这真是‘玩火者必自焚’了。”约瑟夫忍不住这样想道。 应付这样的集会,对于约瑟夫来说并不算难。他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各种各样的政治理论、政治体制以及各种各样的政治实验他不知道见过多少。要应付这些政治上还非常不成熟的未来的大佬并不是什么问题。而他随便抛出的一些观点,都能让这些青年们感到深受启发,以至于就连一直冷静得像是大理石像的路易,也发出了“世界上居然有像波拿巴这样多才多艺的人”的感叹。 事实上,一开始,约瑟夫对于是是不是要接受阿芒的邀请,参加这些“激进分子”的聚会其实是颇有点犹豫的,因为这些人在即将到来的大革命的狂潮中,大部分不是砍下了一大堆的脑袋,就是被人家砍了脑袋,其中的一些既砍了大堆的脑袋,也被人家砍了脑袋。和这些危险分子交往太多了,恐怕也会很危险。但是考虑到大革命毕竟是无法避开的洪流,所谓无法避开,其实就是说,不认得这些危险分子,和他们全然没有交往,同样也是危险的。所以最后约瑟夫还是决定,必须和这些人打打交道,但是一定要保持好距离。既要让他们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省得有人将来针对自己,又不能和他们太过密切,免得不必要的卷入政治斗争。 总的来说,约瑟夫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还算不错,就算是马拉,在自己将继续研究色盲,甚至是发现色盲的荣誉让给他之后,其实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虽然他说话还是非常习惯性的夹枪夹棒的。但约瑟夫还是感觉得,马拉对自己并没有多少恶意。 在这个时代里,出色的科学家的地位就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大儒。这类人虽然未必有权势,但能和这类人交往,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光荣的事情。所以最后大家都相当诚挚地邀请约瑟夫更多的参加他们的聚会。不过,这并不符合约瑟夫的设想,于是约瑟夫只得向大家道歉。他表示,他本人很希望能经常参加这样的聚会,只是他最近有一个重要的数学问题,正在研究中,这段时间恐怕会非常忙碌,未必能来参加大家的聚会。 “波拿巴先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马拉对此倒是非常感兴趣。 约瑟夫摊开双手道:“要说这个问题,听起来也很简单,但是认真研究起来,却觉得无从下手。也许,我还需要一个灵感的火花来闪烁一下。嗯,一个学生对我说,他发现所有的地图,似乎都只需要四种颜色,就可以将不同的区域区分出来。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用数学证明这个问题。我当时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似乎也不太难,就试着去证明了一下,嗯,结果到现在,我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个问题就是后世所谓的“世界数学四大猜想”之一的“四色猜想”。这个问题听起来的确简单,哪怕是小学生都听得懂这个问题。但要论证它,难度却大得超乎想象。即使是在后世,人们也是借助了电子计算机,完成了多达一百亿个判断,才证明了这一问题。而在这个时代,这个问题几乎就是无解的。 约瑟夫将这个问题拿出来就为借口,其实也有趁机坑一下民科马拉的意思。一般来说,这类一听就懂,似乎只需要一个灵感的火花就能解决的问题,总是最容易得到民科们的青睐的。 果然,马拉立刻对这个问题有了兴趣:“这个问题很难吗?” “是的,很难。我个人觉得,在难度上,这个问题不亚于立方倍积、化圆为方和三等分角。”约瑟夫回答道,“我已经在给科学院的信件中提出了这一问题,并建议如果大家短时间内没有证明的方法,就公开问题,加以悬赏。” 这个说法自然让马拉更加兴奋了,他甚至摸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波拿巴先生,请您把题目再说一遍。” …… 靠着这个借口,约瑟夫可以适当地和这些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如今除了拿破仑,两个弟弟都在他这里,他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弟弟的培养上了。 路易这时候还小,还不到十岁,对他的专门培养还为时尚早。不过吕西安却已经开始展露出了在演讲和艺术方面的一些才华了。约瑟夫前世并不是精通历史的人,他并不知道吕西安一度当过“五百人院”的议长,在拿破仑成为执政的过程中,吕西安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但既然吕西安已经展示出了这方面的才华,那么让他往这个方向发展,似乎也不错。 “到时候,拿破仑致力于军事。我呢,我保证家族的好名声,以及法国发展的大方向,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其实不就在于知道历史的大方向吗?吕西安呢,既然他在演讲和艺术方面有一定的天赋,那就可以让他将来负责舆论宣传方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玫瑰花一样是战斗的武器。” 约瑟夫自己和艺术界几乎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这里面的不少事情都要托阿芒帮忙。不过对于阿芒的生活态度,约瑟夫是相当的不放心的。吕西安正处在三观形成的关键时期,让他和阿芒学,那可真是……,好在最近,阿芒和那帮子激进分子混在一起之后,这方面的德行倒是好了不少。 第三十六章,祸水东引和革命的阴云 约瑟夫将“四色问题”提交给了科学院,果然将包括拉普拉斯在内的那些家伙都难住了,大家研究了一阵子,却都拿不出解答,甚至就连可行的解题思路,暂时也都没有。而包括拉普拉斯在内的人,大家也都有自己的研究,不可能将时间都花在这样的题目上,所以最后就像约瑟夫说的那样,科学院干脆将题目公示出来,向全世界征集解答。 约瑟夫原本抛出这个题目,是想要坑一下马拉。以约瑟夫上辈子的经验,一般来说,民科这东西,在物理化学方面比较多,数学方面的就非常少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后世之所以数学方面的民科少了,那是因为后世的那些数学问题的题目本身,就已经不是那些民科能看得懂的了,所以后世数学方面的民科少,那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数学有什么敬畏之心,而是因为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懂! 但是“四色问题”偏偏是一道大家——当然也包括马拉这样的民科——都看得懂的题目。所以悬赏的通告一出来,科学院立刻就收到了马拉寄过来的,据说是完美地解决了这一问题的论文。然后拉普拉斯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了七八处错误。接着,这论文自然就到了它应该到的地方去了。 然而马拉偏偏不死心,又将这“论文”寄给约瑟夫。他在信中还表示,相信约瑟夫一定能看到他的论文的价值。这一下子,约瑟夫才发现,自己弄巧成拙,挖了个坑,结果把自己埋进去了。 马拉的“论文”就像所有的“民科论文”一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从推导错误一直到概念错误,可以说是应有尽有。约瑟夫同样是只瞟了一眼,就找出了七八处问题。 “这要是拿破仑写出来的,或者是我的其他任何一个学生写出来的,我一定把他的屁股都打开花!”约瑟夫一边咬着牙咒骂,一边为如何给马拉回信头疼。 “要在这篇‘论文’中找出‘有价值的东西’,实在是不容易。如果一定要说这篇‘论文’中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一定是无所畏惧的勇气了。毕竟,无知者无畏嘛。”约瑟夫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不过在回信中,总不能一个劲的称赞他的‘勇气’吧?马拉的确是个民科,但是他并不是傻子。要是这样称赞他,他一定会觉得我是在讽刺他的。” 于是约瑟夫不得不将马拉的那篇漏洞百出的“论文”翻过来覆过去地研究了好久,才总算是找出了一点值得称赞的地方:“嗯,这一段的推导虽然不严密,但是有些想法还是有点意思的。啊,就先使劲的吹这一段吧。” 于是约瑟夫开始动笔给马拉写回信。在这封信中,约瑟夫先用了整整两面纸来赞扬马拉的那一小段分析。称赞的语气甚至让他自己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这肉麻的程度,都快赶上挖藕王了吧?真想不到,为了恰饭,我也会这样。唉,挣钱嘛,生意,不寒碜。”约瑟夫一边吐槽着自己,一边继续写回信。 “如今也该转折,该但是一下了。”约瑟夫这样想着,手底下便写道:“但是这篇论文也还是存在一点小问题的,比如说在……拉普拉斯先生认为,这里的论证存在逻辑漏洞,忽视了……您也许不知道,搞数学的人都有些偏执,拉普拉斯先生对于这一类问题是非常偏执的,因此他认为这篇论文并没能成功地证明这一猜想……” 用几句话写完了“但是”,并且顺手将祸水引导到了拉普拉斯那边。然后约瑟夫便完成了他的回信,接着他用吸墨纸小心地吸掉信纸上多余的墨水,便将信件封好,寄了回去。至于马拉接到信件之后,会如何记恨拉普拉斯,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考虑到上辈子拉普拉斯用他的那套东西害得自己不知道多头疼,约瑟夫就觉得,自己的良心一下子就好过了。 这一招也的确起了作用,不久之后,马拉再次寄来了回信,对他的肯定表示感谢,并且对科学院里面的那些“因循守旧的家伙”表示了愤怒,而且隐隐的露出了有朝一日老子上了台,一定要把这些家伙从科学院里面赶出去,到时候就让像约瑟夫这样的勇于开拓的年轻人来主管科学院,相信一定能让法兰西的科学大放异彩。 “这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吗?”约瑟夫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拉的确有爬起来的那一天,不过那还是将来的事。而且就目前来看,他爬上来了,也不会对约瑟夫有太大的恶意了。所以暂时,有关民科马拉的事情,大至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如今约瑟夫的注意力又可以重点放在弟弟们的身上了。 拿破仑如今已经不太需要约瑟夫费心了,他又回了科西嘉,短时间也不会回来。至于路易,现在还小,约瑟夫托人找了个不错的小学,让他在里面读书。而吕西安呢,约瑟夫安排他进了自己的母校——路易大王学校。 吕西安在路易大王学校的表现当然并不像约瑟夫那样显眼,不过学业上也还不错,而且在演讲和表演方面也表现得不错。约瑟夫如今已经卸掉了龙和玫瑰剧团的编剧,不过他和剧团的联系却还在。靠着这关系,他也让吕西安时不时的到剧团里客串几个角色。据德纳第团长的说法,“他是个天生的好演员”。只是约瑟夫并没有亲眼去看过吕西安的表演,所以并不知道德纳第的这话当中有多少夸张的成分。 除此之外,约瑟夫还请了一位名叫弗雷泽的奥地利乐师来教吕西安钢琴。按这位乐师的说法,吕西安虽然学钢琴的时间晚了点,但是天赋不错,如果愿意在这上面努力的话,将来也不是没机会达到能登台演出的水平。 其实,约瑟夫并不要求吕西安达到这样的水平,在他的构想中,将来吕西安要负责文艺宣传的事情,他不需要对各种艺术都很精通,只要略有涉猎就行了。 不过吕西安在这些方面似乎还真的有些天赋,他最近甚至还创作了几个小剧本,还自己谱写了几只小曲子。这些作品约瑟夫都看过听过了,老实说,不算太出色,但也还过得去。 也正因为他的这些表现,阿芒干脆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斯巴达克斯》创作群”,经常在周末的时候,把他拉出去商议剧本的问题。 时间就这样渐渐的流去了。一转眼就到了1789年。在过去的两年里,法国的财政已经到了无法维系的地步,国王路易十六不得不提出用增税的方式来避免王国政府的全面破产。法国的社会分成三个等级,分别是教士、贵族和平民。前两个等级占据着大量的社会财富,却并不承担多少赋税。这两个等级自然坚决的反对对他们增税,而凭借着他们掌握的政治力量,他们也的确有力量反对。所以,增税的唯一目标,自然就是第三等级了。 为了增税,国王不得不重新召开已经中断了一百七十五年的三级会议,寻求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 “法国国王就是个蠢货,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出召开三级会议这样的愚蠢透顶的笨办法!”拿破仑在写给约瑟夫的信件中,毫不留情的嘲讽起了法国国王,“他不知道第三等级对他已经埋藏着多少不满和怨愤吗?如果他不召开三级会议,这些愤怒还只是潜藏着的,暂时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他却召开什么三级会议!他不知道这会给那些反对他的人一个组织起来的机会吗?单个的人总是胆怯的,软弱的,即使心中怀着怨愤,他们也不敢做什么。但是他们一旦聚在一起,有了组织,就有了胆量和力量,就敢于去和狮子甚至是巨龙搏斗。人就像是蝗虫,当他们不成群的时候,他们就是不值一提的蚱蜢而已,但一旦成了群,就是不可阻挡的蝗虫。而那个蠢货却傻乎乎的给了那些反对他的人这样的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团结起来的,从蚱蜢变成蝗虫的机会。这个蠢货肯定以为第三等级的家伙们只要唬一下,就会乖乖的掏钱,或者最多,即使他们不肯掏钱,也闹不出什么乱子,然而还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对于拿破仑的判断,约瑟夫是完全赞同的。事实上,随着第三等级的代表渐渐在巴黎集中,整个的巴黎都动荡了起来。一些小册子开始在市民中流行。这些小册子有的是向市民们介绍三级会议的相关知识的,这些“知识”,大多都有一定的指向性,一边都是在介绍国王准备增加哪些税收,准备如何进一步盘剥大家。这样的宣传使得本来就生活艰难的巴黎平民都担忧不已。 而与此同时,因为北方各省普遍出现春旱,出于对可能的大歉收的担忧,从几位大贵族麾下的粮食商人开始,最后几乎所有的粮食商人都开始采取惜售的做法,市场上出售的粮食越来越少,价格自然也一路攀升。而价格的攀升又进一步刺激了囤积惜售的风气,持续上涨的粮食价格,更是让巴黎怨声载道。就在这时候,阿芒又一次找到了约瑟夫。 第三十七章,彩排 阿芒告诉约瑟夫,他的《斯巴达克斯》最近准备要在巴黎上演了。 “怎么,你的那首战歌准备好了吗?”约瑟夫问道。 “没有。”阿芒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一支能让人满意的歌曲。但是,大家都觉得,现在是这出剧本上演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期,就太可惜了。所以,暂时就用埃德加的那首。” 埃德加是阿芒圈子里面一位年轻的“作曲家”。和后世一样,这个时代的巴黎漂穷青年自称“作曲家”的并不见得比后世自称“原创音乐人”的少。埃德加就是这样的一位“原创音乐人”。他有几首歌在圣安托万区的小酒吧里面流传,但是为《斯巴达克斯》写一首战歌,还是有些超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这个时期是最佳的时期?”约瑟夫道,“从引起轰动的角度上来说,的确是如此。不过在这个时候,上演这部作品,也许会给你带来危险的。说不定……” 说到这里约瑟夫伸出指头,向上面指了指道:“说不定,他们会因此把你丢进巴士底狱去的。” “那怕什么?那我就真的要被载入历史了。”阿芒毫不在乎地回答道,“大不了进去蹲几年。用这样的代价,换取被载入历史的机会,那真是太值得了!” 既然阿芒是这样的态度,而且约瑟夫也知道,在如今,就算阿芒真的被丢进巴士底狱了,他也不会在里面呆多久。因为法国大革命一开始,巴士底狱就被攻克了。而被关押在巴士底狱中的犯人,自然都被放了出来。甚至于,如果阿芒今后要从政的话,进过巴士底狱,也是难得的资历。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劝你了。”约瑟夫拍了拍阿芒的肩膀道,“总之,你自己小心。嗯,你们什么时候彩排?我到时候过去看看?” “后天,就在彼得森剧场。从早上八点开始。”阿芒回答道。 彼得森剧场在圣安托万区和市政厅之间,距离巴士底狱不远。圣安托万区是穷人们住的地方,靠近那里的剧场,条件自然没法和西边的那些富人区的剧场相比。不过阿芒的这出戏,倒是更适合在这样的地方演出。 “那好,到时候我一定到场。”约瑟夫回答道。 两天之后,约瑟夫带着吕西安一起去观看了《斯巴达克斯》的彩排。彩排进行得很顺利,包括埃德加的那首战歌,但是阿芒却一直皱着眉头,显得心烦意乱的。 “怎么了,阿芒?”约瑟夫道,“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演员们的表现也很不错呀。” “是不错,见鬼!”阿芒说,“要不是你以前出的那个点子,我现在一定非常满意。但是,只要埃德加的那首歌,我总觉得……我就觉得……这就像是去吃大餐,结果,却发现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加盐。这简直……都怪你,约瑟夫,见鬼,要不是因为你,我这时候一定会和那些家伙一样兴高采烈……不对,我会比他们更高兴的。该死!该死!” 阿芒跺着脚,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该死,然后又苦着脸对约瑟夫说;“约瑟夫,你的帮帮我……” “这我能有什么办法?”约瑟夫瞪大了眼睛道。 平心而论,埃德加的歌曲并不差,旋律昂扬,而又不失优美,只是,只是就像阿芒以前抱怨的一样:“它太轻了一点,我需要的是一门轰鸣的乌尔班大炮,结果他只给了我一把小号。” 阿芒楞了一下,接着苦笑道:“也是,要是有办法,这枚长的时间里,早就该有办法了。” 接着他转过头,对一边的吕西安开玩笑似的说:“吕西安,你也在学音乐。要是你能写出一首好歌来该多好。” 却不想吕西安居然回应道:“好呀,看了今天的彩排,我也正想要试试呢。”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出乎阿芒的预料。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你可要快一点,要知道,这出戏剧半个月之后就要上演了。” 阿芒没想到的是,四天之后,约瑟夫突然带着吕西安找到了他。 “阿芒,你看看这个。”约瑟夫直接将一张纸递给了阿芒。 阿芒接过纸,低下头,看了起来。接着他便开始用鼻子哼着纸上的旋律,最后他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约瑟夫的袖子:“约瑟夫,这,这太出色了!这是哪里来的?” “曲子是吕西安写的。”约瑟夫说,同时瞟了吕西安一眼,“歌词是我写的。阿芒,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这太好了!好得简直就像是我梦中的一样。不,应该说,就是在梦中,我也没听到过这样的歌曲,要不然,我一定记得的。”阿芒高兴得都快忍不住要直接跳起舞来了。 “阿芒,你觉得这首歌能用?”约瑟夫问道。 “当然,当然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阿芒眉飞色舞地回答道。 “不过阿芒,如果你要用这首歌的话,我有一个要求。”约瑟夫说。 “说吧,我的朋友。你现在就是让我在大街上裸奔,或者是奉上我那贞洁的屁股我都答应你!”阿芒哈哈的笑着回答道。 “少胡说,把孩子都带坏了!”约瑟夫道。 “好吧,我的朋友,说说你的要求吧。” “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这首歌的作词者是我,而作曲者是吕西安。”约瑟夫道。 对约瑟夫的这个要求,阿芒倒是能够理解。他不在乎被抓进巴士底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约瑟夫也不在乎。他被抓进巴士底去了,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但约瑟夫还养着两个未成年的弟弟呢,他要是进了巴士底,那他的弟弟怎么办?况且他也知道,至少是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那就是约瑟夫的人生目标主要在科学方面,他不希望其他方面的事情过多的干扰自己的研究。至于吕西安,他很有天赋,但毕竟这时候他还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这样的可能进巴士底狱的事情,自然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没问题。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如果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哪怕在末日审判的时候,我都不会说。”阿芒非常认真地道。 “我的朋友,没必要这样严肃。”约瑟夫笑道,“我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我知道。”阿芒道,“我不怕进巴士底,但是我并不愿意在巴士底见到任何一位朋友。” 阿芒并没有立刻便将这首歌拿去让剧团排练,因为如果这样做,即使他不说作者是谁,人家也可能会根据他刚刚见过了约瑟夫和吕西安,立刻就有了新歌,从而猜到这首歌可能的作者。要说阿芒其实也是个细心的人。 直到两天之后,阿芒才拿出那首歌,让剧团试着用用,这一次的效果据说非常好,但阿芒依旧不满足。据说他觉得,如今有些台词,似乎称不上这首歌,很多地方还需要修改。而演员们,针对舞台和表演,也提出了很多意见。于是阿芒便又忙碌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阿芒再次来邀请约瑟夫和吕西安去参观他的戏剧的彩排。不过这次,约瑟夫有事情正好要出差去了,便只有吕西安和阿芒一起去看了这趟彩排。几天之后,等约瑟夫回到巴黎,阿芒那边的演练已经基本完成了。至少,按照吕西安的看法,这出戏剧“已经不比莫里哀的那些作品更差了。” 但是阿芒似乎还是不满足,他如今整天的呆在剧场里,反复地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徘徊犹豫,颧骨都高了一大截。约瑟夫知道这家伙钻了牛角尖,心态上出问题了。如果让他继续这样下去,弄得不好,弄出在演出成功后重病,甚至是“蒙主召唤”,啊,不对,考虑到他的作品中的那些隐含着的对基督教的讽刺,他怎么会“蒙主召唤”呢?肯定是“遭遇天谴”被魔鬼拉到地狱里去了吧。 不过约瑟夫并不希望看到阿芒倒在首演成功后谢幕的舞台上——虽然这样似乎很唯美,但是,现在还不是阿芒该倒下的时候。 约瑟夫知道如今困扰着阿芒的那些所谓“问题”,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大问题,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断,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以至于无法做出选择而已。 “阿芒,你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吗?有一个人在一头驴的左右两边,相同距离的位置上,放了两堆一模一样的草料。然后你猜猜那头驴怎么样了?”约瑟夫搭着阿芒的肩膀说道。 “我知道,那头驴最后站在中间饿死了。约瑟夫,你真是个坏家伙,你竟然把我比成那头蠢驴!不过,你真的确定两边的草料是一模一样的?” “驴子呀!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你会犹豫那么久吗?” “当然不是一模一样的,它们之间是有些差别的。只是我不知道哪个更好。” “这样呀,那简单呀。”约瑟夫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枚形状不太规整的银币(古罗马银币是打制银币,一般来说,外形都不是正圆形),说:“用这个做判断吧。你看。这一面是巴克斯的神像,这一面是一串葡萄。我的朋友,你知道悲剧艺术来源于对这位神灵的祭祀活动。我们就让祂来帮助我们做出判断吧。你将银币抛起来。如果是头像朝上,就是巴克斯神也赞同这个做法,若是葡萄朝上,那就是祂在否定这个做法。你看怎么样?” 巴克斯就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罗马名字,祂的神职中并不包括艺术,但是考虑到古希腊悲剧艺术就源于对祂的祭祀活动。约瑟夫提出让祂来做判断,倒也还是很合适的。 “一枚罗马第纳尔?”阿芒接过约瑟夫手中的银币细细地看了看,“应该是共和国时期的东西,说不定当年克拉苏(古罗马的前三巨头之一,也是最终镇压了斯巴达克斯起义的罗马执政官。)的手,就握住过这枚银币呢。可惜品相不太好,如果不是靠着背面的葡萄,我几乎认不出正面是巴克斯的头像了。不过,这真是好东西。嗯,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三十八章,动荡中的首演(1) 安抚完了阿芒,约瑟夫离开彼得森剧场,坐上一辆一匹马拉着的轻便出租马车,准备回家。双轮的马车沿着道路慢慢地走着,因为这天的天气不错,约瑟夫收起了车棚,向着四处张望。 这时候马车沿着塞纳河,已经走到了西堤岛旁边。西堤岛是巴黎的核心,也是巴黎城的发源地。巴黎圣母院就在这座岛上。约瑟夫朝着四面张望,远远的就可以望见圣母院高高的尖顶,和横卧在塞纳河上的新桥。新桥名字中有一个“新”字,但实际上,它却是一座建于十五世纪的老桥,甚至是整个塞纳河上最古老的一座桥。 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因为街道上的人和车都多了起来,这一带,本来就是巴黎最为繁华的地区,出现这种现象其实也还正常。不过随着马车继续向前,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了。 马车夫勒住了马,转过头来对约瑟夫道:“先生,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不去了。如果您要绕道,从另一座桥过河,怕是要多走很远,要花很多的时间,还需要加更多的钱。我觉得您还不如就在这里下车,步行穿过这一段,到了河那边,再找一辆轻便马车,这样更节省一些。” 约瑟夫往前面望望,新桥那边人头攒动,马车显然是过不去了。约瑟夫知道,马车夫说的没错,便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了两个苏,递给车夫,然后扶了扶帽子,拿起手杖,下了马车,沿着街道向着新桥那边走过去。 越往前走,人就越多。各种声音也就越嘈杂。约瑟夫注意到,他身边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露着既焦虑担忧,又隐隐地带着些兴奋的神气。他的耳朵里也不断的听到这样的一些话语: “第三等级是什么?第三等级就是法兰西,就是一切……” “我们第三等级决不能只有一票……” “对的,我们不忍任凭他们……” “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 “我们要保卫自己……” “没有国民议会,没有宪法,谁都别想从我们这里拿走一个苏!” 约瑟夫随手拉住一个年轻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国王宣布关闭了梅尼大会堂,有人说国王还要解散国民议会!,我们决不能允许他这样做!”那个人回答说。 约瑟夫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约瑟夫扭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同样年轻,也同样又是焦虑担忧,又是兴奋的脸:“这位先生,我们绝不能再让那些特权阶级随意的践踏我们了,我们不是卑贱的泥土,我们才是真正的法兰西!你说对吗!” 显然,在这个时候,发表任何不赞同的意见都是不明智的。所以约瑟夫立刻回答道:“您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任由他们践踏。” “宪法,我们需要一部宪法!”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人呼喊道。 “对的,我们要有宪法,不能让国王和特权阶层为所欲为!” “国王会派兵来镇压我们的,我听人说,他现在就在悄悄地调集军队,他打算一旦时机成熟,就杀光我们,就像圣巴托洛缪大屠杀一样。”另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旁边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人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恐惧。 “他们……他们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一个人说。 “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这样做。” “士兵们也是第三等级的,他们不会……” “可是士兵要服从命令,他们还可以用钱去收买那些雇佣兵,就用从我们这里搜刮去的钱,来雇佣那些山地人来杀我们!” “我们要做好准备,我们不能束手就戮……” 听着这些呼喊,约瑟夫知道,历史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几天前,在三级会议上,国王虽然认同了第三等级代表人数从三百人增加到六百人的要求,但却坚持按照传统方式,每个等级都只能投一票。在法国,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属于第三等级,却只能投出一票。而第一等级的教士,第二等级的世袭贵族也都有一票。这样的游戏规则几乎就意味着,无论怎么玩,特权等级都可以靠着票数优势为所欲为。而广大的第三等级的利益,也就得不到任何保证。 要说这个票数分配方式的确是法国的传统,但在此时,国王路易十六居然还指望那些在经济上空前强大了起来,在思想上又接受了启蒙运动的影响的第三等级还会像一百多年前的那些农奴之流那样,随他怎么摆弄,这只能说他的脑袋真是不够清醒。 第三等级的那些代表自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整个第三等级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增税,但是他们在接受征税的同时,也要求更多的权利。说得更明白一点,那就是,要钱可以,但是你要拿东西出来换,不能白白拿钱。 当国王提出要召开三级会议的时候,第三等级都将这次会议视为他们获得更多的权利的一个机会。三级会议即将召开的消息一传出,西耶斯就发表了政治小册子《第三等级是什么》,明确地提出了第三等级应该获得更高的地位。如今国王“坚持传统”的做法,可以说是完全地站到了整个第三等级的对立面。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自然不会(他们身后的整个第三等级也不会允许)就这样向国王屈服,于是他们自行宣布,由第三等级的代表组成“国民议会”,他们宣称自己在立法权上有绝对权威,并声称自己将为法兰西订立第一部宪法。 这种“僭越”的做法,当然不会得到国王的允许。于是路易十六下令关闭原先提供给第三等级的代表,用于议事的梅尼大会堂。还有传言说,他准备用强力解散“非法”的“国民议会”。这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传到了这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的教士模样的人出现在新桥的桥头,人群立刻朝着他欢呼了起来。 “西耶士先生!是西耶士先生!”有人高喊道。 “西耶士先生,西耶士先生,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也有人这样喊道。 西耶士登上桥边的一个做买卖的人推来的手推车,向着人群挥手:“大家放心,这吓不住我们,我们明天会照样前往梅尼大会堂。如果不能为法兰西制定一部真正能代表人民的意志的宪法,我们就绝不会解散……”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喝彩声。约瑟夫也跟着鼓了鼓掌,他看看新桥那边挤满了人,要是硬要从那里过河,只怕衣服都要被挤破。显然他和那辆轻便马车一样,需要再绕个路了…… 然而随着消息的传播,整个的巴黎都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到了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在高谈阔论或是窃窃私语。每一条街道都拥挤得像是菜市场一样。结果一直到入夜,约瑟夫才算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中午,约瑟夫又听到消息,说是“国民议会”的代表们冒雨前往梅尼大会堂,准备继续商讨制定宪法,但他们被国王派来的军队挡住了。于是在首任国民议会会长巴依的带领下,代表们决定捍卫新生的国民议会,他们来到了会堂附近的王家网球场。第三等级代表们在那里宣誓,任何一个人都将会致力于制定王国宪法以改进君主制,绝不与国民议会分离。 很多人都在担心,国王会不会派兵到王家网球场,逮捕这些“胆大妄为”的第三等级代表。但是一连几天,国王那边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反倒是一批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代表,在奥尔良公爵和拉法耶特侯爵的带领下,加入到了“国民议会”当中。奥尔良家族是法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而拉法耶特侯爵则是北美独立战争中法国军队的总指挥,在约克镇的决战中,他的指挥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他也因此,被美国人称之为“新世界的英雄”。而他的胜利,也是法国这么多年来,对英国少有的胜利。因而拉法耶特侯爵在军队中也颇有威望。奥尔良公爵和拉法耶特侯爵的这个举动,顿时让“国民议会”士气大振,也让他们的合法性大为加强。他们此时已经可以宣称,自己不仅仅是第三等级的代表,而是包括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整个法兰西的代表了。 又过了几天,“国民议会”正式改名为“国民制宪会议”,准备正式开始制定“法兰西王国宪法”。与此同时,市面上也开始流传国王将大批军队,尤其是雇佣军调往巴黎的消息。很多第三等级的支持者开始准备武器,准备战斗。 就在这样的狂热和忐忑之中,阿芒的《斯巴达克斯》终于上演了。 第三十九章,动荡中的首演(2) 彼得森剧场中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等待着《斯巴达克斯》首演的开始。作为一个位于圣安托万区附近的剧场,彼得森剧场的规模并不大,后台非常狭窄,而阿芒在剧本中又加入了歌队,用于配乐合唱。这些人在后台根本藏不下——后台在换衣间之外,塞下了一部分乐器,已经塞得很满了。没办法,阿芒只得将歌队安排在观众席上。而彼得森剧场的观众席同样也不大,它只有三百多个座位,至于包厢呀什么的,更是压根没有。歌队又占用了二十多个坐席,导致观众席连三百个座位都没有了。 当然,剧场这么小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特别容易爆满。阿芒到处吹嘘他的新剧本已经很久了,他的交游很广,光是他的朋友都来了好几十个,再加上他的朋友动员的一些人,再加上阿芒从奥尔良公爵那里拉到了一点赞助,所以他宣布首演的时候免票,结果原本只能容纳三百人的彼得森剧场一口气挤进来了差不多六百人,还有更多的人想要挤进来。为了让他们进来,剧场经理干脆临时决定撤掉了剧场中所有的座椅,让大家都站着。但是因为不收钱,所以整个的剧场还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那些底层的老百姓也不太讲究什么礼仪,整个剧场热闹得就像是菜市场一样。一位大妈甚至还真的提着一只刚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母鸡挤了进来。 《斯巴达克斯》就在这样样的喧闹中开始了。一开始的第一幕一开场就是斯巴达克斯带着一小队角斗士和他的朋友埃诺玛依带领的另一队角斗士在角斗场上对峙。而在一边,角斗活动的主持者宣布:“慷慨的克拉苏决定,在这场战斗中,杀死了敌人的胜利者,将成为自由人!”紧接着,为了“自由”,两队人打了起来,不断地有人倒下,很快,就只有斯巴达克斯和埃诺玛依两个人还站立着了。不过埃诺玛依此时已经受了伤,只能勉强的站着,他的小盾也在此前的战斗中失落了,这使得他几乎无法有效的战斗。而他的对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斯巴达克斯却几乎还毫发无伤。胜负似乎已经失去了悬念。 “杀死他,杀死他!”扮演角斗观众的演员喊了起来。 “斯巴达克斯,来吧,杀死我,你就自由了。”埃诺玛依知道自己哪怕在最好的状态下,也多半不是斯巴达克斯这位已经在角斗场上赢得了一百多次胜利的家伙的对手。更何况,他此时已经受伤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埃诺玛依说,“难得克拉苏大方了一把,要不然,就你的那位新主人,阿克齐恩的吝啬性子,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再也不会有成为自由人的机会了。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斯巴达克斯说,“我不会杀死自己的朋友。如果我愿意对自己的朋友挥动刀剑,我现在都已经是罗马的公民了。” 说完这话,斯巴达克斯便不顾周围的呼喊,收剑入鞘,转身准备离开。 “杀死他!否则你就等着吃鞭子吧!”有人喊道。 “下贱的奴隶!”有人骂道。 “我就知道他是个娘娘腔!”一个观众鄙夷道。在首演中扮演斯巴达克斯的是阿芒的朋友路易,他的身材倒是没问题,但是他的脸太过俊美,甚至都有点像个姑娘了,以至于似乎不适合出演斯巴达克斯这样的角色。 “去死吧!”埃诺玛依突然大喊着,挥舞着短剑向着背对着他的斯巴达克斯踉踉跄跄的扑了过去。 斯巴达克斯轻轻一闪,就让过了埃诺玛依的剑,同时用手肘顺势在埃诺玛依的胸前一撞,埃诺玛依便丢了短剑,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杀了我吧!”埃诺玛依喘着粗气说。 “不,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不会对朋友挥动刀剑。” 再接下去的场景中,受到了鞭打的斯巴达克斯和其他幸存的角斗士们在一起,角斗士们问他为什么不杀死埃诺玛依,这样他就自由了。斯巴达克斯依旧用“我不向朋友挥动刀剑”来回答。但另一个角斗士克雷斯却冷冷地指出,他的坚持什么作用都没有,因为埃诺玛依很快就会死在下一场娱乐大众的角斗中:“据说有极少数的角斗士能有机会成为自由人,或者离开角斗场。但是这样的幸运儿,我一个都没有见过。甚至于,除了你,斯巴达克斯,我从没有见过一个角斗士能活过三年的。斯巴达克斯,你是无敌的战士,赢得过一百多场战斗,无论对手是人还是老虎狮子,但是,你真的以为你能在角斗场上一直活下去?” 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了,最后有人说:“除非我们逃出去!” “但是,谁能领导我们逃亡?”又有人问道。 在第二幕,斯巴达克斯带着一群角斗士逃出了角斗士学校,他们试图向北逃亡,逃出罗马,但是罗马的士兵不断的追来。很多的角斗士都死在逃亡的途中,最后他们只得转向南方躲进了维苏威的群山当中。 就在这逃亡的路上,斯巴达克斯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奴隶仅仅靠逃亡并不能真正的获得自由,只有推翻了人压迫人,人奴役人的奴隶制,奴隶们才有真正的自由。我们的目标不应该只是努力躲开罗马士兵的追捕,而应该是摧毁罗马,解放所有的奴隶。只有所有的奴隶都得到了自由,我们才能真正得到自己的自由!” 当斯巴达克斯向着剩下来的几十个精疲力竭的同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后台,乐队开始演奏起约瑟夫的那首新的战歌的旋律,首先是低沉而悲壮的前奏,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低垂的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接着沉郁的第一主题开始奏响,乐曲沉着而坚定,每一个小节结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沉甸甸的重音,就像是从天空中坠下的大雨点,又像是隆隆敲响的战鼓。 在这乐曲声中,斯巴达克斯的演说还在继续:“我知道,我的朋友们,我的兄弟们,你们会疑虑,你们会说,‘罗马有那么多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组织严密,我们这么点人,怎么能和整个的罗马对抗?’ 但是我要说,不要怕,我的兄弟们,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们什么都不用怕!因为还有什么能比我们这一生所过的日子更痛苦,更可怕的呢?我们像猪一样的生活,像泥土一样的被践踏,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难道还能失去什么吗?我们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朋友们,兄弟们,如果说在战斗中,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那我们唯一能够失去的,就是束缚着我们的锁链,但我们一旦胜利了,我们所赢得,将是整个的世界!一个全新的,再也没有人能压迫人,奴役人的新的世界!打起精神来,我的兄弟们,应该害怕的是罗马,是那些奴隶主,吸血鬼!我们,我们不需要害怕!” 剧场里安静了下来。那些没有教养的下等人都不再说话,他们都用渴望的眼睛盯着扮演斯巴达克斯的演员,听着他铿锵有力的演讲,默默地点头。有人低声地说:“说得对,我们,我们不是国王,我们不是贵族,除了锁链,我们还有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残存的角斗士们重新振奋了精神。此后他们不断地袭击附近的庄园解放那里的奴隶,从其他地区逃亡出来的奴隶也都纷纷逃往维苏威,斯巴达克斯和他的朋友们不断地获得新的胜利,如今他们的队伍已经达到了数千人。斯巴达克斯的朋友埃诺玛依也在这段时间加入到了起义军中。在斯巴达克斯的主持下,奴隶们甚至建立起了真正的,基于一切人的平等的民主制度。 “这真是,这真是太好了,简直就像是梦一样。”舞台下,一个观众忍不住低声说道。 “简直就像是大天使在发言一样。我算是明白,他们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出演一位将军了。”另一个观众说。 “可不是吗?我敢说,就是上帝的天堂,也不会比这更好了。”另一个观众也低声的回应道。接着他又赶紧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主啊,请原谅我。” “一切的人都平等,再也没有贵族,没有特权阶层,这很好。不过男人和女人平等……难道还能让女人压到男人上面?”也有人这样说道。 不过紧接着剧情又紧张了起来。为了消灭他们,罗马派了一个叫做克劳狄乌斯的军官,带着三千装备精良的士兵,前来围剿他们。在当地的奴隶主的协助下,这些家伙杀入了维苏威。缺乏武器和物资的起义军难以在正面战斗中挡住罗马士兵,他们节节后退,最后被包围在一座险峻的山峰之上。他们的前面是严阵以待的罗马士兵,他们的后面是悬崖峭壁。斯巴达克斯和他的起义军似乎已经到了绝境。就连克雷斯都说出了“看来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了。好在在这段日子里我是一个自由人。” 但是在绝境中,一个叫做阿格妮佩女**隶提出了一个办法:“这山上有很多的野葡萄藤,我们能将这些藤蔓编织成绳索,然后你们男人就可以顺着这些绳索溜下山去,从背后袭击那些罗马兵。” “哼,刚才还看不起女人,没有我们女人,就你们这些蠢男人……”台下那位手里还抓着一只鸡的大妈忍不住说道。 斯巴达克斯采纳了阿格妮佩的建议,他带领战士们趁着夜间,用这些绳索下了山,然后从后面发起突袭,一举打垮了罗马军队。斯巴达克斯挥舞着手中的短剑,带领着奴隶们追击罗马士兵,他喊道:“兄弟们,唱起我们的歌吧!” 于是在深沉而雄壮的乐曲声中,舞台上的奴隶们唱起了这样的一首歌: “ Debout!lesdamnésdelaterre Debout!lesfor?atsdelafaim……” 第四十章,动荡中的首演(3) 因为歌队是被安排在观众席中的,而且他们也并没有特别的化装。所以歌曲进入到副歌的阶段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开口唱了起来,这让周围的观众们吃了一惊。 在这个片段中,这首歌仅仅只唱了第一段。一曲终了,歌队的成员都闭上了嘴巴,几乎一下子就又变成了观众。 “嘿,老兄,你们会唱这首歌?”就在一个歌队成员的旁边,一个鼻子上面还有点淡褐色的雀斑的年轻人轻轻地拉了拉旁边一个歌手的袖子,低声问道。 “是的。我们会唱。”那个歌队成员简单的回答道。 “这首歌真有劲儿!”那个年轻人赞叹道。 “这首歌后面还有几段,这里只唱了一段,后面唱全了,更有劲。”另一个人插话道,“我就住在附近,这几天都听到他们在练这首歌……” “闭嘴,我都要听不到台词了!”又有一个人抱怨道。 台上的戏剧继续上演,维苏威已经太小了,容不下起义军了。关于起义军将来的动向,斯巴达克斯和另一位起义领袖克雷斯发生了分歧。斯巴达克斯认为罗马军团十分强大,这一战之后,他们已经引起了罗马的注意,留在本地是难以支撑的。起义军应该先趁着罗马在边境上的那些军团还没有被调回来,离开罗马,到北边去,翻越阿尔卑斯山,先在阿尔卑斯山北边建立起自己的自由国度,然后等力量壮大了,再打回罗马来,解放所有的奴隶。而克雷斯则认为斯巴达克胆子太小,他觉得罗马兵团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起义军应该就留在当地,打下罗马的城市,解放那里的奴隶,然后不断战斗,不断地解放奴隶壮大自己,最小消灭邪恶的奴隶制。 两个人谁都无法说服谁,最后只能诉诸于民主投票。结果大多数的起义军战士选择支持斯巴达克斯,克雷斯因此愤愤不平,最后当斯巴达克斯带领大军向北的时候,他自请求担任大军的后卫。当起义军出发后他却带着一群战士离开了起义军,自己向罗马人的城市发起进攻。结果却中了罗马人的埋伏,当斯巴达克斯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罗马人用残酷的刑罚处死了所有的战俘。起义军看到这一切,愤怒不已,他们不愿意再向北行军,纷纷要求报仇。斯巴达克斯无法说服大家,只得再次进行投票。结果这一次大家都选择留在罗马战斗。 “留在罗马凶多吉少呀,斯巴达克斯为什么要服从民主呢?”一个观众忍不住道,“那些奴隶知道什么?” “你这话可不对。”另一个人反驳道,“要是克雷斯也能像斯巴达克斯那样服从民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而且你说‘那些奴隶知道什么?’那些教士、贵族也会用同样的话来说我们呢!” 斯巴达克斯起义军留在意大利,在他的指挥下,他们不断地获得胜利,但是斯巴达克斯却越来越担忧。因为他知道胜利只是暂时的。罗马人的主力正在逼近。他不断地试图说服起义军的战士们赶紧北上,但是他的建议总是被大家否决。 克拉苏带着罗马大军封堵住了斯巴达克斯义军北上的道路,他们步步逼近,斯巴达克斯一边带着起义军向南方行军,一边和海盗联系,希望能渡海退往西西里。但是当他们赶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海盗的船队却没有出现。于是他们被克拉苏的大军团团包围。克拉苏给斯巴达克斯送来信件劝降。他承诺,斯巴达克斯如果投降,就可以成为罗马公民和将军。但当斯巴达克斯问到其他的奴隶的时候,克拉苏回答道:“他们会回到庄园和角斗士学校继续当奴隶。” 斯巴达克斯拒绝了克拉苏的劝降,率领部队强行突围。他们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突围而出。但罗马人调来了更多的军队,这迫使斯巴达克斯不得不在阿普里亚和克拉苏的大军决战。 决战之前,斯巴达克斯克拉苏见面。克拉苏再次用上次的条件向斯巴达克斯劝降。斯巴达克斯也再次拒绝了克拉苏。他和克拉苏约定,大家明天一早在战场上决一死战。 在战场上,起义军以少敌多,终于不支战败,斯巴达克斯战死沙场。他的副官,埃诺玛依和其他六千多名战士被俘。克拉苏下令将他们全部在十字架上钉死。 戏剧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埃诺玛依和另外的两个起义军战士被钉十字架。他们被迫背着自己的十字架,并自己将十字架树立起来。然后罗马人将他们钉在十字架上。那两个战士被钉在两边,埃诺玛依被钉在中间。 “这是亵渎神圣呀!”一个教士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用低沉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的确,这一幕明显是在模仿《圣经》中,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场景。当时耶稣也是自己背着自己的十字架,和另外两个犯人一起被钉死,那两个犯人在两边,耶稣在中间。 两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战士垂着头抽泣,同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埃诺玛依想着左右望了望,然后喊道:“怎么了,我的兄弟,难道说失去生命能比做奴隶还要可怕吗?是的,我们最终没能为自己赢得自由,但是我们至少为自己赢得了从此之后,永不再受奴役!这次我们战败了,但是从长远看,我们的事业决不会失败,人压迫人,人奴役人的奴隶制度一定会被推翻!斯巴达克斯的英名和事业必将永垂不朽!兄弟们,让我们最后一次唱响我们的战歌吧!” 接着埃诺玛依首先开口唱道:“Debout!lesdamnésdelaterre,Debout!lesfor?atsdelafaim……” 在他的歌声中,那两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战士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跟着唱道: “Laraisontonneensoncratère: C’estl’éruptiondelafin” 手持长矛的罗马士兵惊恐地抬起头,望着这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奴隶,用惊惶的声音喊道:“不许唱!不许唱!”一个士兵还用长枪照着埃诺玛依的肋下刺了一枪,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这,这真是可怕的亵渎!主啊,愿您降下雷霆……”那个教士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在《圣经》中,当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之后,为了检查一下他死了没有,一个叫做朗基努斯的罗马士兵,也是用长枪从耶稣的肋部,刺了他一枪。后来这支枪还成了天主教的圣物,被称之为朗基努斯之枪。甚至还弄出了诸如“只要手持有该枪,一百二十尺范围以内的人皆臣服,持有这枪者更可主宰世界的命运,但失去的人会即时毙命”之类的传说。这些传说在后世还真的骗了不少人,就连希特勒都曾经狂热地乞灵与它。据说他也一度得到过这柄圣枪,然而,这并没能让他在第二次大战中获胜。 但是埃诺玛依的歌声并没有停止,他继续歌唱。 这段歌词,此前已经唱过一次了,它的歌词和旋律都非常简单,所以剧场中的很多观众便也跟着唱了起来。只有那个教士脸色铁青,低着头一言不发。 和前几次合唱不同,这一次,歌队直接将整首歌全部唱完了。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这首歌应该有六段。但是穿越来的约瑟夫并不能完全的记得这六段的歌词。因为在后世的赤兔国,因为翻译方面的原因,(有几段翻译成中文几乎没法唱)这首歌基本上只唱三段。所以约瑟夫如今抄袭过来,便也只剩下了原本的第一段、第二段和第六段了。 随着第二段的唱响,整个的剧场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这些年来,在伏尔泰之类的人的影响下,法国人也已经远远没有往日的“虔诚”了,(不过老实说,作为天主孝女的法兰西,以前干的亵渎神圣的事情也不要太多。)但是这样直接否定宗教的歌曲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但是因为普遍的对教会的不满,这样极端的对宗教的否定反而让大家更加的兴奋,当副歌响起的时候,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合唱当中。 紧接着便是更为露骨,更是充满了反抗的激情的第六段: 而那位教士这时候已经悄悄地溜了出去,消失在街道中了。 这首歌唱完之后,整个剧场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太棒了,这首歌太棒了!你们还能再唱一遍吗?” 紧接着整个剧场便都被这样的祈求声充满了: “再唱一遍吧,我有些词还没记住!” “求您了,再唱一遍吧。” “再唱一遍吧!” 原本幕布已经降下来了,演员和歌队都打算退场了,但在这样的要求下,大家便只好将这首歌又唱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到最后,整整唱了六遍。显然,这次首演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第四十一章,生死之交的第一次会面 首演结束后的第二天,阿芒和龙和玫瑰剧团就接到了不少新的演出邀请。而在这些邀请中,有一份邀请却格外的与众不同。因为它并不是来自某个剧场,而是来自于“国民制宪会议”的一位议员——罗伯斯庇尔先生。 如果看到邀请信的人是约瑟夫,他可能会被吓一跳,因为罗伯斯庇尔先生在后来可是著名的“杀人狂魔”,据一些说法,在他统治法国的那段时期,巴黎的每一个广场中央,都竖立着高高的断头台;每一根路灯杆子上面,都挂着一个被处以死刑的“人民公敌”。后世的人甚至给他编造出了这么一个墓志铭:“我,罗伯斯庇尔,长眠于此,过往的行人啊,不要为我哀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约瑟夫相信,在罗伯斯庇尔倒台之后,他的那些敌人,从热月党人到后来的拿破仑皇帝,再到复辟的路易十八,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喜欢这个“不可腐蚀者,人民的捍卫者,创造国训:'自由,平等,博爱”(罗伯斯庇尔真正的墓志铭)的家伙。所以往他头上泼污水就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像历史上波旁复辟的时期中,他们给拿破仑编造各种令人喜闻乐见的故事,把他生生地描写成了一个“达尔丢夫”(莫里哀喜剧《伪君子》的主角)和“唐璜”(在欧洲,这个名字就是好色之徒的代名词)的合体。所以,那些关于罗伯斯庇尔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之类的传说,多半是不可靠的。但是,即使考虑这些,但有一点依旧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位“不可腐蚀者,人民的捍卫者”杀的人的确不少,而且很多还都是曾经和他是一个战壕里的人。如果说罗伯斯庇尔以杀人为乐,那很可能是污蔑了他;但如果说罗伯斯庇尔习惯于通过“解决掉弄出问题的人”来解决问题,那大概不会是假的。总的来说,那就是:成为罗伯斯庇尔的敌人,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成为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不过阿芒可不知道这些,而且这个时候,罗伯斯庇尔的名声正好着呢。他在三级会议及制宪会议期间共发言二百多次次,在代表中排第二十位。他在演讲中支持男性公民普选权、反对国王否决权、支持赋予犹太人民权、呼吁废除奴隶制和死刑,反对新闻审查。(是的,你没看错,“杀人狂魔”罗伯斯庇尔那时候是个废死主义者。奇怪吗?这并不奇怪,这只是屁股决定脑袋的有一个证据罢了。当罗伯斯庇尔还是个废死主义者的时候,死刑这个工具是控制在国王路易十六手中的,它威胁到的是罗伯斯庇尔这样的“刁民”。所以作为“刁民”的罗伯斯庇尔自然反对它。而当这个工具落到了罗伯斯庇尔手中,那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说起了这会儿的路易十六刚刚完成了他这辈子唯一的技术发明——改进了断头台的设计,提高了它的效率。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改进版的断头台的第一个用户,就是路易十六本人。鲁大师诗云:“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忽而又下野,南无阿弥陀。”可为这些人的写照。) 罗伯斯庇尔的这些建议大多并没有被通过,但是却给他带来了“不可腐蚀者”的美名。如今得到了他的邀请,自然让阿芒欣喜不已。而且罗伯斯庇尔提供的地点也格外的特别,这处地方就是罗亚尔宫。 罗亚尔宫最初是为路易十三的首相黎塞留所建,曾称红衣大主教宫(黎塞留是法兰西枢机主教),后转为奥尔良公爵的宅邸。为了拉拢巴黎的民众,奥尔良家族在1780年将它向公众开放。自此,这座私人花园宫殿逐渐变成巴黎民众的公共广场。当然,这背后也肯定有奥尔良公爵的意思。如今他在政治上的野心,也完全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在1789年法国大革命其间,巴黎有两个政治中心。一个是巴黎之外的凡尔赛,那里正在召开决定法国命运的三级会议。另一个则是巴黎市中心的罗亚尔王宫。在那一段时间,它是测量巴黎民众政治狂热的温度计。这是两个政治权威所在,如果加以比较,1789年7月14日之后,不是凡尔赛而是罗亚尔在引领着法兰西。因为凡尔赛影响不了罗亚尔;反过来,罗亚尔却能支配凡尔赛。 罗亚尔宫是一处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宫殿,这里是盛产各种各样政治小册子和演说家的地方,当然这里更不缺各种各样的观众和听众。三级会议以来,人们在这里交换各种信息,包括来自凡尔赛的;同时又把它变成各种流言散布出去。如果阿芒的戏剧能在这里上演,哪怕只上演一场,也绝对能让阿芒声名大噪。 阿芒稍作考虑,就接受了这个邀请。当天傍晚他还带着主演路易,去拜访了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这时候住在市政厅附近的一个旅馆中。事实上,他本来有更好的住处——很多制宪会议的议员因为安全上的考虑,已经接受了奥尔良公爵或是法拉耶特侯爵的好意,住进了他们的产业。但“不可腐朽者”却依旧自己出钱,住在一间普通的旅馆里。不过罗伯斯庇尔在当律师的时候,很打赢了一些官司,因此他的经济情况不错,住的旅馆的条件也不错,除了卧室之外,还拥有一个带沙发的小客厅。 阿芒带着路易,在一个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三楼。这是这座旅馆的顶楼,相对于一楼和二楼,这里要更安静一些,这也许就是罗伯斯庇尔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侍者将阿芒和路易带到一扇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是开的。请进吧。”里面传出一个很爽朗的声音。 侍者推开门,朝着里面道:“罗伯斯庇尔先生,拉瓦锡先生和圣鞠斯特先生应约前来拜访。” 是的,路易姓圣鞠斯特。如果上次约瑟夫遇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姓氏的话,那一定会对这个话不多的俊美青年另眼相看的。因为虽然上辈子作为工科狗的约瑟夫对法国大革命的这段历史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好歹看过维克多雨果的《九三年》,从那本小说的注释中也知道了罗伯斯庇尔手下最铁杆的小弟,号称“革命的大天使”或者“恐怖的大天使”的圣鞠斯特。 不过即使阿芒在向约瑟夫介绍圣鞠斯特的时候没有提到他的姓氏,约瑟夫其实也应该因为他那无与伦比的俊美而想道他就是那位“恐怖的大天使”的。 “请进来吧,两位先生。”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但是客厅里面并没有人。 “不好意思,我正在写一份文稿,还有几句话就能结束了,请你们在沙发上稍微等一下。嘿,亨利,你帮我招呼他们一下,给他们倒杯茶水,谢谢了。”声音是从客厅那边的书房里传过来的。 那个侍者便带着两人进了客厅,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们倒上了茶水。茶是印度的红茶,不过质量却很一般,换了约瑟夫,估计是不会喝的,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低等茶叶,往往会添加铜绿来掩饰霉变,喝这东西,对健康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阿芒和圣鞠斯特可没有这些顾虑,他们便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从书房里传出这样的话语:“总算写完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好久了。” 随着这声音,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连续熬夜,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是神态严肃。他的嘴唇很薄,目光冷静。脸颊有点神经质地抽搐,这使得他的微笑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依着律师们的习惯,他的脸上补了粉,戴着手套,衣服刷得笔挺,纽扣扣得整齐,浅蓝色上装上没有一丝褶痕。下身是米黄色套裤,白色长袜,带银扣的鞋,高领带,前襟上有裆形装饰。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们能耐的这样快。”罗伯斯庇尔伸出手来和他们握手,“昨天去看你们的首演,回来之后,激动得一整夜都没法睡着,满耳朵都是你们的那首战歌,还有我们的斯巴达克斯的那些激动人心的演讲。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工作,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想起明天我要在议会上发表一篇演讲,我看了看时间,估计你们还要有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就先去起草文稿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写起文稿来,中间就不能中断。只好让你们在这里等一等了。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是有意的要冷落你们。” “我明白这一点。”圣鞠斯特道,“我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同样也不喜欢做到一半就中断。” “你们知道我这次邀请你们到罗亚尔宫去演出的目的吗?”罗伯斯庇尔在沙发上坐下来,非常直接的问道。 “你们希望通过这部戏剧,给国王施加压力。”圣鞠斯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年轻的圣鞠斯特的反应之迅速显然超出了罗伯斯庇尔的预料,他愣了一下,然后道:“您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们的目的之一。显然,我们的这个邀请,背后是有着政治上的考虑的,如果你们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可能也会因此惹上一些政治上的风险。我并不想在你们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把你们拖进政治的漩涡中。嗯,你们也知道,当前的局面相当的紧张和危险。” 第四十二章,布列塔尼亚俱乐部 “关于这个问题。”阿芒开口道,“我们的这出戏剧,本身就带着强烈的政治意味,我在创作它的时候,就知道,演出这部作品,本身就有政治上的风险。” 说到这里,阿芒又停顿了一下道:“而且我们选择了在这样的时期上演,这本身就是一种带着政治意味的做法。政治方面的风险我们早就有所考虑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进巴士底去吃一段时间的老鼠罢了。” 人们说起进监狱,一般都叫做‘喂老鼠’,但阿芒却将它称之为“吃老鼠”,一字之差,意味却完全不同了。而一般人对巴士底狱更是谈虎色变,不过阿芒和罗伯斯庇尔都知道,因为巴士底狱经常被用来关押贵族,所以论条件,恐怕整个法国,都没有其他监狱会比巴士底狱更好的了。 “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们的国王稍微聪明一点,我们应该就不会有在巴士底喂老鼠的危险。”圣鞠斯特开口道,“我们的国王如果决定要镇压人民,他就应该采用果断有力的措施,迅速的逮捕所有的第三等级代表,并且立刻把他们送上断头台。这样虽然可能导致一些混乱,但是反抗者群龙无首,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说到这里,圣鞠斯特俊美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带着讥讽的微笑:“而且,这些代表大多都是些有钱的人——罗伯斯庇尔先生,您在这些代表中几乎是最穷的,但即使是您,相比圣安托万区的大多数人,您依旧是‘有钱人’。而有些人,比您有钱几百倍。只要把代表们都干掉,然后没收资产,再用这些钱来拉拢更多的军队,以及愿意跟着国王的贵族和穷人,那我们的国王,说不定还能过的了这一关。当然,这么做,法国可能会有一场内战。他就必须做好一段失败了,就会和查理一世一样上断头台的准备。不过考虑到另一方群龙无首,我觉得他的处境要比当年的查理一世要好很多。如果我们的国王真的打算这样干,那我们多半就会被直接砍掉脑袋,那里还轮得到在巴士底喂老鼠?” 说到这里,圣鞠斯特甚至还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修长的脖子,倒是颇有点“大好头颅,谁人斩之”的味道了。 “你觉得国王会这样做吗?”罗伯斯庇尔问道。 “不会。”圣鞠斯特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国王如果有这样的气魄,他就不会管不住那个奥地利娘们。他也不会在‘显贵会议’上一无所得。总的来说,我们的这位陛下,既缺乏当暴君的胆量,有没有做开明君主的度量。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敬畏的王者。所以,我并不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危险。” “圣鞠斯特先生。”罗伯斯庇尔赞叹道,“您有着和您的年龄和相貌不相称的冷静和勇气。说实话,昨天刚看到是您出演斯巴达克斯的时候,我还很有些诧异,但是您昨天的表演真是太出色,完美地说服了我,我还诧异,一个像您这样年轻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力量。但是今天和您的这番交谈,让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思想和力量,可真不是能用年岁来衡量的。圣鞠斯特先生,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国王并没有那样的魄力。而且,我们也不是傻瓜,会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为所欲为。这些年因为特权等级穷奢极欲,弄得国家没钱用。军队也一样没钱用,也一样充满了不满。更何况,组成军队的,一样是法国的人民。军队是由人民组成的,不是没有灵魂的工具。如果国王真的要冒险,他真正能指望,就只有雇佣军了。不过有钱给雇佣军,却没钱给法国军队,你说,法国军队会怎么想?事实上,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很多贵族,还有很多军官都和我们有联系。国王如果真的打算有什么大动作,瞒不过我们的。所以你们的演出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是这风险并不是不可控制的。毕竟,是我邀请的你们,即使你们不做要求,我也要为你们的安全考虑。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虽然有一些风险,但是进巴士底狱的可能还是非常小的。” “不要说巴士底狱,就是断头台,我们都不怕。”阿芒说。 几个人又谈了一下演出的事情,阿芒和圣鞠斯特便准备要告辞了。罗伯斯庇尔将他们送到门口,突然又说道:“啊,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嗯,我们有一个俱乐部,其中都是些希望能进行改革的好朋友,我觉得我们的理念都比较接近,你们有兴趣加入其中吗?” “是个什么俱乐部呢?”圣鞠斯特问道。 “布列塔尼俱乐部。本来是布列塔尼地区的代表们的俱乐部,三级会议召开后,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都是些支持宪政的朋友,所以我们现在正在考虑将俱乐部的名字改成‘宪政之友’。怎么样,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当你们的介绍人。”罗伯斯庇尔说。 “好呀。”阿芒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也很不错。也许你也听说过他,他姓波拿巴,嗯,约瑟夫·波拿巴,是个科学天才。” “我听说过他。”罗伯斯庇尔点了点头,“虽然我看不懂他写的东西。嗯,你们能等等吗?我马上进去给他写一封邀请函,请你们带给他。” “愿意为您效劳。”阿芒说。 罗伯斯庇尔便进到书房里面去写信,而阿芒和圣鞠斯特便自己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等。 “阿芒,你觉得波拿巴先生愿意参加这个俱乐部吗?”圣鞠斯特问道。 “放心,我了解约瑟夫,了解他的政治观点。事实上你从他的那……你知道,《斯巴达克斯》的剧本的很多创意都来自于他。他绝对是支持宪政的进步青年。”阿芒差一点就说出那首《奴隶战歌》是约瑟夫写给他的了,想道约瑟夫把这首歌给他的时候的态度,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傻事。 “这我也知道。”圣鞠斯特说,“但是我总觉得,波拿巴先生并不太愿意太多的参与到政治中去。他似乎更愿意把精力放在他的那些学问上。嗯,我毫不怀疑波拿巴先生热爱宪政,但是我觉得他可能更爱科学。” “见鬼!我到没想到这个。”阿芒摇头道。不过他立刻又说:“这家伙还真有这样的可能。不过一个俱乐部的邀请罢了,应该画不了多少时间的。他如果实在忙,也可以不参与嘛。” 两个人正说着,就看到罗伯斯庇尔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将一个信封递给阿芒。 “邀请函我已经写好了。我很期待能在俱乐部见到这位天才科学家。” “嗯,不过罗伯斯庇尔先生……”阿芒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拉瓦锡先生?”罗伯斯庇尔问道。 “约瑟夫最近正忙于一个重要的研究。这牵扯了他很多的精力……”阿芒道,“他可能,未必能完全的参加俱乐部的活动……”阿芒吞吞吐吐地说。 罗伯斯庇尔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啊,拉瓦锡先生,这不是什么问题。一个俱乐部而已。任何一个俱乐部,都不会要求所有成员什么时候都到场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不是?所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没问题。”阿芒道。 …… 从罗伯斯庇尔这里出来,阿芒看了看天色,就对圣鞠斯特说:“路易,约瑟夫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也就隔着一条街而已。我看看时间,应该他正好要该回家了。我打算干脆直接到他那里去,就把这份邀请信交给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圣鞠斯特想了想,摇摇头道:“下一场演出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是先回去准备准备。” 两人便在街口分开,圣鞠斯特上了一辆出租马车,回剧团那边去;而阿芒则徒步往约瑟夫的住处去了。 当阿芒敲响了约瑟夫的房门的时候,约瑟夫正在和两个弟弟一起吃晚饭。一般来说,来自东方大吃国的穿越者,要是一不小心穿越到了西方,一般来说,只要有条件,就会自己动手做中餐吃,因为大多数的西方国的食物,在东方大吃国的吃货们看来,实在是不怎么好吃。尤其是那种不幸的穿越到只有那种土豆鸡蛋加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死不瞑目沙丁鱼的国家的穿越者,更是如此。不过约瑟夫所吃的,却还是正宗的西餐——面包加烤羊排。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很幸运,穿越到了西大吃国。法国人会吃,在整个世界也都是很出名的。也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中餐所需要的各种材料,在法国,基本上是买不到的。而且,如今约瑟夫也已经是有一定的身份的人了,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自己做法,是有点不成体统的。再加上现在人工便宜,所以约瑟夫就请了一个女仆在家里帮忙。 在后世的大吃国,请一位阿姨,费用不低。家政阿姨的收入,是要明显超过中位收入线的。但在这个时代的法国,请一个操持家务的女仆,却还真的花不了多少钱。 “好香呀,是烤羊排吧?嗯,约瑟夫,你的生活大有改善呀。”一进门,阿芒便耸了耸鼻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笑道。 “还好,阿芒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约瑟夫问道。 “啊,我来送一封信,一封邀请函。”阿芒说。 第四十三章,布列塔尼亚俱乐部(2) “我还以为你遭到追捕,要到我这里来避难呢。”约瑟夫笑道,“不过你来的正好,正好一起吃晚饭。” 他把阿芒领进来,又扭头对在另一间房中忙碌的女仆喊道:“苏菲阿姨,去给我的朋友拿一套餐具过来。” 说完他坐下来,看着阿芒道:“怎么,你又得到了什么高档的邀请,要我过去给你捧场?” “我的确得到了一个特别的邀请——去罗亚尔宫演出。”阿芒不无得意的炫耀道。 “啊,这下子你可是真的出名了。”约瑟夫笑道。 这时候苏菲已经把餐具拿上来了。 “苏菲阿姨,请帮把我柜子里面的那瓶白兰地拿出来,我要和阿芒喝一杯庆祝一下。”约瑟夫很高兴的道。 “嗯。”苏菲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不过阿芒,你的这一次演出,我可能不能去了。”约瑟夫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说道。如今大革命的爆发就在眼前了,约瑟夫上辈子的历史虽然是跟着体育老师学的,但是他也知道,大革命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到他的便宜弟弟拿破仑登上政治舞台之前,法国的政局就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今天把贵族和保皇党挂路灯,明天又把奸商和卖国贼挂路灯,后天呢,就轮到无套裤汉和流氓……总之,在这一段时间里,政治变化太激烈,也太危险,约瑟夫觉得,现在要最好和那些政治人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不不,约瑟夫,你弄错了。”阿芒道,“我说的邀请函,并不是这次演出的邀请函。我知道你很忙,而且这也不是首演了,所以并没有准备再邀请那么多的朋友了。” “那你说的邀请函是什么?”约瑟夫隐隐的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是一个俱乐部的邀请。”阿芒一边说,一边从身边摸出了那张邀请函递了过去。 约瑟夫接过信件,先看了一眼信封,信封上写着:“约瑟夫·波拿巴先生亲启。”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用花体字签着名:“MaximilienFran?oisMarieIsidoredeRobespierre”。 约瑟夫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是谁,而苏菲阿姨已经把那瓶白兰地拿过来了。 “谢谢你了,苏菲阿姨。”阿芒接过酒瓶,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给约瑟夫也倒上了半杯。 “马克西米连·佛朗索瓦·马里·伊西多·德·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约瑟夫总算是看明白了,那一长串名字最后的那个姓氏,吓得他都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呀,罗伯斯庇尔代表。不可腐蚀者。”阿芒一边喝酒,一边回答道。 约瑟夫低下头,从信封中抽出信纸看起来,同时也借此掩饰自己的的惊恐。 “怎么,约瑟夫?”阿芒多多少少注意到了约瑟夫的不对劲,便道,“如果你有事情太忙,也可以不去的。反正嘛,一个俱乐部的邀请而已,这有什么问题?” “要是能不去,谁TMD想去呀!”约瑟夫想。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因为“忙于科研”没有去,大概罗伯斯庇尔是不会太生气的。但现在罗伯斯庇尔不生气,那并不意味着将来罗伯斯庇尔就不生气。 现在罗伯斯庇尔不生气,那是因为他的地位并不比约瑟夫高,他并不能把约瑟夫怎么样。但是将来,当富庶的城市在他的脚下,强大的国家在他的手中的时候,当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把冒犯过他的人都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会不会那样的宽容呢?对此,约瑟夫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那可是传说中的“杀人魔王”罗伯斯庇尔呀! 不过这份邀请是邀请他参加“布列塔尼亚俱乐部”的,好像并不是“雅各宾俱乐部”。(约瑟夫的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布列塔尼亚俱乐部”是“雅各宾俱乐部”的前身。)加入它应该不是什么太要命的事情吧。再说了,就是加入过雅各宾俱乐部的人,也不是个个都上了断头台的。但是如果被“大魔王”记恨上了,想不上断头台,几率就小多了。 “去参加一下的时间总还是有的。”约瑟夫抬起头来道,“当然,我毕竟和那些代表们不同,我不太可能参加他们的每一次集会。” “这当然,这完全不是问题呀。”阿芒道,看他的表情,他完全没明白自己给约瑟夫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那好,我非常荣幸能接到这分邀请。”约瑟夫道。 “那么我们干一杯?”阿芒从来不会放过和别人喝酒的机会。 “好吧。”约瑟夫装出满脸的微笑,举起了酒杯…… 送走了阿芒,约瑟夫忍不住骂了一句:“TMD!”这个同学实在是太能惹事了,这下子把大魔王都惹出来了,这真是…… 不过现在骂人也不能解决问题了。所以约瑟夫只能先让自己平静一下,然后再细细的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了。 …… 很快就到了邀请函上约定的时间了,约瑟夫换好了衣服,乘上一辆轻便马车,出了巴黎,来到了凡尔赛附近的王家网球场。制宪会议开会的地点就在这里,而“宪政之友俱乐部”如今也就将王家网球场中的一间大厅作为他们的活动场所。 约瑟夫在王家网球场的大门外下了马车,将邀请函交给看门人。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一个穿着整整齐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请问是波拿巴先生吗?我是制宪会议的代表罗伯斯庇尔。”那个年轻人向约瑟夫伸出了手。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邀请。”约瑟夫回答道。 罗伯斯庇尔便带着约瑟夫进了王家网球场,他一边走,还一边向约瑟夫介绍周围的各种建筑。 两个人走进“宪政之友俱乐部”的活动大厅的时候,这大厅中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罗伯斯庇尔不时的和其他人攀谈两句,将约瑟夫介绍给那些朋友,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一点都看不出“大魔王”的气势。 “咦,波拿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就在约瑟夫跟着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朋友交谈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传了过来。 约瑟夫扭头一看,就看到奥尔良公爵正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公爵殿下,没想到您也在这里?”约瑟夫一边弯腰行礼一边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了。”奥尔良公爵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在布列塔尼亚俱乐部中见到我,觉得很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是一个支持宪政的人,也是布列塔尼亚俱乐部的成员。” 的确,奥尔良公爵,拉法耶特侯爵这样的大贵族,都是布列塔尼亚俱乐部的成员,甚至一度是这个俱乐部的领袖人物。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布列塔尼亚俱乐部,也就是后来的雅各宾俱乐部变成激进的左派组织,那还要等到审判路易十六的时候。因为对国王的态度的不同,雅各宾俱乐部发生了分裂,在俱乐部的选举中,激进的主张对国王处以死刑的罗伯斯庇尔被推举为主席,而主张保王的一批人则在拉法耶特侯爵的带领下离开了俱乐部,从此之后,雅各宾俱乐部才成为了激进的左派组织。而奥尔良公爵则继续留在雅各宾俱乐部中,希望借着雅各宾派的力量弄死路易十六好让自己成为法国国王。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自己上了断头台。 “波拿巴,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其实也早就想要认识你了。”奥尔良公爵说道。 接着他朝着左右两边望了望,然后对跟在身边的一个仆人道,去那边把吉尔伯特叫来。 那个仆人便朝着左边过去了。约瑟夫用目光跟着他看过去,看到一位戴着假发的高个子中年人正在那里和别人谈话。那个仆人走了过去,等那人谈完了,便向他小声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约瑟夫便看到那人抬起头来朝着这边望了望。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约瑟夫,便朝他笑了笑,然后大步的走了过来。 “吉尔伯特,我来向你介绍一位朋友。”奥尔良公爵说,“这是我们的天才科学家波拿巴,嗯,名字和我一样,约瑟夫·波拿巴。就是准确地测量出了光速的那个。” 接着他又转身向约瑟夫介绍眼前的高个子中年人:“这是拉法耶特侯爵,北美独立的英雄。” 这个人,约瑟夫倒是知道一点,这还是得益于在后世的论坛上,有人问如何看待神皇说如果没有阿妹你看,法国人就都要说德语?有人就回答说:“如果不是卖头援美路易王派来了拉法耶特带领的法国军队,华盛顿早就被以叛国罪被英国人吊死了——当然神皇大人依旧说英语,只是他的头衔要从大统领变成总督了。”接着就有好事者又给路易十六加上了“美国国父”的尊号。 而到了这个时代之后,约瑟夫更是知道,因为拉法耶特是法国少有的在对英国的战争中获胜的将领,而在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于是他便向拉法耶特侯爵行礼道:“很荣幸能见到您,侯爵大人。” 第四十四章,保王党的雅各宾 “能见到我们的青年科学家,我也很荣幸。因为您知道,一切的功名伟业,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时间会把它们冲刷得一干二净。哪怕是亚历山大大帝和凯撒,也只是留下空名。只有学术才是真正不朽的东西。就像希腊和罗马,留给我们的最珍贵的财宝并不是那些伟大的征服,而是他们的学术和法律。您有研究真正永恒的东西的才华,那才是真正令人尊敬和羡慕的。”拉法耶特也笑着回答说。 “就像罗马的不朽,在与他们的法律一样。侯爵阁下,您现在正在参与的,不也是一样的不朽,一样的光照千秋的伟业吗?”约瑟夫也微笑着回答道。 “您说的有道理。对于宪法,您有什么想法?”拉法耶特侯爵问道。 “我对政治了解不多。”约瑟夫回答道,“不过我想,就像古希腊的几何学是建立在九条直观的,不可置疑的公设和公理之上的一样,我们的宪法也应该建立在这样的不言自明的公理之上。侯爵阁下,您曾经领到过北美的独立战争。阿妹你看合众国的独立宣言中的逻辑其实就很有意思。” “继续说。”罗伯斯庇尔说。 “《独立宣言》中说:‘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这两句话就是整个的独立宣言的公理,整个《北美独立宣言》后面的逻辑推演几乎全是建立在这几条上的。如果我们要制定一部真正的能够万古不朽的宪法,那我们也要找到它的公理基础。我个人觉得,《北美独立宣言》的这两句,一样可以作为我们的宪法的公理基础。所以,我们在制定宪法的时候,首先明确我们的宪法要保护的权利,然后围绕着如何保护这些权利展开来。凡是与这一目标相抵触的东西,便都可视为违宪,进而视为非法和无效。” “很有意思的观点。”奥尔良公爵插嘴道,“不过约瑟夫,刚才我听你说‘古希腊的几何学是建立在九条直观的,不可置疑的公设和公理之上的’,但是,不应该是十条公理和公设吗?怎么,你也认为应该把第五公设从从公设的队伍中开除出去?” “这谁不想?”约瑟夫笑道,“自打古希腊时候起,没有一个研究数学的人不希望能证明第五公设,将它从公设的队伍中踢出去,把它变成一个定理的。我要是真的能解决这样的难题,那我可就真的要出名了——甚至就像拉瓦锡先生一样出名了。” 这里约瑟夫所说的“拉瓦锡先生”当然指的是大化学家拉瓦锡。但是因为这个姓氏,有人想起了更多的东西。 “拉瓦锡先生?”罗伯斯庇尔道,“嗯,拉瓦锡先生在学术上的成就令人钦佩,可以说他是法国科学之光。要说他的侄儿也很有才华,只不过是艺术方面的才华,最近因为一部戏剧出了名,有人觉得他会是有一位高乃依呢。” “他写的《斯巴达克斯》的确是不错的悲剧,但是太过激进了。尤其是那首《奴隶战歌》,完全否定了现存的一切秩序。”拉法耶特则似乎对这出戏不是很感冒,他皱着眉头继续道,“现存的秩序的确有很多问题,需要加以改变,但这改变应该是和风细雨的改革,而不是一场山洪一样的战争。” “我们都不希望有一场这样的山洪。”罗伯斯庇尔也说道,“只是我们的那位陛下实在是有些顽固。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和小拉瓦锡先生谈过,他也承认在现有的秩序上进行改革,建立一个英国式的国家比建立一个北美式的国家更好,光荣革命(1688年,英国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发动的推翻詹姆士二世的统治、防止天主教复辟的非暴力政变。这场革命没有发生流血冲突,因此历史学家将其称之为“光荣革命”)好过战争。但是他又说,在法国,要想实现这样的变革并不容易。所以有时候必须把话说得过头一点,才能有所触动。这就像你对我们的国王陛下说:‘你这屋子太黑了,必须要多开一扇窗户。’他却始终不肯答应。于是你对他说:‘你这屋子太黑了,我要动手把屋顶掀掉。’然后,国王陛下说不定就愿意和我们商量怎么开窗户的问题了。” 这话倒是把大家都说笑了。这个比喻,事实上源自于约瑟夫上辈子学到的鲁迅的文章,穿越后,他在和阿芒闲谈的时候,把这个比喻窃取过来用了。如今看来,阿芒也在用这个从他这里听来的比喻了。 “这种想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拉法耶特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又微微地皱起眉头道,“只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出戏将市民们的情绪,尤其是那些底层的无套裤汉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而一旦他们的情绪起来了,他们也未必愿意仅仅满足于开一扇窗户。” “但是如果不这样,国王陛下就根本感觉不到压力,也根本不会同意任何变革。”奥尔良公爵却这么说。 拉法耶特侯爵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奥尔良公爵一眼,却并不做声。 奥尔良公爵继续说道:“更何况,吉尔伯特,你也知道,国王陛下调动了军队,这也是在向我们施加压力。见鬼——这个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呢。——我们怎么能没有一点回应呢?” “法国军队不会对自己的人民动手。我们的军队是用来保护祖国,而不是用来屠杀人民的。”拉法耶特回答道。 “你能保证?”奥尔良公爵紧接着问道。 “当然能!”拉法耶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那你能保证那些雇佣兵也不会屠杀人民?” 拉法耶特侯爵没有回答。 “如果那些雇佣军对人民开枪,法国军队会怎么做?他们是不顾国王的命令,和那些外国雇佣军开战;还是置身事外看热闹?”奥尔良公爵又逼问道。 拉法耶特侯爵依旧不做声。 “你知道,军队不知道该怎么办。”奥尔良公爵继续说道,“如果军队和国王的那些雇佣兵交战,那就意味着战争开始了。这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如果放任他们屠杀人民,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况且,军队干预政治,从长远来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种习惯一旦形成,那是后患无穷的。” 对奥尔良公爵的这个说法,拉法耶特侯爵在心中其实也是赞同的,所以他依旧没办法开口说话。 “所以,如今力量的对比对人民非常不利了。没有力量对比上的均衡,就没有公平的谈判。”奥尔良公爵继续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国王陛下也不会有接受我们的意见的诚意的。所以,我们有必要让人民的力量以某种方式展示出来,好让国王清醒一下,免得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你想的恐怕是让人民觉得国王是他们的敌人,好让自己今后能架空他,甚至是取代他吧。”拉法耶特侯爵这样想着,不过,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自己虽然并没有要取代国王的想法,(拉法耶特侯爵并不是王族出身,并没有继承权)但是架空国王,将王国的权力紧紧地抓在自己手中的想法他也一样有。虽然没法成为国王,但是成为黎塞留,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丕平那样的宮相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败坏国王的名声,让人民和国王对立起来,对他也一样是有好处的。所以他依旧不能加以反驳,只能说:“一出戏,又能展示什么力量呢?” 奥尔良公爵微笑道:“一群奴隶,如果下定决心反抗,也能动摇强大的罗马。如今的法国人民,比罗马的奴隶要更强;而法国比起罗马来说,却要弱得多。至少罗马的军团会竭尽全力的镇压奴隶,我们的军队可不会——国王也清楚这一点,他能信靠的,也只有那些山地人以及德意志的雇佣军了。如果我们的国王聪明一点,就应该能看懂这出戏剧给他传递的消息。只要国王愿意妥协,我们就能借此实现宪政的目标。” “如果国王还不肯妥协呢?”拉法耶特侯爵又问道。 “那就武装国民自卫军,用这支力量来和雇佣兵形成均势。”罗伯斯庇尔说,“国民自卫军的战斗技能当然比不上雇佣军,但是在人数上,只要需要,很容易就可以让他们几倍甚至于十倍于雇佣军。” “希望我们的国王能听懂这出戏传达的信息。难道他真的想要走上查理一世的老路吗?”奥尔良公爵又道。 拉法耶特侯爵皱起了眉头,奥尔良公爵的话实在是有些太露骨了。 “真是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越是跟我们血缘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们的血。’(语出《麦克白》)”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我们的陛下并不是查理一世那样的固执的人,他会顺应时代的潮流,成为一位受到人民拥戴的君王的。” 第四十五章,谣言和国民自卫军(1) 就在几乎与此同时,在不远的凡尔赛宫中,国王路易十六也在和他的王后谈论着相似的话题。 “陛下,您知道已经有人在公开的鼓吹造反了吗?”他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丈夫问道。 “在罗亚尔宫,哪一天没有人鼓吹造反?”路易十六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玛丽王后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然后道:“拉瓦锡先生的侄儿,居然也成了叛匪!他在罗亚尔宫,上演了一出煽动造反的戏剧,宣传造反!尤其是那里面的那首歌,不仅仅是宣传造反,甚至是在亵渎神灵——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管吗?” “你让我怎么管?下令禁止演出,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路易十六反问道,“如今整个的巴黎都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流言,如果我们这样做,很容易引发一场真正的暴乱的。” “现在的局面难道还不是一场真正的暴乱吗?”玛丽王后毫不动摇的问道。 “至少他们还没有拿着武器来向着凡尔赛进攻。”路易十六回答道。 “你是国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玛丽王后被自己丈夫的软弱的回答激怒了。 “王后,我们要面对现实。”路易十六低下了头,似乎也有点为自己的处境而羞愧,“巴黎的警察体系基本上已经瘫痪了,而且因为财政问题,军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拿到军饷了。他们同样对王国非常不满,因而,他们也变得不太可靠了。而且,一直以来,巴黎附近的军队一直受到那些反对我们的家伙们的渗透,如今我们不能指望他们。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们的枪口到底会对着谁还真难说。倒是外省的军队还稍微可靠点。我们如今拿什么镇压这些叛匪?” “那雇佣军呢?那些瑞士人,那些德意志人呢?他们拿了我们的钱,难道不干活吗?而且不是还有外省的,更可靠的军队吗?” “雇佣军,以及可靠一些的军队还没有完全到位。如今他们只能用于保护我们,并不足以平定局面。” “那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到位?” “这很难说,因为这第一需要钱,第二,我们的动作也不能太快,要不然就是在催促他们造反了。他们真的动起手来了,我们现有的力量是顶不住的。”路易十六颇为迟疑的说。 “这么说,我们现在留在巴黎,反倒是要变成人质了?”王后又问道。 “还不至于此,但是我们在这边的力量并不占上风。”路易十六叹了口气说。 “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我们的力量占上风的地方?我们到外省去,在那里,我们的力量占优势。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因为我们一旦离开,就意味着肯定会爆发一场内战。”路易十六颇为为难地说,“即使最后获胜的是我们,我们的国家也已经被内战摧毁了。所以,为了避免内战,至少是避免毁灭性的内战,我们现在必须呆在凡尔赛。” “可是,我们呆在凡尔赛,究竟能干什么呢?”玛丽王后问道。 “先稳住他们,然后再慢慢将我们的力量调过来。”路易十六说,“我们要麻痹他们,不能让他们立刻就绝望。直到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形成优势。” “也许……”王后说,“也许,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和我的家人联系一下。” “现在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暂时还用不着。”路易十六说,“甚至,你和你的家人的正常的通信都要注意,不要增加,也不要减少。” “这太荒唐了!”王后道,“难道还有人要检查我们的信件了?” “我并不是说这个。但是从凡尔赛出去的信使都会被有心人注意。然后,就可能会有谣言产生。”路易十六皱着眉头说。 “谣言,”玛丽王后冷笑道,“谣言难道是靠着这样的举动能够消除的吗?不,因为谣言根本不需要根据。相反,我的陛下,您越是纵容它,它就越厉害。我认为,您如今就该发出敕令,认定那戏剧亵渎神圣,禁止它的演出。如果您一味退让,他们就会为所欲为,很快,他们就会发展到让我们无法容忍的地步。所以,如果您真的想要拖延时间的话,那就不要太放纵他们。” 但是,路易十六却只是摇头。 “陛下,如果继续放任这些行为,就连教会,也会对您失望的。”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费尔森也开口道。 “那么,就下令禁演吧。但是,不要强制执行。”路易十六想了想,这样说道。 “如果不强制执行,那还不如不要下令呢。”王后道,“如果下了令,却不执行,只会让别人更加的看不起我们,甚至是鼓励他们进一步犯上作乱。” “如果强制执行,发生了冲突怎么办?”路易十六反问道,“我们把我们身边的那些瑞士卫队派去镇压他们?我们手上并没有足以把他们镇压下去的力量,一旦发生冲突,那才会真正的把我们的弱点暴露出来!所以现在,我的王后,我们必须避免任何直接的冲突。即使我们要向亨利四世那样忍受屈辱。” 亨利四世是十一世纪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因为和教廷的权力斗争,而被当时的教皇格列高利七世下令革除教籍。在当时,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并不稳定,亨利四世被革除教籍之后,理论上他的一切下属对于他的效忠也都同时被解除。国内以公爵鲁道夫为首闹独立的一些诸侯宣称,倘若亨利四世不能得到教皇的宽恕,他们将不承认他的君主地位。 内忧外患之下,亨利四世不得不向教皇低头,他带着皇后、皇子亲自到教皇下榻的卡诺莎城堡去向教皇忏悔,希望教皇收回将他革除教籍的敕令。他和妻子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才得到教皇的召见。在饱受教皇的羞辱之后,才得到教皇的赦免。后来亨利四世终于平定了内乱,然后带着军队,杀入罗马,驱逐了教皇格里高利七世,还另立了一个伪教皇,也算是报了卡诺莎的一箭之仇。 如今路易十六提起这段故事,也就是希望大家能以亨利四世为榜样,忍住一时的屈辱,以图将来。所以,听了这话之后,大家便都不做声了。 过了一会儿,王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听人说过,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如果我们不行动,那国王陛下至少还显得神秘。如果我们行动了,却行动软弱,那反而让人瞧不起。” 路易十六赶紧点了点头道:“我觉得王后说的有道理。” “但是,国王陛下。”王后突然又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底线,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也一直想看看,陛下您的底线在哪里?” …… 虽然国王并没有做出要禁演《斯巴达克斯》的决定,但是,关于《斯巴达克斯》马上就要被禁演了的谣言却还是越传越离谱。一开始这些谣言还只是说国王要禁演这出戏,接着就说国王已经发出了密札,要将作者以及所有演员都抓起来,再往后,就是所有的胆敢参与这出戏的演出的演员都会被开除教籍……总之,各种谣言不断推陈出新,让人目不暇接。 在这个时候,阿芒倒是显出了一些他叔父一样的智慧。他将这些谣言,都当成了免费的广告。借着这些谣言,他趁机向外宣传:“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演出了,再不来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就像亚当和夏娃在“禁果”的诱惑面前,毫无抵抗力一样。亚当和夏娃的子孙们在面对带着“禁止”之类的字眼的东西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来劲。所以“马上就要被禁演”的这个噱头,的确非常管用,如今龙和玫瑰剧团的每次演出都是爆满,其他的一些剧团也跟风的演起了这出戏。也因为这个缘故,那首亵渎神灵的《奴隶战歌》也传遍了整个巴黎。 一开始,这类谣言传出来的时候,剧团中的演员还都有些紧张,但是场场爆满的演出效果却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收入。尤其是在如今粮食价格疯狂上涨的环境下,这些收入就更加的有说服力了。所以如今,那些演员们已经喜欢上了各种谣言,他们甚至还会自己制造各种谣言,好招来更多的观众。比如某某演员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什么的谣言不断地从他们这里被制造了出来。 因为这段时间里,巴黎不断地发生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前几天,甚至法兰西近卫军和德意志龙骑兵还打了起来,关于国王打算大规模屠杀巴黎市民的谣言倒是越来越流行了。阿芒他们自己造出来的那些谣言倒是有不少人信了。 第四十六章,谣言和国民自卫军(2) 就在阿芒抛出了一个新的谣言——他本人突然失踪了,也许是被抓进巴士底狱去了——的时候,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了:国王的财政大臣内克被革职,并被驱逐出境。 内克的离开,被视为是国王即将全面镇压第三等级的反抗的标志,他曾经先后两次出任法国的财政大臣。 在第一次担任财政大臣的时候,他因为反对谷物自由贸易而得到了城市底层人民的普遍的好感。(如果谷物自由贸易,则谷物价格的上涨在连续的自然灾害的背景下,几乎是一种必然,这当然会严重地损害了最底层的穷人的利益。) 他开创了靠借债来维持国家财政运转的方法,从而避免了增税,这也让第三等级上层的那些有钱人也对他很满意。 然而,在1781年,他为了给自己的财政政策辩护,居然公开公布了法国政府财政报告,在其中透露了预算赤字的情况和特权等级年俸数额。这两个数字的公开造成了一场政治风波,那些一辈子连一个路易的金币都没摸过的穷人们看到那些大贵族们天文数字一样的开销,尤其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仅仅是重新装修了一下她居住的小特里亚农宫,就花费了七十六万六千法郎!而王后赏赐身边的宠臣波利纳夫人,仅仅一年之内,就给了她五十万法郎!他们看看这些数字,再看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米袋子,自然是愤怒不已。 于是刚刚成为王后的时候还赢得了整个巴黎的欢呼的玛丽王后,就有了一个“赤字夫人”的外号。而引发了这一风波的内克自然就被撤了职。 但是后来,财政赤字越来越严重,借债也越来越困难,(当时法国的国债利息已将高达近百分之二十,却依旧借不到钱)还债压力反而越来越大,几乎成了财政支出中的无底洞。而特权阶层又死命不肯缴税。(要说这个情形,和如今的阿妹你看倒是有点像)路易十六没办法,便又一次启用内克。然而,内克也不是上帝,他并不能像上帝那样说要有金路易,于是就有了金路易。 所以内克也只能提议向特权阶层征税。然后教士和贵族们自然又拿传统来做挡箭牌,宣称,要对特权阶层征税,就必须得到“三级会议”的授权。特权阶层原以为路易十六肯定不敢召开三级会议。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穷疯了的路易十六居然真的召开了三级会议。 而在三级会议中,内克帮助第三等级成功地增加了代表名额,并且在与财政相关的问题上获得了依照代表人数,而不是等级投票的权力。因此,在巴黎人的心中,内克的去职,就意味着国王已经下了决心,要站到第三等级的对立面上去了。在大家看来,这甚至就是国王准备武力镇压人民的信号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国王的外国雇佣兵和那些强盗们一起来屠杀劫掠我们,我们必须站出来,拿起武器准备战斗,戴上帽徽以便识别。我们要保卫自己,保卫自己的妻子儿女,保卫属于自己的财产。”在罗亚尔宫的一间咖啡馆前,一个人正在激动的发表演讲。 “真是奇怪呀,德穆兰平时不是有口吃的毛病吗?今天他怎么就不口吃了?”说话的这个人显然对发表演讲的德穆兰非常熟悉。 “是呀,以前和德穆兰说话那个费劲。他甚至宁愿找一张纸来写,也不愿意用嘴巴说。今天……先听听他说的什么吧?”另一个人也说道。 “这次免职是对爱国者进行圣巴托洛缪大屠杀的警钟!而且就在今天,创作了不朽的《斯巴达克斯》的剧作家,我们的朋友阿芒·拉瓦锡失踪了!我们都知道,这个失踪是怎么回事,他不会在其他的任何地方,他肯定是被那些国王的密探,那些恶狗抓到巴士底去了!”激动的德穆兰继续喊道。他从他绿色上衣的口袋里一下子掏出两把手枪,“都跟着我,我们去武装起来!” 人群轰然响应。 “同去,同去!” 于是一同去。 到哪里去?当然是武器商店。德穆兰带着这些人走到了最近的一家武器商店。店主人看到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赶紧就想要关上门。但是德穆兰比他更快一些,他一个跨步就跳了过来,伸出手,挡住了正在关上的门板,于是大家就一起涌了进来。 “老板,你是第三等级的一员吗?是巴黎市民吗?”德穆兰大声的问道。 “当然,我当然是。”面如土色的老板回答道。 “那好!”德穆兰道,“暴君正在阴谋要用武力镇压第三等级的反抗,要洗劫、屠杀巴黎!你应不应该尽自己的力量来保卫巴黎的人民?” 所有的人都望着店老板。 店老板偷偷地看了看德穆兰手中拿着的两把手枪,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然后用抖抖的声音回答道:“当然……您说的……当然……我……”和德穆兰一比,他倒是更像是一个结巴。 “说得好。”德穆兰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转过头去向大家喊道,“你看看到了,这位市民是多么的深明大义呀!他愿意支持我们,他愿意加入我们!来吧,大家都武装起来吧!我们要为巴黎,为自由而战斗!” 于是大家便七手八脚的把店里的武器都拿了起来。这个人拿了一把猎枪,那个人拿了一个长矛……店老板望着大家,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能干看着。这时候德穆兰将一把猎刀塞进了他的手里:“公民,感谢你的慷慨!走吧,我们一起去保卫巴黎吧!” 店老板就提着那把猎刀,在大家的裹挟下,向着前面的街区前进。大伙儿一边走,一边向着其他人呼喊,邀请他们加入自己,队伍也迅速的扩大了起来。走了大概半条街,店老板渐渐的有些明白过来了。 “市民们,市民们!从这里往右边一转,还有一家武器店,我们很多人还没有武器,我们到那里去,去武装起来!”店老板高声喊道,同时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猎刀。不用问,那一家武器店的老板,肯定是他的冤家对头。 于是一群手中还没有武器的人,以及几个拿着猎枪的市民便跟着店老板过去了。 果然转过弯,走了不过百来步,就看到了一家武器店。不过这时候武器店的大门已经被关了起来。 “开门,开门!”店老板走上前去,用猎刀的刀柄不断地敲击着大门,同时一叠声的喊道。 “今天我们不做买卖……”门背后,一个颤抖的声音回应道。 “开门,开门!市民,你有支持人民保卫巴黎的义务!”一个人喊道。 “对的,我们需要武器来对抗暴君!快打开门!”另一个人喊道。 “不……我不开门……这里面都是我的血汗钱,我不能就这样给你们!”门后面的那个声音喊道。 “你是要站在暴君那边,反对人民吗?”一个人大声的呵斥道。 “把门砸开,我们把门砸开!”又一个人喊道。 于是便有人开始砸门。 “住手!”里面的声音喊道,“再不停下来,我们就开枪了!” 然而,人们并没有停下来。 “砰!”屋里面传来了一声枪响,一个正在砸门的人,捂着腿倒了下去。 正在砸门的人顿时便散开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定是暴君的支持者!”一个人喊道。 “打死这种坏东西!”更多的人喊道。 几只猎枪朝着门后连胡乱的打了过去。大门上顿时被打开了几个洞。有人从侧面摸了过去,在门上踢了一脚,门就被踹开了——刚才的几发子弹,打断了后面的门栓。 大家便一起冲了进去,看见一个中年人正在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的猎枪装子弹。只是他的手抖得厉害,火药都洒在了枪口外面,见大家冲了进来,他便抛下猎枪,直起身子转身逃走。但是一根长矛从他背后刺了过来,一下子把他钉在了墙地上。 “该死的暴君的走狗!”一个人大骂着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头发,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刀便向着那个男人的脖子砍去。只是他的手法实在是不怎么好,这一刀并没能砍断颈椎,把他的头砍下来。也许是觉得这一刀让自己丢了人,这人便疯狂地抡着刀,向着那个男人的脖颈又连砍了好几刀,才总算是把他的头砍了下来。 这个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用他那只沾满了血的手,将那个人头高高的举了起来,就好像珀耳修斯将美杜莎的头颅高高的举起来一样。 “看呀,这就是给暴君当走狗的下场!”这人带着喝醉了酒一般的迷狂喊道。 “他该死!” “暴君的走狗就该这样!” 众人也都用一样的腔调回应道。 其实人要醉到迷狂,并不一定需要喝酒,或是使用其他的一些东西,只需要有一大群人和你一起,并且有一个崇高的理由就够了。 “这种走狗全家都该杀!”又有人喊道。 “这边,这边好像还有人!”又有人叫了起来。 大家朝着里屋过去,店老板却留在了后面,他听到里面有人喊:“上帝呀,救救我们!” 接着便有人喊:“这种走狗,也有女人和孩子!” “杀光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 接着便是几声惨叫,然后便有几个人昂着满是血污的脸,得意洋洋地从里屋中出来,高喊道:“武装起来,保卫巴黎!” 第四十七章,谣言和国民自卫军(3) 约瑟夫站在自己的窗前,远远地望着那边升起的烟柱。 “好像是哪里烧起来了。”站在一边的吕西安说。 “是荣军院。”约瑟夫说,“据说那里有不少武器——革命已经开始了。”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吕西安道。约瑟夫回过头来,从吕西安的眼睛中他能看到跃跃欲试的渴望。 “不,我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约瑟夫摇摇头道,“吕西安,你要记住,第一个上场的,并不一定是主角。主角只会在最合适的时候上场。现在太混乱了,还不是我们上场的时候。” 这时候的确非常的混乱。整个的巴黎几乎都在燃烧。关于新的圣巴托洛缪大屠杀即将开始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寻找自卫的武器。不过约瑟夫住在军官学校里面,暂时倒还安全。 不过即使是军官学校,也为混乱做好了准备。教员们已经获准,随身携带枪支。并在缴纳了一定的保证金之后,将这些带出学校,以便在自己家里保护自己。比如约瑟夫如今就在自己租的房子里放上了四把步枪和两把手枪。 约瑟夫让两个弟弟暂时都不去上学了,每天跟在他身边。因为这时候的巴黎实在是太过不安全。街道上到处都是狂热而混乱的群众,他们中,有些人的确是满怀着革命的热情,但是也有一些人不过是借机趁火打劫而已。同时,在这两天里,巴黎的警察系统已经完全的瘫痪了,警察们为了自己的的人身安全,根本就不敢出门。要知道,在这两天里,已经有不少的“暴君的密探”被吊路灯了。 这些警察平时的确让人讨厌,但是彻底的没有了他们,巴黎就进入到了完全的无政府状态,整个的社会治安,也跟着一起完蛋了。如今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抢了,甚至被人杀了都是很有可能的。 约瑟夫所在的街区已经建立起了街垒,这街垒据说是为了对付可能来屠杀劫掠巴黎人民的国王的雇佣兵的,但在事实上,更大的作用其实是在这样的无政府的混乱中保护自己的街区。 街口的街垒上,十几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人正拿着步枪,守在那里。在他们前面一点,还放上了临时制作的拒马,除了本街区的人,其他人都不得进入街区。 因为行动得快,所以暂时这个街区到还是很安全。 “你们呆在家里,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要开门。”约瑟夫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对两个弟弟说。 “明白,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们都不是小白兔了,不会把大灰狼放进来的。”吕西安满不在乎的说道。 “嗯,吕西安,你知道枪械是怎么用的了,前一段时间,我带你去练习过的。你拿好枪,保护好弟弟。但是注意,千万不要走火。我现在要去参加一个会议,要出去一两个小时。你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弟弟。” 约瑟夫从衣帽架上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又戴上了一顶带着蓝红两色的徽章的帽子,接着将两把手枪,插进了藏在肋下的枪袋中。 “我不需要吕西安保护,我也会开枪。”路易开口道,“我打枪不比吕西安差。” “你还太小,你老老实实听吕西安的话就行了。不要捣乱。”约瑟夫很严肃的说。 “是的,如果有事情,我会保护你的。你就在我后面帮我装子弹就行了。”得到了约瑟夫的支持,吕西安明显很兴奋。 “好了,我要出去了。你们就在家里守着,不要胡闹。如果我回来晚了一点,面包在柜子里,苏菲这些天不在,你们自己切面包吃。” 约瑟夫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又拿起了手杖,叮嘱了两个弟弟几句之后,他就出了门。 沿着空空的街道走了一段,前面就是这次开会的地点——银行家夏尔的家。 约瑟夫走上前去,向看门人出示了一下请柬,就进了门。一个仆人引着他穿过洛可可风格的前庭,到了一个大厅前。 约瑟夫将手杖交给那个仆人,便走了进去。 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了。这些人约瑟夫也大多认识,他们都是本街区最有钱的一批人。 “大家安静一下!”银行家夏尔掏出怀里的拴着长长的金链子的金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喊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吧!” 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先生都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夏尔说,“内克先生被解职了,这可能意味着国王的态度发生了某些变化,因此在金融上,也带来了很多的不确定。所以,我们暂时关闭了证券交易所。你们也知道,内克先生土人去职,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同时我们还派出一位代表,前往凡尔赛了解情况。” “怎么样?”有人焦急的问道。 在这里的一些人大多都是有钱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法国政府,更准确的是是法国王室的债主。这些年来,法国政府的各种开销,很大一部分都是靠借债支撑的。如今大家都担心,国王陛下也许会赖账,或是强行降低国债的利率。 “内克先生被解职的事情得到了证实。国王那边虽然宣称不会出现赖账或者是强行降低国债利率的事情,但这个表态并不是国王做出的,有多大的可信度也是个问题。另外他还打探到,在巴黎附近的确有军事调动。” 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夏尔似乎对大家的这种反应很是满意,他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才道:“大家静一静,不要慌乱。我们又向拉法耶特侯爵求证,拉法耶特侯爵透露,国王的确调来了一个山地人构成的军团,但这只是用来加强对凡尔赛的保护的。这支军团人数有限,也缺乏重武器,靠他们,根本无法威胁巴黎。” “但是在巴黎附近,已经有二十多个军团了。”一个人喊道。 “拉法耶特侯爵保证,法国军队绝不会对巴黎动手。”夏尔回答说。 “那他们会对抗那些雇佣军吗?”另一个人问道。 “那肯定不会。”人群中一个人回答道,“就在昨天凌晨,法兰西近卫军已经撤退到战神广场去了。也就是说,无论巴黎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参与。” “对的。”夏尔说,“考虑到现实的危险,我指的不仅仅是雇佣军,也是外面的那些趁火打劫的暴徒。你们应该也知道,就在这两天里,已经有不少的合法经营的商人,受到了这些暴徒的劫掠甚至是杀害。在圣安托万区的每个路灯杆子上,几乎都挂着一个粮食商人。如果让这些暴徒进入了我们的街区,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们已经建起了街垒,组织了卫队。就凭那些暴徒?”有人不屑的说。 “如果仅仅只是要对付那些零散的暴徒,我们现在的防范措施就已经很够了。”夏尔说,“但是我们还要考虑到可能出现的雇佣军。另外,那些暴徒也可能汇集成群。所以……我们不能仅仅依靠单个的街区去对抗整个巴黎的暴徒。先生们,为什么一支军队,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击败数倍于自己的暴徒无赖?那是因为军队有组织。我们必须将我们的力量组织起来,形成一支真正的军队。这样才能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中保护我们自己的利益。” “可是我们哪里有军事方面的人才?”有人问道。 “拉法耶特侯爵表示,他在北美的时候,有一些组织民兵的经验。他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夏尔说。 约瑟夫听了,微微的笑了一笑。拉法耶特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他在法国军队中的确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但他真正能指挥得动的法军还是很有限的。如果在巴黎组织起一支民兵队伍,以巴黎的规模,起码可以组建起四五万民兵。如果能够将这样一支队伍控制在手中,或者至少让人认为这支力量控制在他的手中的话,就必然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政治利益。 “这下就好了,有拉法耶特侯爵,我们就可以放心了。”有人在底下说。 “拉法耶特侯爵还认为,我们应该和其他的体面街区的绅士们联合起来,组建统一的国民自卫军,这样集中起整个巴黎的体面人的力量,我们才能应对各种危险,更好的保护自己。”夏尔继续说道,“依照侯爵大人的建议,我们街区的自卫军可以编成一个连。作为最大的资助者,我愿意承担起担任这个连队的连长的责任。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大家都不做声。 夏尔满意的看看大家,正要继续说话,突然有一个人开口道:“夏尔,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夏尔一看,却是一个叫姓奥朗多的老头子。夏尔知道,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开酒馆的,但是他的身后,却有奥尔良一系的影子,所以他虽然微微的皱了皱眉毛,但却还是很和蔼地问道:“奥朗多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吗?” “先生们,我对夏尔的人品和他为街区服务的心思都很佩服,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夏尔你有在军队服役的经历吗?如果是指挥一队金路易,我们谁都不如你,但是指挥战斗……” “那么,奥朗多先生,您有合适的人选吗?”夏尔反问道。 “我也没有。”奥朗多很是坦诚地说,“我也不反对夏尔你当连长。我只是打算给你推荐一位顾问。” 说到这里,奥朗多便又转向大家对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请您走过来。波拿巴先生,相信你们大家都认得他。他是军官学校的教官,现役的军人。对于如何作战,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经验。我们的修建的街垒,就出自他的设计。只是波拿巴先生是现役的军人,不可能在民兵中担任正式的职务。但我觉得,他作为我们街区的一员,也应该为我们街区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因此,我想要邀请他,让他成为我们街区国民自卫军连队的军事顾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四十八章,谣言和国民自卫军(4) 对这个建议,夏尔找不出可以反对的理由。虽然约瑟夫并不是指挥教官,但是在指导大家建造街垒的时候,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一位在军事院校教书的教官,在军事方面的能力,远远不是自己这位门外汉能比的。 “当然没问题,只要波拿巴先生愿意,我们自然是无比的欢迎。”夏尔笑道,“不知道波拿巴先生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作为社区的一员,我自然是责无旁贷。不过诸位也知道,我是现役军人,如果上面有军令差遣,那我就必须优先考虑军令。只要不和军令相违背,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约瑟夫回答说。 “那么,让我们大家对波拿巴先生表示感谢吧!”夏尔道。 就这样,约瑟夫就成了街区的国民自卫军的军事顾问了。接着大家还约定,明天就开始将街区民兵改编成国民自卫军,并开始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 不过这个打算几乎立刻就成了泡影。因为就在这天中午,新的流言出现了。 这个流言中说蒙马特尔高地和巴士底狱的大炮已经对准了巴黎市区。忠于国王的军队,马上就要向巴黎发起袭击了。 这当然是谣言,但是绝大多数的巴黎市民却都信以为真。而且这种谣言还没办法辟谣。这不仅仅是因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是因为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辟谣是一种政治错误。任何试图辟谣的人,都会被愤怒的民众视为“暴君的走狗”。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挂在路灯杆子上的。 既然没人敢于辟谣,这谣言自然就越发的让人相信。谣言中原本就有的漏洞,也没人敢提,甚至在传播中,被人又无声无息的弥补上。总之,这个谣言让几乎所有的巴黎市民都相信了。 巴黎的市民们在这几天里,已经武装起来了一部分,尤其是在夺取无人防守的荣军院之后,从那里,人们获得了三万多支步枪,和十多门大炮。只是荣军院中只有这些枪械和火炮,却没有足够的火药。 于是更新的谣言就又在前面的谣言的基础上产生出来了,那就是:在巴士底狱中,有大量的火药。这个谣言倒也“合理”,因为如果国王打算利用巴士底狱的大炮来镇压巴黎的反抗,那他们自然就必须在巴士底狱中储备足够多的火药。 进攻重兵把守的蒙马特尔高地,对于巴黎的民兵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巴士底狱似乎就要好对付得多了。 巴士底狱是英法百年战争时期的建筑,原本是为了防卫巴黎,而在城门外建造的一座要塞。它有8座高约30米的塔楼,塔楼间由高30米宽3米的城墙连接,到了后来,又在城墙上配了15门大炮;城堡四周则被一道宽26米深8米的壕沟环绕,壕沟和塞纳河相连接,只有一个吊桥与外界连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 但是后来,随着巴黎城市的扩张,原本在城门外的巴士底堡垒成了城市内部的建筑,它拱卫巴黎的军事作用被削弱了。于是作为军事堡垒的巴士底死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作为王权的堡垒的巴士底。 十四世纪后期,这座堡垒被改成了王家监狱,专门用于关押最为重要的“钦犯”。这些被关押者中,有不少都是政治犯。因此在法国人的心中,这座监狱,几乎就是法国专制王朝的象征。 巴士底狱守备队一共有八十二人,七月初,又有三十二名瑞士雇佣军被调入巴士底狱,以加强防御。但仅仅从守卫者的人数来说,这里是不能和蒙马特尔高地相比的。而且因为缺乏维护,如今巴士底狱旁边的壕沟已经干涸了。这就使得这座过去的堡垒的防御能力进一步下降了。这就让那些民兵们更觉得自己应该能打下这座堡垒。 所以,第二天一早,人数众多(到底有多少人没人知道),组织混乱的武装民众开始向着巴士底狱逼近。这个事情自然也让夏尔整顿街区的国民自卫军的打算不得不推迟了。 巴士底狱被数以万计的武装的巴黎市民团团围住了,但是这些只有步枪的武装市民其实对巴士底狱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座堡垒城墙太高,而周围的壕沟,虽然没有水了,但还是太宽太深,想要爬过去也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把守巴士底狱的指挥官德·洛内却不这么认为。因为看起来高大坚固,坚不可摧的巴士底狱毕竟只是一座十四世纪的堡垒。它的很多设计和理念,都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了,甚至可以这么说:“大人,时代变了。” 巴士底狱高耸的城墙,在十四世纪的环境下,几乎是不可征服的。但是这种高耸的垂直的城墙,在如今却已经成为了明显的弱点。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战役已经证明,高大而垂直的城墙,在火炮的攻击下非常容易发生大规模的崩塌。所以此后的堡垒的城墙逐渐变得低矮而厚实,城墙的墙面也变得越来越向内倾斜。这样就可以避免墙体在炮弹的射击下大面积崩塌。但是这些改进在巴士底狱身上是看不到的。 巴士底狱的城墙太高,高达30米,完全垂直,厚度却只有3米。这样的城墙,是经受不住大炮的轰击的。而且因为改为监狱之后,不再有清理射界的要求,所以各种建筑物也都建到了巴士底狱的附近,这使得巴士底狱上的守卫者的视线受到了不少遮挡。 所以德·洛内对于能不能守住这座古老的要塞,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所以当市民们开始逼近巴士底的时候,德·洛内禁止士兵们向逼近的市民开枪,并且向他们提出和谈的要求。 市民们乱哄哄的花了不少时间才选出了一批代表,进入巴士底狱去和守军谈判。然而就在谈判过程中,因为沟通不畅,再加上谈判消耗了太多的时间,一个新的谣言开始在市民中传播。 这个谣言宣称,进入巴士底狱的代表们已经被“暴君的走狗”们用残暴而不知怜悯的方式杀光了。这个谣言立刻就让围在外面的数万“武装暴民”愤怒不已。于是人群开始向着巴士底狱逼近,大家都叫喊着: “打下巴士底,杀光那些坏东西!”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冲上去!冲上去!” 有人带头唱起了《奴隶战歌》,刚开始是一两个人唱,接着更多的人唱了起来,这歌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奔腾的河流,向着巴士底狱冲了过去。数以万计的民兵,手里拿着步枪,一边高唱着“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一边向着巴士底狱逼近。一些动作快的民兵,甚至已经越过了已经干涸了的壕沟,爬到了吊桥边,抡起斧头,试图砍断挂着吊桥的铁链。 一个瑞士卫兵在慌乱之下,朝着那个高举着斧头的民兵开了一枪。于是一切的和平谈判就都不存在了,民兵们立刻开枪还击,大家便噼噼啪啪地打成一团。 不过战斗的情况对民兵们却不太有利,巴士底狱的前身毕竟是一座堡垒,哪怕它只是一座十四世纪的堡垒,但依旧能给防御者带来更多的优势。在步枪的对射中,得到堡垒掩护,居高临下的守卫们,轻轻松松地就打倒了不少的民兵,而那些缺乏训练的民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连有效的瞄准都不会,很多人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碰过枪支,连瞄准都不会(不过话说回来,滑膛枪能不能命中,很多时候并不完全看瞄准。),他们开枪之后,能不能命中目标,基本上要靠信仰。所以他们乱哄哄的开枪,噼噼啪啪的枪声响成了一片,虽然看起来很热闹,但是结果嘛,基本上没能命中任何目标。(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巴士底狱投降,守军中也只有一人轻伤。)但是防御一方的火力却有效得多,很快就打倒了数十名民兵,其余的民兵也都被压制住了,如果不是因为巴士底狱附近有很多的建筑能够给他们提供掩护,他们遭受的损失肯定还会更大。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交战进入到了焦灼状态。德·洛内指挥官不止一次的挂出旗帜,希望能和外面的围攻者停战谈判,但是他的这一表示却被外面的围攻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认为,德·洛内的做法,只是在欺骗大家,在他手下的人向着人民开枪之后,他就已经没有投降的资格了! 但是不接受谈判是一码事,能不能打进去又是一码事,民兵们用了各种手段,包括一些异想天开的手段。比如有人提出,可以用燃烧的油毡布来引起火灾,甚至是烧毁守军的大炮。然而,等把油毡布点燃了,他们才发现,他们没办法让这着了火的油毡布越过三十米高的城墙。 当然也有人想到了大炮,民兵们手中的确是有大炮。但是他们缺乏炮手,所以在安全距离上的几次炮击都非常不成功。虽然在理论上,巴士底狱是一个庞大的目标,对着它开火,要打歪并不容易,但是这些从没有使用过大炮的民兵炮手们,还是成功的让他们的炮弹避开了眼前的那个巨大的目标。他们开了好几炮,但是就连一炮都能有能命中巴士底狱的城墙。 第四十九章,大时代到来了 民兵们手中的火药不多,不可能这样的浪费下去。不过他们这边,热血的生命却非常多,浪费一点不算什么。于是他们决定,冒着守军的子弹,将大炮推到距离巴士底狱足够近,近到想要让炮弹打飞都需要就像中国男足的前锋在对方球门线上面对对方球门成功地大脚解围那样的超一流的技巧的地步,然后再开火,轰塌这座“暴政的堡垒”。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但是现实却总是很骨感。大炮才向前推了两步,就引起了守军的注意。守军中有一些是瑞士的山地人。他们除了装备着普通的步枪之外,还带着他们平时打猎用的线膛猎枪。 事实上,线膛枪在欧洲出现得相当早,线膛枪射击精度高的优点也广为人知,但是因为线膛枪的射速太慢,所以在军队中却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排队枪毙时代,第一轮齐射之后,士兵们面前就都是浓浓的战场迷雾了,这时候,他们要么冲上去拼刺刀,要么赶紧装上子弹再进行一轮概率射击。在第一种情况下,用不上太远的射程;在第二种情况下,射速比精度更重要) 所以这类武器,一般只在那些对精度要求高,却对射速没有太高要求的地方——比如打猎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因而,这个时代的军用步枪,基本都是滑膛枪,倒是高档点的猎枪,往往是线膛枪。 瑞士到处都是森林和山地,所以线膛枪在瑞士人那里倒是很常见。瑞士的雇佣军往往会自备武器,所以瑞士雇佣军倒是经常会装备有线膛猎枪。 几个拿着线膛猎枪的瑞士兵立刻就朝着那些费力地推动大炮的民兵开火了。要说这个时代的瑞士雇佣军的军事素质还真不错。他们的射击相当有效,一下子就又打倒了三四个民兵。只是这个时代的线膛枪装填实在是太慢。比起普通的滑膛枪,它们的射速还要慢很多。所以趁着那些瑞士人装子弹的时间,那些民兵们又将大炮向前推了一段。然后,枪又响了,又有好几个人被打倒在地。 民兵们表现出了真正的无所畏惧的精神。他们就在瑞士人的射击下摆好了大炮,装好了火药和炮弹。在经过训练的炮兵的操作下,大炮的射击速度其实要比线膛枪要高不少;如果是在训练有素的英国皇家海军的那些牲口手里,它们的射击速度甚至可能比滑膛枪都快。 然而,如今控制大炮的,却是从来没有玩过一次大炮的巴黎民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此之前,一辈子都没有摸过一次大炮。所以他们装填大炮的速度自然非常慢,慢到对面的线膛枪在他们装一发炮弹的这段时间里,都打出三轮,打死了十多个人。他们才算是完成了装填。 然后,这门炮便在朝着巴士底狱开火的时候炸膛了——为了能一炮轰倒城墙,他们往炮管里塞入了双份的火药。 “我们需要真正的炮兵,真正的炮兵!”民兵那边,传来了一片呼喊,“你们中,有谁以前当过炮兵的?请站出来!法兰西需要你们贡献自己的力量!” 然而并没有人站出来。在围攻巴士底狱的上万人的民兵中,并没有当过炮兵的人。 局势又僵持了起来,民兵们依旧靠着房屋的掩护,朝着巴士底狱胡乱放枪,巴士底狱那边的卫兵倒是更沉着一些,他们很少还击,但是还击的效果却很不错。在对射中,被打中的都是民兵,守军那边直到现在都几乎是毫发无伤。 …… 约瑟夫所在街区的国民自卫军并没有参加对巴士底狱的围攻,而是加强了戒备,而国民自卫军的几位领导却都在密切的关注着战斗的进展。 “巴士底狱其实不难攻克。关键是民兵们缺乏合格的炮兵。只要有几枚炮弹准确的击中城墙底部的同一个位置,就可能导致城墙崩塌。一旦没有了城墙的保护,一百来个守军,又能干什么?可惜的是民兵们没有好炮手。”一个胖胖的店老板摸样的人说道。 “民兵当中当然有好炮手,不过并不在那群群氓当中。”夏尔说道。虽然理论上大家都是“第三等级”,但事实上,这个街区的人,包括夏尔在内,都毫不掩饰对如今正在围攻巴士底狱的民兵的鄙视。 约瑟夫知道夏尔的意思,民兵中的确有好炮手。那些炮手几天前还是法国王家军队的成员,在这两天里突然因为各种事情被开除了出来,然后立刻就加入了民兵。但是他们虽然也是民兵,(就像夏尔他们也是第三等级一样)却不是那些正在围攻巴士底狱的民兵——他们是更有组织的国民自卫军。 约瑟夫还知道,这些炮手其实是服从于谁的。那位在军队中颇有影响的大人物,控制着这些真正有战斗力的“国民自卫军”,在历史上,当进攻巴士底狱的行动进入僵局的时候,就是他的人,拖着一门大炮到达现场,然后用连续而精准的炮击迫使守军投降。也正是因为这决定性的举动,这位大人物得以成为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总司令,并一度成为革命初期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就是拉法耶特侯爵。 “不过这一次,拉法耶特侯爵还能不能如愿以偿,却不一定了。因为即使没有他的支持,奥尔良公爵也有其他的办法。”约瑟夫想道。 奥尔良公爵和拉法耶特侯爵都是支持君主立宪制的大贵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盟友。奥尔良公爵是王族,他所希望的君主立宪中的那位君主的合适人选是他自己;但是拉法耶特侯爵心中的合适人选却并不是他。也许拉法耶特侯爵并不是特别的欣赏那个锁匠(路易十六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制作各种高难度的锁具),但对他来说,任何一个王族成员都比奥尔良公爵更适合带上法国的王冠。因为奥尔良公爵如果当上了国王,凭着他的力量和影响,他就绝不会甘心成为一个橡皮图章。 因此,拉法耶特侯爵一直将奥尔良公爵视为“民主最大的威胁”。在原本的历史上,拉法耶特侯爵在掌权之后,立刻就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将奥尔良公爵扔到英国去了。 不过现在,和历史上不同,奥尔良公爵手中虽然没有炮兵,但是却有他在原本的历史上所没有的东西——烈性炸药。 在约瑟夫的帮助下,拉瓦锡利用硅藻土混合硝化甘油,获得了一种相对安全的炸药。(当然,和后世的那些高钝感,用枪打上去都打不炸的玩意儿还是没法比的。)有了这东西,就能造出对付各种工事最为简单暴力的武器——炸药包。 这个时代的枪支的射速很有限,而巴士底狱的防御一方人数也相当有限,仅仅依靠这样的火力,是不足以阻止民兵逼近巴士底狱的城墙的。只不过,一般的只有火枪的民兵,即使冲到了城墙下面,也拿这堵30米高,3米厚的城墙没什么办法,但是奥尔良公爵的人可不一样,他们有足以一下子摧毁这堵墙的致命武器——炸药包。 这个时候,一队国民自卫军拖着一门大炮从约瑟夫所在的街区的街垒前经过。从这队国民革命军非常整齐的装备,非常整齐的步伐,以及拖着那门大炮的几匹吃得很饱的马,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绝不是那些真正的,群氓一般的民兵能比的。 “拉法耶特侯爵已经开始行动了呀。”约瑟夫想,“奥尔良公爵的人应该要采取行动了吧。”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窗户玻璃都跟着哗哗哗的响了起来。 “这是哪里的火药库爆炸了吗?”有人惊慌的问。 “好像是巴士底狱那边,难道他们真的把火药都炸了?”夏尔皱起了眉头。 传说在巴士底狱中,有数十万磅的火药。这当然是谣言,巴士底狱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火药。但是在早些时候,巴士底狱的典狱长德·洛内在向围攻巴士底的民兵求和的时候,就曾经以点燃数十万磅的火药,和大家同归于尽相威胁。所以现在大家都相信,巴士底狱中存有大量的火药。 “应该不是。”约瑟夫朝着东边望了望,然后摇摇头道,“如果是火药库爆炸了,现在我们应该能看到大股的浓烟,如今我们看到的烟雾不够大。” 这个时代的火药都是黑火药,在爆炸后都会产生大量的浓烟。因此,这爆炸的肯定不是火药库。 “爆炸后没有多少浓烟,但却能让距离这么远的屋子都跟着震动起来了,这一定是奥尔良公爵的人用上了烈性炸药。看来,拉法耶特侯爵的队伍去晚了呀。话说这震动这么大,他们到底在炸药包里面包了多少炸药呀?”约瑟夫这样想道。 第五十章,乌龙 德·洛内趴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他想要站起来,但是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他想要叫旁边的人帮帮忙,但是旁边的那些人也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且,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喊叫的声音。 “完蛋了,一定是火药库爆炸了。”德·洛内这样想。 巴士底狱中的火药库中当然没有能够炸毁整个巴士底狱的数十万磅火药,实际上那里的火药总数还不到一万磅。不过要是这一万磅火药真的炸了,那也是相当要命的。 “该死的,也不知道城墙倒了没有。”德·洛内想。 过了不知道多久,德·洛内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扶着桌子,勉强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宽得可以放得进一个拳头。城墙上的守军大多都还倒在地上,只有一两个人用手扶着垛墙,正在努力的爬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德·洛内大声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就连一个已经站起身了的士兵,也只是用迷惑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德·洛内明白,这一定是因为他根本就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刚才的爆炸破坏了他的听力。事实上,德·洛内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德·洛内跌跌撞撞地走到垛墙边,向下面望了望。 在距离壕沟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坑,还有硝烟从这个坑中慢慢的升起。在这个坑周围三四十米的范围内,所有的房屋都被推倒了。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街道上,甚至还没有倒塌的建筑的屋顶上,都倒满了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一颗陨石掉在这里了?”德·洛内的脑子里甚至一下子冒出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这当然不是一颗陨石造成的,而是一个大号炸药包和一颗子弹的激情碰撞的结果。 就在刚才,有人赶来了一辆马车,车上装着据说是用来开矿的“新型炸药”。 “我们是奥尔良公爵的人,这是我们用来采矿的炸药。我们把炸药包好了,插好了导火索。只要有一个勇士,一个真正的,像埃诺玛依(《斯巴达克斯》剧中人物,最后在十字架上唱响“奴隶战歌”的那位。)那样的勇士,冒着暴君的子弹,将这东西送到城墙下面点燃,就可以一家伙把一整段城墙都炸到天上去。”赶马车来的那个人大声道。 “这些东西能炸毁城墙?”一个人不太相信地问道。 “只要炸药够多,就是一座山,都可以炸垮。”那个赶马车的人回答道。 这时候,一个大块头走了过来,一边喊着“我来,我来”,一边伸手从马车上拿起一个炸药包。 “这么轻?”这个大块头撇了撇嘴,“这里面才多一点火药,这能干啥呀?” “我们这里面是炸药,威力比火药大多了。而且也不轻了,里面足足有十二磅炸药!”赶马车的说。 “不要小气,多加点。”那个大块头说,“说不定要牺牲好几个人才能把一个这东西送过去。要是威力不够,放一个过去不够,那不是还要牺牲更多的人吗?所以,威力越大越好,装的炸药越多越好。我说咱们干脆把这几个东西里面的东西汇到一起,一次把整个的巴士底狱都送上天去,你们说好不好?” 周围的人便一起轰然相应。 “说得对!” “把他们都送上天去!” “让他们亲自到上面去向上帝请求宽恕吧!” 那个大块头见大家都在支持他,便越发的来了劲,干脆直接自己动手,开始拆炸药包了。 “嘿、嘿!别乱动,我们来,我们来,你不会弄,会弄炸了的!”赶马车的人赶忙道。 很快,马车上的五个炸药包被合成了一个。 “这东西足有六十多磅了。你拿得动?”赶马车的问道。 那个大块头一只手抓起那个大号炸药包,在空轻轻地抛了一下,吓得那个赶马车的差点趴在了地上。 “还行,没多重。谁再给我一个火把!”那个大块头喊道。 “有的,有的!”有人大喊着,将一个点燃的火把一下子塞到大块头的面前,差点直接捅到了炸药包。 “小心点!”大块头一手接过火把,一手将炸药包夹在腋下道,“你就不怕‘轰’的一家伙,让我们都飞上天?” “‘我的兄弟们,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们什么都不用怕!因为还有什么能比我们这一生所过的日子更痛苦,更可怕的呢? 我们像猪一样的生活,像泥土一样的被践踏,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难道还能失去什么吗?我们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朋友们,兄弟们,如果说在战斗中,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那我们唯一能够失去的,就是束缚着我们的锁链,但我们一旦胜利了,我们所赢得,将是整个的世界!一个全新的,再也没有人能压迫人,奴役人的新的世界!’(斯巴达克斯的台词)”那个人却这样回答道。 大块头笑了起来:“好了,我的兄弟,不要再背台词了,这台词我们都会背!好了,你要是够胆,就跟在我后面,如果我还没到城墙下就倒下了,那你就接过我手上的炸药包和火把,代替我继续战斗!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问题!”那个毛毛糙糙的家伙大声的回答道。 “那好!我们出发吧!”大块头道。 “等一下!等一下!”赶车的忽然喊道,“你们可不能直接这样冲,你们需要掩护。我们再来一些人,从不同的角度往上冲,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其他人同时向巴士底狱开火,掩护他们。” “嘿,你的这个主意不错!”大家一起喊道,“就这么办!” “我也来冲锋!” “包一个假的炸药包给我吧!我也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民兵们开始噼噼啪啪地朝着巴士底狱开枪,十多个人趁机朝着巴士底狱冲了过去。 城墙上的卫兵们纷纷开火,而大块头因为个子太大更是被好几只步枪瞄着打。不过大块头目标虽然大,但是他跑得也快,好几颗子弹都落到了他的后面,没能打中他。倒是跟着他跑的那个毛毛糙糙的家伙,反倒是被一颗朝着大块头飞去却打歪了的子弹打中了。 “大块头,向前冲!”毛毛糙糙的家伙倒下去的时候大声喊道。 然而这时候,大块头已经冲到了壕沟前面了,他必须要减速才能安全的跃入壕沟。但就在他减速的时候,一支线膛猎枪瞄准了他。 “砰!”猎枪响了。在开枪的那个瑞士兵的眼里,高大的大块头就像是阿尔卑斯森林中一头大棕熊。在他的预计中,随着他的枪响,这个大块头肯定会像以前被他击中的棕熊那样,倒在地上,说不定还要打上两个滚呢。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事,棕熊并没有倒下打滚,反而一下子爆炸了。 是的,他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大块头抱着的炸药包。 烈性炸药惊人的爆炸力在这一刻显示无遗,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在一瞬间就横扫了这一大片区域,几个和大块头距离不远的人,几乎在一瞬间便被冲击波撕成粉碎而且抛散开来。接着是周围的建筑,在冲击波的袭击下,它们就像是用扑克牌搭成的模型遇到了超级台风一样。就在环形冲击波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立刻被撕成碎片,飘洒了出去。 紧接着这道冲击波就狠狠地撞在了巴士底狱的城墙上,高大的城墙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船。 那些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冲击波掀翻在地,接着就被跟随而来的爆炸声震得晕了过去。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对民兵冲上来,那他们肯定就能轻松地砍断挂着吊桥的铁索,撞开大门,冲进巴士底狱。但是这个时候,民兵们的状况甚至比守军更糟糕。因为距离爆炸点更近,民兵们遭受的伤亡也更大,冲击波摧毁的那几栋房子后面,都躲着正在开枪掩护进攻行动的民兵,爆炸发生后,他们几乎无一幸免。 就是距离更远一些的民兵战士,也都被爆炸的巨响震得晕了过去,他们自然也就不能被投入到进攻中。至于更远一些的民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而且民兵并没有清晰的指挥体系,这会儿他们也乱成一团,根本就没想到要趁机进攻。所以这样的一个机会便这样从他们手指头上漏过去了。 第五十一章,玩火 等到围攻巴士底狱的民兵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巴士底狱的守军却也已经恢复过来了。刚才的大爆炸,把他们吓坏了。不过也因为这一点,他们反击得更加凌厉了。结果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民兵那边又增加了不少伤亡。 就在这时候,民兵那边的后面却传来了一阵欢呼。 “炮兵来了!真正的炮兵来了!” 原来这时候,拉法耶特侯爵准备好的那一队国民自卫军终于赶到了。 这一队国民自卫军的到来,完全改变了局面。刚才的大爆炸,虽然给民兵带来了重大的伤亡,却也对巴士底狱的城墙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如今,这道本来就不算多坚固的城墙,恐怕更是挡不住炮弹的攻击了。 不过当国民自卫军的人把大炮拖过来的时候,德·洛内倒是并没有太慌乱。因为民兵们的炮兵是什么水平,刚刚他已经见识过了——在这样远的距离上,除了地球,他们什么都打不中。 但是那边的炮兵一开火,德·洛内就知道自己麻烦了,因为第一枚炮弹就准确的命中了城墙的底部。 随着炮弹击中城墙,城墙上顿时腾起一阵灰土,好在城墙还没有出现坍塌。 “真的打中了?他们走狗屎运了?”德·洛内睁大了眼睛。 是的,直到现在,德·洛内依旧把国民自卫军的这次成功的炮击归之于运气。但是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因为对面的那门大炮,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又打出了一炮,而且再次命中。这一炮也使得逞强稀里哗啦的崩塌了一小块。 “快,快举白旗!我们投降!”德·洛内大喊了起来。显然,如今正在向他们开火的,绝不是所谓的“民兵”,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开火,而且还能打得这么准的,这绝不是民兵,这是这儿八经的,受过正规训练的炮兵! 如今的城墙的状态,已经经不起几次炮击了。这一点,德·洛内只要看看那个能放进一个拳头的,贯穿了整个城墙的裂缝就知道了。再有几次炮击,城墙肯定会崩塌,然后,外面的数以万计的“暴民”冲进来,单靠这里面的一百多人,是肯定挡不住的。如果不赶在他们冲进来之前投降,只怕大家到时候都是死路一条。 于是白旗被升起来了,大门被打开了,士兵们都从城墙上将步枪丢了下去。四周的民兵们顿时发出了一片欢呼。 大队的民兵便从打开的大门中冲了进去,就出了谈判代表(事实上,这些人根本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并将那些“国王的走狗”都拖了出来。他们将这些人全都捆了起来,准备把他们押送到市政厅去加以审判。 但是押送他们的队伍才走了不过几百米,就有更多的人围拢了过来。这些人大声的痛骂包括德·洛内在内的那些“暴君的走狗”。其中一个厨师骂得格外恶毒。 德·洛内可从来没有被这样的贱民辱骂过,于是他立刻也破口大骂回去。 “你这个该死的贱民,卑贱的虫子,你居然敢对一位贵族如此的出言不逊!总有一天,你们这些暴徒,通通都会受到惩罚的!国王陛下会把你们都吊死在路灯杆子上,就像吊死一条狗一样!” 德·洛内显然忘了自己如今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了,他还以为自己作为贵族,即使被俘了,也会受到优待呢。他的话顿时激怒了周围的“贱民”,那个厨师更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菜刀。 “你这只该死的寄生虫!”那个厨师怒吼道,“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想要继续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还想要继续屠杀人民?要把我们挂路灯?我今天就先把你的脑袋挂起来!” 说完那个厨师便举着刀扑了上来。德·洛内的双手都被捆了起来,根本就无法抵抗,他一边躲闪,一边向旁边押送他的民兵求助。可是那些民兵根本就不加理会,反倒是退开了一步,好给那个厨师让出工作的空间。 那个厨师一把抓住德·洛内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拉倒在地上。 “你不能这样,我是贵族,我……”德·洛内大喊道。但是他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因为那个厨师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胸口,踩得他无法呼吸。 “救……” “杀死这个坏东西!” “杀了他!” 周围的人一片怒吼。 那个厨师一只手抓住德·洛内的头发,一只手举起了厨刀…… 显然,这个厨师的刀工不错,虽然拿着的只是一把小刀,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割下了德·洛内的脑袋。一个拿着长矛的民兵走过来道:“把他的脑袋插在长矛上,让大家看看暴君的走狗的下场!” 大家听了遍一起叫好。这个民兵便将德·洛内的脑袋插在自己的长矛上,将它高高的举起来…… “让我们在巴黎城里多转两圈,让大家看看暴君的走狗的下场!”人们都高喊道。 “还有这些家伙,一样是暴君的走狗,也不能放过他们!”有人又指着其他的俘虏喊道。 在原本的历史上,巴士底狱被攻克后,除了典狱长德·洛内被杀之外,其他投降的守军并没有被杀。但是这一次,因为那个弄巧成拙的爆破,民兵们的伤亡比历史上大得多,仅仅在大爆炸中死亡的人就超过了三百人,而在原本的历史上,死伤的民兵只有一百多。 更大的伤亡带来了更多的恐惧,也带来了更多的愤怒和狂暴。于是又有数十名被俘的士兵被杀死,其中大多数都是作为雇佣兵的瑞士人。因为大家都相信,他们来到巴黎,就是为了屠杀和劫掠巴黎人民的。 这些瑞士人的脑袋也被当场砍了下来,插在了长矛上。 前炮兵少尉,如今的国民自卫军炮兵连长于兰少尉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既不参与,也不阻止。 “还有一个家伙也该死!”又有人大喊道。 “谁?”人们问道。 “弗勒塞尔!他给我们假消息,他说巴士底有大量的火药。然而巴士底的火药居然这么少!他一定是国王的走狗,他把我们吸引到巴士底去,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有人喊道。 “那我们就去杀了他!”更多的人喊道。 “他上次还告诉我们说黎塞留街那边有大量的武器,结果那里也是什么都没有。他一定有问题!” “杀了他,杀了他!” 弗勒塞尔是巴黎的市长。贵族出身,有人说他和阿图瓦伯爵(路易十六的弟弟,极端的保守派之一)关系密切。当然,这传言并没有根据。只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倾向于相信这个传言。 于兰少尉他们继续在一旁冷眼旁观。反正弗勒塞尔不是拉法耶特侯爵的朋友,这样的一个人控制着巴黎市政厅,未见得是什么好事情——至少对于正准备整合巴黎的力量的拉法耶特侯爵来说就是这样。 …… “这些人在干什么?”吕西安惊愕的望着街垒外高举着长矛游行的那些民兵。在他们手中的长矛上都穿着一个个的人头。 “他们在用恐怖发泄自己的恐惧。”约瑟夫一手捂着路易的眼睛,不让他看那些可怕的东西,一边对吕西安说。 “用恐怖来发泄自己的恐惧?”吕西安不明白约瑟夫的意思。 “吕西安,你想一想。最近的那些可怕的流言,最可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真的是从那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无套裤汉那里传出来的吗?”约瑟夫没有回答,反倒是这样问道。 “这怎么可能?”吕西安摇了摇头,“那些流言活灵活现的,涉及到的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些无套裤汉能知道的。有很多甚至只能是对各种内幕非常熟悉的人才能编造出来的。” “你再看看那些流言,这些流言都在说些什么?都在扩散什么样的情绪?”约瑟夫又问道。 “无非就是国王要带着雇佣兵来血洗巴黎之类的。”吕西安摇摇头道,“说得可怕极了,但是巴黎对于法国是这样的重要,血洗巴黎?那不过是吓唬人而已。如果没了巴黎,法国在欧洲算个啥?” “但是无套裤汉可不知道。他们都以为这是真的。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们害怕遭到屠杀和劫掠,他们同时也因为自己无辜的要蒙受这样的命运而愤怒。”约瑟夫说,“这恐惧和愤怒就给了他们行动的力量。有些人觉得自己可以引导,控制这样的力量,可以利用这样的力量来达成他们的目的。呵呵……” “你笑什么?”吕西安问道。 “我笑有些人在玩火。”约瑟夫道,“利用谣言,让人恐惧,再利用恐惧去驱使他人,虽然从成本上来说,的确是非常低廉。但是由恐惧和愤怒而产生的的力量是非理性的力量。非理性的力量是难以控制的,它就像拉瓦锡先生的硝化甘油,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轰隆一声,就能把自己炸个粉身碎骨。” “那我们该怎么办?”吕西安问道。 “要多看,要多想想。”约瑟夫回答说。 第五十二章,玩火(2) 巴士底狱被攻占之后,巴黎城中到处都在传言国王震怒,马上就要调动大军,前来镇压巴黎的人民。据说暴怒的国王下令,巴黎城中“大树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于是整个的巴黎都紧张了起来,大街上到处都是建造街垒的人群。一些人在恐惧之下,竟然拆了房子(当然,多数时候,拆的都是那些“暴君的走狗”的房子,而“暴君的走狗”到底有多少,那就看建造街垒需要多少材料了。)来构建街垒。 几乎在一夜之间,整个巴黎所有的出租马车车夫都失业了,因为所有的街道上都有了路障和街垒。一些缺乏经验的家伙,在建造路障和街垒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要留出进出的通道。 为了抵御可能的进攻,巴黎所有的民兵都觉得,他们应该团结起来,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于是各个街区的民兵代表们集中在一起,商议统一指挥的事情。 每一个街区的民兵都真诚的希望能团结起来,这实际上是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在面临危机的时候的本能。然而团结起来,就需要一个指挥机构,一个指挥者。但民兵们马上发现,他们很难找出这样的人。 因为大多数民兵之间都互不认识,同时大多数民兵,也都知道自己缺乏军事方面的技能,围攻巴士底狱之战的情况,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和正规军有多大差距。虽然他们每个人在嘴巴上都不把蒙马特尔高地一带的王国军队放在眼里,但是每个人心中其实都吓得发抖,有些人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断头台或是绞刑架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位根本就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但却被认为“正直、和善、热爱人民而且精通军事”的“好贵族”被大多数代表推选为这支统一的民兵队伍的总司令。这位“好贵族”自然就是拉法耶特侯爵。 据说,在会议中,也有人提到了另一位“好贵族”——奥尔良公爵的名字。然而其他的代表纷纷表示,奥尔良公爵殿下,的确是一位“正直、和善、热爱人民”的好贵族,而且和拉法耶特侯爵相比,他还有“更慷慨”的优点,(因为奥尔良公爵比拉法耶特侯爵可有钱多了)但是奥尔良公爵完全不懂军事。如果让他指挥,那会害了大家的。 有的代表甚至说,在围攻巴士底狱的时候,因为奥尔良公爵殿下好心办坏事的帮倒忙,导致的牺牲甚至比暴君的枪炮带来的牺牲都大。 “总之,奥尔良公爵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好人。但是军事指挥这种事情,却不是他能干得了的。”这句话成了大家普遍的共识。 在选出了拉法耶特侯爵之后,大家就派人去请拉法耶特侯爵就职。这和后世东大吃国的某次起义之后,起义军的领导者将根本没有参加起义的黎菩萨推上都督的位置倒是有点像。只不过,巴黎民兵的代表们并没有拿着枪闯进拉法耶特侯爵的家,他们只是到了拉法耶特的门口,让人将邀请书递了进去;而拉法耶特侯爵,也没有向黎菩萨那样躲在床底下喊“莫害我,莫害我”,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邀请书,担任了巴黎民兵的总司令。 拉法耶特侯爵一上任,立刻就开始对巴黎的民兵进行整顿,他首先就打算将巴黎的民兵全部整编为国民自卫军。 为此,他立刻就拿出了为国民自卫军设计的军服——一种有着蓝色的裤子的军装,他还拿出了国民自卫军的徽章和旗帜——它们都由红白蓝三色组成。其中,红色和蓝色,是巴黎市市徽的色彩,而白色则是波旁王朝的代表色。 这样的徽章和旗帜很清楚地展示出了拉法耶特侯爵的政治倾向,他是一个君主立宪派。不过说老实话,别看巴黎的那些平民此时一口一个“暴君”什么的。但是,他们此时对这样的旗帜和徽章其实是非常的赞同的。 巴黎的无套裤汉们还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能推翻国王,他们在打下巴士底狱之后,对于国王可能的惩罚其实也非常恐惧,他们也赞同拉法耶特侯爵成为总司令,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认为拉法耶特侯爵能帮他们在国王面前说说话。 在那些无套裤汉们看来,拉法耶特侯爵绝对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甚至于,他也是唯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因为明显的倾向于革命的两位大贵族中的另一位(奥尔良公爵)明显和国王关系紧张。(奥尔良公爵一直以来致力于抹黑国王,当然也要为自己树立一个和‘暴君势不两立’的形象,所以当人们需要一个能和国王沟通的人物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他。) 拉法耶特侯爵很成功的利用了他们的这一心理,他向他们保证,他会,他也能保卫大家,只要大家能支持他的领导。 人们担心的大屠杀并没有发生,国王的军队并没有向巴黎发动进攻。事实上,国王根本就不相信军队,而他身边的人,也都在极力的向他表示,军队并不可靠。 对于像拉法耶特侯爵这样的立宪派来说,只有让国王相信,军队只是忠于国家,而并不是忠于国王个人,才能迫使国王接受君主立宪制。而对于那些保守派的贵族,比如阿图瓦伯爵之类的人看来,国家常备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国家需要什么常备军队?军队不应该都是属于各个贵族私人的,国王有需要的时候再征召起来的吗?而且为了反对政敌拉法耶特侯爵,他们也极力的诋毁法国军队。 说起来,至少在“军队不可靠”这个问题上,保守派和立宪派算是少有的达成了一致。而国王路易十六本来就是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大家都这样说,他自然也就信了。所以国王压根就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用军队血洗巴黎的事情,甚至于,当那些“暴民”们打下了巴士底狱,而阿图瓦伯爵的人说军队实际上也参与了反叛行动的时候,国王吓得差点就打算逃往外省了。其实,就像巴黎的市民对国王充满了恐惧一样,国王也对巴黎的暴民们充满了恐惧。 但这一切,巴黎城中的那些平民们是不知道的。在他们看来,传说中的大屠杀没有发生,这一定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功劳。激进的人认为,这是因为他组织的国民革命军让国王知难而退;温和一点的人则觉得,这是因为侯爵大人合适的充当了市民和国王之间的桥梁。 拉法耶特侯爵的确也充当了这座桥梁。他在几天之后,带着一队国民自卫军来到凡尔赛晋见了国王路易十六。据说君臣相谈甚欢,路易十六还将拉法耶特侯爵带来的国民革命军的帽徽戴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事情发展到这里,拉法耶特侯爵似乎已经大获全胜了。一个英国式的,君主立宪的法国,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了。 事态似乎平静了,据说拉法耶特侯爵正在忙于参照《北美独立宣言》起草一份非常具有历史性的意义的宣言,并建立一个参考了英国和北美的议会和行政机构系统。 局势虽然缓解了,但是巴黎军官学校却还没有恢复正常。所以约瑟夫得以继续宅在家里看戏。 “要是革命能到此为止,那对于法国来说,说不定倒是一件好事了。”约瑟夫从窗户里往外面望了望。外面的街道上,一群国民自卫军正在忙着拆除街垒。 “难道革命还没有结束吗?”路易说,“约瑟夫,我一点都不喜欢革命。我不能上街,不能上学,不能和同学玩,而且苏菲阿姨也不来了,吕西安还要我做家务……我一点都不喜欢革命!” “一开始听说学校停课了,你不知道多开心呢!现在约瑟夫在家,你就装热爱学习了!”吕西安跨坐在椅子上,将下巴支在高高的椅子背上,斜着眼睛鄙夷的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趁着约瑟夫不在家,把各种家务都推给我做!” “愿赌服输,我都让你一个骑士和一个主教了,你还是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路易就不做声了。倒是吕西安开口道:“约瑟夫,我听你刚才的意思,你难道觉得,革命还没有结束?” “结束?怎么可能呢?”约瑟夫冷笑道,“我的兄弟,这不是结束,也不是结束的开始,甚至连开始的结束都算不上。在那些对如今的现实不满,而又认为自己有力量的人没有满足,或者是耗尽自己的力量之前,这场革命又怎么会结束?再说,在如今的舞台上,未必有能够成就伟大事业的英雄,但是却绝对不缺乏那种让他自己去做事情,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但如果让他们去给别人捣乱,他们的水平可是一流的。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第五十三章,勾心斗角 此后的一段时间,巴黎似乎倒是安定了下来。街垒陆陆续续的都被拆除了,原本关了门的一些商店也都开了门,除了商品比以前更少一点,价格比以前更高了一点之外,其他的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苏菲阿姨又回来了,路易总算是从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路易最近刚刚学了下象棋,正是上瘾的时候,又因为学校暂时关闭了,宅在家里也不能出门,便只能拉着吕西安下棋。 吕西安便借着这个机会,拿家务活当赌注,和路易在棋盘上赌输赢,然后成功地将本该自己干的家务活都转嫁给了弟弟。要说,波拿巴家族,就是盛产好哥哥。 不过现在,学校也陆陆续续的恢复正常了。说起来倒也好笑,路易和吕西安的学校都恢复上课了,约瑟夫任教的巴黎军官学校却还在停课中。 不过这其实也不怪。路易和吕西安的学校都是私立学校,而约瑟夫任教的学校,却是吃财政的,而且是吃王国财政的。这类机构的反应速度,总是会慢很多的。更何况,是在国王如今对军队相当不满意的情况下呢。 所以如今约瑟夫倒是清闲下来了,他看看苏菲刚刚打扫完了清洁,暂时的清闲下来了,便和她闲聊了起来。 “苏菲阿姨,”约瑟夫说,“这几天很乱,您家里一切还好吧?” “有什么好的。”苏菲摇摇头道,“日子一样的难过,甚至变得更加的难过了。面包又涨价了,而且还有比涨价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即使你有钱,也很难买到面包了。” “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呀。”约瑟夫心里这样想着,却开口问道:“苏菲阿姨,现在面包很难买到吗?” “先生,您是体面人,不用关心这些事情。您也许不知道,为了买今天的面包,我整整跑了四个街区。还在抢面包的时候,挤破了围裙。上帝呀,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一切都好了,以后大家的日子会越来与好了吗?” 约瑟夫摇了摇头,自从三级会议开始后,进入巴黎的人就越来越多。除了各地的代表(这其实没多少人),还有大量的农民、流浪汉都到了巴黎。这使得巴黎的本身就不宽裕的粮食供给变得越发的紧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发生了革命。革命本身不但不能变出更多的粮食,反而会让现存的各种秩序受到破坏。在现有的秩序被破坏,新的秩序有没来得及有效地建立起来的时候,粮食的运输和售卖肯定也会受到干扰,效率也肯定会下降。所以粮食涨价,乃至于涨价了还买不到也就很自然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自然会出现抢购和囤积居奇,然后粮食价格就会进一步上涨,并且进一步的买不到。而如果有有心人有意的利用这种情况,人为地再增加恐慌的话,问题就会越加的严重。 约瑟夫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东大吃国的一段历史。当时东大吃国最重要的城市魔都刚刚解放,立刻就发生了类似的物价飞涨,经济混乱的问题。当时东大吃国魔都第一任市长陈乐山是如何解决问题的呢? 陈市长解决问题,无非是用了两招。一招是经济手段,你抬高粮食价格,我就从粮食产地大规模的输入粮食,看你能吃进多少,撑死你;另一招是政治手段,玩证券交易的那些家伙大肆购入银元,拉高通膨,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元和你们玩,我就直接派兵,把你整个的交易所都查封掉。 靠着这两招,陈市长迅速的稳定住了局面。但是,这两招在这时候的巴黎却是难以实行的。从粮食产地大规模调入粮食,需要能够掌控全国,能够一套高效率征集起各种资源的国家机器。这个时代的法国要是有这东西,还会有革命的事情?在七年战争中,法国人只怕早就“执英格兰、普鲁士之君长而问罪于前”,获得了成吉思汗所说的人生最大的快乐了。(成吉思汗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哪里还会有什么革命? 至于第二招,也是一样的需要一套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如今拉法耶特侯爵虽然控制了国民自卫军和一部分的法军,但是他对这些力量的控制并不牢靠,因而,他也没办法采取这样的手段。 想到这里,约瑟夫便对苏菲说:“苏菲阿姨,我估计,今后的一段时间里,粮食的价格恐怕还会更高,如果你还有积蓄的话,尽可能提前一点把它多换一些粮食吧。” “唉,先生,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什么积蓄。”苏菲阿姨叹了口气说。 …… 就在与此同时,有一个人也和苏菲阿姨一样,在为粮食价格的不断上涨而担忧不已。这个人就是在此前的政治风波中占尽了上风的拉法耶特侯爵。 拉法耶特侯爵在军队中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这让他在革命中占了不少的上风。但是他在经济领域的力量却相当有限。拉法耶特侯爵的爵位不低,但他并不是那种根深蒂固的老牌贵族。并没有太多的财力,手里也没有多少弄钱的渠道。在这方面,他和奥尔良公爵之间的差距就像奥尔良公爵和他在军事上的差距一样大。 不过作为一位名将,拉法耶特侯爵即使面对这样的麻烦,他依旧相当的镇定。多年战争的经历让他明白,在无法解决获得胜利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如何撤退的问题了。 “巴黎的各种暴行必须被控制住,我们不能再容忍那些无辜的血继续流淌了。有些人,他们并不是革命者,他们只是暴徒!他们嘴巴里喊的是民主,但他们真正感兴趣的,真正在做的事情却是劫掠和屠杀!他们借着革命的名义,任意的指责他人是‘人民的敌人’,然后杀人抢劫。巴黎城中,多少本身经营的商人,都被那些暴徒们挂在了路灯上。而那些暴徒们的目的,根本和民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为的只是抢劫别人的合法财产。这种混乱必须被制止!侯爵,巴黎人民委托您担任自卫军司令,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制止可能的劫掠。难道说,雇佣军的劫掠是劫掠,而那些暴徒的劫掠就不是劫掠了吗?”在议事厅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代表巴纳夫挥舞着手臂,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拉法耶特侯爵这样说道。 “你说的道理不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太急于求成。”拉法耶特侯爵将身子向后仰了一点,“你知道,在那些暴徒手中,还有不少的武器。也还有一定的团伙。甚至于国民自卫军中,还有不少人是他们的同情者,甚至干脆就是他们的一员。如今我们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人全部从国民自卫军中完全清除出去。” “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些家伙都清除出去?”一边的西耶士也问道。 “快了。我不想用暴力的手段清除这些人,但这些人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们长时间的不工作而参加军事活动。”拉法耶特侯爵道,“国民自卫军已经制定了纪律,那些不断缺席活动的人,会被开除出去。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那些流氓自己就没办法在国民自卫军中待下去了。” “这些人即使被从国民自卫军中清除出去,也是对秩序的威胁。”巴纳夫说。 “难道你希望我们立刻动手镇压他们?”拉法耶特道,“那可就真的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了。真正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无套裤汉。”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 “不要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那只会白白的折损我们的力量。”拉法耶特说,“在必要的时候退缩一点,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诸位,国王陛下依旧迟疑不决,他既不愿意放弃旧有的一切,接受新的制度;又不敢断然走上查理一世的道路。说起来,我们认为国王陛下是一位适合宪政的陛下,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但是,有人会刻意的将国王陛下往断头台上送的。但是那位殿下,虽然看起来很革命,但是却并不是一位适合宪政的君王。” 几个人听了,都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拉法耶特侯爵说的那个人是谁。 “如今的局面下,那位恐怕比我们都坐不住。我们先静静地看他表演就是了。我们一边可以利用他给国王压力,一边也可以用国王来刺激他。我了解他,他肯定会露出破绽来的。到时候我们再采取措施,比现在就贸贸然的动手,要强不少。” 拉法耶特侯爵说完这话,又看看他的朋友们,见他们都不做声,好像是被自己说服了,便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今天邀请大家,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西耶士问道。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拉法耶特侯爵道,“一位倾向于进步的大主教。” 第五十四章,有信仰的变色龙 随着拉法耶特侯爵的话音,一个穿着黑色的主教袍子的四十岁左右的脚有点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向着其他人鞠躬致意。 “塔列朗主教!”小会客室中的几个人一下子就认出这位教士。 这位主教大人,可是巴黎各个沙龙以及各个寻欢作乐的场所的红人。他出身于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从小就被送到神学院中学习。这也是很多的贵族家庭出身的子弟常常走的路。 一般来说,贵族家的子弟常常有这样几条出路。 第一,继承祖辈的财产,然后当一个坐吃等死的快乐的肥宅——然而塔列朗讲的财产已经被前几代的快乐的肥宅消耗殆尽了。 第二,去当军官,然后拿着国王陛下的军饷过好日子——然而军队不需要一个瘸子军官。 第三,去当文官,然后拿着国王陛下的俸禄、贪污的公款以及别人的贿赂过好日子——然而要得到文官的位置,就需要先向人家行贿。塔列朗家里却拿不出这个钱。 于是塔列朗就只有最后的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去当教士。 当教士这条路其实也不错,理论上来说,所有的信徒都是上帝的子民,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但在事实上,总有一些人,在上帝面前比其他的人要更平等一些。一般来说,平民出身的教士,在教会中,最多做到本堂神父,主教以上的神职人员,清一色的都是贵族出身。 教会拥有大量的资产,能够当上主教,也能过上好日子。 在薄伽丘的《十日谈》中有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天主教徒劝他的朋友——一个犹太人改信天主教。那个犹太人有点动心了,便向朋友表示,他要去基督世界的首都——罗马去看看。 他的朋友听了这个决定,大惊失色,他觉得,自己的传教一定会失败,因为没有哪个人到了罗马之后,还看不到天主教会的骄奢淫逸。那里根本就没有美德,只有各种罪恶。 然而那个犹太人去了一趟罗马,回来立刻就受洗改信了天主教,因为他觉得:“天主教会如此的腐败堕落,但依旧屹立不倒,这一定是因为它的身后有真正的神灵。” 塔列朗和那个犹太人不一样,他原本就信天主教,又在圣·秀尔比斯神学院里学习了五年的神学。这五年的学习,并没有让他“更靠近上帝”,反而让他成了一个无神论者。不过看在教会能给他钱的份上,他依旧装得非常虔诚。 靠着这装出来的虔诚,在路易十六登基的时候,他获得了兰斯市圣雷米修道院院长一职,以及高达一万八千利弗尔(一种银币,后来发展为法郎)的年金。 靠着这笔钱,塔列朗在巴黎花天酒地地过着世俗贵族的生活。因为那个院长职务是个只拿薪水不干事的美差,他有的是时间。他在巴黎买了一所舒适的小房子,在兰斯和首都轮流居住,狂饮滥赌,寻花问柳。 借着这个机会他又认识了一些银行家,他帮他们弄到教会,乃至王国政府内部的消息,而那些人则提供他各种发财的机会,靠着各种证券投机,他又赚了不少钱。 塔列朗不是个守财奴,钱来得快,花的也干脆。靠着朋友们的帮助,在项链事件之后,如果不是因为王后的阻挠,他差点就成功地取代了罗昂的红衣主教的位置呢。 虽然没能当上红衣主教,但是他还是将奥顿区大主教的位置弄到了手中。 因为塔列朗是靠着国王一步步爬上去的,所以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应该是个铁杆的保守派、王党,然而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了。 “各位先生,很荣幸能见到你们。”塔列朗主教开口道。 “主教阁下,您突然来参加我们的集会,是有什么想要和我们说的吗?”西耶士问道。 “阿图瓦伯爵已经准备带着家人离开法国,前往意大利。”塔列朗主教回答道。 “阿图瓦伯爵”是路易十六的弟弟,也是最坚定的守旧派。后来的历史学家托克维尔曾这样评价他: “我们在历史中见过不少领导人,他的知识结构、文化水平、政治判断力和价值选择,会停留在青少年时期的某一阶段。然后不管他活多久,也不管世上发生多少变化,他都表现为某一时刻的僵尸。 如果有某个机缘,让他登上大位,他一定会从他智力、知识发展过程中停止的那个时刻去寻找资源,构造他的政治理念、价值选择和治国方略。这种人的性格一般都执拗、偏执,并且愚蠢地自信,愚而自用,以为他捍卫了某种价值,能开辟国家发展的新方向。 其实,他们往往穿着古代的戏装,却在现代舞台上表演,像坟墓中的幽灵突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幽灵,他却以为自己是真神。但是,他选择的理念,推行的政策,无一不是发霉的旧货。” “阿图瓦伯爵要流亡国外了?”西耶士露出轻蔑的笑容,“他要逃了?他不是一个劲的要镇压我们的吗?现在他却要逃了?” “他逃走了,只怕某位殿下就更高兴了。”巴纳夫却皱起了眉头。 “但这也是好事,不是吗?”拉法耶特侯爵说,“国王的力量削弱了,如今除了我们,陛下再没有可以依赖的力量了。” “但是我们如今拿那位殿下鼓动的暴民一样没有太多的办法。”巴纳夫道。 “那就让他继续他的表演吧。那些暴民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不了,难道那位殿下就给得了?他在给自己的兄弟的房子放火的时候,他却没考虑过,自己的房子和自己兄弟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吗?”拉法耶特侯爵道。 “我们的房子也和他们的房子相邻。”巴纳夫回答道。 “巴纳夫先生您说得对。事实上,第三等级就是一个虚假的概念。”塔列朗主教开口道,“三个等级,这种划分都是在胡扯,只是有些笨蛋居然都信以为真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西耶士皱起了眉头。他的成名作就是《什么是第三等级》。如今塔列朗竟然说“第三等级”是一个虚假的概念,这自然让他不太高兴。 “先生们,请看一看我们西边的那个邻国,如今这个世界上最为成功的那个国家吧。再想一下,特权到底是什么?”塔列朗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西耶士说。他没能跟上塔列朗的思路,这让他越发的不喜欢塔列朗了。 “特权,归根到底,就是获得好生活的优先权。”塔列朗说,“传统的贵族,靠着出身,享有这种优先权。但到了近代,这种出身优先,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行不通了。即使没有革命,出身的优先也必然,甚至是已经转换成财产的优先了。” 看到西耶士似乎有点不太服气,塔列朗又笑了笑道:“就以我本人为例。我出生在一个小贵族家庭。我出世的时候,没赶上好时光,家族早就没落了。往日的财富,早就落到了那些犹太人的手里,除了一个词缀(指的是名字中表示其贵族身份的“德”字),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家的生活并不比一个第三等级的体面人好,甚至于还远远不如他们。因为他们更有钱。钱就是特权。” 说到这里,塔列朗稍微停了一下,好让大家消化他的话。这样过了一会儿,他便继续道:“我们来看看英国人吧,英国有贵族吗?有的,英国有不是贵族的体面人吗?一样有。那么英国有一无所有的暴徒吗?当然也有,哪个国家会没有那些一无所有,因而也亦无所惧的穷人呢?那为什么,在英国,就可以有不流血的‘光荣革命’呢?” “为什么?”西耶士问道。 塔列朗笑道:“因为英国人明白,金钱就是权力,权力就是金钱。这两样东西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一个人既可以是贵族、同时是教士、也同时是财主。这当中不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 “就像主教大人您这样子?”西耶士带着讽刺的微笑问道。 “是的。”塔列朗不以为忤地笑了笑道,“只有贫穷,才和特权有着深深的鸿沟。贵族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应该向那些体面人敞开权力的大门。而那些体面人也应该和贵族们结合在一起,让体面人分享权力,让贵族分享财富。最后大家都得到了想得到的,这就是英国强大而稳定的原因。 一直以来,我都在试图说服国王和其他的贵族,希望他们能效法英国人,让所有的体面人能达成一个同盟。 但是在法国,蠢材实在是太多了。贵族中有阿图瓦伯爵这样的还活在中世纪的僵尸,他还以为可以按照中世纪的做法来统治法国,一点利益都不愿意让给那些有钱的体面人,却不知道,钱就是力量。那些有钱的,更准确的说,是有力量的体面人,怎么可能任由他摆布? 还有奥尔良公爵这样的自作聪明的蠢货,他不自量力地就随意地打开了封印着魔鬼的瓶子,却不考虑将来怎么收场!难道我们真的要和那些无套裤汉分享权利和财富?法国的财富虽多,也没法均分给这些群氓。但如今,奥尔良公爵却把他们放出来了,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力量。他们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就不会不用它来为自己谋求利益。但他们要的,我们给不了,因为他们是要过和我们一样的日子!这绝不可能! 无论是贵族,或者是有钱人,他们天然的就应该达成一个神圣的联盟。然而因为固执、愚蠢以及该死的傲慢和野心,他们却都走上了邪路。一个顽固地不肯前进,哪怕前进本应该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一个则不计后果的放出了魔鬼。 如今法兰西因为这些蠢货的缘故,已经陷入到了巨大的危险中。我认为,如今国王已经不能再挽救法兰西了,能够挽救法兰西的就只有在座的诸位了。这就是我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原因。” 西耶士瞪大了眼睛盯着塔列朗看了半天,然后他了口气道:“主教大人,您是法国的马基雅维利,是一个毫无信仰的人。” “不,西耶士先生。”塔列朗一脸认真地说,“您对我存在偏见。我的确并不真的相信上帝,但我热爱法兰西。” “主教阁下,”巴纳夫道,“我对您的信仰并不感兴趣。我知道您因为主动去拜会伏尔泰(伏尔泰因为激烈的反对天主教而被革除教籍)而被申斥过。而您向红衣主教阁下忏悔了,据说忏悔很真诚。不过我们对这些都不关心。我关心的是,现在魔鬼已经从瓶子里被放出来了,如何才能把它们再装回去。关于这一点,您有什么可以教导我们的吗?” “要想把已经出了瓶子的魔鬼装回去,自古以来就只有两种办法。”塔列朗立刻回答道。 “哪两种?” “第一种是所罗门王的方法,靠着自身的力量压倒魔鬼,迫使他们进入到瓶子里面去。另一种办法,就是渔夫的办法,用谎言来欺骗它们,引诱他们自己钻进瓶子里去。” “作为以为主教,您居然用异教徒的故事来打比方。”西耶士忍不住又插嘴道。 “寻求真理,哪怕远在东大吃国。”塔列朗回答道。 “这又是一句异教名言。” “法兰西和异教结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西耶士先生,主教阁下。”巴纳夫说,“主教阁下,您觉得我们能用哪种办法?” “双管齐下。”塔列朗回答道,“不过,在准备把魔鬼装进瓶子之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把那个为了自己的野心,将魔鬼从瓶子里面放出来的家伙处理掉。要不然,这位殿下虽然本事有限,真要让他干什么事情多半干不好,但是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和国王捣乱,关于如何捣乱的事情,在法国,比他更精通的人并不多。如果不能先收拾了他,我们的事情要想成功可不容易。” “我们该怎么样对付他?” “先不要急,等他自己出错。”塔列朗说。 第五十五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后的几个月,日子倒还“平静”。当然这个“平静”是相对于围攻巴士底狱的那几天来说的。 巴黎城中的高等社区的秩序已经得到了基本的保证。新编的国民自卫军日夜巡逻,使得那些小蠹贼根本就不敢在这些地方胡闹。如今那些穷人基本上已经被从国民自卫军中被清除出去了,因为他们必须将大量的时间用在谋生,而不是接受军事训练上。 但是如果你出了这些街区,一不留神,走进了那些穷人们居住的区域,你就会立刻发现,秩序的恢复只是一个假象,这里的秩序甚至比革命前更为混乱了。 按照苏菲阿姨的说法,如今街面上到处都是小偷和强盗。 “我可不敢拿着面包走在大街上。”当约瑟夫提议,苏菲阿姨可以从他这里拿一点面包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苏菲阿姨却这样说道。 “波拿巴先生,您是不知道如今街区外面有多乱!哎呀呀,像我这样的一个女人,拿着面包,走在大街上——我的老天,那可比走在有老虎的森林里面还要危险。不要说我,就是您这样的大块头,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我也敢肯定,您拿着面包在那些地方,走不出一百步就会被人抢了。要是是吕西安少爷,走不出十步就会被枪。要是小路易,啊,那连着他自己,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要是这样,你们怎么把买到的面包带回家?”约瑟夫问道。 “那当然是邻居们好几个人一起去买了。”苏菲阿姨说,“要说都是你们这些男人惹出来的事情,什么三级会议呀,什么国王呀,会议呀,革命呀的胡闹。原本想,日子已经够难过了,闹一闹,也不会更难过了,谁知道……先生,他们都说开三级会议了,大家就能吃饱肚子了。可是有些坏人,不让我们开三级会议。我们大家就去打到那些坏人。可是坏人也打了,三级会议也开了,面包却越发的贵了。三级会议没开的时候,我们买不起面包;三级会议开了,我们还是买不起面包:那三级会议不是白开了吗?” 约瑟夫听了,叹了口气道:“苏菲阿姨,三级会议本身也变不出面包来。” 同时,他在心里又补上了一句:“而且,那些代表想的,也从来不是怎么样让社会最底层的人也能有足够的面包。” 这个想法并没有冤枉那些代表。事实上,那些代表大多都是有钱人,他们才不担心面包的问题呢。甚至有些人对比了一下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工资,还得出了法国人的工资太高,拖累了法国的经济,因此应该用法律手段来限制高工资的提案。 “但是,不是说三级会议一开,大家就都有好日子了么?他们不能就这样的骗人呀。”苏菲阿姨嘟囔道。 “其实不仅仅是你们。”约瑟夫也叹了口气说,“就连我,如今的日子也比以前艰难了。除了薪水,什么都涨了。我的日子都变得难过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如果约瑟夫不是有些其他的收入,单靠学校的工资,现在他的生活的确会变得有些艰难的。就连约瑟夫这样的“高级技术人员”(这是约瑟夫自嘲的说法),都有可能陷入困难,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更是没法过了。 不过其实,如果没有三级会议,没有革命,哪怕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再难过一点,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实说,在欧洲,法国人,哪怕是法国底层人民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差的。至少,比起平均使用寿命不超过三年的英国工人,或者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俄国农奴,那真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至于德意志?海涅甚至这样说:“我们德国人民蒙受的苦难的百分之一,就足以让法国人发起一千次起义了。” 但问题是,三级会议的召开给了底层一个巨大的希望,所有的法国人,即使是苏菲阿姨这样的底层法国人,都知道了它,都对它充满了希望。而各种宣传又不断地将这个希望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美,似乎是只要三级会议召开了,国王支持立宪了,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了。几乎就是“待到三级会议后,立宪成了啥都有,桌上摆着鹅肝酱,晚上小妞搂一搂”了。 然而在现实面前,这个被吹得老大老大的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的破灭了。三级会议开了,立宪会议成立了,巴士底狱被打下来了,然而,别说鹅肝酱,就连黑面包都没有了。这样的落差,能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的吃不饱的痛苦,这样的落差带来的仇恨自然也远远地超过了吃不饱带来的仇恨。所以大革命,没有在压迫最严重的那些国家爆发,反倒是在法国首先爆发了。 “所以说,国王同意召开三级会议,是他最大的失策。如今巴黎市民的愤怒还在集聚,只要稍作引导,整个巴黎和国王的对抗就不可避免。呵呵,失去了巴黎的支持,甚至是获得了巴黎的仇恨,国王还凭什么能戴得稳他的王冠?”在罗亚尔宫,米拉波侯爵正在和这里的主人奥尔良公爵交谈。 米拉波侯爵可是一个妙人,他的前半生不是在闹绯闻,就是在蹲监狱。 米拉波青年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浪荡的因子,他父亲送他去军队锻炼,他却赌钱、泡妹甚至试图当逃兵。结果因此最终被关进了雷岛监狱。出狱后他参加了对科西嘉叛乱的镇压,期间表现优异被晋升为上尉,回到巴黎。 在他父亲的安排下,他跟马里亚妮侯爵之女艾米丽结婚,米拉波的父亲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这一联姻,获得对方的巨额财富。但这一对夫妻都不着调,彼此看不上对方不说,还都喜欢奢侈的生活,每天挥霍无度,欠下大笔外债。老米拉波侯爵为了防止儿子辱没家族声誉,便将他关了起来,并且禁止他自行处理财产。结果米拉波依然不消停,于1774年又被关在依夫堡要塞监狱。(就是《基督山伯爵》中埃德蒙·唐泰斯待过的那个监狱。) 1775年,米拉波出狱了。然而一出狱,他就勾引上了一位有夫之妇——莫里哀侯爵的年轻的妻子,然后带着她私奔去了荷兰。 这种行为当然导致老米拉波侯爵切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于是米拉波就不得不开始依靠写作为生。米拉波出身上层,深知法国上层的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于是就专门写东西揭露法国上层的腐败,很快就成了法国旧体制的著名的批判者。 然而,靠写作赚的钱,并不够米拉波的花销,这个人一贯花天酒地,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花钱。于是这段时间里,他因为债务纠纷,又一次被关进了监狱。当然,米拉波宣称,这是反动的法国当局对他的迫害。 不过很快,米拉波就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而且奇迹般的还清了债务,过上了更加花天酒地的生活,而且居然再没有因为债务纠纷惹上麻烦了。对此,米拉波宣称,这是因为他的各种成功的投资,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并且表示,实现财务自由,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小目标而已。但很多人都说,他只是找到了一位大金主,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的钱。这位大金主,便是一心一意的要败坏国王的名声的奥尔良公爵。 因为持续的批评法国的旧制度,米拉波在对现实不满的第三等级中获得了不错的名声。当三级会议召开的时候,米拉波就成了第三等级的代表。并且成为了制宪会议的领袖之一。 “不过,和如今类似的情况,巴黎人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而且今年小麦的长势很好,大家普遍认为,如果没有什么突发的自然灾害,到今年秋天,小麦就会有一个近十年来少有的大丰收。到那个时候,粮食的价格肯定会下降。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旦粮食价格下降,巴黎人民的不满也就会跟着下降,那革命的火焰就会随之熄灭。如果我们不能抓紧时间,旧制度就会继续延续下去。”奥尔良公爵皱起了眉头。 米拉波呵呵地笑了起来,宽阔的下巴下面的肥肉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公爵殿下不用担心,现在的局面,怎么支撑得到秋收?若是以前,巴黎的老百姓忍着点,也不是不能忍下去,但如今可不一样了。三级会议和革命给了他们希望,现实再把这个希望打破,这当中产生的愤怒,可不是容易压制的。再说如今,还有谁能压制这样的愤怒呢?况且外省的乡下,如今也动荡起来了,农民们急于要摆脱地租和十一税,他们等不了了,如今到处都有叛乱。为了安抚他们,制宪议会正准备通过一个新的法令呢。这个新的法令肯定会在国王那里受阻,然后我们再顺便抬高一下物价,然后将人民的怒气往国王身上引一下,局面就会变得对我们有利起来的。” 第五十六章,娘子军 “约瑟夫,制宪会议通过新的法令了。”约瑟夫刚回家,吕西安便摇晃着手里的一份报纸,对着他这样喊道。 “这段时间以来,吕西安对政治越来越有兴趣了呀。”约瑟夫这样想着,便问道:“他们通过《人权宣言》了?” 约瑟夫上辈子的历史是跟着体育老师学的(这也正常,反正对于上辈子的约瑟夫来说,历史只要能通过会考就够了,高考又不考的,学那么多干啥?有这时间,不如来两道数学题压压惊。)所以关于大革命时期的文献,约瑟夫也就知道一个《人权宣言》了。 “不是,不是!”吕西安道,“是一项宣布废除一切封建权利的法令。” “啥?给我看看?”约瑟夫吃了一惊。他知道近来各地农村都在爆发起义或者是暴乱。(怎么称呼这些农民的举动,就要看说话人的屁股了)据他了解,陷入接近无政府状态的法国,对那些农民也没什么太多的好办法。制宪会议也的确有想要安抚一下那些农民的打算。但是这么快就把法令弄出来了,而且力度这么大? “这不科学呀!”约瑟夫说,“这种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复杂得像戈尔迪乌姆之结(传说中一个极为复杂的绳结,据说任何人如果能解开这个结,就能成为亚细亚之王。后来亚历山大大帝用直接一剑砍断的方式解开了绳结)。如果没有亚历山大的宝剑,根本就不可能解开。如今的制宪会议可没有一位亚历山大大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快拿来,给我看看。” 吕西安将报纸递给约瑟夫,约瑟夫便在沙发上坐下来,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约瑟夫便忍不住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约瑟夫,你为什么发笑?”吕西安问道。 “我笑国王无胆,制宪会议无耻呀。”约瑟夫狠狠地装了一把,只可惜吕西安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梗,约瑟夫接着道:“你看这法令,真是把农民当傻子呢!呵呵,‘一切封建义务全部废除’,但是涉及到钱的,比如地租和实物贡赋却必须赎买,而且赎买的钱必须一次到位——一次交齐三十年的数量,农民要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那我就去当农民了!更何况,你再看看,这里,赎买以村庄为单位,这就是说,一个村子里,只要有一户人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就不能赎买……还有这里,赎买要得到双方的同意——这就是说,只要老爷们不同意,哪怕有钱也不能赎买。这不是画了个面包来给饥饿的人吃吗?这完全就是把农民当傻瓜呀。你说可笑不可笑。” “嗯,这的确是在糊弄人。不过约瑟夫……我在想,是不是有些人本身就没想要平息农村的混乱。反正,只要倒霉的不是他就行了。再说,这个法令,还需要国王批准才能生效呢。国王现在恐怕很难处理这个问题吧?”吕西安皱着眉头说道。 “吕西安,”约瑟夫惊讶地道,“这是你自己想到的?不错呀,我觉得你都要赶上拿破仑那个笨蛋了嘛!” 吕西安知道,这真的是一句称赞的话,虽然这话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说他还赶不上某个笨蛋。但是吕西安一直认为,自家的那个二哥绝对是个天才。 “你以前说过,有些人虽然自己干不成什么事,但是捣乱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他们要捣乱的时候了。”吕西安回答道。 就像吕西安说的那样,如今国王路易十六正对着制宪会议非正式递交上来的“八月法令”发愁。 “陛下,您不能批准这种东西!”玛丽王后的脸气得惨白,“如果您批准了这样荒唐的东西,那就会失去贵族们的支持的。这简直就是整个法国的传统的死刑判决书!” “这我知道!”理论上是法国最有权势的人说,“但是如果我直接驳回,那一定会激起新的暴力事件的!有些人正等着这样的事情呢!” 但这话反而让王后更加的愤怒了:“你老是在害怕,老是在害怕!你越是这样,那些家伙就越是不把你放在眼中。忠于你的力量会因为你的延宕和恐惧而士气低落,反对你的那些叛乱分子会因为这些而得意洋洋。你在不断地打击自己人,不断地壮大敌人!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法兰西的国王!” “我本来就不想成为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低声道。 “是的,你只想当一个猎人和锁匠。也许有一天,我们丢掉了法国的王冠,流落异乡的时候,你还能用你的锁匠手艺,养活一家人呢。”王后愤怒地讽刺道,然后站起身来,从房间中走了出去,并且重重地关上了门。 路易十六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走进了右边的一个小房间——那是他研究各种锁具的地方。这些时间以来,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短暂的有一点快乐。反正这个法令,制宪会议也只是通过非正式的方式递交上来的,那就是说,好像还可以拖延下去…… 国王路易十六对“八月法令”采取了鸵鸟政策,他将制宪会议递交上来的“八月法令”留中不发,既不明确反对,也不加以批准。 就像王后预言的那样,一些紧跟在国王身边的贵族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向国外转移。据说,他们去国外,是为了获得整个欧洲对国王的支持,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这些人的陆续离开,国王的力量在被不断地削弱。 巴黎的粮食价格还在继续的上涨,跟着粮食价格一起飞了起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谣言。在这些谣言中,最广为流传的,有这样的一些。 第一个广为流传的谣言是:之所以巴黎会缺少粮食,那是因为外省的农村都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暴乱的农民。而那些农民之所以暴乱,是因为国王顽固地拒绝批准“八月法令”。 另一个广为流传的谣言则是:巴黎的粮食匮乏,是因为有人在有意的阻止粮食进入巴黎。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的事情呢?答案当然是那些支持暴君的“顽固分子”。这是因为他们从中作梗,巴黎才得不到充足的粮食供应。 据韦爵爷的经验,要骗人,有一个秘诀,那就是除了最关键的地方,其他地方都要尽可能的说真话。这两则谣言就非常符合韦爵爷的经验。 外省的农村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造反的农民,这的确是真的。国王没有批准“八月法令”这也是真的。但是事实上,制宪会议直到十月一日才将“八月法令”的最后定稿递正式的交给国王,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根本就不存在需要国王批准的“八月法令”。另外农民们的造反行动可是在七月份就开始了的,那时候还没有“八月法令”呢,如今外省的混乱状况事实上并不比七月份的时候更严重。 至于有人在有意的阻止粮食进入巴黎,并抬高粮食价格,这也是真的,不过这样做的人并不是国王,而是某个大贵族和一批跟随他行动的第三等级的体面人。他们借着这个机会,发了不少财,却将黑锅一家伙都丢到了国王的头上。 这在这样的不安中,时间到了1789年10月。一般来说,七八月份是法国小麦的收获季节。最多到八月底,各地的小麦就应该已经收割完了。这一年法国的小麦获得了丰收,这个消息也早就传进了巴黎城。大家都以为,小麦的丰收,一定会带来面包价格的下降,然而,一直到了十月,面包的价格依旧在稳定的,可持续的上涨。 随着支持王政的贵族们的渐渐离去,国王一家也越来越感到自身安全难保,于是在九月底,国王将弗兰德军团调到了凡尔赛附近。弗兰德地区相对保守,是王党力量较强的地区。这个地区的军团,在一般人的眼中,是更支持国王一些的。 十月一日,国王设宴款待弗兰德军团的军官。就在这场宴会之后,一个流言又通过各种报纸,在巴黎传开了: 当宴会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国王一家出现在宴会现场。弗兰德军团的军官们向着国王欢呼,并且将代表着巴黎和国民自卫军的红白蓝三色帽徽丢到地上践踏。 这一消息迅速的在巴黎传开了,恐惧再次产生了。人民并不知道,相比七月份的时候,国王的力量其实已经严重的削弱了,已经不太可能真正的威胁到巴黎了。在他们看来,经过了几个月的处心积虑的准备,国王调来的用于镇压巴黎的军队一定是更多了,巴黎危险了,他们必须站起来,用手中的武器来保卫自己。 十月4日下午,在给约瑟夫他们做完了晚饭之后,苏菲阿姨提出,她明天需要请一天的假。 “是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吗?”约瑟夫问道。 在这个时代里,对于做家务的女佣来说,约瑟夫肯定是最好的雇主,没有之一。因为他在相当程度上,还保留着上辈子对待那些家政阿姨的习惯。对于她们的生活相当关心。 “啊,先生,我家里没事。不过我们妇女们,是的,哈乐区和圣安东尼区的一些妇女们都联系好了,明天一起去市政厅,要求他们帮助我们解决面包的问题。” 第五十七章,看他起高楼(1) 对于历史细节一无所知的约瑟夫并没有意识到,苏菲阿姨将要去参加的这次游行,将如何在历史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只是诧异,向苏菲阿姨这样的,对于政治其实漠不关心的女人,居然也打算去参加游行示威这样的活动。 “苏菲阿姨,你不是说你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吗?”约瑟夫还没开口,路易倒是先说话了,“你能不能不去?你要是不在的话,吕西安就会把所有的家务都推给我的。” “啊,我的小路易少爷。”苏菲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不去可不行,要是不去,其他人会不高兴的。就好比小路易你的朋友们有一个聚会,邀请了你,你却不去,他们是不是也会不开心呢?” “可是,苏菲阿姨,朋友聚会是一起玩,你们是去示威。”路易继续说,“约瑟夫说现在外面很乱,很危险的。市政厅那边尤其的乱,尤其的危险。” “放心吧,没事的。”苏菲阿姨摸了摸路易的头,“巴依市长和拉法耶特侯爵都是好人,而且我又不走在最前面,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跑的飞快的。” 苏菲阿姨并不懂政治,但她那朴素的生活智慧却告诉她,如果大家都去了,而她却不去,在这个时候就会让她在大家的眼睛中显露出来,变得非常显眼。在这样的时候,变得显眼总会带了各种危险。 第二天,苏菲阿姨果然没来。到了第三天下午,约瑟夫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她才出现在约瑟夫的家门口,满脸都是兴奋和疲惫。 “对不起,波拿巴先生,我回来晚了。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正好来得及做晚饭。”苏菲阿姨说。 “哦,这没什么。”约瑟夫一边将苏菲阿姨让了进来,一边道,“在如今,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意外了,相反如果一件事情,什么意外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出人意料呢。昨天你没回来,小路易还很担心你呢,现在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 “苏菲阿姨,苏菲阿姨……”这时候,路易一叠声的喊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切面包的厨刀——显然,作为小弟弟的他,正在被两个哥哥压迫和奴役。 “啊,我的小路易少爷。”苏菲阿姨赶忙过去,接过了路易手里的,还沾着面包屑的餐刀,“怎么样,想我了吧?” “嗯,”路易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说,“我听人说你们昨天住在王宫里?” “是呀,今天早上,我还在王后的床上打了个滚儿呢!”苏菲阿姨一边带着夸耀的语气回答道,一边往厨房走。 “苏菲阿姨,给我说说,你看到王后没有?王后是不是很漂亮?还有,王后的床是不是铺满了金路易?”路易拉住了苏菲的围裙,一边跟着往厨房走,一边追问道。 “王后是很漂亮,不过她的床上可没有金路易。她又不是巨龙,喜欢睡在金币上面……” 到吃饭的时候,苏菲阿姨又细细地将她这两天的事情讲了讲,约瑟夫才知道,这两天里,居然发生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妇女们原本是去市政厅请愿的,然而,当她们到达市政厅的时候,却被告知,巴依市长正好不在,而拉法耶特侯爵也同样非常凑巧的正好不在。 苏菲阿姨原本觉得,既然找不到人,大家应该就要各回各家了吧,可谁想,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那我们就到凡尔赛去找国王,他不能就这样饿死我们!” 接着就有不少人跳出来支持,然后又有一个叫做马雅尔的,据说参加过攻打巴士底狱的男人站了出来,说他知道怎么去凡尔赛,他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去凡尔赛。 据说某无聊的科学家,做了一个很无聊的实验。他将一条鱼的大脑中的某些部分摘除了,然后再将它放回到鱼群中。这条缺脑子的鱼的只会拼命向前游,结果整个鱼群便都被它带动了,它成了整个鱼群的领游者。 人群其实在很多时候,和鱼群也很类似。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混乱和彷徨的危急时刻,能带动人群的,往往不是那些智慧深远的人,而是那些行动果断的人。哪怕他们的行动是无脑而莽撞的。 于是大家便都跟着马雅尔去凡尔赛。从市政厅到凡尔赛要走大概四个小时,不过急于解决吃饭问题的妇女们还是不辞辛劳的去了。 妇女们出发了一段时间之后,巴依市长和拉法耶特侯爵都来到了市政厅。国民自卫军也被迅速的集中了起来,准备前往凡尔赛保卫……保卫国王或者人民——谁知道呢。巴黎公社(是的,攻克巴士底狱之后,新的巴黎市政机构就叫做巴黎公社。这是巴黎公社的1.0版。我们更熟悉的那个巴黎公社是2.0版的。)也派出两位代表跟随拉法耶特前往凡尔赛。他们得到的指令是:将国王一家带到巴黎来。 妇女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所以她们还没有抵达,正在凡尔赛开会的制宪会议就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议会立刻派遣会议主席穆尼埃去觐见国王。国王得到消息,中断打猎活动,返回凡尔赛。穆尼埃向他提出了立刻批准‘八月法令’以及调走弗兰德军团的要求。国王表示他还需要更多的考虑。 王后则劝说国王离开凡尔赛,躲开那些“暴民”,但国王觉得,只是来了些女人,他就从凡尔赛逃走,会沦为笑柄的。此时国王还不知道,在那些女人后面,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军已经前来“保卫”他了。 下午时分,妇女们到达了凡尔赛宫。国王接见了妇女们,他表现得很和善,并向妇女们承诺,他将保证巴黎的物资供应。(当然,国王根本没有力量做到这些,这只是在应付一下那些女人而已。) 事实上这表态也起了作用,一些女人听到国王的承诺之后,就觉得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甚至都开始转身准备回巴黎了。当然,更多的妇女还是留了下来。但这并不是因为她们识破了国王的伎俩,而是因为她们步行了四五个小时,非常疲惫,需要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她们也都会满意的回去。 然而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拉法耶特侯爵带着国民自卫军和巴黎公社的代表来到了凡尔赛。说起来,国民自卫军走得比女人们都慢。不过这也正常,因为他们带着大炮。至于为什么带着大炮,那当然是用来保卫国王的了。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拉法耶特侯爵带着两个代表觐见了国王,两个代表直言不讳地要求国王全家立刻搬迁到巴黎去。而拉法耶特则表示,国民自卫军忠于国王,完全能保证国王的安全。 这一要求完全出乎了国王的意外。但是在得知拉法耶特带来了不少的国民自卫军之后,他也不太敢直接拒绝,便推脱说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 据说这天晚上,有人前往附近的弗兰德军团,不过弗兰德军团一直毫无动静。由此可见,这种传言未必可靠。 第二天凌晨,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示威群众突然和国王的卫队发生了冲突。一开始是相互对骂,后来就是相互推搡,然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一个示威者应声而倒。接着就有人大喊:“卫队开枪打死人了!” 接着国民自卫军便加入了进来,他们迅速地解除了卫队的武装,然后大批的示威者便冲进了王宫。 示威者们冲进了王后的卧室,王后逃到国王的房间里躲避。示威者们开始到处寻找国王和王后。国王带着王后、王子公主们到处躲藏。 好在这个时候,拉法耶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带着“忠诚”的国民自卫队帮助卫队将示威者从王宫中赶了出去,保护了国王一家的安全。 紧接着“救驾有功”的拉法耶特再次觐见国王,要求国王和王后到阳台上去和群众们见面。 国王夫妇被迫答应了,群众们便朝着阳台上的国王夫妇大喊:“国王到巴黎去!”“国王一家都到巴黎去!” 路易十六面如土色,在这样的压力下,他被迫同意,全家搬到巴黎。人群便在拉法耶特的指挥下,一起大喊:“国王万岁!”“王后万岁!” 虽然路易十六被迫同意了示威者的要求,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进行拖延。国王一家直到下午两点钟,才开始离开凡尔赛,走上了前往巴黎的道路。 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被巴黎人民视为莫大的威胁的弗兰德军团一直毫无动作。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来自国王的正式的诏令。 总之,从这一天开始,国王一家,就这样落到了革命群众的手中,正式的成为了革命的囚徒。虽然他的头上依旧带着王冠。 “好了,就这样,我们把面包店的老板,老板娘还有小老板都带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买不到面包了!”苏菲阿姨最后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她的讲述,在她看来,一切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第五十八章,看他起高楼(2) 约瑟夫的历史虽然不好,但是他也知道,苏菲阿姨的想法过于乐观了。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19日,制宪会议也跟着离开凡尔赛,回到了巴黎。 制宪会议刚刚回到巴黎,议员米拉波便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提议:“让国王退位,将王位传给太子。考虑到太子还年幼,所以依照法国传统,可以让一位地位尊贵的大贵族担任摄政王,替他处理政务。” 大家都知道米拉波提到的那位地位尊贵的大贵族是谁。国王的两个弟弟都已经流亡国外了,考虑到他们对革命的态度,他们自然不可能出任这个位置。所以,唯一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奥尔良公爵。 这一提议得到了不少议员的支持,因为议会根本就不相信,被迫回到巴黎的国王会真心的支持宪政。他们觉得,让这样的一个人待在王位上,会给宪政带来各种不确定的因素。 一时间,路易十六的王位变得岌岌可危,大街上甚至都能听到人们大喊“路易十七万岁”的声音了。 按说奥尔良公爵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但是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奥尔良公爵突然接受了拉法耶特侯爵的建议,离开法国,前往伦敦,担任驻英大使。 按照一般的想法,奥尔良公爵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法国,因为这几乎就等于是一种流放。但是据说在和拉法耶特进行了一次密谈之后,奥尔良公爵却接受了这个要求。接着就有流言传出来,说奥尔良公爵之所以接受了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他在背地里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拉法耶特侯爵发现了。据说孔多塞侯爵的某位教士朋友发现了他的一些不太好的活动的证据,并把这告诉了孔多塞,而孔多塞则将这个消息提供给了拉法耶特侯爵。只不过,拉法耶特是个厚道的人,不愿意当众将这些事情公开出来,让公爵殿下身败名裂。但他也认为,公爵殿下继续留在国内,将危害到国家,因此才逼迫公爵离开法国。 当然还有其他的流言,比如说公爵殿下高风亮节,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影响,若是担任摄政王,对于民主也许是个干扰,所以才主动的离开了法国。 不过约瑟夫还是觉得,第一个传言,也许包含着更多的真相。 在劝退了奥尔良公爵之后,拉法耶特接着又向米拉波发起了攻击。他用了相同的手段,试图让米拉波离开法国,前往君士坦丁堡,担任驻土耳其大使。但是米拉波却站住了脚,他拒绝了这一要求。不过拉法耶特还是给了米拉波沉重的一击,他鼓动议会不但否决了米拉波的建议议员们在政府担任大臣的提议,并且还通过了一个禁止议员担任大臣的决议。彻底挡住了米拉波兼任大臣的道路。 到这时候,拉法耶特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住了大局。摆在他面前的似乎也只有一个有待解决的难题了,那就是财政。 当初,国王之所以召开三级会议,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遇到了无法解决的财政问题。如今的社会局势已经和当初完全不同了,但是财政问题却依旧非常突出。 如今王室离开了凡尔赛,依附于王室的一些大贵族也都逃亡到了国外。用在他们身上的开销大大的减小。如果早些年,王室的开销能够被压缩到今天的地步,那法国也就真的不存在财政危机了。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大大的不同了,虽然王室的开支被减省下来了,但是一下新的问题却冒了出来。 就像后代的克劳修斯和开尔文总结出来的热力学第二定律所揭示的问题一样,世界上不存在一种能在不增加整个系统的熵值的前提下,降低部分熵值的办法。王室的开支被压缩下来了,但是其他的开支却突然增加了。 首先,不甘心失去过去的地位的保守派贵族在到处策动叛乱。为了镇压他们,就需要更多的钱。多年以来,法国一直是欧洲大陆上的老大,但是觊觎法国地位的国家可不在少数。 比如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就一直想要恢复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光荣。虽然他们的那个帝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除了盛产各种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光荣可言。 虽然在七年战争中,奥地利和法国“化敌为友”了,(结果法国在这场战争中吃了大亏。特别有意思的是,在此前,法国无论是和异教徒的土耳其结盟对付虔诚的信仰天主教的哈布斯堡,还是在三十年战争中和新教徒结盟对付信奉天主教的哈布斯堡,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一旦和信仰天主教的哈布斯堡联手,就输得一败涂地。可见,上帝的旨意的确是希望法兰西去打击天主教的。嗯,虽然我法兰西囚禁教皇,和异教徒结盟打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结盟打天主教徒,但我知道,我是天主的好孩子。)但如果法国露出了破绽,哈布斯堡恐怕也乐得趁机占占法国的便宜。 还有那些低地国家,还有普鲁士和俄国……在欧洲大陆上,哪个国家不希望能趁着法国出问题来占便宜的?更不要说西边还有个欧洲搅屎棍——英国。他们不趁机扑上来,在法国身上狠狠地撕下几块肉去,那他们就不配叫从不捣乱约翰牛了。 所以为了防备这些邻居,法国必须整顿军队。而法国军队,嗯,就像路易十六国王觉得军队很不可靠一样,议会一样信不过法国军队。 法国军队中的高级军官全是贵族,他们和那些跑到国外去了,随时准备给奥地利、普鲁士或者是英国军队当带路党的贵族都是亲戚,就好像后来的雨果在他的《九三年》中描写的那样,共和军的司令官郭文,就是叛军司令朗德纳克侯爵的侄孙子。在九三年中,郭文非常的忠于理想,忠于革命。但是在现实中,谁敢保证军队中的那些贵族军官,都真的忠于议会?谁敢保证,一旦普罗旺斯伯爵或者是阿图瓦伯爵带着外国军队杀回来的时候,他们不会倒戈相向? 一些性急的议员甚至都提出来,要求将所有的贵族军官都换成第三等级的军官。但是,这种没脑子的提议,根本就没有可行性。因为所谓的第三等级军官不但人数太少,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顶多也就是个中尉——事实上,名字里没有一个“德”字,要想当个少尉都非常不容易。这些人,指挥一个排一个连也许还行,要让他们突然去指挥一个军团,去进行战争,那简直就是去送死的。 事实上,就连提出这个议案的议员自己都明白,这是个傻得不能再傻了的议案。但是,提出这个议案的议员并不是傻子,他们在提出这个议案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议案一定会被否决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就根本不会提出这样的议案了)提出这样的议案,只是为了让那些支持他们的民众看到,他们是如何的忠于人民。 这也是选举制的一个普遍的毛病,那就是为了获得选民的支持,你就必须比别人更激进,即使是在后代,也不例外。比如说,人民关心环保,你就必须支持关掉危险的核电,拆掉污染空气的火电,炸掉破坏鱼类洄游并且改变地层受力的水电,砍掉能造成次声波污染,并且会威胁鸟类的风电……最后你只能支持纯天然,无污染的“用爱发电”了。 要解决军队不可靠的问题,还是需要花钱。首先,要保证军队的收入。话说国王之所以渐渐地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不就是因为经常欠军队的工资吗?议会要真正的控制军队,那至少不能让军队饿肚子。 其次就是要建立起真正的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西边的英国的议会能控制大局,不就是因为,他们有一支“议会家”陆军吗?(英国的海军,警察,以及后来的空军,都叫皇家什么的,只有陆军前面是不加“皇家”二字的,因为陆军是属于议会的。)英国的陆军是从克伦威尔的新模范军发展出来的。如今的国民议会也非常渴望能拥有一支自己的新模范军。 如今最接近“新模范军”的,自然是“国民自卫军”。但是国民自卫军还只是一支民兵组织。虽然拉法耶特非常努力,但是时间有限,老实说,至少现在,国民自卫军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要把这些乌合之众变成“新模范军”,不仅需要时间,也还需要钱。 还有各种新旧国债,加在一起多达四十五亿里弗尔。仅仅是利息,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这一切都压得国会几乎喘不过气来。 赖掉债务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债务都是从最富有的那些第三等级体面人那里借来的,他们如今就是这个国家的基础。 面对困局,一些议员已经在私下里议论,是不是应该增加税收这样的从政治上来看并不正确的事情了。但是谁都没有真正的提出这一点。不过拉法耶特并不着急,因为他的朋友塔列朗主教已经有了一套解决方案。 第五十九章,胜利组织者 十月十日的国民议会会议上,原本的第一等级代表,如今的奥顿区国会议员塔列朗主教请求发言。 在大家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掌声中,这位一身黑色的主教袍的大主教走上了讲坛。和另一位同样出身于神学院,甚至后来,同样以善变而著称的那位变色龙不一样,塔列朗主教非常善于发表各种演讲。反正都是马扁人的技巧,所有的能在圣坛上糊弄信徒的技巧其实都适合用在糊弄大众的演讲中。 “大家都知道,新的制度虽然已经建立起来了,国王陛下虽然已经承认了《人权宣言》,并表示要忠于宪法了。但是法兰西依旧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一些保守的贵族逃到了国外,他们正在联络欧洲其他的专制君王,妄图利用他们的力量来颠覆革命。而在国内,到处都是叛乱,盗贼和叛乱分子横行无忌,肆意地破坏我们的法兰西。这些危机是这样的严重,难道我们还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不能!” “不能!” 议员们纷纷喊道。而从讲坛的左边,甚至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绞死那些坏东西!把他们都吊在路灯上!” 塔列朗主教的脸上依旧平静,虽然他很不喜欢坐在左边的那些家伙。 “但是我们还面临一个巨大的困难,那就是我们的手中没有钱。”塔列朗继续讲道,“因为王室的奢侈浪费,如今法兰西欠下了多达四十五亿里弗尔的债务,仅仅是偿还利息,就会把我们手里的钱消耗个精光。如果没有钱,那么我们用什么来武装我们的战士,保卫我们的革命?” “那你说怎么办吧?” “难道你还能变出里弗尔来?”有人在下面喊道。 “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塔列朗主教提高了声音,“我的确有一个可行的办法。”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都在想:“难道这个家伙不要命了,打算带头提出增税?” “大家都知道,多年以来,教会在法兰西积累起了巨大的财富。”塔列朗继续道,“就我所知,教会至少拥有价值三十多亿里弗尔的土地,以及其他的财富。如果我们能把这笔财富拿出来,服务大众,那么我们眼前的危机,就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一说完,整个会场中顿时一片沸腾。 有的人喊道:“对呀,那些该死的吸血鬼,早就该把这些东西吐出来了!” 也有人大喊:“这是在亵渎神圣!” 这样喊的当然是其他的教士代表。不过他们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支持。事实上,在缺钱的时候,打宗教组织的算盘,在天主孝子法兰西这里,也是有着悠久的传统的了。 想当初三大骑士团之一的圣殿骑士团丢了圣地,不得不撤回了法国。圣殿骑士团除了会打仗,赚钱更是一把好手,甚至于欧洲的银行业就是他们发明的。法国国王腓力四世都欠了他们一屁股的债。当他们回到法国的时候,他们带回来了大量的财富,弄得法国国王腓力四世的眼睛都绿了。 当时的法国国王腓力四世可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人物,他从来不把什么宗教热情什么的放在心上。在他手上,至少弄死了两位教皇,并把教廷强行弄到了法国境内,让好多位继任的教皇都变成了“阿维农之囚”。 于是在一个星期五,腓力四世突然以圣殿骑士团是“异端”为名,下令逮捕其所有在法国的成员,并将圣殿骑士团的所有财产全部充公。紧接着,被他控制的教皇也宣布“圣殿骑士团”都是异端,他们都是该死的基佬,理由是之一就是他们的徽章上有两位一前一后的骑士。这本来是用来纪念骑士团的两位开创者的,但在宗教裁判所的说法里面,这就变成了圣殿骑士团集体搞基的标志。 就这样,法国国王腓力四世消灭了他的债主,并且还顺带着发了笔财。当然,据说当时骑士团也已经有一定准备,所以将不少的财产都转移了,或者藏起来了。所以直到今天,欧洲还有不少关于圣殿骑士团藏宝的传说。 所以,作为天主孝子的法兰西人,对于抢劫教会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抵触。然而另一个声音却让大家有些犹豫了。 “可是,我们刚刚在《人权宣言》上确立了‘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难道我们立刻就要践踏自己的原则吗?如果今天我们可以这样剥夺教会的财产,明天又会轮到谁的财产?”有人这样大喊道。 于是大家安静了下来,无数的眼睛都盯住了塔列朗主教。 塔列朗主教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一样,他微微一笑,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刚才有位先生提到‘私有财产神圣不容侵犯’的原则。我当然是非常的赞同这一原则的。但是我想要问一下,教会的财产,到底是谁的私有财产呢?”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了大家的预料。的确,教会的财产的所有人是谁呢?肯定不是教皇,当然也不是那些主教。如果一定要给它找个所有者…… “从教义上来说,教会的所有者是万能的上帝。”塔列朗主教继续说道,“不过上帝不需要任何世俗的财富,任何这样想的人都是在亵渎神圣。另外……” 塔列朗主教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人权宣言》保护的是人类的权利,而上帝,真的不是人,因而这件事情超出了《人权宣言》的有效范围。” 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传来了一片笑声。孔多塞一边笑一边用手捶着桌子,巴纳夫笑得一口气没接上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罗伯斯庇尔也笑了起来。 “这家伙真是个天才!”罗伯斯庇尔说。 “这个该死的异端!”一些教士咬着牙骂道。但是他们的声音却放低了,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如今的局面对他们非常不利。 “该死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让这个叛徒抢了先。”还有一些穿黑袍的人的心中,也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其他人提出这个想法肯定会得罪教会,会让一直相对中立的教会成为革命的敌人。所以一般的议员是不敢提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像塔列朗这样的神职人员却不一样,他们这样做,只会让教会分裂,而分裂的教会,拥有的威慑力也就小多了。显然,塔列朗及时的把教会卖了个好价钱。 “如果教会的财产属于上帝——我个人觉得这种想法是对上帝的亵渎,既然如此,那教会的财产唯一合法的所有人就只能是所有的信徒了。教会在法兰西的一切财产的合法所有者就只能是法兰西人民。既然如此,代表着法兰西人民的国民议会为什么不能处置这本来就属于我们的财富呢?为什么就不能用这些本来就属于我们的财富来为法兰西服务呢?”塔列朗主教继续问道。 塔列朗主教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他的演说一次又一次的被欢呼声打断。而他的议案则迅速地在议会中得以通过。当天晚上,这一决议,以及塔列朗主教的演讲就通过各种报纸被巴黎人民所了解。 第二天当塔列朗主教走出他的住所的时候,周围的群众都在向他欢呼,各种报纸将各种美好的词汇都毫不吝啬的放在了他的身上,几乎把他夸成了自从耶稣之后,最伟大的圣徒。塔列朗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渴望的飞黄腾达已经就在眼前了。 既然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那训练自己的“新模范军”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革命者这一边如今其实相当的缺乏军事人才,而约瑟夫在此之前,在协助街区的国民自卫军训练上表现不错,所以再次得到了邀请,出任巴黎国民自卫军的军事教官。为此拉法耶特侯爵还专门写了封信,邀请约瑟夫去他的府上一会。 拉法耶特侯爵的召唤,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不响应的。而且去见这位两个大陆的英雄,比起见罗伯斯庇尔或者是马拉他们也安全得多。于是约瑟夫把家里的事情稍微交代了一下,就穿好衣服出了门。 坐上一辆轻便马车,约瑟夫来到了拉法耶特侯爵的府邸。 如今拉法耶特侯爵的府邸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显然在他成为了法国如今最有权势的人物之后,前来拍他的马屁,走他的门路的人很是不少。 约瑟夫将拉法耶特给他的邀请函递给看门人,看门人看了看邀请函,对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侯爵大人现在还在会客,请您跟着我先到偏厅等一等。”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事实上,在约瑟夫看到拉法耶特门外的那么多的马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要好好地等一等了。 一个仆人带着约瑟夫进到了一个偏厅里。约瑟夫注意到在那里还有另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穿着军装的人等在那里。 仆人将约瑟夫带进来,又给他端上了一杯红茶便退了下去。 见仆人退了下去,而那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正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自己,便向他致意道:“您好,我是约瑟夫·波拿巴,一位数学教师。很高兴能见到您。” 那个人也赶紧回礼道:“您好,我是陆军上尉拉扎尔·卡诺。我从我的老师蒙日先生以及朋友罗伯斯庇尔那里听说过您的名字。” 第六十章,让自己安全的最硬核的方法 拉扎尔·卡诺这个名字约瑟夫倒也听说过,不过并不是在历史课上——毕竟,约瑟夫上辈子的历史是跟着体育老师学的。事实上,约瑟夫最开始是从数学老师和物理学老师那里听到他的名字的。 数学老师在提到“完全四边形”的概念的时候提到过他,不过对他并没有更多的介绍。物理老师则是在讲热力学的时候,提到了另一位卡诺——萨迪·卡诺,并由此扯到萨迪·卡诺的老爹是数学家、军事家,而他的侄儿当过法国总统。(指的是第二共和国的第三任总统玛利·弗朗索瓦·萨迪·卡诺)。 后来,约瑟夫在某一部描写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故事的电影中也看到过拉扎尔·卡诺的形象。在那部电影中,拉扎尔·卡诺是一个反对罗伯斯庇尔的阴谋集团中重要的一员。而且也是这个集团中唯一的公开反对罗伯斯庇尔的人。而奇怪的是,杀人魔王罗伯斯庇尔却一直没有把他送到断头台上去,甚至连把他送上断头台的想法都没有。在那部电影中,反倒是当卡诺等人将罗伯斯庇尔送上断头台之后,新建立起来的政府倒是差点顺手把卡诺给砍了。直到一个人说:“砍了卡诺,谁来给我们组织军队?” 这就是约瑟夫对拉扎尔·卡诺的全部了解了。相形之下,约瑟夫对拉扎尔的那位还没出生的,在后世创立了热力学的儿子的了解恐怕还要更多一些。 但是真正了解法国大革命的历史的人却知道,拉扎尔·卡诺绝对是大革命中的风云人物。他也是少有的,从王国到共和国再到帝国都能一直稳稳地待在中央,掌握权力的大人物之一。 在这段时间里,能像这样屹立不倒的人只有三个。其中的两个都是著名的变色龙,他们屹立不倒,靠的是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 但是拉扎尔却不是,他一直是不讨人喜欢的共和派。在罗伯斯庇尔当权的时候,他公开和罗伯斯庇尔唱反调,在拿破仑称帝的时候,他公开发表演说反对帝制。无论是罗伯斯庇尔,还是拿破仑,其实都不喜欢他,但是他们却不得不依赖他。(当年督政府一度驱逐了他,结果军队的后勤组织立刻就乱成了一团)因为整个的法国军队,都是在他的手中组织起来的。甚至有人说,如果没有卡诺的努力,就不会有拿破仑手下的那支横扫欧洲的大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扎尔·卡诺就是近代法国军队之父。 卡诺对于几何学也相当的有研究,这时候又正好有空闲,两个人便就一些数学问题聊了起来。这一聊,约瑟夫就发现,卡诺居然也掉进了他给马拉挖的那个陷阱。 “波拿巴先生,对于那个‘四色问题’,您最近有什么新的思路吗?”卡诺问道。 “啊?这个问题?”约瑟夫吃了一惊,因为他抛出那个问题之后,就根本没有再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虽然可以证明,但是它的证明过程过度的复杂繁琐,以至于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这个问题的论证,是靠计算机完成的。在证明的过程中,计算机完成了一百亿个判断。)如今卡诺突然问道这个问题,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我有一点思路,但是在推进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大麻烦,然后就一点进展都没有了。”约瑟夫回答道,“要不然,我就写论文去拿奖金了。要知道,前一段时间面包贵的出奇。” “我也有过一点思路,但也一样,刚开头就进行不下去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卡诺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茶杯里蘸了水,在茶几上画了起来。 约瑟夫大致的看了一下,卡诺的思路其实并不错,他认为,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在平面或者球面无法构造有五个或者五个以上的两两相连的区域。但是紧接着他就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构型的情况太多,无法一一解决。 “这和我想的差不多。”约瑟夫说,“不过我还有另外的一点想法……” 约瑟夫便将“可约性”的概念也拉了过来,讲了半天,然后说:“但是……面对的构型还是太多,多到数都数不完,更不要说证明了。我感觉,我要是一个构型一个构型的去证明,那几乎就像是在一锄头一锄头的想要挖掉阿尔卑斯山。” 两个人便一起笑了起来。他们也都明白,这个问题短时间之内,肯定是解决不了的了。便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在聊天中,约瑟夫了解到卡诺是平民出身,十年前从军校毕业加入军队,并获得中尉军衔,如今是一位上尉。 从军校一毕业就成为了中尉,这可不容易。一般的军校毕业生,在加入军队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个少尉。尤其可见卡诺在军校的表现有多么突出。然而十多年之后,他却只升了一级军衔,从中尉变成了上尉。 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是因为,在当时的法国军队中,是存在玻璃天花板的,一般来说,对于一个平民军官来说,中尉就已经是天花板了。卡诺能够获得上尉的军衔,这就足以说明他的优秀了。 “如今国民议会对于军队,尤其是对于贵族军官,相当的不放心。这个时候,一个有能力的平民军官,就显得格外的宝贵了。”约瑟夫想道。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这时候,有一个仆人进来,向他们致意道:“卡诺先生,侯爵大人有请。波拿巴先生,侯爵大人让我向您致歉,您恐怕还需要再等一会儿。” 卡诺便站起身来,先向约瑟夫告别,然后便跟着那个仆人出去了。约瑟夫便一个人留在偏厅里,喝着茶继续等。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等多久。不一会儿之后,就有仆人来请他去见拉法耶特侯爵。 约瑟夫站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便跟着那个仆人穿过一条走廊,走进了正式的会客厅。 拉法耶特侯爵的会客厅不像奥尔良公爵那里的会客厅大得几乎都能开舞会了。他的会客厅和偏厅的大小相当,比一般人家的客厅其实也大不了多少,跟没有什么太精美的装饰,看起来相当的平民化。只是不知道是一直如此还是刻意为之。 拉法耶特此时也正在和卡诺说话,看到约瑟夫进来了,他便站起身来走上来表示欢迎。等约瑟夫坐下来了,他便向约瑟夫笑道:“波拿巴先生,我这次请您来,是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按拉法叶特的说法,他注意到约瑟夫在街区组建国民自卫军的时候的表现。他的很多朋友,都向他他提起过他,大家都认为约瑟夫在组织、训练军队上很有才华。(约瑟夫: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而如今,法国所面临的局面还很不稳定,军队作为一只维护法国稳定的重要力量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所以,他希望约瑟夫能站出来为国家服务,帮助他整训军队。 约瑟夫本能的就想要让拉法耶特另请高明,他表示自己并不是谦虚,只是自己虽然穿着军装,却并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其实只是个搞数学的技术人员,怎么就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呢? 然而,拉法耶特却表示,国民会议已经决定了,就是你了。而且也不是让你一个人挑大梁。主要负责这件事情的人是拉扎尔·卡诺,你只是他的副手。而且卡诺也说了,刚才他和你交谈了很久,发现你对军事非常有研究,很多想法,非常有道理,非常有启发性。他刚才在接受任务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你能来帮助他。难道你不愿意为法兰西贡献自己的力量吗? 话说到这样的地步,约瑟夫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担心在要拒绝的话,只怕就会成为正当权的拉法耶特的敌人了。他原本想要念两句诗,但是突然发现,这两句诗翻译成法语之后,平仄和韵律都不对了,于是就按捺住了心中奔涌的魔力,回答道:“我愿意为法兰西效劳。” 离开拉法耶特的府邸后,一路上约瑟夫都在患得患失的考虑,今天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如今拉法耶特的确得势,但是凭着他不多的历史知识,他也知道,拉法耶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他只是这出“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大戏中的一个来去匆匆的配角而已。如今自己就这么伤了他的贼船,到底对不对。 不过很多年之后,当回首往事的时候,约瑟夫却感叹,今天晚上的举动实在是太正确了,因为他跟着拉扎尔·卡诺一起,走上了一条成为不可或缺的“技术官僚”的道路。此后,无论是谁上台都需要他们,都离不开他们。这也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拉扎尔·卡诺那样作死的跳,都没有死的原因。而本质上是个怂货的约瑟夫,可不会像拉扎尔那样热爱作死,他的处境自然也更加安全。 第六十一章,军事改革的准备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约瑟夫忙得几乎脚不着地。他和卡诺要为军队的征召,组织,装备,后勤各方面的事情操心。 在此之前,各国的军队都是招募的。招募军队要花不少的钱,所以规模自然也相当有限。一直到三十年战争时期,欧洲各国军队的规模依旧不大。后来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国王开始玩起了征兵制,使得小小的普鲁士一下子变成了军事强国。 当然,要征来的兵,乐于为国王战斗,国王就必须让那些士兵们满意。所以,腓特烈二世大搞国民教育,大搞爱国主义,将手下的臣民,慢慢地转化成了国民。这也让他手中的普鲁士士兵,在七年战争中,能拿着最少的军饷,勇敢的和全欧洲几乎所有的军事强国同时开战。 但这样做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臣民没有权利,也没有多少义务;而国民有很多义务,但同时他们也会要求很多的权利。想要把自己的国民变成一大群狼,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你必须给他们吃肉! 腓特烈二世国王的时候,通过一些列胜利的战争,普鲁士获得了非常多的收益,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把蛋糕做大了,所以所有的阶层都分到了比原来更多的蛋糕,大家也就都一团和气。但是等到腓特烈二世国王去世之后,情况却变了。普鲁士再也没有一个能不断地把蛋糕做得越来越大的好厨师,于是利益分配就变成了零和游戏,然后,普鲁士的统治者们就发现,臣民比国民实在是好太多了……于是普鲁士开始走回头路,结果到了拿破仑战争的时候,腓特烈大帝的那支让整个欧洲颤抖的狼群,终于被他的后人们养成了一群战五渣的哈士奇。 不过如今的法国,却不存在将臣民变成国民的那些担忧。因为在革命中,“臣民”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募兵制改成普遍义务兵役制呢。这样至少,军队的人数就可以大大的增加了。考虑到法国的人口数量,必要时,弄出百万大军都不是不可能。真要是能动员出这么多的军队,整个欧洲都只能在法兰西的光辉下瑟瑟发抖了,又有哪个国王,敢对法国的事情乱BB呢? 当然,仅仅是把兵征召过来还是不够的,还有更多的事情。比如说,征召的义务兵,服役的时间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相比其他国家的士兵,这些士兵的战技术水平可能会更低一些。 另外,征兵之所以省钱,是因为士兵的军饷给得少,这也会对士气造成影响。要想让士兵们在拿钱不多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士气,很多时候,就需要给他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还要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再辅以一些其他的优惠,比如说后世的东大吃国的军饷也不高,但是要参军,很多时候还要走后门,这里面就有这些因素。 “军队中不能有针对平民的玻璃天花板了。”约瑟夫说,“哪怕是一个列兵,如果表现出色,应该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嗯,那些在训练和执行任务中表现出色的士兵,应该得到进入军事院校学习的机会。” “玻璃天花板?”卡诺笑了,“这个说法非常形象。如今已经是新时代了,这样的玻璃天花板的确不应该存在了。不过如果所有的人都有机会进入军校学习,那军校的数量和规模就不够了。” “我们可以把军事院校分几个级别。最低级别的就设立在军队的连一级。连长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对手下的排长的最基本的文化教育。至少要让他们能看明白军事命令——征兵制一旦实行,军队人数一旦扩张,出现一大堆连字都不认得的排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像罗马军团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在于高质量的十夫长级别的底层军官一样,如果我们的班排长都是傻子文盲,他们对命令的理解和执行能力就都不会太好。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我觉得连一级就必须有以文化扫盲为目的的教育。 当然这种教育可以依靠连队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专门的教育人员。我们只用负责考核,并将考核的结果和连长的晋升挂钩就可以了。” “这是个好办法。”卡诺笑了,“只不过以后那些连长都会骂你的。” “不,他们只会骂你的。”约瑟夫说,“你才是主管者,我不过是你的副手而已。” “那就让他们骂吧。”卡诺道。 “然后就是针对连营级的那些表现出色的班排长的军事学校,我们将他们称之为初等军官进修学校。教授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他们完成学习之后,我们就可以让他们去担任连队级别的职务了。然后是针对更高级别指挥官的学校,这些学校就都需要教员了。嗯,一些年长的军官,可以在里面当教师。”约瑟夫又补充道。他把“年长”这个词说得格外的重。 卡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道:“什么年长的,就是把那些政治上不太可靠的军官丢到那里去了。这也是个办法。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还有一个想法。”约瑟夫说,“我们也许还可以缩减士兵服役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卡诺瞪大了眼睛,“波拿巴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要省钱,然而义务兵服役的时间本来就短,这样一来,军事训练的时间天然的就不足,士兵的战技术水平就堪忧。如果再压缩服役时间,那军事素质怎么保证?而且继续压缩时间,那我们就要不停的训练士兵,这个开支反而就高了。” “卡诺先生,退役不是结束。”约瑟夫解释道,“所有退役的士兵,他们的名字都会被记录在国民自卫军的名单里,成为国民革命军的一员。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因为维持一直庞大的军队而消耗过多的钱。而那些经受了训练的士兵,我们把他们放在国民自卫军中,那就不用花政府的钱了,但却可以保证一定的训练,一定的技术水平。一旦有战争,我们就能再次把他们从国民自卫军里面召回到军队中来。” 卡诺听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创造性。不过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事情,我们还要好好合计一下,不过我觉得,这办法值得研究……” 约瑟夫虽然在军校教书,但是对于军事,他真的是个半路出家的家伙,不过后世的一些经验还是给了他在真正的专家面前装B的机会。他的这个建议,放在后世,其实非常普通,不过就是预备役部队嘛。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了不起的创意。 不过,创意和实际可行的方案之间还是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的。而要在上面架设桥梁,就需要大量的细致的工作。在这些方面,约瑟夫就真的不太精通了。不过卡诺在这方面的能力就真的非常突出了。他不但思维敏捷而细腻,而且经验丰富,处理各种事情都得心应手。很多在别人看来非常困难的事情,卡诺都能有条不紊的将它们安排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卡诺身体强壮,精力充沛。很多时候,他一天可以工作接近二十个小时。 “这家伙的工作能力本来就强,再加上这样的努力,他一个人至少能顶十个人用!而且还得是十个专家!这家伙完全就不是人!”在写给拿破仑的信件中,约瑟夫是这样的描述自己的这位上司的。 “约瑟夫·波拿巴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他的脑袋就是一个宝库!我敢说,就是传说中亚历山大大帝的那个宝库,也不会比他的脑袋中的那个宝库更丰富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问题,只要你去找他,他总能从那个宝库里面拿出一样能解决问题的法宝。不过约瑟夫·波拿巴也是我见过的最喜欢,也最擅长偷懒的人。只要能偷懒,他就会抓住一切机会偷懒。 不过我说他擅长偷懒,却不是贬义。他总是能找出更简单的办法来避免繁复的工作。比如说,他会用数学方式,给各种工作建立模型,然后加以协调。从而大大的提高了执行的效率。然后他就可以把节省下来的时间用在其他的事情上。老实说,看到他这样的的工作状态,我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我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还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做,而这个家伙,最多干八个小时,还有时间去研究数学,甚至还能时不时的发表一两篇论文! 另外,波拿巴还有一个难得的优点,那就是廉洁。您知道,和后勤有关的事情,当中能玩出多少花样。换了一个人,处在波拿巴如今的位置上,还不知道会怎么发财呢。但是波拿巴先生却相当的自律,甚至就连一些依照灰色的规矩应得的利益,他都拿得非常勉强。我敢说,如果不是担心不拿这些东西,可能引起别人的不满,并给工作带来麻烦,他恐怕连这都不会拿……” 这是卡诺写给自己的老师蒙日的信件中对约瑟夫的评价。(当然,关于廉洁这一点,卡诺是误会约瑟夫了,约瑟夫之所以“廉洁”,第一个原因是怂,第二个原因是,他觉得,利用这个工作,他能知道的很多内幕消息,已经能让他合法的赚钱了。就像后世花旗国新约克郡的某位郡守,在任期内据说连工资都不拿,然而整个任期内,他的个人资产却合法的翻了几翻。)总之,约瑟夫和卡诺都对自己的伙伴非常满意。而他们的工作确实也推行的不错。到第二年五月左右,一套包括征兵,军校,预备役的方案便已经在巴黎开始试运行了。拉法耶特侯爵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并准备将这一模式向全国其他地区推广。 第六十二章,真香 自从塔列朗主教把教会的土地给卖了之后,新的政府的财政危机似乎是暂时解除了。但是要把价值三十多亿里弗尔的土地一下子出售出去,却并不容易。卖贵了,没人买得起;卖便宜了,就太吃亏了。于是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新的办法,那就是依托于这些土地,发行一种纸币。 依照最开始的计划,这种纸币的发行量要和教会土地的价值相对应。这些纸币理论上来说,政府也可以通过渐渐出售教会土地来加以回收。所以在理论上来说,这些纸币的价值还是有保障的。 这种纸币被称之为指券。如今约瑟夫的工资主要也就是用这种纸币来支付了。 卡诺认为,约瑟夫每天下班回家之后的时间肯定都被用于研究数学问题了,否则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之余,还能不时的有所发现。 但事实上,约瑟夫每天回家之后的最主要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研究学术,而是如何尽快的将手中的那些指券变成银币或者其他的,在约瑟夫看来更可靠一些的东西,比如说土地和粮食。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几年后,罗伯斯庇尔当权的时候,那简直是在自己把脑袋往断头台下面伸。不过在这会儿,这种事情却是大家都在做的。据说,罗伯斯庇尔在议会中提出要限制粮食的最高价格。但是这个提议毫无意外的被否决了,甚至都没能进入到正式讨论的阶段——因为这个时候的议会中,除了罗伯斯庇尔,几乎每个人都在利用这个赚钱。 约瑟夫并不是单干,事实上,他也拉了几个合伙人。一个是他的老合伙人拉瓦锡,还有一个呢,是通过阿芒认识的丹东。 这两个合伙人,后来在罗伯斯庇尔当政的时候,都被推上了断头台。不过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约瑟夫觉得,只要注意分寸,不要做得太大,收手得够早,再加上自己“有用”,应该问题不大。 靠着在上面有消息,几个人的买卖倒是赚了不少。 就在这样充实的生活中,约瑟夫却突然接到了拿破仑从科西嘉寄来的一封信,信上提到,保利回到了科西嘉。 保利是当初科西嘉独立运动的英雄。约瑟夫的父亲当年就曾经当过保利的副官,追随保利和法国人战斗过。后来抵抗失败之后,保利流亡英国,而约瑟夫的父亲则归顺了法国。约瑟夫知道,保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拿破仑心中的偶像。拿破仑一直渴望着能和他一起领导科西嘉获得独立和自由。 但是从拿破仑寄来的这封信中,约瑟夫确能感觉到,拿破仑的心情很不好。虽然拿破仑在信中说的不多,但是字里行间的那种幻灭感,却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的。 “这个家伙怎么了?”约瑟夫想,“也许我真该去看看他。” 不过如今的事务这样繁忙,约瑟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只能又给拿破仑去了封信,一方面安慰他,一方面干脆邀请拿破仑到巴黎来。因为在约瑟夫看来,科西嘉太小了,在那个小岛上,根本就没什么发展的前途。 信寄出去之后过了一个星期,约瑟夫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矮子正坐在桌子前面和吕西安下棋,而路易则站在一边支招:“拿破仑,拿破仑,快把主教移动过来,追他的骑士……” 听到开门的声音,拿破仑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来。 “约瑟夫,你今天回来得比吕西安说的要晚一些呀。”拿破仑说。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一点都看不出上一封信中的那种沮丧。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给你的……你没有收到我给你的回信吧?”约瑟夫一边脱掉外套,并把它交给迎上来的苏菲阿姨,一边微微地皱着眉毛问道。 “怎么可能收得到?”拿破仑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棋子放回到棋盘上,“我听说你一个星期前写的信,那个时候我已经动身往巴黎过来了。如果我还留在科西嘉,说不定现在正好能收到那封信呢。” “拿破仑,你还下不下呀。你说过你要帮我报仇的!”路易在一旁插嘴道。 “约瑟夫回来了,还下什么。再说,吕西安这局已经输了,何必吃得他一个子不剩呢?”拿破仑不以为意的说。 “你也就在局面上稍微有点优势,子力上并不比我多,我哪里就输定了?”吕西安却并不服气。 “呵呵……”拿破仑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拿破仑,你想通了?我是说关于保利的事情。”约瑟夫走到桌子边上,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顺便瞟了一眼桌上的棋局。就像吕西安说的那样,他在子力上并不吃亏,甚至还多了一个兵,但局面也像拿破仑说的那样,他的棋子所处的位置更合理,棋盘上中心位置重要的通道几乎全被他的棋子控制着,而且他的兵链也更完整。约瑟夫觉得,拿破仑获胜几乎已成定局。 “想明白了,事实上,我把那封信寄给你之后第二天,我就想明白了。”拿破仑说,“保利太老了,他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呢。而我可不能跟他一样,当一个几十年前的僵尸。” “继续说。”约瑟夫道。 “约瑟夫,还记得你让我做的那个调查吧?”拿破仑说。 “当然记得。” “你知道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吗?”拿破仑摇了摇头。 约瑟夫却没有问,他知道,拿破仑自己会说的。 “大多数的科西嘉贵族和保利一样,都是活在几十年前的僵尸。当然这也正常,对他们来说,几十年前,意大利人滚蛋了,法国人还没来的那段时间,的确是他们的好时光。说起来,他们如今的独立愿望倒是更高了一些,不过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被法国现在正在发生的那些事情吓到了,他们害怕这样的变化会波及到他们。如果科西嘉岛能够像划船那样划走,他们一定会希望能把这个岛屿划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好让它能躲过时代的洪流。 至于科西嘉的农民,那更都是些蠢货。科西嘉的贵族至少还知道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他们连这都不知道。他们就像是蒙昧的动物一样,浑浑噩噩。整个科西嘉,还沉睡在中世纪的迷蒙中呢,也许需要一场大风暴,才能让他们醒过来。 总之,如果我和保利一起干,考虑到法国如今的局面,说不定就会有一场战争。借着这个机会摆脱法国的确不是不可能,但那样的独立的科西嘉却不是我希望的科西嘉,它只会成为一个和保利一样的僵尸。我可不想要这样的一个科西嘉! 而如果要让科西嘉跟上时代的脚步,那就只有让法国的革命的风暴吹进科西嘉。所以,我觉得如今,搞独立对于科西嘉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你和保利闹翻了?”约瑟夫问道。 “没有。”拿破仑说,“我怎么可能去和一具僵尸闹?更何况是在科西嘉?我们的母亲和妹妹还在科西嘉呢。科西嘉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不过,相比巴黎,那里也更安静一些,更适合女人们。至于我,我只不过是不会再追随一个幻影了。要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还真该感谢你,约瑟夫,没有你的那套方法,我也许没那么容易看清事实的真相,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好了,这些事就先不说了。”约瑟夫道,“拿破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请的假还有一段时间,我打算先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巴黎。然后再回军队去。”拿破仑说。 “你的意思是想要赖在我这里,吃我的和我的,当一条寄生虫了?”约瑟夫冷笑道。 “难道你还准备要奴役我一下?就像苏菲阿姨不在的时候,你把家务推给吕西安,吕西安又把家务推给路易一样?”拿破仑笑了起来。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约瑟夫也笑了起来,“我现在和卡诺上尉一起,给拉法耶特当顾问,研究对法国的军事架构进行改革。从你在科西嘉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你大有进步,已经不算是特别的愚蠢了。所以有些东西,我觉得,你也可以勉强的够格来帮我处理一下了。” 约瑟夫这是摆明了要无耻地将弟弟作为廉价劳动力来压榨了,拿破仑自然很想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拿破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任由你压榨!”但是,但是……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真的很有意思呀,想想看,以一个少尉的身份,却去干预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的整个军事架构,这实在是……真香呀! “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会有人让你这样的笨蛋参与呢?”拿破仑摇了摇头,“这一定会弄出纰漏的。而一旦出了问题,追究责任,像你这样的笨蛋肯定会被拖出去枪毙的。约瑟夫,虽然你是个笨蛋,但是你好歹也是波拿巴家的笨蛋。我一定要看着你,免得你胡搞瞎搞的,弄丢了脑袋。” 第六十三章,红方统帅约瑟夫 虽然打算压榨一下拿破仑,但是约瑟夫却也知道,拿破仑并不是一个当参谋的人才,在这方面,他和卡诺之间,还差着好几个约瑟夫呢。其实要让他去做那些细致的参谋工作,把各种小事情一件一件的安排好,他也不是做不到,但这却不是拿破仑最擅长的事情。约瑟夫也并不想把拿破仑掰弯了,将好好的一个统帅,培养成了一个参谋。对于拿破仑,约瑟夫其实是准备了另一种打开方式的。 就在拿破仑来到巴黎的第二天,约瑟夫在位于市政厅二楼的办公室里,向卡诺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拉扎尔,”约瑟夫拿出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道,“关于如何训练军队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昨天晚上,我连夜弄出了一个不太完善的构想,希望能得到你的点评。”在这一段时间的合作中,两个人已经非常熟悉,成了可以相互称呼名字,并使用代词“你”而不是“您”的朋友了。 “啊,约瑟夫,我真是很羡慕你这一点。”卡诺伸手接过档案袋,一边将里面的文件掏出来,一边道,“你这家伙总是能有各种新的点子。我就不明白了,单看脑袋的大小,我的脑袋比你的大了几乎一圈,但是……” 一边说,卡诺便一边看起了那份文件。 “嗯,‘关于建立一支专门的模拟敌军的建议’……我看看,我看看……”卡诺低下头看起了文件,不再说话了。 约瑟夫熟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坐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又过了好一阵子,当约瑟夫开始第二次给自己的杯子里面加水的时候,卡诺看完了手中的文件。 “约瑟夫。”卡诺开口道,“这个想法整体上来看很不错,当然细节上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是为这件事情花钱,却是非常值得的。” 接着他摇了摇放在桌上的一个铃铛,一个勤务兵就走了进来。 “少校,有什么事情吗?”勤务兵问道。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在前几天,卡诺刚刚拿到了少校的军衔。 “啊,于贝尔,你帮我去问一下,看看拉法耶特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卡诺说。 “是,少校。”勤务兵敬了一个礼便走了出去。 “约瑟夫,你这个想法不错。”卡诺说,“弄一只小而精锐的部队,专门模拟敌军。让各支部队去和他们进行对抗演习。然后裁判部门,嗯,你叫它导演部对他们的表现加以评判,这些评判也能成为对部队奖惩的依据之一。同时,这样的训练,也能让士兵们在和平的时代里,提前获得一些和真正的强敌对抗的经验,这可是非常宝贵的经验。而且我们还能通过这样的演习,来实验各种新的战术战法。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们又不可能把所有的士兵都送到非洲去,让他们和那些野蛮人打打来获得经验。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经验,虽然比不上在非洲的实战带来的经验,但总比没有好。”约瑟夫回应道。 “约瑟夫,刚才有一点你说错了。”卡诺摇了摇头道,“就算有钱,也不应该把所有军队都送到非洲去和那些野蛮人打仗。因为和野蛮人打仗获得的经验对于一支军队的建设来说,并没有什么正面的意义,甚至只有害处。军队在高水平的军事演习中获得的经验,要比和野蛮人打仗获得的经验重要得多,有效得多。和野蛮人打仗,就像下象棋的时候老是和那种连吃过路兵的规则都不知道的初学者下,下得越多,水平越差。七年战争的时候,那些从非洲调回来的军队的表现,普遍都不算太好就是这个原因……” 其实在后世,这种现象也很常见,只不过约瑟夫并不知道而已。想当初,阿妹你看的军队,到国外打了几年反恐战争,然后回到欧文斯堡,和模拟红军玩了玩,结果呢,一个旅,被“红军”一个连吊起来打了个溃不成军。而在二毛国,阿妹你看的有“实战经验”的军事顾问,在指挥二毛军队过一座桥的时候,为了防备路边炸弹什么的,让整个旅停在桥头,花了一个多小时把那座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三四遍。终于让这个旅等到了敌军的大规模覆盖性炮击。结果这个旅,还没来得及看到敌人,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就在卡诺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卡诺说。 勤务兵走了进来道:“少校,侯爵阁下现在没事,您可以去他的办公室找到他。” “辛苦你了,于贝尔。”卡诺站起身来,将约瑟夫给他的那叠文件收拾了起来,然后对约瑟夫说,“约瑟夫,我们一起去见见拉法耶特阁下,把你的想法和他讲讲。我觉得这件事情要尽快的进行起来。” “好的,拉扎尔。”约瑟夫也站了起来。 “哦,对了,拉扎尔,关于这支军队的指挥官,你有什么人选吗?”就在两个人要走出门的时候,约瑟夫这样问道。 “没有。”卡诺停下了脚步,“这支部队,一开始肯定不大。我想,能有一两百人就不错了。所以他的指挥官只能是一位上尉军官……怎么,约瑟夫,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是这样的,拉扎尔,其实这个计划真正的提出者并不是我……”约瑟夫突然显得似乎是有点扭捏了,“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我的弟弟拿破仑……他是一位炮兵少尉,我觉得他在军事上相当的有天分。只是,他有点好高骛远。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哈哈,”卡诺笑了起来,“约瑟夫,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以权谋私。嗯,你的弟弟,考虑到你的情况,你的弟弟肯定非常有才华。不过,你也知道,你的弟弟……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拿破仑。”约瑟夫提醒道。 “嗯,约瑟夫,你知道,拿破仑还只是一个少尉。要说服拉法耶特阁下同意让一个少尉去指挥这样的一支队伍,真还有点难度。”卡诺道,“不过他的那个身份倒是不错。不过,约瑟夫你如今也有中尉的军衔了……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拉法耶特阁下,看看他有什么看法。” 约瑟夫知道卡诺说的哪个身份很不错是什么意思。在一般的法国人看来,科西嘉的贵族几乎就算不上贵族,和第三等级的体面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还未必比得上那些体面人。所以议会根本不会把他们当贵族看。而在军队那边,贵族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是一个彻底的平民,就向卡诺这样的,议会也许会很满意,但是军队却未见得高兴。而拿破仑这样的科西嘉贵族,虽然成色不算好,但是多少也是个贵族,他们相对来说,也更容易接受。 约瑟夫便跟着卡诺一起来到了拉法耶特的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中,向拉法耶特问过好之后,卡诺便直接将那份文件递给了拉法耶特。 “将军阁下,”卡诺道,“我们有了一个新的设想,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拉扎尔,你们又有新的设想了?”拉法耶特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旁边摸起眼镜戴上,“啊,让我先看看……” 拉法耶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道:“非常有价值的提议!非常有价值!而且非常具有可行性。不过拉扎尔,昨天傍晚我们一起离开的时候,你一点风都没透露给我,今天就给我这么一个突然袭击,你可真有意思。” “将军,这个建议是今天早上约瑟夫提交给我的。我也是刚刚看到。”卡诺解释道。 “是这样?”拉法耶特似乎有点吃惊,“约瑟夫,你一直说自己对于军事作战是门外汉。但是我看你的这个计划,你对这些事情非常的精通呀。先不说这个点子,我相信,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脑袋,想出这样的主意一点都不稀奇。但是这个计划中的很多细节,不是对作战非常有研究的人,是想不到的。更不要说还拿出了这么多可行的解决办法。嗯,约瑟夫,我觉得,你现在至少能指挥一个团的法国军队去和英国人堂堂正正的打一仗了。要是放在北美,你甚至都能指挥一个师了。你这个人呀,真是太谦虚了。” “将军,这并不是我谦虚。虽然这段时间,我都在尽可能的了解相关的知识,也有一些进步,但是这个计划的那些细节,并不是我独立完成的。而是在我的弟弟拿破仑的帮助下完成的。他是我们军队中的一个炮兵少尉。”约瑟夫回答道。 “从方案来看,我觉得拿破仑少尉非常有才华,很有培养的前途。”卡诺在一旁补充道。 “这一点我相信。”拉法耶特道,“看看他的哥哥就知道了。嗯,关于这个部队的指挥官,你们有什么人选吗?” “这支部队一开始不需要太大,有个两百人就够了。既然这个设想出自约瑟夫,而设想的完善是在拿破仑的帮助下实现的。”卡诺说,“那就让约瑟夫来负责这支实验性的队伍,让他的兄弟给他帮忙就是了。您觉得这样如何?” 拉法耶特抬起眼睛,望了望卡诺,有望了望约瑟夫,然后道:“那就先将约瑟夫·波拿巴先生的军衔晋升为上尉,然后让他来负责组建这支队伍吧。嗯,你们说,这支部队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支部队在演习中专门扮演敌军,我们危险的敌人就是穿着红衣服的英国佬。”卡诺说,“这支部队干脆就叫‘红军’吧。” 第六十四章,分裂 老实说,听到关于卡诺和约瑟夫对约瑟夫的兄弟拿破仑的介绍的时候,拉法耶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约瑟夫想要以权谋私”。不过拉法耶特一点都没有因此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 这首先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相反,如果有人不这样做,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而且,约瑟夫愿意走他的门路,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在拉法耶特看来,这就是明确地在向他靠拢。当然,约瑟夫向他靠拢的动作太慢,也太迟疑。直到如今大局已定了(至少在拉法耶特看来是这样),才靠拢过来。不过拉法耶特依旧觉得,自己应该满怀热情地接纳他的投靠。因为,约瑟夫这家伙实在是有才华。一般来说,人们对有才能的人总是要更宽厚一点的。 至于约瑟夫和他的那个兄弟,会不会把这事情弄坏了,拉法耶特倒也不是特别担心。第一,他觉得约瑟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就算他对于军事真的不太在行,也不会比法国军队中的大批的混资历镀金的贵族军官更不在行了。而且,只是一支小部队的事情,就算拿出来给波拿巴兄弟镀镀金,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这事情就这样的定了下来。 在批准了这件事情之后,拉法耶特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因为如今,在他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些事前。 对于拉法耶特来説,最为重要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整顿法国的军队。拉法耶特在法国军队中的确很有威望,但有威望,并不等于军队就会跟你走。后世的冯奉先在西北军中何等的有威望,然而一遇到常大帅的白银子弹,手下的人就一个个的跟了常大帅。这西北军还是冯奉先一手一脚的拉起来的呢。 如今的法国军队正处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王党信不过军队,议会也信不过军队,更要命的是,军队自己也信不过军队。法国军队中的中高层军官全是贵族,但是底层军官,还有那些士兵却全是第三等级。如今他们之间也相互不信任。 拉法耶特知道,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军队就会分裂。而军队的分裂,就会让他的统治基础彻底的垮掉,随之而来的,就是内战和混乱。 “这会彻底毁了法兰西的。”拉菲耶特这样想着。 但是,有一些人却宁可毁了法兰西,也要助长这种分裂。因为在他们看来,如今的这个法兰西,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法兰西。 过去的一些贵族对如今的法兰西很不满,这其中包括一些在三级会议中,加入到第三等级的而队伍中的贵族;而当议会在塔列朗主教的主张下,将原属于教会的财富都充公了之后,一些原本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了的,在三级会议的时候,旗帜鲜明的站到了第三等级这一边的教士们也站到了现在的法兰西的对立面。 莫里主教,卡察内斯议员等一批教士和贵族议员组织了一个被称之为“黑党”的俱乐部(因为这个俱乐部中有大量的穿着黑袍的教士。)尽可能的反对革命。他们创建了各种报纸,比如《国王之友》、《使徒行传报》《小高蒂埃报》,对包括拉法耶特在内的“掌权者”加以肆意的辱骂,并将法国面临的困难全都归结到议会中的那些“悖逆不道的野心家”的身上。他们甚至向底层的那些百姓宣传,装出一副并不关心自己的利益,而是在悲天悯人的关系最底层的人民一样。 这样的招数作用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因为新的政权的确并没有怎么照顾底层百姓。无论是在城市里,还是在农村里,到处都是生活状态还不如革命前的人民。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在问一个问题:“革命前吃不饱,革命后还是吃不饱,那革命不是白革了吗?” 这些人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回答,那就是:革命还不如不革,如果能回到王政时代,就能天下太平。这种论调在巴黎不太吃香,但是在外省的一些农村,却很能骗到一些人。 除此之外,军队中的一些中高层军官也在频繁的和这些人接触,他们可能在弄什么阴谋,这都让拉法耶特很是担心。 另一边,一些过去和拉法耶特站在同一边的战友,也发生了变化。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光辉都被拉法耶特掩盖了,所以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拉开了和拉法耶特的距离。也许是为了吸引眼光,这些人也都变得比以前更激进了。他过去的一些老朋友,像杜波尔、拉默等人都开始变得更激进。而某些新朋友,激进起来比老朋友还厉害。嗯,这里主要说的就是塔列朗主教。 塔列朗主教和他的一些宗教界的朋友们在议会中又提出了一个《教士公民组织法》。依照这一法令,法国成立八十三个主教区(每省一个主教区),分属十个大主教区。主教区下设教区。同国家官员一样,教士、主教、大主教都由公民选举产生。当选者应由上一级教职授职,主教须由大主教授职。新任主教以上教职者只须函告教皇,表示属于同一信仰,不需再去罗马向教皇购买法带,也不需要教皇批准。此外,这一法令还废止了“首岁教捐”(即新任教职者应以其第一年收入缴送罗马。),并规定教士薪俸由国家支付,主教区会议替代原先享有特权的教务会议,并参与主教区的教务行政。 这就等于全面的斩断了法国的天主教和教廷的绝大部分联系,是对天主教的一个巨大的分裂。教皇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他谴责了这一法案,并宣布将塔列朗革出教门。但是塔列朗对此不屑一顾,他依旧穿着大主教的法袍,从事各种宗教活动。甚至于作为对教皇的行为的反击,议会准备再次通过一个新的法案,要求法国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必须向法兰西祖国宣誓效忠。任何拒绝宣誓效忠的神职人员都将被革职。 这是一个完全违背了天主教传统的要求。他几乎就把天主教的神职人员变成了普通的国家公务员。而且从教义上来说,神职人员唯一的效忠对象只能是神。这个法令更是激起了教会和议会之间的矛盾。 拉法耶特一度试图让议会表现得温和一些,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过分的咄咄逼人。但是议员们需要这样的法案来表现自己的“坚定立场”,而那些倒向议会的神职人员们更是需要这样的机会来控制教坛。(不把那些家伙弄下去,什么时候老子才能当上主教?) 所以拉法耶特的努力毫无结果,法案还是被通过了。此后的事情几乎失去了控制,全国大部分的主教、大主教都坚持不肯向政府和宪法宣誓效忠,因而他们被强行解除教职,而底层的那些本堂神父什么的,却大多选择了向政府和宪法宣誓效忠,然后被提拔起来担任主教和大主教。 然而,议会发出的任免命令,在巴黎之外的很多教区根本就没人理会。相反,巴黎之外的很多教区主教都开始公开指责议会亵渎神圣,并鼓励教徒们和这些“敌基督”战斗。 这些教会力量的加入,也让黑党的力量大增,在里昂等地方,他们事实上控制了地方,并且组织起了自己的民兵,当地的驻军也倒向了他们,内战几乎迫在眉睫了。 拉法耶特认为,如今的关键就在于国王了。如果国王愿意坚定地站在他一边,坚定地支持宪法,那么王党的那些活动根本就成不了气候。相反,如果国王动摇了,倒向了王党那边,那问题就很麻烦了。 为此,拉法耶特不断地去拜访国王,努力想要说服他真心支持君主立宪。他试图让国王和王后明白,时代变了,如今路易十四时代的“朕就是国家”的专制统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才是对国家,同时也是对王室最好的选择。而那些王党,其实并不是真的忠于国王,他们的做法,其实从根本上来说,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国王只是他们用来号召追随者的牌匾罢了。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党和激进的共和派一样,都是最希望国王出事的人。 平心而论,拉法耶特的观点的确是非常的有道理的。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成功地说服了国王。 “其实我们的国王,还是一位非常有理性,而且很有学问的人。”从圣克罗宫出来的时候,拉法耶特这样对自己的副官皮埃尔说。 这个评价其实也不错,路易十六国王在此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严厉的镇压手段,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时代已经和他爷爷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是,理性就一定能战胜情感和欲望吗?更何况,王后可没那么多的学问。 但是拉法耶特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离开圣克罗宫之后不久,一个信使便带着王后的密信离开了王宫,而收信人,则是看起来相当激进的国会议员米拉波。 第六十五章,到底意难平 “我尊敬的王后陛下,您一定要对拉法耶特侯爵保持高度的警惕。拉法耶特侯爵说的东西当然有一定的道理,甚至可以说,在整体上,他说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被称作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是,我的陛下,您要知道一点,要欺骗人,真话比谎言要好用得多。很多时候,天生聪慧的,就像王后陛下您这样的人,总是能一眼就看穿那些谎言。但真话就不一样了,只要加以合适的强调和暗示,真话往往比谎言更能骗人。拉法耶特就是这样的一个善于使用真话来骗人的假凯撒。 ‘时代变了’,‘君主立宪才是未来’,这话一点没错。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拉法耶特恐怕并没有对您提起。那就是:君主立宪到底是谁主持下的君主立宪! 在如今的君主立宪下,恕我直言,国王只是一个人质,他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普遍的尊重。我想陛下您一定注意到了巴黎的各种报纸,其中的一些激进的报纸,比如《人民之友》之类的东西,都在宣称要建立共和制,要彻底的结束波旁王朝对法国的统治,让法国变成一个共和国。而这种理论在议会中也有不少的附和者。一些原本温和的人,也有了倒向他们的倾向。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些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那些暴徒展示过他们的力量,人们知道他们有力量,也知道他们愿意使用他们的力量。但是我的陛下,我们的国王,因为他的宽厚,却从来不愿意使用他的力量,甚至于不愿意展示自己的力量。 如果一个国王,虽然戴着王冠,但却不愿意展示自己的力量,那么王冠又有什么让人敬畏的呢?尊敬的陛下,在很多时候,不愿意展示力量,和没有力量的效果几乎是等同的。 另外在某一点上,拉法耶特说的不错,那就是目前的王党并不可靠。恕我直言,我的陛下,就像《麦克白》中说的那样:‘越是跟我们血缘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们的血。’您对他们,必须提高警惕——哪怕他们是您的亲人。 但是我的陛下,在这个问题上,拉法耶特依旧使用了他惯用的手段。他对您讲真话,但是他从不对您讲全部的真话。事实和全部的事实是完全不一样的。王党和那些共和派叛逆在有一点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就是,王党必须依赖国王。国王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天然的权威。他们也许会通过各种阴谋,乃至借刀杀人之类的技巧来算计国王,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直接对国王刀兵相向。国王是他们天然的领袖,不管他们中的某些人愿不愿意。 至于拉法耶特,我睿智的陛下,我之所以称他为‘假凯撒’,是因为拉法耶特装出掌握了军队的样子,把自己打扮成能像凯撒一样,只用一句话就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事实上,拉法耶特对军队的控制力完全无法和真实的凯撒相比。 真正的凯撒,手中有一支长时间在他手下作战的军团,而且这支军团的方方面面,包括后勤,包括军官的选拔升迁,全部由凯撒一言而决。所以凯撒能够轻易地驱使他们去做任何事情,包括向罗马进军。但是拉法耶特手中,并没有这样的军队,他只有所谓的‘威望’。而这‘威望’又怎么能和国王陛下的正统身份相比?如今他能控制局面,其实靠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国王陛下的正统身份。只有国王陛下在他的控制下,他才能借此控制法国的军队。 如今,这个‘假凯撒’正在对军队进行‘改革’。陛下,这正是拉法耶特打算弥补自己的弱点的行动。如果他能长久的控制陛下,那他说不定就有真正的控制住军队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假凯撒就能变成真凯撒。也许拉法耶特的确是真诚的希望实现君主立宪,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实现的君主立宪,却是对国王陛下极为不利的君主立宪。因为任何契约的持续,都有赖于双方的相互敬畏。议会已经展示过自己的力量,而国王从来没有展示出任何力量。在这样的契约中,议会成了高高在上赐予的一方,而国王呢,几乎成了乞丐。这样的立宪制是无法持久的。在议会中总会有人试图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吸引目光的,而侵辱国王就会成为他们哗众取宠的最佳方式。这样下去,最后,他们就会问:‘我们为什么需要一个国王?’ 但是英国的君主立宪却不是这样的。英国王室在很多方面都展示过自己的力量,议会和国王相互都尊重对方的力量,从而也就相互尊重对方的利益。这才是稳定的,可靠的君主立宪。 我的陛下,关于您的有关王室应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的垂询,您卑微的臣民有如下的建议。 首先,您和国王陛下必须装出对拉法耶特非常的信赖的姿态,对议会作出恭顺的样子,以麻痹他们。另一方面,您要让国王陛下明白,如今的局面是何等的危险。他必须有所举动。 微臣以为,继续留在巴黎,对国王,对整个王室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一旦有机会,国王应该立刻离开巴黎,前往其他的更安全的地方。微臣以为,这样的地方应该具备如下的几个特点。 第一,这个地方应该普遍的支持王室,支持正统。 第二,这个地方应该距离边界较远。这是出于这样几个考虑。首先,这是在向全国人民表明,国王并没有向那些流氓们在《人民之友》之类的下流小报中说的那样勾结外国势力;其次,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并不是真正的忠于国王,而是试图利用外国的力量,来给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的混入王党的野心家借机谋取利益。 综合这些考虑,我个人认为,里昂将是最为合适的地点。 您忠实的臣仆 奥诺雷·加百列·里克蒂” 奥诺雷·加百列·里克蒂就是国民议会的议长,坚定的革命派,法国大革命的领袖之一的大名鼎鼎的米拉波侯爵。一直以来,他都被视为是最为坚定,也最为激进的革命派。所以,如果他的这一封写给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信件被别人看到了,那一定会引起一场掀然大波的。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米拉波去世之后,因为他在革命中的贡献,遗体获得了入葬先贤祠的荣耀。然而不久之后,国王被捕,人们在王宫里面搜出了米拉波和王后的这些通信,才发现,米拉波居然投靠了王室。于是愤怒的群众就又把他的遗体从先贤祠中拉了出来,丢到了垃圾堆里。(当然,这位和路易十四一样信奉“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事情。) 米拉波是个生活奢侈的人,身边又养着一大堆的情妇,因此他的开销一直非常大。正常的,合法的收入是不足以支持他这样的生活的。自从拉法耶特将他的好朋友(好钱包)奥尔良公爵放逐出法国之后,米拉波的生活就日渐窘迫,据说他又一次被那些犹太人提高了借款利率。 而被国民自卫军挟持进巴黎之后,几乎成了巴黎的囚徒的国王和王后,这个时候急需一个在议会中有影响,能帮他们说话的人。这时候,一位和宫廷有来往的学者,生物学家——让·巴蒂斯特·拉马克向王后推荐了自己的朋友米拉波。 拉马克是进化论最早的提出者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在1809年发表了《动物学哲学》,提出了拉马克进化论。也就在这一年,另一位进化论的旗手——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在英国出生。拉马克进化论的两大原则,也就是用进废退与获得性遗传基本上都被后世的研究所否定,但是他在学术上的贡献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在拉马克的牵线下,又一次走到了破产边缘的米拉波悄悄地和王后联系了起来。事实上,早在去年七月,也就是巴士底狱被攻克之后,米拉波就试图和王后联络。但是那个时候的王后还根本就看不起米拉波这样的浪荡子。她毫不在乎地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就像他只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一样。 但如今,要收买这个人,需要花费的代价就要高得多了。据说王后给米拉波准备了四张每张面值25万里弗尔的支票,才获得了米拉波的帮助。也正是在米拉波的暗中推动下,国王一家才得以从更靠近市中心,因而也更难出逃的杜伊勒里宫搬迁到了更便于出逃的圣克罗宫。 “亲爱的,你觉得,米拉波的说法对吗?”玛丽王后问道。但是被她称作“亲爱的”的男人却并不是国王路易十六,而是另一个叫做阿克塞尔德·费森的瑞典人。他是瑞典贵族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议员的儿子,也是玛丽王后的秘密情夫和真正信赖的人。 “米拉波是个非常有才华有手腕的人。”费森叹道,“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相信他。” 玛丽王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拉法耶特对国王并没有任何的忠诚,但是至少,他还是个有理想,有底线的人。但是米拉波,他就是个该下地狱的坏种!我真的很难相信他。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他们……” 费森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王后,在智力上都斗不过米拉波这只老狐狸。而且王后还在对米拉波当初带头造反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但心中的那股怨气,却始终难于平复。 第六十六章,出逃(1) 因为对米拉波的提防和恐惧,国王和王后并没有依照他的建议行事。从事后的眼光来看,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无论是米拉波,还是拉法耶特,都在同一件事情上提醒过国王和王后,那就是,他们的那些亲戚是不靠谱的。米拉波在选择出逃地点的时候,还特别强调,国王一定不能跑到距离边境太近的地方。而这样做的理由之一,就是要避免那些和国王流着相同的血的人对国王的伤害。 也有人认为,国王和王后没有采纳米拉波的建议,除了对他的不信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立宪制。逃亡到里昂,单靠里昂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巴黎的,更不要说压服巴黎了。最终或许能达成某种妥协,但这妥协依旧是巴黎占上风的妥协。 不过在出逃这件事情上,王后倒是渐渐的说服了国王,一定要逃出巴黎。只是各种各样的事情使得出逃的行动不断地被推迟。 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都可以说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典型。在如何策划出逃的事情上,他们毫无经验。如果他们能信任米拉波,那这位经常性的因为偷情和躲债而逃亡的家伙,都是能提供不少的帮助。 然而,一来是国王和王后都信不过米拉波,二来上帝似乎也不再青睐一向孝顺自己的法国王室——米拉波突然死了。 当然,米拉波并不是被皮耶尔·贝莱克用乌头酒毒死的。但是米拉波的死的确和酒关系不浅。据说,在前一段拮据的日子里,他改掉了一些会摧残健康的坏毛病,但在得到了新的财源之后,他的那些坏毛病变得变本加厉了。比如说酗酒、饕餮以及一些不便描述的事情。 据说米拉波先生会和一些妓女们在一起,整晚上整晚上的宴饮。为了能不断的享受美酒美食,而不被肠胃有限的容量限制,卡米拉先生效法了古罗马的先贤——当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就来一点催吐剂,然后哗啦哗啦的吐掉,接着就可以继续吃喝了。 在后世,稍微有一点点健康知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做法是何等的摧残健康,然而那个时代的人可不懂这些。所以,再一次彻夜的欢宴之后,米拉波突然病倒了。病情恶化得很快,没过多久,病魔就战胜了米拉波。 米拉波虽然是个浪荡子,但是他学识渊博,见解深刻,而且善于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他的去世,使得议会中的各个派别之间也失去了一个能被大家接受的协调人。 不过米拉波的死,暂时对约瑟夫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在这段时间里,约瑟夫和拿破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如何建立他们的那支小部队上面了。 这支“红军”部队的规模略略超出了原先的估计。原先约瑟夫他们只打算建立一支连一级的队伍,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因为这支队伍的特殊属性,以至于这支队伍需要的配套人员多得出乎了预料。细细一算,加上这些人员,整支队伍的人数无论如何都要超过六百人了。 人员的增加,带来的第一个直接后果就是花费的增加。就像那些故事一样,一个项目,刚开始的时候的预算和最后的花费,总是能差出好几倍。 好在拉法耶特在认真的审查过项目之后,还是认为,这笔钱还是值的花的,这个项目才得以继续推进。不过他还是开玩笑似的说道: “约瑟夫,你的这六百多人的队伍,正儿八经的能在战场上排出队列的列兵才刚刚六十多个,再加上炮兵和骑兵也就不到两百人,可是各种后勤人员却有接近四百人。到时候,我拖一支两百来人的队伍来和你们打,被你们打败了,他们会说:‘你们用六百人打我们两百人。’要是我拉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来,你们才这么点战士……” 当时跟在约瑟夫身后的拿破仑却开口道:“我们的这支队伍至少能打一千人。” 拉法耶特听了,只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显然,他把拿破仑的话,看成了一般的年轻人的狂妄自大。不过拉法耶特是个很宽厚的人,他不愿意和小年轻计较,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得到了拉法耶特的支持,这支军队的组建倒是很顺利。两个月之后,这支军队的大部分人员和装备基本到位了,约瑟夫和拿破仑开始进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这支军队是一支包括多兵种的军队,除了步兵,还有一支相对规模较大的,拥有八门大炮的炮兵——拿破仑和约瑟夫都认为,现代战争就是炮战。大多数情况下,作战的计划都应该围绕着如何有效的发挥炮兵火力来展开。 这支部队中的士兵和低级军官,也大多是拉法耶特从巴黎附近的法军中优选出来的,所以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之后,整个部队也就基本成型了。然而约瑟夫和拿破仑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第一个作战任务,竟然不是修理其他的部队,而是去抓回国王。 约瑟夫是在上午接到命令的。命令由拉法耶特将军签发,大致的内容是说有革命的敌人“绑架”了国王一家,并带着他们离开了巴黎。所以现在将军命令军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国王被绑架了?”一接到这个命令,拿破仑就忍不住冷笑着反问道,“绑架他的是谁?只怕是他自己吧?” “拿破仑,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向拿破仑使了个眼色。 拿破仑明白,约瑟夫一定是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当着其他的人,不太好说。于是他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国王往哪个方向去了,有人知道吗?”约瑟夫向传令兵问道。 “有人说他们可能往里昂去了,也有人说他们往蒙梅迪方向去了。”传令兵回答道,“议会已经派出代表朝着这两个方向追过去了。将军要求你们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一声令下,你们就要行动起来。” “好的,你回去报告将军,我们能在十分钟之内做好准备,随时听候他的命令。”约瑟夫回答道。 传令兵便朝着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跑了出去,跳上马往其他方向去了。 看到传令兵远去了,拿破仑立刻说:“约瑟夫,马上就有战争了!”约瑟夫注意到,拿破仑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冷静一下,国王还没跑出去呢,说不定就会被抓回来。”约瑟夫的历史虽然不好,但也知道路易十六最后是上了断头台的。所以他一点都不看好国王的这次出逃。原因很简单,如果国王真的就这么容易的跑掉了,那怎么会被推上断头台呢? 但是拿破仑显然不这么看,他说:“约瑟夫,你这个蠢材呀!你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幻想!你也不想想,一辆两匹马拉的轻便马车,一个晚上能跑出多远。我相信国王在此之前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一路上肯定都有接应他的人。这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只需要在那里准备另一辆轻便马车,国王一到,立刻换一辆马车,然后用最快速度飞奔,这样如果他在半夜时分出发,到现在,他应该已经到达边界,和那些王党,还有那些奥地利人会和了。国民议会的代表就算跑断腿,也不可能追上他们。我想这个数学问题,简单到了极点,即使是对你这样的笨蛋来说,也是如此。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还有这种幻想……” “我也不知道,”约瑟夫说,“我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总觉得,我们的这位国王,似乎做不出你说的这样的干脆利落的事情。” “我们的那位国王的确是个不干脆利落的家伙,但是,但是他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拿破仑道。 “谁知道呢?”约瑟夫摊了摊手。 然而到了第三天下午,新的命令传来了,这道命令证实了约瑟夫的猜测——国王居然真的被截住了! “议会的代表在瓦雷纳截住了国王一家。一些雇佣军骑兵在附近活动,当地只有少量的国民自卫军在负责对国王的保护。拉法耶特将军命令你们,立刻出发,去保护国王一家,并把他们带回巴黎。” 传令兵将有拉法耶特签名的命令交给了约瑟夫就离开了。约瑟夫立刻命令下属的骑兵队长罗贝尔带着骑兵率先出发,自己和拿破仑则带着步兵走在后面。 拿破仑一度想要跟随骑兵行动,但是却被约瑟夫阻止了。因为约瑟夫并不希望自己以及自己的兄弟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现在的局面还很混乱,这个时候,我们要尽可能的隐藏起自己的政治立场。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要爬上去,只能靠站队和腐败。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靠才能和腐败。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避免危险的站队。”约瑟夫这样对拿破仑说。 “我的兄长,你真是太稳健了。”拿破仑说道。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里,约瑟夫看出了,他实际上想说的多半是:“约瑟夫,你真是个怂货。” 第六十七章,出逃(2) 怂货带着拿破仑和那些步兵们慢慢悠悠地往瓦雷纳方向行进,一路上,不断地得到新的消息。 据说,国王的马车在出逃后的第二天傍晚经过一个叫做圣默努尔德的小镇,并在那里的驿站休息的时候暴露的行踪。然后在瓦雷纳被当地的市议会和国民自卫军截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第二天傍晚才到圣默努尔德?”拿破仑依旧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我的话,这段时间都够我在巴黎和蒙梅迪之间跑一个来回了!”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到了第四天的上午,约瑟夫和拿破仑带着的步兵终于和国王会和了。这时候围绕在国王的车驾旁边,已经有好几千人了。这些人大多都是沿路市镇的国民自卫军和市民,他们都拿着各种武器,“护卫”在国王的车驾旁边,而罗贝尔带着的骑兵则跟在车驾后面。 “他们居然弄了这样的一辆车!他们到底是在逃亡,还是在郊游?”望着国王的马车,拿破仑目瞪口呆。 的确,国王的那辆马车实在是太不适合出逃了。 这是一辆需要十二匹马牵引的超大号的豪华四轮马车。马车不但大,而且装饰精美,无论是门板上华丽的浮雕,还是黄金装饰的马灯,都极尽奢华。国王一家,再加上家庭教师和保姆,多达九个人都坐在这辆豪车里面。 “这是谁给国王策划的?居然用这样的车?他就差没有在车门上镶嵌上金色的鸢尾花了!这是怕人家不注意吗!老天,国王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蠢货呀!”拿破仑忍不住对约瑟夫道。 “拿破仑,不要激动。你要知道,人类的智商是没有下限的。”约瑟夫摇摇头道,“有些人总能因为他的愚蠢,让你目瞪口呆。” 路易十六的这次出逃的确组织得的确非常笨拙。自从下定决心要逃离巴黎之后,国王一家就在为此而准备。这次出逃活动是由玛丽王后主持,而由她的情夫费森具体安排的。依照费森一开始的计划,他们应该分别乘坐几辆两轮的轻便马车,从不同的道路出逃。 如果采取了这样的做法,议会要想把出逃的国王再抓回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然而王后对这个方法非常的抵触,因为这意味着在逃亡的途中,她必须和孩子们分开。在这当中,万一孩子们发烧了呢?万一孩子们跑丢了呢?万一……于是王后坚定的表示:“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在一起,绝不分开。” 显然,两轮的轻便马车是无论任何也不可能整整齐齐地将国王一家人都装下来的。而王后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的固执,谁都无法说服她。理论上国王在这件事情上更有发言权,而且国王也明白,原来的方案显然成功率更高,但是国王却一直沉默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一来,使用轻便马车出逃的方案就被枪毙了。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四轮的大型马车了。 如果仅仅只是使用四轮马车,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不了的。巴黎附近的道路上奔跑着的四轮马车多的就是。找一辆毫不起眼的四轮邮车,然后安排好接应,成功逃亡的机会依旧很高。 但是,王后对于这个计划依旧不满意,因为邮车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板凳太硬,内部太拥挤……要是在这样的车辆中颠簸一两天,王子和公主们一定会生病的。而且,王子和公主们在路上还需要保姆的照顾,他们也舍不得自己的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再加上国王的妹妹伊丽莎白夫人,再加上护卫,这样算下来,这辆马车上必须能装下至少九个人! 其实,四轮的邮车中,也不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甚至,如果有需要,邮车中可以塞下两三倍于这个数字的人。要知道,只要善于利用空间,你总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塞进更多的人。要知道,在后世的某个最大的皿煮国家,哪怕是一辆摩托车,也可以装下整整一个山地连甚至是一个山地营呢。 但是要让国王、王后、王子、公主之类的贵人如那些低种姓的类人生物那样完成空间折叠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打造一辆超大号的马车了。于是费森专门找人定制了一辆超大号的马车,能保证九个人坐在上面还能有不错的空间。 这样的马车自然非常的庞大,为了保证它的可靠性,确保不会跑在半路上断了轮子轮轴什么的,这些部件又需要特别加固。而这一切又带来了一个新的后果——这辆车太重了,以至于正常数量的马匹拉不动它。所以不得不为这辆马车准备了十二匹马。 即使如此,如果组织得力,逃亡的成功率依旧是很高的。然而,在负责接应的奥地利那一边出了一些问题,导致逃亡的时间不断推迟。而在这个过程中,负责接应国王的德·布耶侯爵手下的负责接应的骑兵多次调动,也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这也为后来逃亡失败埋下了伏笔。 不过,即便如此,逃亡还是有很高的成功机会的。 然而,就在预定的逃亡的那天晚上,拉法耶特突然和巴依一起来觐见国王、这次拜访把路易十六和王后都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行动暴露了呢。结果拉法耶特他们并不是察觉到了国王的行动,只是就不久前因为教会的事情导致的国王和议会的矛盾进行调解。国王满心盼着他们赶紧走人,但又不敢表现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而这两个人都很能谈,他们在王宫中足足待到十一点半才告辞离开。这使得国王他们的出发时间比原本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拉法耶特一离开,国王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装作上床睡觉,以便骗过别人安排在宫中的探子。门一关,灯一灭,他就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光着脚跑进自己儿子的房间,乔装打扮所需的衣服、假发和一顶仆人的帽子早就放在那里了。而他的儿子也早就悄悄地离开了。他换上衣服,悄悄地走下楼梯,费森的侍从官为他带路。国王身穿绿色上衣,头戴仆人的帽子,轻松地通过了卫兵的盘查,走出了王宫。那卫兵当时还嘀咕了一句:“这个胖子真胖,肯定是个天天偷吃国王的好东西的厨子。” 国王上了马车,所有的人就都到齐了。费森松开了马车的刹车,逃亡之旅就开始了。 然而这次逃亡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因为马车太大,而巴黎的道路相形之下太狭窄,所以每一次转弯,都需要将马车的速度降低到几乎要停下来的地步——这完全出乎了费森的预料——毕竟此前谁都没有驾驶过这样庞大的马车。结果仅仅是离开巴黎,就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比正常多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好不容易,马车驶出了巴黎。马车在这里更换了马车夫,费森换上一辆轻便马车,从另一条道路离开。如果在这之后,这辆马车能全速飞奔,那国王一家依旧可以逃脱。然而,这辆马车太重,马车夫担心如果在夜间行车速度太快,可能会导致车轮撞上路上的坑洼,导致车轮和车轴的损坏。所以,马车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马车总算是在不停地远离巴黎,远离国王一家的监狱。 就在这样的驱驰中,天渐渐的亮了,马匹也开始疲劳。马车在预定的换马地点更换马匹,国王也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无论马车多么豪华,坐久了还是让人疲惫的。 然而国王却似乎有点忘了自己的处境,他下车之后,竟然和路边的农民攀谈了起来。一点都没想到,他这样做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要知道,他的这辆马车本来就够显眼了,而他本人的形象,在各个市政厅的画像以及路易金币上都有。事实上后来追出来的议会代表就是依据这些目击者提供的线索追上国王的。 接着一路上,马车又多次停下来,好让上面的那些尊贵的乘客们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这样一来,他们的行程比预定的就又慢了很多。 当天下午四点多,马车到达了夏龙。依据计划,德·布耶侯爵的骑兵带着替换的马匹应该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迎接国王,然后护送他们前往蒙梅迪。 然而在这里,国王并没有遇到这队骑兵。相反,倒是他们的那辆过于夸张的马车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 在原定的会合地点,国王只遇到了一个骑兵。那个骑兵告诉他们,舒瓦瑟尔公爵带着德意志骑兵(因为法国骑兵可能倾向议会,不可靠,所以只能用这些雇佣兵)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这么多雇佣兵待在这里自然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为了避免引起进一步的怀疑,公爵带着骑兵先离开了。不过他告诉国王,继续向前,再走大概两个小时,在圣默努尔德还有另一队骑兵在等着他们。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国王的马车上的马匹也已经疲惫不堪。他们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了下一个会合点,然而,这个地方还是没有等候他们的骑兵——两个小时前骑兵们还在这里,但因为一个传递错误的命令,骑兵们跑到另一条路上去等候国王了。 没能和骑兵会和,国王一家只能自己乘坐着马车继续向前,而这时候,他的连夜行驶的豪华马车已经引起了圣默努尔德市民的怀疑。驿站长德鲁埃在国王下车休息的时候,发现他长得很像路易金币上的那个人,便赶紧通知了市议会。而此时马车离开了圣默努尔德继续向前。 圣默努尔德市议会派遣德鲁埃追赶国王,他骑着马,抄小路赶在国王之前到达了位于通往蒙梅迪的必经之路上的小镇瓦雷纳。瓦雷纳的市民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敲响了警钟,拦住了国王一行——这里就是国王出逃之路的尽头了,他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的行程。 此时,得到消息的舒瓦瑟尔公爵带着骑兵赶了过来,但是他的轻骑兵被人数并不占优的瓦雷纳的国民自卫军挡住了。虽然他们已经能看得到国王的豪华马车了,但在这个时候,咫尺就是天涯。舒瓦瑟尔公爵的骑兵并没有对国民自卫军发起攻击就撤退了。也许他们是害怕战斗会误伤国王,也许就让国王被抓回去,对于某些人来说,甚至更好……谁知道呢? 第六十八章,投票(1) 国王的出逃虽然只是一出闹剧,但是它却完全改变了国家的局面。在此之前,虽然社会上有一些人,比如马拉在极力地攻击国王,但在议会中,温和的一派还是明显的占据了上风的。尤其是在国王对着宪法宣誓之后,更是如此。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就连激进的罗伯斯庇尔和丹东都在朝着路易十六高呼万岁呢。那时候,激进和温和的区别不过是些技术性的差别,比如应不应该让教士对国家宣誓效忠,应不应该采用民主选举的方式来挑选主教什么的。但在路易十六逃亡事件之后,情况一下子就变了。 在发现国王逃往之后,拉法耶特立刻宣布国王是被“国家的敌人”绑架的。这个说法一度倒是骗过了不少人。然而,不久之后,人们就在王宫里找到了国王留下的一封信件。在那封信中,国王宣称,自己是被绑架到巴黎的,在1789年7月之后,他签署的一切文件都是出于被迫,因而都是无效的。 这封信被发现的时候,拉法耶特正在安排“解救”国王,以及其他的善后准备的事情。(事实上,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把国王抓回来)所以来不及封锁消息,结果一转眼的功夫,这封信的事情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虽然此后拉法耶特极力声称这封信是伪造的,是国王被绑架者胁迫下写的。但是这样的解释在国王一行回到巴黎之后,立刻就失去了任何的说服力。因为在国王逃往的队伍中,除了国王之外,就只有一个马夫是个成年男子——这说明国王根本就不是被人胁迫的! 不过政治的奥秘很多时候就在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上面。虽然明知道国王从本心上是反对革命,反对立宪制的。但是对于国会中的不少议员来说,维持立宪制,却依旧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所以这些人便装着不知道国王反对革命,不知道国王反对立宪制一样,继续支持立宪制,维护国王。 但国王在民众中的威望却完全被这件事情毁掉了。愤怒的民众砸坏了和王室有关的各种东西。街上的那些和鸢尾花(波旁王朝的标志)有关的东西要么被砸了,要么就用东西蒙上了。因为议会中大部分的议员依旧支持君主立宪,所以底层的老百姓们便将生活不如意的愤怒转向了他们。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和国王沆瀣一气,欺压人民。正是因为这些人,在革命之后,人民的生活才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改善。 这种愤怒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因为两个原因,这愤怒才像岩浆一样潜藏了起来。这两个原因中的第一个是他们对国民议会的期待,他们在那个时候还相信国民议会能代表他们的利益,正在为他们说话,只要耐心的等待一下,好的日子就一定会到来。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这种耐心却在不断地被消耗。 在议会通过的《1791年宪法》中,便依据财产状况的不同,将法国的公民分为“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法律规定只有纳税数量达到一定的数额的人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才是积极公民。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依据财产来对公民的权利进行限制)就在国王出逃的几天前,议会刚刚通过了著名的《列沙白里哀法》。依据这一法律,严禁工人组织工会和举行罢工,违者处以500里弗尔罚款,剥夺公民权1年,为首者罚款1000里弗尔,判刑3个月。 这些法令不但没有维护最底层的利益,反而增加了对他们的束缚,这自然迅速地消耗掉了底层民众对他们的信心。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这些民众缺乏领导者。 但是国王的出逃却将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国民议会此前的的举动,在再加上国王出逃事件的影响,让议会在底层人民心中的地位大幅下降,可以说,如今的国民议会,已经失去了底层百姓的信任。 而国王出逃事件之后,底层人民的示威活动,也让一部分激进的议员看到了新的机会。他们敏锐的注意到,一旦他们站到底层民众那边,就能获得很多的政治资源。布里索、博纳维尔和孔多塞公开表示法国应该考虑采取共和制。 于是,各种事情就都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约瑟夫和拿破仑。相反,因为战争的可能性正在增加,所以他们的事务反而更加匆忙了。新建立的军队被排着队安排和他们进行对抗演习,在这些演习中,拿破仑不止一次的用各种偷袭、火炮伏击之类的招数让他们溃不成军。以至于仅仅只是一名少尉的拿破仑,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中居然出了名。 但是很快,一件突发的事情却又一次的打乱了约瑟夫的工作。 16日这一天,议会正式宣布,国王和王后无罪,他们是被劫持的。当然,议会也装模作样的宣称,他们将严惩那些“劫持”者。 这样的决定激怒了那些无套裤汉,17日,在一些共和派人物的带领下,一群无套裤汉前往市政厅附近的战神广场示威。在那里,他们遭到了拉法耶特带领的国民自卫军的镇压,伤亡惨重。 对此,拉法耶特解释说是那些暴徒首先向维持秩序的国民自卫军发起了攻击。而国民自卫军是在市政厅上挂出了红色的旗帜,并且在三次向那些暴徒发出警告后,才开枪射击的。(依照此前议会通过的法令,市政厅在平定暴乱之前,需要先展示红旗,然后三次发出警告,才能使用致命武力。)但那些共和派,以及无套裤汉们则指责拉法耶特在说谎,按他们的说法,拉法耶特指挥的国民自卫队只是挂出了红旗,然后根本就没有发出哪怕一次警告,就向着人群开枪射击了。 既然已经开枪镇压了,那就继续镇压下去。 拉法耶特在议会宣布,那些无套裤汉是暴徒,而在他们身后还有阴谋家。这阴谋家就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那些家伙。于是议会通过了对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几个重要成员的逮捕令,其中就包括丹东和德穆兰。丹东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逃出了巴黎。论起逃跑的技术,他比路易十六好了太多,于是他很顺利的就跑到了英国。而德穆兰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事实上,因为警察系统还没有恢复,追捕什么的,其实作用很有限。 表面上看起来拉法耶特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一些列行动却让他的名声大受影响。尤其是在国民自卫军中,存在大量的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同情者。很快,甚至在国民自卫军中也传出了反对拉法耶特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大大的动摇了拉法耶特的地位。他的盟友,杜波尔、巴纳夫和拉默兄弟虽然在政见上和拉法耶特并没有多大不同,但是却也乐于看到拉法耶特的地位受损。此后议会的一系列举动,实际上都是在他们的主持下完成的,但人们却都认为是拉法耶特在操纵这一切。所以不久之后,拉法耶特的名气就从英雄变成了刽子手和阴谋家。 名声这个东西,真是很诡异,有的时候,洁白无瑕的名声比洁白无瑕的纸张都脆弱。这一点,马克吐温先生在竞选州长的时候的遭遇也是一个例证。 战神广场事件之后的一个下午,约瑟夫正要下班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拉法耶特。拉法耶特满脸的疲惫,看到约瑟夫,他就把他叫了过去,告诉他:“明天晚上,俱乐部将有一次重要的会议。我希望你也能参加。” 约瑟夫知道,拉法耶特所说的“俱乐部”指的就是“雅各宾俱乐部”。如今“布列塔尼俱乐部”在迁到巴黎之后,将俱乐部的地点设置在雅各宾修道院之后,正式的更名为“宪政之友俱乐部”了。 对于雅各宾俱乐部的活动,约瑟夫一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混乱的时候。所以,他赶忙表示自己很忙,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参加这次会议。 “是部队的事情吗?”拉法耶特皱着眉头问道,这是约瑟夫缺席俱乐部活动的常用理由。 约瑟夫立刻回答道:“不是,是我私人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如果说是因为公务的原因,那么作为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拉法耶特肯定会命令他暂时放下各种公务的。 接着他又问道:“将军,我能问一下,俱乐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这样很少去的成员都出场?” “俱乐部要重新进行选举以便选出新的俱乐部主席。你到底有什么私事,就不能抽出点时间吗?”拉法耶特回答道。 这个时候的雅各宾俱乐部,还不是一个激进的组织。但是俱乐部中激进的声音却已经不小了。尤其是在最近,更是如此。如今俱乐部发出的很多声音已经和拉法耶特不太合拍了。但是对于拉法耶特来说,这个俱乐部却是他获得政治影响力的重要工具,是不能轻易放弃的。也许拉法耶特是希望通过这个选举,对雅各宾俱乐部进行一次清洗了吧。 第六十九章,投票(2) 一听是这个事情,约瑟夫觉得自己更不能参加了。因为虽然他不太参加俱乐部的活动,但是如今俱乐部的局面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从国王逃亡事件发生之后,俱乐部内部就发生了分裂。以前宪政之友俱乐部的成员基本上全都是支持君主立宪制的,但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一些人已经转向支持共和制了。而马尔斯广场的事情发生后,这种分裂恐怕会更明显。 至于说选举新的俱乐部主席,如今的主席就是拉法耶特,虽然他这段时间因为公务繁忙,参加俱乐部的活动已经少多了。但他肯定还是竞选人之一,而在这次俱乐部会议上的另一位竞选者,约瑟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罗伯斯庇尔。而且他敢肯定,罗伯斯庇尔一定在这次竞选中获得了胜利。因为很明显,拉法耶特对于这次选举已经没有了把握,不然他不会一定要把自己拉过去的。 “这样的事情,可真的不能参与,弄得不好,真的要掉脑袋的!”约瑟夫这样想着,赶紧说道:“将军,我并不是有意推脱,只是我……” 一时之间约瑟夫也想不出什么特别靠谱的理由,急的脸上都冒出汗来了。 “怎么?”拉法耶特皱着眉头忘了约瑟夫一眼,“难道你和哪位姑娘有约会?不过这件事情比较重要,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尽可能参加。” 约瑟夫这时候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装病。他决定先答应下来,然后今天晚上一回家就装病,一定要病得很重,重得动弹不得——拉法耶特总不能弄个担架把他抬去开会吧? 这样想好了对策,约瑟夫便道:“那好吧,将军阁下,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那好,我等着你。”拉法耶特向着约瑟夫笑了笑。至于约瑟夫会投谁的票,会在自己和罗伯斯庇尔之间选择谁,拉法耶特觉得,这完全不需要问。 等拉法耶特走了,约瑟夫赶紧找来拿破仑,在回家的路上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并和他统一好了口径。 然而等他们两个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约瑟夫却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有两个人正等在他家门口。 正在门口等着约瑟夫的两个人,一个是阿芒,还有一个是罗伯斯庇尔! 如果可能的话,约瑟夫真想立刻掉头就跑,但是,阿芒和罗伯斯庇尔已经看到他们了,阿芒朝着他挥手,而罗伯斯庇尔也已经在向他们点头示意了。 “跑不掉了!”约瑟夫望着阿芒真诚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然后丢到了西伯利亚的雪原上一样。恍惚中他似乎都看到了断头台那威严的身影。 约瑟夫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阿芒和罗伯斯庇尔为什么来找他,那一定是为了投票的事情。 “我真傻,真的!”约瑟夫想,“我单知道,要投票了,拉法耶特会找我;却没想到,连罗伯斯庇尔也会来找我。我要是稍微聪明一点,今天晚上我就该找个地方躲着夜不归宿……”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断头台,不,是罗伯斯庇尔已经迎上来了。 “波拿巴先生,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罗伯斯庇尔微笑着说。 “约瑟夫,你怎么才回来,你弟弟不肯给我们开门,生怕我们是狼外婆呢!”阿芒露出单纯得像小红帽一样的笑容,丝毫都没觉得自己是真的把大灰狼带到人家家里来了。 “吕西安到同学家里去了,家里只有路易。他有点死板,是我告诉他我没回谁来也不开门的。”约瑟夫勉强挤出笑脸回答道。 叫开了门,约瑟夫带着拿破仑,还有坑爹的小红帽,可怕的狼外婆进了屋。几个人坐了下来,罗伯斯庇尔便问道:“波拿巴先生,这位就是您的弟弟拿破仑?我听说他在军事上很有才华。” 拿破仑在一边没说话,但是约瑟夫能看出拿破仑其实挺得意的。 “拿破仑这段时间表现的确不错。”约瑟夫说。罗伯斯庇尔在谈题外的话,而约瑟夫巴不得他能多扯一会儿,也好让他多点时间考虑到底该如何应对。 理论上,对付拉法耶特的手段也一样能对付罗伯斯庇尔。但是约瑟夫却有点不太敢。他知道,装病躲开,拉法耶特就是怀疑自己装病,也不会因此砍掉他的脑袋,但是欺骗罗伯斯庇尔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旦他起了疑心,那问题就麻烦了。 “也许能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呢?”约瑟夫一边和罗伯斯庇尔他们敷衍着,一边想。 罗伯斯庇尔终于谈到正题了:“约瑟夫,不知道您对国王被挟持出逃,以及战神广场事件怎么看?” “国王出逃的事情?”约瑟夫回答道,“我觉得他差一点就成功了,然而还是被我们抓回来了,可见上帝也支持革命。” 这个时候在罗伯斯庇尔面前提提上帝,倒也没啥问题,因为在不久前,罗伯斯庇尔还在自己的文章中将对上帝的虔诚视为最重要的美德。 罗伯斯庇尔笑了,但是他并没有被约瑟夫的这个回答带歪,他继续道:“啊,波拿巴先生,我说的是,你相信国王是‘被劫持’的吗?” “我又不是傻子,会相信那种鬼话。”约瑟夫歪了歪嘴。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罗伯斯庇尔面前装傻。如果一定要在得罪拉法耶特和得罪罗伯斯庇尔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约瑟夫肯定会选择得罪拉法耶特。因为拉法耶特似乎不会送他上断头台。由此可见,马基雅维利说的做一个令人恐惧的君主,强过做一个令人爱戴的君主的说法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我们的国王倒真是个傻子。”拿破仑插嘴道,“你看他,连逃跑都要摆排场。弄那么一辆马车,生怕人家不知道那上面是国王一样。” 既然约瑟夫已经表明了对国王出逃这件事情的态度,拿破仑觉得自己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但是拉法耶特先生却依旧坚持国王是‘被人劫持’的,波拿巴,你怎么看这件事情?”罗伯斯庇尔问道。 约瑟夫想了想,他知道,如今很多人都觉得他得了拉法耶特不少好处,几乎可以算是拉法耶特的人。如今罗伯斯庇尔提出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判断敌我。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他继续支持拉法耶特,那罗伯斯庇尔显然就会把他看成是拉法耶特的死党,自己政治上的敌人。 但是立刻就反对拉法耶特,似乎也显得太没节操了。约瑟夫知道一个人如果有了类似于温侯的名声,以后就会有很多的麻烦。所以他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拉法耶特先生自然知道,国王并不是被人劫持,而是国王一向就反对革命。但我想,拉法耶特先生这样表态,可能是为了避免战争。” 看罗伯斯庇尔露出了沉思的样子,约瑟夫便继续说道:“拉法耶特先生可能担心,我们如果要追究国王的叛逃行为,就会导致国内的叛乱和其他国家的干涉。罗伯斯庇尔先生,您也知道,法国军队的状况很不好,因为军队的高层很不可靠。但是我们又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全都替换掉。因此,拉法耶特先生可能担心,一旦发生战争,法国会处在非常不利的状态。” “那么波拿巴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呢?您赞同拉法耶特的看法吗?”罗伯斯庇尔又问道。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我能理解拉法耶特先生的顾虑,但是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我认为,拉法耶特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两个错误。” “具体说说吧!” “第一,拉法耶特先生的眼光太局限于军队了。”约瑟夫道,“他不明白法兰西真正最伟大的力量并不是法兰西的军队,而是法兰西的人民。让一个已经失去了人民的信赖的人,已经背叛了人民的人继续坐在国王的位置上,会严重的损伤人民的士气。 第二,则是他低估了我们的敌人。他觉得,我们退让一下,就能获得我们的敌人的同样的善意。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会因此就放松对我们的攻击。相反,我们的软弱,反而会鼓励他们冒险。 况且国王已经表明了他反对革命的态度。从此之后,王室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明白,人民永远不会再相信他们了。今后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的任何举动,在对方那里都只会被看作是权宜之计。他们绝不会相信,我们还愿意保留他的权利,他们只会将这看作是我们在害怕国内外的反革命力量。 拉法耶特可能希望能通过保留国王来争取时间,好完成对军队的重建。但是国王他们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在国王他们看来,如果给了拉法耶特这样的时间,那就等于给王权判了死刑。所以,他们不会给拉法耶特这个时间。” “你说的是。”阿芒开口道,“约瑟夫,后天俱乐部有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将重新选举俱乐部主席。这将决定俱乐部的走向。我觉得,我们的俱乐部,不能再按照拉法耶特先生的错误路线再走下去了。” 第七十章,投票(3) 约瑟夫抬起头来,望了望阿芒,又望了望罗伯斯庇尔,然后道:“阿芒,罗伯斯庇尔先生,您们知道,我和拉法耶特是朋友……” “约瑟夫,我们都和拉法耶特是朋友。但是,约瑟夫,AmicusPlato,sedmagisamicaveritas。(拉丁语亚里士多德名言:吾爱吾师,然吾尤爱真理)”阿芒说。 罗伯斯庇尔微笑着在一边看着。 “好吧,阿芒。”约瑟夫皱着眉头道,“虽然我很珍视我和拉法耶特将军的友谊,但是,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理念。不过,我想,俱乐部的选举能不能更换一种方式?” “您说的更换方式是什么意思?”罗伯斯庇尔问道。 “如今俱乐部投票的方式还是举手表决对吧?”约瑟夫说,“我们能不能把它改成无记名投票?您想,拉法耶特当了那么久的主席,而且他又那么有影响力,如果直接举手表决,恐怕有些人会迫于这些方面的压力,而违背自己的意愿投票。我们在一张选票上列出候选人的名字,投票者只需要在上面打勾,然后将选票放进一个空箱子里面,等到投票结束,当众打开箱子清点,这样就可以在避免了上面的麻烦的同时,又保证了公正了。” 约瑟夫的话音刚落,阿芒就很不满意地开口了:“约瑟夫,难道说支持什么,反对什么,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约瑟夫皱了皱眉头,正想要反驳,没想到罗伯斯庇尔却先开口了。 “阿芒,约瑟夫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罗伯斯庇尔慢慢地说。 “可是,作为民众代表的人,难道不应该光明磊落一些吗?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观点?这可不是君子所为。”阿芒似乎并不服气。 “阿芒,”罗伯斯庇尔皱了皱眉头,“俱乐部并不是国会,俱乐部的成员也不是民众的代表。另外,难道那些道德上不足以称之为圣人的人就没有与生俱来的权利了吗?况且,道德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要求自己,而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比如说,我不觉得每天晚上和一帮子女人饮酒作乐是正确的生活方式,但是我同样认为你,还有去世了的米拉波先生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说得对,马克西米连。”阿芒低下了头。 罗伯斯庇尔的话倒是让约瑟夫吃了一惊。这么通情达理的话,居然是“杀人魔王”罗伯斯庇尔说的?吃惊之余,约瑟夫也深深地感到,罗伯斯庇尔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因为他很会为自己的政治利益找出合理的借口。 话说到这里,大家的心中都有数了。如果罗伯斯庇尔能争取到不记名投票,那约瑟夫就会支持他。至少,在罗伯斯庇尔和阿芒看来,就是这样。于是大家就有胡侃了一阵,罗伯斯庇尔就和阿芒一起告辞离开了。 有了罗伯斯庇尔的这次拜访,两天后的会议约瑟夫还真的就不敢缺席了。这天晚上,约瑟夫吃过了晚饭,就一个人坐上了一辆轻便马车,来到了雅各宾俱乐部。 约瑟夫走进了俱乐部,和一个又一个认识而且熟悉,或者认识但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嘿,波拿巴,好久不见了!”那人朝着他笑道。 “公爵殿下?您回来了?”约瑟夫吃了一惊,因为那个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被打发去当了驻英国大使的奥尔良公爵。 “是呀,我回来了。”奥尔良公爵笑道,那架势颇有点灰太狼的模样。 奥尔良公爵虽然去了英国,但是他的消息却还是相当灵通的,一发现自己的政敌拉法耶特的形象受损了,他立刻就跑回来了。 “如今以拉法耶特的声誉,就算他公开当初奥尔良公爵的那些阴谋,呵呵,恐怕也没人信了吧。不过这么长时间不在国内,也不知道这位公爵的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约瑟夫默默地想道。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奥尔良公爵就又去和别人交谈了——刚刚回国的他,急于恢复自己的影响力。 又等了一阵子,人基本到齐了,拉法耶特便宣布会议开始。 拉法耶特作为主席首先发言,他首先为自己辩解,说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兰西;接着他就开始指责“极端思想”,说他们要毁灭国家和传统。在这样讲了一段之后,他表示,他知道在俱乐部中也有这样的‘极端思想’在蔓延,他希望大家能理解他,支持他,抵抗这种注定要把法国带入深渊的危险的思想。 在拉法耶特发言之后,罗伯斯庇尔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道:“我有一些想法,想要说一下,大家愿意听吗?” “愿意!”底下有人喊道。 于是罗伯斯庇尔就向着讲台走去,他和拉法耶特擦肩而过,拉法耶特板着脸,满脸的鄙夷;而罗伯斯庇尔的脸上则满是谦恭的微笑。 罗伯斯庇尔登上讲台,开始了他的演讲。他首先表示了对法国传统的尊重,他表示现在一些激进分子企图把法国搞成共和国,这是不得人心的,肯定要失败的。他甚至直接说:“呸!共和国?那是什么东西!” 但接着他又表示,国王路易十六敌视革命,反对宪法是非常明显的。即使他现在向社会宣布他支持宪法,那也是不可信的。让这样的人继续当国王,只会给法国带来损害,大家必须承认事实,不能再自欺欺人。 “真相从来不会伤害我们,唯一能伤害我们的是我们对待真相的态度。如果我们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向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沙子里,自己对自己说:‘这一切都不存在。’那才会真正的伤害我们。显然,现在的国王已经不可信了!我反对共和制,但我也反对路易十六继续当国王。” 说完这话,罗伯斯庇尔抬起眼睛,瞟了奥尔良公爵一眼,公爵立刻带头鼓起掌来。 如果路易十六退位,那么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就是他的儿子路易十七。路易十七现在还没有成年,依照法国的传统,就需要让一位王族成员来担任摄政王,代行王权。如今王族中有资格当摄政王的只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历史上的路易十八),路易十六的另一个弟弟阿图瓦伯爵,以及奥尔良公爵。 前面的那两位都是王党分子,公开的反对革命。因此,唯一可能的摄政王,就只能是奥尔良公爵了。所以如今罗伯斯庇尔这样说,奥尔良公爵自然是非常的赞同的。 紧接着罗伯斯庇尔又表示,虽然他反对极端的共和思想,但是他认为思想是自由的,一个人不应该因为他的思想而被定罪。 “反对一种思想,只能用另一种思想,而不是刀剑。” 这话显然是有所指的。不过约瑟夫觉得,这话由罗伯斯庇尔说出来,似乎颇有种黑色幽默的味道。 最后罗伯斯庇尔表示,为了让俱乐部成员在马上就要进行的选举中的投票,不至于受到权力的干扰,他提议投票采用无记名的方式。 这个提议超出了拉法耶特的预计,他知道这个投票方案对他非常不利,但是他如果直接站出来反对这种投票方案,那几乎就是座实了“用权力干扰投票”的指责。所以他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却一言不发。 接下来就是投票了。虽然是无记名的,但是约瑟夫还是投了罗伯斯庇尔一票。没办法,稳健的人就是这样。 接着就是计票了。一个人唱票,几个人在旁边监督。两位候选人的票数非常接近,一会儿拉法耶特领先,一会儿罗伯斯庇尔领先。到了最后,投票的结果终于出来了,罗伯斯庇尔以两票的优势战胜了拉法耶特,成为了雅各宾俱乐部的主席。 拉法耶特的脸色很难看,他可能在猜想到底是谁,背叛了自己。但是罗伯斯庇尔的脸色也不算特别好,因为他虽然胜利了,但根据他的统计,他应该还有一票的。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罗伯斯庇尔也忍不住这样想。 拉法耶特走上讲台。大家都以为他是要作为上一任的主席发表一些感言之类的东西。但是拉法耶特却这样说: “很遗憾,我发现如今的‘宪政之友俱乐部’中,极端的思想已经占了上风。这个俱乐部的理念已经和我们创造它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接着道:“既然政治理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宣布,我退出‘宪政之友俱乐部’。和我一样,反对这种政治理念的人,请站到我这边来。我们一起离开。” 约瑟夫完全愣住了。拉法耶特的这一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的无记名投票变成了一个笑话,现在该站到那一边去就是一个新的问题了。 而这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带头走到拉法耶特的那边去了。一看到他走过去,罗伯斯庇尔微笑着的脸突然僵硬了一下。 “富歇,想不到是你!”罗伯斯庇尔咬着牙想道。 第七十一章,投票(4) 富歇在法国的历史上也算是风云人物了。从法国大革命,到第一帝国,在这段时间里,屹立不倒的政治人物只有三个,那就是塔列朗、卡诺和富歇。 和塔列朗一样,富歇出身于一所神学院。但是和塔列朗不同,富歇是平民出身,所以自然当不上院长、主教、大主教什么的,再加上富歇不擅言辞——这对于一个神父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弱点——所以他连个本堂神父的位置都没有弄到。一直到他离开教会,他都只是一个见习牧师。 不过神学院的生涯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且这烙印几乎和神学院留给塔列朗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毫无信仰和不择手段。所以在后来的历史上,他几乎是和塔列朗齐名的变色龙。 他曾经是罗伯斯庇尔的好朋友,好到差点成为了罗伯斯庇尔的妹夫,但是他却追随了更有权势的拉法耶特。在拉法耶特渐渐失势之后,他又成了吉伦特派的大佬孔多塞的朋友。在审判路易十六的时候,前一天晚上,他还公开主张要宽恕国王,第二天投票的时候,他却支持死刑,并高呼:“要拯救法国,就必须砍掉暴君的脑袋!”在雅各宾派专政的那段时间里,他表现得比罗伯斯庇尔还要激进,甚至比埃贝尔都要激进。他在里昂,一口气砍下了好几千个脑袋,并且提出了几乎是废除私有制,平分一切财富的口号。 然而,罗伯斯庇尔一直没有忘记他曾经的背叛,在镇压了埃贝尔之后,本来打算顺手就收拾掉富歇。但他觉得,丹东显然更加危险。所以他暂时放过了富歇,集中力量去对付丹东。这就给了富歇时间。在丹东死后,富歇利用人们的恐惧,以及超凡的个人能力,编织起了一张反叛的大网,终于在热月政变中干掉了大魔王罗伯斯庇尔。很多人,包括拉扎尔·卡诺以及拿破仑的恩主巴拉斯都在这次阴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所有的线索最终是收拢在富歇的手中的,他才是那个织网的人。 只是罗伯斯庇尔的倒台并没有让富歇飞黄腾达,人们忘不了他在里昂的所作所为。富歇虽然保住了脑袋(相比之下,卡诺还差点被砍了脑袋呢。),却失去了一切的职务。 但是富歇并不死心,在长达几年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秘密的协助巴拉斯,调查他的政敌的各种秘密。因为这些功劳。他终于被巴拉斯重新提拔起来,成为了警察部门的主管。 在雾月,他又协助拿破仑,推翻了督政府,并继续担任公安部长。接着又协助拿破仑,架空了巴拉斯,从而在拿破仑称帝之后,继续当公安部长。而在路易十八复辟之后,他竟然还能继续担任这一职务,直到法国通过“弑君者法令”,才最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但如果仅仅因此,就把他视为是一个变色龙、小丑,就未免太轻视他了。事实上,无论是罗伯斯庇尔、巴拉斯还是拿破仑,都不信任他,但是却都不得不依赖于他无与伦比的能力。如果说卡诺是军事后勤组织方面的天才,那富歇就是秘密行动和公共安全控制方面的天才。他创建了当时世界上最严密的监视网络,甚至就连约瑟芬皇后都是他的线人。 每一个统治者,从罗伯斯庇尔到拿破仑都怀疑富歇,提防富歇,甚至害怕富歇,但是他们却都舍不得不用富歇。甚至据说就连对一切跟革命沾边的人都恨之入骨的查理十世,也感叹过:“要是我有一个富歇该多好。”当然,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肯定没想过,要是他手下真的有一个富歇,就凭他的愚蠢和自负,肯定早就被富歇卖了,并且还帮他数了小钱钱。 富歇带了个头,接着更多的人跟了过去。约瑟夫略微的数了数,站到了拉法耶特那边的人,已经明显超过了拉法耶特得到的票数。毕竟在这个时候,拉法耶特的权势可是远远地超过了罗伯斯庇尔。 拉法耶特的眼睛朝着还站在原地没动的约瑟夫望了过来,约瑟夫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约瑟夫走了出来,但是他并不是向着拉法耶特那边走去,而是走向了讲台。 “我可以说两句吗?”约瑟夫沉着脸,向站在旁边的新任主席罗伯斯庇尔问道。 “当然可以,俱乐部本来就是给大家畅所欲言的地方。”罗伯斯庇尔说。 约瑟夫点点头,走了上去,手扶着讲台,俯下身子,扫视着大家,然后开口道:“今天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有幸目睹这样可耻的一幕!是的,可耻的一幕!我注意到,在刚刚的投票中,拉法耶特阁下获得的票数,远远比如今站在拉法耶特阁下身边的人少。我想问问,那些在投票的时候,选择了罗伯斯庇尔先生,但在这个时候,却走到拉法耶特阁下身边的那些人,是什么让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改变了你们的信仰?瞧瞧你们那软弱的样子,你们还是有道德的人吗?你们要知耻,要知耻!” 接着约瑟夫又转向拉法耶特,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拉法耶特阁下,我的政治态度,您一直是清楚的。但是请原谅我现在说的话。今天罗伯斯庇尔先生提出无记名投票,他的理由是有些人会因为对您的权势的恐惧,而不敢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很不幸,这个担心成了事实。而您在投票后的举动——虽然我相信,您并没有这样想——但在实际上,您这就是在用权势逼迫大家。我认为,您现在的举动是欠考虑而不妥当的。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站在您的身边的人当中,有一些令我鄙视的人。所以请原谅,我不能站到您的身边来。因为我不愿意站在这些人的身边。对不起!” 说完这话,约瑟夫向着拉法耶特鞠了一躬,然后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走回了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啪、啪、啪。”罗伯斯庇尔带头鼓起了掌,接着剩下的没有走过去的人都鼓起了掌。拉法耶特看了约瑟夫一眼,便带着身边的那些人走了出去。这时候,有人吹起了口哨。 “波拿巴先生,您说的真好!”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约瑟夫转过头去,看到圣鞠斯特正站在自己身边。 …… 装完了这个B之后,约瑟夫也没有在雅各宾俱乐部久留。他以还有很多事情为理由,迅速地离开了俱乐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情况怎么样?”拿破仑问道。 “拉法耶特带着大半个俱乐部的人离开了,雅各宾俱乐部正式的分裂了。”约瑟夫说,“虽然进行了无计名投票,但是他离开的时候,直接说‘愿意跟随我的,到我这边来’,该死的,我还是不得不进行站队,虽然我最恨站队了。” “你站到了罗伯斯庇尔那边?”拿破仑问道,“约瑟夫,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罗伯斯庇尔那样的……” 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拿破仑踌躇了一下,才继续道:“对他那样的恐惧,你要知道,像他那样的代表议员,多的就是。从分量上来说,他和拉法耶特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你居然愿意为了他,不惜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拿破仑,你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拉法耶特的确现在更有分量,但是未来在罗伯斯庇尔那边。”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对拿破仑道:“下面我要和你说的东西,你要记住,但是不要对任何人说。” “什么事情?做出这幅样子!”拿破仑做出不以为然的架势,但是却也把身子凑了过来,而且也压低了声音。 “我有一种奇怪的自觉,拿破仑,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样的,说起来似乎是有点非理性的东西。但是罗伯斯庇尔就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躲藏在花丛中的毒蛇……不,这个比喻不准确,如果只是毒蛇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捏死它,就像小赫拉克勒斯那样,(希腊神话中,英雄赫拉克勒斯刚出生,就在摇篮边用手捏死了两条试图袭击他的眼镜蛇),但罗伯斯庇尔不是毒蛇,他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是……他是潜藏着的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不断啃咬世界树的树根的毒龙,终有一天,它将咬断树根,然后满载着死者的尸体腾空而起,从而宣告众神的黄昏的到来。)” “你言过其实了吧?”拿破仑道。 “你看着吧,会有那么一天,他就像尼德霍格那样飞起来,翅膀上挂满了死去的人,嘴里喷吐着法兰西数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被压在地底下的怨愤所化成的恶毒的火焰,横扫整个法兰西,给法兰西带去一场真正的众神的黄昏。绝大多数的,像神灵一样的大人物,都会在这场盛宴中失去他们的脑袋,直到大地已经厌倦了这过多的鲜血,他才会带着呼啸,像尼德霍格在世界新生的时候那样一头栽进无底的深渊里去。在此之前,我们都要躲开他的火焰,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到他的对立面,至少,在大地吸饱了,乃至厌倦了众神的鲜血之前不能。” “既然如此,约瑟夫,你为什么要待在阿斯加德?为什么不提前躲到树洞里面去?”拿破仑问道。 阿斯加德是北欧神话中,奥丁神殿所在的位置,这里也是众神的黄昏中最为激烈,死伤最多的战场。据说在众神的黄昏结束之后,有一些人躲在世界树的树洞中,逃过了死亡,从而重建了新世界。 “我的兄弟呀。众神的黄昏可不是持续一个黄昏的事情。我必须为将来树洞中的日子,还有新时代准备足够的储备,除了在阿斯加德,你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得到它?拿破仑,如果你只是想成为新世界中的平民,那需要的储备倒是很简单。但如果你想要在黄昏过去后,登上金宫,坐上奥丁留下来的神座,那现在,就还不是躲开的时候。” “看你说的,神神叨叨的,就跟个神棍一样。”拿破仑说。 “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你个鬼!你个死神棍坏得很咧!”拿破仑说。不过约瑟夫知道,拿破仑应该是相信了一些的,拿破仑这个人很有些古希腊古罗马乃至北欧传说英雄的中二气息,因而他也很容易相信那种充满了神秘和中二气息的“直觉”。 第七十二章,支持雅各宾的王党 第二天一早,约瑟夫便如平常一样去上班。在路上他想,拉法耶特会有什么反应呢?会不会直接通知他说,因为形势变化,他的工作岗位取消了。甚至直接在他的办公室大门上贴上一张封条呢? 不过等约瑟夫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多虑了。他的岗位照旧在那里,要处理的各种事情依旧在那里等着他处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隔壁的卡诺走了进来。 “约瑟夫。”卡诺说,“我听说昨晚的事情了,你干的真棒!” “拉扎尔,我……”约瑟夫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到卡诺继续眉飞色舞地道: “知道吗?约瑟夫。我以前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的后勤组织者,一个出色的参谋人员,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统帅。因为你虽然敏锐而细致,能想出很多好办法,但关键时候却缺少胆魄,做不出决断。倒是你的弟弟拿破仑,非常有决断,是个天生的统帅……” “什么玩意儿?能想出很多好办法,但却缺乏胆魄,做不出决断?这不是在说我‘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吗?这是曹丞相笑话谁的来着?”约瑟夫正这样想着,却又听到卡诺继续道: “可是从昨天你的决断来看,我的这个看法是完全错误的。你是有坚持,有决断的人!你平时谨慎细致,关键时刻勇敢坚定!约瑟夫,你有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统帅的潜力。” “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拉法耶特阁下呢。”约瑟夫颇有点惴惴地道。 “我今天也还没见到过将军。不过我想将军是能够明事理的人。”卡诺说,“你今天这样担心,昨天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昨天的情况下,我必须这样做。即使将军因此对我有什么想法,我也必须这样做。”约瑟夫道,“但是拉法耶特将军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都很尊敬他,我并不想失去他的友谊。” 约瑟夫知道,拉法耶特非常看重卡诺,所以他也试图通过卡诺来试试能不能缓和和拉法耶特的关系。 卡诺听了哈哈大笑道:“如果拉法耶特将军是一位将法兰西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之前的人,他就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和你计较。而且说实话,昨天他的做法的确是有失风度。如果他将个人恩怨放在法兰西的利益之前,那我们又何必要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好了,不要想太多了。我们光明磊落的做事情,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担心这么多干啥?” “这还真是卡诺式的回答,这个人才不屑于去解释这些呢。指望他作为中间人去和拉法耶特沟通,恐怕是指望不上了。”约瑟夫这样想。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却走了进来,对卡诺和约瑟夫说:“将军有事请你们两位过去一下。” 约瑟夫便惴惴地和卡诺一起跟着传令兵去见拉法耶特。卡诺朝着约瑟夫笑笑道:“别担心,我会支持你的。” 见到拉法耶特的时候,约瑟夫还有点心虚,不过拉法耶特却根本没有提昨天的事情。他只是照例的问起一些项目的进展情况而已。 工作的事情谈完了,约瑟夫便和卡诺一起告辞离开。出了门,卡诺对约瑟夫说: “你看,我就说将军不会在意这件事情的。” 约瑟夫听了,只是笑笑,心里却想:“卡诺怎么会这样的憨直?拉法耶特不提这件事情,正说明了他很介意这件事情。” 当然,如果拉法耶特主动提及这件事情,并安慰约瑟夫,让他不要在意,约瑟夫只怕又会觉得拉法耶特别有用心了。 “‘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孔夫子这话到好像说的就是我呀。不过这话真的好有道理,不愧是夫子。要是卡诺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只怕也会这么评价我吧。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了,那就是拉法耶特短时间内不会把我怎么样了。”约瑟夫这样想道。 此后的一段时间倒也平静,拉法耶特和他的朋友们似乎控制住了局面。国王向宪法宣誓了,拉法耶特带着从雅各宾俱乐部分裂出来的一帮人,另外建立了一个斐扬俱乐部。他和支持国王的“黑党”,还有那些有能力缴纳选举保证金的体面人达成了一个联盟,似乎已经稳稳地控制住了局面。 而剩下的那些民主派,被解散的科特里埃俱乐部的余孽,在政府和议会中边缘化的左派人物也都纷纷的投入到罗伯斯庇尔的雅各宾俱乐部中,几乎就在右派实现了大联合的同时,左派也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他们的大联合。 拉法耶特和他的朋友们既然已经占据了上风,当然希望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在杜波尔,巴纳夫还有拉默兄弟的提一下,他们试图利用如今在议会中的优势地位,修改宪法,给国王更多的权力,恢复贵族的某些权利,设立上议院,以便拉拢“黑党”;提高选举保证金,以确保将来能选上的都是“体面人”;允许议员连任,允许议员兼任大臣,以确保自己的人能得到长期的好处。 虽然从人数上看,斐扬派加上黑党,再加上倾向他们的人,在议会中已经是大多数,足以通过这样的决议了。但是这些提议没有任何一个在投票中得以通过。因为反对这些提议的,不止是雅各宾,也不只是倾向于共和的一部分“体面人”,还包括整个的黑党。 据说路易十六国王和玛丽王后都一致认为,拉法耶特是比那些雅各宾更可怕的敌人。这也正常,雅各宾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力量。他们的领袖,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没办法,在宫廷那边的认识中,平民都是没见识的SB)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混在他们那边的奥尔良公爵,如今也大不如前了。他在关键的一年多中远离了法国,等他回来,他当年的势力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况且,那个花花公子,也是个典型的干啥都干不好的。要是他真的有能力,当年也不至于让拉法耶特赶出国去,现在也不至于让一个平民当了主席。他也姓波旁?他怎么会姓波旁呢?他也配姓波旁? 国王和王后有这种看法,阿图瓦伯爵(国王路易十六的弟弟)的人恐怕起了很大的作用。阿图瓦伯爵是最先逃亡国外的大贵族,也是大贵族中,在反革命方面最为坚决的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当初米拉波向国王和王后提到的,一定要高度提防的那个和他们血缘最近,但最想喝他们的血的人之一。但是如今国王和王后实在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而且,国王和王后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米拉波。 的确,斐扬派给国王和贵族提供了很多的优惠,但是在黑党看来,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斐扬派的家伙们只是将从他们这里抢走的东西还了一小部分回来而已。和那些暴民一样,斐扬派的那些家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该死的叛逆。既然都是叛逆,那当然是要让两股叛逆自相残杀起来才好。若是站在了更强的一边,让他们一股脑的把另一股叛逆打垮了,对于恢复法兰西的朗朗青天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让黑党坚定的站到了雅各宾这边,那就是奥地利的态度。 自从国王逃亡失败之后,国王夫妇,以及王党的人,变都将希望寄托在欧洲国家的军事干预,尤其是王后的哥哥——奥地利皇帝的军事干预上了。他们觉得如今法国军队内部分裂严重,如果欧洲各国团结起来,就能轻松的打垮法军,让法国重新回到“正轨”上去。 然而奥地利的那位皇帝陛下对于向法国开战其实不是很热衷,而他不太热衷的原因则是俄国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对于武装干预法国非常热心。 欧洲的王室都是亲戚,只要在家谱上慢慢找,任何一个国王和另一个国家的国王都能拉上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叶卡捷琳娜大帝和路易十六硬要找,多半也能找出点亲戚关系出来。但是女皇陛下对于武装干预法国革命这样的热衷,目的其实并不在法国,而是在波兰。 这个时候,大波波平独镇露,吊打土耳其的光荣早已成为了历史,拜奇葩的选王制和贵族一票否决制的影响,大波波日渐削弱,如今已经从雄踞东欧的雄狮,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肥羊。只是小肥羊身边的狼多了点,几头狼之间互相牵制,才算是让这只小肥羊得以苟延残喘。而俄罗斯,正是一头觊觎这只小肥羊的狼。如果欧洲因为干预法国发生战争,以法国的体量,这场战争绝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和法国接壤的那些国家,他们所有的力量就都会被这场战争吸引住,然后在东欧,俄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个图谋瞒不过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二世,所以他并不想发起战争,他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能君主立宪,那法国的情况也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可不想自己和法国打得两败俱伤,回过头来,却发现波兰被俄国人和普鲁士人瓜分了,连一口汤汁都没给他留下。 所以,为了让战争爆发,王党决不能让君主立宪获得成功。 第七十三章,升官 拉法耶特将军的确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此后的几个月里,约瑟夫的工作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甚至于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约瑟夫和拿破仑还因为工作业绩突出,拿到了一笔奖励。 又过了几天,卡诺找到约瑟夫,向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约瑟夫,如果我们把拿破仑调走,调到一支作战部队中去担任主官,你有什么意见吗?” 约瑟夫听了,心中一紧,赶紧问道:“拉扎尔,拿破仑在红军不是干得好端端的吗?你们打算把他调动到哪里去?” 卡诺看了看约瑟夫,知道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担心,便笑道:“还没定呢。是这么回事。你知道,就在昨天,利奥波德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在皮尔尼兹发表了一个联合宣言。他们在宣言中威胁要用武力来‘帮助法兰西恢复秩序’。” 说到这里,卡诺撇了撇嘴道:“哈布斯堡的家伙真以为自己的帝国是用刀枪打下来的?还有威廉二世,他以为自己是谁?以为他是他爸爸?要是是他爸爸,那威胁倒是值得关注,但是威廉二世?呵呵……我们法国人在陆地上怕过谁?就是他爸爸,当初要不是俄国人背信弃义,就是他爸爸,也一样要被我们打趴下!” 在表示了对奥地利和普鲁士的鄙视之后,卡诺叹了口气道:“不过约瑟夫,你也知道,我们的军队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底层和上层的矛盾很大,前不久好几个地方都发生了兵变,将军不得不依照军纪,对某些人进行了处置,但是这处置虽然将矛盾压下去了,但并没有真正解决。约瑟夫,你也知道,一支军队带着这样的矛盾上战场,会有什么结果。” 一支军队带着上下互不信任,甚至相互仇恨的问题上战场会有什么后果?这还用说?想当年,东大吃国的某个车夫,就因为没喝到一口羊肉汤,就直接把主帅送到对方的军队中去,让他被俘了。就法国军队的状况,真的上了战场,他们自己哗变造反起来都不是不可能。 “因此,将军觉得,就战斗的态度来说,只怕国民自卫军比正规军还值得信赖一些。但是你也知道,国民自卫军的士兵训练水平很一般,而比这个更致命的是,国民自卫军极度缺乏合格的军官。” “那为什么不从军队中调动一些可靠的军官进入国民自卫军?”约瑟夫问道。然而这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在说傻话了。 “那样的话,将军又担心,军队那边会出乱子。”卡诺回答道。 所谓军队那边“会出乱子”,其实很好理解。如今军队中的高层大多倾向国王,底层的小军官往往倾向革命。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均衡,军队之所以直到今天,都保持了中立,没有直接干预政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平衡。如果将这些倾向革命的小军官大量调往国民自卫军,那就会破坏军队中的平衡,然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军队就会在那帮子贵族军官的控制下,跳出来“消灭乱党”了。所以,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可取的。 另外,如果国民自卫军中的军官都是军队那边过来的倾向革命的底层军官,对于拉法耶特对国民自卫军的控制也不见得有利。这些人很容易受到雅各宾的那些人的毒害,然后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跟着雅各宾造反了。 所以,从军队中大量的抽调低级军官来担任国民自卫军军官的做法是肯定不可行的。 “如今,战争可能迫在眉睫。”卡诺说,“因此,将军有想法,想要将拿破仑调去担任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就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将军觉得他应该可以担任一个团级的参谋长,而且国民自卫军的团级指挥官在军衔上要求也相对更低一些。所以他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在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表示了反对。我认为,他在现在的位置上,能够让更多的军官得到提高,对法兰西更有利。不过我也向将军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这个建议是我临时想起来的,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商量,但是这里面就要涉及到对你的工作的调整了。” “你的建议是?”约瑟夫问道。 “由拿破仑全面接手你如今在红军的一切工作。”卡诺说,“如今红军的架构基本上都完成了,整支队伍的建设也上了正轨了。战术方面的事情,我觉得拿破仑要比你更强,他完全可以接下你当前在红军的全部工作。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知道,自从你把主要精力都放到红军那边去了之后,我的工作量就大了很多。如果你的兄弟能把那些事都担下来,我就可以轻松不少。” “拉法耶特想要干什么?”约瑟夫这样想着,便问道:“那将军是什么意思?” “将军觉得拿破仑还太年轻,做红军的最高指挥官还是不太好,因为红军毕竟是军队,不是国民自卫军。所以将军觉得将他提升一级就已经够了。另外,既然红军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上正轨了,继续让你将精力都耗费在这样的事情上也是个浪费。所以他打算将拿破仑的军衔提到中尉,担任红军的作战参谋,然后另外给红军找一位资深一点的指挥官。当然,约瑟夫,你这一段时间,组织红军,表现卓越,所以将军也打算给你涨一级军衔,这样你的工资又能多不少了。” 约瑟夫这时候大概是明白了拉法耶特的想法了。拉法耶特给自己兄弟都升了官,但是却都从军事主官的位置上离开了。 “看来拉法耶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不过为了做出宽宏大度的样子,他还是要给我和拿破仑升个官。不过这样的状态不正好是一件好事情吗?”约瑟夫想道。 约瑟夫所谓的“不正好是一件好事情”,并不是塞翁失马式的自我安慰,而是他知道,雅各宾派上台是历史的必然。如今看起来自己没有实际的兵权了,但是一旦雅各宾派上台,这些东西都会回来。而且,雅各宾上台后,法国和反法同盟的干涉军的战争几乎都没断过,那时候,他们兄弟就都可以统兵在外,却又正好可以躲过巴黎的那段恐怖的“众神的黄昏”。至于如今处在纯技术官员的地位上,反而能避开不少麻烦。而且升了官,涨了工资,也是好事情。约瑟夫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吃点好的,好好庆祝一下。 “这个考虑是非常稳妥而正确的。而且,我又能多不少收入,这真是个好事情!”约瑟夫笑道,他真诚地对卡诺说,“谢谢你,拉扎尔。有空的话,到我家里吃顿饭?” “哈哈,哪有单身汉请有家室的人吃饭的道理。你那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怎么款待我?”卡诺见约瑟夫毫无芥蒂,也放下心来,笑道,“再说,我不久之后也要提升军衔和工资了。无论怎么说,我的收入还是要比你们高的。如果不是这些时一直太忙,我早就该请你们去我家里玩玩了。” …… “将军,您打算给约瑟夫和他的兄弟提升军衔?”在拉法耶特的会客厅中,富歇这样问道。 “他们兄弟很有能力,不用他们很可惜。提升军衔,也是应该的。”拉法耶特毫不在意的说,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约瑟夫在雅各宾俱乐部的那个发言,给我们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富歇道。 这不是假话,本来拉法耶特成功地将一大部分的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都带出来了,对雅各宾俱乐部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因为人们很容易因此就把剩下的那些看作是被抛弃的“死剩种”。但是因为约瑟夫的那些话,这些人反而成了坚守自己的道德阵地的君子,相反,跟着拉法耶特走的人反而是都有了叛徒的嫌疑。而拉法耶特的手下都有小人叛徒的嫌疑,那拉法耶特自己自然也就成了一个“鸡鸣狗盗之雄”了。这对于一向看重自己的名声的拉法耶特自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正因为他一直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他反而不能进行明显的报复。 “约瑟夫只是太过正直,他对于政治并没有太多兴趣,所以也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拉法耶特笑了笑,好像他真的并不责怪约瑟夫。 富歇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拉法耶特对自己并不是很信任。虽然他知道,在俱乐部投票之前,罗伯斯庇尔去拜访过波拿巴兄弟。但他觉得,现在并不是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在某些时候说不定,就能卖个好价钱呢。 “您真是宽宏大度。”富歇恭维道,“另外,我打听到,巴纳夫先生最近和宫廷走得很近。我还听说,国王有意让佩蒂昂先生接替巴依先生担任巴黎市长。” “什么?这真是……国王怎么想的!”拉法耶特既吃惊又有点愤怒。因为佩蒂昂明显的倾向于共和制。 第七十四章,热爱和平萝卜丝(1)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巴黎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都上了正轨。十月一日,新一届的国民议会选举结束了,这次选举的结果却令拉法耶特失望不已。他领导的斐扬俱乐部获得了二百六十四个议席,而罗伯斯庇尔的雅各宾派也赢得了一百三十六个议席。剩下的大约一半的议席,一小部分落入了王党的手中。更多的则落入了那些没有明确归属的人手中。拉法耶特手中控制的议席并没有达到多数,他必须想尽办法才能维持住对雅各宾和王党的非公开联盟(这个联盟的双方都不会承认存在这么一个联盟,他们都会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对方,而且事实上,他们也都希望对方能尽快死掉。比如说,如果罗伯斯庇尔如果突然像米拉波那样病死了,王党的人肯定会高兴得要到他的坟头上去载歌载舞的。但是为了反对共同的敌人,他们却进行了心照不宣的合作)的优势。 罗伯斯庇尔并没有入选这一任的议员。因为在此之前他提出,议员不应该连任,虽然这个提议并没能获得通过,但是作为提案的发起者的罗伯斯庇尔却主动地放弃了这一轮的选举。所以倒是颇有些人在称赞罗伯斯庇尔的高风亮节。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说是罗伯斯庇尔以此作为交换手段,换来了王党和一些较小的中间派别对佩蒂昂担任巴黎市长的支持。而罗伯斯庇尔在不再担任议员一职之后,也并没有沉寂,相反,没有了这个身份的限制,他开始在各种报刊上频繁的发表各种评论文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和约瑟夫兄弟都没什么关系了。兄弟俩的日子还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的生活水平目前略有下降。 虽然两个人的军衔都有了提升,工资也涨了不少。但是最近发给他们的工资却变成了指券。当然,这并不是针对约瑟夫兄弟两个的,大家都是如此。卡诺、甚至拉法耶特的工资,也都是指券。所以前两天,卡诺还苦着脸告诉约瑟夫,他此前说过要请他们一家到自己家里去,好好地款待他们一下。但现在,他出现了一些经济困难,所以这个邀请必须延后了。 本来,以卡诺的收入,即使现在指券的价格一跌再跌,但是他一家的生活还是毫无问题的。只是卡诺的老朋友不少,而且还都是些在军队底层的,永远都升不上来的小排长。这些人的军饷,现在也都是用指券来支付。以前他们的军饷还算勉强能支撑生活,但如今,在用指券来支付军饷之后,他们的生活就真的很艰难了。 卡诺是个热心人,见不得朋友受苦,结果,他自己的口袋就瘪了下来。 约瑟夫和拿破仑目前还没有什么需要资助的朋友。所以,他们的收入其实还是足以支持生活的,更何况约瑟夫还有一些其他的收入。但是他们依旧将自己的生活水平降低了一点,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这种下降,反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廉洁的名声。 阿芒又来找过约瑟夫,他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叫做《巴黎之声》的民主派报纸的主编。当然,这个报纸规模相当的紧凑,阿芒一个人兼任了主编、文字编辑、专栏作家以及合算会计。 这份报纸自然得到了雅各宾俱乐部的支持,事实上,报纸经营所需要的相当一部分资金,都来自雅各宾俱乐部。报纸中的一些文章,也来自俱乐部的成员。但是据说罗伯斯庇尔觉得,这份报纸太过“雅各宾化”并不好。因为雅各宾俱乐部已经有这样的一份报纸了。(马拉的《人民之友》)所以他建议阿芒能在雅各宾俱乐部之外寻找一些撰稿者,这样能和《人民之友》有些区别,也更有利于将那些中间派吸引过来。 为此阿芒来找约瑟夫,希望他能给自己写一些科学小知识之类的东西。另外他还试图拉上吕西安,让他给自己的报纸写文章。 这个提议倒是很让吕西安心动,毕竟他如今正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不过因为约瑟夫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所以他没敢直接表态。而约瑟夫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搞这些事情,绝对是在作死。所以他以吕西安的还小,主要精力还应该放在学习上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至于那些科普小文章之类的事情,约瑟夫也以工作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推脱了。 阿芒走了之后,约瑟夫便将几个兄弟叫到一起开会,给他们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势,以便统一思想,确定家族下一步的方针路线。 “拿破仑,吕西安,你们知道一支政治力量,比如说保王党,他们的力量源自于什么地方吗?”约瑟夫对围坐在桌子前的弟弟们问道。 这是个相当基础的问题了。至少在经过了多次的政治教育之后,这个问题的确是一个非常基础的问题了。所以拿破仑对这个问题基本上不屑一顾,根本就不理会约瑟夫的提问,甚至还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约瑟夫炒冷饭的鄙夷。 不过吕西安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任何政治组织的力量基础都是他们的财政基础。财政是万政之母,没有钱,任何政治组织都无法活动。一个组织的力量第一看他们能获得多少财政收入,第二看这些收入的运用效率。而他们的政治诉求也肯定和这些东西有关。” “嗯,我们先来看法国的第一个政治势力——王党。”约瑟夫道,“王党的钱从哪里来?” “主要是封建地租,还有一些王党也做生意。”拿破仑觉得这个问题稍微有了点意思,于是开口道,“另外有些大贵族,有很多的积累。还有就是外国人也能给他们一点钱。不过如今,地租什么的想都别想了。农民们才不会给呢。除了最为边远闭塞的地方,哪里的贵族都别想收得到地租了。至于生意,如果他们会做生意,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所以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只能是积累,以及外国人的资助。这两样东西都不可能持久,因此,他们的力量其实是最为虚弱的。他们必须在他们手中的钱消耗完之前,改变局面,否则,他们就只能出局。”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约瑟夫笑道,“如果你是路易十六,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要是路易十六。第一,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相信了,只有和王党同生共死了。第一,肯定还是出逃。当然,这会比以前困难很多,但是也不见得完全没有希望。对王宫的看守不可能永远严密。这里毕竟不是监狱。那么找个机会溜出来,然后骑上马逃出巴黎,然后只要外面接应的人准备好一辆轻便马车,就肯定能逃出去。接着就跑到里昂那边,然后发动战争——这是我觉得最好的做法了。”拿破仑说道。 “那么王后呢?”约瑟夫问道。 “那个奥地利傻娘们?”拿破仑说,“让她留在巴黎呀。带着她肯定跑不远。而且,如果巴黎人杀了她,那就肯定能引来其他国家的干涉。巴黎人也不会那么蠢。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国王会这样做吗?”吕西安问道。 “他才没那个判断和胆量呢。”拿破仑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王党的领袖也不是他。” “那如果你是王党的领袖,你怎么办?”约瑟夫又问道。 “你是说我是阿图瓦伯爵?”拿破仑道,“天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愚蠢的兄长?嗯,我要是阿图瓦伯爵,我就只能想办法挑起战争了。因为只有出现了战争,我才有胜利的可能,其他任何结果,对王党来说,都是慢性自杀。” “难怪王党现在反而和罗伯斯庇尔他们这么合拍呢。”吕西安在一边插嘴道。 “那么,我的兄弟。”约瑟夫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再来分析一下我们的上司,拉法耶特阁下的处境和应对方式吧。” “拉法耶特阁下?他的那帮子人都在这场革命中发了大财。所以他们最希望局面继续稳定下去。但是,看看指券,我们就知道,这种局面不可能持续下去。他现在还没想明白,还心怀幻想,如果他真的想明白了局面,他就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发动战争。” “说细致点。”约瑟夫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气。 “其实如果国王不出逃,如果国王当初能信任他——老实说,在那种局面下,我们的国王除了逃往里昂之外,对他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和拉法耶特结盟了。但是……拉法耶特阁下真是不幸,遇到了这样的一位国王。如今,他对内不能稳定局面,王党不可能和他合作,国王已经不被人民拥戴。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军队和战争,建立如同凯撒那样的军事独裁。不过我们的那位上司,未必有凯撒那样的决心和勇气,就算有,他也未必有那样的军事才能。而且他居然同意了用指券发军饷的建议,这个做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几乎都快赶上我们的国王陛下了。他也不想想,没有军队,他还有什么?” “那么雅各宾呢?”约瑟夫又问道。 “雅各宾的局面反而是最好的。”拿破仑说,“他们是反对党,政局越坏,对他们越有利。虽然他们在议会中人数不多,但是巴黎公社落到了他们手里。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挑动起义变得很容易了。只要如今的局面继续下去,巴黎人迟早要再次革命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议会的议席只要够捣乱就够了。如今的局面持续下去,只要不发生战争。他们获胜的几率反而是最大的。” “难怪前两天我在阿芒的报纸上看到罗伯斯庇尔的文章,他在那里呼吁,要尽可能的避免战争呢。”吕西安点头道。 第七十五章,热爱和平萝卜丝(2) 罗伯斯庇尔最近的确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强烈的反对议会中的一些强硬派的对奥地利发起先发制人的战争的论调。 任何时候,议会中总是充满了激进派的。因为一般来说,议员们是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负政治上的责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决定权。这样一来,议员就变得有点像东大吃国的以前的言官,可以毫无顾忌的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在一大群的议员中,某人如果想要引人注目,出人头地,成为议员们的领袖,就必须能有什么办法让大家在一片人头攒动中依旧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影;在一片人声鼎沸中,依旧能听到他的声音。 要做到这一点,第一种办法就像米拉波,长得比别人高半个头,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即使躲在人群中,也像萤火中在黑夜中一样,能被人一眼看到。加上天生的大嗓门,说起话来就像练过狮吼功,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人家的声音盖住。 只是,这种办法,对先天条件的要求太高,不是每个议员都有米拉波那样的本领的。事实上,自从米拉波被病魔战胜之后,法国议会中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所以剩下的那些议员就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那就是哗众取宠,用惊悚的话题,骇人的主张来吸引眼球。反正议员不用担责任,不就是胡说吗?谁不会?于是,越是无脑的诉至于情绪,越是不计后果的勇敢坚决,就越能引领潮流。 就像后世的花旗国,某大统领还是参议员的时候,多次提议,要和东大吃国断交,和蛙岛恢复外交关系。等他当了大统领,却完全忘了这些事,把自己当初说的这些话全当成了排放温室气体。只有我神皇大人,说退群就退群,说修墙就修墙,真是大花旗国历史上少有的赤诚君子。 议会中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不理性的观点就自然容易占上风。这时候从制度上来说,就需要拥有否决权的国王来踩刹车了。然而国王根本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踩刹车,因为他同样渴望战争。在王后看来,如果战争爆发,分裂中的法国根本就不堪一击。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在奥地利的刺刀的保护下重建王权。所以,国王根本无意于踩这个刹车。更何况,自从出逃事件之后,虽然议会已经认定国王是被挟持的,并恢复了国王的所有权限,但国王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议员的信任,他在这个事情上和议会唱反调,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按照拿破仑的分析,如今从利益上来说,真正会真心诚意的热爱和平的,就只有雅各宾俱乐部的那些人了。但是雅各宾的议席太少,在此之前的,他们能多次阻止斐扬派的图谋,靠的是和黑党的心照不宣的联合。即使如此,在议会中,他们也只能做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如今在这件事情上,黑党可不会站在他们这边,所以单靠他们,现在就连“败事有余”都做不到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罗伯斯庇尔将他的几个好朋友召集了起来,一起商量对策。 “大家都知道,如今发生战争,只会对哪些人有利了。”罗伯斯庇尔说,“如果战争失败了,不用说,革命的一切成果就都消失了,法国就会再次回到过去的状态。而如果战争胜利了呢?那有些人就可以以‘拯救了法国的英雄’的身份,建立起个人的军事独裁。所以,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的阻止战争。” “马克西米连,”马拉开口道,“我可以写文章揭露王室,呼吁人民警惕战争狂热中的阴谋。但能有多少效果,我不敢确定。你知道,我的文章,对于议会基本没有影响。” 马拉的《人民之友》报,在巴黎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了。尤其是在国王出逃前,他就在报纸上不止一次的提醒人民,提高警惕,防备国王逃走。一开始,他的这些说法被大多数人视为杞人忧天的无稽之谈,而马拉也被看做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但是事实却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所以如今《人民之友》在巴黎的影响力大大的增加了,但是因为立场问题,这个影响力却依旧限于巴黎的中下层。在议会中,马拉并没有足够的影响力。 “除非再发生一次革命……”圣茹斯特说。 “时机还不成熟。”罗伯斯庇尔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想办法促进时机的成熟。”圣茹斯特继续道。 “说说你的想法?” “我们可以在议会中提出一系列有利于巴黎人民,却必然会被议会否决的提案,比如说限制粮食的价格,禁止投机活动,控制指券的发行,避免滥发。(其实后来,雅各宾派上台后,也没有少发指券)”圣茹斯特说,“他们肯定会否决这些提案,而他们每否决一次,人民就被教育一次,他们对那些老爷们的议会就会多失望一次,他们的怒火就会烧得更旺,到了一定的时候,到了他们彻底看清了如今的这个议会并不能代表法兰西的时候,他们就一定会再次发起革命的。” “可是,路易,这样做也会加速他们发动战争的脚步的。”罗伯斯庇尔说,“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要做。但是我们现在,急需一种能拖住战争的脚步的办法。哪怕只拖住一会会儿。拉法耶特已经在给他手下的兵发指券作为军饷了。这自然在军队和国民自卫军中带来了一系列的抱怨。这毫无疑问,会损害他对军队的影响力。我们只要拖住他一会儿,他就当不了凯撒!” “约瑟夫·波拿巴在拉法耶特手下,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们不如去和他商量一下,也许他会有办法。”圣茹斯特说。 “找他?”罗伯斯庇尔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波拿巴先生其实很不愿意干预到我们的这些事情中来。而且上次他已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并因此受到了一定的损失。最近拉法耶特调动了他和他兄弟的岗位,将他们从一些要害的位置调开了。” “波拿巴先生不会因此在意的。”圣茹斯特道,“波拿巴先生的确不太愿意过多的干预政治,他的兴趣更多的在大自然那边——这很自然,因为他在那些事情上非常有天赋。但是上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波拿巴先生是一个有道德的,正派的人。他对法兰西,对革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我觉得只要我们向他伸出手去,只要他能,他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你们说的是那个科西嘉贵族?”马拉带着嘲讽的语气开口了,“一个贵族,竟然能这样的得到你们的信任?” “科西嘉的贵族也能算贵族?”圣茹斯特说,“再说,贵族也不见得都不可靠,平民也不见得都会忠于革命,比如……” “好吧,路易,我知道你虽然不是贵族,但是你的名字中到底有个‘德’。但是你就觉得他能有办法?他难道是智慧的所罗门?他要是真的这么聪明,他就不会解不出那个‘四色问题’了。(显然,在‘四色问题’上受到的挫折还是让马拉有些耿耿于怀)办法不一定在他那里,我这里一样有办法!” 圣茹斯特听到马拉拿他的名字中的那个“德”字说事,本来很想要立刻就和他争执起来的,但是听到他后面自称有办法,便强忍住心中的怒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马拉朝着圣茹斯特翻了个白眼,却不理他。马拉长得很丑,他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像其他的大多数的丑人一样,他最恨的就是那些长得帅的家伙,更何况圣茹斯特这种帅得几乎都要违背自然规律了的家伙,自然就更让马拉看着就生气。 “马拉先生,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罗伯斯庇尔开口了。 马拉可以给圣茹斯特白眼看,但是却不能这样对待罗伯斯庇尔。于是他便开口道:“拉法耶特是个伪君子,而且是个胆小鬼!我们直接叫破他的阴谋,他就没胆子这样做了……” 说到这里马拉夜枭般的笑了起来:“呵呵呵,说不定,为了自证清白,这个伪君子还会做出和我们一起努力,避免战争的样子呢。罗伯斯庇尔先生,做这种事情,我的报纸效果有限,您最好亲自发表一些这样的文章。相信我,一定行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些伪君子了。” …… 会议结束后,马拉迅速的就离开了,圣茹斯特也向罗伯斯庇尔告别。罗伯斯庇尔看出圣茹斯特的情绪似乎不太高。便对他道:“路易,马拉这人就是这样,浑身是刺。他和谁说话,都能把人家气个半死。但是你对他的态度不要太往心里去,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对革命非常忠诚,本人也廉洁而自律。接触多了,你会知道,马拉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的。” “罗伯斯庇尔先生,”圣茹斯特说,“我并不会因为马拉的态度,就对他有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他的那个办法真的能管用吗?” 第七十六章,热爱和平萝卜丝(3) 依照商量出来的套路,罗伯斯庇尔开始在很多的报纸上发表文章,猛烈地攻击拉法耶特正在阴谋发动战争,好破坏民主,当独裁者。他说,巴黎人民,乃至整个法兰西人民都应该擦亮眼睛,警觉起来,挫败这个野心家的阴谋。 “如果真的让拉法耶特的阴谋得逞,法国就会沦入比过去的那些封建帝王的专制下更为悲惨的境地。因为无论怎么说,路易十六还是一位正统君王,但是拉法耶特是什么?一个僭主而已!那么人民在巴士底狱,在前前后后的斗争中流出的血就全便宜这个僭主,这是不可容忍的!——嗯,那个罗伯斯庇尔虽然是个乱党,但是他这一段话对拉法耶特的揭露还算是犀利。”罗多尔夫伯爵看着手中的文章,向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笑道,“我们就把这篇文章刊登到《正统法兰西》上面吧。” “伯爵,在《正统法兰西》上面刊登这样一个叛逆的文章,会不会有损我们的……”那个年轻人有点迟疑的问道。 “所以,菲比斯,这件事还要麻烦你,给这篇文章,配上一个编者导读。对这文章中的谬误和僭越,要大加批判,让人们认清那些叛逆的真面目,对这些说出了少许的实话的地方,也要给以点评——能利用一篇文章,揭露两种叛逆,这还不好吗?”罗多尔夫伯爵笑道。 “您说得对,伯爵先生。”菲比斯回答道,“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能把这些叛逆都挂在路灯杆子上!” “会有那么一天的,菲比斯,不要着急,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有那么一天,雅各宾分子和拉菲分子都被吊在路灯杆子上发臭的!但是为了这一天,我们必须立刻工作起来。” …… “奥地利人胆敢向伟大的法兰西发出威胁,这绝对是对法兰西的威严的不可容忍的冒犯。那些奥地利人大概忘了法兰西的刺刀和军靴是什么样子的了。我不明白,在法兰西受到这样的侮辱的时候,居然还有孬种跳出来呼吁和平……”罗伯斯庇尔读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伯斯庇尔先生,别人在这样诋毁您的声誉,您居然还笑得出来。”圣茹斯特愤愤不平的道。 “声誉?罗伯斯庇尔的声誉?”一边的马拉哈哈大笑了起来,“罗伯斯庇尔居然会有什么声誉?罗伯斯庇尔的声誉不早就是叛逆,匪徒了吗?我觉得刚才的文字中,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了呢。要是我来骂他,绝不会只是这样。” “马拉先生,这并不是王党所属的报纸上的文章,也不是拉菲俱乐部的报纸的文章。这是那些中间派的报纸的文章。”圣茹斯特道。 “是那些骑墙派的文章。”古斯曼在一边插嘴道。古斯曼是马拉的死党,正如圣鞠斯特是罗伯斯庇尔的死党一样。 “是的。”圣茹斯特说,“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需要让这些骑墙派站到我们这边。” “别做梦了!”马拉说,“让我猜猜,你手上的这张报纸的名字是什么?应该是《巴黎生意》吧?它的主子是克拉维埃尔,那个银行家对吧?一个银行家,怎么可能不喜欢战争?罗伯斯庇尔既然公开的反对战争,老实说,他们对他还这样客气,实在是太温和了。另外,你不是提出要让让我们的人提出限制粮食价格什么的吗?如果我们提出这些,就会被骂得更厉害的。” “这是必要的代价,路易。”罗伯斯庇尔平静的说,“现在的关键就是,拉法耶特准备怎么反应。” …… 拉法耶特会如何反应?事实上,拉法耶特还没有反应。拉法耶特如今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还来不及就此做出反应。而且拉法耶特发现,自从罗伯斯庇尔攻击自己试图发起战争之后,貌似倒是有不少的中间派在帮自己反击罗伯斯庇尔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先缓一缓,看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再做回应。 这样拉法耶特又缓了两天,缓了两天之后,他突然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因为他发现,的确很多人都在攻击罗伯斯庇尔,但是他们攻击罗伯斯庇尔,都是攻击他太过软弱,居然害怕奥地利这样一个天主教国家的武力威胁,不知道法国才是天主教国家中最能打的吗?不知道法国最擅长的就是吊打天主教国家吗?真是法国人的耻辱! 而拉法耶特最为关心的,也就是他并没有成为军事独裁者,破坏民主的意图这件事,却根本没人提到。他们不但不提,反而有人表示,如果能打败外敌,有个凯撒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拉法耶特知道,这些人说“有个凯撒没什么不好的”,但那不过是骗自己支持开战的手段而已。如果自己真的要当凯撒,只怕那些现在这样说的人,说不定立刻就会从他背后给他一刀,然后还要站在他的尸体边,留着眼泪发表一篇极为精彩的,名为《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啊,错了,应该是《我爱拉法耶特,但我更爱法兰西》的演讲,然后就把法兰西变成一个共和国。 而且拉法耶特也知道,军队目前的状况不太好,现在还不是打仗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拉法耶特的确需要战争,但是和王党不一样,他需要的是一场胜利的战争,是一场又准备的战争,如果这个讨论太过热烈了,国会立刻通过了宣战的决定,那对他反而不利了。 “这样的状况必须立刻停止下来!”拉法耶特知道舆论的重要性,因为他当年在北美的时候,就知道,北美战争的准备和组织就和当地的舆论密不可分。 于是拉法耶特控制下的媒体开始行动了起来。他们一方面攻击罗伯斯庇尔,但是在另一方面,他们也向人们宣传虽然法兰西从不畏惧战争,但是“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而且拉法耶特绝没有当军事独裁者的念头。 虽然拉法耶特对罗伯斯庇尔越发的痛恨了,但在事实上,至少在延缓战争的问题上,拉法耶特也成了罗伯斯庇尔的同盟者。 这使得拉法耶特和罗伯斯庇尔在中间派中的声望都下降了不少。这很正常,因为中间派的那帮子人,其实就是后世被人们称之为吉伦特派的那帮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大商人,大银行家。对于他们来说,战争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只要最终的结果不是亡国灭种,对他们来说,战争就不是坏事,所以,如今明确的表示反对战争的人就都是在挡他们的财路。 不过拉法耶特也知道,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即使是斐扬俱乐部的人,其实在内心中,也是在期待着战争的。拉法耶特也许真的不想当军事独裁者,但是,在斐扬俱乐部中的很多人之所以愿意跟随他,其实就是期待着他能成为一位凯撒一样的军事独裁者。如果拉法耶特表现得太让他们失望,那他们也可能…… 银行家克拉维埃尔正在自己位于赛尔凡多尼街的住宅中接待一位客人。这位客人也叫约瑟夫,不过他信富歇。 “谢谢你,富歇先生。”克拉维埃尔说,“您给我提供的那些信息,对我非常重要。拉法耶特阁下实在是……” 说到这里,克拉维埃尔摇了摇头,却并不再继续往后面说了。 “拉法耶特先生过于顾全大局了。”富歇说。 “但是,我们并不需要维持如今的那种大局。我需要大局有变化。富歇先生,不知道您能为我提供一些什么帮助?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讲道德的人,从来不会亏待任何帮助过我的人。”克拉维埃尔望着富歇,慢慢的说道。 “您需要战争?”富歇问道。 “是的。”克拉维埃尔简短地回答道。 “但是我听说,因为可能的战争,和动荡的局面,您的银行的一些贷款存在难以收回的问题。所以很可能都无法保证你的银行中的存单能正常取出。”富歇又问道。 “啊,您也听到这个传言了?”克拉维埃尔笑了,“所以我需要尽快的有更动荡的事情。” “这有些难度,不过您的洗一次行动,并不需要那样大的动荡。”富歇道,“另外,我可以帮你和另一位朋友牵个线……” …… 这天上午,约瑟夫照例去上班,在路上却正好遇到了满面愁容的卡诺。 “怎么了,拉扎尔,你好像有心事?”约瑟夫问道。 “约瑟夫,你的钱存在哪家银行?”卡诺却反问道。 “有一些在克拉维埃尔银行,还有一些在……”约瑟夫回答道。 “哎呀!”卡诺道,“你听说了没有,克拉维埃尔银行刚刚宣布,因为投资与农业的钱,受到外省的叛乱的影响,一时难以收回,所以他们要暂时停止取款业务——也就是说,你拿着存单,也没法在他们那里取钱了!” 第七十七章,顺路财 约瑟夫听了,却并不惊慌,只是皱起眉头来想了想,然后道:“拉扎尔,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的办公室里面去说吧。” 约瑟夫便和卡诺一起进了办公室。 卡诺在约瑟夫办公桌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约瑟夫则先去关了门,然后在卡诺的面前坐了下来。 “拉扎尔,是不是已经有人用折价收购克拉维埃尔银行的存单了?”约瑟夫问道。 “你知道这个事情?是的,已经有人在用七折的价格在收购克拉维埃尔银行的存单了。约瑟夫,你说我该不该卖出一点。说实话,白白地损失百分之三十,很不甘心。但是我又担心,要是持续下去,可能损失会更大。”卡诺皱着眉说道。 约瑟夫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拉扎尔,你手上还有闲钱吗?” 卡诺完全没有跟上约瑟夫的思路,他以为约瑟夫是想要资助他,便说道:“没多少钱,不过暂时支持生活还是够的。约瑟夫,我记得你家里有好几个兄弟要你负担——当然,拿破仑如今也能帮你一些了……” “拉扎尔,”约瑟夫笑了,“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想,也许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约瑟夫向两边望了一下——门关着,办公室里面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于是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拉扎尔,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支持基本的生活之外,你还有能活动的钱,包括存在其他银行的,能够取得出来的钱,都取出来,然后尽可能的去收购克拉维埃尔银行的存单吧。” “啥?”卡诺睁大了眼睛盯着约瑟夫,最后他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约瑟夫的额头,“约瑟夫,你没生病吧?” “放心,我没病。”约瑟夫说,“拉扎尔,如果说银行会受到哪些地方的叛乱的影响,还有人比我们更清楚的吗?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叛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难道还不知道?拉扎尔,这一段时间里,各地的叛乱比起前几个月,多了很多吗?” 话说到这里,卡诺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几个月的叛乱是多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多太多。” “对呀,这种到处都是叛乱的情况,持续快一年了吧?这一年的时间里,克拉维埃尔先生应该已经相当熟悉这样的市场局面了,克拉维埃尔先生虽然说不上是金融界的亚历山大大帝,但至少也是个蒂雷纳子爵(三十年战争中,法军将领。被誉为路易十四时期法兰西最锋利的宝剑。)。要说他突然因为已经很常见了的突发风险,导致银行面临破产,无法兑现存款,拉扎尔,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约瑟夫,你是说,这些传说都是假的?克拉维埃尔银行根本没遇到什么危机?那克拉维埃尔先生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卡诺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因为正在购买那些存单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克拉维埃尔先生的人!你等着,要不了多久,存单的收购价就会变成六折甚至是一折。克拉维埃尔先生用这样的价格把存单买回去,然后存单就可以正常存取了,再然后……还用说吗?”约瑟夫道。 “这……这样也行?!”卡诺浑身都颤抖起来了,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站起身来说,“这……这不是在抢劫人民吗?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拉扎尔……拉扎尔,你不要这样激动,我们……你别说,这还真的不触犯法律。”约瑟夫也站起身来,试图安慰一下卡诺。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黑心的事情!”卡诺说,“约瑟夫,我们一起去找将军,他应该有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 约瑟夫看着卡诺的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知道自己拉不住他,不过他可不愿意和卡诺一起去找拉法耶特。这种挡着人家赚钱的事情,在危险指数上和挡火车相当接近。 “拉扎尔,你冷静一下。”约瑟夫说,“你以为将军他不知道现在巴黎到处都是这样的事情?你以为将军会管这些事?克拉维埃尔先生可是一位有影响的体面人,将军阁下要控制住如今的局面,很多地方也需要克拉维埃尔先生以及一大批和他一样的人的支持。将军如果站出来阻止这件事,就是站在了这样的一大批人的对立面,将军真的要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在政治上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将军阁下,他是不可能站出来制止这件事的。” 卡诺楞了一下,看得出他很是犹豫。最后,他还是说:“约瑟夫,你说的可能有道理。但是我不去试试,始终不甘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约瑟夫说。 约瑟夫当然知道,拉法耶特对自己已经有看法了,这个时候他如果和卡诺一起去,拉法耶特多半会认为是自己在挑唆着卡诺将他的军。不过反正已经得罪过拉法耶特了,而且拉法耶特这个人看上去也不是个会随便把人挂路灯的人,也不在乎再得罪他一下了。但是自己这样做,卡诺一定能看出自己顶着的压力——卡诺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他此前只是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如今他既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他自然明白自己和他一起去当中表现出来的对友谊的珍视,对他的支持。在约瑟夫看来,如果以进一步得罪拉法耶特为代价,进一步获得卡诺的友谊,其实还是很划算的。 不过这个时候,卡诺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想了想道:“约瑟夫,你就不要去了。你和将军之间已经有一些误会了。你现在去的话,将军可能会对你有更多的误会。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拉扎尔……”约瑟夫说。 “一会儿我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卡诺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然后掉头走了出去。 约瑟夫叹了口气,然后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开始干活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约瑟夫从文案中抬起头来,就看到卡诺推开门走了进来。 约瑟夫便站起身迎了上去,等卡诺进了门,他便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样?将军怎么说?”约瑟夫问道。 “和你估计的一样。当然,他的理由是我没有证据。”卡诺摇了摇头。 两个人便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卡诺开口道:“约瑟夫,你刚才说起,我们可以去购买那些存单?嗯,你这里能拿得出多少钱?” “拉扎尔,你?” “与其让那些黑了良心的家伙把钱都弄去了,不如我们截留一部分。钱在我们手里,好歹还能做点好事,到了克拉维埃尔这样的人手中,只能害更多的人。”卡诺道,“以前我看《人民之友》,那个叫马拉的嚷嚷说,要把那些银行家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挂在路灯上,我还觉得他太过偏激,如今看来,这家伙说的也不见得完全没道理。我们如今的政府,对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宽容了!” 对于如何弄钱,说实话,卡诺并不精通。不过卡诺的数学水平很高,一些问题,只要一点透了,他明白起来也很快。最后,卡诺对约瑟夫说:“约瑟夫,我大概能拿出四千里弗尔。不过我如今太忙,这些钱就交给你,你来帮我操作一下。” “拉扎尔,你很忙,我就不忙了吗?”约瑟夫说。 “得了吧,约瑟夫。”卡诺说,“你现在的工作量,比以前你管着红军那会儿,少了差不多一半。你那会儿都有时间抽空写论文,现在你跟我说没时间?” “说不定我在追某个小姑娘呢?”约瑟夫说。 “真的?嗯,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卡诺信以为真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约瑟夫赶紧否认。 “啊。那你怎么会没时间?嗯,说起来你也的确该去找个小姑娘了。怎么,向你这样优秀的青年,还没有一位姑娘爱上你吗?”卡诺说,“要不要我让给你介绍一个?” “算了吧。”约瑟夫说,“至少在法兰西的危局真正稳定下来之前,我觉得还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从卡诺这里,约瑟夫拿到了四千里弗尔,接着他又从拉瓦锡——嗯,是化学家拉瓦锡,而不是他的侄儿——那里,借到了六千里弗尔,再加上自己手里原有的五千里弗尔,凑了个一万五千,然后开始投身到这次投机活动中去了。 后面的发展果然像约瑟夫预计的一样。在此后的半个月里,克拉维埃尔银行的存单在市场上迅速的打折,先是八折,接着是七折、六折,最后终于形成了恐慌,甚至跌破了二折,最不值钱的时候,存单的价格,只有账面价值的百分之十四左右。 约瑟夫不算很贪婪的在存单打二折的时候杀了进去,将手中的一万五千里弗尔换成了七万五千里弗尔的存单。几天后,克拉维埃尔先生宣布,他度过了危机,现在可以完全兑付所有的存单。约瑟夫手中的期望五千里弗尔的存单,现在就真的变成了七万五千里弗尔了。去掉给卡诺的两万,还给拉瓦锡的六千(包括利息),在无声无息中,约瑟夫给自己赚到了四万四千里弗尔。 “在混乱时代,抢钱真实太容易了。”约瑟夫感叹道,“难怪有人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都要抢一把。” 第七十八章,宣战(1) 虽然罗伯斯庇尔和拉法耶特都在试图拖慢法国走向战争的步伐,但是在黑党和中间派的推动下,法国依旧一步步的走向战争。 在这个问题上,原本并没有什么组织的中间派也开始团结了起来,说起来,将中间派团结起来的人并不是原本的中间派,而是雅各宾俱乐部中的一个成员——雅克·皮埃尔·布里索·德·瓦尔维尔。 布里索最初以买文为生,曾经追随过奥尔良公爵。奥尔良公爵出使英国后,他又跟随了拉法耶特一段时间。路易十六出逃事件之后,他开始转向支持共和,并在俱乐部中和拉法耶特发生了直接的争执。因此在雅各宾俱乐部的那次分裂中,他站到了罗伯斯庇尔的这一边。 在新的选举中,他作为巴黎的代表,成为了国民议会的议员。在那里,通过某人,他又和克拉维埃尔成了朋友。 国民议会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在那里,越是表现得激进的议员,越是容易得到关注,越是容易成为“有影响”的议员。而这种环境,让布里索的政治见解在两个方面都变得更加的激进了。 第一个方面是对共和制的推崇。在国民议会中,大部分的中间派都不再信任国王,对国王的攻击,非常的容易得到喝彩。于是布里索首先提出了“流亡者法案”,将矛头指向了那些流亡在外的贵族。他指责那些贵族策动了“劫持国王”的事件,阴谋发动叛乱,是法兰西的敌人,然后便提出要对这些人进行惩罚,比如说勒令他们回国接受审判,(当然,那些流亡贵族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就肯定不可能回来。)如果他们拒不回国,法庭就可以缺席审判他们,给他们定罪,处以各种针对他们个人(当然这类判决执行不了)以及他们的财产(这个非常可执行)的刑罚。 布里索让大家相信,通过“流亡者法案”,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甚至是解决指券超发带来的问题。 指券这个东西,当初是以教会的地产作为抵押发行的。如果政府真的能严格的按照教会地产的数量来发行的话,那这些指券自然能通过教会的土地逐渐的被销售而渐渐收回,自然也就不存在通货膨胀的危险。 但是一开动印钞机,就立刻有钱花。这样的来钱方式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以至于没有多少政府,尤其是朝不保夕的政府能忍住不乱开印钞机。结果政府到底印了多少指券,只怕政府的人自己都不一定清楚了。据传言印出来的指券都够把教会的那些地产买个好几遍了。这么一来,指券自然就贬值得一塌糊涂,虽然还没弄到后世某些国家,需要用“京”(10的16次方)作为货币计量单位的地步,但是不断贬值的指券,还是给国家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如果能没收了那些逃亡贵族的土地,用这些土地作为指券的抵押,那么指券的问题大概就能暂时的缓解了。(当然,如果继续印,迟早还是要翻车的,但那不是以后的事情了吗?以后的事情,管那么多干啥?) 这个议案在议会自然是毫无问题的通过了。黑党当然会反对这个议案,拉法耶特呢,他不希望对贵族太过紧逼,也表示反对。但是中间派再加上雅各宾的人,在议会中已经是大多数了。(何况拉菲派的有些人也不太坚定) 接着就像布里索希望的那样,这个法案被国王否决了。依照宪法,国王对议会通过的法案有否决权。国王当然知道,否决这样的议案,肯定会激怒议会,但是如今王党已经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力量了,他同样别无选择。 这个被否决的议案,却大大的增加了布里索的声望。既然这样的招数有用,那么自然就会被再次使用。紧接着布里索又提出了关于停止给拒绝效忠的教士发放工资的议案。这个议案自然又被国王否决了。 通过这样的一系列操作,布里索成功地在议会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声誉,同时在克拉维埃尔以及其他的一些先生的支持下,他成功地将很多的中间派团结在了自己的周围,并且顺便给路易十六又赢得了一个“否决先生”的外号,让他“死不改悔的封建头目”的形象越发的深入人心。 至于第二个激进的方向,那就是战争。 既然得到了克拉维埃尔先生以及他的朋友们的协助,布里索自然要为他们的利益说话。当然布里索对外不会这样说。布里索在宣传战争上面的口号是“输出革命”。 拉法耶特一直在强调法军内部有很多问题,战斗力难以保证,并以此拖延战争;而罗伯斯庇尔则一直将攻击的矛头指向可能的“军事独裁者”。 如今布里索针对拉法耶特的说法,他的回应却是,法国军队有问题,其他国家的军队更有问题。 他认为,法国人民的革命,鼓舞了整个的欧洲,大部分欧洲国家的人民都期盼着革命,他们对法国革命军队的期盼,便如“久旱而望云霓”。一旦战争爆发,法国军队在战争中那就是“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哪里有打不赢的道理? 而对于罗伯斯庇尔的说法,他也加以讽刺。认为他居然相信外国封建君王的善意,而且居然小看法国人民的爱国热情。 在布里索的领导下,中间派迅速的汇聚了起来。一大批人,包括维尼奥,罗兰夫妇等等,都团结在了布里索的周围。而他们一旦团结起来了,战争就走近了一大步。 11月29日,议会通过决议,要求国王立刻想特里尔选帝侯发出警告,勒令他立刻解散他境内的法国流亡贵族的军队,否则法国将采取包括武力在内的各种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这一次,“否决先生”没有再否决这个决议,而是立刻就批准了这个决议并向特里尔选帝侯发出了警告。 特里尔选帝侯是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公。理论上威胁对他使用武力,就是在威胁向奥地利使用武力。路易十六,还有玛丽皇后此前一直等着说了大话的奥地利皇帝向法国发动进攻,但是皇帝陛下装了一个B之后,就跑了,一直都没再提说要和法国兵戎相见的事情了。此时,法国议会能通过这样的一个决议,在国王和王后看来,那真是要睡觉正好碰到了枕头。 在发出了警告之后,国王和王后就盼望着皇帝大怒,然后神圣罗马帝国的大军就杀将过来,接着就可以把议会里面的那些家伙一个一个的挂路灯。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国王和王后的期待。 莱茵河那边的封建君王们在法国发出的警告面前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就像法国人担心自己内部乱七八糟的势力太多,真打起来会不会有带路党一样,那帮子“神圣”的“罗马人”,同样担心自己这边的老百姓,会相信了法国的异端邪说,跟着法国人弄起了什么革命。 而且,这真的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在这些国家里甚至都已经有人无耻的侵犯法国的知识产权,自己建立了一批“宪政之友俱乐部”。法国国内有多少带路党,那帮子德意志选帝侯不清楚,(虽然那些流亡贵族们将法国国内的带路党说的很多。但是谁都知道,那肯定是吹了牛逼的,因为如果法国国内保王的力量那样强,他们何至于变成了流亡者呢?)但自己这边的带路党有多少,他们心里可是很有数的。 于是这些选帝侯们立刻就怂了。他们一边派人到维也纳,请求皇帝的保护,一边派人去法国,表示这全是误会。 当然,如果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爆个种,站出来带头对抗法国,说不定他们还能狐假虎威一下,然而,罗马的皇帝在实际上却被东罗马的女皇牵制住了,虽然女皇是世界上所有国家中,表现得最仇视法国的,但是如今,女皇实际上起了法国保护者的作用。 倒是西班牙国王跳出来叫了两声。毕竟,西班牙国王也姓波旁。然而,西班牙国王的叫声却格外的软弱,无非是希望法国能尊重其他国家主权,不要动不动就以武力相威胁。这种叫喊,除了展现自己的怯懦,就没有其他任何作用了。 “罗马皇帝”不得不和普鲁士国王进行紧急磋商,以寻求应对之策。同时派人前往英国,寻求英国的帮助。然而,英国很明确地表示,英国对于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表示理解和尊重,并愿意保持善意的中立。 这其实非常正常,因为如果英国也加入到反对法国的大合唱中,说不定真的能吓住法国,然他不敢乱动。要知道,英国人可不信天主教。但是英国人已经很清楚了,奥地利皇帝根本不愿意和法国开战,如果英国人加入进来,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和俄国人抢波兰了。相反,如果英国人保持中立,那法国人受到了鼓励,说不定就真的要打起来了。 在欧洲,法国人爱美食和美女,意大利人爱美女和艺术,而英国人呢?英国人没有其他的爱好,就喜欢看到欧洲大陆在燃烧。 在和普鲁士达成一致之前,奥地利皇帝也只能保持克制,让莱茵的那些选帝侯们解散掉流亡者的军队,而这种软弱,也进一步的鼓励了法国的好战力量。 帮哥们推荐一本书:《打搅南宋》冯妙指著 第七十九章,宣战(2) 利奥波德皇帝的种种举动都被法国人,至少是大部分法国人视作是害怕法国的表现。于是小公鸡们的自信心顿时爆炸了起来。如此一来,反对战争的罗伯斯庇尔,以及主张慎重对待战争的拉法耶特,都被人看成了胆小鬼。 在主动退出这一届的议会选举之后,罗伯斯庇尔的名声一度很好。对于罗伯斯庇尔这样的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力量的人来说,名誉上的损失是相当沉重的。事实上,在经过这样的损失之后,罗伯斯庇尔再也没有变化的空间了,他几乎只能死死的依靠最底层的支持了。 而拉法耶特同样损失惨重,作为一位将军,他的力量和声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胜利。如今他却被人们普遍认为缺乏胆量。这对于一位将军来说,也几乎是不可容忍的。因此拉法耶特同样被大大的削弱了。而如今控制在共和派手中的巴黎公社趁机加进了对国民自卫军的渗透——本来从理论上来说,国民自卫军就是归巴黎市政府管理的。当初公社在巴依手中的时候,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如今,局面却不一样了。 两个反对战争的人都被削弱了,战争的步伐自然就加快了。 另一方面,利奥波德皇帝也没闲着。他和普鲁士进行了双边谈判,试图达成一个针对法国的联盟。普鲁士人知道皇帝的困境,自然乐得借机会狮子大开口,双方继续讨价还价。但与此同时,法国的好战的调门却越来越高了。 为了压制住法国的冒险冲动,新年刚过,利奥波德皇帝再次发表了一个宣言。对法国进行恫吓,宣称如果法国不老实,就要碾碎他们。同时他向法国提出,法国必须保证国王的合法地位不受威胁,法国应该把那些极端的共和派从议会中驱逐出去。 这个声明当然只起到了反面的作用,作为回应,法国议会立刻提出,组建三个军团,用于对奥地利的战争。渴望战争的国王夫妇自然不会否决这样的决定。更何况这个决定还意味着,他们可以将一直让他们痛恨的拉法耶特从巴黎踢出去。 以拉法耶特的身份,自然会被任命为军队的指挥官。如果是一年前,他肯定会成为法军的总司令,但如今,他却只被任命为三个军团中的一个军团的司令,带着部队前往法国和比利时的边境。而最为重要的总指挥的位置却落在了一个新人,迪穆里埃手中。 迪穆里埃在七年战争中立过功劳,被提升为上校。后来又进入外交部门,从事一些外交活动。1790年,他加入了“宪政之友”俱乐部,是米拉波的好朋友。米拉波在和王室的通信中,也曾经向国王推荐过他,称道他忠勇可嘉,足以顶替拉法耶特。 在“宪政之友”分裂的那个晚上,他坚定地站在了拉法耶特的对立面。但他并不是站在了罗伯斯庇尔这边,很快,他就成了布里索的密友。 所以在这个时候,除了拉法耶特,迪穆里埃几乎能得到各方面的支持。在这个时候,几乎一下子就成了整个法国政坛上,举足轻重的角色。 看到法国人要来真的了,利奥波德皇帝赶忙向普鲁士做出让步,于是双方达成了一个共同保护莱茵地区的同盟,按照这个同盟,两国将各派出五万人的部队,用于抵抗法国可能的侵略。 但是利奥波德皇帝依旧不想和法国开战,因为开战的风险实在太大。所以他还在试图通过外交解决问题,并没有立刻发出动员令。 据说这位皇帝对身边的近臣说:“法国人在对天主教国家的战争中,吃过亏吗?” 然而,皇帝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在这样的操劳中突然病倒了,而且很快就蒙天主召见了,变成了先皇。新皇帝弗朗斯瓦二世早就对先皇的胆怯非常不满了。他一登基,几乎立刻就下达了动员令。 动员令虽然发布了,但是军队真正动员起来,还需要时间。而法国人一得到奥地利动员的消息,立刻就通过决议,要求向奥地利宣战。 对于这个决议,国王和王后早就是望眼欲穿。这时候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签署了。接着在三月十六日,路易十六在议会发表讲话,正式向奥地利宣战。 而这个时候,普鲁士还没来得及进行动员,直接面对法国的就只有奥地利了。为了自保,奥地利将原本按照他和普鲁士的协议,将用于进攻法国的五万军队调到比利时,以防御法国人的进攻,自己重新再动员一批军队用于进攻法国。 普鲁士当即对奥地利将军队挪作他用表示抗议,并宣称,在奥地利的那五万军队到位之前,普鲁士不会进行战争动员。在和奥地利磋商之后,普鲁士降低了要求,并于五月四日开始进行军事动员。不过,到他们准备完毕,估计至少要到七月份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可是没有什么“冷启动”、“军营攻击”,“快速反应”的能力的。 另一方面,奥地利还想要吧瑞典也拉进来。然而,这次上帝又站在了法国这边,瑞典国王遇刺身亡,瑞典国内顿时乱成一团,再也不顾上干涉法国的事情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实际上给了法国人提供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完善自己的军事准备。然而,这三个月,法国人也没干出什么像样的事情。 法军野战部队中缺额特别多,而且士气低落。而国民自卫军呢,虽然不存在上面的两个问题,但是它却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国民自卫军是各个地方的民兵,他们是为了保卫家乡而建立的,所以他们不愿意离开家乡作战。 而如今法国打算发起先发制人的攻击,结果国民自卫军排不上用场,剩下的法国野战军呢,一共六万多人,开始入侵比利时。虽然法军人数上多于奥地利守军,但是法军组织混乱,而且上上下下都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比利时人会趁机发起反对封建制度的起义上面。而比利时的那些革命派呢?则希望能依靠法国军队击败奥地利人,然后再发动起义。 大家都相互指望着,结果呢,自然很悲剧。4月29日,法军和奥军相遇,双方刚一接触,法军就发现原定来接应自己比利时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法军注意到奥军防御坚固,认为攻击无望,指挥官便下令撤退,没想到因为指挥混乱,撤退变成了溃退。奥地利人惊愕莫名,目瞪狗呆的看着人数占优的法军突然就崩溃了。法军大队人马乱成一团,战场上丢满了武器和法兰西王国的白色鸢尾花旗帜,指挥官迪永也莫名其妙的死在溃军之中。 消息传来,在附近的法军将领卡尔勒立刻率军撤退。卡尔勒一撤退,拉法耶特的侧翼就暴露出来了。然后,拉法耶特也不得不跟着撤退了。 这场失败,让法国丢尽了脸,前线的那些指挥官们的声誉也都跟着彻底完蛋了。如果说以前人们提起拉法耶特,想到的还是北美战争的英雄的话,现在提到他,人们都会用不屑一顾的语气道:“哦,就是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见奥地利人,就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飞跑回来了的胆小鬼呀!” 事实上,卡尔勒跑得比拉法耶特早,但是大家却都集中火力攻击拉法耶特。谁让他名气更大呢? 为了挽救危局,法国政府开始疯狂的印刷指券,随之而来的是惊人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使得城市中的市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顺便说一下,克拉维埃尔抓住这个机会,将此前的花样原封不动的又玩了一遍,而且居然又成功。可见人类的记忆里水平和鱼类并没有本质区别。当然,约瑟夫和卡诺借这个机会,又免费搭了一次火车。)罗伯斯庇尔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朋友——丹东(在布里索上台后,对他的追捕取消了,丹东就又回来了)、马拉一起,开始大造舆论,他们宣称,法军在前线的溃败,是因为国内的破坏分子,王党分子和敌人勾结造成的。并直接指责国王就是这些人的总头目,要求对国王加以审判,并将法国变成一个共和国。 拉法耶特知道,局面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他决定拼死一搏。他派出使者,和奥地利将领梅尔西商议停战,以便他能带着这支军队回巴黎去发动军事政变,解救国王,挽救君主立宪制。然而,梅尔西接到奥地利皇帝的命令之一就是拖住拉法耶特。他知道,法国国王最不相信的人就是拉法耶特。结果,拉法耶特的停战要求自然就被无视了。 拉法耶特丢下部队,一个人秘密回到巴黎,试图将城西富裕地区的国民自卫军调动起来发动兵变。然而,国王反对他的做法,没有宫廷的合作,他并没有动用这支军队的办法。最终只能怏怏而去。 与他几乎同时离开巴黎的还有迪穆里埃,他知道革命已经迫在眉睫,于是他辞去了陆军部长的职务,离开巴黎,亲自到北方前线担任前线总指挥。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要以前红军的总指挥约瑟夫·波拿巴和他的兄弟拿破仑·波拿巴和我一起去北方,担任我的参谋。” 第八十章,瓦尔密(1) 除了把波拿巴兄弟打了个包之外,迪穆里埃还将整个的红军全都带上了。虽然卡诺愤怒的进行了抗议,(卡诺认为,调走约瑟夫,会让后方战争准备的效率大幅度下降,而把“红军”派上前线,那简直就杀杀鸡取卵。)但是迪穆里埃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就全靠前线的这一战了,要是自己战败,那给别人留着母鸡干啥?所以,卡诺的抗议自然就被无视了。 更何况约瑟夫觉得,现在离开巴黎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首先,巴黎的局面越来越不安定了,革命随时都可能爆发。而且约瑟夫相信,这次如果爆发革命,那造成的危险会比上一次大得多。几乎肯定会出现“王宫烧成锦绣灰,路灯挂满公侯骨”的局面。继续留在巴黎实在是太危险了,甚至比上前线还要危险。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时离开巴黎,对于约瑟夫来说,真的是求之不得。 至于吕西安和路易,路易还好说,他还小,还听话,但是吕西安,已经越来越有惹祸精的潜力了,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什么都懂一点,什么又不是真的懂,胆子又大,说得更明白点,就是他正处在熊孩子阶段。 偏偏为了培养他,约瑟夫又给他灌输了不少的说真话的政治知识;而他二哥拿破仑呢,也没起到什么好作用,给他灌了一脑子的中二思想(拿破仑教给吕西安的东西,基本上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不要怂,直接干!”);再加上这家伙又在外面学了不少的艺术气质——嗯,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手中有了一点小东西的熊孩子。 熊孩子这种生物,知识越多越麻烦。没学过化学的熊孩子,最多在家里玩玩鞭炮。有了化学知识的熊孩子,会在家里配置铝热剂;或者是让小伙伴吃能产生大量气体的药片,看能不能让他像气球一样变大然后飞起来。(不要躲,爱迪生,说的就是你!) 吕西安就是这样的,有知识的熊孩子。约瑟夫觉得,如果不盯住他,天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别自己去前线打了一仗,回来一看,这家伙已经带着一群人,举着旗子在杜伊勒里宫前面大喊“打到倒封建制度,共和国万岁”了。 所以,一定要把他交给一个靠谱的人看住。 约瑟夫认识的人中要说比较靠谱的而又比较可靠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拉扎尔·卡诺。所以他郑重其事的将吕西安和路易暂时托付给卡诺。并且直言不讳的对卡诺说:“拉扎尔,吕西安在学艺术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比较活跃的人。我并不是说这些人不好。如果是这样,我绝不可能让吕西安和他们来往。但是……你知道,吕西安的那些朋友都是热血青年,随时准备为了那些崇高的理想去抛头颅洒热血的那种——他们都是好人。但是……拉扎尔,你知道,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个人很愿意为了法兰西去牺牲,拿破仑也是一样。但是……吕西安还是太小了,他的思想还不成熟,所以我希望……” 卡诺打断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约瑟夫。如今巴黎的局面很不稳定,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出什么事情。环境很恶劣,人和人不一样,他们的行为也不一样,有的人投靠了王党,有的人在战斗,还有的在等待,吕西安是个孩子,他应该等待。老实说,我也不怕为法兰西而牺牲。但是我们之所以愿意为法兰西牺牲,不就是为了让那些孩子们不必为此牺牲吗?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部电影里面听过,似乎有点不吉利呀。”约瑟夫的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我应该把吕西安他们托付给另外的人?” 然而,虽然约瑟夫认得的人当中,从德行上来说,“可以托六尺之孤”的人并不少,阿芒,圣鞠斯特,甚至罗伯斯庇尔都没问题。但是在约瑟夫看来,他们才是最需要隔离的传染源,如果把吕西安丢给他们,那真是……天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至于拉瓦锡先生,他和约瑟夫之间还有着纯洁的金钱往来,似乎也不错,但是把吕西安放他那里,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被阿芒拐走的。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卡诺靠谱一些。 “不过约瑟夫,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会非常忙,尤其是在你离开之后。”卡诺继续说,“我建议你让吕西安和路易暂时休学,就呆在我家里,我会让你大嫂看住他们,不让他们出门的。” “这样很好。”约瑟夫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说,“还得给他们找点事做,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数学习题,一来可以锻炼一下他们的思维,二来也能消耗一下他们过多的精力。”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卡诺。 “只是命令来得突然,我来不及给他们准备更多的题目。嗯,拉扎尔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给他们出些题。” “这想法很有意思。”卡诺点点头,“放心,我每天晚上回去,都会检查他们的功课的。” 就这样,吕西安和路易今后一段时间的黑暗生活开始了。 迪穆里埃虽然离开了巴黎,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北方指挥反攻。他对法国军队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所以他决定,必须更多的依靠义勇军来击败敌人。因为义勇军虽然缺乏训练,但是至少士气高昂,他们绝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自己就崩溃了的事情。而此时,因为前面的失败,国民自卫军也意识到了,法国必须依靠自己来保卫了,他们中的爱国者纷纷加入到义勇军中,前来保卫祖国,仅仅是巴黎,就在短期内,为迪穆里埃提供了上万人的义勇军。 这些义勇军的士气都相当高,但是毕竟军事技能差,所以迪穆里埃一边让约瑟夫和拿破仑抓紧时间,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一边向天主祈祷,希望天主能让敌人的动作更慢一些。 也许是法兰西一向的孝心感动了天主,法兰西的敌人的动作真的慢了下来。 就在奥地利和普鲁士进行战争动员,并将军队不断地调往法国方向的时候,伟大的东罗马女皇,在大骂了法兰西逆贼,并对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军事行动表示了精神上的支持之后,轻轻的一挥手,十万灰色牲口乌压乌压的就越过了边界。 波兰军队奋起抵抗,而且他们其实还打得不错,然而,正在他们奋勇抵抗的时候,国王斯塔尼斯拉夫却带头投降了。这真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了。国王的投降,对波兰军队的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到七月份,整个的波兰都落入了女皇的手中。 女皇的这一番操作,让奥地利和普鲁士都感到目瞪狗呆。他们原以为,女皇怎么着也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如何分肉再动手,没想到女皇一家伙把整个的波兰直接叉了过去,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奥地利和普鲁士立刻向女皇提出,希望三方能一起坐下来,一起谈谈该怎么分波兰这块肉。然而,如果你手中没有兵,女皇凭什么跟你谈?于是普鲁士立刻就把本来要派到法国去的兵停了下来,以便能和俄国女皇好好谈谈。反正普鲁士和法国不接壤,现在就算不派兵去了,后患也有限。 一看普鲁士作出了这样的姿态,女皇也做出了姿态。她提出反建议,希望和普鲁士、奥地利分别会谈,讨论如何分肉的问题。 女皇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她要分而治之。普鲁士能拿出兵来,所以可以分他一点肉,但是奥地利?你有本事也把和法国边界上的军队调过来?你敢吗? 奥地利自然是不敢的,所以女皇凭什么和你分肉? 三方扯了一顿皮,最后,女皇吃了肉,国王喝了汤,至于皇帝,闻到了肉香。而时间也在这样的扯皮中渐渐地过去了。 一直到七月三十日,奥普联军才从科布伦茨出发,在不伦瑞克公爵的率领下向法国推进。在此之前,他以皇帝和国王的名义发表了一个宣言,威胁要把巴黎的那些乱党全部挂路灯。 然而这个时代的法国人还算得上武德充沛,这个宣言激怒了法国人。结果,法国人便以一场新的革命来作为回应,八月十日,巴黎人民起义,囚禁了国王一家,停止了国王的权力。 这在事实上宣告,共和制就要开始了。为了保卫共和制,罗伯斯庇尔和布里索派(也就是所谓的吉伦特)联合了起来,新的政府建立起来了,共和派占据了主导,丹东成了司法部长。他们发动群众参加义勇军保卫祖国,各地的义勇军不断地开往前线,这使得迪穆里埃将军手中的军队人数迅速的增加。不多久就超过了十万人。而拉法耶特,感到大势已去,在没能说服军队跟随他回巴黎勤王之后,他独自离开军队,穿过荷兰,试图前往北美。却不幸在途中遇到奥地利军队,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到八月十九日,普奥联军越过边界进入法国,然后就遇到了连绵不断的大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道路都是泥土路,在大雨中,这些道路都变成了泥潭,车辆和大炮,在这些泥潭中寸步难行,这都给了迪穆里埃更多的准备时间。并且让联军补给困难,大量的部队也掉在了后面。 在此之前,依照约瑟夫的建议,迪穆里埃已经将比利时方向上的法军的炮兵大量的调动到色当一带,准备在这里以逸待劳的迎击联军。利用两个伪罗马,还有条顿蛮子扯皮的时间,约瑟夫和拿破仑将这些炮兵又狠狠地操练了一番。而这一段时间的大雨,使得联军的炮兵很难跟上联军的行动,这就让法军不但在人数上,更在火炮的数量上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第八十一章,瓦尔密(2) 8月29日,普奥联军包围了巴黎的大门凡尔登。到9月2日晨,王党在凡尔登发动叛乱,杀死了城防司令,凡尔登向普奥联军投降,巴黎的大门被打开了。 凡尔登因为叛乱而失守,完全出乎了法国人的预料。在法国人的计划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凡尔登应该充当坚不可摧的铁砧,而法国军队则将成为沉重的铁锤。他们相互配合,而将敌军砸个粉碎。然而,凡尔登这个铁砧,却因为内部的叛徒而被轻易的攻下。这让所有的法国人都极为愤怒,同时也非常恐惧——因为大家都在担心,自己身边会不会也有伟大祖国的叛徒,随时打算出卖祖国。 国民议会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如今他们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镇压反革命。丹东,这个不久前的通缉犯,新政府的司法部长,主持消灭祖国的叛徒的工作。他在当天下午在国民议会中发表了著名的演讲《勇敢,勇敢,再勇敢!》,并开始领导巴黎的镇压反革命的工作。 大批的贵族,以及和贵族有关系,或者被怀疑同情国王和贵族的人,没有经过任何调查和审判,就被“预防性”地关进了监狱。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做,其实也不算太过分。后世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灯塔国也曾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尼轰侨民都关进了集中营。 在恐惧和愤怒之中,这次“预防性”逮捕采取的方针自然是“疑罪从有”,是“宁可错抓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巴黎的监狱迅速地就被充满了,而“叛国分子”嫌疑人还在不断地被送过来。 这个时候,一个谣言出现了。依据这个谣言,保皇党分子会发起叛乱,冲进监狱,将那些“叛国分子”救出来,并和近在咫尺的普奥联军联手,镇压巴黎的革命。奥地利人已经说了,他们要用鲜血来清洗巴黎的街道,以报复他们对国王的欺辱。 巴黎人民迅速的武装了起来,准备应对保皇党的叛乱。但此时,保皇党不是被抓进了监狱,就是逃出了巴黎,哪里有什么叛乱的本钱?然而一件突发的事情,却让整个局面都失控了。 因为一处监狱被塞满了。所以国民自卫军准备将这里的“嫌疑人”都送到送到另一处还有空间的监狱中去。以便腾出空间来装下一批“嫌疑人”。当他们从监狱离开的时候,被一些市民看到了。紧张的市民们误以为他们是保皇党分子,如今劫了监狱,正要将那些“叛国分子”救走,就大声的叫喊了起来。接着拿着各种武器的巴黎市民就围了上来。 国民自卫军根本就不愿意为了这些该死的“叛国分子”和市民们发生冲突,于是他们直接丢下那些“叛国分子”就跑了。 市民们自然追不上那些国民自卫军,但是他们至少拦住“试图逃走”的“叛国分子”。在愤怒和激动之下,市民们将这些“想要逃走”的“叛国分子”全都杀了个精光。还有人喊道:“为什么要关着这些叛国分子呢?他们全都该死!” 于是人群便朝着其他监狱过去了,他们冲进监狱,将监狱中关押着的其他人——不管他是不是“叛国分子”,只要他被关在监狱中——统统杀光。 皇后的闺蜜,德.兰巴拉公主也被愤怒的市民杀死,并且砍掉脑袋,插在长矛上,然后在囚禁着国王和王后的高塔外游行。人们朝着高塔呼喊:“你们有一天也会这样!” 一些布里索派的议员,向司法部长丹东提出,应该恢复秩序,不能让这样的大屠杀继续下去。但是丹东虽然表面上没有反驳甚至还对应该恢复秩序的说法表示了赞同,但是实际上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们不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后来丹东这样解释说。 不过很多布里索派的议员都认为,丹东是在故意放纵这样的行为,以便将全巴黎的人都绑上对抗普奥联军的战车。而且用这样的方法,干脆利落地一次性将隐患消除掉之后,巴黎就可以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和外国干涉军的战斗之中。 的确,就在这次疯狂的屠杀之后,政府在两天之内就迅速的又动员起了两万义勇军,用以支持前线的作战。 依据拿破仑的建议,迪穆里埃将军将他的大军布置在圣梅内乌特的瓦尔密高地附近。这个地方并不在从凡尔登通往巴黎的大道上。但是如果普奥联军敢直接扑向巴黎,那迪穆里埃的军队从这里出发,就能轻易的切断联军的后路。 拿破仑估计,因为连绵的阴雨,联军的后勤一定已经非常紧张。一旦后路被切断,肯定会迅速崩溃。因此,在消除瓦尔密的法军的威胁之前,他们绝对不敢向巴黎进发。 “我们的军队有勇气,却缺乏训练,难以进行复杂的进攻作战,但是依托地形防御却相对容易得多。”约瑟夫也对自己的弟弟的计划表示了支持,“在但多数情况下,防御都是比进攻更有力的作战方式。如果敌军主动向我们进攻,那我们一定能在防御战中挫败他们。” 事情正向拿破仑判断的那样,在消除他们对后路的威胁之前,不伦瑞克公爵根本不敢带兵直扑巴黎。但他也知道,相持得越久,对法国越有利。因为法国的军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得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训练有素。 所以不伦瑞克公爵决定,首先集中力量,打垮迪穆里埃的大军,然后才能向着巴黎推进。 9月17日,普奥联军开始逼近瓦尔密。一开始不伦瑞克公爵希望通过威胁法军的后勤通道维特里大道来迫使法军后退。但是在此之前,革命政府已经通过限价方式,征集到了大量的粮秣运到了迪穆里埃的大军之中。所以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迪穆里埃并不担心自己的粮道被切断。相反倒是普奥联军自己的粮道,在法国的那些义勇军的不断袭击下,变得岌岌可危。 这一现状也迫使不伦瑞克公爵不得不违背军事原则,向着人数更多的敌军的预设阵地发起强攻。 法军中的大部分都是义勇军。这些义勇军训练不足,在战场上甚至走不出像样的队列。所以他们只能以散兵的方式投入战斗。但是他们士气高昂,作战勇猛,这使得他们在作为散兵战斗的时候特别的好用。 一般来说,在这个时代,散兵阵型之所以不是主体,那是因为这样的阵型在胸甲骑兵面前不堪一击。胸甲骑兵,在理论上可以轻松的击溃他们,并在追杀中将他们杀个干净。 但是在前哨战中,这些义勇军散兵的表现却出乎了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的预料。当他们发现法军并没有摆出严整的队形,而且也没有太多的骑兵的时候(因为骑兵中贵族较多,相对来说不太可靠,而那些义勇军的泥腿子,现在还玩不转这样的技术活,所以此时的法军中,骑兵并不太多),不伦瑞克公爵自然毫不犹豫地派出了自己的骑兵。他原以为,自己的骑兵能攻轻松的驱散、消灭这些穿着蓝色的军装的暴徒(在他们心中,这些人根本算不上军队),然而当攻击开始后,他却惊讶的发现,那些法国兵虽然排不出严密的,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空心方阵,但他们在面对骑兵的时候,居然蛮勇地迎了上来,噼噼啪啪地向着骑兵开枪,而不是正常的转身逃走。 这些枪的命中率并不高,但是依旧给普鲁士的骑兵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不过骑兵还是迅速的冲上去了,在一般的情况下,敌人就应该抛下武器,转身逃跑,然后被他们轻易地从后面赶上来收人头了。但那些家伙竟然不后退,而是挺着刺刀,和骑兵对冲。 战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步兵撞翻在地,但在这样的撞击并不是对战马毫无损伤。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时候。骑兵们在这样的肉搏战中当然占据了上风,他们砍翻了全部的蓝色暴徒。然而他们自己的损失也很是不小。虽然要死掉四五个蓝色暴徒,才会有一个骑兵战死,但是这样的交换比依旧让不伦瑞克公爵感到心疼得要命。 要知道,那些法国人把那些蓝色暴徒征召起来,才花了几个钱?而这些骑兵花的钱就要多得多了。这样的交换,在人数对比上,自然是普鲁士占了优势;但要算成本上的对比,普鲁士却亏得多得多。不要说是骑兵,就是战马,也远远比那些蓝色暴徒值钱! 不过不伦瑞克公爵还是相信,自己这边的训练有素(至少相比法国的那些“义勇军”是这样)的步兵,一定能摧毁那些法国暴徒的防线的。 在击退了法军的散兵之后,普奥联军的大炮开始向着法军阵地猛烈地开火。在短暂而猛烈的炮击之后,普奥联军的步兵阵线开始向着法军阵地压了过去。 拿破仑站在一条壕沟后面,看着正在逼近的普奥联军,撇了撇嘴说:“才开了这么几炮就冲上来了,看来他们的后勤补给的确存在不小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瓦尔密(3) 首先发起攻击的是奥地利的步兵,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鼓点的指挥下,向着法军的阵地逼近。 法军的大炮开始开火了。炮弹不断地飞进奥地利军队的阵线中,在奥地利人的阵线上打出了一个个的小缺口。不过补充的士兵立刻顶了上去,阵线一转眼就恢复了原状。这使得刚才的炮击就像是往池塘里丢了几个小石子一样,虽然荡起了几圈涟漪,但池塘却依旧是池塘。 “将军,敌人的大炮数量也不多呀。”在不伦瑞克公爵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不伦瑞克公爵说。 “啊,卡尔,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伦瑞克公爵点点头道,“从道理上来说,法国人不应该缺乏大炮,不过法国军队中逃亡严重,技术兵种更是如此。只怕他们缺的不是大炮,而是训练有素的炮兵吧。” 这时候,奥地利的步兵已经距离法国人的壕沟不远了。法国人那边也开始噼噼啪啪的开枪了。法国人的射击乱七八糟的很不整齐,射击效果也不是很好。 “他们开枪的距离太远了,而且几乎没有能形成齐射,显然缺乏训练。”不伦瑞克公爵点评道,“法国的军队,心向王室,不愿意和我们交战。所以他们只能依靠那些暴民,那些暴民们倒是有点勇气,但是战争可不是单靠勇气就行的……呵呵……训练有素的绅士们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垮那些乌合之众的,哪怕他们的人数再多。嗯,贵国军队的这次进攻说不定就能获得不错的战果。” 法军的射击并不足以阻挡奥地利军队的前进,相反,他们的攻击的低效反而给了奥地利人鼓励。而且为了抢在法国人开下一枪之前,推进到更近的距离,他们的鼓点的节奏还加快了。 “说不定,轮不到法国人打下一轮,我们就能冲上去了。”年轻的卡尔公爵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战马上挺直了身子向前张望。 但就在此时,他看到前面法军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闪光,就像群星突然出现在了地面上一样。接着他就看到,正在前进的奥地利军队的线列上突然出了很多巨大的缺口——这已经不再是将几个小石子丢进池塘了,这是一群流星砸进了池塘! “这是什么?出什么事了?”卡尔公爵吃了一惊,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没明白过来出来什么问题。 不伦瑞克公爵也赶紧举起望远镜,朝着刚才闪光的地方望了过去。 那些刚才猛地闪了一下的地方,现在正有一团团硝烟升起。一看到那些硝烟的形态,久经战阵的不伦瑞克公爵就判断出了,那是大炮在发射霰弹。从硝烟冒起的地方,到奥地利军队的阵线,最多不过六七十米,真不知道,那些卑鄙的法国佬是如何将这些大炮藏起来,以至于在开火前,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的。 拿破仑看着被他的几十门大炮的一轮齐射,打得乱成一团的奥地利军队,兴奋得跳了起来。接着便又喃喃自语起来: “太棒了!真是……真是太壮丽了!战争呀,你是多么的美呀!和你一比,人类的其他一切艺术,都显得多么苍白!密涅瓦啊,您才是最美的女神!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拒绝将金苹果判给您!” 拿破仑此时的确可以抒发一下中二癌晚期患者的中二情怀了,因为至少短时间内,他的炮兵的任务结束了。 刚才他的炮兵,在正式的战场上,第一次打出了漂亮的火炮伏击。虽然在此前,他带领“红军”,已经在对抗演习中不止一次的玩出过类似的花样了。但在真正的战场上,这的确还是第一次。 法国人的大炮并没有直接摆在地面上。他们在地上挖了纵向的深深的壕沟。,大炮一开始就被藏在壕沟里,所有的部件都在壕沟下面,从前方望过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在大炮的前面,有一个倾斜的土坡,当敌军逼近的时候,一群炮兵便将已经装好了炮弹的大炮沿着斜坡推上去。这时候,大炮的炮管便露出了地面,就可以向着敌军开炮了。一炮响过之后,这些大炮又会在后坐力的作用下,自己退下土坡,消失在敌军的视线中。事实上,如果需要,这些大炮还能再这样不断的向地人开火。 但在这一战中,拿破仑的大炮只需要打出这一轮齐射。因为这一轮齐射,也是一个信号。在这一轮齐射之后,那些穿着蓝色军装的法国义勇军,就将挺着刺刀,向敌人发起全面的反冲锋。趁着敌军阵型混乱之际,彻底的打垮他们! 大炮齐射带来的战争迷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一片蓝色的潮水就猛地从法国人那边的壕沟中涌了出来,乱七八糟,同时也一往无前的向着奥地利人撞了过去。 法国义勇军缺乏训练,如果大家排队枪毙,他们多半不是奥地利人的对手,但在这个时候,趁着奥地利人的阵线完全乱了的机会,他们猛地扑了上去。如今,技巧和队列都施展不开了,勇气和人数成为了战场的主宰。人数和勇气都占有明显优势的义勇军几乎在一瞬间,就在这样的混战中打垮了奥地利人。那些奥地利人动作慢一点的,就直接被几把刺刀捅翻在地;机灵一点的,就都抛下武器,转身就跑,法国人一路追杀,直到普鲁士人的骑兵出来救场,他们才停止了追击,退了回去。 而此前和法国人的散兵交战的经历也让普鲁士骑兵并不敢追击法国人,看到法国人放弃了追击,他们也就赶紧退了回去。 这一轮攻击,联军在法军的防线前,可以说是撞得头破血流。普鲁士人还好,只是在最初的战斗中损失了一点骑兵,但奥地利人的损失却非常大,仅仅是这一轮攻击,他们就丢下了六百多具尸体。而他们的士气更是大受打击,以至于此后的一整天里,他们都无法再次发起任何攻击。 如今不伦瑞克公爵陷入两难的困境,他的军队已经无力通过攻击行动来驱逐法军了。奥地利人已经吓破了胆,而普鲁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战场上蒙受巨大损失的虽然不是他们,但是他们也是亲眼看到了奥地利人是如何在法国的防线前一败涂地的。他们自问换成自己,也是一样。所以如今,他们也普遍畏战。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行军艰难,补给困难,士兵们吃不饱,睡不好。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士气,靠的无非就是两个因素:第一,他们一直在胜利,而且战斗中损失不大;第二,打下巴黎之后,他们一定能从巴黎这个据说是欧洲大陆上最富饶的城市中获得足够的回报。 但是现在,战场上损失惨重,第一个因素不起作用了;而如果不能击败眼前的法军,就无法打进巴黎,于是第二个因素也完蛋了。在这种情况下,军队还能维持着一个军队的样子,就已经不错了。不伦瑞克公爵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强迫士兵们继续进攻的话,他们说不定就会直接兵变了。 但另一方面,他也无法继续和法国人相持。他的后勤补给一直是个大问题,先是被大雨和泥泞拖累,接着又被法国的各种义勇军不断骚扰。在战场上受到挫败之后,这些骚扰的力度自然变得更大了,以至于后勤补给越来越困难。 从理性上来说,此时联军最好的选择就是撤退了。然而,在军事上,在敌前撤退,却是比进攻更为困难和危险的事情。弄得不好,撤退就会变成溃退,然后就会变成一溃千里的。近一点的例子,就像不久前法国人在比利时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失败;远一点的,就像东大吃国的淝水之战。都是一个撤退,然后就全完了的好例子。 所以不伦瑞克公爵同样也不太敢撤退。普奥联军一下子陷入到了极度危险的,甚至可以说是濒临覆灭的境地之中。 但是打了胜仗的迪穆里埃也同样有他的烦恼。防御战的胜利,一下子就让巴黎城中的那些人燃烧起来了。各种催促他赶紧消灭敌人的要求不断地从巴黎传了过来。好像他只需要一声令下,就真的能把那些德意志人都消灭光一样。 “活见鬼!巴黎的那些家伙都懂不懂事呀!”迪穆里埃忍不住和约瑟夫抱怨道,“我手中都是些连队列都走不整齐的家伙,他们也许能用于防御战,但是用于进攻作战,而且是攻击兵力上并不比我们少多少的敌人,那简直就是去送死!” “巴黎那边已经很克制了。”约瑟夫却回答道,“他们还只是送来要求和建议,而不是命令。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迪穆里埃说,“有些家伙就希望看我出洋相。他们担心……要不是卡诺拦着,他们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少傻事情呢!嗯,约瑟夫,你对如今的局面,有什么建议吗?” 约瑟夫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他知道,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巴黎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看到侵略军被赶出了法国,而普奥联军其实是非常希望能退回去的——这里面完全有运作的空间。不过,这事情,在政治上是不正确的,约瑟夫为什么要告诉迪穆里埃呢? “将军,这样的局面,我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我们的政府和议会——他们可比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难对付多了。”约瑟夫回答道。 “你说得对,约瑟夫。”迪穆里埃皱起了眉头,“但是我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呀。” 第八十三章,热马普之战 虽然约瑟夫并没有给迪穆里埃提供任何的建议,但是迪穆里埃自己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很快就发现了,如今自己的目标其实和对面的不伦瑞克公爵有相似之处。于是他开始和不伦瑞克公爵就普奥联军的撤退问题,偷偷地进行了不留文字的商讨。 此后不伦瑞克公爵公爵开始缓步撤退,而迪穆里埃也装模作样的进行尾随。几乎是护送着他们退过了凡尔登,又跟着他们收复了维隆。 收复凡尔登自然又是一件大功,为此迪穆里埃也受到了议会和政府的高度称赞,一时间,他的声望几乎都要赶上当年的拉法耶特了。 而不伦瑞克公爵则带着普鲁士军队迅速的撤往科布伦茨。据说,年轻的卡尔公爵向不伦瑞克公爵提出,将军队撤往这个方向,会让法国人完全获得在比利时行动的自由,但不伦瑞克公爵却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因为如果按卡尔公爵的建议来,虽然能给在比利时的奥地利军队以更多的帮助,但代价却是普鲁士军队要因此承担更多的风险。老元帅毕竟是普鲁士的元帅,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普鲁士的利益。 在不伦瑞克公爵的军队撤退之后,迪穆里埃让全军修整两天,然后就准备加入比利时战场。大家便都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拿破仑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又一个人在地图边研究来半天,然后跑来找约瑟夫,讨论自己的看法。但当他进入约瑟夫的临时住处的时候,却看到约瑟夫的脸色阴沉,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拿破仑问。同时他注意到约瑟夫的书桌上有一封信,便又接着问道:“难道是吕西安那个惹祸精惹出什么事情了?” 约瑟夫横了拿破仑一眼,心想:“吕西安会变成惹祸精,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你天天教他‘不要怂,就是干’,他这样,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要我说,约瑟夫,吕西安就是让你教成了惹祸精的。你知道他这人顽皮,还教他一大堆的本事,他不惹祸才怪了……”拿破仑根本就不管约瑟夫是怎么想的,直接就恶人先告状,用一个漂亮的先发制人的防御性进攻,把这口大锅扣到了约瑟夫的头上。 “吕西安没事。”约瑟夫摇了摇头,“卡诺先生既然答应了我,他会把吕西安看好,那就一定看得好。” “也是,就凭吕西安那个傻小子,和卡诺先生玩花样,还真不够看的。”对于卡诺的能力和人品,拿破仑也是相当佩服的。 “那你为啥不开心?”拿破仑又追问道。 “克拉维埃尔那个家伙,居然趁着奥地利人占领了凡尔登的机会,把他那个花样又玩了一遍,又赚了不少钱,而我们不在巴黎,卡诺先生又太忙,没来得及上车……” 拿破仑知道约瑟夫和卡诺免费搭乘克拉维埃尔的公共马车发顺路财的事情。也知道上了车能赚多少。于是他也沉下脸来道:“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不等我们上车就……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的脑袋挂在路灯杆子上!” …… 两天休整之后,迪穆里埃便带着大军开始转向比利时方向。 因为士气高昂,法军的行军速度相当快,十月下旬,法军主力杀入比利时。十一月初,法军进抵奥地利在比利时的主力防御的热马普高地附近。只要拿下这个高地,整个的比利时就肯定是法军的囊中之物了。 此时,据守高地的奥地利军队有大约两万五千人,各种火炮四十多门。而迪穆里埃如今手中扣除掉用于其他方向的部队,能直接用于攻击普热玛高地的部队,总数大约是四万五千人。大炮数量更是奥军的一倍以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能攻下普热玛高地。因为用约瑟夫的话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防御是比进攻更有力的作战方式”。 而法国军队,尤其是以义勇军为基础的法国军队,士气高昂,但是的确算不上训练有素。军事技能甚至说一句惨不忍睹都不为过。这样的军队,用于防御问题倒是不大,用于进攻,就相当的麻烦了。别的不说,他们连保持队列前进都困难。如果按照常规的方式前进,她们每向前走二十多步三十步,就需要停下来整一次队。这样的做法就意味着军队走得更慢,如果在炮兵和火枪火力有限的东方,这样的做法也不是不可接受,但是在这里,却意味着他们要承受更多次的火炮和步枪齐射,以及由此带来的更大的伤亡。 在向比利时进军的途中,约瑟夫和拿破仑提出了一种新的作战方法,也就是纵队进攻法。 所谓的纵队进攻法,就是指军队以多路纵队,而不是大横队的方式来接近敌军。 纵队是一个跟一个地跑,从队列上来说,要保持纵队,比保持横队简单多了。即使是缺乏训练的义勇军,也能成纵队迅速前进。而且,在面对敌军的射击的时候,纵队直接暴露在敌人火力中的面积也比横线要小很多,至少在受到枪支射击的时候,受到的损失会小得多。当然,如果被一枚实心炮弹正面击中,整个纵队,都被一发炮弹报效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不过这个时代的火炮的精度,要打出这样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只能靠运气了。 此外,纵队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用这种战术需要相当高的士气。因为在横队中,走第一排的士兵,虽然在战斗中生还的几率相比后面几排的要更小,但也不是没有生还的几率。但在在纵队中,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肯定会被前面那么多的枪一起瞄准射击,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的。而最前面的战士引领着全队,他的作用又相当的重要,如果他不能表现得勇敢坚决,整个进攻就可能乱成一团。 但是排头兵几乎必死无疑,在明知道必死的情况下,还要能表现得勇敢坚决,这可不容易。不过对于如今的法国人来说,这倒不是太大的问题。第一,义勇军的士气本来就高;第二,义勇军的那些人因为队进攻作战的无知,对于当排头兵是何等的危险,缺乏真正的认识。而约瑟夫、拿破仑,还有迪穆里埃他们谁都不会告诉他们。相反,他们只会强调祖国对他们的期待,以及作为排头兵的光荣。 当然,直接就让士兵们排成纵队一头撞上去是不行的。这种一锤子买卖式的进攻,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展开。 “我们必须在敌军相对疲惫的时候,再打出这决定性的一击。”迪穆里埃准备了四千人的突击队,然后这样对约瑟夫说。 第二天一早,法军就向高地上的奥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不过靠着地形优势,以及布置合理的火炮,到下午两点左右,他们连续的打退了法国人的五六次进攻。 “约瑟夫,你们统计了敌军的炮位上的每门炮的射击次数和频率了吗?”迪穆里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奥军阵地,向约瑟夫问道。 “统计了一下,如果他们没有隐藏起一部分大炮的话,他们应该有四十五门大炮。到现在,每门大炮都已经射击了很多次了,其中最少的一门射击了二十次,最多的一门,已经射击了四十三次了。现在所有的大炮的射击速度都有所下降。” “发射了这么多次了,他们的炮筒早就该滚烫了。差不多是时候了!”迪穆里埃站起身来,他的卫兵将战马给他牵了过来。 迪穆里埃跳上战马,向着突击队那边跑了过去。约瑟夫也赶紧跳上马,跟在了后面,随便还给拿破仑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跟过来。 迪穆里埃骑着马到了突击队前面,向突击队员们发表战前讲话: “祖国的孩子们,法兰西的孩子们,在你们的面前是欧洲最为卑劣的封建王公的军队,他们害怕法兰西的自由之风吹进了他们的国度,他们担心他们的人民也会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法国人那样自由而又平等?’于是这些卑劣的家伙便团结起来了,他们相互说:‘来吧,让我们一起来,来摧毁法兰西,摧毁他们的革命,让他们重新成为奴隶,让这个世界上的奴隶制度直到永恒!’我的孩子们,他们想要压倒我们,摧毁我们,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从我们的面前,夺走我们的劳动果实,抢走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能同意吗?” “不能!” “不能!” “打倒封建王公,消灭一切暴君!” 首先是安排在士兵中的托儿高喊了起来,接着士兵们也都纷纷喊叫了起来。 迪穆里埃等着大家的喊声渐渐平息了一点,便喊道:“那么,孩子们,法兰西的孩子们!为了法兰西,我命令你们,法兰西命令你们,为了所有法兰西人的自由,为了所有法兰西人的妻子儿女,请跟随我,跟随现在在你们面前的这个法兰西的老兵……” 说完,他左手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了起来。迪穆里埃用双腿夹住马腹,右手拔出马刀,猛地劈向前方:“前进!前进!” 第八十四章,法兰西,前进! 迪穆里埃骑着马在最前面,约瑟夫和拿破仑则同样骑着马,手握着马刀紧跟着他,而士兵们则跟着他们,向着烟雾弥漫的热马普高地逼近。 也许是因为疲惫,或者是因为战场迷雾的遮挡,奥地利人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迪穆里埃自然也就乐得再带着士兵们继续逼近一些。 渐渐的,队伍已经进入到了奥军的火炮射程内了,迪穆里埃又大喊了一声前进,手中的指挥刀也向前猛劈了几下。士兵们开始以纵队加速向前,而迪穆里埃却放慢了马速,渐渐地落在了队列的后面。 约瑟夫也跟着迪穆里埃放慢了速度,逼近,他们前面的做法,那只是用来鼓舞士气的。正儿八经的打仗,可不是《三国演义》中的武将单挑,也不是骑士小说中的骑士对决,哪里有指挥官真的冲上去了的道理。 约瑟夫勒住了马,和同样勒住了马的迪穆里埃点了点头,然后一回头,突然发现……该死的!拿破仑呢?拿破仑到哪里去了?刚才他不是还跟在后面吗?我们刚才又没有过河,拿破仑怎么会不见了呢? 约瑟夫焦急的向着四面张望,突然他看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骑着马的家伙,正挥舞着闪闪发光的马刀,在带领着队伍前进。 “该死的,这个中二癌!”约瑟夫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约瑟夫,你兄弟怎么冲到前面去了……看不出来,他个子小小的,还真的很勇敢呢!”这时候,迪穆里埃也发现拿破仑跑到前面去了。 “勇敢个屁!完全是脑袋烧坏了!”约瑟夫恶狠狠的骂道。同时在心中决定,一会儿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熊孩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时候,奥地利人也开始反应过来了,奥地利人的大炮开始不断地向着前进的法军队列射击。这个时代的炮弹速度相对很慢,以至于约瑟夫都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些小黑点一样的炮弹从高地上慢慢悠悠地升起来,然后一直慢慢悠悠地升到高处,并且似乎是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加速落了下来,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同时又反弹起来,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一路向前。其中的一枚炮弹,带着呼啸就从距离约瑟夫不远的地方呼啸而过。吓得约瑟夫差点把脖子缩进了躯干里面。 “拿破仑距离更近,当然更危险,这个该死的混蛋!”约瑟夫想。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约瑟夫朝着迪穆里埃喊道,接着挥动马鞭,驱动战马,就朝着拿破仑追了过去。 “啊,约瑟夫平时很像个老学究,看不出也这么勇敢。”迪穆里埃摇头道。不过他并没有追上去,他是主帅,必须留在后面主持大局。 约瑟夫气急败坏的追上去,一把拉住拿破仑的马缰绳:“混蛋,你脑袋上有坑了吗?我叫你过来只是为了在士兵面前露个脸,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你乱跑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去!” 拿破仑转过脸来,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约瑟夫:“约瑟夫,你脑袋有坑了吧?都到这里了,还能掉头回去?” 这话让约瑟夫一愣,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拿破仑的意思: 刚才迪穆里埃是在鼓舞士气,他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士兵们多半不会注意到,所以他最后退到后面去了不是问题。但是如果这时候,拿破仑和约瑟夫这样掉头回去,那就是动摇军心了。 “你这个该死的混球!”越是想明白了如今的情况,约瑟夫就越是愤怒,因为这意味着,他如今必须陪着这个熊孩子发疯! “哈哈哈……”也许是因为成功地坑到了大哥,拿破仑居然得意起来了,所以说,熊孩子就是这样的皮痒欠揍。 “约瑟夫,你居然为了我的安危,冒险冲到这里来了。我很感动,真的!”就在约瑟夫愤怒得打算一马鞭抽到拿破仑身上的时候,拿破仑突然一变脸,又来了这一句。 “呸!你感动有个屁用!你又不是女的!”约瑟夫骂道,不过马鞭子倒是放下来了。 这时候,一枚炮弹飞了过来,正好击中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纵队。 炮弹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旗手的胸部,把他打了个粉碎,接着又顺势将后面的一大排人都串了血葫芦。而那个旗手手中的旗杆也被打成了两段,旗帜先是高高的飞了起来,接着就在空中打着旋往下掉。 这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断了一截的旗杆,然后将那面三色旗又重新高高地举了起来。 那是拿破仑的手,他接住了正在坠落的军旗,将它高高地举起来,然后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转过头,向着那些被这一炮吓呆了的其他士兵高喊:“法兰西的战士们,为了祖国,跟我冲呀!” 士兵们被这个高举着军旗的矮个子军官激励了,他们呼喊着,跟着那个矮个子后面,继续向前。 约瑟夫一咬牙,拔出马刀,催动战马也跟了上去。 “笨蛋!从马上下来!你的目标太显眼了,你会成为吸引子弹的吸铁石的!”拿破仑一边骂,一边一把把约瑟夫从马上拉了下来。 约瑟夫微微地有点感动,但一转眼,心中又充满了怒火:“狗东西,要不是你这个熊孩子,老子现在好端端的苟在后面,不知道多安稳……TMD,老子连枪都没带,就只有这么把马刀!” 约瑟夫此时绝不会想到,他和他的熊孩子兄弟今天的这一幕,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一幅世界名画的内容。这一战胜利的消息传回巴黎之后,画家雅克-路易·大卫(阿芒的朋友,《荷拉斯兄弟之誓》以及后来的《马拉之死》的作者)在听说了波拿巴兄弟的英雄举动之后,激动万分,便创作了一幅名为《法兰西,前进》的绘画。 在这幅画中,雅克-路易·大卫突破了此前自己所代表的的新古典派绘画的束缚,开辟出了全新的风格,画作的背景是铁铅色的硝烟和浓云,在画面正中间,一身戎装的拿破仑,一手高高的举起象征着共和国的三色旗,半转过头,露出坚毅的侧脸,像是在对着身后的战士高呼。在他的脚下,躺着战死的战士的尸体,在他的右边靠后一点,紧跟着他的,是手举着马刀,跟着冲上来的约瑟夫。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身穿蓝色军装,手持带刺刀的步枪,正在向前冲锋的战士。 倒在地上的尸体、战斗的勇士以及高举法兰西旗帜的拿破仑,构成一个稳定又蕴藏动势的三角形。象征自由、平等、博爱的三色旗位于等腰三角形的顶点。后人编撰的美术史上,大多将这幅绘画视为浪漫主义绘画出现的先河。 不过这个时候,约瑟夫可顾不上他的形象会不会出现在绘画中,事实上他紧张得要命,完全没有绘画上那种凛然无惧的气度。不过他们的纵队倒是没有成为被集火射击的目标。因为他们的队伍刚刚被大炮命中,所以前进速度落在了其他队伍后面。这使得奥地利人的火力更多的倾泻到了其他的纵队上。 拿破仑的腿短,跑得不算快。至于约瑟夫,如果是向后跑,他一定能跑得和某地的记者一样快,但是向前冲,还是算了吧。一边冲,约瑟夫一边东张西望,寻找将来可能用的上的掩体,还有,随时准备一把把拿破仑拖到掩体后面去。其他的战士都是冲的很快,所以他们两个倒是渐渐地落在了队伍后面。 其他的纵队表现得很给力,约瑟夫和拿破仑冲上奥地利人的阵地的时候,奥地利人的防御实际上已经崩溃了。 拿破仑拿着马刀,到处想要找个奥地利人砍砍,然而…… “该死的,为什么奥地利人跑得那么快?想找个活人砍都找不到!”拿破仑一边喘气,一边抱怨道。 “那是因为你的腿太短了!人家奥地利人跑一步,你就需要跑两步。”约瑟夫拿着刀,一边四面张望,防备可能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奥地利人,一边抓紧时间挖苦拿破仑,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拿破仑习惯性的就打算反唇相讥,但是看看约瑟夫铁青的脸色,又想想这个怂货,今天居然为了自己的缘故,真的冲到战场上来了,讥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就干脆给他来了个“呵呵”。 这一战,法军阵亡了六百多人,再加上受伤的一千三百多人,总共损失了大约两千人。而奥地利呢,阵亡了大概三百多人,受伤的又有五百多,再加上被俘的六百多人,总共损失了大概一千五百人。要是只算交换比,奥地利人似乎还要占一点点的上风。 但是,这是依托地形优势和防御工事的防御战,而法国人主要还都是训练不足的义勇军。即使这样,奥地利人在法国人的进攻面前,却连一天都没能顶住。要是没有地形优势和防御工事的加成,他们肯定会被法国人吊起来打的。这一战实际上也就说明了一点,即使是法国的训练不足的义勇军,也足够在各种作战中对付奥地利人了。 第八十五章,害死人的保险箱 热马普战役胜利之后,奥军在比利时一带的防御就全盘崩溃了。奥军仓皇逃走,法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亚琛,兵锋直逼罗埃河。迪穆里埃也因为这一系列的胜利,成为了挽救了法兰西的英雄。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消息却让他的心情变得不好了起来。 让他感到不高兴,甚至是痛恨的家伙是卡诺。在瓦尔密之战之后,卡诺帮他挡住了巴黎的很多不必要的干预。在那个时候,迪穆里埃对卡诺可以说是满意极了。然而当他带着军队进入比利时之后,他就开始觉得卡诺这个人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如今他的补给线拉长了,直接从法国通过道路来运送补给,在效率上已经比不上直接在当地购买补给了。所以依照惯例,这个时候,法国政府只需要将钱给他送过来就行了,至于补给什么的,就让他拿着钱采购就是了。 傻子都知道,给近十万大军采购军需,这里面有多少油水。不过这也是惯例了,至少,在法兰西还是一个王国的时候,这就是惯例。反正只要将军弄够控制好尺度,不至于让手下的士兵因为补给的问题发生什么问题就行了。 一开始的时候,共和国的政府也是这样操作的,迪穆里埃自然就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发财。他利用谎报军队人数,作战消耗,以及高价采购低质量补给吃回扣之类的手段,不知道发了多少财。 其实这样的手法,一直在后世流传。比如前不久,白象从白头鹰那里购买了13套MK-45型127毫米舰炮。总价格高达10亿美元。谁都知道,白头鹰的127舰炮,几乎是世界上现存的性能最差的127舰炮了,和意大利的奥托127炮一比,性能完全没法看,中间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奥拓。除了比较轻之外,这门炮几乎就没有任何优点了。而它之所以比较轻,那是因为它把各种能省掉的东西都省掉了,以至于弄得持续射速和陆军的货都差不多了。在卖给其他国家的时候,这门炮也相当便宜,但是在买个白象的时候,却能卖出这样离谱的高价。原因其实也简单,因为如果价格不高,白象的采购人员到哪里吃回扣呢? 迪穆里埃发财发得正起劲呢,卡诺却提出了一个所谓的“军事改革计划”,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条,就是剥夺前线指挥官的财权。而由战争部直接派出专门的人员随军负责各种军需的采购的事情。据说还打算要设置一个委员会专门对采购的账单进行核实,就卡诺说,这样便于降低成本,同时也加强了政府对军队的控制,但是——但是这,这不是要杀他父母了吗? 然而,卡诺的这个荒唐的,违背了法兰西的优良传统的建议,却得到了议会的普遍支持。这其实也非常好理解,毕竟,这可是个大肥缺,议会中的人,除了有限的几个,谁不想把这个权利拿到自己手里? 不过迪穆里埃很快发现,这还只是一个小麻烦而已,更要命的是……路易十六坑死人呀! 就在几天前,有人在杜伊勒里宫发现了一个锁具极为复杂精巧的保险柜。在采用暴力方式拆开后,人们在里面发现了一大堆的信件。包括王后和他的兄弟(奥地利先皇)以及他的侄儿(奥地利现任皇帝)的各种通信,这些信件都证明了一点,那就是王室一直在和外国勾结。甚至在战争开始之后,他们还将法国的各种情报都送给了奥地利人。 除此之外,人们还发现,有些以前看起来像个革命派的人,其实竟然是王室收买的卧底。比如米拉波,他居然建议国王逃出巴黎,发起内战。深感上当受骗了的群众冲进先贤祠,把米拉波的尸体从里面拖了出来,丢进了垃圾堆。 关于米拉波的这个消息,让迪穆里埃担忧不已,因为他知道,米拉波曾经写信给王后,向王室推荐自己,说自己忠勇可嘉。完全可以取代拉法耶特。甚至在提议国王离开巴黎去里昂发动内战的时候,推荐的军队指挥官也是自己。 据说在八月十日,巴黎人民革命的时候,据说国王和王后紧急烧掉了一部分文件,但是…… “该死的,这两个蠢货呀!烧个文件都烧不干净!留着那些东西不烧,还想干什么?难道想上断头台?还装到保险柜里面,难道你觉得,你亲自设计制作的锁具,就能挡得住暴力开锁?你们想死,也不要拖累我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迪穆里埃立刻把卡诺给他带来的问题丢到了一边,担忧起这个更要命的问题了。 不过迪穆里埃还不知道,那些信件中是否包括米拉波推荐他的信件,毕竟,有不少的文件还是被烧掉了的。迪穆里埃如今只能向上帝祈祷,希望这些信件都被付之一炬了。 “早知道会这样,也许让奥地利人打进巴黎反而更好。”迪穆里埃忍不住这样想道。 不过这时候,巴黎的那些人其实根本就顾不上还在比利时的迪穆里埃了。围绕着路易十六的保险箱中的那些文件,新的政治斗争又爆发了。 8月10日革命之后,为了拉拢底层,布里索派让丹东当了司法部长,而这个位置原本是打算给罗兰的。为此,罗兰以及罗兰夫人(就是那个后来在断头台上说“自由啊自由,多少的罪恶假汝之名”的)对丹东怀恨不已。 在巴黎的危局解决之后,罗兰夫妇就向丹东发起了全面的进攻。他利用巴黎获得安全后,人们对于恐怖的反感,指责丹东应该对九月大屠杀负责,从而迫使丹东辞去司法部长的职务。 丹东其实还是很想要和布里索派的那些人妥协的,所以他选择了退让,辞去了部长的职务。当然,他在辞职前,也顺手发了点财——他收下了塔列朗送来的一笔钱,给他开出了一张可以自由的离开法国的通行证。(和“不可腐蚀者”罗伯斯庇尔不一样,丹东其实很爱钱的。) 塔列朗在在把教会卖完了之后,就去当了一阵子的驻英国大使,回国之后,却发现他以前的那帮子朋友,尤其是拉法耶特都倒台了。这让他的处境比起一年前差了很多。九月大屠杀之后,贵族和教会双重出身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于是就赶紧写了一篇一份歌颂法国人民革命、谴责路易十六专制制度的备忘录,通知英国政府:法兰西共和国成立了。 然后他找到丹东,表示要将这份备忘录送到英国去。并且顺手送了丹东不少钱。丹东知道塔列朗其实是打算借机逃亡。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他装作上了当,给塔列朗开出了通行证。相比砍掉塔列朗的脑袋,他对拿到塔列朗的钱更感兴趣。 后来,保险柜事件爆发之后,保险柜中的文件显示,塔列朗和王室一直有勾结,丹东还对罗伯斯庇尔说:“我被塔列朗骗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除了放走了塔列朗,在离职前他还给了马拉一个无罪的判决。布里索派的人指控马拉煽动士兵不服从指挥,并将他逮捕,然后丹东打个转儿,就把他无罪释放了。 在让出了司法部长之后,丹东依旧希望能和布里索派的人和解,尤其是和罗兰夫妇和解,为此,在9月25日,他公开反对了《土地法》,10月4日,他又在议会提出应该结束紧急状态。而结束紧急状态,也就意味着各种限价措施将逐步解除。此后,他在和拉默交谈的时候,甚至表示为了达成和平,他同意继续君主立宪制,只要把国王换成沙特尔公爵(奥尔良公爵的儿子)。按道理,布里索派的人应该和丹东和解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罗兰夫人对于丹东却有一种格外的痛恨。他们根本不想要放过丹东。他们首先攻击丹东贪污,要求清查丹东的账目,丹东却偏偏拿不出细致的账目。接着他们又指责丹东在8月10日的起义的时候,趁着混乱,盗取王宫中的财物。为了自保,丹东只能倒向罗伯斯庇尔。 但是罗伯斯庇尔一样也在受到布里索派的攻击,他们指责罗伯斯庇尔在8月10日的革命中故意煽动暴乱。然而面对这一指责,罗伯斯庇尔在议会发表讲话,指明如今的议会和政府的合法性,都源自于8月10日的起义,任何否定8月10的起义的言行,都是对共和国本身的否定。 结果这一指责,反而让罗伯斯庇尔获得了更大的名声。 于是他们又换了个方向,指责罗伯斯庇尔应该对九月大屠杀负责,并攻击他试图成为独裁者甚至是僭主。 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11月20日,保险柜事件爆发了。保险柜中的文件清楚的证明了,国王夫妇确凿无疑的有着叛国行为,而某些布里索派的人,也和国王有勾结。 有了这样的武器,罗伯斯庇尔他们便立刻转守为攻,要求以叛国罪惩治国王和其他的叛国者。 第八十六章,投票(上) 布里索派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首先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方案,那就是将所有波旁家族的人全都从法国驱逐出去。 这个方案与其说是针对路易十六的,还不如说是针对这个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姓名改成了菲勒普·平等的奥尔良公爵以及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的。他们此时还是罗伯斯庇尔这边的人。在布里索派的人看来,罗伯斯庇尔肯定会维护他们,然后他们就可以把“王党”,“企图颠覆共和”的帽子扣到罗伯斯庇尔他们的头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奥尔良公爵在雅各宾俱乐部中的地位已经大大的下降了。虽然奥尔良公爵将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但是俱乐部中如今的大佬们,其实个个都知道,奥尔良公爵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共和国,而是奥尔良王朝。如今他们虽然站在一起,但并不是同路人。所以耗费太多的政治资源去维护他们,罗伯斯庇尔他们可不会这么干。 奥尔良公爵自己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地位下降了,为了增加自己的分量,他让儿子沙特尔公爵(就是原本的历史上的“奥尔良王朝”的唯一的国王,路易·菲利普一世)带着一队他出钱武装的义勇军,加入了迪穆里埃的军队。而沙尔特公爵在军队中的表现也还不错,迪穆里埃送回来的捷报中,也总能看到他的名字。(当然,也有怀着妒忌的人说,那是因为迪穆里埃拿了他的钱) 奥尔良公爵,不,如今应该叫他“菲勒普·平等”了。菲勒普·平等如今决不能再一次被流放了。因为上次的流放,对他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如今,罗伯斯庇尔他们既然不愿意为自己说话,那菲勒普·平等就必须喂自己袋盐了。他带头提出,要对国王,不,已经没有什么国王了,如今是要对路易·波旁的叛国行为进行审判。因为如果是采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那路易十六固然是要掉脑袋,但是他却肯定不会被驱逐。 布里索派的人很清楚,因为证据确凿,只要国王上了审判席,被判无罪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被判有罪,对于叛国罪的惩罚就只有一种,那就是上断头台。 对于要不要砍掉路易十六的人头这件事,布里索派的人其实并不是特别的重视,但是他们却知道,这样做会导致此后更激烈的斗争:欧洲的那些王国可能会联合起来围攻法国;而法国国内,保守派和共和国也再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而斗争一旦激烈起来,一切的所谓“温和派”、“中间派”都会被抛弃。所以,对于布里索派的人认为,将国王送上断头台,就等于是将激进的山岳派,或者保守的王党送上权力的宝座。 既然用奥尔良公爵牵制不了山岳派的那些家伙,那么布里索派就只能用整个欧洲都会干预,可能导致长期的战争来避免对国王的审判了。 但是这个理由刚一提出来,就被罗伯斯庇尔们花样嘲笑。当初一个劲的要发动战争不正是布里索派吗?如今他们倒是热爱和平起来了?更何况此前的战争已经说明了,欧洲的那些封建主的军队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如果真的敢干涉法国,那法国就输出革命,让他们全部完蛋!对了,这话也是当初布里索自己说的! 总之,就是罗伯斯庇尔用布里索当年说过的那些话,把布里索的脸打得啪啪响。当然这并不是最要命的事情,一般来说,政客们全身最坚固的部分就是脸了,这个部分被打,其实没什么大影响。 但要命的是,这件事情在巴黎公社那边弄出来的风波。 自从巴依离开市政厅之后,巴黎公社就落进了共和派手中,在8月10日的起义之后,山岳派的人更是在巴黎公社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在九月大屠杀中,公社中的那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和暴行有牵连,有些甚至直接是这些暴力事件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前线获胜之后,君主立宪派已经完全完蛋了,布里索派便准备清理曾经的盟友,激进的山岳派了。他们选择的突破口之一就是巴黎公社。因为公社中很多人,在九月大屠杀中,都能被找出问题来。 但是随着保险柜事件的披露,形势却完全逆转了,巴黎的市民们原本已经在宣传中觉得自己或者是别人在九月屠杀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激了,但这些文件一被披露,他们的态度立刻就变成了:“要不是老子们行动果断,共和国都没了!” 在这样的情绪下,布里索派的那些人立刻就被看成了维护国王,试图颠覆共和的王党分子。如果不能对国王进行审判,那么巴黎公社就很可能带着市民和国民自卫军再次起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国民议会不得不决定,对国王进行审判。 12月11日,路易十六第一次出庭受审。他对法庭对自己的指控一概予以否认。 而路易十六的辩护律师德歇迟则对国民议会的权力提出了质疑:“依据宪法,国民议会并没有审判国王的权利,因为宪法规定,国王的人身不受侵害。如果我们一定要对国王进行审判,那就会导致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审判的合法性问题,法律是我们必须尊重和依靠的基础,如果说我们今天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就去违背法律,那么我们明天就会因为那个原因再去违背法律,然后法律就会成为一纸空文,然后我们,包括你也包括我,我们中的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就都得不到保障了……” 这个说法的确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他们便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 掌声慢慢的停息了之后,一个年轻人却走了出来。他对主持者说:“我有些话,可以和大家讲一讲吗?” “公民,你的名字?”主持者问道。 “埃纳省的代表,路易·安托万·莱昂·弗罗莱·德·圣茹斯特。”那个年轻人昂起俊美的面孔回答道。 “好吧!”主持人说,“圣茹斯特公民,请来到讲台上……” 圣茹斯特走上讲台,环视了一下现场,然后开口道: “刚才那位先生,就法律问题做了精彩的演讲。不过我觉得,他恐怕弄错了这件事情的本质。的确,就法律而论,国王是不能受审判的。但是我们现在所要从事的,并非是一个法律案件,而是一个政治事件。路易·波旁不是被告,是敌人。对他只能适应一个法律,即民族间的法律,换言之,即战争法。路易曾与人民战争,他被征服了。他是被我们俘虏了的蛮夷,他是战败的外国囚犯!你们已知道他之无信义的计划,你们已经看见了他的军队!他是巴士底狱、南锡、马斯场、图内及杜伊勒里等处的屠杀者。还有什么敌人、什么外国人给你们更多的危害呢? 的确,在法律上,国王是不可侵犯的,而法律,是这样的重要,他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权利的保障,因而,它不容破怪。但是,诸位先生,你们不要忘了,在法律上,还有一个比国王更不可侵犯的,更加至高无上的对象,那就是法兰西的人民!当路易和外国人勾结,当他和我们的敌人密谋那些骇人听闻的背叛和屠杀的计划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就是在侵犯那个更加至高无上的,更加不容侵犯的对象——法兰西的人民。从路易·波旁犯下侵犯法国人民的罪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国王了,而是敌人,是整个法兰西的敌人……” 圣茹斯特在山岳派议员们的掌声中从演讲台上走了下来,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罗伯斯庇尔的身边。 “路易,你的演讲非常出色。”罗伯斯庇尔说,“而且给了我非常多的启发。” “不错,讲得太好了!”丹东也在一旁赞许道,“真难以想象,这是你第一次公开演讲。” “不过我的演讲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态度。”圣茹斯特向着右边瞥了一眼,然后这样道。 “他们?他们维护不了国王,因为人民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罗伯斯庇尔很肯定的说。 接下来的几天中,国民议会开始就如何处置国王的事情进行了多轮的辩论。罗伯斯庇尔在辩论中发表了著名的演讲“路易当死,因为祖国必生”。他的演讲被立刻印刷了出来,并由巴黎公社广为传播。越来越多的群众,自发的来到国民议会附近。每当有一个支持将国王送上断头台的议员经过的时候,人民就朝着他发出欢呼;而当一位主张宽容,主张赦免国王的议员经过的时候,大家就一起朝着他发出嘘声,向他抛掷各种垃圾。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经过,终于到了大家要投票的那一天了。 “约瑟夫,你打算怎么投票?”布里索派议员,著名哲学家孔多塞向身边和他同坐在一辆马车里的,同样属于布里索派的议员约瑟夫·富歇问道。 “当然是支持宽恕。”富歇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眼光一转,透过车窗,他看到,就在通往国民议会的道路上,一群市民已经将一个断头台的一比一的模型竖立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投票(下) 因为巴黎那边忙着审判国王的大事,所以暂时还没人顾得上找迪穆里埃的麻烦。包括往他这里派出负责军需采购的人员的事情都被拖延了下来。但迪穆里埃觉得,这些人来找他的麻烦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利用这个最后的空当。因为不管国王的事情最后会不会牵扯到他,手中有更多的钱总是能有所帮助的。比如说塔列朗,如果他手中没钱,他这怎么可能能躲到英国去? 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迪穆里埃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军需采购上玩花样,赚得盘满钵满的。当然,对应的,他手下的军队的日子就变得越来越难过。迪穆里埃则将这一切推给巴黎,对士兵们宣传说,巴黎的家伙们忙于内斗,顾不上他们,所以才弄得军需补给不足。这个说法虽然暂时稳住了士兵们,但是他麾下的军队的士气却不可避免的下降了。 除了补给不足带来的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也带来了严重的士气问题。那就是迪穆里埃的军队的主体是义勇军。义勇军的确士气较高,但是他们高涨的士气,是源于保家卫国的需要。他们原本是各地的民兵,本来并不愿意离开家乡,只是为了拯救国家,才加入军队战斗,如今他们已经连续的击败了普奥联军,将他们逐出了法国边界。所以,在这些义勇军战士们看来,祖国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所以他们应该回家了才对。但是政府却让他们继续在国外和奥地利人普鲁士人战斗。这种局面也导致他们的士气变得低落了起来。 缺少补给,加上失去了战斗目标,这支军队的士气一下子就到了底。曾经的排除万难,誓死战斗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了。而这支军队…… “现在我们要为战败做准备了。”拿破仑对约瑟夫说,“你知道,我们的这支军队,在军事素质上是相当差的,甚至可以说,我们这支军队,除了士气,几乎一无所有。如今连士气都没有了,不吃败仗才怪呢。约瑟夫,马上将军就要带着我们进入奥属尼德兰了,我觉得我们会在那里吃亏的,打仗的时候,你要小心点,不要随便往前线乱跑。” “哈?”约瑟夫张大了嘴巴,“你,你居然抢我的台词?!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 “因为在战场上,我比你机灵。当然应该我来提醒你。”拿破仑得意洋洋地道,“等打起来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地跟在迪穆里埃身边,他这人不会轻易让自己处在危险中的。不过……算了,你还是紧跟着我好。迪穆里埃这家伙,私心很重,说不定会卖战友求生的。” 跟在拿破仑这个混小子的屁股后面保平安?这实在太伤自尊了。不过约瑟夫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战场上的才能肯定是比不过拿破仑的,所以他果断的就不要自尊了。 “那行,真打起来了的时候,起就跟在你后面。” 不过说完这一句,他又强行补上一句:“我得看住你,不能再放任你胡闹了。” …… 于此同时,另一个也叫“约瑟夫”的人,却正面临着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次抉择。在国民议会中,决定路易十六的命运的投票已经开始了。而在国民议会的议事厅外面,无数的群众将议会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呼喊声,即使在议事厅里面,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砍掉路易的脑袋!” “消灭祖国的敌人!” “谁敢包庇路易,我们就砸烂他的狗头!” 为了保护国民议会的安全,巴黎公社特别派来了一队国民自卫军,他们甚至还拖来了大炮。然而,他们的到来,却让很多人感到越发的不安全了。 约瑟夫·富歇同样惴惴不安,好在他的投票顺序很靠后,可以先看看局面。 在雅各宾俱乐部选举中,罗伯斯庇尔支持了无记名的投票,但在如何处置路易十六的投票中,他却坚持要进行记名的投票。 “你们都是巴黎或者法国其他地区的群众选出来的,你们不是代表自己投票,而是代表选了你的那些人民群众投票,他们选了你,他们有权利知道,他们选择的人投出了怎样的一票!” 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布里索派在这个问题上再次退缩了,于是这次投票的方式就是每个议员,轮流走上讲台,向大家说出他的决定。然后由一旁的记录员记录下来,再交给议员签字,接着就印刷出去,向社会公开。 依照次序,第一个上台来投票的是国民议会的议长,布里索派的领导者之一的皮埃尔·维克蒂尼安·韦尼奥。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罗兰夫妇家的沙龙里,向大家发出号召,要求大家顶住压力,赦免国王。他还表示,他将借这个机会,在讲台上发表一篇呼吁宽容和和解的演讲。此时,他的朋友们都望着他,期待着他的演讲。 但是韦尼奥的动作却出奇的迟缓,他低下头,不敢看其他人,只用低得别人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个词语。旁边的记录员都没能听清楚,只好请求他再重复一遍。 “Lamort……”(法语,死刑) 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以让大家听到了。记录员记下了他的这一票,然后将会议记录递给他签字。韦尼奥低着头签了字,然后就像一只败犬一样夹着尾巴溜下了讲台。 “这真是一个好开始。”罗伯斯庇尔一边鼓掌,一遍对旁边的丹东说。 “韦尼奥总喜欢装英雄,但我知道,这家伙的胆子和兔子差不多大。只需要几个拿着长矛的人,到他的住处外面喊两句口号,就足够吓倒他了。”丹东不屑的说。既然布里索派的那些家伙拒绝了他和解的善意,那么他们就必须承受他的恶意。 有了这个开头,整个布里索派几乎都要摇摇欲坠了。好在紧接着登场的是孔多塞。听到主持喊到他的名字,孔多塞便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向讲台。他登上讲台,环视众人,然后大声道:“诸位都知道我一贯的主张,选择我的人民也是因此才推举我代表他们。我希望大家的投票能对得起历史,对得起你们代表的选民。至于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是——赦免!” 有的人鼓起掌来,有的人却吹起了口哨,喝起了倒彩。很快外面也传来了一片辱骂声。 但是有了孔多塞的榜样,后面的几个布里索派的议员总算是站住了脚跟,投出了赦免票。 但接着投票的几个议员却都是雅各宾派的了,他们的态度倒是非常的坚定,他们都毫不犹豫的喊出了:“Lamort!” 双方的票数交替上升,约瑟夫·富歇紧张地关注着交替上升的票数——双方咬得很紧,差距最大的时候也只有几票而已。 富歇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是最后一批投票的人,他还能继续等待,看一看风色。他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开始在心中盘算起剩下的那些人会如何投票,他们的投票会对最后的结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投票在继续的进行,每当有一位议员投出死刑票,从议会大厅外面,都会传来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而每当一位议员投出赦免票,外面也会爆发出火山喷发一样的喝骂声。 时间慢慢地过去,已经是晚上了,但是围在外面的民众却并没有离开,相反,围在这里的人还越来越多。很多人在散工之后,也都赶来了这里。他们点起火把,包围着议会,一会儿向它欢呼,一会儿又大声的咒骂,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干脆唱起了歌。先是《奴隶战歌》,接着就是在九月屠杀中流行起来的另一首叫做《一切都会好》的歌曲: “会好的哟, 会好的哟, 一切都会好的哟, 贵族们被吊在路灯杆子上。 会好的哟, 会好的哟……” 在这歌声中,投票还在继续,剩下的人已经不到了,但是票数差距依旧不大,支持处死国王的票数略多了几票,但是剩下的议员中,属于布里索派的却要更多一些。如果这些人都投票支持赦免,那么赦免票的数量说不定就能赶上。 富歇又在脑海中将如今的票数,以及双方剩下的人数过了一遍,胜负依旧不明朗。但是他已经不能再观看多久了,很快就要轮到他投票了。 他知道,他背叛过罗伯斯庇尔,而罗伯斯庇尔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他也得罪过丹东,罗兰夫妇针对丹东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他调查出来的。丹东一定也对他恨之入骨。但是…… 富歇又环顾了一下剩下的那些还买来得及投票的布里索派的议员,看到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眼光闪烁。他知道这些人在动摇,他们扛不住外面的压力了。 “有十个人很犹豫,其中至少有一半会背叛,这样一出一入,路易死定了。”看着那些议员们软弱的样子,富歇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约瑟夫·富歇。”主持人喊道他的名字了。 富歇站起身来,微笑着环顾了一下他曾经的队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了讲台,毫不犹豫的大声道:“Lamort!” 第八十八章,危机 随着富歇投出这一票,路易十六的命运就基本上被决定了。因为富歇投出的是第三百五十五张赞成死刑的投票,距离能砍下路易十六人头的三百六十一张票只差六票了,而在富歇后面,还没有投票的山岳派议员还有好多个呢。他们的态度相对坚定,几乎不可能叛变。而剩下的那些布里索派的议员就未必如此了。可以说,大局已定。紧接着,在富歇后面的那些个布里索派的议员中又出现了新的叛徒,结果在七百二十张投票中,有三百八十七张票支持死刑,剩下的三百三十三张票支持赦免。路易十六的死刑被批准了,这将是欧洲第二位被判处死刑的国王。 事实上,审判国王还有经济上的原因,随着国王被判死刑,那些流亡贵族的财产也紧接着被宣布没收,并被用于作为抵押,发行更多的指券。如果一切正常,这些土地和财产将给法国的财政赢得一个不短的缓冲期。但是,在任何时代,战争都是一个财政上的无底洞。此时,法国和奥地利、普鲁士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 拿下比利时之后,法国军队开始进行修整。闲来无事的约瑟夫也带着自己的弟弟一起出来,在亚琛街头闲逛散心。 虽然是闲逛,但是兄弟俩个还是各自关注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拿破仑认真的观察了亚琛城市的街道布局,顺便在脑袋里通过模拟巷战,把这座城市拆了一百遍呀一百遍。至于约瑟夫,他当然没有这么无聊,他只是发现了一个小细节:亚琛的物价明显上升了,而且街边的商铺似乎很排斥和法国人,尤其是和穿军装的法国人做买******如说这一次,他和拿破仑出来的时候没穿军装,走进一家小酒馆,用德语问了一声:“有白兰地吗?”店老板立刻回答道:“有的,有的。您用马克付账?”老板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里弗尔不行吗?”约瑟夫继续问道。 “里弗尔?银的吗?银的也可以,但是本店不收指券。”老板回答道。 “银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在柜台上排出了几枚银币。 “那好。”店主看见约瑟夫拿出的是银币,便开心地道,“一个里弗尔一杯。” “啥?以前不是一里弗尔两杯的吗?”约瑟夫惊讶地道。 “那是法国人来之前的事情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约瑟夫扭过头,看见一个红头发的青年,手里还端着一杯满是泡沫的啤酒。那人看到约瑟夫的目光,便朝着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微微地笑了笑。 “对呀,那是法国人来之前的事情了。自从法国人来了之后,什么东西都涨价了。”店主也说道。 这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一般来说,生死由命的士兵们总是愿意花钱的。大队的士兵到了什么地方,总是容易导致某些行业,比如酒,以及某种不可描述行业生意火爆,价格上涨的。 “这么说店老板你应该赚了不少钱吧?”约瑟夫笑着问道。 “哪里呀,”老板摇了摇头道,“一开始还行,但是现在,他们都拿着一张小纸片,就跑来要酒喝——嘿,这不是骗人吗?我当然不肯要了,结果呢,还被他们打了一顿。还说什么不收指券,就是反革命,还威胁说,要把我挂在路灯杆子上面呢!如今我们也不敢不收他们的那种纸片儿,只是好东西都得预先藏起来,免得他们看到了。” 在法国,为了保证指券能被接受,议会的确制定了禁止商人禁收指券的法令。商人如果坚持不肯接受指券,那确实是可能被吊路灯的。(当然,法国商人也有自己的应对之道)但是这里不是法国呀。 不过士兵们也没有办法,他们总不能不出来放松一下,花花钱吧? 一开始,在前线非常危急的时候,为了提升士兵们的士气,法国政府砸锅卖铁,给士兵们发的军饷用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金属货币。但是自从瓦尔密之战之后,政府给军队的军饷中就开始出现了指券,而在热马普之战胜利后,指券在军饷中占的比例就超过了金属货币,而等路易十六上了断头台,军饷里面就完全没有金属货币了。 当然,这是迪穆里埃的说法,也有说法是在这个特殊时刻,为了稳定局面,政府给迪穆里埃送去的军饷依旧是金属货币。但是迪穆里埃将军把这些金属货币都自己换成了指券,然后再发给士兵们。 而且这种说法,甚至还有一定的依据,因为总有小商贩在法军军营附近做一种特殊的生意,就是用硬币换指券。当然,这个交换比要比在法国国内黑多了。不愿意被盘剥的士兵怒不可遏的打了某个商人,顺手还把他身边的那两百来个银里弗尔抢走了,最后扔给他四百纸里弗尔。 一向不太管这种事情的迪穆里埃将军却为此大发雷霆,宣称这种无法无天的举动,实在是罪大滔天,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后就把那几个士兵挂了起来,算是正了军法。 但是很多士兵却怀疑,一向不太管这种事情的迪穆里埃将军之所以会这样大发雷霆,大概是因为他就是那些换指券的商人的后台老板。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想迅速地在全军中传播开来,使得军队的士气越发的低落了。 约瑟夫将两枚里弗尔抛给店老板,拿过两杯白兰地,人后叫上还盯着街口,考虑如何在那里埋伏上一门大炮,然后大炮开兮轰他娘的拿破仑,在靠街的窗口边坐了下来。 两人刚刚坐下来,才喝了两口,就听见外面闹哄哄地乱了起来,接着还响起了枪声,然后是惊呼声,哭喊声,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怎么了?”约瑟夫站起身来向着外面望去。 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进来,脸色苍白的喊道:“法国人,法国人抢东西,杀人了!” …… 在很短的时间内,法国人就在比利时失去了人心。当初至少比利时地区的大多数普通人,都是真心期待法国军队的到来的。但是法国军队的种种行为,却让他们的美梦变成了噩梦。很多在奥地利统治的时候,和法国人眉来眼去的家伙,现在又开始和奥迪了勾勾搭搭起来了。甚至可以说,一旦奥地利开始反攻,整个的比利时都可能站起来反对法国。 但是,为了解决财政上的困难,并准备即将到来的第二轮的干涉——战争花了太多的钱,以至于仅仅只是没收王室和部分贵族的土地已经不够用了——法国政府却需要从比利时弄出更多的钱来。 国民议会向比利时派出了一大堆的特派员,好从这些地方弄出更多的钱来。 直接的掠夺显然是低效的,而且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仅仅在经济上,都可能是得不偿失的。所以,国民议会的那些领袖们想出了这样的一个点子。 在任何地方,战争都应该伴以革命的措施。无论在什么地方,那些仇视革命的教会、贵族,以及他们的一切走狗的一切财产都应该被没收,以用于革命事业。(主要是作为指券的抵押品)而且被解放地区的十一税和领主权也一律废除,旧的税收都要取消,改为对当地的有钱人增税。所有的被解放地区的行政系统都要加以改革,只有向自由宣誓,并放弃一切特权的人才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同时,为了避免硬币流入这些地区,并通过这里流出法国,应该禁止在这些地区使用硬币,强制在这些地区使用指券。 他们觉得,这样做就可以将这些被占领地区的底层老百姓和上层的封建主分化开来。 提出这一建议的议员康蓬宣称:“向王宫开炮,给茅屋和平。这样我们就能在任何地方站住脚跟。”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的议员的支持,并顺利的被通过了。不过,罗伯斯庇尔却在私下里对丹东说:“康蓬的想法是很美,但是我总担心,在实际的执行中,说不定就会走样。而我们实际上也缺乏能够保证这一法令不走样的能力。我担心,这个看起来很美的法令,在执行的时候,会变成一场噩梦。更何况,即使在国内,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指券……” “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是由善意铺成的。”丹东说,“不过,在目前,我们也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能有效地推行这一法令,议会一口气向比利时派出了三十位特派员,提出这一计划的康蓬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就像罗伯斯庇尔担心的那样,很多时候,政策一落到执行层面,就会全面的变形。那些特派员大权在握,大多数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先斩后奏,一言而决,在权力上甚至超过了过去的所谓钦差大臣。但是,并不是每一位特派员都是罗伯斯庇尔那样的“不可腐蚀者”。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特派员都在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短短几个月之内,仅仅是康蓬特派员,就在比利时地区为共和国筹集了多达六千四百万里弗尔,但是整个比利时,甚至包括法国人打算拉拢的,住在“茅屋”里面的底层,都对法国人愤恨不已。 第八十九章,信件 不管派往比利时的特派员们是如何让比利时人恨透了法国,但他们至少做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帮助法国政府弄到了急需的小钱钱。于是又有人想到,法国国内其实也有很多地方的革命进行得很不彻底,还非常有潜(钱)力可挖,于是更多的特派员被不断地派往国内其他地区。 如今时间非常急迫,在国内,倒台了的王党和立宪派开始在外省频繁活动,在国际上,随着路易十六人头落地,欧洲的那些君主制国家对法国的痛恨进一步加深了,而法国在比利时以及奥属尼德兰的行动,也让英国人颇为担忧。 英国人原本指望奥地利和普鲁士能和法国打个热热闹闹,然后自己在旁边一边看戏,一边顺手把法国残存的那些殖民地弄过来。如果法国被打得很惨,英国甚至还能趁机收复新约克,把北美的那帮子叛匪全都在绞刑架上面挂起来。然而,出乎英国首相皮特的预料的是,奥普军队居然表现得这样没用,不但没有杀入法国,反而被法国打进了比利时。兵锋直逼尼德兰。 英国在欧洲大陆上也是有一块领土的,那就是德意志诸邦中的汉诺威。如今统治英国的汉诺威王朝同时也是德意志诸邦的汉诺威选帝侯。除此之外,在英荷战争击败了荷兰之后,荷兰也成了英国的各种工业品进入欧洲市场的重要门户。因此,英国人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另一方面,受到法国传来的异端思想的影响,英国国内居然也开始出现了诸如“平等社”之类的玩意儿,这也让英国的贵族和体面人担心不已。于是原本“中立”的英国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并趁着法国人砍掉了路易十六的头的机会,宣布和法国断交。 如今,法国最危险的敌人终于登场了。 英国人的陆军规模很小,短时间内并不足以给法国本土带来太大的威胁,但是,英国是当时欧洲最为富裕的国家,而且,在组织同盟方面,有技能专精。欧洲的那些反法的国家,如果没有英国,往往还没和法国人动手,自己就先窝里斗起来了,但是有了英国穿针引线之后,一个庞大的同盟就开始出现了。 三月一日,迪穆里埃将军率领大军进入荷兰,但是就在他的军队进入荷兰不久,他的后方就被敌军突破了。科布尔迅速的度过了罗埃河,以惊人的速度攻占了列日,从侧后方向威胁着迪穆里埃的军队。 为了应对危局,丹东亲自前往比利时视察,他发现比利时的局面岌岌可危。于是他又急匆匆的赶回巴黎,要求巴黎再次紧急动员。 但是此时和他站在一个战壕中的战友马拉和埃贝尔却提出,92年的时候,巴黎能够进行这样的动员,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这个先决条件就是,在派出大量的义勇军之前,巴黎先消灭了内部的“叛国者”。 马拉开口道:“如果不能像去年九月那样,用果断的行动,摧毁一切潜在的敌人,巴黎就不能派出大批的义勇军,因为我们一离开,那些家伙就会在巴黎发动叛乱。所以,除非再有一个流血的九月,我们就不同意派出义勇军。” “我们的敌人已经打到法国的大门口了。”丹东说。 “不,我们的敌人早就已经打进巴黎了,而且有一些还藏在议会里面呢!”马拉回答道。 “你有证据吗?”丹东问。 “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的朋友约瑟夫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举动。”埃贝尔回答道,“有人还在和那个奥地利娘们勾勾搭搭呢!” 奥地利娘们当然指的是现在被囚禁的玛丽王后。而那个“约瑟夫”指的当然是约瑟夫·富歇。 富歇自从在上次关于如何处置国王的投票中,站到山岳派这边,投出了赞同票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坐到左边的座椅上。然而罗伯斯庇尔却没有忘记,这个人曾经背叛过自己。而他的再次背叛,更是让有点道德洁癖的罗伯斯庇尔鄙夷。所以罗伯斯庇尔对他的态度相当的冷淡。至于丹东,他知道罗伯斯庇尔不喜欢富歇,而且他自己也很不喜欢富歇。 为了在山岳派中能站得住脚,富歇便表现得比任何山岳派的人都要激进。在某些问题上,甚至就连马拉和埃贝尔都比不上他的激进程度。这样让他顺利的搭上了马拉和埃贝尔这条线。 听说消息来自富歇之后,丹东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知道,富歇虽然是个不要脸的混蛋,但是他打听消息的本事却是顶尖的。而且富歇本人虽然很靠不住,但是富歇放出的消息却总是很靠谱。比如说,当初富歇还跟着罗兰的时候,罗兰对丹东的那些指责,比如说贪污呀,受贿呀,盗取珍宝呀,其实都是真的。富歇不是不骗人,只是他不用假消息骗人,他总是能用真消息把他的敌人骗得团团转。 过了一会儿,丹东才开口道:“法国需要秩序,我们不能再像去年九月那样。那样固然能打击我们的敌人,但是也会伤害到我们自身。这样吧,我们设立一个革命法庭,来处理这类事情。但是我们不能放任无政府的暴力。”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那个革命法庭?”埃贝尔问道。 “这个法庭,对一个委员会负责。”丹东说,“我们组织一个‘救国委员会’,它的成员都将是坚定的爱国者。你们可以看得到……” …… 丹东的警告在议会中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布里索派的一些议员甚至怀疑,丹东之所以这样危言耸听,是希望能靠这个来给山岳派谋求更多的权力。毕竟,相比九二年的时候,局面要安全多了。此后丹东提出要建立一个“救国委员会”,则更是让他们坚定了这一看法。于是议会中顿时又乱成一团。 然而此后局势的发展快得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3月18日,杜穆里埃的军队在尼温顿被人数更少的奥地利军队击败,3月21日,又在卢万被奥地利人击败。他一路败退,几乎丢掉整个的比利时。 这样的失败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于是在国民议会的讨论中,有关杜穆里埃的各种黑材料都被抛了出来。贪污军饷,盘剥士兵,以及勾结国王,试图反对革命。 是的,国王的保险柜中的信件被翻出来了,里面有关于杜穆里埃和国王的各种密谋。虽然数量有限,而且语焉不详。几个月前,人们并不是没有看到这些信件,只是那个时候,杜穆里埃带着军队节节胜利,他本人也成为了捍卫共和制度的英雄,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这些信件。但是这些当时被无视的信件却没有真正的被遗忘。如今大家都想起这件事了。 布里索派的人指责山岳派,尤其是丹东一直以来都支持杜穆里埃,应该为杜穆里埃的事情负责。而山岳派则指责正是布里索派的人反对建立“救国委员会”,进行全国动员,才导致了今天的危局。 在辩论中,新当选的山岳派议员卡诺就军事局面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并得出了,如果法国不能进行全面的,高效的,整个民族的动员,就必然会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失败的结论。 布里索派的那些人虽然反对山岳派的动议,但是他们也知道,卡诺的军事素质,以及卡诺的人品都是令人称道的。这使得他们在反对这些动议的时候越来越显得被动。 为了挽救危局,国民议会决定派出以博隆维尔为首的五位议员前往杜穆里埃的军队,准备就一些事情对他进行询问,如果有必要,就逮捕他,并将他带回巴黎审判。 菲利普·平等,也就是曾经的奥尔良公爵离开了国民议会,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如今,局面的变化已经完全出乎了革命最开始的时候,他对革命的期待。最开始他投机革命的时候,期待的是推翻波旁王朝,建立一个奥尔良王朝。但如今,波旁王朝固然完蛋了,但是奥尔良王朝,却也一点戏都没有了。甚至于不要说奥尔良王朝,就是奥尔良家族的公爵地位都没了,因为革命政府已经废除了贵族制度了。而他为了自保,甚至都要给自己取一个如此滑稽的名字了。 但现在,曾经的公爵殿下,望着一张地图看了许久,然后进到书房中,忙碌了好半天,接着便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他拉了一下桌子边上的绳子,拉响了外面的一个摇铃。于是一个仆人走了进来,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皮埃尔。有件事我要辛苦你一下。”公爵殿下说。 “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皮埃尔回答道。 “你亲自到路易那里跑一套,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公爵说,“动作要快,越快越好,越隐秘越好。另外,这封信决不能落到别人手中,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殿下您请放心,我一定能及时地将这封信送到沙特尔公爵的手中的。” 第九十章,兵变(1) 在将那些炮兵狠狠的操练了一番制后,新晋的少校拿破仑沉着脸,走到了自己的帐篷前,意外的发现约瑟夫正在那里等着他。 “约瑟夫,你在这里干什么?”连续的战败让拿破仑的心情很不好。虽然这战败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但打败仗还是让拿破仑很难受。 “有事找你。我们到那边去走走。”约瑟夫说。 拿破仑看了约瑟夫一眼,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去走走。” 此时两人都住在军营里,帐篷这种东西能够遮挡视线,但并不太能隔音。所以如果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谈的话,最好不要在帐篷里面,否则被人在帐篷外面听到了,你还一无所知。因此,如果有什么秘密要谈,在外面谈反而更好。 两个人便往那边的一个小土岗走去。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懒洋洋的向他们举手敬礼——显然,如今的局面让这些士兵也提不起精神来。士气的低落的一个表现就是军中的纪律和礼仪的松弛,士兵们还肯主动给约瑟夫和拿破仑敬礼,这已经是非常给他们面子了。有些军官,士兵们根本就不理他们,而他们在这种时候,也不太敢去追究士兵们的这些礼仪问题。 虽然士兵们的敬礼都有气无力的,但是拿破仑和约瑟夫和还礼却还是干脆利落,非常标准。拿破仑还不时的伸长了手,拍怕对面的士兵的肩膀:“皮埃尔,你是个好样的战士,上次战斗的时候非常勇敢。”“于勒,打起精神来,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两人走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约瑟夫道:“拿破仑,你真不错。我发现你几乎能叫出所有士兵的名字,并且说出和他们相关的事情。这可真不错,士兵们会愿意为你战斗的。在这一点上我真的比不上你。” 拿破仑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盯着约瑟夫看了半天:“这是你能说出的话,约瑟夫?这简直就像是独眼巨人唱出了美人鱼一样的歌声。你不是在挖苦我,或者是有什么阴谋吧?” 约瑟夫听了,却得意的一笑道:“拿破仑,你要知道一点,强者从不会吝于赞美别人。打个比方吧,我们都会衷心的赞美一个孩子聪明可爱,其中绝无妒忌和阴谋。” “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必成一个小孩子!”拿破仑道。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某个坏人继续问道。 “见鬼!别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说正事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拿破仑用脚狠狠的将一从刚冒出的草碾了碾道。 “好吧。”约瑟夫道,“你注意到……”他向周围望了望,又压低了声音,“你注意到将军那边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了吗?” “将军那边有不寻常的举动?”拿破仑吃了一惊。 “是的,他的卫队全部换成了德意志雇佣军。以前的法国卫兵都被陆陆续续的打发到其他的战斗部队去了。另外,你注意到没有,他把沙特尔公爵的人调到了指挥部附近。” 拿破仑听了,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下道:“约瑟夫,你是不是有点过敏了?将军没那么傻吧?那怎么可能呢?拉法耶特都做不到的事情……” “谁知道呢?但是就如今巴黎的局面,你觉得巴黎还能继续忍耐他多久?这就像我们都知道,山羊如果从悬崖上跳下去肯定会摔死。但是如果有一群山羊被猎人追赶,跑到了悬崖边,说不定就会冒险从悬崖上往下跳呢。如果一个先跳,一个再跳到那个山羊的背上,就能跳过悬崖了呢?” “扯淡,山羊要是有这样的智力,这样的纪律性,它们就可以摆出一个腓特烈斜线,让那些猎人去考虑跳起来,一个踩一个的事情了。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将军已经走投无路了?” “是不是走投无路到不一定,但是他的确到了必须冒险的地步了。”约瑟夫道,“拿破仑,如果有什么变故,你手下的战士能听你的命令吗?” “原来红军出身的肯定能。只不过他们没有集中在一处。需要先加以联络。不过这也很容易。因为他们本来在战后就应该返回红军的,我们和他们多联络是完全正常的。”拿破仑道,“红军现在还有三百多人,将军的德意志雇佣骑兵有一百人,沙特尔公爵的义勇军有五百人。不过他们没有大炮,真要打,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垮他们!”拿破仑低声的回答道,满脸都是兴奋的神气。 “卡诺给我写信了,他提到,把你可能要派一些特派员道军中来问将军一些问题。”约瑟夫说,“他担心这可能导致一些变故。另外,如果这些天将军要找你,你一定要当心点。我们和卡诺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因此,我们会被看做是坚定的共和派和山岳派。如果我是将军,我要干什么之前,一定会先控制住我们这两个不安定因素的。” “我们的那位将军,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对自己的号召力,有着不切实际的判断。我觉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我明白,必要的防范,是必不可少的,你自己也小心点。毕竟,我是炮兵军官,而你呢,是个参谋,他找你更方便。”拿破仑想了想道。 “现在特派员还没到,先和红军的人联络好,随时准备应变。”约瑟夫最后交代道。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特派员们的行动比那些信使慢得多。在卡诺的信使将信件交给约瑟夫之后,又过了两天,巴黎的特派员才到达军中。 这也正常,因为真正派出特派员,还需要议会走完流程。而在流程走完之前,那些传递消息的信使就已经上路了。 得到特派员已经到达的消息之后,迪穆里埃将军立刻下令,将军中的一些军官集中起来,以便回答特派员的询问。然而派出去寻找约瑟夫和拿破仑的传令兵都没能找到他们。据说他们都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消息让迪穆里埃将军感到略有点不妙,不过这时候却也来不及做更多的事情了,因为特派员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了。迪穆里埃只能先去接待这些从巴黎来的钦差大臣了。 几位特派员到了军营中,大家进了办公室。几个特派员还没来得及说话,迪穆里埃就首先发难。他先是指责巴黎对前线支持不利,在受到特派员的反驳之后,他干脆图穷匕见,宣称,现有的政府是非法的叛乱政府,他和他的军队都认为必须恢复1791年宪法,让法兰西重新成为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 特派员们立刻以革命政府和国民议会的名义下令逮捕迪穆里埃。但是这里不是巴黎,他们也没有带来大量的国民自卫军,反倒是迪穆里埃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德意志雇佣军一拥而上,立马就把五位特派员给绑了起来。 “叛徒!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一个特派员骂道。 “堵住他们的嘴巴!”迪穆里埃下令道。 几个德意志雇佣兵扑上来,将准备好的毛巾塞进了他们的嘴里,他们顿时就没了声音。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沙特尔公爵问道。 “派些人将他们送到奥地利人那边去。”迪穆里埃说。 一群德意志雇佣兵便将这几个特派员从房间里拖了出去。 接着迪穆里埃就对着在一边几乎被突然的变故吓呆了的那些军官们支持他,并跟随他重建法兰西的秩序。 在德意志雇佣军和沙特尔公爵的“义勇军”的刀枪下,这些军官们都被迫表态。他们被要求在一张写有反对共和国,恢复君主立宪制的檄文上签字。一些不肯签字的军官也立刻就被囚禁了起来。 “控制了军官,我们就能控制军队。”迪穆里埃对沙特尔公爵说,“摄政王殿下,请相信我,我们会成功的。” 在得到了巴黎派出特派员,并准备逮捕自己的消息之后,迪穆里埃和沙特尔公爵便和对面的奥地利人进行了联络。一开始,他们希望奥地利人能够接受由沙特尔公爵成为法国国王的方案,并给他们以支持。但是这个方案却被奥地利人否定了。他们坚持必须由路易十七来继承王位。于是沙特尔公爵将来的位置就从国王变成了摄政王。 “只是波拿巴兄弟都不在,这让我有点担心。”沙特尔公爵说。 “我们控制了大部分军官,这已经足够了。”迪穆里埃说,“现在让我们把士兵们召集起来吧。” 几个传令兵跑了出去。但他们刚刚出门,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枪声和呼喊声。 “怎么回事?”沙特尔公爵问道。 “格林,带几个人去看看!”迪穆里埃向他的卫队长发出了命令。 格林匆匆地敬了个礼,便带着几个人冲了出去,接着就传来一阵马蹄声——这是他们上了马,朝着枪响的方向去了。 “维埃拉,去敲钟,把士兵们集中起来,我要和他们讲话!”迪穆里埃知道这时候不是犹豫的时候,那些枪声是从通往奥地利军队驻地的道路上发出来的。听声音的远近,应该是押送那几个特派员的德意志雇佣军遭到了伏击。说不定,那些特派员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他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 维埃拉中尉应了一声,并转身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几个德意志雇佣兵冲了进来,其中的一个人,肩膀上还受了伤。 “怎么回事,弗里茨?”迪穆里埃认得那个受伤的正是德意志雇佣兵骑兵的一个小队长,便朝他问道。 “将军我们遇到了伏击。”弗里茨回答道。 “是什么人攻击了你们?那些特派员呢?”迪穆里埃赶紧问道。 “是红军,是红军伏击了我们!那些特派员都被他们救走了!” 负责模拟外军的红军被整体调到迪穆里埃的军中之后,并没有给他们准备普通的蓝色或者白色军装(原来的法兰西王国的军装),所以他们依旧穿着自己的那身红色军装,这使得要将他们辨认出来变得非常容易。 “红军?该死的波拿巴兄弟!”迪穆里埃咬着牙道。 第九十一章,兵变(2) 诅咒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赶紧控制住军队。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聚集士兵的钟声。迪穆里埃正了正军帽,扶了扶指挥刀,然后对沙特尔公爵道:“摄政王殿下,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向士兵们发表讲话吗?” 沙特尔公爵微微地有点迟疑,刚才的变故,让他有些害怕了。迪穆里埃看了看沙特尔公爵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便不再要求沙特尔公爵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士兵——他如今的样子,要是被士兵们看到,只会起到反作用。 沙特尔公爵在此之前的战报上有不少的战功,但是这些战功,很多其实都是迪穆里埃分配给他的而已。 “摄政王殿下,您带着人看住这些不肯反正的军官就行了……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迪穆里埃说完了这一句便带着那些签了字的军官们走了出去。 “至少,有这么多军官在我的控制之下。我还是有很大优势的。”迪穆里埃这样想着。 士兵们已经在操场前聚集了起来。迪穆里埃登上检阅台,向他们发表了演讲。他在演讲中先是指责国民议会和政府没有提供足够的军饷,接着又说到国民议会的极度的腐败,巴黎公社的残暴,然后又提出,共和制根本就不适合法国,最适合法国,最能给大家和平和安宁的制度,就只有建立在1791年宪法基础上的君主立宪制。所以,他打算带着大家一起回巴黎去,重建一个稳定的,和平的,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法兰西王国。 这段演讲迪穆里埃准备了很久了,他觉得这段演讲应该能打动那些士兵,凭着自己的威望,还有这样精彩的演讲,那些士兵还不得屁滚尿流地跟着自己去打天下? 然而这篇演讲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士兵们并没有朝着他欢呼,相反大多数的士兵反而表现得不知所措。 迪穆里埃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喊道:“士兵们,兄弟们,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离开了自己可爱的家乡,来这里和奥地利人,普鲁士人,以及各种各样的祖国的叛徒战斗的吗?” 在大喊声中,一个人一下子跳到了摆在操场旁边的一门大炮上,他向着大家挥了挥手,接着大声道:“我们还记得,当初不伦瑞克是如何威胁我们的。他们说,只要我们胆敢不老老实实地给路易十六做奴隶,他们就要杀到巴黎,将巴黎完全摧毁,将巴黎的人民全部杀光——那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我们不是为了别的战斗的,不是为了军饷,不是为了什么丰功伟绩,更不是为了迪穆里埃将军。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之所以穿着军装——兄弟们,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卫巴黎!” “为了我们的家人!” “为了我的小皮埃尔、小弗朗士!” 士兵们呼喊了起来。 迪穆里埃脸色铁青,他知道,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尤其是当那个该死的家伙说出了“不伦瑞克”这个名字的时候。 “该死的不伦瑞克!该死的约瑟夫·波拿巴!”迪穆里埃在心中骂道,接着他掉过头,向旁边的卫队长问道:“汉克森,有把握打中他吗?” “将军,太远,在这样的距离上几乎不可能命中。”汉克森少尉回答道,“除非用线膛猎枪。而且,我也不觉得,现在是开枪的好场合。” 迪穆里埃知道汉克森的意思,这时候开枪,整个军队可能立刻就会反扑过来,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就这样承认失败?绝不! “士兵们,不伦瑞克公爵已经收回了他的言论,只要我们能恢复法兰西王国……”迪穆里埃还想要在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打动士兵们了呢?这就像注定一无所有的舔狗,却总是容易产生诸如“她对我笑了”,“她可能喜欢我”,“只要我再努力的舔一舔,就能……喜当爹”之类的错觉,毕竟,人生总是,而且必须是充满了各种错觉的,要不然,那些可怜的人怎么活得下去? 然而就像一切的舔狗一样,那些能感动自己的话,根本打动不了女神。倒是对面的约瑟夫嘿嘿一笑,又大声的向着大家道:“大家还记得,在热马普,我们的将军和我们说了些什么吗?要么在热马普,他在说谎;要么现在,他在说谎!你们会相信一个说谎的人吗? 大家还记得,在热马普,我们的将军说,让我们跟着他向法兰西的敌人冲锋吗?” “记得!” “记得!” 下面发出了一片哄笑声。 “那大家还记得,当我们冒着奥地利人的子弹,冲上他们的阵地的时候,那个宣称要带着我们冲锋的将军在我们前面吗?” “不!” “没有!” “在我们前面,举着军旗的是拿破仑!” “带着我们冲锋的是波拿巴兄弟!” 士兵们纷纷嚷道。 “那么,告诉我,我的兄弟们,你们是愿意相信举着军旗,挥舞着马刀,和你们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冲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是相信一个自己发了财,却让大家吃不饱饭的将军?” “我们相信你,约瑟夫兄弟!” “当然是相信你!” “相信你!” 士兵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虽然局面已经相当的绝望了,但迪穆里埃还是不死心,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像一个备胎,冲进神圣的教堂,努力地想要挽回他自认为曾经喜欢他的女神。不过他的卫队长汉克森却对他说:“将军,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你看那边!” 迪穆里埃向着那边望过去,只见一队穿着红衣的骑兵,正簇拥着几个骑着马的平民装扮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迪穆里埃知道,这是被红军救出来的特派员过来了。如果说约瑟夫还只能用大家对不伦瑞克发出的威胁的恐惧来打动大家的话,那来自巴黎的特派员显然更有正统的力量一些。 “大势已去了!”迪穆里埃叹了口气,即使再舍不得,但是女神都已经穿上了洁白的婚纱,高富帅都已经挽着她手,将她带到了祭坛前,两个人都开始交换戒指和某种消化酶了,他还能有什么可指望的呢。于是他只能最后的,充满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曾经属于他的军队,然后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一行人下了检阅台,上了马,朝着指挥部赶了过去。 约瑟夫见迪穆里埃走了,也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便又愤怒了起来:“该死的拿破仑,怎么还没来!” 迪穆里埃一路赶回指挥部,一进门,就看到沙特尔公爵满脸忐忑地迎了上来:“将军,情况……” “情况失控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去奥地利。”迪穆里埃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走一边说。 “哦……啊……怎么会……”沙特尔公爵一下子愣住了。 “公爵殿下,让你的人赶紧准备,什么东西都不要带,我们立刻就要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好好……”沙特尔公爵像是突然醒了一样跳了起来。 “把那些军官都带上!”迪穆里埃说——他要投降奥地利,也需要有一份投名状。一支军队,如果失去了这么多的军官,那几乎就无法作战了,对于奥地利来说,他的这份礼物应该不轻。 很快,迪穆里埃的德意志雇佣兵骑兵,以及沙特尔公爵的义勇军都行动起来了。他们押着那些军官,不管他们有没有签字支持君主制,向着奥地利军队的方向跑去。直到他们在道路上遇到一个小矮子带着的一队身穿红衣的骑兵。 “是拿破仑·波拿巴和他的红军骑兵!”雇佣兵们都放慢了马速,甚至在距离拿破仑还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拿破仑这家伙最擅长在某个大家没注意到的地方偷偷地藏上几门大炮,在瓦尔密以及不久前的两次打败仗之后的撤退中,他都把这一招玩出了花,以至于大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往四面张望,看看哪里可能藏着大炮。 看到骑兵们都停了下来,拿破仑对骑着马,跟在他旁边的博隆维尔说:“先生,你看,我们拦住了那个叛徒。” 迪穆里埃同样不知道拿破仑把大炮藏在哪里了,他也同样不敢直接往上冲——以前看拿破仑用大炮伏击别人,那倒是很让人开心,如今轮到自己被拿破仑用大炮伏击,那简直就是要命! “将军,怎么办?我看他们没多少人,要不我们冲过去?”沙特尔公爵问道。 “不行,那是拿破仑,那家伙一肚子坏水,直接冲上去,肯定会吃大亏的。”迪穆里埃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沙特尔公爵并不是不知道这个矮子坏水多,只是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和他谈谈,我们手中有人质,那些军官都是我们的人质。”迪穆里埃说。 “谁去说?” “让汉克森去。” 于是汉克森就一个人骑着马上前来,他远远地下来马,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并无威胁。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迪穆里埃这个叛徒让你过来干什么?”博隆维尔咬着牙问道。 “将军让我告诉你们,他手中有人质。军队中大部分中低层军官都被我们控制着。他希望你们能让开一条路,如果你们愿意让开路,我们就把一半的军官交给你们。” “你做梦!你和你的那个该死的叛徒将军,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挂在路灯杆子上腐烂!”博隆维尔咬着牙骂道。 “除非将所有的军官都留下来,否则我不可能放你过去。”拿破仑开口道。 “不行,如果我们……”汉克森说。 “我有一个提议,你们将沙特尔公爵交给我们,将一半的军官放还给我们,我们放你们过去。然后我们同时将双方剩下的人质放掉。如果你做不了主,回去和迪穆里埃商量好了再说吧。”拿破仑说。 汉克森听了,便转身回去了。 “波拿巴少校,你怎么能……”博隆维尔道。 “博隆维尔先生,军队如果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的军官,短时间内是无法拥有战斗力的。而在奥地利人和巴黎之间,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军队了。我们要为巴黎的安危着想。” 第九十二章,兵变(3) 博隆维尔其实也知道,在一支军队中,中低级军官的重要性。不过他的使命并不是指挥军队,而是将叛徒迪穆里埃带回巴黎去接受人民的审判。如果就这样让迪穆里埃逃走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意味着他的任务失败了。虽然他的手上并没有带着一块奇怪的手表,也没有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提醒他,如果任务失败,就要扣除多少多少积分,如果积分不足,就直接抹杀什么的。但事实上,任务失败的后果,说不定和这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过,如今他面前的这位矮个子少校,却似乎并不太在乎能不能抓住迪穆里埃这个叛徒,从他的话里来看,他似乎更在意那些被绑起来的中底层军官的安全。博隆维尔知道这个矮个子军官的考虑从全局上来说,更加的符合法兰西的利益。但是就算要顾全大局,那也应该由他博隆维尔来顾全大局。一个小小的少校,跑出来顾全大局,这就不把自己这个特派员放在眼里。所以虽然就在不久之前,正是这个矮子军官带着士兵们将自己救了出来,但博隆维尔对他的哪一点感激之心却几乎在这么一瞬间就一扫而空了,甚至还觉得,这个矮个子对革命不够坚定。与此同时,他还给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形容词,叫做“铁面无私”。 不过,即使博隆维尔再想“铁面无私”,他此时也没有“铁面无私”的本钱。因为周围的那些士兵同样对革命并不坚定,居然并不站到代表着巴黎的自己这边,而是站到了那个姓波拿巴的矮子那边。 那个叛徒的使者走了回去,叛徒们就在那边商量了一会儿。然后那个信使便又回来了。 “将军同意你们的建议。”汉克森道,“不过他也有一些要求。” “说吧。”拿破仑说。 “将军要求你们的伏兵都出来。好让我们确定,你们并没有在前面设伏。”汉克森道,“另外,将军不同意将沙特尔公爵作为人质交给你们,但是他提议由他自己当这个人质。” 拿破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可以将大伏兵都叫出来,但是,迪穆里埃必须先到我这里来,毕竟迪穆里埃也应该知道,我们在人数上并没有优势。如果没有伏兵的优势,你们万一直接冲过来,对我们很不利。好了,你可以将我的话带给迪穆里埃,这是最后的条件,如果他同意,就让他自己过来。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用大炮和刺刀来解决问题吧。” 汉克森便又立刻转了回去。他必须节约时间,说不定追兵很快就要到了。 不一会儿,汉克森就和迪穆里埃一起过来了,等他们到了拿破仑的士兵当中,拿破仑也就将埋伏在附近的士兵都叫了出来,并且在对方释放了一半的人质之后让开了道路。叛军迅速的通过了伏击圈,然后停了下来,准备进行第二阶段的人质交换。 “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叛徒!”博隆维尔突然开口道,“我们应该把这个叛徒送回巴黎去,把他吊死在路灯杆子上!” “那会有很多人为我殉葬的。”迪穆里埃道。 “他们是为革命牺牲的,祖国会记得他们的。”博隆维尔说。 “不行,”拿破仑开口了,“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抛弃他们。” 接着他又瞟了一眼迪穆里埃道:“一万个叛徒的生命,也比不上一个忠于革命的战士。” “波拿巴少校,服从命令!”博隆维尔大喝道。 “先生,在我还没有拿到能证明您的身份的有效文件之前,恕我无法服从您的命令。”拿破仑瞟了这位特派员一眼,不慌不忙地说。 博隆维尔等人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份证明并不在身上,所以拿破仑便以此为借口来拒绝他。 “好,很好!”博隆维尔脸色铁青。 “哈哈哈哈!”迪穆里埃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拿破仑,又用手指了指博隆维尔:“波拿巴,你有没有想到过,自己费尽了力气,却救出来这么个东西?你们就是在为这样的东西战斗?” 接着他有端正脸色道:“波拿巴,你是贵族出身,有这么有才华,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东西混在一起?和我们一起走吧,凭着你们兄弟的才华,你们一定能成为大人物的。” 他的话倒是颇有几分诚恳,好像一点都不怪罪波拿巴兄弟坏了他的大事。当然,他的这些鬼话,拿破仑可不会相信。这种话说的好听,一转过背就立刻变脸的家伙,拿破仑可没少见过。 “我们都是在为革命理想而战斗。”拿破仑说,“即使我们之间有争执,有不同看法,但那也是为了法兰西,我们可不会背叛法兰西祖国。” 在如今,拿破仑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长进了不少,至少他如今说起“法兰西祖国”这两个词的时候,依旧非常流畅了。 “法兰西祖国?”迪穆里埃用嘲讽的眼光看着拿破仑,“你一个科西嘉人,你的父亲甚至还曾经是一个叛逆,你居然和我说热爱法兰西?” “科西嘉是法兰西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固有领土,每一个科西嘉人,都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公民。都有维护祖国统一的神圣义务。”拿破仑毫不犹豫的冒出了这样一句。 “波拿巴,你会成功的!”迪穆里埃最后这样说。 后面的交换人质也进行得很顺利。博隆维尔虽然很想破坏这一切,但是他几乎被所有人都一起无视了。当然,这也让他对救了自己的拿破仑恨之入骨,仇恨程度甚至还要超过迪穆里埃。 靠着平定了叛乱,约瑟夫和拿破仑至少是暂时获得了对这支军队的控制。几位没能完成任务的特派员在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迪穆里埃走得匆忙,并没有将他们的身份介绍信带走。)却并没能顺利的获得指挥权。事实上,因为对军队的事务几乎一无所知,再加上约瑟夫恐吓他们,说迪穆里埃叛逃之后,奥军了解了我军的虚实,很可能会在很短时间内就向我们发起攻击,我军将面临一场恶战之后,这几位特派员都打心眼里希望能赶在新的一轮失败之前,回巴黎去。当然,他们可不会这样说。他们的理由自然就是:“我们必须赶紧将这里严峻的局面通知巴黎,让他们立刻做出支援你们的准备。另外,因为那个该死的叛徒的破坏,导致你们各种军需极度短缺,这些情况也必须立刻报告给国民议会。” 于是,特派员很快就走了。 当然,这些特派员也不是没有任何可以拿回去交差的东西的。因为跑的太急,沙特尔公爵把一封重要的信件忘在军营里了。这封信,就是菲利普·平等写给儿子的信件。这封信很快就被发现了,现在成了这几位特派员最重要的收获。他们虽然没能将叛徒迪穆里埃抓回来,但至少,他们成功地发现了另一个混在革命队伍中的叛徒,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件功劳吧? 沙特尔公爵惊魂未定的逃进了奥地利军营,并且在这里暂时的住了下来,科布尔将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他们了解。他们在科布尔将军这里呆了整整三天,才得以离开军营。沙特尔公爵知道,流亡在外的王党,对自己的痛恨恐怕不下于对那些“叛匪”的痛恨。所以他并不打算待在到处都有王党的奥地利,而是准备动身前往英国。也就在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把老爹给自己的那封信丢在法军的军营当中了!而此时,那几位特派员已经回到了巴黎,向国民议会报告了迪穆里埃叛变的事情,并且当众出示了奥尔良公爵参与叛乱,试图颠覆共和国,复辟君主制的证据。 奥尔良公爵在给儿子写出那封信之后,也做了一些逃亡的准备,准备在事情失败的时候逃走。但是因为此前并没有得到警报,结果猝不及防的他甚至直接就还在议会中开会。结果就在现场被逮捕了。 迪穆里埃原本是布里索派的人,而且一度是布里索派的领袖之一,他当了叛徒,山岳派自然就火力大开,向着布里索派发起攻击。布里索派自然要加以反击,他们反击的方法自然是死死抓住奥尔良公爵是山岳派那边的,山岳派也出了叛徒。于是在议会中,两派的议员纷纷相互攻击,都称对方是共和国的叛徒。 趁着这个机会,丹东又一次提出了革命法庭和救国委员会。这一次,布里索派的议员再也不敢对这个议案加以阻挠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反对这样的议案,那就等于在证实对手关于自己是共和国的叛徒的指责了。于是法兰西革命中最重要的机构——救国委员会就这样被建立了起来,并迅速地成为了法兰西共和国真正的权力核心。 丹东自然是进入了这个委员会,而救国自然少不了军事,卡诺因此也被选入救国委员会,成为了专门负责军事的委员。 革命法庭也迅速的运转了起来,然后断头台就又一次被竖立了起来,这一次,它砍掉了菲利普·平等的脑袋。 第九十三章,危局(1) 国民议会很快的派了个叫做卡马乔的人来接任北方军的司令。卡马乔是罗兰夫妇沙龙中的常客,换而言之,他是一个布里索派。据说他曾经参加过七年战争,在战争中担任过排长之类的职务。后来在革命后,在陆军部也担任过一些职务,最近还指挥军队镇压了布列塔尼地区的一次教会叛乱。 以这样的经历,其实并不适合担任北方军司令这样的职务,卡诺甚至认为,与其让卡马乔去当这个司令,还不如直接让拿破仑或者约瑟夫来当。但是布里索派的人对此非常反对。因为他们觉得波拿巴兄弟身上的雅各宾味道太浓了,要是让他们中的某人成了北方军的司令,对于布里索派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他们的理由则主要有三个:第一,波拿巴兄弟都太年轻了;第二,他们和卡诺的关系太过密切。如果他们担任了这样重要的职务,将来卡诺说不定就有机会当独裁者了,卡诺之所以提出由拿破仑波拿巴担任这个职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此前的一系列失败……总之,一切都是卡诺的阴谋啦;第三,波拿巴兄弟放走了迪穆里埃,对革命是否忠诚存在疑问。 另一方面呢,丹东也支持了布里索派。这很奇怪,因为布里索派这会儿在攻击丹东当初亲自去过比利时,却没有发现迪穆里埃有叛变的征兆,这一定是因为他收了迪穆里埃的钱。而丹东却居然支持了他们。有人认为丹东是想要和布里索派妥协,也有人认为丹东是看到北方局面危急,认为下一场失败难以避免,才同意让一个布里索派的人去当司令官。 反正就是,这个叫做卡马乔的家伙当上了北方军的司令。这个任命让卡诺非常的不满意,因为他觉得,反对波拿巴兄弟担任北方军司令的这几个理由都是扯淡。 首先,波拿巴兄弟的确很年轻,但是指挥作战靠的又不是胡子长。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带着军队向波斯前进的时候,才多点大呢?比现在的拿破仑还要小呢。至于说波拿巴兄弟放走了迪穆里埃,那完全是在顾全大局,因为如果北方军失去了那些中低层军官,就肯定会崩溃。可以说正是拿破仑以果断的行动,挽救了整个的北方军! 至于说自己会因此成为独裁者?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人格的侮辱。暴躁的卡诺当众就直接把自己的手套丢到了那个这样说的叫做高里奥的家伙的脸上,并且对他说,手枪、刺剑、匕首随他选一样,要是他还是个男人的话,那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然而,高里奥那个家伙居然就这样缩了,他居然不要脸的像卡诺道了歉,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什么的。这真是……更可恶的是,倒完了歉,转过背,当人家嘲笑他胆子小的时候,他居然又说:“卡诺是军官出身,决斗的各种技巧对他来说都是专业。他提出决斗,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是不公平的,甚至就是在谋杀……” 卡诺简直要被这个家伙气疯了:“明天我就去提出,我绑住一只手和他决斗!” “卡诺先生,我觉得您不应该去和这种东西决斗。决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至少在我们科西嘉人看来是这样。您去向他提出决斗,那是在给他荣耀。但是这样的东西,配得上决斗的荣耀吗?我认为,他根本不配!他只配让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一顿,就像主人用鞭子抽一头偷懒的蠢驴一样!”一听卡诺的话,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吕西安立刻丢下正在演算的数学题从书房里面跑了出来。 “明天一早,卡诺先生,您带上我,我们到国会门口堵住那头驴子,我拿两支手枪拦住其他人,然后卡诺先生您就可以狠狠的揍它一顿了,就用马鞭狠狠地抽!” 卡诺听吕西安越说越不成话,便一瞪眼道:“吕西安你胡说什么?你的作业做完了吗?拿给我看看?” “还没呢,就只剩下一点了,马上就好了,我做作业去了。”吕西安立刻脚下抹油,溜进了书房。 吕西安进了书房,老老实实地,至少是看起来老老实实地做作业去了。但是卡诺自己坐下来之后,却越想越觉得吕西安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行性。于是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和帽子,就打算出门。 “拉扎尔,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到哪里去?”妻子赶忙问道。 “我有急事,你们不要等我了。”卡诺一边说,就以便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卡诺便带着两个朋友——国会议员埃斯巴,还有一个是国会议员德隆。 三个人在国会门口拦住了高里奥,卡诺二话不说,上前去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高里奥的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了出来。 高里奥大叫一声,歪歪斜斜地退了几步,一手捂住了鼻子,一手指着卡诺,用含糊不清的语言道:“卡诺……你……你这么可……可以这么野蛮……有话……好好……” 卡诺更不多话,又抢上前去,劈脸又是一拳,却正打在眼眶上,打得高里奥眼棱缝裂,绿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绿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高里奥立脚不住,向后一仰,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周围的布里索派议员纷纷想要上前来救援,但此时就听见一声枪响,只见埃斯巴一手拿着一支正在冒烟的枪口朝天的手枪,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支手枪,指向众人,一边的德隆也拔出两把手枪,拦在了那些议员和卡诺高里奥之间。 “各位,这只是私人恩怨。我希望大家不要干预。”埃斯巴手持双枪,非常有礼貌地对大家说。 可能是因为埃斯巴的发言非常的有说服力,即使是布里索派的议员都被他说服了,乖乖地站在旁边围观,还不时的发出这样的声音: “哎呀,卡诺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不要这样……” “啊……不要呀……不要这样子啦……” 卡诺从外套里掏出了准备好的马鞭,一鞭子就朝着倒在地上的高里奥抽了过去:“叫你在背后造谣!叫你随意污蔑人!叫你……” 皮鞭像雨点一样的落在高里奥的头上脸上,高里奥双手抱头,被打得满地打滚。嘴里一开始还愤怒的大骂卡诺是野蛮人,接着便告起了饶:“卡诺先生,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呸!”卡诺用鞭子指着高里奥道,“你要是硬到底,老子倒不打你了;你要讨饶,老子还要打!” 骂完,便又是一顿雨点般的鞭子抽了过去。抽的高里奥一时求饶,一时怒骂,一时又哭泣。一直到卡诺一不留神,用力大了点,将鞭子抽断了,才收了手,又指着高里奥的鼻子道:“你记住了,以后再敢在背后胡说八道,我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你可记住了!” 高里奥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叠声的回答道:“记住了,记住了……” “哼!”卡诺抛下断了的马鞭,转身走了。 见卡诺走了,埃斯巴便将手枪之手指上打了两个转,然后将它收到口袋里,向着围观的其他议员鞠了个躬道:“感谢大家的合作。” 然后便和一言不发得将手枪收了起来的德隆一起跟着卡诺走了。 “野蛮人,真是……真是太野蛮!”惊呆了的布里索派议员们纷纷说。 “卡诺真是好样的!这样的贱人就该往死里打!”山岳派的议员们却这样说。 卡诺的举动第二天一早就成了巴黎的各家报纸的头条。当然,布里索派的报纸在大骂,中间派的在和稀泥,山岳派的,尤其是《人民之友》更是跳起来为卡诺鼓掌,这倒不是因为马拉特别喜欢卡诺,而是因为马拉特别不喜欢高里奥,因为他是个该死的粮食投机商!在马拉看来,这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被挂在路灯杆子上。 “只可惜卡诺先生用的军用马鞭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才轻轻地抽了那头肥猪不过四十二鞭,就居然断掉了。我们听说,这些马鞭的采购是佩蒂特先生(他是罗兰先生的朋友)负责的。”在文章的最后,《人民之友》还含沙射影的暗示,有些布里索派的大人物在赚黑心钱。 当然,作为议会和政府的重要一员,居然在议会门口,用这样野(yong)蛮(gan)的方式解决个人恩怨,广大的巴黎人民觉得,这实在是太不(xi)像(wen)话(le)了(jian)。所以议会紧急开会,对这件事情进行了紧急磋商,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对卡诺做出了非(bu)常(tong)严(bu)肃(yang)的处罚,将卡诺的少将军衔下降为上校,并相应的下调了一级工资。至于高里奥的医药费问题,议会认为这是一件应该由民事法庭来处理的事情,因此建议冲突双方自行协商解决。 在揍了高里奥一顿之后,虽然被降了军衔,而且扣了工资,但是卡诺却毫不在意。降低军衔,但是并没有调整他的工作岗位,(也没其他人能接替他)这个岗位在那里,军衔升回来,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至于这当中的一段时间的工资,花那么点钱,换一个念头通达,卡诺觉得非常合算。就连干工作的时候的干劲都足了很多。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卡诺回到家。把外套和帽子挂好,妻子还有吕西安就迎了上来。 “卡诺先生,今天有很多人都给你寄来了礼物。”吕西安朝着卡诺喊道。 “有人给我礼物?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是写什么东西?”卡诺问道。 “拉扎尔……”妻子的神色很奇怪,“是一大堆的马鞭……” 第九十四章,危局(2) 卡诺努力的工作,试图将更多的人员和物资送到北方去。但是北方军却并没有立刻得到充足的人员和补给,原因很简单,因为旺代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 旺代是一个满是丘陵和森林的地区,是整个法国最为传统,最为落后,最为封闭的地区之一,那里的人的生活方式,甚至和几百年前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封闭落后的旺代地区其实并不是王党的基地,那里的农民对于国王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感情。这也很正常,正像东大吃国的农民,在《击壤歌》中唱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所以,在旺代地区的农民看来,国王怎么样了,关他们什么事呢? 革命政府砍掉了一个叫做路易十六的家伙的脑袋,对于旺代的农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地里的庄稼还在长吗?还在长,那就没问题!至于贵族老爷们也倒了霉,旺代的农民同样不太关心。老爷们被挂了路灯,那关他们什么事?只要地里的庄稼……所以,君主立宪了,旺代很安定;国王被砍头了,旺代照样很安宁。 但是最近,旺代的农民同样渐渐感到如今的革命政府实在是有点问题了。 革命政府第一个让人讨厌的举措就是他们竟然要将那些教士们都赶走。革命之后,通过了《教士法》,规定教士必须向政府宣誓效忠,这导致了教会在法国的分裂。但是在旺代,那些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却照样开着他们的教堂,做着他们的法事,掌管着每一个贫苦农民升上天堂的钥匙,巴黎的法国政府呢,实际上也管不到这样的穷乡僻壤。所以《教士法》一时之间,对旺代的影响一样很有限。 但是在国王掉了脑袋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因为很多拒不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都成了各地叛乱的中坚。于是国民议会又通过了一条法令,宣布将所有的未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驱逐出境。 依照这条新的法令,所有的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都必须在法令传到的规定时间内离开法国,任何逾期还停留在法国境内,又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视为叛乱分子,并可以不经审判,直接处以死刑。 旺代地区的一些教士,在国王被处死后也发动了一些叛乱。这些叛乱一开始看起来和其他地区的叛乱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旺代的广大农民依旧保持着“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态度,并没有怎么参与进去。所以这些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但接着的驱逐“无证”教士的行动,却在旺代农民那里造成了巨大的不满。因为在封闭的旺代地区,基本上就没有所谓的“有证”的教士。因此共和政府在旺代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场要将基督教从旺代清除出去的行动。 如果说教士们的叛乱并没有得到农民们的多少支持的话,共和政府对教士的驱逐行动,则激起了整个旺代地区的愤怒。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个问题,旺代的叛乱也许还不至于这样的严重。因为北方的危局,共和政府通过了由卡诺提出的,全国征兵的法令。并且派出特派员,前往各地督促征兵和征税。 因为生产方式的限制,一般来说,农业人口都是普遍的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旺代的农民同样如此。事实上,就连城市中的国民自卫军,都普遍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城市去其他地方作战,更何况是旺代的农民?再加上那些教士、贵族以及外国人一煽风点火,旺代的叛乱就迅速的扩大了。 革命政府调动了一些国民自卫军前去镇压,满以为就像过去一样,能够轻松地将那些农民的叛乱镇压下去。可没想到旺代如今的情况和过去完全不同。旺代的农民们在保卫自己的家乡方面,表现得非常勇敢,一点都不亚于那些义勇军。而他们的指挥者呢,却都是那些曾经在法国军队中担任中高级军官的贵族。 旺代靠海,在叛乱初起的时候,英国人就发现了,这是打击法国人的一个好机会,于是他们便在法国的流亡贵族中到处搜罗那些对共和国充满了痛恨,同时又有一定的军事经验的人,将他们集中到英国,加以组织,然后用军舰将他们送上旺代的海岸线,接着他们便在当地教会的人的引领下,分别前往不同的队伍,负责指挥。雨果最后的一部长篇小说《九三年》中的朗德纳克侯爵就是这样登上旺代的土地的。 因此,当革命政府的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无套裤汉将领,带着国民自卫军进入到旺代之后,他们所要面对的,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总数虽多,但互相之间互不统属,不能配合的一盘散沙式的叛匪,而是一支有着和他们一样高昂的士气,以及更好的指挥,更好的配合,更多的士兵的真正的军队。 这样一来,战斗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政府军被农民军打得一败涂地,整个的旺代地区都陷落了。而当时,法国国内的大部分军队都被调往北方,以对抗普奥联军,整个南方一片空虚。如果叛军趁机北上,共和国就要陷入到两面作战的危局之中了。 自从加入到反对法国的阵营之中之后,英国人还没有真正在地面上投入哪怕一个排的作战部队,但是就给法国造成的威胁和损失而言,却一点都不亚于发布了动员令,调集了数以十万计的大军的奥地利和普鲁士。传奇搅屎棍,恐怖如斯! 当然,搅屎棍专精也会带来其他问题,比如说,过于希望依赖别人的力量来玩“以夷制夷”的把戏,自己一分钱的力气都不愿意出。就在法国全国征兵,普奥也不断动员的情况下,英国人还顺手把陆军的规模裁剪了四分之一,好节约成本。 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领导旺代的叛乱的王党分子们非常的期待英国陆军能够在旺代登陆,和他们合兵一处,北伐巴黎,讨平叛匪,恢复波旁。但是英国人却一个兵都不肯派,只希望叛军能依靠自己解决问题。因为依据英国人的计算,如果旺代的叛军这个时候挥师北上,也足以达成目的了。 但是一个出乎英国人和王党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那就是,旺代的农民其实也并不忠于王室。 事实上,就和城市中的那些国民自卫军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遥远的边疆作战一样,旺代的农民同样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村子和农田。这种对家乡的眷恋甚至还要远远地超出城市中的那些市民。 当那些强行要把他们拖到几百里外去打仗的城里人被赶走了之后,这些农民便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结果只剩下那些贵族,以及跟在他们身边的几只小猫小狗。 望着那帮子一哄而散的农民,无论是共和国这边的,还是王党那边的,或者是其他的外国人,全都傻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 于是北伐巴黎自然是一点戏都没有了,要不怎么说农民就是太……太实诚了呢? 不过放着旺代不管,也是不行的。万一,万一英国军队真的从那边杀过来了呢?英国人现在是没有派兵过来,可是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派兵过来,要是前面和普奥打得正欢的时候,屁股后面却被英国人捅了一刀,那真是…… 所以革命政府就只能先寄希望与北边顶住,然后又将调到北边去了的军队调往南边,以便彻底解决旺代的问题。好在奥地利和普鲁士也比较配合,尤其是奥地利,一看战场上的压力松了点,立刻就想起女皇吃下了那么大的一块肉,却只让他们闻了闻肉香。于是便又掉转头,和女皇就“神圣罗马帝国”在波兰的特殊利益纠缠了起来。 另外,奥地利觉得,如果现在他在北边太拼命,只会将更多的法国军队吸引过来,最后他们拼得头破血流,好处多半都要被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弄去了。要是弄成这样,那不就又一次只能闻着人家那边飘过来的肉香了吗? 至于普鲁士,而同样觉得现在应该缓一缓,让法国人自己去和法国人打。最好还有法国人和英国人打,然后再动手,那才能利益最大化。 结果,两位国王,一位皇帝的小算盘这么一打,原本最为关键,作为决定性的北方战场,反倒是暂时的安静了下来。法国人反而得到了难得的喘息的机会。 趁着这个空当,卡诺赶紧把约瑟夫和拿破仑,以及红军调了回来。反正如今北方军的司令正觉得他们在军中太有影响力,以至于妨碍了他指挥军队呢。 卡诺将约瑟夫和拿破仑调回来,其中的一个想法就是,让他们来负责镇压旺代叛乱的事情。然而,当他和约瑟夫提起此事的时候,约瑟夫却表示了坚决的反对。 “旺代的事情,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如果政治问题,必须靠军事解决的话,拉扎尔,那我就得说,你准备的军队数量太少了。” 第九十五章,危局(3) “你的意思是?”卡诺皱起了眉头。 “拉扎尔,要战胜敌人,我们就要了解敌人。只有了解了敌人的情况,我们才能有效地对付他们。而我们的一些军官,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甚至是对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去和敌人战斗。拉扎尔,这不是战斗,这是让战士们去送死,甚至可以说,是对共和国的犯罪!我一向觉得,军事上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打无准备的仗。”约瑟夫说。 “你的整个原则很好。但是如今的局面非常危急,我们不能对旺代置之不理。”卡诺说。 “拉扎尔,你认为旺代的那些农民,为什么要叛乱?是什么让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拿起了枪?叛军有什么样的特点,有什么样的弱点?”约瑟夫又问道。 “为什么?”卡诺想了想道,“他们应该是被那些教士鼓动,被那些贵族拉拢了。” “不对。”约瑟夫摇了摇头,“在我们砍掉路易十六的脑袋的时候,他们毫无反应;在我们下令驱逐教士的时候,他们的叛乱也还有限;但是……但是当我们下令征兵的时候,他们却大规模造反了。让他们起来造反的,不是别的,而是征兵。只有征兵,才是真正的损坏了他们的利益,并能让他们联合起来反抗的事情。” “但是,我们不可能不征兵,也不可能对旺代网开一面。”卡诺说。 “那当然。”约瑟夫说,“我说这个并不是要对征兵的政策提出什么异议。我只是借此说明,我们的敌人,旺代的叛匪们的一个特点。嗯,拉扎尔,你记得巴黎的义勇军大多都不愿意离开巴黎吗?” “当然记得……约瑟夫,你的意思是,他们和……”卡诺听了,若有所悟。 “他们其实和我们的义勇军很像,都不愿意离开家乡,都有保卫自己的家乡和生活的勇气,如果在旺代作战,他们就像是站立在大地上的安泰俄斯,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如果单独用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除非我们将旺代的大地整个的铲除掉,否则,我们就不可能真正获得胜利。要完成这样的工作,拉扎尔,我不得不说,你给我们准备的军队数量太少了。我觉得至少还需要乘以一个十。” “活见鬼,约瑟夫,我手里要是有那么多军队,还去旺代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维也纳?” “所以,军事上直接解决是做梦!旺代的事情,必须是军事和政治的双管齐下!”约瑟夫说。 “看来你早就有想法了,约瑟夫!”卡诺说,“说说如何双管齐下吧!” “先说说军事吧,政治上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完全解决的。”约瑟夫说,“军事上,我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只能提供一个思路,那就是要想办法引诱安泰俄斯离开他的大地。旺代的农民肯定是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土地的,但是那些领导他们的贵族,还有他们身后的英国人都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缩在旺代的,他们会想办法让他们出来攻击我们的,如果我们想办法诱惑他们一下,他们就会出来的更快。然后我们在旺代之外的战场上,找个机会,给他们狠狠的一击,将他们的精锐消灭在旺代之外。这样今后的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嗯,”卡诺点了点头,“这个思路有点意思。那么,政治上的办法呢?” “政治上呀……”约瑟夫放慢了语速,“政治上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利益的分配。拉扎尔,旺代的农民为什么反对我们?不就是我们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吗?如果我们能给他们提供合适的,甚至是非常合算的补偿,说不定就能彻底的解决旺代的问题。” 卡诺听了,却失望地摇了摇头道:“约瑟夫,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可以补偿他们的损失的东西。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征兵,直接募兵不就行了?我们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的补偿?总不能再印一批指券给他们吧?他们又不是傻子……如今就连傻子都知道不要指券了。” “拉扎尔,你看过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吗?”约瑟夫却这样问道。 “那个意大利阴谋家?”卡诺回答道。 “那家伙的观点的确很让人难受,不过他的一些技巧却很有意思。老实说,要是我们以前的那位国王,真的有马基雅维利的那些花样,如今说不定法兰西还是王国呢。”约瑟夫说。 “那本书我以前看过,但是很多东西都忘了。约瑟夫,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们不需要用我们的东西去补偿他们,就像马基雅维利说过的那样,一个高明的统治者,要擅长慷他人之慨。”约瑟夫回答道。 “啊,这一段呀,我想起来了。嗯,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奥古斯都都有着慷慨的名声,但是他们的慷慨实际上是将别人的东西,慷慨地分配给了他们的战士……啊,是说的这个吗?” “是的,拉扎尔,你想想,那些农民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土地吗?我们先诱惑那些贵族,带着他们从旺代出来,然后灭了这一波,然后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恢复,杀入旺代,把旺代的贵族的地主统统杀光,但是要让他们的子孙跑一些出去。然后我们把他们的土地全部没收,将这些土地分配给当地的农民,其中最好的那些地,则分配给愿意为我们当兵打仗的人。如果真的能这样做,拉扎尔,我觉得旺代的叛乱并不是不可平息,甚至于将来旺代地区还可能成为最为支持我们的基础地区。”约瑟夫回答道。 “这个思路呀……应该可行,但是这样重大的决定,必须在国民议会中得到通过才行。”卡诺有些犹豫地说,“如今,要在议会中通过这样的决议,肯定会被一些人反对的。” “为什么?这又不用我们花费什么?”约瑟夫问道。 “因为……因为议会已经把旺代地区的贵族的土地充公作为抵押,发行了指券了。”卡诺迟疑了一下,这样回答道。 “啥?还有这样的操作?”约瑟夫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你前面的那个军事建议,也很不错。约瑟夫,我觉得,将这件事托付给你,肯定不错。”卡诺又一次想要让约瑟夫去承担这个责任。 “我真的不是谦虚,也不是不愿意为法兰西服务,只要对法兰西有利,哪怕要冒生命危险,我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个人的得失利害去推卸责任呢?但是设计这样的战略,和临敌的随机应变的指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你别看我在这里讲得头头是道的,但真的要临敌指挥,说不定就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的。其实,拉扎尔,我和你更接近一些,我们都更适合在战争部里面服务。不对……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你比我更适合在战争部工作,而更适合我的地方,其实是实验室呀。真该死,已经这么久了,我竟然离开实验室这么久了。” “其实,我也更喜欢实验室,真的!”卡诺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说,“我能理解你。不过,我们现在都要为法兰西而努力呀。嗯,如果你不能去的话,你看让拿破仑去怎么样?我觉得他在战术上相当不错的。” 对这个任命约瑟夫倒是没有反对,他只是提出了这样的一点:“如果要让拿破仑去承担这个责任,我不反对。他的确比我更合适。不过,我也有两点要求,第一是你得帮他把下属的中层指挥官补充得强一点,第二是如果拿破仑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希望大家能够相信他的指挥。” “我明白。”卡诺说,“我虽然影响有限,但是在军事指挥这一块,我绝不会让那些屁都不懂的家伙来乱插手的。” 就这样,拿破仑一下子就成了平叛军的总指挥。虽然平叛军人数有限,仅仅只有一个师而已,但这毕竟是开始真正的独当一面了。 至于约瑟夫,则再次回到了卡诺的身边,成为了卡诺的副手。同时担任了一个新机构——“战术研究所”的所长。卡诺一度想要劝他也出来到救国委员会任职,但却被约瑟夫婉言拒绝了,总之,约瑟夫又变成了一个人畜无害,但却又非常有用的人。 就向约瑟夫预料的那样,在旺代的那些贵族们不能忍受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呆在旺代的穷乡僻壤中。他们拿出了家族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钱财,用招募的方式,又拉起了一支四万多人的队伍。并且开始向北进攻。而在他们的对面,只有拿破仑的一个新建的,人数不过五千的师,以及一些地方的国民自卫军。 按照农民军在此前的战斗中表现出的战斗力,叛军指挥官弗朗索瓦·阿塔纳斯·德·沙雷特·德拉科特里将军认为,他们完全能击败面前的法军,直逼巴黎。 当然,德拉科特里将军也知道,仅靠着这么点人,以及他孱弱的后勤,是不足以真正的夺取巴黎的。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获得一两次胜利,威胁到了巴黎,北方战线就一定会热闹起来,腹背受敌的共和国就一定会完蛋。 第九十六章,危局(4) 为了虚张声势,德拉科特里将军宣称,在他的麾下有多达十万人的大军。他希望用这个数字来吓倒他对面的敌人,至少是打击他们的士气。不过拿破仑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吓住的人,相反,在听到这个数字,看到自己的那些下属们一个个震恐色变的时候,拿破仑还笑了起来。 “师长你笑什么?”一个略有点谢顶的年轻军官问道。 这个年轻的军官叫做路易斯·尼古拉·达武,他比拿破仑还要小一岁,但是靠着作战英勇,此时已经是一位营长了。他也是约瑟夫和卡诺专门给拿破仑配备的“比较强”的中层指挥官之一。 拿破仑笑着回答道:“达武,旺代是整个法国最穷的地方之一了。那里能支持得了十万军队的征战?如果德拉科特手下真的有十万军队,那我们就不用这样紧张的准备战斗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好了。因为在他的军队走到我们面前之前,他们就会因为没饭吃而饿死了。” 这个回答虽然没能让手下的军官们完全的放松下来,但是那种紧张感却散去了不少。 “那么师长,你觉得德拉特里手下到底有多少叛匪呢?”达武又问道。 “啊,这个问题问得好。”拿破仑将双手抱在胸前,昂着头,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回答道,“如果我是德拉特里,我最多带两万人出来——这已经是旺代地区能承受的极限了。如果更多,那么短时间也许还行,时间稍微长一点,他们的后勤就撑不住;走得稍微远一点,他们的后勤就要出问题。不过就我得到的情报,那个傻帽带来了四万人。” “四万人?师长,我们可只有五千人。而且,从以前的战斗来看,叛军的战斗力很不错的。”另一个名叫查尔斯·奥热罗的中尉开口道。 “奥热罗,你说的不错。至少在旺代,叛军的战斗力不错。他们就像是我们这边的义勇军,在自己家乡作战的时候,无比勇敢。但是,他们如果离开了家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他们有一些弱点是非常的明显而难以克服的。” 说到这里,拿破仑扫视了一眼大家,又继续说道:“叛军的训练水平其实远不如我们,这从此前的战斗中,他们大多只能进行伏击战和散兵作战可以看出来。而且他们的装备水平也很有限,他们缺乏火炮,更缺乏合格的炮兵。这意味着他们的攻坚能力相当有限。他们的后勤补给又不够好,所以,只要我们守住要点,并且不断的袭扰他们的补给线,击败叛军,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英国人支持他们呢?”奥热罗又问道。 “英国人也很难帮助他们,因为旺代虽然靠海,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像样的港口。就靠旺代的那些只能停靠小舢板的小渔港,英国人又能把多少东西弄上岸来?当然,军队上岸是上得来的,但是军队上来得越多,物资就越不够用。所以,我们一定能在这里,在昂热挡住他们。” 这一番分析给军官们鼓起了不少的士气。拿破仑又安排了一下防御方面的事情,便宣布散会。 散会后,军官们各自都会到自己的部队中去安排防御战的准备,拿破仑却将达武和奥热罗留了下来。 “达武,奥热罗,你们今天表现得不错。”拿破仑笑嘻嘻的说。显然今天的这番对话,是三个人已经商量好了的。 “师长,宪政之友俱乐部的人说,城中王党分子活动频繁。要对抗外敌,就一定要保证内部的安定。如今敌军逼近,我们要不要先清理一下城中的王党分子?”达武却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种事情,让市议会自己处理,我们是作战部队,不要参与这些事情。”拿破仑却摇了摇头道。 达武微微的皱了皱眉,他想:“如果宪政之友的人能控制市议会,能解决这个事情,又为什么要找到军队?只怕这昂热城中,背地里支持王党的人并不少。不过,以师长的聪明,应该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达武毕竟年轻,这样想着,脸色便不知不觉的变了。 拿破仑虽然年轻,却是个人精,看了达武的脸色,便知道达武起了疑心,于是便笑道:“达武,奥热罗,你们来看看地图。” 拿破仑带着两人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问他们道:“你们觉得,如果仅仅从军事上考虑,你们觉得在什么地方击败敌军,对他们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达武和奥热罗一下子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要在昂热打的吗? 不过达武还是迅速的反应过来了,接着他的脑袋里便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这个矮子,胆真大,而且……黑,真TMD黑!” 昂热距离旺代还是太近了,即使在这里挡住敌军,敌军如果组织有力,安全的退回去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让敌军继续北上,在勒芒一带拦住他们,击败他们,那他们就几乎不可能安安全全的退回旺代了。弄得不好,一路追击之下,这四万军队能不能剩下几个人都难说得很。 但是要引诱叛军北上勒芒,就必须放弃卢瓦尔省的省会昂热。这在政治上几乎是难以接受的。达武也立刻就明白了拿破仑放任昂热城中的王党行动的原因。 “师长,你想要放弃昂热?”想清楚了的达武问道。 拿破仑并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们的军队还在城中,王党不敢轻易作乱的。我们先依托城市防御一段时间,等我们将城中的补给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把整个城市的防御都交给国民自卫军,我们转移到城外,做出准备发起反击的样子。这个时候,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变故…… 然后,我军便转向勒芒。敌军在城中同样得不到多少补给,但是他们却会得到一些大炮。这些大炮会让他们产生‘我们也有攻坚能力了’的错觉,而且仅仅拿下昂热,还是不足以搅动整个局面的,他们势必还要继续北上。 接着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一家伙打垮他们,然后一路追击他们,让他们一个人都跑不回去!” “师长,上面,上面会同意这样的作战计划吗?”奥热罗睁大了眼睛。 “这个计划是卡诺将军亲自批准的,但是需要严格保密。况且,昂热城中,有那么多的王党,让他们先自己跳出来,不好吗?昂热城中,还有那么多对王党充满幻想的家伙,你想想,那些后勤紧张的王党叛军进了城,会干些什么?让他们接受一下王党的教育,感受一下来自波旁家族的关爱,难道不好吗?所以卡诺将军对这个计划是非常赞同的。”拿破仑睁大了眼睛说了一串瞎话。 如果卡诺知道,拿破仑的这一招,只怕就要连夜换马赶过来,然后用拳头好好的和拿破仑讲讲道理了。甚至,就连约瑟夫,实际上都不知道拿破仑会玩出这么一手,否则他一定会感叹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参谋人员了,怎么比还在当参谋的我还要昭和?” 然而无论是达武还是奥热罗,都还只是中低级军官,他们可不知道拿破仑在假传圣旨。反而从这个安排中,感觉到了巴黎彻底解决旺代叛乱的坚定决心。同时,一种奇怪的,名叫“看到我的上级这样流氓,我就放心了”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一下子就充满了他们的心灵。 几天之后,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大军就逼近了昂热,战斗随即爆发。在城外的接触战中,德拉科特里的叛军连续的击退了拿破仑所部的防御,将战线一步步推到了昂热城下。 虽然在城外的那些战斗中,叛军的损失明显更大,但是靠着城内的王党提供的情报,德拉科特里将军了解到,政府军的人数只有五千多人,而且城中的物资储备并不多,支持不了太久。所以虽然在城外的战斗中吃了点小亏,但是德拉科特里将军并不是太在意。 不过此后的攻城战却让德拉科特里将军颇为头疼。守军一部分驻扎在城里,还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的小山上。这两个据点都相当坚固,而且可以相互支援。因为城外的这些军队的存在,使得他也不可能完全围困住昂热城,这一就意味着,即使他的攻击获得了成效,敌军多半也能顺利地跑掉。而考虑到他手下的军队的行军能力,若是敌军轻装逃跑,他们多半是追不上这些家伙的。 “这些叛逆,真是无胆,还没怎么打呢,就把逃跑的后路准备得这样好!”德拉科特里将军忍不住这样说道。不过他也明白,在敌军人数超过自己好几倍的条件下,无论是谁,都会把退路看的牢牢的的。 第二个头疼的事情就是,他手下的军队的攻坚能力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没有多少大炮,而他的士兵也缺乏攻坚战的训练,(事实上,他们不仅是缺乏攻坚战的训练,他们是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训练)而守城的蓝军(共和国已经将军装统一为蓝色了)手中的大炮打起来就像火药不要钱一样。所以虽然敌军的炮击的命中率相当的低,但在这几天的进攻中,他的军队的损失还是不小,但是进展却非常有限。 好在城中的王党总能够送出一些关键的情报,让德拉科特里将军将军了解到共和国军队那边的情况其实也很糟糕,补给也越来越紧张了。 “像这样再打几天,他们的火药就该紧张了。呵呵,缺乏训练的军队,往往会胡乱的开炮,呵呵,说不定我在抱怨我们的士兵训练太差的时候,他们的那个小孩师长,也在抱怨自己的士兵选练水平太低了吧?” 莫名其妙的,德拉科特里将军倒是对拿破仑产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了。 第九十七章,约瑟夫特派员 约瑟夫是在被窝里被传令兵叫醒的。 “波拿巴中校,波拿巴中校,卡诺将军让您赶快到陆军部,出事情了,南方出事情了。” “啥?出事情了?南方出事情了?”约瑟夫一听这话,顿时像个弹簧一样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飞快的把军装套在了身上,胡乱地在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就急匆匆地跟着传令兵出了门,上了马,向着陆军部飞奔…… 在路上,约瑟夫不断地想:“难道拿破仑出事了?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世界线变动,结果导致拿破仑成了烈士?”毕竟,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靠运气。拿破仑有喜欢玩身先士卒什么的,万一一颗炮弹不长眼…… 约瑟夫越想越怕,手抖得都快抓不住马缰绳了。好在他的住处距离陆军部并不远,不一会儿功夫,约瑟夫就到了地方。 从马上跳下来,约瑟夫就直接去了卡诺的办公室。 “拉扎尔,出什么事情了?”约瑟夫一推开门就问道。 “昂热失守了。”卡诺说。 约瑟夫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又瞪大了眼睛道:“什么?昂热失守了?那拿破仑是怎么说的?” “拿破仑并没有送来战报,消息是从昂热城的雅各宾俱乐部送出来的。”卡诺说,“很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把你叫出来,其实我也是刚刚被人叫醒的。你先喘喘气,我和你讲讲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卡诺大致的将他了解的情况向约瑟夫介绍了一下。基本的境况是这样的: 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拿破仑率领的军队一直都很成功地挡住了叛军的攻击。就在前天,拿破仑宣称,他观察到敌军的士气已经有所下降,进攻的力度也下降了,因此决定要发起全面的反击。于是拿破仑便将主力从城中调了出来,准备进行反攻。 谁知道法军主力刚刚一被调出,城中的王党分子立刻就发动了叛乱。一部分的国民自卫军也被王党渗透了,所以王党迅速的就控制了城市中的一些关键位置,然后叛军在王党的引领下,迅速的就攻占了昂热。拿破仑带着军队试图反攻,但是反攻不利,就迅速的撤退了。 “这样呀。要是这样,这责任似乎也不是,至少不全是拿破仑的嘛。”约瑟夫立刻就开始开动脑筋,准备想办法给拿破仑甩锅了。 “约瑟夫,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次严重的失败。我估计明天——不,是今天天一亮,巴黎就会因此闹腾起来。说不定我就得被拖到议会哪里去接受质询。不过你放心,其实认真看看,虽然叛军夺取了昂热,但是整个局面并没有坏到哪里去。议会那边,我能顶住的。” “将军,这真是……”约瑟夫说。 “错了,我现在还是上校呢。”卡诺笑道,“估计要等拿破仑获胜了,我才能重新变成将军。嗯,约瑟夫,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局面吧。” “好的。”约瑟夫说,“也不知道拿破仑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会把战报送过来。” “啊,那应该还得有个一天吧。”卡诺说,“只是不知道他的军队的损失怎么样。” …… 天亮后,卡诺果然被叫到议会去接受质询了,据说那个叫做高里奥的家伙,抓住这个机会,在那里乱跳乱嚷嚷。说什么怀疑拿破仑叛国,说什么怀疑卡诺和拿破仑勾结。最后卡诺受不了了,恶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然后,那家伙居然突然小便失禁了! “不过约瑟夫,你知道,议会中的一些人陷入了恐慌。你也知道,要和这些丧失了理智的家伙,理智的讨论问题有多么的困难。所以最后,他们还是通过了一个决议,要往拿破仑的部队中派出一个特派员。”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约瑟夫的预料内,约瑟夫便问道:“他们打算派谁去?” “一开始我很想争取让圣茹斯特议员去。他虽然年轻,但却有胆量,而且也愿意学习,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不会乱干涉。他已经执行过好几次这样的任务了,和军事主官的配合都不错。不过遗憾的是,这些天巴黎的形式非常微妙,所以他不能离开。因此我们只能选择其他人了。” “那么最后是派谁去呢?”约瑟夫问道。 “一个和你一样叫约瑟夫的家伙,不过那家伙姓富歇。”卡诺说。 “约瑟夫·富歇,就是那个一开始和罗伯斯庇尔关系不错,后来又跟着拉法耶特,后来又跟着布里索,现在又跟着马拉的那个富歇?”约瑟夫说。 “就是那个无耻小人!”卡诺不屑地道,“这个家伙如今跟着马拉他们,跳得比马拉都激进。” 卡诺虽然和山岳派比较接近,但是对于马拉这些非常激进的激愤派却是很不以为然的。 “皈依者狂热嘛。”约瑟夫道,“背叛者新进入一个团体后,必须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激进,才能够获得认同。不过这样一个家伙,到了军队中,会不会干预指挥呢?” “我和富歇谈过,他表示,他只负责记录拿破仑的指挥,以便议会确定拿破仑是不是存在渎职行为,至于军事指挥的事情,他不会干预。” “希望是这样吧。”约瑟夫说,“将军,拿破仑的战报来了,我觉得这个坏东西也许在背着我们弄花样……” …… 约瑟夫·富歇带着大约两百人的义勇军到达拿破仑的军队的时候,拿破仑已经后退到了勒芒附近。勒芒在后世以赛车而闻名,但此时,这里还还没有汽车,只有来来往往的马车。 勒芒作为决战的地点对于拿破仑非常有利。首先,勒芒有良好的水陆交通,从巴黎出发的物资,通过塞纳河和卢瓦尔河之间的运河,可以直接到达勒芒。 其次,勒芒城本身的防御条件就相当不错。勒芒在百年战争期间,一直是英法两军反复争夺的要地,所以勒芒城有着非常坚固的城墙。在火炮大大普及的现代,这些城墙有些过时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考虑到敌军的素质不高,这些城墙的作用就更大了。而对于德拉科特里将军来说,这只有拿下了勒芒,才能通过切断水路,真正的威胁到巴黎。 “欢迎您来到我的军营,富歇先生。”拿破仑带着手下的军官在军营中接待了作为特派员被派到这里的富歇。 “很高兴见到您,波拿巴师长。”富歇道,“我受命到您这里来配合您的工作。” “那么,请到这里来,我来向您介绍一下现在的军事状况吧。”拿破仑说。 “不,这不需要。波拿巴师长”富歇说,“我并不懂军事,也无意干预您的指挥。我来这里只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见证这场战役,为此,我只需要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够了。至于另一个任务……我受命在勒芒清理那些潜藏着的叛逆——就我所知,正是因为这些叛逆的破坏活动,造成了昂热的沦陷。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在勒芒再次出现。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波拿巴师长,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军队的支持。” “这不是问题。”拿破仑说。 富歇并没有说假话,此后他虽然参加了拿破仑的很多的军事会议,但是他在这些会议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勒芒城中奔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五月的最后一天,巴黎再次爆发了革命,因为对于经济局面的不满,无套裤汉们再次发起了起义。他们认定,议会中有一批叛徒应该对如今的危局负责。起义的民众包围了国民议会,要求议会交出他们认定的那些“叛徒”。议会在无套裤汉们面前再次退让了,二十多名议员被逮捕。也就从这个夜晚之后,议会中的平衡被打破了。山岳派开始在议会中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已经足以在大对数问题上压倒他们的对手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平原派议员离开巴黎,到后来国民议会在开会的时候,往往会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议员都不在场。 总的来说,在大革命时期,巴黎总是要领先外省一步的。当巴黎开始主张君主立宪的时候,外省还在期待国王的仁慈;当巴黎开始主张共和制度的时候,大多数的外省才刚刚能够接受君主立宪;而当巴黎选择了更加激进的山岳派统治的时候,大多数外省都更加的支持布里索派一些。因此在外省的那些城市中,布里索派占据了上风,于是外省和巴黎的对立进一步加深了。 这也造成了共和派的力量的下降,于是王党开始在其他地方不断地掀起新的叛乱。随着旺代叛军的渐渐逼近,勒芒市内也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 高端一点的流言无非是旺代叛军成千上万,而且英国和西班牙军队也加入其中,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防御勒芒的拿破仑,麾下仅仅只有一个师,五千多人而已,而且在此前的撤退中丢失了大量的大炮,肯定不是对手。 这个流言之所以算是高端的,是因为它半真半假,对于那些有一定判断力的人,也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比如拿破仑在此前的撤退中,丢失了一些大炮的事情就是真的。不过那些大炮都是拿破仑故意留下,以鼓励敌军继续进军的。至于拿破仑,他并不缺少大炮,在此之前,依靠着自己哥哥偏心的支持,他就已经在勒芒准备好了一批大炮。 至于低端的流言,那就真的花样百出,非常有意思了,甚至连十二位帕拉丁(当年查理曼大帝的十二骑士)秉承上帝的意志复活,带着上帝的雷霆,前来为王党军队助战之类的东西都有。这类东西,对有识之士当然毫无作用,但是却能骗住不少的底层文盲。于是勒芒城中,也开始暗流涌动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血与火之夜 六月五日,旺代叛军逼近到了距离勒芒只有一天的路程的地方。也就在这天的下午,富歇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波拿巴师长,我需要你的军队的配合。”富歇说。 “说吧,要我如何配合你?”拿破仑也非常干脆。 富歇从怀中摸出了勒芒的地图,将他铺在桌子上。 “波拿巴师长,你看到了这些打上了红色的叉叉的住宅了吗?”富歇道。 “这是叛国分子的住宅?”拿破仑问道。 “是的。”富歇说,“他们正在密谋发动叛乱,和旺代的叛军里应外合。” “你要我做什么?去抓人吗?” “不,您不用管抓人的事情。”富歇露出了老虎般的笑容,“您只需要负责杀人就够了。您看,您和您的下属都是军官,又不是本地人,抓人的事情未必精通,您只需要让您的战士控制住这几个最关键的位置,并且在城中实行严格的宵禁就行了。您可以下令,除了我们自己的人,看到任何人在入夜后还在街上行走,就可以向他们开枪。勒芒真是个好地方,它有完整的城墙……只要看住那些关键的地方,那些叛国者一个都跑不掉!” 拿破仑低下头,细细的看了看地图,然后道:“反叛分子最激烈的抵抗可能会在哪里?” “在这个位置。”富歇道,“我知道他们在这里藏起了一批武器,集中起了大约一百来人。” “这个地方的街道太过狭窄曲折,在这个地方动手的话,我们也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拿破仑用手支着下巴,盯着地图道,“我建议你们先在这里动手,他们肯定会被惊动。然后他们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支援这里。” 拿破仑用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我在这里安排一个连和两门大炮,他们如果要过来,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杀光他们。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是逃走,那么他们就会这样走……” 拿破仑的手指头沿着地图上的街道缓缓移动,然后在街道的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又重重的一点:“这里,我在这里再安排两门大炮和二十个骑兵,他们一转弯,又往前跑了这样一段之后,突然遭到来自背后的炮击……呵呵。” “很好,波拿巴师长,我们就这样干!” 入夜之后,勒芒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战争的接近,勒芒早就实行了宵禁,入夜之后,已经禁止任何人在户外活动了。 到了大约一点钟左右的时候,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载重的马车的车轮,压过石板道路发出的哐当声。不少临街的居民,被这些声音惊醒了,他们从窗户缝隙中往外面看去,就看见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士兵正沿着道路奔跑。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人都在心中想着,同时将自己的家人叫醒,随时准备应变。 勒芒市长康斯坦丁·德·勒内被外面街道上的声音惊醒了,他刚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接着大门那里传来了争执声,然后他的卧室的门就被急匆匆地敲响了。 “老爷,老爷,是富歇委员,他带着一队士兵,要老爷下去和他一起主持抓捕叛乱分子。” 勒内吃了一惊,他在政治上更接近于布里索派。前些天,巴黎的变故就让他很是担惊受怕,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老爷,富歇委员还在下面等着呢。”见主人还没有开门,门外的仆人便又道。 “啊,你告诉他,我换好衣服就下来,让他稍微等一下。”勒内清醒了过来,赶忙说道。 仆人下去了。勒内下了床,他的妻子赶紧帮他穿好衣服。 “康斯坦丁,不会有事吧?”妻子说。 “茱莉,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勒内在妻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打开门,走下了楼梯。 到了客厅里,他看到富歇正带着一队士兵等在那里。 “市长先生,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你。”富歇说,不过不管是从表情,还是从语气上,都看不出或者听不出他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情况紧急,有些叛徒想要发动叛乱,我们必须行动起来,阻止他们。现在请您和我一起去市政厅主持局面。” “啊……那这里……”勒内说。 “市长先生,我会留下一队士兵,负责保护您的家人的。现在请您跟我走吧,我们的时间非常的宝贵。” 两个人出了门。就在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从那边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噼噼啪啪的就响起了一片枪声。 勒内吓了一跳,但富歇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他拉开了自己带来的马车的车门,微笑着道:“市长先生,请上车吧。放心,我的车夫非常有经验,这车不会翻的。” 等两个人到了市政厅的时候,周围已经到处都是枪声了。从市政厅二楼的窗户向外望过去,可以看到西边甚至都升腾起了火焰。 “那边,那边不是……”勒内指着西边道。 “是呀,那便是本市最有钱的一些家伙。法国的人民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可是他们居然还不知满足,甚至于妄想永远把法国人民踩在他们的脚下。于是他们就去和王党勾结,这真是太可笑了,您说是不是,市长先生?有钱人总是靠不住。”富歇依旧用平稳而礼貌的声音,说出了令勒内惊恐的话。 “委员先生,您,您有证据吗?”勒内道。 “有一些证据,虽然还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但是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可疑了。至于更多的证据,很快就会有的。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时候……”富歇笑了,“在如今这样的时候,还需要证据吗?为了保护法兰西的人民的利益,不是有怀疑就够了吗?” “难道那些人,就不是法兰西的人民吗?”勒内鼓足勇气问道。 “他们是法兰西的人民?”富歇笑了,他慢慢地摇着头道,“市长先生,您对人民这个词的理解有问题。革命是为了人民进行的,而所谓人民,不应该被理解为由于富有,而占有特权,享有生活中的一切欢乐和全部的社会财富的阶级。人民是法国所有公民的总和,但他首先是用生命保卫我国的疆界,并用其劳动养活了整个社会的劳苦大众。我们的革命,若是只关注那几百个人的富贵,而放任两千四百万人沦于贫寒,那就是政治和道德上的暴行——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暴行!我们必须纠正这个暴行,必要的时候,可以用革命的暴行来纠正它。您明白了吗?如今我们正在纠正这种暴行,用我们自己的暴行。” 似乎是配合着富歇的言论,外面突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抓捕行动还需要使用大炮?”勒内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 “您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抓捕,而是战争,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战争!”富歇露出吓人的笑脸,“从本质上来说,富人绝不会成为真正的革命者,也绝不会成为真正的共和派!因为共和的基础是公民的平等,而那些富人,他们永远会自认为是特殊种类的人。任何一个公民,都不应该占有超过其自身生存需要的过多的财富,任何拥有这样的财富的人,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共和派的话,他就应该将这些财富捐献给国家,用以打击人民的敌人。” 说到这里,富歇停顿了一下,然后对勒内道:“市长先生,您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您要知道,富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中的很多人,为了占有过多的钱,都在和我们的敌人联络。而且富人们也是很抱团的,他们之间有非常多的联系。甚至包括和市长先生您都有不少的联系。但是现在,您必须选择,是站在我们这边,还在站在他们那边了。”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几声炮响。只是炮声似乎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叛乱已经被粉碎了!”富歇微笑着说,“一会儿我就要去亲自提审那些叛徒。这些没有节操的家伙,有时候很喜欢胡说八道的——您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我……”勒内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了。他伸出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免得自己就这样软倒了下去。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对富歇说:“我忠于共和制度。” “很好,我很高兴看到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富歇温和的微笑着说。 第二天一早,市政厅敲起了钟,将受了一夜的惊吓的市民集中了起来。富歇向他们发出了热情洋溢的演讲,然后就在市政广场上,竖起了国王陛下改进过的发明,一口气砍下了一百多个高贵的脑袋,让很多家庭都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了。 在富歇的演讲的感召下,由市长勒内带头,一批忠于共和的富人,捐献出了他们多余的财富,并帮助富歇,找出了那些叛匪们藏匿起来的更多的财富。利用这些财富中的一小部分,富歇迅速地将勒芒的无套裤汉组织了起来,建立起了一支人数高达五千人的国民自卫军。 (注:富歇的那段颇有点镰锤味道的言论,并不是作者栽赃给他的,而是他在大革命期间,担任南特特派员的时候,直接发布在其《工作指令》上的。个别文字因为书面语变口语可能有点出入,但意思上是没变的。) 第九十九章,兵临城下 叛军的行动相当的缓慢,拿破仑到达勒芒之后,过了两个多星期,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军队才慢悠悠地到达了勒芒附近。这并不是德拉科特里将军有意拖延,而是他确实无法做到快速行动。 首先,拖住了他的是他的军队日渐低落的士气。德拉科特里将军当初为了说服那些农民们离开家乡,开出了看起来还比较高的军饷。但是这样一来,德拉科特里将军就没有多少钱来购买军需品了。 德拉科特里将军原本指望打进昂热之后,能够缴获到一些东西。然而打进昂热之后,德拉科特里将军发现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不是没有在昂热缴获到什么东西,比如说他们就缴获了十多门大炮。然而,他们最需要的那些东西,比如说粮食呀,火药呀什么的却并没有多少。 军需品的缺乏,自然导致军纪难以维持。叛军们进入昂热之后,开始两天还能控制一下军纪,但很快,军纪就开始失控。大街上到处都是强买强卖,碰瓷抢劫的叛军。一些叛军甚至还闯进昂热的那些有头有脸的,甚至是在那天晚上的变故中出了大力气的人家里大肆抢劫。 德拉科特里将军招募的那些叛军,和当初在旺代击败政府军的叛军,在人员组成上其实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当初的那只叛军更多的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如今的这支叛军的人员中,农民少了不少,浪荡子反倒是多了很多。 这也正常,因为大部分老实的农民都回家种地去了,愿意为了贵族们的军饷跑出来的,很多就不是那些老实农民了。所以要让这些人守规矩,那就更难了。这些家伙,不但闯进别人家来抢钱,甚至还对人家家里的女性动手动脚的,做出了不少的不允许描述的事情。几乎就像是匈奴人进了罗马城。 德拉科特里将一些弄得太过分了的,尤其是跑到贵族家里去抢劫并做出不可描述的罪行的家伙抓了起来,吊死在广场的绞刑架上。才总算是将这一波事情按下去。然而没想到的是,随着对军纪的整肃,却带来了另外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士兵逃亡。一些士兵因为思念家乡逃亡,一些士兵则因为被管着不能随意的劫掠而逃亡。而且逃亡的事情一旦发生,往往不是一个人跑了,而是同一个村落,甚至是同一个地区的人一起跑。为此德拉科特里将军不得不采取各种严厉的措施来打击逃兵,只任何士兵,要试图逃亡而被抓到了,就肯定会被挂起来。 这样严厉的措施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士兵们居然开始反抗了。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有三位军法官就被人打了黑枪,丢了性命。其中有一个还是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外甥。德拉科特里将军知道,靠绞刑架施压,已经到了尽头,再继续挂下去,就不知道绞刑架上面到时候挂着的会是谁了。 于是军纪便完全没人管了,这时候德拉科特里将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约束士兵们不要随意去侵害那些贵族和体面人的人身和财产。到后来,就着这,他都做不到了,他能做的就变成了:约束士兵不要侵犯贵族的人身和财产,不要侵犯体面人的人身安全。至于一般的屁民,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暴行有时候就像喝酒,是会上瘾的。一开始,叛军的暴行还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但到如今,他们的暴行的目的就不再是这样的物质性的了。而是达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一种追究精神享受的境界——为了取乐。 昂热城中的体面人们忍受不了了,他们派出代表,找到德拉科特里将军,向他提出,为了支持复辟大业,他们愿意捐出一部分的物资,支持“国王和上帝”的军队继续前进。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他们如今愿意破财消灾,花点钱,赶紧把这些瘟神送到随便什么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 要是早些天,叛军能够得到这份大礼包,那他们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就往勒芒去了,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进化成了有精神追求的军队了,在彻底的把昂热玩坏了之前,士兵们纷纷表示拒绝离开。 “今天我还打算去找小酒店的那个老板的女儿,尝试一些新的动作呢,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他的弟弟也很漂亮呀,还有他们的妈妈,我们还打算和他们全家一起开个联欢会的呢,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是呀,是呀!” 于是,大礼包被德拉科特里将军留下了,但“国王和上帝的军队”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算继续留在昂热,再“与民同乐”几天。 忍无可忍的昂热人民终于决定反抗了,一些市民在一个夜晚,突然对“国王和上帝的军队”发起了攻击。结果,昂热城就在这个晚上,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一位从大火中逃了出去的贵族,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提到这一段经历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就像阿列克谢王子带来了十字军一样,(拜占庭流亡王子阿列克谢将十字军带到了君士坦丁堡,结果导致君士坦丁堡遭到十字军的屠杀和洗劫)我们和旺代的军队取得了联系,并帮助他们进入了昂热。而他们在昂热的行为,和十字军在君士坦丁堡的行为几乎毫无区别……在他们到来之前,共和国已经夺走了我的特权,但是我还有钱,还有房产,还有土地还有我们一家人……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一场大火之后,“国王和上帝的军队”终于没办法继续与民同乐了,便只好继续向北进发。然而因为军纪混乱,行军的速度也变得拖拖拉拉,所以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勒芒附近。 到了这个时候,面对着低迷的士气,德拉科特里将军只好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宣布破城之后,放假三天,以此来提升士气。 听到这个消息,拿破仑差点没笑晕过去。他找来手下的几个团长营长,开始部署作战。 在“放假三天”的鼓励下,叛军倒是提起了一点士气,向着勒芒发起了进攻。不过这时候,他们在昂热“与民同乐”的故事,以及他们准备“放假三天”的事情,通过富歇和勒内市长的努力,已经弄得整个勒芒人尽皆知了。 所以在守城的事情上,勒芒人表现得格外坚定,毕竟谁都不愿意和城外的那些家伙一起放假同乐。结果,勒芒的国民自卫军战斗得无比的勇敢坚定。相形之下,对面的那些家伙,也许是因为还想要留着宝贵的生命去享受即将到来的假期,反倒是已受到反击,就立刻往回退。结果一天下来,叛军没能有任何进展。 拿破仑将几乎所有的防御任务都就给了富歇的国民自卫军。这支军队是刚组建的,军事素质相当差,但是因为是真的在保家卫国,所以他们士气很高,几次在敌军逼近后,他们都能用刺刀冲锋,轻易地把叛军打下去。 至于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则被拿破仑放在了国民自卫军的后面,随时准备用于堵漏或是反击。 与此同时,拿破仑的骑兵部队在达武的指挥下,不断地在后方袭击叛军的后勤线。叛军在人数上的确有优势,但这个优势仅限于步兵。叛军并没有多少骑兵,这使得他们很难对达武的行动进行有效的限制。 这样一来,叛军只能派出更多的部队,沿着补给线设置更多的兵站,将更多的兵力布置在这些位置,以保证补给线的安全。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大大地减少了能用于一线作战的兵力。所以虽然在总兵力上,德拉科特里将军手下一度有多达四万余人,但是在经历了昂热的战斗和逃亡之后,又被迫抽出相当的军队用于保卫补给线,这使得他能用于第一线的进攻作战的军队数量迅速的下降到了两万人左右。而拿破仑的手中,除了他这个师的五千多人之外,还有了富歇组建起来的国民自卫军的五千多人,如今在战场上,双方人数的悬殊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再加上防御工事的加成,所以,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叛军已经不可能攻下勒芒了。 不过因为拿破仑一直把自己的主力藏得很好,一直没有在战场上动用过,所以德拉科特里将军并不知道对面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依照以前他得到的情报,以及这几天战斗的情况,德拉科特里将军判断,敌军最多也就六七千人。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打一下的。考虑到这几天的攻击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敌军的防御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了,似乎可以莽一波了。而且后勤越来越困难,而且这几天没什么进展,自己军队的士气又开始下降了,再不发起总攻,只怕以后就更没有发起总攻需要的士气了。于是德拉科特里将军决定:“明天早上,让大家吃顿好的,然后发起总攻!” 第一百章,总攻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德拉科特里将军的部队就已经吃完了早饭,展开了战斗队形。而拿破仑呢,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敌军的举动,并在制高点上用望远镜细细地观察敌军的阵型。 这处制高点是勒芒城外的一座城堡,这建造在小高地上的城堡还是当年百年战争时候的遗迹,也许很多年前,法兰西的骑士就在这里和英国人的长弓手对抗过。如今这座城堡早就荒废了,笔直的城墙上爬满了各种绿色的藤蔓。但是这毕竟还是岩石修建的堡垒,倒也还没有成为摇摇欲坠的危房。因为这里视野良好,拿破仑便将自己的指挥部放在这里了。 “看来今天叛军准备总攻了呀。”拿破仑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勤务兵,这样对自己说道。 接着他又朝着前线的方向望过去,自语道:“今天也应该是我们总攻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叛军的那边,亮起了一片闪光——这是叛军在朝着勒芒开炮了。 这个时代的火炮,主要使用的还是实心炮弹,炮击的威胁和后世还相差甚远。叛军的炮击,主要针对的是勒芒城外围临时建造起来的那些用于防御的土墙。以及设置的一些诸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如果不能对这些土墙和拒马造成一定的破坏,那么一会儿士兵们上前攻击的时候就会很吃亏。 炮击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后勤补给艰难的条件下,叛军还进行了这样的炮火准备,这说明,他们的确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到了大概八点多钟的时候,战场上的拒马和土墙已经被破坏了很多了,于是叛军的士兵开始压了上来。 革命之后的法国军队,在战法上的一大特点就是大量的使用散兵。这主要是由两个因素导致的。一个是革命后的法国军队的训练其实一直不太好,以至于他们在战斗中完成复杂的队列变化的能力很差。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的士气普遍相当高。 第一个因素使得他们排不好队列,于是他们干脆减少队列。第二个原因则保证了他们即使没有队列,士兵也不会像有些国家的那样,打着打着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的就是你,奥地利!虽然卡尔大公很早就认识到了散兵的各种优势,但是奥地利的散兵却总是用不好,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奥地利兵,一散出去,就真的散了。) 以前旺代叛军的士气高昂的时候,他们也是主要依靠散兵作战的。但是前些天的进攻却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如今,旺代叛军已经不具备这样的士气了。他们一旦散出去了,就立刻在战场上消失了。总之,不到吃饭的时候,你是别想再看见他们了。 所以在这一次的总攻中,德拉科特里将军不得不放弃了散兵战术,而代之以列队前进——至少,士兵们都在队列中,谁敢跑就可以当场执行战场纪律。 不过因为训练不足,叛军的队形很不整齐。他们排着长长的横队,远远地望过去,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波浪线。很多时候,这波浪线还会时不时的因为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而断开。 横队实际上是从方阵演变来的,只不过是从正方形,变成了长方形,而长方形的长渐渐增加,宽度渐渐减小,就成了如今的横队。这种变化,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减少火炮对军阵的杀伤,并增加齐射的时候的火力输出。然而,如今叛军的队列却又有了一些返古的倾向,他们的队列厚度居然达到了了六排。 这样做其实也是不得已,因为横队的厚度越小,队形就越长,控制队形就越困难。而且比较厚的阵型,也能让夹在中间的那些士气低落的士兵没法轻易的在战场上逃跑或者倒下装死。(后面人太多,倒下去会被踩死的) 但是作为代价,这样的队形,在被火炮击中的时候,伤亡就更大了。 果然,在逼近到距离守军得第一道土墙还有三百多米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挨炮弹了。和前些天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守军的炮火不但猛烈而且命中率相当的高。守军的炮垒在更后面一些的地方,和他们的距离还有七八百步,但是这一轮的齐射,却成功地将好几十发炮弹打进了叛军的队列当中。 这些炮弹中,除了有限的几枚,是直接一头栽进了地里面之外,其他的都形成了跳弹,直接将厚达六层的队列打了个对穿。 仅仅是一轮炮击,就给叛军带来了数百人的伤亡。这样的炮击精度,在此前的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其实这并不是运气在偏袒拿破仑,因为前些天,操纵大炮,向叛军开炮的,主要都是国民自卫军的炮兵,为了避免过早的暴露实力,拿破仑禁止他的炮兵加入战斗。 当然,即使是拿破仑手下的,训练更为有素的炮兵,在一般的情况下,其实也是很难打出这样精准的齐射的。但是这里不一样,因为这里也是预设战场,战场中,大炮射程内的所有的位置都被精确地测绘过。火炮对这些位置都进行过试射。所以哪怕是第一轮炮击,就能达到这样高的命中率。 叛军被这一轮炮击打蒙了。他们有的想要整顿队形,有的想要向前冲,有的想要掉头跑,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第二轮的炮击又准确的将数十枚炮弹送进了叛军的队列。现在,叛军的队列完全的乱了,他们四散开来,大部分人转过身向着后面飞跑。负责控制队列的军官也无法再控制他们,只能被他们裹挟这后退。 “是时候了。”拿破仑此时早已经离开了指挥部,来到了最前线。在炮垒边,他看着叛军乱哄哄的溃逃,便转过身,对旁边的传令兵道:“去通知奥热罗团长,让他立刻出击!” 接着拿破仑自己上了马,带着几个卫兵,迅速的赶到旁边的国民自卫军的队伍中。富歇正在那里等待他的命令。 “富歇委员。”拿破仑说,“现在,请将国民自卫军交给我指挥。” “您是军事主官,您随时可以下达命令。”富歇说道。 “那好。”拿破仑说。 接着他骑在马上,向着那些国民自卫军喊道:“发生在昂热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如今,摧毁了昂热的禽兽就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告诉我,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来踏青的?不,他们是想要来抢劫我们的劳动果实,是想要从我们的怀抱里,夺走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能让它们得逞吗?” “不!不能!” “让他们去死!” “杀光他们!” 士兵们纷纷喊道。 拿破仑继续喊道:“战士们,战士们!因为这些天来,我们的英勇抵抗,现在他们想要逃跑了。我们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它们的巢穴,养好它们的伤口,然后找个机会再来威胁我们的妻子儿女吗?” “不能!” “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去!”拿破仑拔出马刀来喊道,“我们绝不能放过它们,让它们将来有机会残害我们的亲人。所以,士兵们,你们愿意跟着我,去把那些毒蛇猛兽消灭干净吗?” “愿意!” “愿意!” 士兵们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拿破仑满意地看着那些士兵,然后学着当初杜穆里埃的样子,(这个动作他私下里练习了很久)用手一拉缰绳,让战马抬起两条前腿,人立了起来,然后大喊道:“战士们,跟着我,前进!” 前面的溃败让德拉科特里将军目瞪口呆,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溃兵乱哄哄地就朝着大营跑了过来,而敌军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追杀了上来。而且敌军的人数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知道,如今的情况非常危急了,若是不能阻止乱军,被敌军趁机冲进了军营,那他的军队就会完全崩溃了。 “收起跳板,向溃军射击,把他们赶到一边去!”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道。 士兵们慌乱地收起了搭在壕沟上的跳板,躲到了胸墙后面,向着退到了壕沟边,正疯狂的向他们大喊,要他们搭上跳板,打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战友举起了枪。一些人直接跳进壕沟,向着这边过来,接着更多的人跳进了壕沟,试图再爬进军营中。 “开枪!开枪!”德拉科特里将军喊道。 “砰!砰!……”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灰蓝色的硝烟升了起来,很快大家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砰!砰!……”围墙外的叛军也向着军营里面开枪,不少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会儿之前还是战友的人,此时就在这混乱的硝烟中胡乱的相互射击。过了好一阵子,枪声终于渐渐地停息了。 “外面的那些家伙都跑开了?”德拉科特里将军这样想着,同时睁大了眼睛,试图穿过浓浓的硝烟,看到硝烟后面的情形。然而战场上并没有什么风,所以浓厚的硝烟还没有散开。不过他却突然感到大地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接着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是骑兵……”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起来:“快准备……” 这时候一匹骏马从硝烟中冲了出来,猛地一跳便跃过了壕沟,接着又是一跃,跳过了胸墙,马上的那个战士同时挥出一刀,将一个被吓傻了的叛军士兵砍翻在地…… 第一百零一章,抢人头和甩锅 奥热罗骑着马第一个跳过敌军壕沟和胸墙,顺手一刀砍翻了一个吓傻了的叛军。这时候更多的骑兵也冲了进来,敌军乱成一团,到处逃窜。 奥热罗知道,他必须抓紧时间,连续攻击,决不能给敌人任何重整旗鼓的时间。拿破仑当时给他的命令就是:“在战场上注意观察,发现任何可能重新组织起来的敌人,就立刻去攻击他们,赶在他们组织起来之前驱散他们!” 奥热罗便在马上四面张望,透过硝烟,他看到远处有一个穿着一身的将军制服的人,正骑着马逃走。奥热罗一边催动战马,追了过去,一边大喊:“前面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听了,便都打马朝着那个穿将军服的追了过去。还不管距离的用手里的马枪朝着那边乱打。 德拉科特里听到后面那一片喊声,什么“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不要让他跑了”,什么“死活不论,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扭过头往回一看,看到一队骑兵正朝着自己追了过来。 德拉科特里知道,自己的帽子上红色的流苏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他一便催动战马狂奔,一边一把将自己的帽子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追在后面的奥热罗看得真切,他本来想喊:“没帽子的那个是德拉科特里。”但是他马上就发现,前面逃跑的人中,跑掉了帽子的大有人在,这样喊实在是一点区分度都没有。好在德拉科特里为了装风度,还穿了一件大红的斗篷,于是奥热罗便接着大喊道:“穿着大红斗篷的是德拉科特里!” 德拉科特里听了,赶紧又抛掉的斗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又陆陆续续地抛掉了假发,抛掉了军刀,抛掉了……以及所剩无几的节操,才总算是摆脱了奥热罗的追击,但是,因为一直被奥热罗紧紧地咬在背后,他自然没有机会来进行任何收拢军队、重整旗鼓的事情。于是叛军便整个的崩溃了。所有的人,上至德拉科特里将军,下至马夫,都乱哄哄地四散而逃。 在许多年之后,那些被理想和信念武装起来的军队,能具有一种非常了不起的特性,那就是哪怕队伍完全散开了,每一个战士却都知道自己的目标,都能自觉自愿的独立的继续战斗。在战线上被敌军的钢铁洪流冲散了,落到了战线后面,那就自动的变成游击队继续战斗。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这样的军队的,大多数军队,只要失去了建制,就立刻丧失了任何主动战斗的意志力,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穿着对方军服的小孩子,拿着一根扁担,也能一口气俘虏几亩地的敌人(渡江战役之后,东大吃国的某儿童团的小战士就创造过这样的记录)。此时的叛军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比如说奥热罗,在一场长途马术竞赛中输给了德拉科特里将军之后,(没办法,贵族出身的德拉科特里将军最大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骑马猎狐。他的马术水平,要比大多数的骑兵都好。)在独自返回部队的途中,(他的战友也都被他甩下了)一个人遇到了至少两百多名溃军,然后他就靠着一支马鞭,(武器什么的在追赶德拉科特里将军的时候,为了减轻负重,都被奥热罗丢掉了,当然在此之前,他追赶的目标也早就把这些玩意儿丢掉了)把这些溃军全部俘虏了。 把这两百来个俘虏带回去,倒是没有让奥热罗费多大功夫。总的来说,驱赶一群人,比驱赶一群羊要容易多了,更不要说是驱赶一群猪了。如果这里不是两百多个人,而是两百多头猪的话,奥热罗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绝对没办法把他们都押送回去的。 不过奥热罗追得太远了,回去又带着这么多的俘虏,路上又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拿破仑看见奥热罗一个人驱赶着这么多的俘虏归来,惊愕得下巴差点都砸伤了自己的脚背。然后他立刻就给奥热罗取了个“牧羊犬”的外号。 在击败了叛军之后,拿破仑让手下的部队尽可能的追击,结果自己的部队也都散开了,所以拿破仑不得不在战场上又等了一整天,才将部队重新收拢了起来。那些回来的部队虽然再没有出现像奥热罗那样的,一个人带回来两百多俘虏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带回来了总共差不多三千人的俘虏。拿破仑相信,还有更多被打散了的溃军还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做这种漫山遍野抓小猪的事情了。 胜利的消息穿得总是会很快的,相信此时,附近其他城市中的法国军队,也快要知道胜利的消息了。如果他们的脑袋稍微聪明一点,就肯定能判断出,如今留守昂热的叛军,肯定在往旺代逃跑了。而他只需要脸皮厚一点,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抢在拿破仑的前头“解放昂热”。所以,拿破仑觉得自己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抓小猪上面了。 于是他就把这三千俘虏全都扔给了富歇处理,自己就带上身边的军队,赶紧向着昂热扑了过去。 走到半路上,拿破仑又碰到了此前派出去执行袭扰任务的达武。这时候,达武正带着缴获的战马以及一大堆的佩奇、乔治、班纳往回走。拿破仑便毫不犹豫的将大部队交给达武带领,自己却骑上了战马,带着达武的骑兵往昂热赶去。 拿破仑日夜兼程,差点把战马都跑死了,终于赶到了昂热。而此时的昂热已经完全是一座空城了——城里面既没有敌军,也没有市民,只有废墟和无人收埋的尸体。 在拿破仑“解放”昂热的第二天一清早,另一队法军骑兵出现在拿破仑的望远镜中。拿破仑让人在市政厅的顶上升起早就准备好了的三色旗,然后用架在市政厅三楼窗台上的天文望远镜,得意洋洋的欣赏着那些跑慢了一步的同袍的表情。 “师长,您为什么要把脖子这样扭着看?”勤务兵埃托奥问道。 “啊,当然是因为这架该死的望远镜成的是倒像!”拿破仑眯着一只眼睛,扭着脖子回答说。 虽然在看到三色旗之后,那队骑兵的指挥官的确很惊讶,也很失望,不过他还是来到市政厅,很有风度的恭贺拿破仑获得的了不起的战绩。 在这个军官离开后的第二天中午,达武带着主力部队抵达了昂热。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巴黎派来的特派员约瑟夫·富歇。 “富歇委员,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拿破仑望着富歇,心想:“他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那么多的俘虏他都处理好了?他该不会把那些俘虏全都咔嚓了吧?” 富歇似乎看出了拿破仑的想法,便笑着回答道:“我想这边的新收复的城市中,肯定会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将那边的事情快速的处理了一下,就赶过来了。” 拿破仑并没有问富歇是怎么快速处理的。那是富歇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轮不到他管。 “我把哪些叛军中的农民全都送进了矿山,让他们用劳动来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至于那些贵族,这些叛国者自然不配活在世界上。所以在经过革命法庭的审判之后,他们全都被送上了断头台。”富歇却还是解释了一下。(革命法庭虽然叫做法庭,但是它的程序比通常的法庭要简洁得多,它可以没有辩护人,可以不让被告发言,可以群体审判,所以,用来批量下达死刑判决的效率特别的高。一点都不比后来林肯的法庭给印第安人判死刑来得慢。) “这是他们应得的。”拿破仑说,在看到残破的昂热之后,拿破仑觉得,这些家伙被砍掉脑袋,实在是一点都不冤枉,“不过您是怎么快速的判断出一个人是农民还是贵族呢?” “这很容易,看看他们的手就行了。”富歇回答道。 经常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农民的手上都是有老茧的。不过拿破仑还是又问了一句,“那么如果他是一个商人或者是其他的第三等级的体面人呢?” “那他就是第三等级的叛徒,就把他当贵族杀了,也是活该。”富歇回答道。 “那么俘虏中有多少贵族?” “你走之后,我们又抓住了五千多个俘虏,加上此前抓住的,从里面一共找出了一百多个贵族——那些家伙都有马匹,所以他们跑得更快一些。嗯,对了,波拿巴师长,您知道吗?有一条大鱼,差一点就从您的指头缝里面溜出去了。” “谁?” “叛匪头子德拉科特里。”富歇回答道,“他被达武中校抓到了。只是当时他穿了一身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小兵衣服,而且又丢了战马——那匹马在他逃走的时候跑得太累了,死在路上了。结果达武抓到他之后,只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小兵了。但是他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富歇似乎有点得意了。 “那么那个叛匪头子呢?也上了断头台了吗?” “还没有,他知道不少东西,所以我们把他送到巴黎去了。不过他上断头台是上定了的。波拿巴师长,您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呢?” “首先肯定是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毕竟战斗消耗不少。”拿破仑回答道,“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看共和国的需要了。” …… 这时候,胜利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巴黎。在战争部,看到捷报之后,约瑟夫便立刻去找卡诺,打算暂时将拿破仑召回来。免得他一头扎进了旺代这个泥潭。因为约瑟夫很清楚,别看拿破仑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利,将参与旺代叛乱的贵族们杀得稀里哗啦。但这仅仅只是一场战术胜利而已,旺代地区的基本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甚至不要说矛盾没有解决,构成矛盾的人也没有被解决。 所以如果拿破仑进军旺代,现在大概是能非常顺利的占领旺代的那些城镇的。但是随后他就很可能,甚至是一定会陷入到无休无止的治安战当中。自古以来,治安战这东西都是最难打的。如果真的陷入了这样的状态,那拿破仑刚刚因为胜利获得的英名就要完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约瑟夫现在打算帮拿破仑见手就收,赶紧把拿破仑从旺代那边调走。 那么最好调到哪里去呢?在约瑟夫看来,首选自然是意大利方向。虽然上辈子历史并不太好,但是拿破仑是在意大利起家的这件事约瑟夫还是知道的,(因为他看过那幅名为“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画。)再说了,作为经常在论坛里混的人,约瑟夫也知道在后世,意大利人的那两个外号(意面和意呆利)知道在后世的某次战争中,和其他国家的俘虏不一样,意大利的俘虏是用亩,而不是用个来计算的。 所以你看,正面战场,对手还是意呆利,这简直——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地方了吗? 至于其次,回到北边来对抗奥地利和普鲁士也不错。他们自然比意呆利强,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约瑟夫也亲眼见过,基本上“马马虎虎的也就那个样子”而已,和他们打,至少比去打治安战来得好。 这样想着,约瑟夫敲响了卡诺的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卡诺的声音。约瑟夫便自己走了进去,看到卡诺又重新穿上了将军的制服——因为拿破仑的胜利,卡诺的军衔又涨回来了。 “将军,恭喜您。”约瑟夫说,“还是将军的制服更好看一些。” “哈哈哈哈……”卡诺笑道,“约瑟夫,要是你愿意带兵出去打一仗,你也能穿上将军的制服的。嗯,说起来,拿破仑因为这次的功劳,很快也该被晋升为准将了。下次你见到他,就需要首先向他敬礼了,哈哈哈……” “这也没什么。”约瑟夫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就算他是准将了又怎么着?我还是法兰西科学院的正式院士了呢。” “啊,这的确是个令人羡慕的荣誉。”卡诺说,“到现在,我还只是个预备院士……不过,在这方面,你的确是比我们都强。啊,约瑟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拉扎尔,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把拿破仑调动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约瑟夫回答道。 第一百零二章,变乱 约瑟夫将自己的想法和卡诺讲了一下。卡诺想了想道: “约瑟夫,意大利那边暂时还用不上拿破仑这样的尖刀。撒丁王国虽然和奥地利结盟,一起加入了反对我们的联盟,但是他们也就是跟着喊两声罢了——他们和我们之间隔着阿尔卑斯山呢。就意大利人,他们就别想能翻过阿尔卑斯了。他们可不是当年凯撒手下的罗马人了。至于我们,至少最近,我们还调不出力量来用于意大利那个方向的战斗。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卡诺笑了起来:“旺代那边已经不会有什么激动人心的英雄诗篇了。那里短时间内虽然不见得能安定下来,但是最多也就只有一些规模小得就像黑帮械斗一样的小叛乱了。只有麻烦,毫无光荣。嗯,你说我把他调到哪里去呢?其实最好还是把他调到北方,不过北方的那些家伙最近也没机会犯下什么大的错误,我没法直接让拿破仑替代他……要不,我先把拿破仑调回巴黎来?将新组建的第五军团交给他……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他的军衔和职务的晋升就都解决了。嗯,拿破仑还可以把他觉得好用的部下带几个到新的军团中。” 说老实话,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现在回巴黎来。这倒不是因为卡诺给拿破仑的这个位置不好。因为约瑟夫知道,这些新组建的军团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在政治上,他们要比原来的那些军队都更可靠。所以这些部队,才是国民议会心中的嫡系部队。担任这样的部队的主官,肯定不会吃亏的。 约瑟夫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最近巴黎不是特别的安宁。雅各宾和布里索派的斗争已经快要走向白热化了。雅各宾俱乐部刚刚开除了布里索,(说起来,雅各宾派的对手,基本上都是从雅各宾俱乐部中分裂出去的。)而布里索派的人呢,也对雅各宾派的家伙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比如说,不久前他们就抓住丹东的问题,把丹东从救国委员会当中赶了出去。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布里索派就占了便宜,事实上,他们反而吃了大亏,因为他们虽然推动了救国委员会的重选,赶走了满身都是漏洞的丹东,但他们却把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给放了进来。 显然,丹东虽然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家伙,但是因为他自己一身的毛病,所以他在行动的时候才会特别的注意留下分寸,才愿意进行一定的妥协。但是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可就不一样了。 罗伯斯庇尔是出了名的不可腐蚀者,他的私德,即使是他的敌人都难以找到可供攻击的地方。而圣茹斯特呢,这个年轻人是另一个“不可腐蚀者”,也许在政治手腕上他还比不上前者,但论到勇气和坚定,他甚至还要超过前者。这两个人可不像丹东,那么愿意妥协。 所以,无论怎么看,布里索派的家伙都干了一件蠢事。 再加上为了支持扩军,革命政府变本加厉的印刷指券,大量的青年进入军队,也使得很多的社会生产出现混乱,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了,巴黎再次出现了粮食短缺。 约瑟夫知道,在一切的问题中,粮食短缺的问题是最要命的问题,他几乎必然会导致一场革命。所以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这个时候回巴黎。但是,约瑟夫也知道,卡诺这个建议并不太好拒绝。卡诺如今和罗伯斯庇尔他们走得很近,他如今被大家普遍视为是雅各宾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如今他要将拿破仑调回到巴黎附近,并让他控制一个新组建的嫡系军团,这里面未必没有什么政治上的考虑。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和拿破仑拒绝了这个要求,那就意味着他和卡诺的联盟出现了裂痕。 “反正就算有什么变故,雅各宾也肯定是胜利者。”约瑟夫这样一想,就又觉得,让拿破仑到巴黎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约束好他,不让他乱闯祸就行了。 “如今巴黎这边还是乱了点。”约瑟夫很小心的说,“不过如果拉扎尔你觉得没问题,那我觉得也不错。不过你知道,因为丢了昂热的事情,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而拿破仑那个家伙你也知道,无法无天的,胆子又大,又喜欢自作主张……” 卡诺哈哈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不就是布里索派的那些家伙吗?他们也就嘴巴上说说,拿破仑的功劳大家都看得到,哪里是他们胡说两句就能抹杀的?况且,昂热的失陷,并不是拿破仑的问题。对旺代的叛匪的审判的记录,还有对叛匪头目德拉科特里的审判记录都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在昂热的叛乱中,一些和布里索派联系密切的家伙就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另外,富歇那个混蛋在镇压勒芒叛乱的时候的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不用为你弟弟担心。而且,巴黎还有我呢,难道我会看着别人欺负拿破仑?” 话既然说到这样的份上了,约瑟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他表示,他对卡诺对拿破仑的安排非常满意。拿破仑此后一段时间的去向就这样被确定了下来。 “拉扎尔,让谁去替代拿破仑呢?”约瑟夫问道。 “让卡尔托将军去担任军事主官。”卡诺说。 “他?他的能力够吗?” “和拿破仑当然没法比,但是很多人在帮他说话,而且只要他玩出太多的花样,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问题。而且他只负责军事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富歇去管。”卡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得出,他对这个任命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不过从这个安排来看,只怕即使约瑟夫不找过来,卡诺也会将拿破仑调回来了。 就像约瑟夫预计的那样,巴黎果然出了乱子。就在拿破仑刚刚回到巴黎之后,不过一个星期,巴黎就再次发生了起义,这次起义的发起者是马拉。 事实上马拉的起义组织和准备都算不上多么的严密。国民议会和公安委员会也早就发现了马拉的种种举动,甚至于两个星期前,马拉还因此再次被逮捕,并又一次被送上了革命法庭。 然而革命法庭中有一大堆的雅各宾,于是法官们突然就想起了“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并立刻以和他们判别人死刑一样的速度,判定此案证据不足,事实不清,所以当事人无罪释放。从被逮捕到无罪释放出来,甚至连一个白天的时间都不到。 这次事情之后,马拉的起义准备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不断指责,布里索派的一些和那些大商人勾结,或者本身就是大商人的议员,应该对如今的经济困难负责。 “正是因为这些人民的敌人乱发国难财,人民的生活才会这样艰难,共和国的前途才会这样暗淡。如果我们不能肃清内部的敌人,我们就无法抵抗外来的敌人!” 他提醒人们,不要忘了,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敌军甚至都占据了凡尔登,但是一旦法国人民将躲在王宫里面的卖国贼抓了起来,法兰西立刻就在战场上迎来了转机和胜利。 “所以现在,只要我们将那些躲在国民议会中的叛国分子抓起来,共和国就得救了!” 当然,打这种嘴炮也是马拉的惯例了。马拉以前还说过,要想让共和国站得住,就必须一口气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 然而,紧接着的两件事却让局势一下子变了。第一件事是军火商艾斯帕涅偷工减料制造劣质军火的事情被揭发了出来,而此人和很多议员都有密切的来往;第二件事就是一些布里索派的议员提出议案,要求停止巴黎公社的活动。 这两件事,第一件事引起了普遍的愤怒;而第二件事让整个巴黎公社都感到了威胁。于是起义便爆发了。 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完全站在公社这边,而军队,呵呵,拿破仑难道还会带着军队来帮布里索派不成?于是一转眼,国民议会就被团团包围了。巴黎公社的人对着议会架起了大炮,威胁要炮击议会。当然,这只是威胁,因为议会中的雅各宾派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 其实议会并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巴黎公社的人也根本用不上大炮,直接进来抓人都没人能挡得住。但是据说是罗伯斯庇尔在和马拉商量之后,提出先让巴黎公社提供叛国者的名单和证据,然后再由议会表决通过逮捕叛国者的命令。 于是马拉就提供了名单,以及“证据”。他亲自在议会中宣读了这些指控和“证据”,然后议会就开始就这一指控进行投票。 被指控的二十多位议员都是布里索派的中坚人物,其中还包括布里索本人,以及罗兰夫妇等人。但是在这次投票中,很多原本也属于布里索派的议员却倒戈相向,也投出了支持这些议员有罪的赞同票。因为他们首先发现名单上并没有自己,其次则是他们担心如果自己投反对票,那自己的名字说不定就会出现在下一个名单上。 结果,在巴黎公社的大炮和刺刀之下,议会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做出了判决——他们认为马拉对这些议员的指控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于是这二十多位议员就被交给了“革命法庭”。然后“革命法庭”就以判马拉无罪一样的速度,判处了那些“叛国者”死刑,并来了个真正的立即执行。 接着马拉又表示,法国内部的敌人并不是只有这么一点。 “这才多一点呢?连十万的零头都达不到。” 这话一出口,原先的布里索派的议员便人人自危,纷纷出逃。雅各宾派从此便真正的掌握住了国民议会。 不过马拉也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向原本的历史上一样遇刺身亡。 刺杀马拉的女子是外省人,布里索派的支持者。因此,在马拉死后,对于整个布里索派的大清算就开始了。如果说此前,只有布里索派的大头目才有机会上断头台的话,到此时,任何支持过布里索派的人,都随时会被指控是叛国分子,然后革命法庭就会用惊人的高效率将被指控者送上断头台。以至于和谐广场(当时断头台被安放在这里)附近的居民,纷纷抗议,血腥味太重影响他们的睡眠。 鲁大师曾经这样说:“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倒是和和谐广场附近的居民们的心态很相似。 就在断头台疯狂工作的时候,反法同盟的核心国家——搅屎棍国,终于又有了举动。 趁着共和派内讧(布里索派也是共和派,所以在英国人的眼里,布里索派和雅各宾派的斗争,其实就是共和派内讧了。)的机会。英国人又策划了一系列的背叛活动。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指向了法国在地中海最大的军港土伦。 他们和土伦港的一些王党取得了联系。在英国人的支持下,他们迅速的发起叛乱,并迅速地控制住了土伦。 这段时间以来,其他国家(主要是奥地利和普鲁士)一直在催促作为事实上的盟主的英国采取行动。但是英国却一直以各种理由加以推卸。不过这一次,在土伦的王党控制住了局势之后,英国人的军舰就立刻驶入了土伦。而法国海军,也在这场叛乱中,丢掉了几乎一半的舰队,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土伦港和旺代不一样,那里是法国最好的军港。港口设施齐全,可以支持众多船只。如果依托土伦的运力,就真的可以支持一支远征军。所以,这个港口的失陷,对于法国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另外,土伦沦陷,也意味着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被切断了,在经济困难的现在,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零三章,土伦1 土伦沦陷的消息一传来,约瑟夫立刻就发现自己有麻烦了。因为土伦一旦丢失,法国对科西嘉的控制就几乎要归零了。 “该死的,妈妈他们还在科西嘉呢!” 相比法国,科西嘉从某种意义上安全得多。至少,国王陛下改进后的大革命的圣物还没有被送到科西嘉。但是如今拿破仑身上的光芒已经开始冒了一些出来了。虽然还不像后来那样耀眼,但是至少……至少也是一只萤火虫了吧? “土伦一旦沦陷,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科西嘉就会落到英国人的手中。嗯,保利本来就和英国人来往密切。他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拿破仑并没有和保利撕破脸,保利稍微聪明一点,也不至于……不过,总之,必须把他们从科西嘉……可是麻烦的是,如今法国,似乎比科西嘉还要危险呀,科西嘉那边还多少有点底线,但是法国这边……” 这样想着,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歌声:“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好,奸商们都被挂在电线杆子上……” 约瑟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扭过头向外面望过去,看到一群手持长矛的无套裤汉,正唱着歌从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在最前面的那人手中的长矛尖上,还插着一个脑袋。 “这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多半是个面粉店老板。”约瑟夫这样想着,又觉得好像把妈妈他们带到巴黎来,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他们哪里见过这些呀,别的不说,天天看到这些,神经病都要吓出来了。但是继续让他们留在科西嘉,也不是个事儿呀。这真是头疼!也许,也许我得和拿破仑那个家伙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不过如今拿破仑虽然回到了巴黎,但是却并不在巴黎城中。毕竟他的军团不可能驻扎在巴黎市区。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如今驻扎在城北的蒙马特高地附近。这块地方再后来成为了巴黎最有魅力的地区之一,比如著名的红磨坊就在这里。不过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在如今,这里还只是一块普通的高地。 约瑟夫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卡诺说了一声,说自己有事情要去蒙马特找拿破仑,所以只好把两个弟弟暂时再托付给他照看一下,反正他们两个在卡诺那里蹭饭也已经蹭习惯了。 “你这时候去找拿破仑,有什么事情吗?”卡诺问道。 “拉扎尔,你知道,我们一家子人,妈妈,还有好几个妹妹,都在科西嘉呢。如今土伦出了问题,科西嘉恐怕也会有变乱,所以我很担心……” “这样呀……这的确是个问题。”卡诺说,“你的确该请假去和拿破仑商量一下。科西嘉暂时肯定会落到英国人手中的。嗯,想办法把他们接到法国来吧,不过你和拿破仑都不能去接他们。” “我知道轻重,拉扎尔。”约瑟夫说,“如果是我们去接,只会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危险。” “那好,你就用我的马车去吧。我再给你派几个卫兵,如今路上不太安全。” …… 拿破仑同样赞同将全家从科西嘉接出来,不过他也认为,不能把家里的那帮子女人弄到巴黎来。他们必须给她们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让吕西安去接他们,”拿破仑说,“吕西安也有这么大了,也应该干些事情了。接来之后,我们就在外省的什么地方,隐姓埋名的买一处庄园,先让他们住在那里,让吕西安在那里照顾他们。” “吕西安?”约瑟夫还是感觉不太放心,“这家伙不太靠谱。” “得了吧约瑟夫。”拿破仑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家伙觉得谁靠谱过?吕西安不靠谱,难道我就很靠谱?说白了你一直都觉得,除了你,谁都不靠谱。可我要告诉你,不要看不到自己的兄弟的长处,吕西安很机灵的。他平时那样,只是因为他觉得反正有人给他兜底,你真的把事情交给他了,他知道分寸的。” 约瑟夫想了想,这种事情,还真是只能让吕西安参与。不过总得给吕西安找个帮手不是?于是他又问道:“你手下有什么特别机灵的家伙没有?有几个小伙子很机灵,不过他们如今都已经是营长了,甚至是团长和师长了,让他们为了我们的私事……” “不要紧。”约瑟夫说,“不就是以权谋私吗?你觉得谁不错,我就先想办法给他一个调令,让他到南方去办公事,然后顺带着给我们帮个忙。” “那我觉得克莱斯勒营长就不错,他为人谨慎,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吕西安的不足。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部下,你比我更了解他。好了,你考虑好了,就把名单给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约瑟夫最后这样说。 在土伦附近,法军只有一些新组建的部队,因为前一阵子的混乱,这些军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来得及配齐。所以法军一时间竟然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如果这个时候,英国人能迅速地调集一支大军,在土伦登陆,然后挥师北上,考虑到王党在南方相当有影响力,这样的举动一定能给法国带来更大的威胁。 然而,皮特首相前不久为了节省开支,刚刚把陆军砍了四分之一。现在一下子要弄出一支大军出来并不容易。再说了,英国人实际上对法国的领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欧洲大陆人,是不会再允许他们在大陆上弄出一个诺曼底领地的。英国加入反法同盟,更大的目的其实是盯着法国的那些殖民地。 虽然在远东,法国人在七年战争中就输给了英国,把在印度的殖民地几乎丢了个光,但是法国在北非和北美还是有不少的殖民地的。如今英国人占据了土伦,便在事实上切断了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这个时候,是将有限的陆军,丢到法国大陆上面,去和几十万甚至更多的法国人拼命,拼完了还分不到多少东西好呢?还是把这些陆军投入北非和地中海,把原本是法国人的殖民地抢过来更好呢? 任何英国人在面对这个选择题的时候,几乎都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结论,皮特首相也是如此,所以,他拿下土伦后,并没有往土伦增派多少军队。 当然,在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催促下,英国人也还是做了些努力的,他们努力地说服了西班牙人和撒丁王国都向土伦派出了军队。 首先是西班牙人,他们一开始打算派出一万军队,但是在他们的军队在土伦下船的时候,却发现英国军队正在土伦一边下船,一边上船。上船的都是战斗部队,下船的一开就知道,都是临时征募的工程兵——既然西班牙人来了,那不就正好可以把在土伦的军队调到北非去抢地盘吗?至于为什么要弄一大堆工程兵来,那当然是为了强化土伦港的防御。只要能一直控制着土伦,那对北非那边的帮助就太大了。英国人固然不打算北上帮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火中取栗,但要说,他们还是想要守住土伦的。 看到英国人的这些举动,西班牙人很快也明白过来了——这事情不对!英国人固然不太可能在法国本土割一块地,那难道西班牙人就有这样的可能么?既然也没有,那为什么要在法国本土和法国人拼命?北非那地方,英国人去得,难道西班牙人就去不得? 于是西班牙人便停止了向土伦增兵,好和英国人抢北非的肉。 原本撒丁王国也同意出兵五千人,但此时他们一看这两个要么曾经日不落,要么正在日不落的大佬都在玩这样的花样,自然也能想到:就算法国王室复辟了,小小的撒丁王国,难道还能让法国割地赔款不成?而且他们的军队甚至都没来得及装船运过去,所以撒丁王国干脆不派兵了。直接就把这些兵派到地中海上去抢岛屿了。 结果在最关键的一段时间里,土伦的外国军队的人数,不但没有明显增加,真正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减少了不少。 当然,为了向盟国交代,三个国家一起玩起了闷声大发财。他们将在土伦登陆的军队的番号都告知了奥地利和普鲁士,但是却没有告诉他们:虽然这些番号都在土伦,但是这些番号下面的队伍,却大部分都在地中海的那一边。 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时间差,给了法国人更多的反应时间。卡诺先是派出距离最近的波普将军麾下的一个军,向土伦发起了攻击,又命令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做好随时南下,支援土伦战场。 借着这个机会,约瑟夫便让拿破仑提出,他需要派一个“先遣队”,首先去土伦那边研究一下战局。 这个要求很快就被卡诺批准了,虽然他知道,约瑟夫和拿破仑其实都打算假公济私的借这个机会帮忙把还在科西嘉的家人接出来。 先遣队派出去了,吕西安成为了他们的“向导”。拿破仑也开始准备带兵南下,而这个时候,约瑟夫则向卡诺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第一百零四章,土伦2 “约瑟夫,你希望能调去管理军工生产?”卡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约瑟夫。 “是的,拉扎尔。”约瑟夫说,“如今,军事上其他的事情都在慢慢的上正轨了,但是,我们的军工生产,却还完全是一片混乱。偷工减料、质量低劣,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已经严重的拖了我们的军队的后腿了。救国委员会虽然派出了一些特派员去监督军工生产,但是这些特派员大多对于技术和生产一窍不通,也很难帮上什么大忙……” “岂止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帮倒忙就已经是要感谢上帝了。他们除了会乱抓破坏分子,乱杀人还会干啥?”卡诺说。他的性格更直率,也更敢说真话一些。不过卡诺这样说一是有原因的,就在前几天,救国委员会,往某个炮厂里派了一个特派员过去,结果,那货一到那里,就开始追查破坏分子,然后一口气就把炮厂里的工程师挂起来了一大半——特派员被派过去之前,这家炮厂的问题还只是生产速度慢而且质量不稳定,特派员派出去之后,这家炮厂干脆就停产了。当然,要说这位特派员啥事都没做成,也不公平,至少,在他去了之后,这家炮厂再也没有生产出任何质量不好的大炮了。 “那么你对这类事情,有什么想法?”卡诺问道。 “我想设置这样的一个机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件递给卡诺,“这个机构由‘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门’组成。” 卡诺接过文件,细细地看了起来。约瑟夫便自己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还示意卡诺的侍从官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 卡诺看文件的速度一向很快,所以等约瑟夫慢慢悠悠地喝完了咖啡,卡诺便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了。 “设想不错。”卡诺说,“设置一个‘军队技术实验室’负责技术研究和制定标准,设置一个‘军队技术检验部门’,派出专门的技术代表,驻扎到军工生产企业中,全程跟踪监管生产,所有产品,都要经过技术检验部门的代表签字之后,才能销售给军队。这个想法不错,很不错!比往军工厂当中派那些傻不拉几的啥都不懂的特派员强多了!只是……约瑟夫,你想过没有,我们军队中也缺乏足够多的,能干这些事情的人。”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约瑟夫说,“我们可以去招募并且培训一些能干这个活的人。”约瑟夫说,“巴黎大学有那么多的学生,以他们的知识程度,只需要稍加训练,就足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更关键的其实还是对他们的监管。拉扎尔,我听说,任何拥有权力的人,都会自动的试图扩充其权力的边界,或者说,都倾向于滥用权力。判断产品是否合格是一个巨大的权力,这里面还涉及到很多的经济利益。所以,我们还需要能管住那些技术代表才行。” “他们是军人,如果技术代表没有发现质量问题,被部队发现了,军法从事就行了。”卡诺说,“你提到的那个实验室,有足够的研究人员吗?” “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拉一些人进来。嗯,拉扎尔,你知道,科学院被解散了,有一些科学院的院士,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卡诺盯着约瑟夫看了一会儿,然后道:“约瑟夫,你的嗅觉很敏感呀,你居然注意到拉瓦锡的处境不妙了?呵呵,他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我知道拉瓦锡先生是你的朋友。不过有一个经济案件,涉及到拉瓦锡先生,现在《杜申老爹》报正在攻击他,你知道这份报纸的背景……” 《杜申老爹》报是极左的激愤派代表埃贝尔的报纸,在马拉死了之后,埃贝尔替代了马拉,而这份报纸取代了原来的《人民之友》的地位,成为了底层无套裤汉的最重要的喉舌。 相比马拉,埃贝尔的能力上要差不少。马拉这个人虽然为人偏激刻薄,很不讨人喜欢,但是马拉见解深刻,对政治感觉敏锐。而埃贝尔在这些方面和马拉不知道差了多少。所以他要替代马拉,就只能比马拉更极端。 于是马拉说,要拯救共和国,就要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埃贝尔就说,商人阶层整个的就是人民的寄生虫,所有的商人,都应该被吊在路灯杆子上。马拉说,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中,坏人的比例比较高(因为在当时,受过教育的都是有钱人);埃贝尔就说,有知识的都是王八蛋,革命的法国不需要科学家! 于是拉瓦锡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他名气大,弄倒了他,可以大大的出名。同时他在政治上又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而且因为作风不谨慎,他弄钱的时候,留下了一大堆的脚印,以至于从经济上攻击他的话,他满身都是窟窿。据说马拉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怂恿马拉对付拉瓦锡了。但是和拉瓦锡有私仇的马拉反而没有动手,因为他知道拉瓦锡的价值。但如今,急着要继承马拉的遗产的埃贝尔,却将自己的枪口指向了拉瓦锡。 “我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拉瓦锡是我的朋友。拉扎尔,你知道,拉瓦锡先生在政治上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他是一个布里索派,甚至在布里索派当中,他都要算是比较保守的一批。我也知道拉瓦锡先生还是个很贪财的人,在混乱的市场中,他也参与过一些兴风作浪的事情。但是……但是拉扎尔,拉瓦锡先生是整个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这样的脑袋,砍下来也许只需要一秒钟,但是想让法国再长出这样的一个脑袋来,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拉瓦锡先生太有价值了!你想一想,如果他的炸药,能再进一步,能装进炮弹里面,那整个欧洲的封建主,就都要在我们的炮口下瑟瑟发抖了。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他的问题再多一点,他也是法兰西的珍宝。更何况就算是现在,如果将拉瓦锡先生的贡献算成正数,他的罪行算成负数,我敢说,总数也是一个巨大的正数,比大多数革命者大得多的正数!” “约瑟夫,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赞同你的想法。”卡诺说,“但是你真的以为,我们把他藏进‘军队技术实验室’,就能够救得了他?你觉得一旦公安委员会的那帮子家伙开出了逮捕令,‘军队技术研究所’的大门,就能够挡住那些人吗?” “那就让拉瓦锡先生死在一场实验事故中,尸骨无存好了!”约瑟夫说,“反正炸药相关的研究,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结果的。” 卡诺知道,约瑟夫说的让拉瓦锡死于实验事故,尸骨无存,并不是真的要让拉瓦锡死去。而是要用这个办法,将他变成一个没有姓名的铁面人,从而将他保护起来。 “约瑟夫,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埃贝尔……埃贝尔那家伙的脑袋多半想不到,但是你这样做了之后,他也还没有傻到想不明白的地步。到时候,他会对你恨之入骨的。”卡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就让他去恨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做事情,如果连个仇恨你的人都没有,那他是多么的失败呀!”约瑟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卡诺站了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约瑟夫,眼中的光芒让约瑟夫都忍不住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说得好,约瑟夫。和你一比,我太懦弱了。真正的勇士,平时并不到处炫耀自己的勇敢,就像凶猛的斗犬,绝不到处狺狺狂——就像埃贝尔那个样子!呵呵,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埃贝尔这种疯狗,就别想把他的爪子伸进军队里来!” 其实这是卡诺太高估约瑟夫了。因为上辈子知道的历史有限,约瑟夫怕罗伯斯庇尔,怕丹东,怕马拉,但是他不怕圣茹斯特(以前没听说过),更不怕埃贝尔(你谁呀?)。 说完这话,卡诺又在房间里急促地走了几步,然后他站住了,转过身来,对约瑟夫说:“你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实验室安排下来,最好距离巴黎远一点。另外,找个机会,安排拉瓦锡先生偷偷地和我见一面。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的目标了呢。” “谢谢您,将军。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对您的感激!”约瑟夫赶忙敬礼道。 “约瑟夫因为别人的事情,这样的感激我。这真是个有道德的,值得信赖的人呀!”卡诺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道:“约瑟夫,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希望的事情是能待在实验室里。如今你的阴谋得逞了!你这个假公济私,以权谋私的坏家伙!” “哈哈哈哈,拉扎尔,被你看出来了,我就喜欢看到你羡慕不已的样子。”约瑟夫跟着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土伦(3) 自从王室完蛋之后,凡尔赛宫就几乎被废弃了。卡诺便在凡尔赛宫找了一处地方,然后就把它征用了过来,作为“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的驻地。有了地点,后面就有一大堆的需要忙的事情。约瑟夫忙得脚不着地,于是又经常性的让弟弟路易到卡诺家里去蹭饭,反正他也蹭习惯了,惟一的区别就是以前去蹭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吕西安,而现在,吕西安已经往南方去了。 吕西安跟着克莱斯勒等十多人一起南下,很快就到了土伦附近。一行人先去向波普将军报告,并将战争部的公文给他看。 波普看了公文,微微一笑道:“卡诺将军真是太稳健了。收复土伦有我和我的战士就够了。不过我还是欢迎拿破仑将军来分享我的荣耀的——如果他能赶得上的话。至于说你们要对敌人的情况进行侦察,嗯,最近我已经准备对那些侵略者和叛徒发起攻击了,所以,你们的行动最好不要对我们形成干扰……” 说到这里,波普顺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嗯,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进入这个圈里面的范围。” 克莱斯勒低头看了看地图,波普刚刚实际上就是围着土伦,画了一个半径至少有15公里的圈。如果他的任务真的是预先侦察,不进入这个范围,他就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好的,将军。”克莱斯勒点头道。 从波普那里出来,克莱斯勒便带着一群人换上了便装,离开了军营,向东边往日安半岛方向去了。队伍中有一个叫做拉瓦内利的年轻人,在加入第五军之前,是马赛义勇军的一员,他的家乡就在日安半岛上。在入伍前,是一个渔民。据他的说法,他可以帮大家弄到一条渔船。 日安半岛在后世是旅游景点,但此时,还只是一处偏僻而贫穷的地方。无论是英国军队,还是法国军队,都没有关注这里。一行人跟着拉瓦内利到了一个小渔村,并且很快就弄到了两条船。 只是这两条船都是只有一根桅杆的小渔船。甚至于,说的更明白一些,几乎就是小舢板。 “拉瓦内利,你确定,这样的船,也能到得了科西嘉?这上面,就连个棚子都没有。”克莱斯勒很是犹豫。 “啊,这没什么问题。你要知道,地中海不是大西洋,这里平静得像池塘一样。只要是船,只要有桅杆有风帆,只要有足够的淡水和食物,我们甚至可以一路跑到阿尔及利亚去。至于棚子,嗯,这些船上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还没到冬天,而且我们平时也不会出去很远,就没装上。” 地中海的气候和很懂地方都不一样,它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雨热不同期。如今还没有到地中海的雨季。 “那么你们怎么在海上判断方向?你会用六分仪吗?”吕西安倒是问起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六分仪是什么?我们靠看星星和太阳还有指南针确定方向。”拉瓦内利回答道。 “见鬼,当我没问过。”吕西安说,“但是就靠着看星星看太阳,你们就能在海上找到科西嘉?” “我们先沿着海岸向东,航行到尼斯,然后再转向南方,就能到科西嘉,然后沿着科西嘉的海岸线,总能找到适合停船的地方的。等上了岸……” “只要能上岸,那就没问题。”吕西安说。 …… 就在吕西安他们准备用小渔船偷渡的时候,约瑟夫那边也刚刚迎来了他的一位老朋友——拉瓦锡。 “真见鬼呀,真见鬼!约瑟夫,你看看这帮子家伙,把这个国家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天呀,凡尔赛都变成这样子了!我还记得,当初我刚刚成为科学院的院士的时候,来到王宫觐见国王。那时候这里还是……可是你看看,现在这里都成个什么样子了!这简直就像是被蒙古人掠夺过了一样!” 的确,曾经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几乎都快变成一片废墟了。自从国王被挟持到巴黎之后,这里就没人打理了。附近的农民什么的经常跑进来,到处翻一翻,找一找,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合用的东西,然后就敲下来,扛回家去。一开始还是各种金属制品品和木制品,后来渐渐地发展到砖头石头之类的建筑材料,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估计就会再现中世纪的罗马市民,把古罗马的斗兽场拆掉了一半的壮举了。 “拉瓦锡先生,这可不能怪我。”约瑟夫笑道,“要不是我们搬过来了,这里只怕要被破坏得更厉害。好了,拉瓦锡先生,请让我带您去您的住处看看吧。” “住处?你这里不是实验室吗?先看实验室!”拉瓦锡说道,“对了,卡诺答应过我,我的工资用银币,而不用指券支付的!” 约瑟夫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这都是小事情,事实上拉瓦锡说这个,也不是真的看重那几个工钱,他其实还是在发牢骚而已。 “卡诺那个家伙,危言耸听的,说得吓死人了,就像真的一样。不过巴黎确实太嘈杂了,完全没有安静地做学问的空间,到你这里来也不错。嗯,前不久我刚刚有一个想法,想要做一个新的实验。正好可以在你这里做一下……”拉瓦锡继续嘟囔道。 其实,卡诺是不是危言耸听,拉瓦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当卡诺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拉瓦锡之后,当时拉瓦锡的脸都吓白了。他当然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指控会带来什么结果。和谐广场上的竖立着的断头台每天都在不停地忙活呢! 如果是王国时期,想他这样的人,既是有点这样的毛病,他的声望也能保护他。但如今,掌权的都是一帮子毫无文化的暴徒,(拉瓦锡的看法)就连孔多塞都在被追捕,拉瓦锡可不觉得,他们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但是被卡诺救,拉瓦锡还是不太高兴的。因为在拉瓦锡看来,卡诺和那些野蛮人是一伙的,他虽然读的书不少,但他本质上还是个野蛮人,你看他在议会对其他议员大打出手就知道了。他就是个会数学的蛮子! 所以,当卡诺问他,愿不愿意到“军队技术实验室”来工作,并保证,自己有办法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时候,拉瓦锡还是足足犹豫了一秒钟之久,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卡诺。 …… 在救国委员会里,罗伯斯庇尔也正在向卡诺发问:“卡诺将军,听说您刚刚组建了一个叫做‘军队技术实验室’的机构,然后将一些思想上非常守旧的人弄到那里去了?” “是的。”卡诺并不否认,这种事情也否认不了,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的做法,找了个理由,“我觉得这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就像我们将一些叛军士兵送去采石场或者是矿山一样。” “公安委员会的人对此意见很大,他们觉得那些犯罪分子,无论是谁,都应该平等的接受惩罚,哪怕是要判处苦役,也应该先将人交给他们审理。”罗伯斯庇尔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疑问,卡诺早就和约瑟夫商量好了应对的话。卡诺道:“罗伯斯庇尔先生,您要注意到,如何处理这些人,并不是个法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像拉瓦锡这样的人,不是罪犯,而是敌人。他,以及其他的和他一伙的家伙,都是我们的敌人,只不过他们被我们打败了,俘虏了。这样的人,是不受我们的法律的保护的,所以对待他们应该使用战争的原则。对于俘获的野蛮人,我们既可以枪毙他们,也可以把他们变成奴隶。送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让他们劳动到死。至于我们枪毙谁,或者让谁服苦役,唯一的原则,就是对法兰西有利,对我们的军队战胜敌人有利的原则。 况且,这些敌人的知识和技能从哪里来的?当然是靠着掠夺人民的金钱才培养出来的。所以他们的知识和技能都是赃物,同样也都是我们的缴获。我从来没听说,抓住了小偷,在能够追赃的前提下,却不追赃的;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我们缴获的东西原先是敌人的,就必须将它毁掉的。我认为,公安委员会的人,太缺乏政治觉悟,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卡诺将军,公安委员会只是想走个流程而已。”库东说。 “呵呵……”卡诺笑了,“这些人是被俘的野蛮人,不受法律保护,所以也没有过场可言。而且他们的所有时间都是我们的,不能让公安委员会的家伙们浪费!” 卡诺的这些话当然充满了狡辩的味道。但是这一套逻辑,无论是罗伯斯庇尔还是库东都不愿意去否定它。因为这套逻辑是从如今并不在场的另一位救国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圣茹斯特那里来的。当初圣茹斯特就是用这套逻辑否认了法国国王人身不受侵犯的法律的。正所谓神父摸得,我摸不得? “好吧,卡诺将军。”罗伯斯庇尔道,“那么我们能不能要求派出人员,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 罗伯斯庇尔又想了想道:“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劳动?” 第一百零六章,土伦(4) 罗伯斯庇尔和库东都没能说服卡诺,不过他们好歹让卡诺同意了往研究所的监狱里派观察员。(卡诺将研究所的住宅区称之为“军事监狱”)至于试验区…… “对不起,试验区中进行的很多实验,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军事机密。我不是怀疑观察员的忠诚,只是有些事情的细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就连我,也只知道研究的目的,大致的进度,至于一些技术细节——你们知道,我不是弄不懂它们,也不是不感兴趣——但是我也会尽量避免知道太多的技术细节。因为这些东西,我看到了,说不定一不留神,在无意中,就把它泄露了出去。然后就会给军队带来巨大的损失。”卡诺这样说道。 “连您都不知道一些细节,那么总有一个人要对整个的研究了解得相对清楚吧?”罗伯斯庇尔问道。 “约瑟夫·波拿巴负责整个流程。他是一位非常可靠的战士。为了保密,他自愿让自己处于被半囚禁的状态。他不能随便离开试验区,如果离开,必须说明去向,得到我的批准;必须有安全人员陪同——如果不是心中充满了对祖国的热爱,对革命的信念,任何人都难以忍受这样的条件。”卡诺回答道。 “约瑟夫……这真不容易。”罗伯斯庇尔叹了口气。罗伯斯庇尔对约瑟夫的印象实际上还不错,至少比对卡诺的印象好。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约瑟夫能顶替卡诺的位置,其实也不错。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约瑟夫·波拿巴还有个会打仗的,带着兵的兄弟。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坐到卡诺的那个位置上去的。 大家也都承认,除了约瑟夫,你再也找不到任何能替代卡诺的工作的人,甚至就连约瑟夫,实际上也不见得能替代卡诺。因此,罗伯斯庇尔也只能容忍卡诺的一些冒犯,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至于什么样才是太过分,罗伯斯庇尔也还没来得及想好。 今天是观察员夏尔进入戒备森严的“军队技术实验室”的第一天,一清早,他就来到陆军部报道。在一个小屋子里,他被进行了相当严格的测量记录。包括掌纹以及其他体貌特征的记录。一位画家,还特别为他画了一张正面画像。不知道为什么,夏尔总觉得,那张画像画把自己画得像死人一样。 “因为上面强调了,画像上的人不得有任何表情。”画家是这样解释的。 画好了画像,时间就已经到中午了。夏尔便在一群骑兵的陪同下,上了一辆四轮马车,往凡尔赛的方向去了。 从陆军部到凡尔赛差不多要走四个小时。所以当他们到达“军队技术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在山的时候了。 军队已经在军队实验室所在的区域挖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沟。沿着壕沟,每隔一段距离,还都建造了一座岗楼。在更靠后一些的地方,还建起了一道足有四米高的围墙,所以里面的情况,从外面是一点都看不到——真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马车在吊桥前面停了下来。一个军官上前来,检查了他们的通行证,然后向车厢中的夏尔道:“依照命令,只有观察员能够进入。其他人和马车都不能通过壕沟。所以你必须下车,徒步进入实验室。” 关于这一点,夏尔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麻烦您带路。”便下了马车,一个从里面过来的士兵跟了过来,帮他提起了他的行李箱。 夏尔跟着那个军官走进实验室。一边走,那个军官一边对他说:“观察员先生,您被获准在员工生活区以及囚犯生活区活动。在员工生活区,您可以二十四小时自由活动,在囚犯生活区,您的活动必须先告知看守人员,以免发生误会。您知道,这里的保密非常严密,任何没有经过批准,因而不为卫兵所知的活动,都可能招致不经警告的射击。” “我知道了。”夏尔说。这个规定,他其实也早就知道了,但此时,看着这里岗楼林立,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卫兵的情景,他还是觉得有点紧张。 “轰!”远处传来了一声猛烈地爆炸声。 “这是?”夏尔忍不住问道。 “观察员先生,有关试验的一切都是机密,试验区的任何事情,不要问。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对外提起。”那个军官没有回答,反而又一次重申起了保密纪律。 这时候,几个人到了大门前,夏尔从门口往里面一望,里面只是一条两边都是高墙的巷道,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军官和看门的士兵说了几句话,门就打开了,然后几个人就走了进去,在高墙夹着的巷道中转了半天,终于到了一道小门边,门口照例守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在表明了身份之后,那几个士兵打开了那道小门。 那个军官道:“里面就是员工活动区,您的宿舍也在这里面。请您跟我来。” 几个人走进了小门,在他们后面传来了铁门被关上,并且落锁的声音。一个念头突然从夏尔的脑袋中冒了出来:“见鬼,这到底是谁在坐牢?” …… 在土伦前线,波普正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这几天他向土伦发起了攻击,但是攻击的效果却非常差。英国人虽然对于北上兴趣有限,但是对于守住土伦港,确实非常认真的。因为只要土伦还在他们手里,法国海军在地中海就完全没有立足点,那他们在北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此,英国人迅速地强化了土伦的各种防御工事,将缴获的法国军舰上的大炮也都拆了下来,用来充实防御。波普的士兵非常勇敢,但是躲在工事后面的英国人却足够狡猾。结果他的前几次进攻都伤亡惨重,而且毫无进展。 被激怒了的波普决心集中力量,发起一次总攻,杀入土伦,让那些侵略者和叛徒们知道知道法兰西的厉害。 然而他们又想到的是,英国人居然给他玩了个大炮伏击。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波普攻击的方向,并将大量的火炮,用法国人在瓦尔密的方式埋伏了起来。不过和瓦尔密不同,他们的大炮更多,而且分量更重。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大炮不仅仅埋伏在正面,也埋伏在侧面,形成了交叉火力。 他们先用退却将法国人往这个预设战场勾引。而波普看到自己取得了进展,顿时兴奋不已,直接就把主力都投入到进攻中去了。结果……结果自然是被英国人的大炮轰了个稀里哗啦,然后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个刺刀冲锋,法国人就一口气退回了今天的出发点。如果不是英国人过分保守,反击的时候投入的作战部队数量太少,只怕波普就连自己的营地都保不住了。 经过这场失败之后,波普一点数,发现在这几天里,自己居然伤亡了近三千人,而且整个军团的士气也跌到了低谷。这使得他几乎无法再发起任何进攻了。波普知道,如今上面的家伙可不好糊弄,失败得这样惨,弄得不好,会被以祖国的叛徒的身份被送上断头台的。 但是他如今,也没以更多的办法,也只能向上级提出“战术指导”的请求。(战术指导是日本军队的名词,和转进类似,实际的意思是要求上面给自己派出增援。) …… 也就在波普写信请求“战术指导”的时候,吕西安他们也总算是登上了科西嘉岛。 事实上他们的旅程还算顺利,地中海上这些天的天气一直很好。但是当他们上岸后,吕西安去一打听,才发现,他们还是跑偏了不少。他们并没有如计划中那样在卡尔维附近上岸,而是偏到了更南边一些的加来尼亚。为此他们又多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来到卡尔维。 科西嘉是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突然有外乡人到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吕西安的引导下,他们将船驶入了一处偏僻的的港湾藏了起来。大多数的人也依旧留在船上,只有克莱斯勒和吕西安两个人一起在天黑之后,悄悄地溜进了卡尔维。 吕西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卡尔维了,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困扰。相比巴黎,卡尔维几乎就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它的一切都和吕西安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一样。吕西安在一片黑暗中,带着克莱斯勒熟悉地穿过街道,来到了自家的门前。 “咚咚”,吕西安轻轻地敲起了门,就过去的习惯,他知道,母亲应该还没有睡觉。 随着敲门声,屋子里面先是传来了一两声狗叫,但很快,凶狠的狗叫声就变成了讨好的呜呜声,接着便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是谁?” “妈妈,是我,我是吕西安!”吕西安将嘴巴贴在门上,低声说。 房门打开了,已经变得更苍老了一些的莱蒂齐娅提着一盏马灯出现在吕西安的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土伦(5) 在波普提出“战术指导”的要求之后,卡诺便下令让拿破仑带着第五军团南下。而拿破仑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在地图上研究土伦已经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次了,得到命令之后,拿破仑一声令下,整个第五军团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只用了半天时间,第五军团就离开驻地,开始向南进发。 不过军队才刚刚出发,一个传令兵就赶上了拿破仑。 “波拿巴将军,卡诺将军有新的命令给您。”传令兵一边说。 拿破仑接过命令,心里还想:“卡诺搞什么名堂?要下什么命令,早一点不行吗?不早不迟,偏偏这时候,这就可见……” 一边这样想着,拿破仑一边打开了信封,抽出了命令。他看了一眼命令,然后将这份手令收了起来,转过身对自己的传令兵说:“去把达武师长找来。” 不一会儿,达武便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将军!达武向您报到。”达武下了马,向拿破仑敬了个礼道。 “路易斯,我刚刚接到命令,必须暂时离开部队一段时间。你现在代替我率领全军,按照原计划行军。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在明天一早就能赶回部队。如果我明天早晨还没赶回来,我也会让传令兵传来新的命令的。明白了吗?” “明白!”达武大声的回答道,显然拿破仑将整支军队交给他管理,哪怕是暂时的,哪怕只有半天,这依然让他很是兴奋。 将大军暂时交给了达武,拿破仑带着一个团的骑兵,转向了西边。在日落的时候,拿破仑带着骑兵们来到了目的地——“军队技术实验室”。 在表明身份之后,约瑟夫带着三辆载重马车驶过吊桥,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就这么点东西,你让我专门跑这么远来拿?还要带上一个团的骑兵?对了,卡诺的命令中写的不清不楚的,这里面到底是些啥?”拿破仑问道。 “拉瓦锡先生的新玩具。”约瑟夫说,“威力很不错,你应该用得上。”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将一个信封递给拿破仑:“这是那东西的使用说明书。试验成功后,我们立刻就全力生产这东西。不过你知道,实验室生产,数量有限。到现在,也才这么多。你正好要去打仗了,这东西你带过去,试着用用,用完之后,给我们一份体验报告。” “见鬼,拉瓦锡的东西!”拿破仑忍不住往那三辆马车看了一眼,“这东西安全吗?不会在运输的途中,轰隆的一家伙吧?” 拿破仑知道,约瑟夫将拉瓦锡弄进实验室的理由之一,就是拉瓦锡发明了不少的炸药。这东西既然是“拉瓦锡的新玩具”,那肯定是会爆炸的东西。考虑到他的硝化甘油,拿破仑就觉得,自己还是距离那三辆车远一点比较好。 “不用担心,相当安全。放到火里去烧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约瑟夫说,“具体的说明和用法,说明书上都有。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另外,关于怎么用这东西,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位教官。这是克莱芒中士,他跟你们一起去南方,负责教导你们怎么样安全的使用这种东西。” “将军,中士克莱芒向您报到。”一个高个子士兵上前一步,向拿破仑举手敬礼道。 “好吧。克莱芒,你就暂时跟着我吧。”拿破仑说。 说完这话,拿破仑又转身对约瑟夫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消息不是很灵通。吕西安有消息吗?”约瑟夫问道。 “怎么可能有消息?”拿破仑道,“你的脑子呢?如果你会四则运算的话,你很容易就能算出,他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到达科西嘉呢。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消息?” “蠢东西,我的意思是,你往南边去,一旦有了任何消息,你就立刻通知我。” “得了吧,这种事还用你说?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拿破仑一只脚踩到了马镫上,准备上马,但他又回过身来,对约瑟夫说:“我听说巴黎的冬天很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不要感冒了。” “行了行了,管好你自己得了,我还用你操心?”约瑟夫不屑的说,但是心中却微微的有那么一丁丁点的感动。 …… 家里的人都来到了堂屋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免得屋子里的灯光漏了出去,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妈妈,就是这样。约瑟夫和我,还有拿破仑都认为,让你们继续留在科西嘉,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风险。所以我就秘密的回来,带你们去法国。” “去法国?太好了,我早就想去法国了。”一个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声音虽然被压低了,但是那股兴奋劲却怎么都压不住。 “波莉娜,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你已经不小了,家里还有客人呢!”莱蒂齐娅沉下脸低声道。 少女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又赶紧低下头来,做出一副娴静的样子。蜡烛光照过来,在她前额的刘海上晕出淡淡的光晕。 “吕西安,一定要走吗?我们在这里还有很多东西,一时间可处理不了……”莱蒂齐娅道。 “妈妈,这些东西都不用管。约瑟夫和拿破仑的收入都不错,相比之下,科西嘉的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了,关键是大家的安全。您得知道,约瑟夫和拿破仑如今的身份都很重要,英国人说不定……约瑟夫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要脸,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是英国佬了……”吕西安说。 吕西安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克莱斯勒一下,意思是希望他也赶紧帮忙说两句话,好劝莱蒂齐娅赶紧同意立刻动身去法国。 然而克莱斯勒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吕西安转过头去,看到克莱斯勒正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波莉娜,脸上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事实上,自从波莉娜一出现,克莱斯勒的大脑就陷入了宕机的状态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一个乡下地方,遇到这样的一位美得简直惊心动魄的美女(后来,波莉娜一度被称为欧罗巴第一美人。而她的雕像,也成为了著名的艺术瑰宝),所以如今他的整个的大脑的所有的数据处理能力,都被用于审美用途了。这导致的结果自然就是其他的线程纷纷的被关闭,以节省出算力和储存空间,来支持眼前最重要的任务——看美女。 因为克莱斯勒坐的比较靠后,而他的脸又正好藏在了烛光的阴影中,所以其他人都是没注意到他的这幅样子。只有吕西安在心中恼怒:“拿破仑这个家伙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来!” 虽然刚才,当波莉娜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就连吕西安都突然的有点恍惚。不过吕西安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几年没见,波莉娜和以前区别太大了的缘故。 回到科西嘉之后,吕西安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的时间似乎凝固了,一切都毫无变化。回到家里也是这样。家里的一切陈设,和他几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区别。就连母亲莱蒂齐娅也单是老了些,却并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单是波莉娜却打破了这个印象。母亲还是印象中的母亲,但是妹妹就不再是印象中的妹妹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个秀长、美丽、有着女性已届成年却仍全部保有女孩那极尽天真情态的体形的最动人的人儿,再加上使人惊叹的夹着金丝纹的栗色头发,光洁如玉的额头,艳如一瓣蔷薇的双颊,以及让·古戎摹刻的林中仙女的脖子和拉斐尔描绘的玛利亚的脸。 吕西安印象中调皮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了,如是而已。这种现象其实也是极为常见的。有那么一种时刻,姑娘们好象是忽然吐放的蓓蕾,一眨眼便成了一朵朵玫瑰。昨天人们还把她们当作孩子没理睬,今天重相见,已感到她们乱人心意了。 一边这样想着,吕西安一边狠狠地踩了克莱斯勒一脚。 这一下子倒是让克莱斯勒清醒过来了。他并没有像后世的那些电视桥段中那样大叫一声,而是一声不吭的垂下了眼睑。 “克莱斯勒少校是拿破仑手下的营长,关于这件事情,拿破仑是交给他来负责的。有些事情,妈妈您可以问问他。”吕西安说道。 “啊,是这样的。”克莱斯勒赶紧道,“将军认为,你们都处在巨大的危险中,任何延宕都会让危险成倍的增加。所以,你们必须尽快的离开科西嘉,越快越好,最好今天晚上就离开。” “今天晚上?这怎么来得及呢?我们还有……”莱蒂齐娅道。 “只需要有人就够了。”吕西安说,“我们一会儿悄悄出门,我们的船在以前拿破仑经常躲着的那个地方。嗯,妈妈不知道,但是波莉娜是知道的。上了船,就安全了。至于东西,到了法国,什么东西都有。约瑟夫和拿破仑已经在法国给你们买下了一座庄园了。” “真的,一座庄园?这真是太好了!”波莉娜又忍不住开口了。 说完这句话,波莉娜赶紧看了一眼母亲,然后赶紧低下头来,继续装出一副淑女样子。 “那好吧,可是我至少要收拾一下行李,带上地契,还有换洗的衣服,还有……”莱蒂齐娅道 第一百零八章,土伦(6) 波普将军刚刚在新的一轮的不成功的进攻中失去了自己的长子。这让他无比的伤心,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如今,无论是谁,都不能指责他此前的作战不利,是在有意叛国了。 所以在失去了自己的长子之后,波普将军立刻就停止了几乎所有的进攻行动,和英国人玩起了对峙。而当拿破仑带着第五军团到达的时候,双方已经静坐战争了好一段时间了。 拿破仑的动作不算快,因为在来的一路上,他都在训练军队使用约瑟夫给他提供的那种新玩具。不过当他的军队到达了之后,拿破仑迅速的就行动了起来。 拿破仑首先拜访了波普,了解了一下他此前用士兵的生命换来的关于敌军布防的一些情报。这些情报,波普给得非常的干脆,因为他知道,拿破仑将军和上面的一些家伙关系密切。如果在这个时候使绊子,就算他死了长子,又死了次子,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结果。 拿破仑在得到这些情报之后,非常有礼貌的和波普告别,但是当他走出了波普的军营,却忍不住对跟在身边的卫兵说:“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毫无准备的硬攻?他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但其实,这事情并不能怪波普。,因为这种做法,其实是普遍现象。共和国时期的法国将领,大多缺乏经验和天赋,再加上共和国的士兵普遍训练不足,复杂的战术他们也玩不出来。导致在战场上遇事不决莽一波,几乎是共和国时期的法军将领的共有的习惯。更要命的是,靠着这种做法,共和国军队还真的赢得了不少胜利。而这样的胜利,又强化了这种做法的地位。结果,这样的无脑莽,就成了法军的正统了。 回到自己的军营,拿破仑细细的研究了带回来的地图,又把达武等人叫进来,布置起了侦察任务。在经过了几天的侦查之后,拿破仑将手下的几个师长团长都叫到了一起,商量起了进攻的事情。 拿破仑认定,马尔格雷夫堡垒是这一战的关键。如果能夺取这一堡垒,就能直接用架在那里的大炮轰击土伦的港口。而一旦土伦的港口暴露在大炮的火力之下,那么英国人就无法保证土伦的各种供给,那他们除了撤退,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 “波普将军前面打得很笨拙,不过再笨拙的行动也是有意义的。波普将军试图从正面突入土伦,这当然很愚蠢,但是他愚蠢的行为,也引导出了那些英国人的愚蠢的应对。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英国人应该将主力也放到了土伦港的正面。结果,他们对马尔格雷夫堡垒的防御,反而有些忽略了。你们看,这是土伦还在我们手中的时候的地图。而这,是我们通过侦查,新画出来的地图。” 一边说,拿破仑一边将铺在桌子上的那张过期地图揭开,露出了下面的新地图。 “你们看,自从土伦落入英国人的手中之后,马尔格雷夫堡垒的规模明显的扩大了。以现在的规模来看,它应该可以配备三十门以上的大炮。而且为了防卫它,英国人还在这里,还有这里,又各自建造了一座小型堡垒,和马尔格雷夫堡垒相互呼应。如果这些堡垒中,有足够的守军,,要攻下这些堡垒,恐怕要付出巨大的牺牲。不过,在前一段时间,这些堡垒上的军旗发生了变化,英国人的旗帜被西班牙人的旗帜替换了。也就是说,英国人将更多的战斗部队放到了正面,他们觉得这里并不是我们的攻击重点。” “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奥热罗问道。 “还不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准备。首先,我们需要让敌人觉得我们的攻击重点依旧是正面。”拿破仑说,“因此,我需要在正面保持一定的压力,让英国人觉得我们的下一轮进攻,目标依旧是正面。” “将军,您是打算要在正面发起佯攻?”达武皱着眉头问道,“但是佯攻的程度很难控制。投入的人数少了,吸引不了敌人;投入的人多了,自己的损失也会很大。” 拿破仑却嘿嘿一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可以……” 吃过早饭,黑尔少尉像往常一样,登上炮垒的瞭望哨位,朝着法国人那边眺望。虽然这些时法国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停地往这里猛冲了,但是提高警惕总是不会错的。 法国人那边没什么动静,似乎他们已经放弃努力了。不过上面说法国人的援军刚刚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行动,所以他们依旧需要谨慎。 这时候,远方的天际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黑尔赶紧举起望远镜向着那边望了过去。 “法国人!法国人又来了!”黑尔大叫了起来。 法国人又来了,但是大队的法国军队却在大炮的射程外停了下来,然后黑尔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那些法国人开始挥动锄头铁锹,似乎是在挖掘壕沟。 绕着坚固的城池挖掘壕沟,好切断城市和外界的交通,这种做法在欧洲也不少见。但是土伦却并不是一般的城市,它是一座海港呀,难道法国人还能在大海上挖出一道壕沟来不成? 黑尔虽然很疑惑,但还是迅速的将这一情报报告给了上级。 很快,一群军官就出现在瞭望台这里。大家都举着望远镜往那边望。 “法国人在干什么?” “挖壕沟,不过……好像不是横向的,而是纵向的壕沟。”一个军官突然道,“他们是想要这样直接挖到我们面前来!” “一群地老鼠!”一个军官嗤笑道。在这个打仗讲究风度的时代,这种地老鼠式的做法的确会让很多人瞧不起。 但是更多的人却没有笑。这样像地老鼠一样挖过来当然很不威武,很不像样子,但是,细细的想一想,他们就发现,法国人这样做还真的有道理。至少这样做能大大的降低了他们的火炮的作用,真的让他们挖到跟前,然后让那些法国人突然冲上来拼刺刀,那还真不好办。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人数有限,但是法国人这边的人力资源,可不是英国人和西班牙人能比的。如果进行这样的混战,那土伦还真的很危险。 “他们挖到足以发起冲击的距离至少还要三四天吧。”有一个军官说,“我们要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 法国地老鼠的速度比英国人预料的还要快。因为即使是晚上,他们也没有停止行动,他们点着火把,不断地向前掘进,英国人试着开炮打了几炮,但是炮弹要想打进壕沟却很不容易,而且法国人挖掘的壕沟还略有转折,所以炮弹就算打进去了,也很难打中人。看看炮击的效果不佳,英国人也就干脆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准备起后面的搏杀了。法国军队士气高昂,刺刀战的表现很不错,但是英国龙虾兵的刺刀也不是吃素的。 依照法国人挖掘的壕沟的数量,他们的一轮冲锋,就可能投入上千人。所以,英国人将所有的,可以集中起来的力量都尽可能的集中到了正面,准备承受法国人的冲击。 “将军,我们观察到大约有两个连的西班牙人离开了马尔格雷夫堡垒。大概是也调到正面去了。”一个军官对拿破仑说。 “很好。达武,明天早上,你那边就应该可以进入攻击距离了吧?”拿破仑转过头问道。 “今天再挖一晚上,明天一早的确就进入到攻击距离了。”达武回答道。 “好的,明天一早,达武你带领部队进入出发阵地,做出要攻击的姿态。奥热罗,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向马尔格雷夫堡垒发起总攻。达武,你要做足姿态,吸引住英国人,为我们的进攻赢得时间。” “明白,将军!”达武和奥热罗一起回应道。 当天晚上,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直顶着法国地老鼠不断靠近,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法国地老鼠们也将炮垒修建了起来。英国人和西班牙人都知道,明天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了。 …… 吕西安和克莱斯勒带着波拿巴家的那些女人们在黑暗中悄悄地出了门,为了行动方便,女孩子们都换上了男孩子的衣服。大家摸黑来到了海边,几条渔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样的船?这样的船没问题吗?”莱蒂齐娅问道。 “放心吧,妈妈!没问题的。我们就是坐这些船过来的。”吕西安毫不在意地说,接着他又转过头去对克莱斯勒道:“克莱斯勒先生,您说我哥哥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土伦和那些英国人打起来了呢?我们现在赶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打仗。” “这我就不知道了。”克莱斯勒说,“不过现在波拿巴将军还在巴黎呢。就算要南下,应该也没这么快吧。” “我倒是真的希望能够看到打仗。”波莉娜突然插嘴道。 第一百零九章,土伦(7) 和去的时候不一样,吕西安他们回来的时候,船只却遇到了一些麻烦。一般来说。在大部分时候,地中海都平静得像一个大池塘,只要是能在水面上漂浮的东西,就都可以用于在地中海航海。 早在古埃及时代,埃及人就已经可以用草扎的船,在地中海的近海航行了。到后来古希腊的帆桨船更是可以在整个的地中海到处乱窜。但是,地中海毕竟也是大海,也不是绝对没有风浪的。至少,见诸史料或是传说的海上风暴还是有一些。 最古老的的,当然是《奥德赛》,当希腊人成功地抢劫的特洛伊,带着金钱和奴隶返回希腊的时候,就遇到了少见的风暴,差一点就全军覆灭。而在《圣经》中,使徒保罗在前往罗马的时候,乘坐的船只也曾经在地中海遇到过风暴。还有拜伦的唐璜,也是因为地中海上的风暴,才遇到了海黛。所以,即使是在地中海上,如果你运气不好,嗯,说不定也会遇到波塞冬发怒的时候。 两条船离开科西嘉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天空中满是密密麻麻的星星,一点都看不出天气会有变化的迹象。但是在日出的时候,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这一天的朝阳格外的红,半个天空,以及半个海面都变成了红通通的一片,吕西安和波莉娜还在为这美丽的朝阳喜悦不已的时候,拉瓦内利却忧心忡忡地说:“也许,也许我们应该掉头回去,在海上看到这样的朝阳,这是天气要变了的迹象!” 吕西安听了,想了想便对拉瓦内利道:“您觉得,出现坏天气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半对一半吧。”拉瓦内利不确定的说。 “我们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风险。我们靠近过去,让克莱斯勒他们也跟着我们先返回科西嘉躲一躲吧。” 于是拉瓦内利操控着渔船,靠近了另一条渔船,拉瓦内利大声的喊着,将他的判断告知了在那条船上的克莱斯勒。 克莱斯勒便对在他这条船上的莱蒂齐娅道:“夫人,天气可能会有变化,因此我们要暂时返回,躲避一下可能的风浪。” 莱蒂齐娅自然不会对此表示反对,于是两条船便又掉了个头,准备返回科西嘉避风。 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又一次看到了科西嘉的海岸线,但就在这时候,一阵风从东边吹来,一下子就抓住了两条船。船只立刻就失去了控制,被风吹得向着西边乱飘。 天气一下子就变了,一转眼的时间,天空中就布满了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乌云。大雨噼噼啪啪地就打了下来。 吕西安和波莉娜还有艾莉兹在一条船上,而莱蒂齐娅和热罗姆还有卡罗丽娜在另一条船上。在暴风的吹动下,两条船都失去了控制,很快就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其实这风暴如果放在大西洋上,最多叫做“起了点风”而已。但是对一条近海打鱼的渔船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风暴了。这场风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黎明才停息。 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吕西安点了点人数,船上的人倒是一个都没少,只是船篷,还有船上的一些东西,都被吹到海里去了。另外,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和另一条船失去了联系。而且,他们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了。 “吕西安,怎么办?妈妈他们不见了,他们不会……”艾莉兹哭了起来。 “妈妈不会有事的,就像我们一样,他们不会有事的。”波莉娜说。 “我们现在的位置另能够确定吗?”吕西安却向拉瓦内利问道。 “不能,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了。”拉瓦内利回答道。 吕西安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地理知识,便道:“船还能控制吗,如果能,那就直接向北就是了。” 地中海只有那么大,不论是向南还是向北,用不了多久,都应该能看到陆地。 “桅杆和风帆都没有问题。”拉瓦内利检查了一下船上的设施,然后回答道,“我们一直向北,肯定能到法国。” 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小船转向了北方。 船在海上又走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后半夜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的波莉娜却听到吕西安兴奋的叫声:“陆地,那边有陆地!” …… 清晨的时候,海上起了大雾,这大雾从海上飘了过来,很快陆地上也是一片模糊。 “将军,起大雾了,我们还进攻吗?”奥热罗问道。 “当然,起雾了是好事。”拿破仑回答道,“在大雾的掩护下,我们能逼近得更近一些。” 大雾也让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无比的紧张。他们同样非常担心法国人会趁着大雾冲上来。因此这场大雾,倒是让达武的任务变得简单了,他只是让人咚咚咚地敲起了战鼓,然后胡乱的开了两炮,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着浓雾胡乱的开炮射击。于是正面防线上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在浓雾的掩护下,在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防线上的时候,拿破仑和奥热罗带着三千多人,悄悄地靠近了马尔格雷夫堡垒。因为大雾的掩护,他们一直逼近到距离堡垒不过百米的地方,守卫堡垒的西班牙人都没能发现他们。 这个时候太阳渐渐的升高了,雾气开始慢慢地散去。马尔格雷夫堡垒也渐渐的从雾气中浮了出来。 “冲锋!”拿破仑发出了命令。奥热罗立刻带着战士们想着近在咫尺的堡垒冲了上去…… …… 在黎明时分,吕西安他们的船靠上了岸。因为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开始起雾了,几个人下了船,雾气还不算太浓,隐隐约约的,他们看到那边似乎有灯光,便一起朝着那边走去,好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走了一段之后,雾气反而越来越浓了,能见度迅速的下降到了十米左右。吕西安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在往前走,说不定会迷路,甚至有可能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丢了。于是他让大家都停了下来,一边休息一下,一边等候太阳出来后,能让雾气尽快散开。几个人便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坐了下来,背靠着石头休息。 这几天在海上漂流让大家的精神都很有些紧张,如今终于上了岸,一旦坐下来,很多人立刻就撑不住了。波莉娜靠在石头上,将头歪过去搭在艾莉兹的肩膀上,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她就睡着了。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个人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吕西安迷迷糊糊地就做了一大堆的梦,一会儿梦见拿破仑来告诉自己,妈妈他们的船出了事情,船沉了,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一会儿又梦见妈妈他们啥事都没有,大家都到了巴黎,然后在约瑟夫的带领下,他们全家上下,一起到卡诺家里去蹭饭吃……摸着鹅肝酱的面包刚刚端上来,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吕西安就醒了过来。 “怎么了?”吕西安睁开眼睛,他看到雾气已经散开了不少,而旁边的几个人也都醒了过来。而那隆隆的声音还不停的从那边传来,吕西安因为跟着两个哥哥,也见过不少大炮射击的情景,所以他立刻就判断出了——这是炮声! “这不对劲,是大炮的声音,离我们很近,我们跑到战场上来了!”拉瓦内利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怎么办?”刚刚醒过来的波莉娜问道。 “炮声是从那边传来的。”吕西安说,“我们往这边走,尽可能的远离战场。” 波莉娜也往那边望过去,只是雾气还没全散开,不过隆隆的炮声正不断地从那边传了过来。波莉娜两眼放光,就想往那边走两步,结果才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吕西安一把抓了手腕:“波莉娜,跟我往这边走。” 吕西安拉着波莉娜,往相反的方向小跑了起来。波莉娜还时不时的回过头往那边望。 这时候雾气又散开了不少,吕西安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响起了很多脚步声。他停下来,往四周望去,透过淡淡的薄雾,他看到一些穿着蓝色的军装的人,正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着前面走去。在晨雾中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人数肯定不少——他们似乎是一头冲进战场了。 “活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吕西安骂道。 这时候马尔格雷夫堡垒上的西班牙人总算是发现了法国人正在逼近,于是他们便胡乱的朝着这边开枪开炮。一枚炮弹砰的一下,砸在波莉娜的旁边。波莉娜和吕西安都吓了一跳,波莉娜一挣扎,就将手从吕西安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尖叫着就往一边跑。 这时候冲锋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士兵们开始向前猛冲,吕西安想要过去拉住波莉娜,却被一个猛冲过来的士兵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他爬起来,却发现,波莉娜已经消失在薄雾中了。 第一百一十章,土伦(8) 波莉娜在雾中乱跑,四周都是枪声、炮声和呼喊声。一开始波莉娜还很惶恐,但是很快,在一阵一连串的剧烈爆炸之后,她就发现,枪炮声似乎都变小了,过了一会儿,周围都响起了“共和国万岁”的喊声。 这时候雾气也渐渐的散去了。波莉娜看到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群穿着蓝色的军装的士兵正在那里欢呼——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获得了胜利。 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兵注意到了波莉娜,向他走了过来。 “嘿,小家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个士兵问道。 “我和哥哥跑散了。我们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飘了好几天,然后在这里靠了岸,接着就……”波莉娜赶紧道,“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啊,你可真是不幸,居然一下子稀里糊涂的就跑到战场上来了。我没看到你的糊涂哥哥,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弟弟丢在这种地方?不过我可以让我们的人帮你找一找。”那个老兵说道。 波莉娜这时候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凉,身上穿的又是一身男孩子衣服,头上的帽子又遮住了一头秀发。(要说拿破仑小时候的衣服她穿着还很合身的。)结果,那个老兵就把她当成了一个还没变声的小正太了。 “你和我过来,我帮你问问。”那个老兵这样说着,便带着波莉娜到了堡垒旁边,向正在堡垒上的挂三色旗的一个士兵喊道:“欧仁,你看到了另一个,和这个孩子差不多的,跑到战场中来的了平民吗?” “你说什么?”欧仁问道,“我听不清……”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没集中好,他手中的三色旗一滑,从堡垒上面掉了下来。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因为挂三色旗挂不上去,这个预兆实在是太糟糕了。一般来说,生存越是要看运气的行当,就越迷信。军队则更是各种迷信非常集中的地方。海军吃鱼的时候,在吃完了一面之后,绝不准先翻过来,再吃另一面,因为他们忌讳“翻”这个动作;至于陆军,对于旗帜,也有着一大堆的迷信。大家都相信,若是旗帜落到了地上,那就预示着军队要遭遇挫折。 那面三色旗在晨风中慢慢的飘落,大家都跟着旗帜跑,想要在空中接住它,不让它落在地上。就连那个老兵,也抛开了波莉娜,跟着那面旗跑了起来。 “接住它,接住它!”大家喊道。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吹来了一阵海风,正在下落的三色旗突然转了个方向,向着波莉娜这边落了下来,波莉娜伸出手,接住了落在她手上的三色旗。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接住旗帜了!太好了!”有人喊道。 “真是太好了!” 同样依据迷信,如果旗子被风吹落,谁在中途接到了她,那么由他亲手把旗帜再挂回去,厄运就过去了,后面就都是好运了。 于是那个老兵走到波莉娜跟前,半弯下腰说:“谢谢你,小伙子,你接住了战旗。你愿意帮我们把这面旗帜再升起来吗?” …… 丢了波莉娜,吕西安可吓坏了。他知道,要是拿破仑知道了这事情,一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的,说不定,屁股都会被打成八瓣;而回了巴黎,约瑟夫也饶不了他,准确的说,是饶不了他和拿破仑。因为约瑟夫早就觉得他不靠谱了,还是拿破仑支持他的…… 于是吕西安便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乱撞。士兵们都欢呼了起来,吕西安不停地向他们问:“你看到我妹妹了吗?你看到我妹妹了吗?”但是大家都不理会他。 这时候,士兵们突然又朝着堡垒方向发出了欢呼。吕西安也往那边望过去,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见鬼!我看到了什么?那是……那是……” 那是波莉娜,她意气风发的站在堡垒的最高处,将一面三色旗挂了起来。士兵们朝着她使劲欢呼,人来疯的波莉娜也完全把要找哥哥的事情忘了个精光,她甚至学着下面的那些正朝着她挥舞帽子的士兵,也摘下自己的帽子朝着他们挥舞了起来,然后她那长长的头发一下子就在晨风中和那面三色旗一起飘了起来。 几年之后,当波拿巴家的男人登上了权力的宝座,波莉娜的这段故事就被各种有心人到处传播,故事的情节也从波莉娜迷路误入战场,并碰巧接到了旗帜,变成了波莉娜误入战场,并在战场上高举着以为牺牲了的旗手手中的旗帜,带领着法兰西的勇士们奋勇杀敌,终于击败了英国人(英国人表示:明明是西班牙人!)夺回了土伦。有些人甚至还因此给波莉娜了一个“土伦的贞德”的名头。当然,对此,波莉娜表示:“什么?居然还有人认为我有什么‘贞德’?” (原本时空中的波莉娜生活作风非常豪放,是著名的“好色一代女”。据说后来雕塑家卡诺瓦在给她雕像的时候,一度想把她处理为狩猎女神的样子。但是波莉娜表示:还是按维纳斯的样子来吧,因为狩猎女神还是贞洁女神,全欧洲难道还有人相信,我这里有什么贞洁可言?) 不过这时候,士兵们虽然在朝着她欢呼,但是却并没有将她视为什么“圣女”,最多,也不过是把她看成了某种祥瑞而已。而吕西安则拔腿就往堡垒那边跑。 在堡垒旁边,几个士兵拦住了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往这里跑?你是不是英国人的探子?” “我是拿破仑·波拿巴将军的弟弟,我妹妹在里面,我要见她!”吕西安赶紧大喊起来,他知道,在战场上,仅仅是怀疑,就可以杀人了。而他这样一喊,无论人家信不信,至少在没弄清楚之前,肯定不会枪毙他了。 “你是波拿巴将军的弟弟?”那几个士兵明显不信,不过,就像吕西安想的那样,他们首先还是要验证一下。 “要是你骗我们,你会死的很惨的。”一个士兵说。 这时候,一队骑兵朝着这边过来了,一个士兵跑了过去,和那边的一个军官说了几句话,那个军官便骑着马过来了。 “吕西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拿破仑!我们的船被风吹到这里来了……波莉娜现在在堡垒里面呢……” …… 紧接着,士兵们就看到了一出好戏。他们的将军,举着马鞭,追着他的弟弟打,而吕西安则绕着波莉娜使劲跑。 “吕西安,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要躲在女人后面!”拿破仑说。 “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自己的主见,怎么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吕西安喘着气回应道。 “波莉娜,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个不靠谱的混蛋!” “拿破仑,你不要打吕西安,这事情……” 正闹着呢,奥热罗过来了:“将军,英国人的骑兵出现了!” 拿破仑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吕西安一眼:“等一会儿再收拾你!” 然后他就扔下马鞭,和奥热罗过去了。 英国人派来的只是一小队前来侦察的骑兵。这也很正常,正面达武刚刚退去,他们哪里有这么快的速度,就能立刻调动军队,发起反攻?不过,英国人的骑兵出现了,那也就意味着新的战斗很快就要爆发了。 “英国人不会不知道这座堡垒的意义。丢了这里,他们就不可能守得住土伦。他们马上就会来反攻的。奥热罗,你找几个人,把波莉娜还有那个傻帽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里就要打仗了。”拿破仑说。 就像拿破仑判断的那样,英国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迅速的就向马尔格雷夫堡垒发起了反攻,因为他们知道,反攻的时间每拖延一秒钟,法军在马尔格雷夫堡垒的防御就会变得更坚固一些。他们的反攻的成功率就会下降一些。 所以,当天中午,他们就在准备的并不充分的情况下,向着马尔格雷夫堡垒发起了一轮大规模的进攻。 英国人首先用大炮对着马尔格雷夫堡垒猛轰。接着穿着红色军装的龙虾兵就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逼近。 马尔格雷夫堡垒是一座新式的堡垒,为了对抗炮弹,它的城墙只有不到两米高,而且还有很大的坡度,这让这种城墙在面对炮击的时候,几乎不会出现坍塌。但是如果敌人的步兵冲上来了,他们甚至可以在助跑之后,直接冲上城墙。 拿破仑的军队刚刚夺取马尔格雷夫堡垒,对于堡垒的各种细节还不是很清楚,手里也没有可用的火炮射表,所以英国人的进攻虽然是准备不太充分的,但是拿破仑这边的防御,同样也是准备不太充分的。 英国人几乎一家伙将所有的底牌都压了上来,一次性的在这次进攻中摆出了五六千军队。但是堡垒的防御加成依旧是不可小看的。即使没有射表,导致炮击的效果要打个折扣,但在英国人逼近过来的过程中,法国人的炮火依旧给英国人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是那些龙虾兵硬是顶着炮火逼近了堡垒。 第一百一十一章,土伦(9) “英国人的确比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强。”望着不断逼近的英国军队,拿破仑这样对奥热罗说。 “如果是野战,这些家伙,能给我们带来不小的伤亡。”奥热罗也点头道,“你看看,挨了这样的打击,要是奥地利人,早就该掉头回家去找妈妈了。” “奥地利人?在瓦尔密,才一轮炮击,死了几百人,就吓得剩下的几万人都不敢动弹了。你看看人家英国人,硬生生的就是这样一头撞上来了。”拿破仑赞叹道。 “好在我们如今占据了主动。”奥热罗很诚恳的道,“将军您之前和我们说,在大多数情况下,防御都是比进攻更有力的作战方式,但是战争却必须靠进攻才能胜利。所以一个好的将领,即使在进攻作战中,也应该能抓住战场上最关键的时机,夺取最关键的位置,然后迫使敌军来进攻我军的坚固防御。将一场战略上进攻的作战,打成一个战术上的防守反击。以前我还觉得,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想想,我们不正是做到了这一点了吗?如今我们是要进攻的一方,但是因为占据了关键的位置,防守的敌军反而不得不离开坚固的防御设施,来主动攻击我们。波拿巴将军……” 奥热罗很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拿破仑听了自然很得意。他知道奥热罗并不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虽然这个原则并不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兄弟还分什么彼此?再说了,约瑟夫也就是纸上谈兵而已,这一仗要换成约瑟夫,他也未必就能抓得到这个关键。所以他对自己的这番操作其实也非常满意,如今得到奥热罗的称道,心中自然更是得意。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更多的表情,而是道:“等打退了英国人的这轮进攻再说吧!” 英国人已经逼近到了霰弹的射程,堡垒上的大炮开始换用霰弹像英国人射击。龙虾兵们被一排一排的打倒。但是他们后面的龙虾依旧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枪不发的按照一成不变的速度继续逼近。 和欧洲的那些走几步开一枪的,或者是玩什么三段击的妖艳贱货不一样。英国陆军的规矩一直是咱们不玩那些花样,直接往前走,一直走到手里的枪,能够伸到对面的敌人的鼻子底下,然后所有的人来一个齐射,接着就是一个刺刀冲锋,把对面的那些贱货一波带走。英国陆军人数不多,但是要论战斗力,却的确要比法国人以前熟悉的那些家伙高一个档次。 英国人扔下了不少的尸体,但是他们还是靠近上来了。一支军队只要足够勇敢,总是能获得进展的。按照他们的习惯,他们会一直逼近到十多步的距离,然后停下来齐射一轮,接着就是刺刀冲锋。 但是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英国人刚刚停下来,从法国人那边就丢过来一大片的石头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在落地之后,竟然猛烈的爆炸了起来。 这就是给约瑟夫让拿破仑绕路带去的特殊武器——手榴弹。 事实上,在战斗中,向对方投掷爆炸物,并不是什么新鲜做法。更早的时候,就有人这样干了。但是那时候他们用的手榴弹装填的是黑火药,如果要保证威力,就必须做的很大,大的不是壮汉就根本仍不出去,而即使是壮汉,也根本扔不远。如果把大小做到普通士兵也能把它丢很远,那它的威力,就真的和大爆竹差不太多了。 但是拿破仑的士兵们的手榴弹中装填的可不是黑火药,而是拉瓦锡的新玩意儿——硝化淀粉。 消化淀粉相比硝化甘油,要稳定得多,需要用雷酸汞才能有效引爆。当然这东西有一个问题,就是产品的一致性比较难以控制,有的硝化淀粉,威力比TNT都高,而有的硝化淀粉,威力却只有TNT的一半,所以每一枚手榴弹的威力都不一样。不过,即便如此,这些手榴弹的威力也不是装黑火药的老玩意儿能比的。再加上约瑟夫又丧心病狂的将手榴弹的外壳上坐了预制破片的处理,所以它们的杀伤效果更是超出了大家的预计。 这一轮手榴弹,将冲上来的英国人炸翻了一大排,英国人的队列也完全完蛋了。 看到这种情景,拿破仑立刻就发出了反冲锋的命令! “为了法兰西,冲呀!”法国军队挺着刺刀,就向着英国人冲了过去。 要说这个时代的法国陆军和英国陆军还是有一个明显的区别的,那就是英国人需要队列才能有效作战,而法国人根本不需要队列,越乱越好。 这个反冲锋将英国人打了回去。在打退了英国人的这一轮反扑之后,英军就迅速的撤回了土伦。拿破仑判断,英国人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次向马尔格雷夫堡垒再次发起攻击了。如今他的目标可以转向土伦港中的那些船只了。 当然,向土伦港开炮还需要一些时间,因为士兵们要将堡垒上的大炮转个方向,并且将更多的大炮送到马尔格雷夫堡垒中来,而这都需要时间。 “反正在天黑之前,这些事情准备不好的,要不干脆再去揍吕西安一顿吧!”虽然因为刚刚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因而心情变得很好了,但是拿破仑还是决定,要去好好的承担起一个哥哥的义务,认认真真的教育一下弟弟,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再说,反正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毕竟,拿破仑已经不太生气了。愤怒就像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吕西安又很会跑,波莉娜又捣乱,结果,拿破仑又没能好好的尽到做哥哥的责任。 到了第二天早上,堡垒中的大炮就都到位了,拿破仑下令开始炮击土伦港。炮击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土伦港被夜色吞没,导致法国人的炮击效率大幅度下降之后才停止。在这一天的炮击中,有十几条船只不同程度受损。上百船员伤亡。而比这更让人痛苦的是,土伦对来自马尔格雷夫堡垒的炮击居然没有任何反击的手段。 “土伦守不住了。”西班牙人首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在入夜后,西班牙人抛下自己守卫的位置,打算抢先登船离开。然后他们就在码头上被大队的英国人挡住了——英国人正在上船呢!——在事不可为的时候,英国人总是非常的善于撤退的。 英国人和西班牙人花了两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时间,冒着马尔格雷夫堡垒的炮火,从土伦撤了出去。 事实上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英国人就已经走了一大半了。达武想拿破仑提出趁机进攻,夺回土伦的建议,他认为这时候进攻,一定能杀入土伦,把还没来得及撤退的侵略者通通消灭。 不过拿破仑却否决了这个建议。他觉得,在已经赢定了的情况下,却去攻击敌军的坚固阵地,会导致很多无谓的伤亡,这并不合算。 这个理由说服了达武。他唯一担心的只是:那些祖国的叛徒,会不会和侵略者一起跑了? “英国人西班牙人现在救出自己都嫌来不及,哪里有空管这些叛徒。放心吧,他们跑不掉的!”拿破仑这样说。 最后的几条船开始准备离开码头了,但是码头上还是挤满了人群——那些都是曾经为英国人服务过的土伦王党的人,如今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就要走了,他们也明白自己要是还留在土伦,那肯定是要上断头台的,所以他们跑到这里,希望英国爸爸能大发慈悲,给他们一个乘船离开土伦的机会。 拿破仑从马尔格雷夫堡垒也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于是下令道:“朝着码头上的这些家伙,使劲的打!达武,你准备进城!” 达武带应了一声,便跑下去了。拿破仑继续举着望远镜欣赏炮兵们的战果。 一枚炮弹落在码头的人群中,顿时在人群中淌出了一条血胡同。更多的人则狂呼着跳下水,试图游到英国人的船上去。 拿破仑看到,一个英国军官向着下面的那些人喊了几句什么,但是那些人却还是向着船游了过来。那个军官便拔出指挥刀,又喊了一声什么,接着船舷边上就冒出了一片硝烟——船上的英国兵开始对着那些朝着他们游过来的王党分子开枪了。 一个一个的王党分子中了枪,沉了下去。拿破仑看得眉开眼笑。 这时候,一个人出现在拿破仑的视野里。那个人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躲过了那一轮齐射,潜游到了英国人的船边上,然后他就像一只蜘蛛一样,爬了上去。 “这家伙身手不错呀。”拿破仑说,“可惜……” 这时候那个人终于爬到了船舷边,他将脑袋伸了出去,似乎喊了些什么,也许是“天佑吾王”,也许是别的什么。不过这没关系,因为下一秒,他的肚子上就多了好几把刺刀,然后几个英国兵一用力,便将他扔进了海里。这一次,他沉下去就再也没有浮起来了。 “这就是叛徒的结局!”也在一边观看的奥热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第一百一十二章,土伦(10) 几乎和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离去同步,达武带着军队也已经进入了土伦。达武原以为,那些叛国者也许会负隅顽抗,但是当他进城的时候,满城却都是主动来给他带路的。这些人都声称自己是忠于革命的共和派,早就盼着王师——啊,不对是共和国的大军前来讨平叛匪了。然而,达武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带路党却并不信任,谁知道当初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欢迎来自英国和西班牙的侵略军的? 不过这些事不归达武管,达武只需要控制住土伦的关键要点就行了。至于追查叛徒,镇压反革命的事情,自然有巴黎派来的特派员负责。至于特派员会怎么处置他们,达武并不关心。 拿破仑也不关心这些土伦人会有什么结果,如今战役已经结束了,所以他现在的精力全都放到寻找其他的家人上了,吕西安、波莉娜还有艾莉兹都安然无恙,但是另一条船的情况却还不明。拿破仑便假公济私,派出大批的骑兵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理由嘛,当然是追捕逃亡的叛国者。 一天之后,拿破仑得到了消息,他的其他家人都被找到了。克莱斯勒带着他们同样是在土伦附近登陆的,而且就连登陆的时间都大致相同。但是克莱斯勒却准确的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非常危险,于是带着他们重新上船,向东又走了一天,才重新登陆。登陆后,他又先派出人手去和附近的法军联络,在确定土伦已经没有危险了,才带着莱蒂齐娅和热罗姆还有卡罗丽娜往土伦过来,于是顺利的和拿破仑他们会和了。 在了解了他们的这段经历之后,拿破仑对克莱斯勒营长的谨慎非常的赞赏,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吕西安的冒冒失失的行为,然后感叹:“约瑟夫确实是有知人之明,吕西安这家伙就是贼不靠谱!” 然而,他现在却不能再拿鞭子追着吕西安抽了,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和吕西安统一口径。 “吕西安,你们的那些事情,不能让约瑟夫知道。”拿破仑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想回去之后,因为这件事被约瑟夫追着抽。嗯,考虑到约瑟夫现在越来越给他面子了,而且这事情并没有弄出什么真正不可收拾的后果,再说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也不在自己,大概……也许……应该约瑟夫不会拿着鞭子追着自己抽,就像自己拿着鞭子追吕西安一样。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一定会狠狠地挖苦自己,把自己讽刺得体无完肤,而且在心中将自己的可靠程度下降个百分之几十的。如果这样……“那也太丢人了!” “只要你不说,我又不是皮痒了,怎么会说。”吕西安道,“约瑟夫虽然不像你这样野蛮,但是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事情……” 说到这里,吕西安突然想起约瑟夫的那一大堆的数学题目,忍不住就打了个寒战。 “还有波莉娜和艾莉兹,她们也不能露了口风!要不然……”吕西安赶紧道。 “波莉娜自己闯了祸,应该不会说吧……至于艾莉兹,我们和她说一下,应该也不会……”拿破仑跨坐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将下巴搁在椅子背上皱着眉道。 “那可难说,”吕西安却道,“别人还好说,可是波莉娜……你还不知道波莉娜呀!那就是一皮猴,一超级熊孩子。她对自己干的事情,还很得意呢。就算你跟她说了,保不住她什么时候一得意,就像炫耀宝贝一样,把这事情和约瑟夫说了。” “这倒是。咱们必须跟她强调一下事情的严重性,让她引起高度的警觉,从思想深处产生觉悟……”拿破仑说。 “得了吧,拿破仑,那一套有什么用?要我说,最重要的是,要让波莉娜深刻地认识到,约瑟夫如果生气了,有多可怕!只有她真正认识到了这一点,那她才能保守住秘密。” “嗯,可是约瑟夫对波莉娜一直很和气的。她可不知道……” “那是因为约瑟夫离开家的时候,波莉娜还小,他还来不及将魔抓伸向幼小无知的波莉娜。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嗯……嗯?……你胡说什么呢?”拿破仑坐直了身子。 “拿破仑,我是说,约瑟夫还来不及给波莉娜布置数学作业。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让波莉娜体验一下,让她知道约瑟夫有多么可怕……保管她把嘴巴逼得紧紧的。” 听了吕西安的这个解释,拿破仑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把当初约瑟夫让我们做过的习题集整理出来……也好让波莉娜有一个深切的认识。” “我马上就去……” 一个小时之后,从拿破仑暂时的住所的书房里面,传来了波莉娜的哭声:“呜呜呜呜……吕西安……你真是个坏东西!早知道,我就让拿破仑抽死你!” 于是致力于隐瞒事实真相的联盟就正式的达成了。 拿破仑南下的时候,救国委员会因为忙于其他的事情,当时并没有立刻给拿破仑的军队派出特派员,而拿破仑的攻击行动有非常的迅速,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就攻克了土伦,所以直到土伦被攻克了,特派员才姗姗来迟。 特派员虽然来晚了点,但是看看特派员的名字,拿破仑就知道,上面对土伦的确是非常的重视。 这次来担任土伦的特派员的是库东,他是救国委员会的成员,由他来担任土伦特派员,也可见救国委员会的态度。 库东满心以为,自己在土伦能向圣茹斯特在北方那样获得成功和荣誉,并因此在救国委员会中获得更高的发言权。但是卡诺却一直不太同意让他去当这个特派员。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最后等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土伦,却发现,土伦竟然已经被拿破仑拿下来了。 “活见鬼!不是说土伦防御坚固,敌军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很难攻克的吗?怎么会……”库东觉得自己就像是去花了好大的功夫准备,去参加一场盛宴,结果等自己将一切准备好了,乘上马车赶到现场,却发现盛宴已经散场了,所有的盘子里都只有零零星星的残羹冷炙,而大家都打着饱嗝正准备回家呢。 库东当然不能指责拿破仑动作太快,居然不等等他,但是他满腔的怒气却需要发泄。于是他首先将矛头对准了波普。在他看来,这完全有道理。你看,拿破仑不过用了几天时间,付出了很少的伤亡,就拿下了土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土伦的防御力量并不强嘛。可是面对着这么容易对付的敌人,波普居然损兵折将……他难道就没有通敌的嫌疑吗? 好在波普的长子成了烈士,这为波普摆脱了不少嫌疑,再加上拿破仑也表示,在他的胜利中,波普将军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挖壕沟的人不少都是波普的兵)。所以库东无法用“叛国罪”的罪名将波普直接逮捕。但是库东却表示,波普此前的表现,既然不能用叛国来理解,那就只能被理解为不称职。反正波普这个人,不是坏,就是蠢。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就看他自己选了。 波普毫不犹豫的选了“蠢”,于是他就被当场光荣退役了。 库东的一口恶气没能在波普的身上发泄出来,于是土伦的家伙们就倒了霉。库东开始在土伦大规模的抓捕“叛国者”。所有名字中带了个“德”字的人,或者是曾经穿过黑袍的人(教士),都被送进了监狱。接着他又迅速的组织起了“革命法庭”,对这些人进行了快速的审判。 审判基本上就是在执行一个批处理文件。所有的嫌疑人全部被判有罪,而所有配判有罪的人,都得到了相同的,也是唯一的刑罚——上断头台。 只是土伦城内并没有革命的圣物——断头台。原本的一座,在王党的人占领土伦之后,还曾经发挥过一些作用,砍掉了不少雅各宾分子的脑袋;但是英国人到来之后,某个英国军官,觉得这东西很有特色,很有收藏价值,就把它搬回英国去了。于是库东不得不又等了几天,好等新的断头台被送过来。 当然,这几天里他也没闲着。他继续工作,发现很多反革命分子,在这个时候,又一次伪装成革命积极分子,试图逃避惩罚。其中的一些居然混进了革命法庭!要不库东火眼金睛,这些家伙就不但逃过了惩罚,甚至还有可能混进革命队伍,在将来制造更大的破坏。 于是又有一大群家伙,包括很多“革命法庭”的人,也被送进了监狱,并在那里等候断头台的到来。 在监狱里,一个死刑犯问另一个死刑犯: “你为什么也被抓进来了?” “因为在举手表决是不是应该砍掉马丹伯爵的脑袋的时候,举手太慢。他们说我同情贵族。” “那么你呢?” “我……我是因为举手太快。他们说我心里有鬼试图掩饰自己的……” 两个死囚犯最后问一直在一边没吭声的那个死囚犯:“嘿,兄弟,你呢?” “因为我就是马丹伯爵。” 几天后,断头台到了,库东特派员用它一口气砍下了近两千颗头颅。 第一百一十三章,内部的困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坐山观虎斗 在南方的这些天,拿破仑一方面忙着对自己的军队进行重新训练,并编写新的作战大纲,因为“波拿巴的小甜瓜”对作战方式带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首先,在如今任何横队、纵队统统在“小甜瓜”出现后立刻就变成了明日黄花,因为装备着“小甜瓜”的散兵对他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在以前,一个散兵,向着队列开火,一枪过去,最多打倒一个人,而队列反击也能打倒他。在大多数时候,散兵都比列兵值钱(散兵要有一定的自主战斗力),所以,算起来,威胁也还有限。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一个“小甜瓜”扔过来,带来的杀伤可不是一发子弹能比的。依照“军队技术研究所”的数字,每一枚“小甜瓜”,在爆炸后平均都能有三十多个铸铁碎片,每一个碎片在二十到三十五米内都有相当于一颗子弹的杀伤力。(因为装填的共和一号炸药性能不稳定,所以小甜瓜的杀伤半径的变化也很大) 这样一来,一个散兵扔过来的“小甜瓜”,就可能导致几个人乃至十几个人的伤亡。更何况,投掷一枚“小甜瓜”,比发射一颗子弹,在速度上可要快多了。在装填一发子弹的时间内,散兵们可以丢过来数以十计的“小甜瓜”。如果一支军队还死板的使用密集的队形,那么,他们一旦遇上一小群装备了“小甜瓜”的散兵,就会被打得溃不成军。 所以,几乎所有看过“小甜瓜”在战场上的表现的法军将领,无论是南边的拿破仑,还是北边的儒贝尔,都认识到,自打有了“小甜瓜”之后,散兵就必然会成为战场上士兵作战的主要方式。但是到底如何高效的使用装备了“小甜瓜”的散兵,大家却还都不知道,所以,原本负责过“红军”的建设的拿破仑,受命研究一种高效的使用散兵作战的方式,并编写出一套用于指导整个法军今后的作战的作战大纲。 除了这件事,拿破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全家人一起对口供,一起统一口径,免得让约瑟夫知道了土伦港外发生的某些事情。说实话,上面没有把他的军团调回去,而是让他们在南方一方面镇压地方,一方面研究新的战法,倒是真的让拿破仑松了一口气。 期间拿破仑和约瑟夫也有一些书信往来。当然,因为约瑟夫现在特殊的状况,所以他和任何人的通信,都必须经过“救国委员会”的检查。并且要在得到了“救国委员会”的三位委员的签名的情况下,才能发出。除此之外,他每发出的一封信件,都会在救国委员会作为重要机密文件存档备查。而装着他的信件的保险柜据说还是当初国王陛下的手艺呢。 当然,给约瑟夫的回信也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约瑟夫当然不可能在信件中和他的那些不靠谱的弟弟们谈论政治上事情,哪怕他其实非常想告诫拿破仑,在如今这样的时候,他一定要怂一点,再怂一点,老是怂一点,波拿巴家族就得救了,但是他却半个单词都不敢提,甚至就连用隐语都不敢——罗伯斯庇尔是个不错的律师,而律师们最擅长的就是咬文嚼字。 所以约瑟夫给拿破仑写的信件,一般来说只能是给几个普通的问候,然后主要的内容就是对战术细节的一些讨论。 虽然穿越前,约瑟夫并不是学军事的。但是在穿越过来之后,尤其是这几年中,他一直都在负责军事方面的工作,如今的约瑟夫,即使没有穿越带来的知识上的福利,他也已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专家了。而约瑟夫还有后世的见识作为参考,所以他的意见自然就越发的有价值了。就连圣鞠斯特看了,也赞叹不已。 约瑟夫躲进“军队技术研究所”,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能躲开如今混乱的局面,尤其是这一段时间,当外部敌人被打垮之后,雅各宾派内部的各种矛盾也都冒了出来,局面混乱得一塌糊涂。 卡诺下令让约瑟夫到战争部来向他汇报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了解一下约瑟夫对如今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据说两个人在战争部的办公室中讨论了很久,至于他们讨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都以涉及重要机密为由,守口如瓶。不过在此之后,卡诺就很少在涉及政治的问题上发表什么意见了。 卡诺不再在涉及到政治的事情上发言了,却带来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在整个的“救国委员会”中,他的地位反而又似乎上升了。甚至于整个委员会所有的成员,包括罗伯斯庇尔,都有点怕他了。因为如今卡诺虽然不再就政治问题发言,但他一开口,肯定就只有一个话题——要钱! “我要提醒各位,‘平等手榴弹’当然很好,但是,如果放任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很快我们就没有手榴弹用了!你们必须尽快的给我拿出一个方案来!”卡诺吹胡子瞪眼睛地朝着罗伯斯庇尔打开了吹风机。 “怎么了,卡诺将军?”罗伯斯庇尔微微的向后靠了靠身体,好让自己距离卡诺的嘴巴远一点。 “怎么了?活见鬼!”卡诺将一份文件“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如今我们的硝石和苛性碱的库存,低到了什么程度!上上个月,我就和你们提过这个问题了,你们说你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上个月我又一次提醒你们了,您们还是没解决。活见鬼,这样下去,很快我们的军队就必须使用冷兵器作战了!我告诉你们,这个问题不能再拖延了,任何拖延,都是在叛国!” 硝石和苛性碱(氢氧化钠和氢氧化钾)都是炸药生产的重要原料,法国国内并不太产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对于法国来说,却都是不能没有的。其中硝石主要来自法国人的传统盟友——土耳其。在它的控制区域内,有不少的硝石矿。 而苛性碱,法国人以前使用的氢氧化钠主要来自西班牙,而他们所使用的氢氧化钾则主要来自波罗的海地区。如今这些物资的输入都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土伦丢掉了半个法国舰队,所以法国丧失了在地中海的制海权,英国人,西班牙人,甚至还有意大利人的海军切断了法国和其传统盟友土耳其的联络,硝石运不进来了。革命政府的应对之道便只有靠走私了。但是走私数量有限,根本支持不了战争中巨大的消耗。 至于苛性碱,也是只能依靠走私。走私这些东西,数量有限不说,价格还高得离谱。而且那些走私商人根本就不接受指券,而只肯要真金白银。这又加大了经济压力。 “卡诺,你不要急,我们已经采取了一些手段了。”罗伯斯庇尔说,“我们下令全法国进行堆硝,不过你也知道,靠这个产量有限,而且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生产出来。但这已经是目前我能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好吧,这样的话,你告诉我,你们现在建设了多少个堆硝场?预计的产量能有多少?”卡诺说,“这关系到下一步我们对军队的建设,如果产量能有保证,我们就能生产更多的‘小甜瓜’。否则,我们就只能压缩,甚至暂停这些东西的制造。” “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努力。但是卡诺,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无中生有。”罗伯斯庇尔回答道。 卡诺不说话了,他知道罗伯斯庇尔他们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尽力了。他们甚至都派出专门的队伍,到每一个村庄,去收集农民们墙脚和牲口棚中的硝土,以及厨房中的炉灰(这个可以用来提纯钾盐)。并允许农民用这些东西来抵偿一部分的税务了。 “从根本上来说,我们还是必须重建海军才行。”卡诺最后这样说道。 “是呀,我们需要重建海军,但是这可不容易,重建海军需要的东西,我们缺得更多。” “我建议,我们应该设立一个‘物资管理委员会’,统筹管理这些重要物资。并且重新开始和中立国家的贸易。”巴雷尔说道,“我们应该暂停航行法,并且用硬通货和外汇以及其他物资和那些中立国家进行贸易。” “硬通货?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硬通货?”罗伯斯庇尔道。 “没收那些叛国者的财产,除了金钱,还有各种奢侈品,艺术品,还有他们需要的各种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葡萄酒或者其他的东西。反正他们的货船不可能空着回去,我们可以以货易货。”巴雷尔回答道。 “巴黎公社可能会不高兴的。”康蓬说。 这是自然的,因为这样做意味着很多的物资都会被用于以货易货的外贸,而法国此时能够用于外贸的东西并不多。别看巴雷尔在举例的时候说的是葡萄酒,但大家都知道,仅靠葡萄酒,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真正有意义的其实只能是他后面没有说出来的那个“其他东西”。 至于这个没有说出来的其他东西是什么,大家的心中其实都有数,能够大量的贸易的其他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粮食。 今年粮食获得了丰收。巴黎公社所代表的无套裤汉们都以为粮食的价格会有所回落了。但如果将这些粮食大量出口,那就几乎是在人为的制造饥荒了。巴黎公社的支持者都是最穷的那一帮子人,他们也肯定是在这个政策中受损最严重的一批人。所以可以预见巴黎公社会对此非常不满的。 “是的,他们会不高兴的。如果我们这样做,那就会导致有人挨饿。甚至可能有些人还会因此被饿死。巴黎可能还好,毕竟我们会更照顾巴黎一些,但是在外省的农村,可能真的会出现种粮食的人,在丰收年被饿死的惨剧。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我们在经济上就会完全崩溃。经济上的崩溃也会变成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崩溃的。到那时候,我们死的人会更多,飞出的代价也会更大。”巴雷尔说道。 “这件事情,我觉得必须去做,哪怕冒着风险。”罗伯斯庇尔说,“至于巴黎公社的反应,我想我去和埃贝尔谈谈,他们应该能够理解共和国的困难。” 罗伯斯庇尔虽然这么说了,但是大家却并不认为他真的能说服埃贝尔他们。尤其是卡诺,他甚至立刻就想起了约瑟夫在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物资,尤其是战略物资的匮乏,将是下面最难以解决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共和国此前获得的胜利都将失去意义。但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只能依靠和中立国家的贸易。共和国缺乏硬通货,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只能依靠易货交易。而共和国唯一能够大量提供的货物,也只有粮食。这样一来,就一定会损害到农民和城市底层的无套裤汉的利益。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于是救国委员会就一定会和巴黎公社发生冲突。埃贝尔这个人有不小的野心,他只怕早就觉得他没有获得应有的地位了。 呵呵,建立共和国,依靠的是巴黎公社的革命;砍掉国王的脑袋,靠的还是巴黎公社的力量;最后山岳派击败沼泽派,靠的也还是巴黎公社的支持。 然而,在胜利后,巴黎公社什么都没有得到。救国委员会是整个国家最有权势的机构,是国家权力的核心。但是,巴黎公社的代表,一个能进入这个机构的都没有。你说埃贝尔他会甘心么? 他肯定不会甘心,他肯定会试图利用这个机会,利用无套裤汉的不满,在发动一次革命,将如今救国委员会中的那些人全部送上断头台,然后建立巴黎公社对法国的直接统治。不过拉扎尔,我想如今的情况和布里索派的那些人还在控制着国民议会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国民议会并不团结,什么有效的措施都采取不了。但是现在的救国委员会可没那么好对付。你等着看就是了,会有一场好戏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获得重用的约瑟夫 十二月十九日,不对应该是霜月橄榄日,拿破仑在马赛见到了自己的一位老熟人——约瑟夫·富歇特派员。富歇受命来到马赛,接替库东,调查此前南方的反革命行为,并负责各种物资的征调工作。 库东来的时候是踌躇满志的,他满心以为到南方走一趟,能像圣茹斯特那样建立功勋。谁知道,南方的那些家伙都这么不经打,他的动作慢了一点,就没赶上战役胜利。 接着镇压反革命的事情,他满心以为自己还算干得不错,但是没想到巴黎那边对他镇压反革命的成果也非常不满。据说罗伯斯庇尔私下里抱怨说: “库东就知道杀人,是的,他干掉的反革命不少,但是,如果我们只是为了干掉那帮子家伙,派谁去不是一样?为什么要派他去?他去了,可不能仅仅只是去杀人的!他必须把生产组织起来,把财富收集起来。可是你看看这个家伙,一口气砍掉了两千个脑袋,但是你看看他才没收到了多点东西!他砍掉的人头的数量,和他没收的财富的数量一比,甚至连特派员的平均水平都没达到,这真是……他完全是在浪费人头嘛……” 为此,救国委员会专门开会进行了讨论,除了卡诺,大家都认为库东办事不力。至于卡诺,他秉承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他对库东的表现并不做直接的评价,但是他一开口就是:“我要钱,要很多钱,要很多很多的钱!”嗯,这个表态,比别人对库东办事不力的指责还要厉害。 于是大家就决定了,库东必须立刻回来,换一个会弄钱的去南方。如今雅各宾派的那帮子人物中,公认会弄钱的有两个,一个是丹东,还有一个是富歇。 从私心上来说,罗伯斯庇尔是更不喜欢富歇的——毕竟富歇背叛过他。但是在这两个人中做选择的时候,罗伯斯庇尔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富歇。理由嘛主要有两个,一个可以私下里说;还有一个,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 能够在私下里说的理由是这样的:丹东的确善于弄钱,但是他同时也擅长把钱弄回自己家里去。如果让他去办这件事,相信他能上交上来的财富和物资都比库东能交上的多。但是,他肯定会截留相当一部分来中饱私囊。这对于革命政府的名誉是一个严重的破坏。 只能在心里想的理由则是:丹东的地位和号召力要比富歇高很多,好不容易他如今被弄到核心圈子外面去了,现在让他来负责这件事,弄得不好,这家伙就卷土重来杀回来了。 至于富歇,这个家伙虽然也很厉害,也很危险,但是毕竟起点低了,影响有限,就算再立下功劳,罗伯斯庇尔依旧觉得,自己还是能压得住他的。 其他人呢,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估计和罗伯斯庇尔也差不太多。再加上最近富歇的表现确实很不错,无论是在勒芒,还是在旺代地区,还是在里昂地区,富歇砍掉的人头都不算是最多的——当然也不少,富歇是个很小心的人,他谨慎地控制着自己杀人的数量,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 但是弄出钱来的方面,富歇的表现却非常突出。在所有的特派员中,如果要比弄出来上缴国库的钱的话,富歇是最多的。而且富歇的多,还不是像以前派到比利时的那帮子家伙的那种,把所有的比利时人都得罪个精光的多,而是在保持了当地社会的稳定的前提下的多。这可绝对不容易。 如果要算富歇每砍下一颗人头,就能够给革命政府弄到多少钱的话,那富歇的效率就更是高得可怕,因为这个比值甚至比库东高了差不多一倍。 在如今,整个政府格外的缺钱,缺东西的时候,富歇这样的人,那就几乎是一个活着的宝贝了。所以大家一致都赞同让富歇去接替库东。就连一向同样看不起他的卡诺,在问了一句“这家伙会弄钱不”之后,就对他的上任表示了支持。 富歇的确是个肯认真干活的人,到任之后,他和老熟人拿破仑打了个招呼,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在那里面呆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都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这三天里,富歇一直待在办公室中研究库东留下来的那些案卷。他饿了,就让人从外面给他送几个面包一瓶牛奶过来;他困了,就叫外面的人给他准备浓咖啡,或者是冰冷的洗脸水;光线暗了,就让外面人给他送来蜡烛。整整三天,富歇没有上床睡过哪怕半个小时。他就这样,以惊人的精力,将库东留下的那些案卷认认真真的看了、研究了、分类了并且都有针对性的做了批注。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富歇对他的卫兵说:“我要去睡一觉,在这期间,你们一定要把这个房间看好,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记住,不是进入,而是靠近。” 富歇的声音并不大,声音中还充满了疲惫。也是,任何人,哪怕他是富歇,在经过这样的高强度的劳作之后,也肯定是非常疲惫的。不过卫兵们可不会因为富歇的声音并不大,就对这件事情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如果出了什么乱子,那是要死人的! 富歇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三天的工作之后,他已经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了。 富歇在床上睡了四个小时,然后便神采奕奕的起了床。接着他一口气吃掉了三个人分量的面包,便来找到拿破仑,告诉他自己要去土伦实地看看,因此需要他派出一些士兵来配合他。 拿破仑便给了他一个连,让他到土伦之后,和驻扎在土伦的达武联系。 “如果需要什么支持,您可以直接向达武提出。嗯,那个小伙子就是上次在勒芒,用大炮击溃了叛党反扑的那个。您认识的。”拿破仑这样对富歇说。 “波拿巴将军,谢谢您的帮助,上次在勒芒,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希望这一次,我们也能为共和国再建新功。” 富歇说完这话,便翻身上了马,向拿破仑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拿破仑知道富歇去土伦是要去干什么的。库东在土伦一口气砍下了两千个人头,但是他砍得太快了,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把那些贵族们的钱藏在什么地方弄明白,就先砍掉了他们的脑袋。 库东大概以为,只要到那些贵族家里,最多是乡下的庄园里好好地搜查一番,就能将他们藏起来的金路易和银里弗尔都搜出来。然而,都已经是这个时代了,即使是外省的土贵族,也知道将这些东西存在银行里面吃利息了。而要把银行的存单藏起来,那真是不要太容易了 如今富歇去土伦,想来是要试着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想办法从银行中挖出一些可以没收的存款出来。不过拿破仑觉得,这种事情想想都困难,他不觉得富歇能在这件事情上获得多大的成功。 富歇在土伦呆了不过两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回到了马赛。一回到马赛,他就找到拿破仑。 “波拿巴将军,我在土伦得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表明,在马赛。也有一些人参与了,或者至少是观望了土伦的叛乱。” “观望?”拿破仑道。 “就是知情不举。”富歇的脸上又露出了冰冷的微笑,“知情不举就是合谋,就是加入了叛徒。在这场斗争中,任何一个人,要么站在我们这边,要么,就站在我们的敌人那边,谁都没有中立的余地。” 拿破仑大致跟上富歇的思路了。富歇去土伦,根本就不是为了能从银行中挖出那些已经身首异处了的贵族们的存单,他是为了能把土伦叛乱的事情和马赛的贵族以及有钱人联系起来。只要他能成功的做到这一点,还担心弄不到钱? 不过拿破仑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干预这些事情,所以他便微笑着道:“这些家伙藏得很好,我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的。希望您能够获得成功,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就是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我一定会向您求助的。”富歇也很有礼貌的回答道。 富歇从土伦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发起了一场大搜捕行动,一口气抓进来一千多人,将马赛的监狱都快塞满了。 但是富歇并没有将这些人都交给“革命法庭”,甚至都没有说他们是罪犯。就连抓人的时候,他说的都是“协助调查”。 富歇向一些人展示了足以让一些人上断头台的证据,然后又表示他正在追查土伦的那些叛匪藏起来的钱,他知道,有些钱被藏到了马赛的一些贵族或者是“体面人”那里。富歇又表示表示,如果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能够为共和国立下功劳,那么他是一个宽厚的人,而且记性也不太好,多半会忘了他们做过的一些事情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丰收年和饥荒 富歇的手段其实完全就是在绑票勒索,但是和一般的绑票不一样的是,他并不要求被绑票的人拿出赎金来,而只要求他们“揭发出藏着叛国者的钱的人”。而且他告诉每一个人,如果能在前五十个之内“提供线索”,那么他不但能证明自己是“共和国的忠实的支持者”,从而理所当然的离开监狱,而且还能从富歇找到的叛国者的钱当中获得一部分奖励。 这显然是赤裸裸的在挑拨离间,但是这时候,被关在监狱中的那些囚徒,却是真的陷入了“囚徒困境”。他们当然明白富歇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担心,如果有人抢在自己前面,把自己卖了,自己白白的吃亏。要知道,落在后面的,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钱,说不定,还有脑袋呢! 无论如何,自己的脑袋,总是比别人的脑袋重要的。所以虽然大家都知道富歇的险恶用心,但是大家还是争先恐后的“揭发”其他人。于是富歇便按照这些“揭发”,迅速的派出人员,将这些财富“依法没收”。有了那些“贵族叛徒”的配合,他在没收资产方面的效率高得出奇。这样不过几天时间,富歇就搜罗起了比罗伯斯庇尔想象的还要更多一些的财富。接着富歇又砍掉了几百个“证据确凿的叛国分子”的脑袋,并顺手没收了他们的财产。同时还在马赛贴出了一份嘉奖令,对那些在这次“贵族的阴谋活动”中,忠于共和国,并为粉碎贵族们的阴谋而立下汗马功劳的“共和国公民”加以表彰。 紧接着,这些“共和国公民”又展现出了非同凡响的革命觉悟,他们纷纷表示,在国家处于危难中的时候,拥有过多的钱财,实在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所以他们愿意向共和国捐献出他们的财富,并从此走上自食其力的光荣生活。 断头台不断落下的刀刃当然令人恐惧,但富歇一向认为,高悬着的刀刃远比不断落下的刀刃更能让人屈服。 到这里,富歇的任务就获得了相当完满的成功。如今新的市政机构,排出了贵族和“体面人”的市政机构已经建立起来了,富歇似乎应该会巴黎去复命了。而且,富歇的朋友,埃贝尔和肖梅特现在也很需要他回去。因为巴黎那边的局面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救国委员会”通过了决议,开放港口和中立国贸易,这些贸易中,很大一部分采用易货贸易的方式进行。而易货贸易中最为重要的货物就是粮食。但是大量的粮食开始不断出口的后果也很快显现出来了。在一些地方,原本已经平息下去了的叛乱重新死灰复燃,而巴黎的粮食,虽然依旧严格限价,并且保证供应,但是大家也都发现,如今提供个他们的面粉和以前的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做面包用的,普遍还是正宗的“全麦面粉”。也就是将整个的麦子,包括麸皮,包括胚芽什么的全都塞进石磨当中一磨,磨出来的带着麸皮和胚芽的面粉。 在后世,全麦面粉是难得的健康食品,而且现代的那些面包店里面的全麦面包,味道似乎也还不错。但是在那个时代的全麦面包可绝对没有这个味道。当然,在那个时代里,能有面粉,能做面包吃,对于很多无套裤汉来说,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幸福,也难以维系下去了。无套裤汉们渐渐发现,如今他们买到的面粉越来越重,体积却越来越小,而且做出来的面包也越来越不好吃,越来越不经饿。 这些面包一口咬上去,经常会有一种怪异的滑腻感,或者是有些粗糙的东西会刮牙齿——这也正常,这个时代用的是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中总会掺杂着一些碎沙子什么的的,无套裤汉们都已经习惯了。 但如今的面粉是真的很不对劲。从味道到重量,再到填肚子的程度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唯一没有变的,就只有价格了。 一个流言在底层当中悄悄地传播,这个流言说,面粉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有人在面粉中掺入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白垩,比如滑石粉,比如木屑什么的。 老实说,在面粉中掺入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也是常态。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的无套裤汉一辈子都从来没有吃过没有添加这些东西的面粉。但如今,就连他们都觉得,这些面粉不对劲了,由此可知,如今已经不是一般的往面粉里面掺杂这些玩意儿了,而是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当中掺入面粉了。 这样的行为当然会引起无套裤汉们的反对,他们便依着一直以来的习惯,准备将买面粉的老板挂到路灯上面去。在以前,他们这样做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认真的阻拦,但是这一次,试图将买面粉的老板挂起来的人却迅速的被逮捕,而且接着就被送上了“革命法庭”,并从此之后,永远都不用为吃饱饭担忧了。 这当然引起了无套裤汉们的普遍的不满,以及他们的代言者,巴黎公社的执掌者埃贝尔等人暗中的喜悦。在埃贝尔他们看来,一个让他们这些“能够真正的代表真正的人民”的人,掌握法国的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刚刚为共和国立下了大功的富歇,此时也是埃贝尔一系中颇具影响的人物了。如果埃贝尔派的人想要干些什么,足智多谋,能力出众的富歇,肯定是能帮上大忙的。 然而,富歇却因为前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累坏了身体,以至于突然病了,以至于不得不暂时留在马赛养病。 富歇当然没有因为太过辛劳而得病。富歇的体质相当的奇怪,当他手握权力,不停忙碌的时候,他的身体总是非常健康的。相反,如果让他无所事事的休息起来,那他倒是真的要生病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富歇在那些最忙碌的时候,从来都不得什么重病。但是等他在1816年,因为《弑君者法案》而被迫交出所有权力,流亡国外之后,他却迅速的被病魔战胜了。 手握权力,使用权力,对于富歇来说,就是最好的保健方式。 富歇之所以“病倒”,是因为他感到,巴黎的局面,其实并不像埃贝尔想象的那么乐观。 如今,和1789年那会儿,甚至和几个月前的时候,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布里索派掌权的时候,国民议会中,有大量反对他们的人,这些人拖住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无法通过任何的针对巴黎公社的决议,甚至哪怕是保护自己的决议,只要可能降低巴黎公社的力量,就很难在国民议会中获得通过。比如说,就在巴黎公社围攻国民议会,并迫使他们通过决议,将二十多名布里索派议员交给巴黎公社之前,就有布里索派的议员提出,要建立一支保护议会的卫队。但是这个议案在议会中连泡都没有冒一个就被否决了。 但是如今,“救国委员会”当中,虽然不能说没有派别,但是他们之间的团结程度却是要远远超过以前的国民议会的。而且他们直接掌握着法国军队,他们要比以前的国民议会团结得多也强大得多。 另外,巴黎公社自己的力量也远不如以前。日夜不停的断头台,以及它象征的恐怖,也让很多人感到了厌倦。那些真正精力旺盛,英勇无畏的人,又都在此前的一轮轮的征兵中,去当了兵,很多的国民自卫军的老兵都作为“义勇军”去了前线,他们不仅自己去了,还带走了很多的大炮。所以如今巴黎公社手中真正能用的军事力量反而缩减了。 埃贝尔给国民自卫军补充了一些人,但这些人,大多根本就没有什么革命思想,身体素质也不够好,训练也不行,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人根本就进不了国民自卫军。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富歇感到,如果继续站在埃贝尔他们那边,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如果他这个时候回巴黎,那就等于是在埃贝尔和“救国委员会”之间做出了选择,清清楚楚地站到了埃贝尔的这一边。 但是巴黎公社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而且“救国委员会”也没有向他发出,不允许他回巴黎的命令(这样的指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于是让富歇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同样也是在给富歇一个站队的机会。但如今,没有这样的指令,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让富歇怀疑,罗伯斯庇尔想要把他和埃贝尔他们放在一个锅里面,一次炖了)。 于是装病就成了富歇此时的选择。 当然装病不可能装太久,但对于富歇来说,这段时间便足以让他看清楚,到底该站到哪一边去了,这也就够了。如果埃贝尔他们会胜利,那他依旧是埃贝尔派的重要人物。如果救国委员会胜利了,那么,罗伯斯庇尔多半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是……也许通过拿破仑,能搭上卡诺的线,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七章,海军研究所 硝石短缺的情况有了缓解,共和历雪月的泥煤日(共和历和通常的历法的月份并不一一对应。它的月份中每月的天数要少一些——这一点和中国的阴历有点像——以至于十二个月只有三百六十天,多余的五天就当作国家庆典使用。而且它的每个月的起始时间和通常的历法也不一样。)也就是12月21日,在法国都兰地区,发现了大量的硝土。 说是发现,其实并不准确。都兰有硝土的事情,其实法国还是个王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知道,并且被记录在案了。只是当时法国人并没有把它当成什么大不了的资源而已。 相比来自印度或者是土耳其的硝石,都兰的硝土的品质很一般,印度和土耳其的硝石,只需要稍微提纯一下,就可以用了,甚至于,如果只是用来制造发射子弹和炮弹的褐火药,那不提纯都可以用。但是都兰的硝土,要使用,就需要大量的提纯工作。而这也就大大的增加了生产成本,所以在王国时代,在有来自长期盟友的硝石供应的时候,法国人傻了才去挖都兰的硝土。而时间一长,他们干脆就忘了都兰有这个东西了。 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人在征集都兰的葡萄酒的时候,重新发现了都兰的硝土。 如今,不要说现成的硝土矿,就连厕所猪圈都不能放过的“救国委员会”当然不会嫌弃硝土矿品味不好,开采提炼成本高什么的了。而且都兰地区交通方便,运输也不困难,于是救国委员会一口气在巴黎划出了二十八个区域,用于建造硝土提炼工场。 但是即使如此,要想单靠都兰的硝土,就给全法国百万大军都装备上大量的“小甜瓜”,还是不太够的。而且因为急于生产,在都兰的矿场和巴黎的提炼厂,都在不断地发生各种事故。结果,产量的提升反而被拖慢了。 “有了硝土矿,这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我们的敌人正在渐渐的重新组织起来,我们现在的生产速度还是不够快。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苛性碱,‘共和一号’炸药还是无法大量生产。”卡诺对正在向自己汇报工作的约瑟夫说,“约瑟夫,你懂造船不?” “啥?”约瑟夫吃了一惊,“拉扎尔,我是出生在海边,但是造船这事情,我真的没干过。” “我知道了,我这也就是病急乱投医了。嗯,我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你发表过一篇关于关于如何用数学方法计算流体阻力的文章,对吧?” “是呀,但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约瑟夫说。 “这个研究,有新的进展没有?” “没有,这个研究早就搁置起来了,先是打仗,接着是弄炸药,哪里顾得上这种纯学术的东西?” “见鬼!”卡诺说,“如今我们的苛性碱,还是要靠走私才能获得。外国走私分子要价太高,我们自己走私,也不便宜,因为很容易连人带船都被逮住。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快船,最好要能比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任何船只都快!嗯……嗯?你如今能有什么事?见鬼!炸药的事不是拉瓦锡在管吗?嗯,你找些人,牵个头,看能不能弄一种速度更快的船出来。只要速度快,其他的性能,都可以牺牲!” “嗯,拉扎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约瑟夫点点头,“明天我会给一份清单你,包括需要的人员和物资。” “人员好说,物资……”卡诺说,“尽可能节约点。” 约瑟夫的记忆中正好有一种船相对适合卡诺的要求,那就是最后的风帆运输船——飞剪船。上辈子的时候,约瑟夫曾经陪着儿子做过一个飞剪船的模型,所以对这种曾经在大西洋上和早期的蒸汽动力货船竞争过的船型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约瑟夫站起身来,准备告别离开了。但是他突然有想起一件事情:“啊,卡诺,造船的木料够吗?盯住了,可别人人家把它们挪用去做了别的东西。” “你先把清单弄出来再说吧!”卡诺没好气的说。 卡诺也是没有办法,因为罗伯斯庇尔他们强行让法国的水手们都去跑走私。而卡诺觉得,大量的损失水手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因为水手可不是那些步兵,不是随便花几个里弗尔,就能从乡村里拉一个出来的。 但罗伯斯庇尔表示,除非卡诺能有什么新办法,否则,如果卡诺要钱,那就真的没钱了。 约瑟夫回到研究所,花了两天时间,弄出了一套方案,然后再次来到卡诺的办公室里。 在关好了门窗之后,约瑟夫将自己的方案递给了卡诺。 “拉扎尔,你看看,这是基本的方案。”约瑟夫说。 “啊,我看看……”卡诺认真的看了起来。 约瑟夫在旁边转了个圈:“拉扎尔,你这里的咖啡呢?” “没有了,物资供应紧张。”卡诺头都不抬的说。 “唉。我还打算从你这里顺一点回去呢。” “给你的配给已经不少了……如今除了科研人员,都已经没有咖啡配给了。” “该死,我的都让拉瓦锡顺走了。我还以为能在你这里挽回一点损失……” “好了,自己喝水,我忙着呢!” 又过了好一阵子,卡诺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怎么样?” “思路还行……但是约瑟夫,咱们是朋友呀……你不觉得,你的构想当中,要的钱太多了吗?” “啥?我要的钱多。拉扎尔,咱们说话可要摸着良心说。”约瑟夫立刻瞪大了眼睛,唾沫星子直飞地反驳道,“你看看,咱的哪一个方案是不必要的?哪一个东西不是按照最佳的性价比计算出来的?嗯……相关的计算就在附件里面,你看了吗?” “我看了,当然看了。” “那我的计算有问题吗?难道我还会算错了这么简单的数学题?” “当然没错,但是……” “既然没错,那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卡诺说。 “那么能放宽进度方面的要求吗?” “这个……这怎么可能?约瑟夫,不要讨价还价的好不好?” “啧啧……拉扎尔,你这完全就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咱们是研究科学的人,要讲科学!你不能指望我说一句要有新的技术,就有了新的技术。我又不是上帝!技术要靠时间和钱砸出来。明白吗,拉扎尔?!” “好吧好吧……”卡诺做出了撤退的样子,却又来了这么一句,“不过约瑟夫,咱们讲科学,也应该知道,一位出色的科学家,对于科学研究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能大幅度的压缩科学进步所需要的时间,还能节省大量的资金。约瑟夫,我认为,你就是这样的出色的,甚至将来都可能是伟大的科学家。但是你看看,你的这个计划,你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研究人员了。这可不行,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进度和花费都至少应该打个五折!” “你懂不懂科学!”约瑟夫立刻急了,“科学上的事情,有时候说不清的,这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运气的成分。就像是阿基米德,如果给他放洗澡水的那个仆人没有把水放多,你觉得他还要多久才能发现浮力定律?你怎么能说出打五折这种话?要是罗伯斯庇尔他们相信了你的鬼话,然后我的运气又不够好,钱花光了,技术还没能搞出来,你说,该有多少人会指责我怠工,甚至是故意破坏?” “啊……啊……我听明白了……”卡诺哈哈大笑起来,“约瑟夫,你真是……你真是太稳健了,哈哈哈……嗯,你放心,要是到时候运气不好,我帮你顶着。” “屁!什么事情你都顶着,你以为你是谁?是阿特拉斯?(希腊神话中撑起天空的泰坦神)这种事情也需要你顶着吗?”约瑟夫满脸不屑的道,“你就把这个计划扔给他们,先把压力给他们!” “那他们肯定会往后退的。因为他们确实是没那么多钱了。” “那时候,你就说,这个计划还可以分阶段嘛,先验证最关键的,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打五折了,如果不成功……方案他们也看过了,也讨论过了,也批准过了,我们就没责任了,明白吗!” 卡诺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道:“这也不错,就这样干!嗯,你觉得新的船厂放在哪里比较好?” “放在地中海那边比较好。反正西班牙也是我们走私的目标之一。而且,我们设想中的船只突出了速度,其他性能肯定都会受影响。包括一部分的航海性能。首先在地中海用这些东西,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一些。” …… 一天之后,在救国委员会的会议上,卡诺将包括罗伯斯庇尔在内的所有吝啬鬼都喷了一顿,终于让救国委员会通过了新的研究计划。紧接着,约瑟夫便接到了指令,前往土伦,在那里建设“军队技术研究所海军技术分部”。 第一百一十八章,两个约瑟夫的合作 上面的决定下来了,但是执行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一个机构,可不是吹一口气就能变出来的。各种人员和物资的准备都需要时间,再加上巴黎的研究所的很多事情也都需要安排,所以直到雨月中旬,约瑟夫才得以准备前往土伦。 如果仅仅只考虑研究方面的问题,让拉瓦锡来负责巴黎的研究所的工作估计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考虑到拉瓦锡的“俘虏”身份,再考虑到拉瓦锡的一些小毛病,不要说这个主意不可能在“救国委员会”那里通过,就是在约瑟夫自己这里,都通过不了。 此外,拉普拉斯也很想要加入到“军队技术研究所”来,但是考虑到拉普拉斯和某些人走得很近,所以约瑟夫一直以拉普拉斯先生更适合进行理论研究,而不是具体技术研究为理由,把他挡在研究所外面,当然就更不可能让他来负责研究所的事情了。 所以,接替约瑟夫,暂时主管巴黎的研究所的人就变成了蒙日。 单论在学术上的地位,蒙日自然是无法和前面的那两位相比的。但是蒙日本身就是军队的人,为人也忠诚可靠,和约瑟夫关系又好。所以约瑟夫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推荐给卡诺了。 卡诺对这个人选也很满意,蒙日是他的老师,他知道他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在能力上似乎是比不上约瑟夫的。但这也意味着他花钱的本事肯定也比不上约瑟夫。这些日子里,每天他都追在罗伯斯庇尔的屁股后面要钱,然后一回来,约瑟夫就追着他的屁股要钱。如今,也许倒是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卡诺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南方,另一个人,不对,是另一群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群人当然是约瑟夫的那帮子不靠谱的兄弟姐妹。 “吕西安,吕西安……”拿破仑喊道。 “在这里呢,什么事?”吕西安满头汗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呢?”拿破仑问道。 “没什么,就是陪着波莉娜到外面走了走。”吕西安还没有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啊,吕西安。”拿破仑突然笑了,“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想知道吗?” 这个时候波莉娜拿着一把象牙柄的小雨伞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拿破仑的话,便赶紧问道:“有什么惊喜?拿破仑,你快说说,是什么惊喜?” 拿破仑却不再往下说,而是转移了一个话题问道:“吕西安,你到南边来的时候,约瑟夫给你的那一叠习题,你做了多少了?” “做了不少了,”吕西安说,“放心,在我们回巴黎之前,肯定能做完的。瞎操个什么心呀……” 拿破仑不说话,只是盯着吕西安笑。 吕西安从拿破仑的笑容中看出来事情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了,于是迟疑着问道:“出什么事了?拿破仑,你什么意思?” “给你一个惊喜呀。”拿破仑道,“约瑟夫很快就要到土伦来了。想不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啥?”吕西安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可能……约瑟夫不是忙得……” “惊喜吧?意外吧?”拿破仑不怀好意的笑道,“军队要在土伦建一个海军技术研究所,约瑟夫暂时过来负责这边的工作。不过这不要紧,反正你的习题已经做了不少了,虽然还没有做完,但是也足以应付了对不对?” “该死!”吕西安道,“什么TM的叫TM的惊喜?拿破仑,你解释一下,这TM的叫什么惊喜?” “怎么,你该不会还都没动过笔吧?”拿破仑笑了,“吕西安,你应该感谢我,我及时的给你提供了消息。要不然……呵呵……嗯,这个消息理论上还是个高度的机密呢。仅以保密程度而言,你根本就不该知道。快来感谢我吧!” “拿破仑,约瑟夫他……他什么时候到?”吕西安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惧,赶紧问道。 “雨月野兔日,你还有三天时间。”拿破仑回答道。 “万岁!”吕西安一边喊,一边赶紧转头向楼上跑去。 拿破仑看着吕西安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家伙如此的不靠谱,当初自己怎么就给他当起了担保? “拿破仑……”波莉娜道。 “嗯,怎么了?”拿破仑问道。 “约瑟夫……约瑟夫真的那么可怕……我们的事情,不会……不会……”波莉娜断断续续的说道,显然她也有些紧张。 “放心吧!”拿破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波莉娜的脑袋,“我们的事,约瑟夫不会知道的。” 成功地吓坏了吕西安,让拿破仑很有点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一块面包。至于吕西安,他根本就没有下楼来吃饭。弄得莱蒂齐娅只好亲自拿着面包和牛奶给他送到书房里面去了。 吕西安中午没下来吃午饭,晚上也没下来吃晚饭。到了晚上十点钟左右,拿破仑睡的正香,(这个时代又没有王者荣耀,又没有刀塔吃鸡,甚至连电灯都没有。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突然他感到,有个人在轻轻地摇他的胳膊。 “谁呀?”拿破仑睁开了眼睛。 “啊,是我,吕西安。” “见鬼,几点钟了?你干什么呢?”拿破仑很不高兴。 “拿破仑,有好几道题,我不会做……你一定的帮帮我……” “活见鬼,不能明天再问吗?” “明天,明天天一亮,说不定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吕西安道,“你又不像妈妈,什么时候都找得到人。” “一边去,一边去!我要睡觉!明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再说!”拿破仑说。 “拿破仑,你就帮帮忙嘛……”吕西安说,“这几道题很难的,明天晚饭你才看,万一到时候你也做不出来,那我怎么办?你先看看,心里有个印象,有空的时候想想……” “出给你的题,怎么可能有我做不出来的?”拿破仑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道:“约瑟夫这家伙在出题的时候,最是可恶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推断他,说不准,这家伙就真的会给吕西安留下一两道真的有难度的题目。” “拿给我看一眼。”拿破仑说。 “好,你等等,我先帮你把蜡烛点起来。” …… “这还不简单?吕西安你真是……我真不知道,你也是我和约瑟夫的兄弟,怎么会这么笨……你看,你往这里做一条辅助线……然后再……然后再……嗯,你等我想想看……没道理呀,按道理约瑟夫给你出的题目,不应该需要用这样的知识来……不管了,嗯,吕西安,我们换一种方法,嗯,我们先在这里建立一个坐标系……好了,听明白了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听明白……”吕西安满眼睛都是蚊香圈。 …… 三天之后,约瑟夫来到了马赛。他先回家看望了母亲和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母亲的状况还不错,虽然又老了一点,但身体还很棒。几个兄弟姐妹也都还不错,尤其是几个妹妹,都越长越漂亮了。只是可能因为长大了,也因为自己离家的时间长了一些,妹妹们似乎都和自己有了些隔膜,不如往日亲热了。就连以前总喜欢粘着自己或是拿破仑的波莉娜,似乎都有点认生了,总好像有点躲着自己。 “女孩子长大了都这样。”约瑟夫对自己这样说。然后他告诉拿破仑:“我不能在马赛呆太久,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去土伦。我还带了一份命令给富歇先生,一会儿你找个人带我去拜访一下他。” 约瑟夫在家里没待多久,就出门找富歇去了。土伦的海军研究所的很多事情,尤其是安全和保密方面的事情,都需要他的帮助。约瑟夫知道,富歇最近病了,但是为了革命,也只能让他勉力支撑了。 约瑟夫一出门,好几个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吕西安,你紧张什么?你的作业不是都完成了吗?”波莉娜问。 “是完成了,但是有些题目是拿破仑做的,他讲得不好,我没太听明白。要是约瑟夫一问,估计就要出洋相……” 富歇对于约瑟夫的到访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他在此前好几天已经得到了通知。对于这个任务,富歇非常满意,因为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在最危险的时候,被叫回巴黎去了。富歇虽然一直在外省,但是他一直留意着巴黎的动静,在他看来,这一两个月,巴黎会非常危险。 约瑟夫同样对接待自己的另一为约瑟夫的表现很满意。富歇虽然只提前几天知道相关的事情,但是在几天之内,他就拿出了好几套方案来和自己商量,这些方案都很不错,看得出,富歇是一个很有能力,而且做事情细致认真的人。 约瑟夫和另一个约瑟夫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番方案,结果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天都已经黑了。 “啊,都这么晚了?”从富歇那里出来,约瑟夫看了看天,想道,“本来打算回去检查一下吕西安的功课,只是这时候他恐怕已经睡了吧?明天一大早我就要走……算了,还是以后再检查吧,反正土伦距离马赛就那么点远,还怕没机会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飞剪船和土伦圣女 目送约瑟夫一行离开,吕西安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拍拍胸脯说:“还好,约瑟夫赶时间,好了,可以放假了,天亮了!” 说完这一句,他突然又转头向拿破仑问道:“拿破仑,你说约瑟夫到了土伦……波莉娜在土伦的那个事情,土伦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会不会……” 波莉娜一听,也紧张了起来。 “没事儿,”拿破仑说,“约瑟夫是个谨慎守规矩的人。他负责的是高度机密的事情,这本身就意味着他不能随便和当地人交流。平时能和他打交道的,也只有研究所里面的研究人员和负责安全的士兵。那些研究人员都是外地人,他们也不知道这事情。至于士兵们,我已经下令,他们不得和任何从事研究工作的人讲任何非工作的话了。另外,我还和约瑟夫说过了,土伦这边,因为库东办事不力,安全上还有不少隐患,因此他没事最好不要离开研究所,约瑟夫有多……有多谨慎你也是知道的,这样就又多了一层保险。况且,他的那个研究所甚至都不在真正的土伦城内……” “拿破仑,你真是厉害!”吕西安真心诚意地向拿破仑竖起了大拇指,“这下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也是……”拿破仑说,“但是吕西安,你不要太放松了。按照现在的制度,每十天,约瑟夫就会休息一天,土伦和马赛这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突然就杀回来检查你的作业了。” 吕西安打了个寒战,然后道:“至少今天不会了,啊,我要回去睡觉了……” 和拿破仑预计的那样,约瑟夫其实和土伦当地人打交道的机会小得几乎没有。他甚至都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就去了城郊的一处庄园。 这处庄园的原主人已经被库东送去见上帝了,他的庄园自然也就被共和国政府没收了。像这样的庄园,在土伦有不少。当“海军研究所”需要一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庄园因为条件最为合适,就被选了出来。 所谓的条件合适,包括的是这么几点。 首先,这座庄园没多少产出,拿来做了实验室不至于有损生产。而且这座庄园不但靠海,而且旁边还有一处近乎封闭的小海湾,在那里建起一座小码头,既便于实验,也便于保密。 在确定了这个位置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对这种庄园加以改建,在外面围上高高的围墙,以及准备各种物资了。这些事情,在约瑟夫到达之前,就已经都准备好了。约瑟夫如今的任务,就是尽快的让这个机构运行起来,并且迅速的拿出一两种好用的走私船出来。 约瑟夫一到任就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完成了世界上第一条飞剪船的第一个模型。这个模型在经过了水池实验之后,得到了海军的工程师们的一致赞扬。 这个模型和这个时代其他的船只有着明显的不同,第一个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条船极为细长。这个时代的船只的长宽比一般都在4左右,比如英国皇家海军的“胜利号”战舰,长宽比就只有4.3左右,如果算水线部分的长宽比,甚至只有3.8。即使是追求高速的巡洋舰,一般来说长宽比也只有4.6左右。但是约瑟夫的这条船的模型的水线部分长宽比却达到了惊人的6.5。 因为根据约瑟夫在实验中得到的经验公式计算,这样的长宽比能大幅度的降低阻力;同时,更长的长度,意味着这条船能容纳更多的桅杆,挂起更多的风帆,而更多地风帆,也就意味着更大的动力。 更小的阻力,加上更大的动力,这自然就意味着更高的速度。如果约瑟夫的计算没有问题的话,这条船在同样的风力下,应该至少能比英国人的巡洋舰快三分之一,这就使得要在海上捕获这样一条船,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当然,为了达到这样的性能,这条船做得非常极端,在很多其他方面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首先就是容积。任何学过一点几何学的人都知道,船体越细长,它的体积和表面积的比值就越小,也就是说,在同样的排水量下,这样的船只的容积要小得多,能装的货物要少得多。 这种船装有更多的桅杆,更多的风帆,这都会让船只的重心上升,稳度下降,说得更明白些,就是容易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把船上的其他部分的高度降低,采用深V底部,这一方面让吃水变深,另一方面也使得这种船只肯定会严重上浪——它的甲板一定是所有船只中最湿的。同时,还需要在这条船上加上特大号的减摆鳍,而这东西也会带来另一种性能的极度恶化,那就是这条船的灵活性。 这条船超大的长宽比本来就会导致转向困难,再加上巨大的减摆鳍,它的的转向性能就又要下降一截,这样一来,这条船在转向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的笨拙。这些缺陷在水池实验中,也都得到了验证。总之,这是一种极端的设计,优点和缺点都非常的明显。 但是,“反正这东西又不是用来打仗的,转向不好也没啥,只要能跑出高速度,那些比它慢三分之一的东西,还能拦得住它?” 所以,至少在如今,如果这种船真的能实现模型在水池中展示出来的性能,那它就是法兰西最需要的船。因为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摆脱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拦截,把共和国最需要的东西迅速的走私进来。 船只的模型完成了,接着就是真正的造船了。第一条船当然不会太大,只有两百吨左右。运载量就更可怜了,只有区区的一百吨。考虑到上面还要装人,还要装生活物资,真正可用的载重量就更小了。 为了尽快试验定型,这条船在建造的时候不免有些粗制滥造什么的。但即使如此,没有一个月,这条小船也是造不好的。 造船的事情,约瑟夫就真的不太懂了。于是在这个时候,约瑟夫反而闲了下来。 虽然关于土伦附近还有不少躲藏着的叛逆的事情,让约瑟夫很有点害怕,根本就不敢进城去放松。 这一天,天气突然晴了,在雨月,尤其是在地中海附近,这样的晴天真是相当的少见。约瑟夫望着初升的朝阳,突然特别的想到外面去走走,他想,如果不能去城里,那就在军队驻扎着的地方走走,放松一下,应该也不错呀。于是他又想起了他和拿破仑一起来到法国的时候,就曾经一起乘船到马尔格雷夫堡垒附近的海面上游玩,那里的风景就很不错,而且那里如今是军事禁区,其他人也进不来,在那里休息一下,在礁石林立的海湾里钓钓鱼什么的,不是很好吗? 想到这里,约瑟夫就呆不住了,他有一张由富歇、拿破仑和达武三个人签字的通行证,可以随便前往土伦一带的任何地方,于是便带了几个人,以考察地形为借口,乘上马车,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去马尔格雷夫堡垒钓鱼了。 从“海军研究所”到马尔格雷夫堡垒很近,不过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当约瑟夫来到马尔格雷夫堡垒附近的时候,正遇上那里在举行升旗仪式。 马尔格雷夫堡垒的升旗仪式是和别处不同的,在堡垒的最高处,一根高高的旗杆,然后一个穿着一身平民男性的衣服,却带着一头长长的女士假发的士兵,正在士兵们的注视下,将一面三色旗升了上去。 “誒?这里怎么这样升旗?”远远地望着这场景,约瑟夫不由得颇有些感到奇怪。不过现在,他身边却没人能给他解答。 马车到了堡垒外面,约瑟夫的勤务兵将他的通行证给守门的士兵看了看,不一会儿,拒马就被搬开了,接着便有一位少校迎接了出来。 约瑟夫下了车,在那位叫做安德莱的少校的陪同下往里面走,一边走,还顺口问道:“啊,少校,我刚才看到你们的升旗仪式了,似乎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你能给我讲讲,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升旗仪式吗?” 那位少校楞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准将先生,波拿巴将军下过命令,他说您的一切工作,都是最高机密,为了保密,不允许我们和您攀谈。我只能把您带进来,然后就要闭上嘴巴了。” 约瑟夫听了,也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拿破仑这道命令很不对劲呀,充满了假公济私的味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知道直接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开口了。 在堡垒中绕了一圈,约瑟夫便告诉那个少校,不需要他陪着了,接着等那位少校离开了,他便让自己的勤务兵去打听一下那个奇怪的升旗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便自己拿了渔具,到堡垒后面的一块大礁石上面坐了下来,钓起了鱼。 第一百二十章,约瑟夫果然很可怕 几天之后,就是“十旬休假”了。要说法兰西共和国自打实行了“共和历”之后,这个休息制度,倒是和东大吃国古代的规矩接上了轨。东大吃国的官府,是每十天中有一天休假,所以《滕王阁序》中有“十旬休假,胜友如云”的句子。而在西大吃国,秉承来自犹太人的规矩,本来是每七天休息一天的。但是自打实行了“共和历”之后,为了表现和基督教的不同,休息制度也被改成十天休息一天了。 这当然在事实上减少了休息时间,所以约瑟夫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奇葩的制度。 今天是约瑟夫到达土伦之后的第二个十旬休假了。前一个休假因为工作太忙,结果在加班中度过了,但如今约瑟夫闲了下来,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所以他决定这个休假一定要和家里人一起好好休息一下。为此他特意提前几天早睡早起,养足了精神。 这天一早,太阳还没有出来,约瑟夫就乘上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海军研究所”,向着马赛赶去。土伦和马赛之间很有点距离,事实上最好的旅行方式应该是傍晚出发,在马车上睡一晚上,天亮的时分,就能到马赛了。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约瑟夫还是觉得,白天走更好一些,反正有个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和他的兄弟们好好欢聚一下了。 紧赶慢赶,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约瑟夫总算是赶到了马赛,赶上了全家吃饭。 全家人都对约瑟夫的到来表示了由衷的欢迎。吃过了午饭,约瑟夫对大家说:“嗯,你们也知道,休假只有一天,所以我晚上就要赶回去了。真是见鬼,一大半的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大家也就纷纷表示,约瑟夫这样安排实在是太着急了。不过约瑟夫也观察到,吕西安眼光闪动,似乎有点窃喜。 “哦,吕西安,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就想要看看你的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只可惜在富歇先生那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我也不好惊醒你,第二天一早又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批改你的作业,嗯,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拿破仑都给我讲清楚了。”吕西安说。 “那好,我们一起到书房去,你把你的作业本拿来给我看看。”约瑟夫站了起来。 “约瑟夫,要是吕西安做得不够好,你可不要太生气,也不要揍吕西安。”莱蒂齐娅突然插嘴道。 “妈妈,我是那么粗鲁的人吗?吕西安,你和妈妈说说,我什么时候揍过你?我又不是拿破仑这样的暴力狂。”约瑟夫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约瑟夫一般不打人的,妈妈。”吕西安乖巧的回答道,心里同时想:“但他比打人还要命的招数多的去了……” 于是吕西安便带着约瑟夫去了书房,拿破仑也跟了过去,不知道是要去时刻准备着支援弟弟,还是打算看吕西安出洋相。 既然拿破仑也跟了过去,于是波莉娜他们便也跟了过来。 约瑟夫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翻看了一下吕西安的作业。这次吕西安表现不错,真的做了不少题。以前吕西安可不会这么听话。 “果然是做贼心虚!”约瑟夫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吕西安,你这次不错,自律性提高了不少嘛。嗯,这道题,你解题的时候,用的知识是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讲的呀。难道是卡诺以前给你讲过?” “没有,没有。”吕西安说,“是拿破仑教我的。” “拿破仑,你也表现得很不错呀!”约瑟夫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如今也很忙,就像我一样,每天忙得脚不着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抽出时间来教吕西安,不错,有点做哥哥的样子了。你给吕西安讲这套方法,肯定很费劲吧。吕西安在数学上,学东西的效率远不如你。” 拿破仑跟着点了点头道:“就是,就是,仅仅是一个极限的问题,我给他讲了好几天他都没弄明白,在一边听的波莉娜都懂了……” 约瑟夫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不过拿破仑,其实这道题是有更简单的解法的,根本不需要像你这样做。你的方法太笨重,太繁琐了,你看,我们只需要……明白了吧?” “嗯嗯,明白了!”拿破仑连连点头,吕西安一头雾水。 “好了,作业就检查到这里吧。”约瑟夫说。 吕西安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把作业本收了起来。 “吕西安,你的作业完成的不错。”约瑟夫说,“你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有空了,到附近玩玩也好。不过,我听富歇先生说,库东镇压反革命不利,杀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漏网的乱党也多。拿破仑打败了他们,甚至我们如今住着的地方,过去都是他们的庄园。他们一定对我们家的人恨之入骨,所以出去玩也要小心点,一定要去能保证安全的地方。嗯,土伦附近就有一个地方,风景优美,又很安全。就是马尔格雷夫堡垒……” 吕西安和波莉娜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当初我和拿破仑一起到法国来的时候,就乘船到那附近玩过,风景真的不错。而且这里还是拿破仑获得决定性的胜利的地方。拿破仑这家伙最喜欢显摆了,他应该带你们去过了吧?”约瑟夫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好像真的是在给他们介绍一个旅游的好去处一样。 “没有没有……”吕西安赶紧说,“我都在做数学,哪有时间去。” “那么,拿破仑,你去过的,什么时候你带他去好好玩玩。”约瑟夫笑了起来,“对了,波莉娜你还可以带他去升升旗,毕竟你是土伦圣女嘛。” “啊……”吕西安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波莉娜也吓得花颜失色,不过,关于约瑟夫的恐怖,波莉娜也只是听人说的,并没有太多的切身体会,所以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像吕西安那样失态。 “约瑟夫……我……”波莉娜道。 “波莉娜,老实说,在这件事情上,你并没有错,你也是受害者。”约瑟夫道,“都是吕西安这个不靠谱的混蛋胡闹,居然把你带到了战场上!老实说,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比吕西安这个笨蛋强一百倍!成为土伦圣女并没什么不好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责备你。” “我就知道,约瑟夫你最好了!你一向对我最好的。”波莉娜赶紧道。 “但是我却很伤心。”约瑟夫说,“波莉娜,我一向对你都是很好的是不是?可你为什么也帮着这两个混球骗我?” “他们……他们吓唬我。”波莉娜大哭起来,既然有把自己摘干净的机会,如果不抓住,那简直是太蠢了,“他们威胁我说,你要是知道这事情了,会处罚我,让我不停的做数学题的!然后吕西安又跟我说,要是我不帮他,你会用数学题淹死他的。我就……” “吕西安,你可真能呀!”约瑟夫咬牙切齿的道,“你还会威胁自己的姐妹了!不行,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约瑟夫站起身来,像是要找一根马鞭子或者其他的替代品一样。 “约瑟夫,你还是饶了吕西安吧,其实,那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如果不是那阵风暴,如果不是那场大雾……”波莉娜又说道。 “吕西安,看看波莉娜,你威胁她,她还在替你求情,你不脸红吗?真是气死偶类!吕西安,犯了错误并不可怕,我们又不是教皇,怎么可能不犯错呢?但是犯了错误,却试图去掩饰错误,甚至去欺骗自己的哥哥,你说,这应该吗?你甚至还威胁自己的妹妹……真是气死偶类!你……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罚你!” “我……我再做一套练习题……”吕西安赶紧说。 “不行,这还不够!”约瑟夫道,“你首先要写一篇检讨。” “好的好的,我这就写。”吕西安赶紧道。 “这篇检讨必须要能触及到灵魂,要从根源上找出你犯下这样的错误的原因,要从灵魂深处爆发出一场革命,要真诚,要……字数不少于五千个单词,不许有拼写错误,不许有错用词,不许写流水账,不许把一个句子换几种写法,翻来覆去的写着凑词数,不许……今天晚饭前把这篇检讨交给我!明白了吗?” “……”吕西安口吐白沫,几乎要晕了过去。 当约瑟夫说出“土伦圣女”这两个词的时候,拿破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趁着约瑟夫痛骂吕西安的机会,他就蹲下身子,悄悄地往门口摸,打算赶紧溜出门去,然后去部队里视察工作,一直视察到约瑟夫回土伦。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却听到约瑟夫道:“拿破仑,你要到哪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黑珍珠 毕竟是公务繁忙,所以当天下午,约瑟夫就动身回去了。贴心的拿破仑还专门又派了一个营的骑兵护送他。只是在送他走的时候,大家都颇有点“纸船明烛照天烧”的味道。 其实,约瑟夫并没有太严厉的批评拿破仑,他只是非常和蔼的指出,拿破仑爱护弟弟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但是方式却是极端错误的。 “真正有道德的人,爱护别人的方式也是用道德来要求和约束别人;只有那些没见识的笨蛋,才用姑息纵容的方式表现自己对别人的爱护。你,还有波莉娜,都犯了这个错误!波莉娜还是个孩子,但是拿破仑,你可不是,你要反省,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至于说那件事,责任也不在你,你派出去的那位勒克莱尔,表现得很不错。说明你其实是有看人的眼光的。至于吕西安,你主要是在判断中加入了太多的个人意愿。你要知道,世界并不以我们的个人意愿而转移。不过拿破仑,你是个聪明人,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我想这个道理,你是应该能懂的。” 结果,拿破仑和波莉娜都被轻轻地放过了,只有可怜的吕西安,不但被勒令完成一篇五千个词的检讨,而且又被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一直到约瑟夫动身离开的时候,吕西安都还在忙着写被打回来重写的检讨——约瑟夫已经吩咐过了,写好后,让拿破仑用公文的方式,把它传给自己。 回到研究所,约瑟夫又重新投入到了研究工作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一条粗制滥造的走私船终于完成了。 这是一条临时赶工出来的船,所以很多地方都带着凑合的味道。不过这也正常,因为这条船本来就只是用来验证技术指标的,至于能用多久,大家都没有太多的要求。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船,一个秘密的下水的仪式也还是需要的。 在一个早晨,这条被漆成黑灰色的小船,沿着抹了牛油的滑道轻轻的滑入了小海湾中。在平静的海湾里激起了一些洁白的浪花。 “这船一定很快。比我们以前见过的任何船都快得多。”一个瘦瘦的海军上尉望着那白色的浪花道。 “斯帕罗上尉,你这么确定?”在一旁观看的约瑟夫问道。 “因为入水的时候水花很小,比同样大小的船小多了。”斯帕罗上尉回答道。 这时候,下水后刚开始还有点摇摇晃晃的新船已经稳定了下来。斯帕罗上尉对约瑟夫说:“将军阁下,现在我们要去试试这条船了。请允许我暂时离开。” “祝你们一切顺利。”约瑟夫说道。 斯帕罗上尉便带着一群水手上了两小船,向着新船划了过去。 斯帕罗上尉原本是个海军的护卫舰“蒂雷纳”号上的水手长。在革命期间,他带领士兵,阻止了舰长伦勃朗的叛变,因此得到了革命政府的信任。后来他又在政府的指令下,指挥一条走私船,专门在法国和西班牙之间走私各种急需的战略资源。 在这些行动中,他摆脱过好几次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军舰,在一次和西班牙人的巡洋舰的遭遇中,他将西班牙人引入暗礁区,导致西班牙人的巡洋舰触礁受损。用富歇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哪个走私船的船长,比斯帕罗更可靠,跟能干了。” 一般来说,两百吨左右的小船,一般只有一根桅杆,桅杆的高度也相对有限。再加上一根用来系三角帆的前斜桅,挂上几张纵帆。 这样的船是走私船的主力,它们吃水浅,沿着海岸行动,很多大船去不了的地方它们能去,如果船长对这一带的海域很熟悉,他就能靠着暗礁浅滩之类的地方,摆脱敌人的军舰。它们转向灵活,而且逆风行驶的能力强,有时候就算在宽阔水域遇到敌人的军舰,也能通过冒险抢占上风位置,然后靠着逆风性能逃亡。 不过这条船却不一样,因为它的长宽比非常大,使得它能装上两根桅杆,再加上深V船型和低干舷无船楼的结构带来的低重心,使得这条船的两个桅杆的高度比同吨位的一般船只还要稍微高一点。 水手们上了船,迅速的展开了在前主桅和斜桅之间的三角帆,这两面三角帆同样是灰黑色的,船只在清晨的微风中缓缓地驶出了海湾,来到了开阔的海面上。接着水手们又展开了两根主桅上的纵帆,控制着船开始逆风航行。 使用纵帆的帆船,可以利用伯努利效应,在走Z形航线的情况下逆风航行。而这条船,在不大的风力下,却明显的在迅速的加速。高高昂起的船头劈开了灰蓝色的海面,从头掀起的浪花,和船尾留下的长长的尾迹就可以看出,即使在逆风下,这条船也跑出了相当高的速度。 水手们将打着结的绳子抛入海中,开始测量船只的速度。约瑟夫通过望远镜看到,那段绳子,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都被冲到了海里。 接着那条船收起了主桅上的帆,开始利用船头的三角帆转向。船在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环,转向了顺风。 这时候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将刚才抛入海中用来测量船速的绳子收了起来,又将主帆张开来,开设测试顺风时候的速度。即使从约瑟夫的角度,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条船在顺风的时候,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真是像飞一样呀。”在约瑟夫的旁边,造船工程师伯纳德惊叹道,“我觉得它的速度超过了十节!有愿意跟我打个赌的吗?” 旁边响起了一片笑声,一个声音道:“伯纳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赌的?要我说,这至少有12节。赌不赌?” “不赌。”伯纳德毫不犹豫的说,“速度还在增加,现在应该不止12节了……” 这时候这条船已经跑出相当远的距离了。远远地望过去,灰黑色的船身,灰黑色的船帆,似乎都融入了灰蓝色的大海和漫天的阴云中。 这也正是约瑟夫坚持将这条船漆成这种颜色的原因。相比那些悬挂着雪白的船帆的军舰,这条船很不显眼,即使在光线很好的时候,也很难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它,而若是到了光线昏暗的清晨或是黄昏,只怕它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人家都未必能发现。对于走私船来说,这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时候,船只顺风的速度测试也已经完成了,那条船照例收起了主帆,缓缓地掉过头来,然后重新张开帆,驶了回来。 到了海湾里,这条船收起主帆以及一面三角帆,只靠着舰首的一张小三角帆缓缓地靠近了码头。船只在停靠码头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笨拙,花了好多时间,才算是勉强地靠了上来。 等船只靠稳了,斯帕罗上尉带头从船上下来,大家便一起迎了上去。 “怎么样?”约瑟夫首先问道。 “船非常快,非常快,逆风的时候,打倒了九节的速度。这比一般的巡洋舰顺风的时候都快了。至于顺风的时候,最快跑到过十三节,我觉得,其实还能更快一些,只是我对这条船还不熟悉,跑不出更快的速度。” “其实就这样的速度,它也已经是世界上最快的船了吧!”一个人笑道。 “那是,就是这样的速度,也没有任何一条军舰能够追得上它。”斯帕罗上尉回答道。 “很好,除了速度,其他的情况呢?”约瑟夫又问道。 “其他的情况?嗯,这船慢下来之后非常笨,转个弯非常困难。这么条小船,转弯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控制一条一等战舰一样。甚至一条一等战舰,在低速的时候都比它灵活。不过只要展开主帆,它加速起来,就像是一匹骏马。所以,这条船在行动的时候,我建议不要进入近岸,不要停靠走私码头。它应该停在外海,用舢板将货物转运上去。这样就更安全了……” 说到这里,斯帕罗上尉稍微停了一下道:“我们预计这条船的适航性不会太好。不过就刚才来看,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好。这条船摇晃得很快,但是摇晃的幅度其实并不太大。嗯,换了一条战舰,它左右摇晃一下,可能要大半分钟,而这条船,在这段时间里可以摇过来晃过去七八次了,但要说摇晃的幅度,其实并不大。我甚至觉得,如果只是在地中海使用,我们还能把桅杆再加高一点,这样我们就能跑得更快。” “这个速度已经够了,再加高桅杆,提升速度,意义也有限了。”约瑟夫说,“我们最好还是多留下点冗余比较好。” 其实飞剪船在原本的历史上,使用的最为广泛的航线就是从北美到欧洲的航线。这种船能穿越风急浪高的大西洋,它的适航性并不算坏。但是,要说舒适性,因为摇摆的频率太高,再加上甲板上浪严重,几乎就和泡在水中一样,所以这种船的舒适性几乎一塌糊涂。即使是运奴隶,也没人会用飞剪船。(用它运奴隶,奴隶的死亡率会大幅度上升,导致能卖的钱大量减少。) “那么,这条船的试航算是成功了。我们该给它取个名字了。嗯,斯帕罗上尉,你是它的第一任船长,就由你来给它取个名字吧。”约瑟夫说。 斯帕罗上尉望着这条灰黑色的船,想了想道:“这条船浑身都是黑色的,不如就叫‘黑珍珠号’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巴黎的变故 “黑珍珠”的试航非常成功,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又对这条船进行了更多的试航。然而,革命的形势不能允许他们按部就班的行动,救国委员会一得到初步成功的消息,立刻就要求将这种船转入批量生产。 所以在首航仅仅完成了不到半个月之后,这种船只的相关图纸就被送到海军的几家船厂,并开始迅速的生产。 至于“黑珍珠”号实验船,也被派出去进行实战演练,前往西班牙,走私苛性碱。 事实上“黑珍珠”在速度性能上是有点过剩了的,而它的容积不足也导致了它的效率不够高,所以约瑟夫此时便将工作的重点转到了对这类船只进行进一步调整,以取得相对均衡的性能上。 时间就这样迅速的过去了,一转眼春天就来了。芽月法桐日的那天,约瑟夫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约瑟夫·富歇。富歇作为特派员,是有权到海军研究所来和约瑟夫商议相关的事务的。事实上,海军研究所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富歇的配合,而富歇此前也的确在很多方面都帮了约瑟夫不少忙。 富歇这次来,是来告诉约瑟夫,他已经接到调令,要回到巴黎去向国民议会述职。同时他还告诉约瑟夫,最近,巴黎发生了一些政治上的变化——埃贝尔等人阴谋复辟,被革命法庭逮捕,在经过迅速的审讯之后,包括埃贝尔、肖梅特在内的数十人都被送上了断头台。 约瑟夫当然知道,富歇说的这些都是所谓的官方说法,要说埃贝尔他们干别的,那都有可能,但是要说埃贝尔他们阴谋复辟封建君主制,那就完全是笑话了。如果说罗伯斯庇尔还曾经支持过君主立宪制,甚至说过“共和国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么继承了马拉的埃贝尔,从头到尾都是君主制最坚决的反对者。 富歇知道,自己一向被视为是埃贝尔的同党,如今埃贝尔一党既然已经成了乱党,自己被召唤回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所以他前来找约瑟夫,试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支持。 “波拿巴先生,你们兄弟对我是非常了解的,知道我对共和国的忠诚。但是现在的局面这样的让人费解,各种流言令人惊恐。我知道,卡诺将军是一个能稳定大局的人,但是他好像一直对我有一些偏见。嗯,当然只是因为我以前做事情有些偏激的地方……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去面见卡诺将军,向他解释一下。” 约瑟夫面对这个要求也感到很为难。他知道如今恐怖统治正在趋向高潮,如果这个时候干预进去,也许会非常危险;但他也知道,这高潮也就在预示着结束,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行动,那么恐怖结束之后,就无法分享果实。这时候的行动可能是火中取栗,这时候的行动也可以是下山摘桃子。 约瑟夫上辈子的历史不够好,不过关于法国大革命,他还是记得一点点的。貌似在提到罗伯斯庇尔的垮台的时候,历史书上是这么说的,雅各宾派的内部,左翼和右翼的斗争非常激烈,而罗伯斯庇尔则对左翼和右翼都加以镇压,结果损害了自己的统治基础,导致了政权的崩溃。 当时约瑟夫记这段的时候完全是死记硬背,好应付考试的。但如今回想起来,再对照如今的现实,他觉得脉络似乎一下子清楚了。 “雅各宾内部的左派,当然指的是埃贝尔,右派嘛,除了丹东,就是卡诺。看来罗伯斯庇尔是先对埃贝尔动手了。接着就轮到丹东了。嗯,卡诺也是右派呀,不过考虑到上辈子我更熟悉的那个卡诺循环的卡诺还没出世(萨迪·卡诺是1796年出生的),卡诺肯定不会有问题。至于富歇……” 约瑟夫并不知道这位将来是怎么样的风云人物,不过约瑟夫却知道,这个人是一个能力非常出众的人,他绝对是有拉拢的价值的。 “富歇先生,您知道,我如今的特殊的情况,我并不能随便写信。” 富歇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墙倒众人推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何况约瑟夫和他的关系也仅仅只是认得而已呢。 “不过正好卡诺有一个数学问题,和我讨论过。前不久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我把它写了出来,如果您正好要去巴黎,那我希望您能将他带给卡诺将军。” 富歇也站起身来,周围反正没人,所以他干脆就一把拉住约瑟夫的手道:“波拿巴将军,谢谢您,谢谢您,您这样的好人,一定会得到上帝的庇佑的。” 富歇知道这最后的一句,在这个时代在政治上是非常不正确的。基督教正在被打倒在地,罗伯斯庇尔正在搞他的什么理性教,正在把基督圣像从教堂里面拖出去烧掉,然后换成对“理性”和历史伟人的崇拜。这个时候说“上帝保佑”,是很不正确的。 但富歇知道,约瑟夫和教会的关系其实相当密切,波拿巴一家从来都没有发表过任何反对教会的言论。他冒险说出这句话,为的就是要进一步取得他们的信任。 “不用这样,富歇委员,其实我也有一件私事想要拜托您。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阿芒,嗯,阿芒·拉瓦锡。这个人是个笨蛋,但他也同时是我的朋友。如果有可能,希望您能帮我照顾他一下。” 富歇当然满口答应,至少表面是这样,他表面上满怀感激的走了。约瑟夫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觉,于是干脆爬起来,点燃烛火,开始对自己的后路设计进行进一步的完善。 约瑟夫的后路设计也是一条船。这是一条被称为“高速通讯船”的设计,表面上说,是为了传递重要的命令信息,尤其是向海外的殖民地传递信息。但在事实上,约瑟夫设计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一旦发现局面真的不太对了,他和他们全家就坐上这条船逃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船能追上这条船,就连“黑珍珠”也不行。 所以这条船在设计上和前面的“黑珍珠”完全不一样——这是一条双体船。 这条船的每一个船体下面都有一个鱼雷形的浮筒。这两个浮筒完全都浸没在水中。它们和上面的船体通过几根实心的做桅杆的木料相连。这使得这条船的水面线非常的小。船只在水中行动时候的阻力其实大部分来自于船破开水面的时候造成的激波。这些激波会消耗掉船只的大量的能量。而像这样的小水面线的船只,即使速度快,因为水面线的面积小,迎水面的面积更小,它掀起的波浪也会小得多,消耗的能量也就小很多。这就会表现为阻力会小很多。所以它能跑得比“黑珍珠”更快。 而双体结构也使得这条船的稳定性,适航性,舒适性都比“黑珍珠”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如果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它对材料要求高,制造困难,而且也做不大。 “但是,大有什么用?就像国王的那辆十二马力的四轮马车?跑得快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约瑟夫这样想着。 从约瑟夫这里离开之后,第二天一清早,富歇便踏上了前往巴黎的道路。在路上,他细细的分析了形势。首先,他觉得罗伯斯庇尔多半不会放过他,而如今埃贝尔他们都完蛋了,自己孤立无援了,卡诺虽然有地位,谁都不会轻易动他,但是卡诺自己的党羽并不多,至少,在政坛并不多。也许现在只能去找找丹东的门路了。 富歇以前得罪过丹东,而且不止一次。在政治上,他以前也一直是站在丹东的对立面的。但是丹东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能让自己的理性战胜自己的情感。富歇相信,丹东不会看不到自己面临的危险。 “也许,和丹东,还有德穆兰他们找上关系,是更好的做法。当然,和卡诺修复关系,也是非常必要的。”富歇这样想着,突然又想起了约瑟夫·波拿巴向他提起了那个叫做“阿芒”的朋友。对这个人,富歇其实也有所了解。 “阿芒·拉瓦锡和德穆兰关系不错。德穆兰是丹东的死党。如果联系上他,倒也是个不错的门路。”坐在马车上,富歇这样想道。 就在富歇想着如何和丹东拉上关系,如何加入到丹东的队伍中去的时候。丹东也刚刚被人从床上叫醒。 “丹东先生,赶快逃走吧!”那个叫醒他的人对他喊道,“德穆兰先生,还有其他的一些人都已经被捕了!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还有圣茹斯特他们,对我们动手了!您赶紧跑,我给您准备了一匹马,您赶紧跑!” 丹东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平静了下来。 “德穆兰被捕了?”丹东问。 “是的,和他的妻子一起。”那人回答道,接着他又催促道,“快跑吧,丹东先生!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跑?”丹东突然笑了,“怎么跑?像孔多塞那样逃走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还是像塔列朗那样逃走到另一个国家去?难道我还能把祖国粘在鞋子下面带走吗?不,我不走。” “您会被砍头的!” “那就让他们砍吧。我想,我的头颅其实还是很值得让大家看看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富歇的决断 当富歇的马车到达巴黎之后,富歇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的所有谋划都成了无用功,因为不管是德穆兰还是丹东,都已经被送上了断头台。这天晚上,富歇住处的灯一直亮着,谁也不知道富歇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富歇就立刻去了国民议会。他几乎是最早到达议会的人,当他走进议会大厅的时候,除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富歇心神不定的在山岳派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渐渐地更多的议员来到了大厅,他们纷纷坐了下来,但是没有任何人和富歇说话或是打招呼。事实上,也并不一定包含着其他的什么意思,因为议员们之间也互不说话互不打招呼。 在富歇的记忆中,国民议会总是很热闹的,有时候热闹得就像菜市场一样。没有人演讲的手,议员们总在交头接耳的说话,有人在谈论当前的局势,也有人在讨论某位交际花的姿容;而当有议员在讲台上发表讲话的时候,下面有人赞同,就会鼓掌,有人反对,就会是一片口哨声,还有人甚至将皮鞋脱下来敲击面前的桌子,议会里自然更为热闹。但此时,议会大厅中已经进来了不少议员了,但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犹如墓园中的石头雕像。而整个议会大厅,也就如同一座寂静而阴森的陵园。 时间渐渐过去了,到了要开会的时候了。不过议会大厅中的位置还是空着一大半——右边的位置已经空缺很久了,那些曾经坐在那里的人早就接二连三的消失了;如今就连左边的位置都空着很多。富歇只用扫一眼,就能看得出肖梅特、丹东、德穆兰、夏博、埃贝尔、法布尔·德格南汀……好几十人的位置都空着了。 再往那边看,富歇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有着一张蜡黄的脸,低低的向后削的脑门,也正用他的那双小眼睛向着富歇望了过来——那人是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注意到富歇也在向他张望,便还朝着富歇笑了一笑——就像狮子朝着已经被自己按在爪子下的兔子露出微笑一样。 富歇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从这个可怕的微笑中,他看出了罗伯斯庇尔对他的不加掩饰的恶意。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大春天的冷汗直冒,手脚冰凉,这个社会怎么了,到处充满着对他这样的可怜的变色龙的压迫,他的眼泪差点就不争气地流出来了(好在富歇的眼眶大,容量高),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富歇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向着讲台走了过去,对主持说道:“我是公民约瑟夫·富歇,马赛地区特派员,受命回巴黎向‘救国委员会’汇报工作。但我想,在这里将这些事情说一说,也许更好。” 富歇的行为是一个挑战,命令他回巴黎的不是国民议会,而是“救国委员会”,需要他汇报工作的也不是国民议会,而是“救国委员会”。但是他不去向“救国委员会”作报告,而是直接要求在理论上是“救国委员会”的上级机构的国民议会汇报,这就是越级上报,就是对“救国委员会”,就是对罗伯斯庇尔的挑战。 富歇注视着主持者,主持者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向着坐席那边望了一眼——也许,他是在看罗伯斯庇尔吧。然后他就对富歇说:“好吧,公民富歇,你可以上台来讲话。” 富歇走上讲台,习惯性的扫视了一眼全场,他注意到,罗伯斯庇尔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就像汤姆望着已经被抓到爪子中的杰瑞。 富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他的演讲。 富歇的演讲内容丰富,情感真挚,花了不少的时间。不过如果要归结一下,其实也相对简单,那就是:我为雅各宾流过血,我为雅各宾立过功,我还想继续为雅各宾做狗,你们不能这样…… 大会寂静的谛听着,没有人鼓掌,没有吹口哨,更没有人拿出皮鞋来在桌子上面敲打,只有富歇一个人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便如在空荡荡的陵园中回荡一样。 最后,富歇的演讲结束了,下面依旧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剩下在这里的都只是土偶木梗而已。 富歇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走下讲台的,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在恐惧中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的这次反抗输得一败涂地。国民议会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国民议会了,那时候勇气都已经在一系列的变故中消磨光了。 自从刽子手如同波苔菲莫斯(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他曾经闯入奥德修斯的队伍中,抓走他的同伴吃掉)一样闯进他们当中,将他们中的一部分抓去喂了断头台之后,国民议会中剩下的那些人就已经日益消沉,几乎要变成提线木偶了。 这时候,罗伯斯庇尔站了起来。富歇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知道,罗伯斯庇尔如果发言说自己是叛徒,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所有的议员都会鼓掌欢呼的,接着就会有人提议,将逮捕叛徒富歇,交给革命法庭审判,然后……这一套流程,富歇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关于富歇公民的报告,我建议国民议会,将这件事情交给‘救国委员会’来加以处理。”罗伯斯庇尔说。 这句话完全出乎了富歇的预料,罗伯斯庇尔完全可以直接要求国民议会宣布他是叛徒,逮捕他。只要罗伯斯庇尔这样说,现在还剩下的那些议员们都会举手赞同的。但是罗伯斯庇尔却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 罗伯斯庇尔的建议立刻得到了所有议员的支持,事情就这样成了。富歇像一条在渔网中蹦跳的鱼,他奋力的一跳,想要逃向蓝色的天空,但最终还是无力的落入了依旧围着他的大网中。 富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国民议会,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不过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慌乱无济于事,如果他还想要保住自己的脑袋,就不能不先冷静下来。 富歇不是丹东或者德穆兰那样带着些艺术气息,愿意平静地面对死亡的人。他决定,无论如何,他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于是富歇又想起了罗伯斯庇尔今天的举动。他开始琢磨罗伯斯庇尔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他得出了这样的两个猜测。 第一,罗伯斯庇尔的确想要他的命,但是他不想直接就这样砍了他,而是想要像猫玩老鼠那样,欣赏他的恐惧和绝望,然后在玩腻了之后,再一下子咬断他的脖子。 第二,罗伯斯庇尔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地臣服于自己,向他投降,向他忏悔。然后再给他老老实实地当一条狗。 富歇觉得,第一种可能更大一些,至少,以他对罗伯斯庇尔的了解,就应该是如此。但是第二种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富歇觉得,自己作为一条狗,还是很有用,很有价值的。 富歇是一个非常具有行动力的人,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便毫不迟疑地将它付诸实施。富歇立刻打起精神,离开了自己的住处,前往罗伯斯庇尔在在圣奥诺雷街的住处。这位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加尔文(宗教改革时期新教加尔文宗的领袖,他曾经烧死反对自己的教义的赛尔维特)为了显示自己的清贫和德行,他在这条街上,租了一个小小的阁楼居住。 富歇这天晚上和罗伯斯庇尔究竟谈了些什么不为人知,因为此后,富歇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不过我们可以从其他类似的人的遭遇中猜测富歇遇到了什么。 巴拉斯也曾到那里去向罗伯斯庇尔认错求饶。在楼下,他首先遇到了房东的刁难。这个房东是罗伯斯庇尔的虔诚的信徒。巴拉斯被他搜身检查,因为他怀疑巴拉斯可能是刺客。 接着巴拉斯沿着木梯爬上阁楼,在一个狭窄的,挂着罗伯斯庇尔自己的画像的房间里,他见到了罗伯斯庇尔。而罗伯斯庇尔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没有给他,就让他站在那里说话。 富歇那时候一定和巴拉斯一样向罗伯斯庇尔低声下气的认错,留着眼泪,拉着他的裤脚请求他的原谅。而罗伯斯庇尔多半也像当时他对待巴拉斯那样,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惟一的区别只是,巴拉斯得到了原谅,而富歇却没有。 富歇从圣奥诺雷街离开的时候,因为恐惧和愤怒,忍不住的浑身发抖。他知道,罗伯斯庇尔是一定要砍下他的脑袋了。他现在还能怎么样呢?也许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敲他的门,打开门,他就会看到几个国民自卫军的士兵,一个带队的军官对他说:“约瑟夫·富歇,你因为妄图颠覆共和政府,复辟封建制度而被捕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难道还能说:“对不起,你们弄错了,约瑟夫·富歇住在隔壁。”然后趁机逃走?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法国国内,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杀了那么多的贵族,离开了法国,那些流亡者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一旦逃走,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在圣奥诺雷街黑暗而冰冷的街道上,富歇的脚步却渐渐得变得坚定了起来:他不能等死,也不能逃走,他只有一个选择,一个办法,那就是赶在罗伯斯庇尔砍掉自己的脑袋之前,先砍掉罗伯斯庇尔的脑袋! 第一百二十四章,富歇的绝地反击 富歇连夜去拜访了卡诺,在卡诺鄙夷的目光中,他面不改色的指出,他这次回到巴黎之后,发现巴黎引以为豪的自由和民主都出现了巨大的退步。他认为这种情况极不正常,而且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卡诺并不喜欢富歇,他虽然不像罗伯斯庇尔那样有着太过严重的道德洁癖,但是对于变幻无常的富歇却也发自内心的不喜欢。但他同时也知道,富歇说的并没有错。但是他还是这样对富歇说:“你说的虽然有一些道理,但是你现在才出现,已经太晚了。军队、警察、救国委员会、公安委员会、国民议会和雅各宾俱乐部全都听命于他,每个人都怕他,很多议员甚至害怕得晚上不敢在自己家里睡觉……他如今的力量不是我们动摇得了的了。” “不,卡诺将军,我并不这样看。”富歇说道。他是徒步走到卡诺这里来的,在这一路上,他已经细细地分析过了局面,努力地在漫天的乌云中找到了一丝缝隙,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这道缝隙指出来让别人看到,并且鼓动别人和他一起想办法将这道缝隙弄大一点,好让阳光能透得过来。 “您说得对,罗伯斯庇尔控制住了巨大的力量,他用断头台,更准确的说,使用恐惧,钳制住了所有的人。这种恐惧是一种可怕的毒素,它使得每一个人都在他的铁腕面前瑟瑟发抖,无论是的将军,还是法官,是议员,还是两委员会的其他成员。都被这毒素弄成了他的提线木偶。每一个人都在害怕,明天一早,会不会就无缘无故地被推上断头台。所以每一个人都对它唯命是从。”说到这里,富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卡诺将军,您是科学家,您知道牛顿爵士的三定律。一个力量,施加在任何事物上,都不可能没有反作用力。恐怖也是一种力量,它也有自己的反作用力!” “那么,这反作用力在哪里呢?”卡诺问道。 “您刚才说,在巴黎很多议员,很多有影响的人,晚上都不敢回自己家里睡觉,而只敢在外面找个地方睡觉。因为他们害怕,如果他们睡在自己的床上,天亮的时候,他们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盖着‘救国委员会’或者是‘公安委员会’的鲜红的印章的逮捕令!恐惧带来服从,但是恐惧也带来仇恨!” 说到这里富歇停了下来,他望着卡诺,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一个人连续几个月,甚至更久,让你生活在无边的恐惧之中,然你夜不能寐,让你的精神衰弱,让你的意志被摧毁,让你活得就像行尸走肉那样,这样的人,难道不会被你仇恨吗?难道你还会原谅他吗?那些每天都不敢睡在自己的床上的人,难道不会都对罗伯斯庇尔充满了仇恨吗? 况且,罗伯斯庇尔真的很强大吗?如果他的盟友们还都在,那么他的确很强大。但是,他杀了埃贝尔——我知道将军您对埃贝尔的很多主张有看法——但是正是埃贝尔,保证了最底层的无套裤汉对他的支持。如果在几个月前,有人想要推翻他,那他只要振臂一呼,整个巴黎的无套裤汉都会站出来响应他。他们会把国民议会包围起来,用大炮迫使他们屈服。但是如今,无套裤汉们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吃了苦,有了些怨言,他因为无能,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就采用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方式来对付埃贝尔,对付无套裤汉。如今,无套裤汉们不将他视为背叛自己的叛徒,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愿意为他抛头洒血? 如果丹东还在,还和他是朋友,那他也足以安抚国民议会,将对恐惧的仇恨全都推给埃贝尔他们,但是……他亲手掐灭了另外一些人的一切希望。现在,罗伯斯庇尔已经是一个泥足巨人了,只要我们一起来反抗他,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只要我们能让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在痛恨他,那他的末日就到了!” “可是你怎么让大家都知道呢?如果你想要直接在议会中呼吁,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必须给我一个证明,让我相信你确实有做到这一点的可能。”卡诺说。 “将军,”富歇望着卡诺的眼睛,缓缓地道,“我受命回巴黎来,向救国委员会述职。而再过几天,雅各宾俱乐部就将进行新一届的主席选举,这次选举依照惯例是无记名的。如果您能帮助我,将我向救国委员会述职的时间拖后一些,拖到雅各宾俱乐部的选举之后,我就能给你一个证明。” “很好,我期待着你的证明。”卡诺这样说道。 富歇知道自己今晚在卡诺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向卡诺告辞。临走的时候,卡诺突然道:“富歇公民,您最好每天都换一个睡觉的地方。” 卡诺找了一些技术性的理由,要求将富歇的述职推迟。 罗伯斯庇尔对此并没有反对。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罗伯斯庇尔对于富歇这样的德行败坏的变色龙,一向非常鄙视,这使得他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尽可能无视富歇的优点。这样一来富歇在他的眼中,就成了一个无足重轻的小人物而已。这样的家伙,罗伯斯庇尔认为,他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头来。 即使公安委员会的人向他报告,富歇这些天行踪诡秘,也没有引起他太多的警觉。他只是将这视为富歇在试图准备逃跑,并把这当做一出闹剧来欣赏。 但是富歇并不是在规划逃亡,他也根本就没想过要逃亡!富歇不断地更换住处,不断地改变打扮,装成工人、商人,扮作老人、女人。将那些跟踪他的公安委员会的密探甩在一边,然后一个一个的去拜会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说服他们,在主席选举的投票中,将票投给自己。 “投票是无记名的,谁都不知道这一票是谁投的。罗伯斯庇尔的怒火和打击都只可能只对我,但是你却可以借此看出,到底有多少人和你有同样的心意。为此,难道不值得试一试吗?” 很多人都听到了富歇的这一句令他们怦然心动的话语。 几天之后,雅各宾俱乐部依照规定,进行了新一届的主席选举。罗伯斯庇尔亲自到场,然后他意外的发现,富歇居然也来参加会议了。这个时候,富歇还没有被捕,还是雅各宾俱乐部的一员,他当然有与会的资格。 投票开始了,会员们都在选票上写下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将选票投入到选票箱中。这一整套东西还是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制定并完善的呢。 在所有人都完成投票之后,一个会员将投票箱举起来,猛烈地摇晃了一阵子,以便将里面的选票的次序弄乱。接着便在大家的眼前打开了投票箱。唱票开始了。 “约瑟夫·富歇。” “约瑟夫·富歇。” “约瑟夫·富歇。” …… 一连在念出了十来个“约瑟夫·富歇”之后,才总算有了一个“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 大家都又是惊惶,又是兴奋的相互张望。而罗伯斯庇尔则脸色铁青,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小看了富歇这条变色龙,这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根基已经被掏空了,并因此第一次感到了战栗和恐惧。 最终的投票结果出来了,富歇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罗伯斯庇尔,成为了雅各宾俱乐部的新一任的主席。投票支持罗伯斯庇尔的人连一成都不到! 如果就连雅各宾俱乐部这样的,被视为是罗伯斯庇尔的核心地盘的地方,都有着这么多的,对罗伯斯庇尔暗中不满的人存在。如果罗伯斯庇尔在事实上连雅各宾俱乐部都无法完全掌握,那么他又怎么能继续压倒一切? 在今晚的投票之后,罗伯斯庇尔和整个雅各宾俱乐部之间,就会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这道裂痕叫做互不相信。而这就是富歇拿给卡诺看的证明。 富歇在获胜后并没有在俱乐部呆太久,他在发表了非常简短的讲话后,就离开了俱乐部,消失在巴黎夜晚黑沉沉的街道中。 富歇在这个晚上的胜利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在看到他给出的这个证明之后,在“救国委员会”最近一直都不再吭声的卡诺突然又高调了起来,他公开的带头反对罗伯斯庇尔的一些政策,一开始是反对军事上的一些政策,到后来更是反对他的很多政治措施。 有了卡诺带的这个头,原先的一些一向唯罗伯斯庇尔马首是瞻的委员们也突然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罗伯斯庇尔的好几个提案都接连的被否决了。如今在“救国委员会”中,只有圣茹斯特和库东还坚决的站在罗伯斯庇尔这边。但是这个数量已经不足以在委员会中通过他们希望通过的任何决议了。罗伯斯庇尔对整个局面的控制似乎真的露出了巨大的漏洞。 第一百二十五章,罗伯斯庇尔的反击 这一连串的打击似乎让罗伯斯庇尔昏了头,为了对“救国委员会”对他的违逆表示抗议,他居然称病不再参加“救国委员会”的会议,而他的重要支持者,圣茹斯特却又一次因为反法同盟的军队在北部集结,并有向法国发起攻击的趋势而被派往北方督军。这样一来,在“救国委员会”中,忠诚于罗伯斯庇尔的人就只剩下了库东。在很多人看来,这完全是是罗伯斯庇尔在发疯,他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但是,真正了解罗伯斯庇尔的人却知道,这个人绝不对轻易屈服。他肯定在策划着可怕的反击。 罗伯斯庇尔并没有生病,大家都注意到,在白天的时候,他笑嘻嘻地出没在各个贫民区,和那些穷人们谈笑,询问,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和他们拉家常。到了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小阁楼中,书写一些东西,然后让人将信件寄给某个人,或者接见一些偷偷前来拜访他的人。 本来富歇应该死死地盯住罗伯斯庇尔,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这样,他肯定能提前发现一点端倪。并且看破罗伯斯庇尔的谋划。但是,就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富歇的家中却出问题了。 富歇的只有六岁的女儿病了,而且可能是肺炎。 在这个时代,肺炎是极为可怕的杀手,它夺走的生命,甚至要远远的超过罗伯斯庇尔的断头台。 无论后世的人,对变色龙富歇加以何种讽刺和批判——比如茨威格就曾经将富歇形容为“一个没有血泪和心肝的人”,但即使是茨威格也承认,富歇对于妻子而言是一个好丈夫,对于孩子们而言也是一个好爸爸。 富歇一辈子忠于自己的妻子,虽然他的妻子只是一个“贫穷、卑微、不美、矮小”的平民妹子。在他飞黄腾达之后,许多像他那样有地位的人,往往会拥有数不清的情妇。他们甚至会在彼此之间交换情妇,就像后来的保罗·巴拉斯。但是长期身居高位的富歇却从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事情。 富歇也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孩子隔离在各种政治风暴后面,不让这些东西碰到他们。他在外面阴沉而威严,在工作的时候,你从来看不到富歇的脸上有任何笑容。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无数的人胆战心惊,让无数的人因为猜测他这个眼神里面可能的意思而夜不能寐。 但是,即使是在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刻,只要一回到家里,那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的扑克脸立刻就冰消雪化,并且在一瞬间,就绽放出世界上最温暖的的笑容。 他会把孩子们抱在怀里,用满是胡子的脸去蹭他们的小脸,好让他们因为痒痒而咯咯咯地笑起来;他会叫他们“小乖乖”,“小心肝”,陪他们玩各种最幼稚的游戏,并乐此不疲。他从不在家中,对家人提到外面的事情。但只要一踏出家门,他又立刻变回了那个阴险狠毒,变幻无常的可怕的秘密警察头子。 女儿的病,干扰了富歇,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能放松;他的知识告诉他,肺炎有可能传染,他应该离她远一点;但情感和知识也告诉他,他的女儿活不了多久了,也许很快,他就要为她准备一口小棺材了。 “也许不会有太急剧的变化吧。”富歇对自己说。他知道,这其实是在自我欺骗,但是,在他这一辈子中,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容忍了自己的这种不理性的行为。 富歇将相关的事情更多的交给了别人,将自己的时间挤出来,好陪伴不久就要离开人世的女儿。为了避免传染,他将妻子和其他的孩子赶到一边,自己独自照料女儿。而接替他的人,在能力上却难以望其项背,因此罗伯斯庇尔的这些举动没能引起他们的警惕。 在这段时间里,罗伯斯庇尔约见了雅各宾俱乐部中不少的人,他告诉他们,如果自己垮台,那些以前被雅各宾压迫着的力量,那些人和斐扬派、布里索派乃至是丹东派的人都会反扑过来。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他们还会放过如今雅各宾俱乐部中的那些人吗? “鲜血已经流出,头颅已经滚落,仇恨已经深种,你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鲜血,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改换门庭?如果我失败了,过去他们的命运,就一定会在你们身上重现!” 这句可怕的话吓住了那些人,他们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向罗伯斯庇尔忏悔,同时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条叫做富歇的,诱惑他们犯罪的毒蛇。 几天之后,在雅各宾俱乐部的又一次聚会中,前任主席罗伯斯庇尔突然出现在聚会中。接着一位会员向大家表示,他要向大家揭发一条毒蛇,希望大家能认清这条毒蛇的真面目。 这条毒蛇的名字自然是叫做“约瑟夫·富歇”,这个人罗织了一大堆的子虚乌有的罪名,指责富歇,包括富歇和一大堆男人女人一起开无遮大会,包括富歇生了一大堆的私生子,包括富歇和他的私生女儿的不能不说的故事——也不想想富歇就算有私生女儿,考虑到富歇的年龄,那个女儿才能有多点大。 惊愕的富歇还没来得及反驳,罗伯斯庇尔就跟着发言。他表示,像富歇这样的渣渣,居然混入了雅各宾俱乐部,这真是雅各宾俱乐部的耻辱,他建议大家立刻投票,将这个道德败坏的伪君子、毒蛇从雅各宾俱乐部开除出去。 于是雅各宾俱乐部立刻就进行了投票,投票的结果是,罗伯斯庇尔一派以压倒优势,将现任主席,约瑟夫·富歇从俱乐部中开除了出去。 这真是雷霆般的一击。富歇在此前的谋划中获得的优势,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完全输了出去。原本远离了他的断头台,似乎又离他不远了。考虑到罗伯斯庇尔在砍掉德穆兰的脑袋之前一天,还砍掉了德穆兰的妻子的脑袋,而罗伯斯庇尔还是德穆兰和他妻子结婚的时候的证婚人,以及他们的女儿的教父。富歇不敢想象,如果他被推上了断头台,他的妻子,他的那几个孩子,都会有什么结果。 在重新赢得了对雅各宾俱乐部的控制之后,那些原本看到罗伯斯庇尔似乎失势了,就有了“主见”的委员们,又一个一个的去拜访罗伯斯庇尔,向他忏悔,请求他原谅。 甚至有人干脆提出,罗伯斯庇尔德配天地,威镇寰宇,古今无比,应该进位为狄克推多(古罗马共和国时期非常任长官,又译为毒菜官。当国家处于紧急状态时,经元老院提名,由执政官担任,毒菜官手中的权力超越并且凌驾于一切之上,这一切包括行政、军事、立法、司法、文教等一切大权。),以确保法兰西的民主和自由。当然,这样的建议被罗伯斯庇尔拒绝了。但是就当时来说,罗伯斯庇尔几乎就是一位狄克推多。 富歇如今又一次回到了过去的生活中,虽然在此之前,他的述职已经被“救国委员会”通过了,(那时候罗伯斯庇尔在装病)但是被雅各宾俱乐部开除之后,他的处境又一次危险了起来。他如今再也没办法在家中陪伴垂死的女儿了,就在他东躲西藏的时候,他六岁的女儿因为肺炎死掉了。当这个孩子被装进棺材埋葬的时候,他的父亲并不在她身边。 富歇从没有真正像现在这样痛恨一个人,在此前和此后,他都砍掉过不知道多少脑袋,但是那他来说只是例行公事,他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仇恨。但如今,他有了他这一生中,唯一的,真正的仇人。 罗伯斯庇尔并没有因为目前的胜利就停止对那些“叛徒”的追击。他也清楚的意识到了,有多少人仇恨自己;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根基并不稳定。他不相信任何其他的人了,包括哪些跪在他脚边,流着眼泪向他忏悔的人——无论是雅各宾俱乐部的,或者是“救国委员会”里面的。他知道,如果自己露出了任何破绽,这些人就肯定会再一次背叛他——一个人只要当过一次叛徒,就不能指望他不会第二次当叛徒! 所以,罗伯斯庇尔需要一个真正靠得住的基础盘。如今,罗伯斯庇尔觉得,唯一可能成为他的基础盘的,就只有那些无套裤汉了。 于是,罗伯斯庇尔控制国民议会,不断地通过更为极端的,对无套裤汉更有利的法令。他严格的限制价格,不惜破坏整个经济的运行,有些法令甚至就连当初的埃贝尔也未必提得出来。 这些法令,从经济上来说,往往是涸泽而渔的,而且对于所有的“体面人”的利益都是非常有害的。罗伯斯庇尔也知道,他的这些措施,只会让国民议会中,甚至是雅各宾俱乐部中的那些人越发的仇恨他。但是这些人已经是靠不住了的,那么即使他再顾及那些人,难道那些人就会忠于他了吗?他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无套裤汉们是不是因此就真的信任他了,他们就真的忘了当初他是如何砍掉了代表无套裤汉的埃贝尔等人的脑袋的事情了吗? “你们背叛过罗伯斯庇尔一次了,罗伯斯庇尔绝不会再相信你们,否则,他就不会这样去讨好那些无套裤汉。他之所以还没有砍掉你们的脑袋,那是因为他还不确定无套裤汉是不是真的像从前那样继续站在他的一边了。但我要告诉你,人是健忘的,尤其是在受到了物质收买的时候。无套裤汉只要站到了他的那边,你、,还有你们就一定会走上丹东他们的老路!”面对着议员保罗·巴拉斯,富歇这样说道。 “但是,大家都太过恐惧,不敢有所举动。”巴拉斯回答道。 “那么,我们就想办法让他们更恐惧一点,这种恐惧,最终一定会让人们行动起来的。”富歇低声说,同时露出了豺狼一样的恶狠狠的微笑,“巴拉斯先生,你的手上有没有非常可靠,就像夏绿蒂·科黛那样的人?” “你想要刺杀罗伯斯庇尔?”巴拉斯悚然道。 “不,我并不想采用这样的办法,这样的办法即使能成功,带来的后果太不可预测。”富歇摇了摇头。当初科黛刺杀了马拉,却并不能阻止恐怖统治的出现。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行为为雅各宾增加了一个烈士,还让雅各宾派的统治更为稳固了。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巴拉斯问道。 “找一个人,刺杀库东。刺杀必须在人多的地方进行,行动必须失败,这个失败的人必须自杀。”富歇说道。 巴拉斯沉默了,当富歇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自然就明白了富歇所有的意思。刺杀没有成功,所以不至于引发暴风骤雨般的反应,但是刺杀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旦行刺不成,刺客立刻果断地自杀,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调查。只要一调查,从无套裤汉到国会议员就会人人自危,到时候就会有很多的空隙可以钻了。 在这个时候,只需要过去对人家说一句“公安委员会已经在调查你了,下一批被逮捕的人的名单中就有你”,就足以让很多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去和罗伯斯庇尔拼命了。 “你可以去找一下塔利安,他或许认得这样的人。”巴拉斯说。 塔利安出身底层,就出身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无套裤汉。他原本是埃贝尔一派的人,在罗伯斯庇尔清洗埃贝尔一派的时候,他正在波尔多地区担任特派员。 埃贝尔等人被杀之后,他被召回。罗伯斯庇尔指责他在波尔多滥杀无辜,贪污公款,并将他开除出雅各宾俱乐部。如果没有其他的变化,他的下一步肯定是要上断头台了。但在这个时候,富歇却当选了雅各宾俱乐部主席,打乱了罗伯斯庇尔的节奏,于是塔利安便幸存了下来。 塔利安在革命前和一些底层的犯罪团伙有来往,他又是埃贝尔的心腹,肯定能找到忠于埃贝尔,对罗伯斯庇尔等人恨之入骨的人。这种事情找他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颗黑心,两种准备 就在巴黎的斗争已经要进入白热化的阶段的时候,在土伦,约瑟夫刚刚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带着妈妈和所有的弟弟妹妹一起去马尔格雷夫堡垒钓鱼,以庆祝全家团聚——前几天,拿破仑刚刚派人从巴黎把路易接了过来。 上次惩处了吕西安之后,约瑟夫对自己在兄弟们中的威望颇为满意。但是他也敏锐地感觉得,兄弟姐妹们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远了一点。 这是很容易出现的情况,正所谓“可爱者不必可敬,可畏者不复可亲,非致之难,兼之实难也”。但如果做兄长的,在兄弟们眼里却只是“可敬可畏”,那未来就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嫌隙。所以为了重建自己在大家心中“可爱可亲”的形象,约瑟夫便抽空安排了这次活动。 当然,依着约瑟夫的习惯,这种事情,当然免不了是要假公济私一下的。所以这次活动,虽然读作家庭聚会,但在很多地方,却要写成“技术试验”,以便报销一些可以报销的费用。 当然,实验的内容自然不能写成钓鱼和烤鱼,而必须写成“高速通讯船在低速状态下的航行状态,及强化海上自持能力的相关实验”。 看到这个实验的名称,我们就知道,这次家庭聚会将在新建成的这条不过百来吨的小船上进行。这条同样被漆成了灰蓝色的小船,因为有两个船体,所以远远地看上去,格外的短,但事实上,两个船体,加上船体之间的空隙上还铺了甲板,所以至少甲板空间倒是相当的宽敞。如果从高处俯视,这条船方方正正的甲板,倒是有一点木筏的感觉。 但是这条船可比木筏贵多了。甚至比更大的“黑珍珠”都贵。。 比如说连接水面下面的两个大浮筒,并支撑整个船身的结构件,为了保证坚固和耐海水腐蚀,就全都是用青铜铸造的。开模、铸造,都花了不少钱。而浮筒呢,每个浮筒都是用三根合抱粗的轻木制成的。轻木是世界上最轻的木材,比通常我们用来做开水瓶塞的软木塞的密度还要小一半,而且木质均衡,耐腐蚀性也很好。能提供相当大的浮力。 轻木本身并不珍贵,但是这东西是南美的产物,法国人手中,并没有什么存货。所以只能靠走私从西班牙人那里走私进来。而即使是西班牙人那里,一般也只有锯成了木板的轻木板材什么的,完成的合抱粗的,而且干燥好了的轻木也很难找。结果黑心的走私商人硬是把轻木卖出了巴西红木的价钱。然后再用铜皮包上一层,以减少阻力,这又增加了成本, 还有船板呀什么的,约瑟夫也是能用多好的,就用多好的,哪怕只能带来性能的稍许提升。约瑟夫并不在乎这条船的成本,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 一家人上了船,小船张开了风帆,速度快得就像箭一样。 “这船能跑多快?”拿破仑问道。 “十五节以上。”约瑟夫回答道,“比现在任何其他船只都要快。在海上,就没有什么船能追的上我们。而且这条船的操控也相对简单,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控制,甚至于,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控制它。另外,你注意到了吗?这条船虽然不大,但比很多大得多的船都要更稳定。” 两个人聊着聊着,船只就驶入了马尔格雷夫堡垒下面的海湾。吕西安自告奋勇的去帮忙收起了风帆,又看着水手下了锚。然后大家便拿出钓竿,开始钓鱼了。嗯,这就是所谓的“强化海上自持能力的相关实验”。 拿破仑的心思并不在钓鱼上,他胡乱的将一小截沙丁鱼穿在钓钩上,然后将鱼饵抛到海中,便向约瑟夫道:“约瑟夫,最近巴黎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巴黎那边的情况的确不太对劲,就他们现在得到的消息,罗伯斯庇尔先是联合丹东,把激愤派的埃贝尔他们杀了个光;接着又转过头来把丹东他们杀了个光。接着又搞起了一大堆极端的经济政策,一些举动甚至比埃贝尔他们还要极端。 “是不对劲。”约瑟夫说,“从理论上来说,我们的那位‘不可腐蚀者’已经快要走向毁灭了吧。拿破仑,你知道,有一句话,说是‘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狂?” “为什么?”拿破仑问道。 “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约瑟夫微笑着道,“他杀了埃贝尔,失去了无套裤汉的支持,他又杀了丹东,失去了商人和工厂主的支持,如今,他只能依靠恐怖本身来维持自己的统治。所以他不得不疯狂,因为他现在到处都是敌人,都出都是仇恨他的眼睛,如果他露出哪怕一点点的软弱的样子,那些人就会冲上来,把他撕得粉碎。以他现在的疯狂,他活不长;但如果他现在不疯狂,那他连今天都未必活得过。” “那你为什么不回巴黎去?这个时候回去,会有巨大的政治利益。”拿破仑问道。 不过不等约瑟夫回答,他便自己笑了:“啊,约瑟夫,我忘了,你不是我。要是我,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回去。你嘛……你根本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约瑟夫摇摇头道,“这不是冒不冒风险的问题,而是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的问题。拿破仑,首先,我们必须承认,罗伯斯庇尔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拿破仑没有做声。 “厉害的家伙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手中的资源,哪怕是极为有限的资源来创造奇迹。”约瑟夫继续说,“罗伯斯庇尔现在发疯,是为了什么?他能调动的经济资源是不足以支持他的政策的。他现在这样做是急于收买底层,但是他的政策不可持续,也就是说他很快就会面对经济资源枯竭的问题。没有钱就是没有钱,就好像数学题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一样。他一定会在资金链断裂前进行大规模的冒险,并试图再掀起一场大清洗。如果他真的能成功,那么大清洗获得的资源又足以让他支撑一阵子了。所以这个时候去巴黎,风险非常大。” “那么收益小呢?”拿破仑问道。 “这还不明白?”约瑟夫扬了扬眉毛,“你这个时候去了巴黎,能成为在推翻他的事情上功劳最大的人吗?你有足够的资源来控制这个内忧外患的政府吗?你都没有。既然如此,你急着跑过去干哈?拿破仑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不需要站队。真正有力量的人从来不需要站队,因为他自己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队。如今那位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但是能代替他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呵呵……”拿破仑只是笑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态度却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就不要着急。”约瑟夫说,“这些人就算获胜了,肯定也驾驭不了如今的局面。我们只需要等待,等待法兰西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的时候。” “好吧。”拿破仑说,“那万一罗伯斯庇尔获胜了呢?” “万一?那先看你能不能控制得住军队。如果你像迪穆里埃一样无能,那我们就只能用这条船逃到新大陆去了。不过你放心,凭着你哥哥我,到了哪里,都会有饭吃的。” “呸!”拿破仑道。 这时候,约瑟夫身边的鱼竿上的的铃铛猛地响了起来。 “有鱼上钩了!”约瑟夫道。 …… 在巴黎,局面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在一天前,一个人用手枪袭击了库东,然而这个枪手的射术实在是不怎么样,他连开两枪都没能打中库东,而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向他围了过来,然后这人便吞下毒药自杀了。 这次不成功的行刺,却引起了一场掀然大波。首先,这个刺客的身份被确认了,他是过去埃贝尔的手下,而且他在向库东开枪的时候就高喊:“杀死暴君的走狗,为埃贝尔报仇!” 罗伯斯庇尔这些天来不断的努力,试图拉拢无套裤汉,但是这次刺杀,却又让看起来愈合了的伤口再次被撕开了。 罗伯斯庇尔意识到,如果追查这件事情,就会破坏他正在进行的,和无套裤汉们修复关系的努力。但是如果他不加追究,这显然又会让人感到他很虚弱,并因此,回鼓舞他的敌人,使得他们敢于团结起来和自己作对。因此他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处境中。不过,在深入的思考之后,罗伯斯庇尔决定,必须追查此事。 这一来是因为他如今的地位,完全依赖于人们对他的恐惧,或者说,“恐怖成了保护自己的手段,从而变成一种荒谬的东西”。(恩格斯语)任何削弱了恐怖的做法,都是在削弱他的地位。 二来,他也意识到,如果不能消灭那些残余的埃贝尔分子,他的拉拢无套裤汉的打算就很难成功。 同时,直线下降的物资储备数量也开始给他敲响了警钟,为了讨好无套裤汉,原先涨起来了的食品价格又被重新强制压了下去,在面粉中掺杂白垩、滑石粉以及木屑的行为也被制止了。向中立国出售粮食以换取一些必要物资的行为也被中止,但是巴黎的粮食库存还是在迅速下降。 但另一方面,从其他地区送往巴黎的粮食却在迅速的减少。中央的一些列变故使得他们对外省的控制力下降了,再加上一些人有意的消极怠工,更加剧了这个问题。所以如今巴黎的粮食也难以再继续支持罗伯斯庇尔的政策了。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罗伯斯庇尔大可向其他省份派出特派员,去打击消极怠工行为,并且监督粮食的征召工作。但是此时,他却无法这样做了。因为在这时候,他还能信任的人已经非常有限了。将这些人派出去,就会降低他对巴黎的局势的控制。 但是,他也知道,放任这样的现象继续,就只能导致他的灭亡。局势如此,他也不得不进行冒险的行动了。 六月初,在罗伯斯庇尔的安排下,库东向国民议会提交了一份名为《惩办革命敌人法案》所谓文件。这份法案对革命法庭的审判流程进行了进一步的简化,取消了辩护人,并且规定,法庭做出判决,不再需要人证物证,法庭可以采用自由心证的方式,只需要从常理推断就可以给犯人判刑。同时,刑罚也被加以简化,革命法庭将只做出两种判决:无罪释放或者死刑。 国民议会战战兢兢的服从了罗伯斯庇尔的意志,通过了这个法案。就连如今在罗伯斯庇尔面前最为桀骜的卡诺,也没有反对这个明显的不合道理的法案。因为富歇已经给他提前打过招呼了,那就是:“如今大家都期待着的时刻就要到了。” 这个法案一公布,立刻就引起了一片紧张,整个国民议会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知道,罗伯斯庇尔又在准备一次大清洗,而且,所有的人都能从这个杀气腾腾的法案中看出,这一次罗伯斯庇尔要砍掉的脑袋数量恐怕要远远多于前几次。 而且这个法案,在罗伯斯庇尔自己的队伍中,都引发了争议。为了这个法案,圣茹斯特第一次和罗伯斯庇尔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据说罗伯斯庇尔在这次争吵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对自己的房东说出了“除了你们,我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这样的话。 《惩办革命敌人法案》当然不是用来玩的。罗伯斯庇尔必须赶在巴黎的粮食供给完全垮掉之前,消灭掉一切可能反对他的敌人。于是断头台开始疯狂的运转,平均每天都要砍掉十八到二十个人的脑袋。 这些脑袋中,有商人,又小作坊主,甚至还包括不少的底层——因为他们被怀疑和刺杀行动有关。 在这些天里,富歇也没有闲着。他乔装改扮,不断地和那些议员们接触,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就在下一批名单当中!”有时候,他甚至是故意地冒险露出一些痕迹,好让罗伯斯庇尔的人能知道他可能去见了谁。 各种信息慢慢地汇总到了罗伯斯庇尔手中,富歇的身影在那些线索中若隐如现。罗伯斯庇尔决定,明天一早,就到议会去,迫使他们宣布逮捕富歇,并将他送上断头台。 第一百二十七章,变天 花了一晚上,罗伯斯庇尔准备好了发言稿,将富歇,以及和富歇有秘密来往的十多个议员的名字写在了发言稿上。这些人,就是明天一早就要被剥夺议员身份,并被推上断头台的人。 准备好了这一切,罗伯斯庇尔便上床休息了。他这些天因为焦虑以及和自己人的争吵,身体不是太好,有时候咳嗽得厉害。罗伯斯庇尔找了几位可靠的医生看了看病,他们都表示罗伯斯庇尔的这个毛病是因为缺乏休息,如果能好好休息休息,再配合他们开出的药方,就肯定能好转。但是罗伯斯庇尔在这个时候怎么能休息呢?好在,明天就是最关键的决战了。过了明天,说不定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同样也是在这个夜晚,富歇正一家一家的去拜访那些议员,和他秘密有来往的议员绝不是十多个,而是除了罗伯斯庇尔和他的几个最忠实的追随者之外的几乎所有的议员。在这些天里,他告诉他们,“牧月法令”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告诉他们,在这一个多月里,罗伯斯庇尔砍掉的人头比过去一年都多,这样轮下去,要砍到他们这里也用不了多久;告诉他们,巴黎的粮食供给根本就支持不了如今的经济政策,除非砍了他们,没收了他们的财产,否则巴黎就会在不久后破产。 每一个议员,都心惊胆战地听着富歇的话,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都是久经风雨的老政客了,他们当然知道富歇说的“你就在下一张名单上”,多半是在吓唬人;但正因为他们经验丰富,所以他们也知道,“巴黎的粮食供应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是真的;他们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砍掉一批人的脑袋,然后没收他们的资产,在如今,几乎是罗伯斯庇尔要度过危机唯一可能的手段了。 而且他们还知道,如今巴黎和外省的隔阂有多大,巴黎的粮食短缺有多严重——前者决定了粮食的匮乏不是短期现象,后者则意味着必须被砍下的人头绝对会非常多。 也许自己的确并不在富歇所说的“下一张名单”上,但是只要还有理性,他就一定知道,自己在某一张名单上的几率会有多高。 “马上就会是最后的决战!”在和每一个议员告别的时候,富歇都会用这句话作为告别语。 第二天一早,罗伯斯庇尔在圣茹斯特的陪同下,来到了国民议会。 罗伯斯庇尔首先向主席申请发言,这个申请自然获得了批准。罗伯斯庇尔便走上了讲台。他依旧穿着一件天蓝色的上衣,陪着白色的长筒袜,手里拿着一大卷纸——那是他的演讲稿。 罗伯斯庇尔在讲台上站定了,他拿起那一大卷纸,就像罗马的法官拿起了***(此处为本义,指的是罗马法官的仪仗之一。形态为中间插着一把斧头的束棒)。 他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议员,大家都在胆怯地躲闪着他的眼光。罗伯斯庇尔渐渐地展开了手中的那一卷纸,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纸上面,大家都知道,任何人的名字,只要出现在那张纸上,就等于得到了断头台的邀请。 罗伯斯庇尔注意到,富歇并不在场。富歇的口才并不算特别好,至少,和国民议会中的那些议员们一比,算不得好。他的才能更多的表现在各种秘密活动中,这种大庭广众的活动,富歇一向是尽可能的避免参加的。即使一定要参加,他也一定会躲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 罗伯斯庇尔开始发表演讲了,他的演讲相当的冗长,如果是与之无关的人,在那里听得恐怕要打瞌睡了。就好像他在最高主宰节(大革命时期搞出的所谓“理性教的节日”)上发表演讲的时候,一大堆听众都睡着了那样。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在听他说什么。罗伯斯庇尔谈到了国内外严峻的局势,谈到了现在有些革命的叛徒正在进行的阴谋,最后,他说,他已经掌握了一批共和国的叛徒的名单。这些祖国的叛徒,追随着一条可耻的毒蛇,正在做侵害共和国的勾当。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好让下面的那些议员们好好感受一下恐惧的味道。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罗伯斯庇尔的身上,但是罗伯斯庇尔却从这些眼光中看到了一些和以前不太一样的东西。那些目光中,除了恐惧,还有绝望和疯狂。 “那么,那条毒蛇是谁?”突然,有一个人用发抖的声音问道。这个人是布尔东·德·诺瓦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富歇曾经去拜访过他。 “对,那条毒蛇是谁?把名字说出来!”更多的人跟着喊道。 议员们的表现让罗伯斯庇尔突然意识到,有件事情自己估计弄错了,和富歇有所勾结的人不是十个二十个,而是几乎整个的国民议会。这个时候,他如果说出“富歇”这个名字,那就等于在宣布要同时将几乎所有的国会议员全部送上断头台。 理论上,国民议会才是最高的权力机构。他所有的权力,都源自于国民议会的授权。当然,如果巴黎公社还像埃贝尔和自己还是盟友的时候那样强大而坚定,那国民议会也真的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难道他还真的有力量把整个的国民议会全都送上断头台吗? 罗伯斯庇尔立刻就判断出了,此时他决不能说出富歇的名字,否则,整个的国民议会,几乎所有的议员,都会立刻站到自己的反面去。 “侦察还没有结束,我暂时还不能说出他的名字。”罗伯斯庇尔回答道。 “说出他的名字!”人们还是在喊。 “为什么要侦察?不是只需要有怀疑和推断就可以了吗?”塔利安高呼道,“不要回避了,罗伯斯庇尔,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富歇吗?”巴拉斯突然冷冷地开口道。 这声音就像是一阵从地狱中吹来的冷风,将所有的人的心都吹得冻结了起来。 “是富歇吗?”巴拉斯逼问道,“罗伯斯庇尔,告诉我们,是富歇吗!” “我说了,现在我还不能……”罗伯斯庇尔尽可能的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威风,但这时候,突然一口气接不上来,他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暴君,是丹东的血,噎住了你的喉咙!”人群中突然有人这样喊道。 到这个时候,议会中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和罗伯斯庇尔的决裂和决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圣茹斯特喊道:“请大家听我说……” 但是现在谁都不会再给他机会说话了,巴拉斯喊道:“打倒暴君!” 几乎所有的议员们便都跟着高喊:“打到暴君!” 圣茹斯特试图带着罗伯斯庇尔离开,但是大家拦住了他们。 “我指控!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犯下了背叛共和国,阴谋复辟封建制度的罪行!”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道。 “我们来表决吧!”巴拉斯冲上讲台,“大家举手表决,举手表决!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背叛了革命,试图复辟封建制度!” 一边喊,巴拉斯一边带头举起了手。 更多的手跟着举起来了,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面对着森林般的手臂,巴拉斯高喊道:“通过了!通过了!” “把他们关起来,关进监狱!”更多人喊道。 人们将在此前一刻,还被罗伯斯庇尔吓得魂不附体,但是一转眼之间,那令他们恐惧不已的人物,却一下子就变成了阶下囚,这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富歇是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才知道议会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一直悬在他头顶上的那个噩梦,也被关进了监狱,明天一早,革命法庭就将对他进行审判,然后将他推上断头台。 “在哪个监狱?”富歇问道。 “就是距离议会最近的昂多姆监狱。”将这消息告诉富歇的人回答道。 “不好!这个监狱的守备力量相当薄弱,罗伯斯庇尔的死党会……”富歇急忙道。 “那正好,我们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富歇回过头来,看到巴拉斯和卡诺正意气风发的走了过来。 就像他们预料的那样,罗伯斯庇尔的死党向监狱发起了袭击,将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救了出来,他们逃到巴黎公社所在的市政厅,向国民自卫军发出命令,要求他们前来捍卫革命。 但是,整个巴黎,只有两个区的国民自卫军响应了号召,来到了市政厅附近。相反更多的力量集中到了国民议会那边。罗伯斯庇尔只能指望更远一些的几个区的国民自卫军会响应自己的号召赶过来。 但是到了晚上十点钟左右,都还没有其他的任何军队赶来——显然,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援军了。于是就连原本集中在市政厅附近的国民自卫军都开始自行散去了。 十一点左右,国民议会的军队开始向市政厅发起围攻。此时还留在市政厅附近的国民自卫军一枪没开,一哄而散。甚至将装好了炮弹的大炮直接就丢在原地。而忠于国民议会的军队干脆就直接用这些大炮轰开了市政厅的大门。 罗伯斯庇尔试图自杀,但是他被一个士兵首先击中了手臂。导致他自己朝着自己脑袋射出的子弹打偏了,击中了自己的面部。他的脸被打得稀烂,但是却没有死。 第二天一早,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审判,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还有库东等二十多人便被人押送着,穿过路易十六、布里索、埃贝尔、丹东和德穆兰走过的那条道路,上了断头台。 第一百二十八章,吉吉国王们 罗伯斯庇尔丢掉了脑袋的消息传到土伦来的时候,约瑟夫刚刚完成了他的那条船的全部试验。这条船各方面的性能都很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今,它没用了。 消息是拿破仑亲自来通知他的。 “拿破仑,”约瑟夫道,“准备好了可以远行的马车了吗?” “什么都准备好了。”拿破仑回答道,“四轮马车,还有一队骑兵,我让勒克莱尔带着骑兵护送你。你现在就出发。” “好的。”约瑟夫道,“你等一下,我去取一点东西就走。” 约瑟夫走了进去,换了一件更便于旅行的衣服,提着一个大皮箱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拿破仑问道。 “一些实验数据。”约瑟夫说,“这东西你收好,很有用的。不要弄丢了,弄坏了,也不要让熊孩子们看到了。” “我知道,肯定不会让吕西安看的。”拿破仑说。 “知道都不要让他知道。”约瑟夫道,“另外,拿破仑,我刚才的意思你没全懂。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要看……” 约瑟夫急于赶回巴黎是有原因的。 首先,在巴黎,已经没有断头台大魔王了,约瑟夫觉得那里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存在了,那里甚至比土伦都安全了。毕竟土伦这边,还有一些乱党在活动呢。 当然,这只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要尽快赶回去,好接收目前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但是却是最有价值的一批财富——“军队技术研究所”中的工作人员。 约瑟夫知道,在罗伯斯庇尔之后的巴黎,肯定会有一段群魔乱舞的好时光。过去一直被大老虎罗伯斯庇尔压制着的吉吉国王们,一定会将巴黎弄得一团糟的。在这样的局面下,就算是卡诺,也未必就能保得住‘军队研究所’。及早赶回去,就能将最有价值的一批宝贝抢到手。 就像约瑟夫预料的那样,巴黎城中的那帮子吉吉国王果然在放开了乱搞。他们首先废除了一切限价措施,于是物价即刻就上了天。巴黎的老百姓当然是怨声载道,但是以巴拉斯为首的一批家伙们却借着这个机会,一个个的都发了财。尤其是巴拉斯,他作为推翻罗伯斯庇尔的斗争中,明面上最大的功臣,地位得到了大大的提升、靠着手中的权势,他迅速的发了大财。很快就成了一位百万富翁。 另一位大功臣塔利安也获得了“救国委员会”中的一个位置。虽然“救国委员会”的权势已经无法和罗伯斯庇尔的时代相比了,但是这个委员会,依旧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在这批胜利者当中,有两个起到了关键作用的,却反而倒了霉。 第一个倒霉的是富歇。在反对罗伯斯庇尔的斗争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起到的作用比富歇更为关键了。但是富歇是在幕后工作的,他的功劳最容易被无视掉。如今到了争夺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大家自然也都乐于将他的功劳无视掉。 如果仅仅只是功劳被无视掉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大家虽然忘了他在推翻罗伯斯庇尔的时候的功劳,却没有忘记他在当特派员的时候的“功劳”。而且他们又想起了富歇在国民议会的那次“我为雅各宾立过功,我为雅各宾流过血,我还想要给雅各宾当狗”的演讲。于是富歇居然就成了“残存的雅各宾头目”。 富歇一看局面不对,先是去向卡诺求助,但是卡诺一直看不起这条变色龙,加上这个人耿直的性格,结果两个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去。富歇无奈,干脆就真的跑去试图把剩下的雅各宾组织起来,当一个名副其实的额“雅各宾头目”。老实说,残留的雅各宾,至少是泛雅各宾的力量其实还是很强的,如果富歇真的能把他们统合起来,那他确实能成为国民议会中举足轻重的角色。 然而,那些人也都处在慌乱之中,他们也根本就不信任富歇,甚至担心富歇这样做,是为了引蛇出洞。这一些人有的毫无成算的去准备起义,有的呢,就从巴黎逃了出去。至于富歇,管他去死! 结果呢,富歇被国民议会开除,失去了议员的身份,也失去了用于养家糊口的工资。在原本的历史上,富歇只好屈尊去给巴拉斯打杂,专门负责打探巴拉斯的政敌的各种隐私,靠着这种手段,才得以勉强糊口。 至于第二个倒霉的家伙,却是即使在明面上也有大功的卡诺。 卡诺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他太不识相,居然试图挡着大家发财。 如今法国和反法同盟的战争还在继续,战争当中,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和军需生产相关的生意最赚钱了。然而过去万恶的罗伯斯庇尔,万恶的雅各宾当政的时候,居然采取各种手段,比如说由军队派出相关人员,对产品质量进行过分严厉的审核,使得大家的利润都大幅度的减少了。 这样的,在邪恶的大魔王手中制定的,而且本身就非常的邪恶的政策,当然应该被立刻废除掉。然而,卡诺居然站出来说什么这个政策非常好,值得坚持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军队研究所,高度保密,而且用国家的钱搞研究就不说了,还自行组织生产关键武器。这和基本的经济学原理难道不是相违背的吗?更何况,这也是雅各宾搞出来的坏东西,难道不应该废除掉吗? 然而,卡诺在这个问题就更为固执,他甚至用退出“救国委员会”来相要挟。 在罗伯斯庇尔时代,卡诺经常顶撞罗伯斯庇尔他们,但是看在卡诺那不可或缺的能力上,即使是罗伯斯庇尔都容忍了他。罗伯斯庇尔在倒台前的那天晚上,在写那份发言稿的时候,将他的密探打探到的和富歇秘密会面的人的名字全都写上了,除了一个名字,那就是卡诺。因为罗伯斯庇尔知道,这个人是不可或缺的——罗伯斯庇尔即使在最疯狂的时候,也还是有一点政治家的襟怀的。 但是吉吉国王们可不是这样的。既然卡诺挡了路,那就让他一边去!用“退出救国委员会”来威胁大家?那就让他退出好了! 于是卡诺就被人一脚从救国委员会里面踢出去了。 卡诺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干脆辞职告老还乡算了。但是他的妻子阻止了他的冲动。 “拉扎尔,你是在为什么工作?你难道不是在为法兰西工作吗?想想看,如果你在这个时候离开,法兰西会怎么样?” 于是卡诺勉强留了下来,但是他的权力和影响力都大幅度的缩水了。 没有卡诺碍事了,新的“救国委员会”迅速的通过决议,废除了挡住了他们发财的道路的一切东西——所以,在约瑟夫赶到巴黎之前,军队技术研究所,就已经成了遗址了。里面的物品,被吉吉国王们瓜分一空;至于研究人员,这些家伙并不打算花大价钱,接收这么一套研究班子,他们只想要赚快钱,所以,他们就把这些富有经验的高水平研究人员都奉献给社会了。 拉瓦锡也终于恢复了自由,而看守他的夏尔却进了监狱。人生的际遇真是太奇特,太变化无常了。不过相信夏尔对监狱生活应该能适应得很快的。 获得了自由的拉瓦锡发现,自己的财产,早就被罗伯斯庇尔他们没收了。这其中的动产部分,当然是想都不用想了,拉瓦锡还有好几处被没收了的不动产呀。于是他到处跑,到处找认识的人,钱花了不少,结果不动产一样都没回来。好在以拉瓦锡的身份,弄一个体面工作还是不难的,他很快就在巴黎大学弄到了一份工作。如今要靠这份教职来养活一家人了。 研究所中的各种军事技术,也被无偿的“共享”给了一些新贵们的兵工厂。其中甚至包括硝化淀粉的相关技术。而这种做法,几乎注定了这种关键技术会很快被泄露出去。 既然这些技术的泄露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有些工厂主干脆就提出,某些中立国,对于购买“小甜瓜”非常有兴趣,要不干脆就开放“小甜瓜”的出口。也能换些东西回来,缓解现在的经济困难嘛。 这样的议案,当然被卡诺拼命反对,但是他如今的地位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结果反对无效,这样的法案还是顺利的通过了。当然,法案上还是有这么一条的,那就是:“禁止出售给非中立国。” 于是,一种新的贸易方式开始在欧洲出现,那就是挂上中立国的旗帜运一船货物到法国,换成“波拿巴小甜瓜”,然后再将船开到英国或者西班牙又或者意大利,把这些东西再卖给这些反法同盟的国家。 一开始干这个活的还都是英国人和意大利人。但后来,他们在这个市场上很快就被另一批更具竞争力的商人排挤出去了。至于这群后来居上的商人嘛,他们当然是法国商人。 当约瑟夫赶到巴黎的时候,他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们一起发财吧! 约瑟夫到了巴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卡诺。 进了战争部的大楼,约瑟夫沿着熟悉的道路直接就到了卡诺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约瑟夫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进来,门没关。”里面传来卡诺疲惫的声音。 约瑟夫推开门,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嚷嚷: “拉扎尔,我回来了,惊不惊喜……啊,拉扎尔,你的面色可不太对……你生病了?” “没啥?就给那帮子蠢猴子气的……啊,不说这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卡诺顶着两只熊猫眼问道。 “我听说罗伯斯庇尔完蛋了,心想巴黎可能有点动荡,担心研究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没等命令就自己跑回来了。嗯,拉扎尔,一会儿你要帮我补发一份命令,这样我就不是私自跑回来了。”约瑟夫拉过一把椅子,在卡诺面前坐了下来。 “约瑟夫……”卡诺的表情颇为古怪,“你还不知道吧……啊……我对不住你,我没能保住研究所……研究所被那群烂货给关闭了!我现在真想要把罗伯斯庇尔从坟墓里面拉出来,好让他把那些家伙的脑袋都砍光!” “研究所没了?”这个消息,倒真的出乎了约瑟夫的预料。他本来倒是预料到了某些人没了罗伯斯庇尔的压制,会跳出来弄鬼秀下限,会对研究所动手动脚的。但他也没想到,这些家伙下限这么低,动作这么快,他们居然不是先动手动脚的调戏一下,而是直接…… “怎么回事?”约瑟夫赶紧问道,如今必须立刻了解情况,抓紧时间挽回损失。 “还不是那帮子王八蛋,渣渣!”卡诺一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火气就压不住了,他愤怒地将手里的鹅毛笔扔在地上,“渣渣!那群妨碍咱的渣渣!统统都该拖出去喂断头台!这一段时间,他们比贼还会偷!他们看到我们的研究所好棒好棒的,就都跑去偷,跑去抢……” “拉扎尔,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拉扎尔,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我们要尽可能的挽回损失,要冷静,来来来,拉扎尔,喝了这杯水再说……”约瑟夫赶紧起身给卡诺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拉扎尔,该喝水了。” 卡诺接过水,一口喝了个精光。他冷静了一下,便将事情细细的和约瑟夫说了一遍,最后他低着头,羞愧地用这样的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讲述:“约瑟夫,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住我们的……” “拉扎尔,打起精神来。”约瑟夫说,“我们还有机会挽回损失。那帮子渣渣就是渣渣!搞破坏都搞不到点子上!研究所什么最珍贵?人才呀!那些人才,居然都被他们拿去回馈社会了!我们得赶紧把他们拉回来……嗯,拉扎尔,你知道,我赚了些钱,我算算,我现在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大概十多万里弗尔,来路你知道的。你这里可能少一点,你开销大嘛,然后,嗯,然后拿破仑……该死的,我也要向你道歉,我没管好这家伙,这家伙在南方,参与走私的事情,(约瑟夫的走私船,优先提供给了拿破仑)又弄到了三十多万里弗尔。我们合伙,把那些人拉回来,在南方重建一个属于我们的研究所和军工厂。在目前,这几乎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了。” 卡诺想了想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约瑟夫,你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冷静下来,还能立刻想出办法。其实,你比我更适合总览全局,当初要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上……” “得了吧,拉扎尔。”约瑟夫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都顶不住的事情,指望我能顶住?” “好吧,我们不说这些。先处理眼前的问题。”卡诺道,“拿破仑那边的走私必须抓紧进行。他现在走私些什么东西?” “当然是苛性碱和硝石了。”约瑟夫说。 “他的走私规模要扩大再扩大,因为我们这个计划,初始阶段肯定会非常花钱的。我们需要更多的钱。嗯,就不要局限在合法的走私范围内了,什么来钱,就走私什么,包括武器,当然我们只卖给真正的美国人。反正我们不走私,那些渣渣也会干的!” “除了美国人,其实我们还能卖给印第安人。”约瑟夫在一边补充道。 “好了,准备行动起来吧!”卡诺说,“嗯,海军研究所那边,赶紧让拿破仑把它控制住,免得那些家伙把手伸过去了。那里都是值钱的东西!” “我来之前和他交代过了。”约瑟夫说。 “那好,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建议,我们可以这样分工。首先,你的钱准备好了吗?”卡诺问道。 “准备好了大概三十万里弗尔。”约瑟夫回答道。 “很好,如果你信得过我。你交给我十二万里弗尔,我这里还有八万里弗尔。我立刻去找拉巴斯,争取马上把‘海军研究所’买下来。”卡诺说,“至于人员,我这里有所有人员的花名册,只是如今这些人都流散了。要一个个的把他们找回来,需要时间。至于你……真可惜,约瑟夫,你要是能变成两个就好了。我可以让一个你回土伦,稳定研究所,另一个你在这里帮我处理一些事情。”卡诺皱起眉毛说。 约瑟夫知道卡诺为什么皱眉头,因为在巴黎的事情牵涉到跑路子,走后门。卡诺这个人实在是有点抹不开面子去做这种事,所以如果约瑟夫在巴黎,能代替他干点这样的事,那就真是太好了。但是他又担心,在土伦,没有约瑟夫镇着,会不会出现什么损失。 “巴黎的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我们亲自出面。”约瑟夫说,“拉扎尔,有一个人可以充当我们的白手套。” “谁?”卡诺问道。 “约瑟夫·富歇。我听你刚才说的,这家伙现在的处境不太好。我觉得他应该愿意帮我们一把的。”约瑟夫回答道。 “我知道你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太好。”看见卡诺皱起了眉毛,约瑟夫便知道他对富歇的看法不太好,便道,“但是富歇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包括找人的事情,走后门的事情,交给他来干,嗯,拉扎尔,我不是小看你的才能,但是不同的人适合做不同的事情,我觉得富歇来干这些事情,效率会比你高很多。” 卡诺点了点头,他虽然有点骄傲,有点固执,但是并不是那种闭上眼睛不承认世界的实在性的人:“你说得对,约瑟夫,这些事情,富歇的确比我更合适。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担心。你知道吗?罗伯斯庇尔倒台之后不久,富歇就来找过我——当时我还在‘救国委员会’当中呢。他那时候,就敏锐地指出了我可能面临的危险,希望能和我联手。但是我拒绝了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约瑟夫回答,卡诺就继续道:“因为我有点怕他。这个家伙在弄倒罗伯斯庇尔的过程中,表现得太出色了。他太擅长那些阴谋诡计了。罗伯斯庇尔说他是一条毒蛇,这一点都不错。如果让他在高层站稳了位置,我担心,弄得不好,他会比罗伯斯庇尔都可怕。我想,拉巴斯他们这样有意的打压他,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富歇,拉巴斯他们就直接弄得比罗伯斯庇尔都可怕了……” 听到这话,约瑟夫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辈子看《红楼梦》的时候,看到的古人对王夫人的一句评价:“人不可以有才,有才而自恃其才,则杀人必多;人尤不可以无才,无才而妄用其才,则杀人愈多。”如今对照着看看,这话真是贼有道理。 “正因为他很危险,所以最好还是把他放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拉扎尔,你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吗?”约瑟夫说。 “嗯,这也很有道理。”卡诺点点头,“我知道他的住处,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去找他?” “好的。”约瑟夫点了点头。 到了下班时间,卡诺和约瑟夫两个人便一起乘上一辆马车,带着十多个骑兵一起往圣安托万区过去了。 圣安托万区是巴黎最大的贫民区,街道狭隘,混乱不堪。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物价飞涨,底层百姓的日子越发的艰难,所以这些地方的治安自然就越发的混乱,像约瑟夫这样稳健的人,不带着一点人,是真不敢来这里的。 马车在一条歪歪斜斜的小巷道外停了下来,富歇的住处在这巷道里面,但是马车已经进不去了。 约瑟夫和卡诺下了车,约瑟夫将手伸到上衣里面,握住了藏在那里的火枪的枪柄。骑兵们也下了马,簇拥着约瑟夫和卡诺向巷道里面走去。 沿着污水横流的巷道走了一段,就到了一座歪歪斜斜,破烂不堪的屋子前。一个带路的士兵道:“这里就是了。” 约瑟夫点点头,向卡诺望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敲起了门。 第一百三十章,入伙 过了一会儿,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那扇门被缓缓地拉开了,富歇出现在了约瑟夫的面前。 富歇自从加入到埃贝尔派之后,就把家搬到这里了。这主要是为了显示他和那些无套裤汉打成一片。而且在加入埃贝尔派之后,富歇一直非常清廉。如果不考虑他反复跳反的经历,仅仅就看这一段时间的话,那富歇几乎就是和罗伯斯庇尔一样的道德典范了。 至于埃贝尔倒台后,为了对付罗伯斯庇尔,富歇也没有时间考虑搬家的事情。等罗伯斯庇尔倒台之后,富歇更是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经济来源,所以也只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这时候,周围的一些人也渐渐的围拢了过来,有人喊道:“约瑟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事,是我们的朋友。”富歇高声的回答道。 那些人听了,便都渐渐的散去了。这些人都是无套裤汉,是埃贝尔的人,在他们的眼中,富歇不是反复无常的毒蛇,而是为埃贝尔报了仇的英雄。 “波拿巴先生,卡诺先生,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真是令人意外。”富歇微笑着说道。 “啊,富歇先生,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不是吗?”约瑟夫也微笑着说,“怎么,您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家里很乱,你们不要笑话。”,富歇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几个人便进了屋子,屋子里面黑洞洞的,这时候已经是快傍晚的时候了,进了这屋子,约瑟夫有好一阵子都看不清东西。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几个人影,听到富歇说:“你把孩子带到后面去玩。” 过了好一会儿,约瑟夫的眼睛才适应过来。 “波拿巴先生,卡诺先生,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吗?”富歇微笑着说。 “富歇先生,如今在台上的那些家伙,吃相太难看了,您觉得呢?”约瑟夫说。 “难道您想要发动一场起义,来推翻他们?”富歇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劝告您,至少目前,并不是这样干的好时机。” “不不不,我的朋友,您想到哪里去了?”约瑟夫赶紧道,“我只是想要尽可能的为我们的祖国,挽回一点损失。” 富歇低下头想了想道:“您是希望我能找回军队研究所的一些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约瑟夫说,“富歇先生,您要知道,研究所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研究人员。我这里有一张名单,希望您能帮我们把名单上的这些人找回来。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和我去土伦,他们的一切收入可以按以前的标准,给与一定幅度的上浮。关于上浮的上限,也在这份名单上标明了。” 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名单递给富歇。 富歇接过名单,并没有看,事实上,他的屋子里面太暗了,也看不见。 “这么说,波拿巴先生您打算重建军队研究所?但是这件事情,你们得到政府的授权了吗?”富歇皱起了眉头。 “没有。”约瑟夫说,“我们打算建立一个私人的研究所。当然,业务范围和以前是一样的。富歇先生,既然现在的风尚已经变成了大家敞开手段赚钱。那让那些人赚钱,还不如让我们赚呢。怎么样,富歇先生,您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一起赚钱?” 富歇盯着约瑟夫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重建研究所,建立军工企业,在现在的确是很赚钱的事情。不过,这需要很大一笔启动资金。你们有这笔钱吗?” “这不是问题。”约瑟夫说。 “啊,对的。”富歇说,“我还在土伦的时候,您和您的弟弟就已将开辟出了一条通往西班牙的走私航线了,这几个月您也一定没闲着。走私应该给您带来了不少收入。不过,既然是生意,那么请允许我不礼貌的问一句,在这个买卖中我能得到什么?” “您如果能将这名单上的人都找到,我会支付给您两千里弗尔,而且是银币。此外,您和这些人谈出来的每月工资和我给的上限之间的差距,都是您的收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说服政府,批准我整体收购海军研究所。为此,我准备了二十万里弗尔的花费。只要您能帮助我们走通门路,而花费在二十万之内,节余出来的钱,都是您的报酬,到时候您可以选择是从我这里获得现金——嗯,不是指券;或者是将这些钱折算成股份,加入我们当中。”约瑟夫道。 “加入你们,我能做什么呢?”富歇又问道。 “您的能力,我在土伦已经很了解了。您知道,以前的军队研究所,靠着国家的力量,才能搞好保密和保安。而如今,我们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了,即使我假公济私,利用我弟弟的力量,那也不能和以前相比了。而我们设想中的企业,想要赚大钱,就一定要搞好保密。我觉得,您在这方面非常有才华。” 富歇静静地听着,并不做声。 “除此之外,我们也要了解其他的厂商的相关情报,这对我们的生意也很重要。”约瑟夫继续说道,“富歇先生,我知道,您对财富本身,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我的朋友,以您的敏锐,难道还没有察觉到,时代变了!革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革命的激情已经燃尽了。在街头发表一场演讲,或者是写一个小册子,就能够掀起惊涛骇浪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就必须有足够的财富支持了。富歇先生,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富歇抬起头来,望着约瑟夫,最后说:“我可以先将您托付给我的事情办好。至于是不是加入你们,我还要再想一想。” “那好。”约瑟夫道,“至少现在,我们合作愉快。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巴黎,嗯,巴黎的一些事情,您和卡诺将军联系就好了。” “好吧。”富歇道,“那么,可以预支一部分经费给我吗?您知道,你要我做的这些事情,都需要花钱。” 约瑟夫向四面看看,然后道:“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嗯,我现在就可以支付给您一千里弗尔,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同样价值的英镑或是马克。” “还是里弗尔吧,”富歇说,“但不要指券。” “可以。”约瑟夫从怀中拿出一张支票,然后对富歇道,“可以点一下灯吗?另外,有笔吗?” “好的,有的。”富歇赶忙答应道。 富歇自己动手,点亮了油灯,又拿来了笔和墨水。约瑟夫在支票上签好了字,用吸水纸吸干了墨迹,然后将支票递给了富歇。 富歇接过支票看了看,点了点头,便把他收了起来。 “对了,富歇先生,我托您帮着打听过我的朋友……” “是阿芒·拉瓦锡吧,他在北方战场上牺牲了。”富歇说,“不过这也不坏,要不然,前一阵子他肯定会上断头台的……” …… 第二天约瑟夫又赶到巴黎大学,找到了如今在巴黎大学教书的拉瓦锡,向他提出,希望他能到土伦去,帮助自己重建一个研究所。 “是这样呀?”拉瓦锡听明白了约瑟夫的意思之后,想了想便回答道,“约瑟夫,上次你保护了我,这我很感激,要不然,也许我就被罗伯斯庇尔咔嚓了。不过,上次那是为国家办事,有义务的成分在里面,这一次可不一样,如果……” 约瑟夫一听,就明白,拉瓦锡是想要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 “拉瓦锡先生,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您也知道,这次我手里可没有国家拨款。”约瑟夫先是哭穷,然后又接着抛出一个方案。 “要不这样,拉瓦锡先生,您看,我们现在是自负盈亏的做买卖,不过您知道,我有不少的路子,这生意应该能挣钱。不如您以您的技术,折算成钱来入股,然后您就也是老板之一了不是?” “嗯,这也是个思路,不过我的知识应该折算成多少股份呢?” 两个人便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坦率的交谈,充分的交换了意见,一直到约瑟夫都打算表示这次讨论增进了互相之间的了解,会谈是有益的的时候,拉瓦锡却最终做出了让步。 “好吧好吧,就按你说刚才的办吧。毕竟,你帮过我,要是没有你,我早就上断头台了。我这个人最知恩图报了……” 约瑟夫便很满意的和拉瓦锡达成了协议,然后礼貌地告辞离开了。在约瑟夫看来,能够用这样的条件,把拉瓦锡拉进来,实在是很不错。(毕竟,约瑟夫是来自后世的,受后世的影响,他对知识的值钱程度的估计是要高于这个时代的人不少的。) 约瑟夫刚一出门,拉瓦锡立刻就对一直在门后面偷听的妻子喊道:“玛丽,快帮我准备好,我们准备要动身去土伦了!啊,真是太好了!能无拘无束的做实验,而且还有这么高的工资,还有股份分红……哈哈哈……约瑟夫真是个慷慨的好人!我们又能过有钱人的日子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范妮 说服了拉瓦锡,约瑟夫就可以准备回土伦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阿芒家里看看。阿芒是家中的独子,失去了他,他家里人一定非常难过,作为阿芒的好朋友,约瑟夫如果不在巴黎倒也罢了,人在巴黎,却不去看看,就很不像话了。 所以在和拉瓦锡签下合同之后的第二天,约瑟夫带着两个随从——阿芒家所在的街区是富人区,治安相当好。所以带上两个人再乘上一辆四轮马车,就已经非常安全了。 马车在阿芒家的附近停了下来。约瑟夫下了车,示意随从留在车上,自己便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朝着阿芒家走了过去。他轻轻的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过来,接着门开了一个缝,一只绿色的眼睛在缝隙那里往外面窥探了一下,然后门被拉开了更大的一条缝,露出了范妮的脸。 “是波拿巴先生?您是来……”范妮说,同时她看到了约瑟夫手中的花束。 “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哥哥的事呢……”范妮放低了声音说。 “啊……”约瑟夫看着自己手里的花,想要把它放在地上,似乎又不合适,想把它放到背后去,似乎也没啥用。 “还是给我吧。”范妮低声道。同时将房门全都拉开了。 她从约瑟夫手中接过那一束花,将它藏在了门房里的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后面。约瑟夫注意到,范妮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不少,不过这倒是让她的身材显得越发的高挑了。 “一会儿您就说是来拜访哥哥的,就当还不知道我哥哥的事情,求您了。”范妮说,“妈妈身体不太好。” “我明白,我明白。”约瑟夫赶紧说。 这时候从里面传来一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范妮,有客人吗?是谁呀?” 范妮赶紧扭过头,向里面喊到:“爸爸,是有客人,哥哥的朋友波拿巴先生。”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向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请跟我进来吧。” 约瑟夫便跟着范妮走进了这所洛可可风格的建筑。也许是因为疏于打理,这座房子显得比上一次约瑟夫来的时候更加的破败了。放到后世,在这个基础上,稍微装修一下,也许范妮就可以宣称,我有一间恐怖屋了。 进了大厅,约瑟夫发现,大厅里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和空旷。大理石的地板虽然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但是却依旧打扫得很干净,窗帘也很陈旧,上面的花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但明显的洗得很干净。至于空旷,以前放在这里的一些家具都不见了。 范妮似乎注意到了约瑟夫在打量这里,便小声道:“这些日子,面包太贵了,我们只能把一些东西都拿出去卖掉了……” “是呀,范妮小姐,这些日子,大家都不容易。”约瑟夫也感叹道。革命后他虽然并不缺钱,没有挨饿,但是,被断头台大魔王吓得睡不着觉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我父亲在小客厅里,他的腿脚不太好,老风湿了,几乎难以行走,所以他只能在那里等着您,请您理解,这不是我们倨傲。”范妮一边将约瑟夫往小客厅引,一边解释到。 约瑟夫点点头说:“我能够理解。我的父亲当年还在的时候,身体也不好。” 同时他注意到,整个小楼中似乎一个仆人都没有了。 范妮带着约瑟夫进了小客厅。夏尔·拉瓦锡子爵正坐在一张老榆木的摇椅上,他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老多了,头发都花白了,胡子也稀稀落落的。在他的膝盖上盖着一张旧得泛白的毛毯,因为时间长了,毛毯上的毛都稀稀落落的,很多地方甚至还能看到虫子咬过的窟窿。 “欢迎您,波拿巴先生,请原谅,我没办法站起来迎接您。啊,您是这半年来,第一个来拜访我们的朋友呢。快请坐下吧。”夏尔子爵向约瑟夫笑了笑说。 约瑟夫便在他身边的一张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波拿巴先生,我听说您如今在战争部高就?”夏尔子爵见约瑟夫坐了下来,就这样问道。 “是的,我在战争部。”约瑟夫回答道。 “啊,那好。阿芒那个混小子,现在跑到北方军团去了,好像是在第四军团,司令官是儒贝尔将军。就是前一段时间刚刚打退了奥地利人的那位。” 说到这里,夏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 “波拿巴先生,您是阿芒的朋友。阿芒当初去北方的时候,我并没有反对。男人嘛,总要有自己的决断。更何况,那个时候我觉得,北方前线虽然有危险,但要说,在世界上也没有太多比那时候的巴黎更危险的地方了。您说是不是?” 老实说,夏尔对儿子的这个决定的支持,的确不能算错。因为那个时候,巴黎的确非常危险,尤其是对有贵族身份,又参与政治太深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您说得对。”约瑟夫回答道。 “是呀,不过现在巴黎算是安全了。罗伯斯庇尔总算是被砍掉了脑袋。说起来,罗伯斯庇尔还是干了一些好事的。要不是他把那些犹太人都咔嚓了,我这房子里,怕是一件家具都留不下了。如今我的债主都死光了,为此,我真该喊一声罗伯斯庇尔万岁。”夏尔子爵笑了笑,接着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范妮赶紧去帮他倒了一杯水。 “啊,范妮,你看看,你真是……你还没有给波拿巴先生倒杯茶呢。去给波拿巴先生倒杯茶吧。”夏尔子爵嗔怪地说。 范妮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倒茶了。夏尔看着范妮走远了,便对约瑟夫道:“波拿巴先生,刚才我们说到……啊,说到巴黎如今安全了,所以……所以我想,您能不能想办法,把阿芒从北方调回来。您知道,这不是我不爱国,而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前些天,阿芒的妈妈做了一个梦,梦见……” “爸爸,你又在胡说什么了!也不怕人家笑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夏尔扭过头来,看到范妮端着一个茶壶,正站在自己后面。 “还说这种梦话呀什么的,也不怕人家笑话!”范妮一边给约瑟夫倒上茶,一边继续道,“早就和你说过了,梦都是假的。再说了,前几天,你不是还接到了哥哥的信,还有他寄回来钱了吗?哥哥在北边很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拉回来呢。” 就在接过茶杯的时候,约瑟夫注意到范妮的手上已经有老茧了——显然,如今就是这个姑娘,在努力地将整个家庭扛在了肩膀上。 “唉,唉,弄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夏尔懊恼地挥挥手道,“一个傻不怕死,干什么危险就干什么;还有一个呢,到现在,都快成老姑娘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爸爸!”范妮这时候正将茶杯递给约瑟夫。听到这话,她把茶杯递到了约瑟夫的手中,站直了身子,板起脸来道。 “好吧,好吧,我的小范妮生气了。我不说了。”夏尔摇摇头道,“唉,波拿巴先生,让您看笑话了。自从革命之后,我这家里就乱成一团……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不要再管什么贵族的体面了。真见鬼……嗯,波拿巴先生,您如今是大人物了,您可以问问阿芒,劝劝他……” “如果能,我会的。”约瑟夫说,“不过您知道,阿芒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固执的。而且他又有很多的浪漫气质,我估计,我的劝说不一定管用。比如说我的兄弟,都已经是将军了,还是经常喜欢冲在前面。我连他都管不住呢……” “唉,年轻人都这样,都不听话。”夏尔感叹道,“唉,算算阿芒,如今也不小了,我和他那么大的时候,阿芒他都会满地爬了。可是这个混小子,却还在胡闹。因为他,以前的一些朋友都不和我们来往了。唉,我的很多老朋友都不来了,嗯,他们都上了断头台,也是来不了了。他们要是真的来了,您别看我犯着风湿病,我也能立刻跳起来跑的飞快。” 夏尔突然笑了起来。 “爸爸,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范妮在一边皱着眉毛说道。 “范妮,爸爸都快半年没看到除了你和你妈妈之外的人了。”夏尔道,“我难得高兴嘛。在十多年前,你还不会走路,夏尔还不会数数的时候,我们家哪有这么冷清过。那时候你妈妈的沙龙,是整个巴黎……” “得了爸爸,你就不要吹牛了,你再说下去,就要把妈妈的沙龙说成是杜巴利夫人的沙龙了。”范妮又道。 “好了,范妮。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那时候,真是一段让人眷念的好时光呀……波拿巴先生,您再看看现在,我们这里冷冷清清的,我的朋友不来了,阿芒的朋友,除了您,也没人来了。你看,家里这么冷清,弄得我的范妮都要成老姑娘了……” “爸爸……” “范妮,你让我说,你妈妈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夏尔都会叫妈妈了……” 老夏尔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约瑟夫就在一边陪着听着。一直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老夏尔明显的累了,约瑟夫这才起身告别。范妮送他出去,两人刚走出小客厅,从后面却又传来夏尔的声音:“波拿巴先生,你说,范妮是不是个很好的姑娘……” 第一百三十二章,汝父母吾养之 老夏尔的话让范妮的脚步一乱,她差点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 “您别在意,我爸爸自打革命后,脑子就有点乱,喜欢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范妮的脸一红,对约瑟夫这样说。 “我能理解。”不知怎么回事,约瑟夫说出了这样一句。然后他脑袋里就开始嘀咕了起来,自己的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呢?是理解为“我明白,你爸是个神经病”,还是理解为“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追你,赶紧把你嫁出去”? 于是他又鬼使神差的看了范妮一眼。范妮发现约瑟夫在注视着自己,她略微有点害羞,但是她并没有避转头去,当然更没有玩过去上流社会的某些女子常用的招数——直接晕过去。 在这个年代,贵族的女子,大多有束腰的习惯。这是堪于东大吃国的裹脚相提并论的变态花样,就对身体的伤害而言,这种做法的危害甚至比裹脚还要严重。 女子裹脚,会造成脚部畸形,使得女子的行走能力受到严重的损害,有些女子甚至因此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成为了所谓的“抱小姐”。(无法自己行动,必须靠人抱着才能移动) 但是无论怎么裹脚,一般来说也不太容易造成死亡。但欧洲的束腰可就要凶残多了,因为它弄得不好,是真的会死人的! 就像东方的裹脚源自宫廷一样,(据说是李后主发明的)欧洲的束腰的习惯据传也源自宫廷,而且据说还就是源自于法国的宫廷。 这个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已不可考,但是束腰的变本加厉确实是在路易十五的时候开始的。据说某个法国女人发现,将腰部束紧,可以使胸部格外突出。另外,纤细的腰部,也一直是美女的标志,直到今天,都有人热衷于玩什么反手摸肚脐眼之类的游戏。 不过后世的反手能摸肚脐眼的腰部,放在这个时代的欧洲,那绝对是要算水桶腰甚至是水缸腰的了。而那个时代,欧洲美女的腰围标准是多少呢?嗯,按照法国宫廷的标准,是十四英寸,也就是35.56厘米。如果我们将模型简化一下,将那时候女子的腰部切面简化为一个标准圆,那么这个圆的直径仅仅只有11厘米多一点。 可以想象,当腰部被束缚到这样的地步的时候,女子体内的器官自然不可能缩在这11厘米直径的小空间之内,它们被迫转移位置,由此就带来了各种身体问题。从各种眩晕,晕厥一直到死亡,都是常见现象。欧洲很多古典戏剧中,那些小姐们稍微一激动,就会晕厥过去,这并不是矫情的夸张,而是常有的事情——当然,有意的晕厥在意中人的怀里,也是一些女孩子常用的小手段。 然而范妮的腰部并不太符合标准,或者说远远不符合标准。可能是因为她的父母小时候过于宠爱她,舍不得用力的捆住她的腰,以至于如今她的腰围恐怕要超过二十英寸了,这放在后代,绝对是小蛮腰,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严重的体型问题。范妮现在还没能嫁出去,说不定也和这有关。虽然阿芒当年总喜欢吹自己的妹妹漂亮,但是在那个时代,范妮真的算不上美。另外,腰太粗了的问题,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范妮不太会在合适的时候晕过去。缺乏一种这个时代的某些男人格外欣赏的女性的娇柔美。 不过这在约瑟夫眼中恰恰是巨大的优点。来自后世的约瑟夫,实在是欣赏不了这种变态的美,每每遇到上流社会的女子,看到她们那细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断的腰部,总会觉得非常的不协调,甚至感到恶心和恐惧。这恐怕也是约瑟夫虽然不缺乏机会,但却一直过着独身生活的一大原因。 “啊……范妮小姐,我的意思是……”约瑟夫说,“哦,对了。您打算……” 约瑟夫闭上了嘴,他担心后面的话会被老夏尔听到。于是两个人便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出了前厅,约瑟夫才问道: “范妮小姐,阿芒的来信是您伪造的?” “是的。”范妮回答道,“我以前经常帮哥哥写些东西,我熟悉他的笔迹和他用词的习惯,所以能勉强的模仿一下。爸爸妈妈的身体都不是很好。我爸爸的情况您刚才看到了。妈妈病的更厉害,完全起步了床,也没法见客人。自从上次她知道舅舅被送上了断头台之后,就这样了。我可不敢让他们知道哥哥的事情。” 也许是一直在家里努力地隐瞒着哥哥的死讯,还要在家人面前装出拿到哥哥的信件之后的欣喜,这个女孩子的心中压抑了太多的愁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可以直接和她说起这些不能说的事情,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但是范妮却不敢哭出声来,她只能无声的抽泣。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睛中滚落下来,她的肩膀也不住的抖动着,就像在暴风中的一棵小树苗。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若是在后世……”约瑟夫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怜悯之心,于是他试图开口安慰她: “范妮小姐……您不要太伤心……有些事情……”约瑟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都没有安慰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小姑凉的经验。 “见鬼,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约瑟夫心里想。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不过他并没有带手绢的习惯,所以自然什么都没摸到。于是他只好手足无措地看着范妮哭。不过他看范妮哭得厉害,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亚麻色的头发。 范妮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推开约瑟夫,也没有扑到约瑟夫的怀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的抽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住了抽泣,很不好意思的说:“先生,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自己……” “这么什么,”约瑟夫笨嘴笨舌的试图安慰她,“我是阿芒的朋友,你就可以把我当成哥哥……” 说完这话,约瑟夫立刻就后悔了起来,这话似乎又在碰人家的伤心事了。于是他马上采取了另一个常用的手段,那就是转移话题。 “范妮小姐,嗯……我是说,如今,你们是怎么维持生活的?”约瑟夫问道。 “啊,先生。”范妮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平静了一下,回答道,“革命后的粮食价格虽然高了很多,但是因为贵族之间的那些聚会少了,很多以前为了排场必须花的钱都不用花了,反倒是更容易支撑了一些。只是最近物价突然上涨得厉害……” “啊,范妮小姐……”约瑟夫说,“我不知道阿芒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一笔钱,放在我那里。” 范妮听了,便抬起头来望着约瑟夫道:“先生,您说什么?哥哥有钱在你那里?有多少?” “看来他们的确是缺钱了。”约瑟夫想,于是便说:“大概有一千……不,是一千五百里弗尔。” 范妮摇了摇头道:“波拿巴先生,您真是个好人。哥哥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不过我了解我的哥哥,他的手上任何时候,都不会有超过两百个里弗尔的钱。当然更不可能有一千五百里弗尔的钱放在您这里。” “那好吧。”约瑟夫叹了口气,“范妮小姐,你知道我和约瑟夫是朋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帮助过我。我们科西嘉人一向信奉,谁给了我一滴水喝,我一定要帮他挖一个水井出来报答他。更何况,阿芒给我的绝不只是一滴水,而我拿出来的更远远不是水井。范妮小姐,您要知道,我只是真心的想要帮助阿芒的家人,并不是在施舍什么。” “我明白,所以我很感激您,但是……”范妮依旧摇了摇头。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要遇到这样一位很有点“自立自强”的味道的姑娘可不容易。约瑟夫在范妮身上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些上辈子熟悉的东西。于是他叹了口气道:“范妮小姐,您能书写,能创作,读过不少书吧?” “嗯,我读的书不算多……”范妮说。 “那么,有一件工作,我想要托付给您……”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开动脑筋想,到底能给这个姑娘一些什么事情,“啊……我那里有一些文献,需要找个可靠的人帮着整理一下。这事情难度不大,但是很繁琐。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干不了,受过教育的人又不愿意干。我自己也没时间干。啊,您能帮我处理一下这类事情吗?我每个月付给你三百个里弗尔,您看怎么样?” “这……先生,我知道这个工资实在是太高了一点。不过……我不瞒您,现在因为爸爸妈妈的病,我的确很需要钱……我会努力工作的……但是我并不能离开家……” “没问题,我会让人把需要您整理归类的东西给您送过来的。”约瑟夫说,“我过几天就要离开巴黎,去土伦了。我可以给您写信吗?” “啊,这当然……当然可以,先生。” “另外,啊,范妮,我不想提让您伤心的事情。不过,您知道阿芒的墓地在哪里吗?这两天如果您能有空,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回到住处,约瑟夫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把什么文件交给范妮处理呢?涉密的文件绝对是不能给她的,那会害了她的,但是不涉密的文件,嗯,好像约瑟夫这里真的还没有呢。 细细地想了半天,约瑟夫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他给拿破仑、吕西安还有路易准备的习题集呀。这些习题,针对不同年龄,不同层次的熊孩子,都具有非常好的教化效果和威慑力,如果好好地整理起来,将来出一个《约瑟夫数学练习题集》,用来造福社会,不是挺好的吗? 于是约瑟夫便将吕西安和路易留在巴黎的,以前做过的数学题找了出来,倒还真不少。再加上卡诺那里应该也有一些。加在一起,应该够了。至于将来,拿破仑、吕西安、路易都到了他身边,还怕没有?嗯,就这么办,回去就强化对这几个熊孩子的培养。 约瑟夫和范妮约好了,在两天之后,一起去城郊的一处公墓看望阿芒。1786年,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巴黎禁止在城内设置坟墓,安葬遗体。于是在城郊开始出现了众多的小公墓。到后来,这些公墓渐渐地连成片,就成了巴黎的三大公墓。 阿芒的遗体被送回来之后,安葬在蒙马特高地一带的一处公墓中,要到哪里去,需要花不少时间。当初阿芒被安葬的时候,范妮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想出办法来,瞒过家人,来参加阿芒的葬礼的。 不过去那种地方,却带着一大堆的习题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些东西,约瑟夫觉得,还是等要离开的时候,再委托给她好了。至于这中间的一天时间,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然而,约瑟夫并没能顺利的休息一下。因为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谁?”约瑟夫问道。 “波拿巴先生,是我,富歇。”门外传来富歇的声音。 约瑟夫拉开门,看到富歇正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包,因为在路上走得热,脸上都是汗水。 “请进吧,富歇先生。”约瑟夫将他请进来,然后给他倒了一大杯水。 “谢谢,我正好渴了。”富歇接过水杯,一口气将水喝干了,有把水杯递过来道,“还有吗?再给我一杯。” 约瑟夫又倒了一杯水给他:“富歇先生,您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富歇接过杯子,又是一口喝干。他摸了摸嘴巴道:“我已经把你交给我的两件事解决了。” 一边说,富歇一边从那个黑色的皮包中拿出一叠纸来:“这是我找到的那些名单上的人,除了几个人之外,都接受了您给的条件。” 约瑟夫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 “有几个,比如加斯东、多米尼克这两个,是因为身体不太好了。另外,埃德蒙是因为发财了,不愿意再从事这样劳累的工作了。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弗兰索瓦、亨利、奥托这三个人,他们离开了巴黎,去向不明,不过有情况表明,在他们离开巴黎之前,都和一些王党的人有过接触。” “呵呵,就连王党,都比我们政府的一些家伙有远见。”约瑟夫忍不住讽刺道。 “目前剩下的人,我都联系上了,而且依照您的授权都已经和他们签署了新的合同。”富歇又接着说道。 “富歇先生,谢谢您的帮助。”约瑟夫说。 “此外,关于海军研究所的私有化的事情,也已经不成问题了。嗯……”富歇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约瑟夫,“您在上面签个名,海军研究所就卖给您了。” “这么快?”约瑟夫吃了一惊,他接过文件,稍微看了一下,“为什么总价是二十万里弗尔,这样一来,您不是一里弗尔都没赚到吗?” “文件上的价格是用指券支付的。”富歇笑了。 在干掉了断头台大魔王之后,指券就完全失控了,如今一个里弗尔银币,至少能换二十个里弗尔指券。 “卖得这么便宜?”约瑟夫吃了一惊。 “为此巴拉斯先生从我这里另外又拿走了十二万里弗尔。当然,这些钱不是他一个人的。”富歇回答道。不用富歇解释,约瑟夫也知道,巴拉斯拿走的十二万绝不是指券。 “很好,谢谢您的帮助。那么我们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件事情了。”约瑟夫望着富歇道,“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您的选择了吗?” “波拿巴先生,依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应该能得到七万里弗尔银币,此外,再加上我的佣金两千里弗尔,还有我和那些先生谈工资的时候节省下来的数目是一千二百一十五里弗尔。我应该能在您这里得到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五里弗尔。如果我将其中的七万三千里弗尔作为入股的投资,我应该能有多少股份?” 两个人就开始研究起股份的事情了。说起来富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拉瓦锡好说话得多。两个人很快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广泛的一致。约瑟夫觉得,双方应该马上就能达成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富歇却突然问道:“波拿巴先生,您对如今的政治局势是怎么看的?” 约瑟夫知道,富歇和拉瓦锡不一样,相比钱财,富歇更看重的是政治地位。不过他还是问道:“富歇先生,为什么您要问我这个问题?” “波拿巴先生,最近我在帮您处理这些事情的空隙,还专门去了解了一下这几年来您的各种举动。”富歇回答道,“在这几年中,您的举动都非常的谨慎。但如今,您的动作却突然大胆了很多,我因此想要了解一下您的想法。” “富歇先生,如今的政府治理下法国的乱局已经很明显了。”约瑟夫说,“一个政权,要存在下去,必须有他的支持力量。如今的政府,有谁在支持他们呢?” “谁?” “赚了大钱,而且还希望赚更多的大钱的人。但是这些人就真的完全相信那些当过雅各宾,向罗伯斯庇尔欢呼过的人吗?”约瑟夫笑了笑,“所以,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们不但要在政策上保证这些人的利益,而且他们还要让那些人的真正信赖的人进入政权并占据重要的位置。那些人现在最信任什么人呢?” “布里索派的人。”富歇说。 “不仅仅是布里索派的人,甚至还包括斐扬派,乃至于作为对雅各宾的反动,更主要的是普遍的对强势政府的不信任,结果必然是王党也会跟着冒出来。这些体面人。还有布里索派的人,斐扬派的人,他们根本就不信任如今的几位巨头。而且,因为放开市场,以及对雅各宾的否定,肯定会对军队的战斗力造成各种不利的影响。所以,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法兰西的局面肯定是军事上不断失败,即使这其中有那么一两次偶尔的回光返照,也改变不了基本的局面。政治上,国家会动荡不安,叛乱频发。” 说到这里,约瑟夫停了下来。他望着富歇,然后说:“这个时候,那些体面人就会发现,现在的这种弱势政府,同样无法保证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就会需要一个真正能维护他们的利益,甚至于还能为他们取得利益的强势政府。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机会。” 富歇听了,笑了起来:“罗伯斯庇尔当初很担心,持续的战争,会导致军事毒菜的出现。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趋势已经不可扭转了,不是吗?您的弟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将军,而您呢,也是非常出色的人物。而且因为财政困难,军队开始要饿肚子了,这不正是私有化国家军队的机会吗?好了,希望我们今后我们合作愉快。” 于是两个人顺利的达成了全面战略合作关系。 “波拿巴先生,我记得您希望我能帮助您处理安全和保密方面的事情。我研究了一下过去的‘军队研究所’的保密条例,那个条例其实已经非常完善了。当然,执行起来成本太高。我在原来的基础上,把计划稍微简化了一下。您照着执行,应该也足够了。您还给了我另一个任务,那就是盯着其他的厂商,为此,我需要留在巴黎。而且我们的真正的生意,也需要有个人在巴黎,卡诺先生可以处理一些军事上的明面的东西,但是很多东西,我觉得还是需要由我来出来比较好。” “您说的有道理。”约瑟夫说,“这样吧,你就先留在巴黎,负责情报之类的事情。如果要什么需要,直接向我提出就行了。我不在的时候,您可以写信给我,也可以直接去找卡诺将军。” “那好,就这么办。”富歇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啊,富歇先生,我不在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约瑟夫说。 “谁?” “阿芒的妹妹,范妮小姐。”约瑟夫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约会 听到约瑟夫的这个要求,富歇愣了一下,然后他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不过波拿巴先生,您马上就要回土伦了,这个距离好像远了一点吧。” 约瑟夫也笑笑道:“是远了点,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呀。” “波拿巴先生,我在阿芒的葬礼上见过那个姑娘,说实话人不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控制得住自己,肯定能当好家。不过波拿巴先生,为什么不想个办法把她带回土伦去呢?” “她还有父母在巴黎呢,而且还病了。”约瑟夫摇摇头说,“以后再想办法吧。” “哦,对了,我还需要向您要一些东西。”富歇说。 “什么东西?” “我需要一些‘小甜瓜’。”富歇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并不想在巴黎搞事情。你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经常要和一些黑帮分子打交道、这些人能干一些人家办不了的事情,但是很多时候,你都要让他们知道,你有搞事情的能力。要不然,他们就不会认认真真的和你合作。甚至有时候还会想要把你当事情给办了。” “我没明白了。”约瑟夫说,“后天一早,你来我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些。不过富歇先生,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您也要多小心。” “我要小甜瓜,更多的只是威慑。而最好的威慑,就是什么都不做。”富歇笑道。 “在这方面,您是专家。啊,对了,范妮小姐认识您吗?” “我在阿芒的葬礼上见过她,但我估计她应该注意不到我。” “后天我还有一些东西,也麻烦您带给范妮小姐。您也正好和她见个面,今后很多事情还要拜托您照顾她呢。”约瑟夫笑道。 送走了富歇,约瑟夫在巴黎的事情就基本上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明天的约会了。和女孩子约会,对于约瑟夫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情了,至少上辈子,他就没少和女孩子约会过。不过和女孩子在坟地里约会,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想想上辈子的时候,要是约女孩子出来,给她发一条微信:“有空吗?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扁担山转转好不好?”那肯定立刻就会被拉黑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约瑟夫带上了一束花,自己赶着一辆轻便马车来到了范妮家门口。他把马车在那里栓好,便敲响了范妮家的门。 将范妮从她家中带出来并不困难,事实上老子爵很高兴能有人和自己的女儿约会。虽然按后世的标准,范妮还年轻得很,但是在这个年代,范妮的确已经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所以当约瑟夫带着范妮出门的时候,老子爵还朝他们喊,让他们不要急着回来,爱玩多久就玩多久。 约瑟夫牵着范妮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自己就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抖动缰绳,赶着轻便马车,往蒙马特高地的方向去了。从范妮的家,到蒙马特高地,即使有马车,也是是需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所以他们到了快中午才来到公墓。 因为财政困难,包括公墓在内,很多公共事业的开支都被砍掉了,所以这座公墓如今已经没有守墓人了。大门随意的敞开着,从门口向里面望去,墓园中的各种树木花草倒是长得自在坦荡,只是因为没有人修剪管理,所以原有的修剪过的形态都看不到了。 这个时候,正是正午,太阳正高,所以虽然是无人看管的墓园,倒也没有山村老尸的阴森感。约瑟夫牵着范妮的手,走进了这座墓园。 “往前面再走一段,然后往右边一转,就是了。”在范妮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阿芒的墓地。坟墓还想当新,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剧作家,共和国战士,《斯巴达克斯》作者,阿芒·拉瓦锡。 约瑟夫摘下帽子,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后站到了正在默默流泪的范妮身边。 “阿芒,很抱歉,到现在才来看你。”约瑟夫说道,“如今,法国的情况老实说,不是特别好。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说到这里他有顺手握住了范妮的手。 范妮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流泪。约瑟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把一张准备好了的手帕递给她。 范妮接过手帕,却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约瑟夫知道这是因为她压抑得太久了,如今能这样大哭一场,发泄一下,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于是便像上次一样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却不想范妮突然一下子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痛哭个不停。 约瑟夫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他望了望阿芒的墓碑,还是伸出手去,抱住了范妮。 范妮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的止住哭泣。她从约瑟夫的怀中抬起哭花了的脸,轻轻地从约瑟夫的怀中挣脱出来,低下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 “没什么,你可以就把我当成家人,当成哥哥。”约瑟夫很诚恳的说。不过一般来说,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我把你当妹妹的时候,那多半是真的没啥想法,但如果他说希望你把他当哥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很有可能就是馋她的身子的下贱意思。 约瑟夫嘛,多半也是有着这样的下贱的心思的,所以他又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瞧你的那张小脸,都哭成小花猫了。一会儿回去了,你爸爸还以为我在外面欺负你了呢。” 一边说,约瑟夫还一边顺手从她的手中将手帕抽了过来,自己动手帮她擦起了眼泪,然后又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好了,放心吧,苦日子过完了。现在有我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范妮微微的挣扎了一下,动作并不坚决,所以,并没有改变什么,依旧被约瑟夫抱在怀里。她将头靠在约瑟夫的肩膀上,这肩膀倒也宽厚,应该是个可以依靠一下的地方吧。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似乎是有人往这边过来了。范妮吃了一惊,一下子就从约瑟夫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约瑟夫也往那边望去,却看见几个人正朝着另一边去了。 “大概是和我们一样来扫墓的人吧。”约瑟夫说。 “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范妮低声说,“应该回去了。” “好吧。”约瑟夫说道,他接着又转过头来,对着阿芒的墓地道,“阿芒,我们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然后便牵着范妮的手,转身向着公墓外面走去。 约瑟夫想:“如果阿芒这个妹控,真能看见某人在他的坟墓前对他妹妹搂搂抱抱的,只怕真要气得从坟里面爬出来吧。”于是他又有点心虚的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当然什么异常都没看见。毕竟咱们写的是历史文,不是《杀出一个黎明》。 两个人出了公墓,又上了马车。正午的阳光很是强烈,约瑟夫便将车篷拉了起来,然后赶着马车往回走。 也许是哭累了,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范妮居然很快就睡着了。她把头靠在约瑟夫的肩膀上,手还紧紧地抱着约瑟夫的胳膊。 马车走了一段,到了市政厅附近,因为这里人多,速度也慢了下来。周围嘈杂的声音也惊醒了范妮。她赶紧坐端正,并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了——这里距离她家,已经不远了。 这时候一个卖报的小孩子从马车边上跑过,他一只手上抱着一叠报纸,一只手则拿着一张,一边跑一边喊:“新闻,新闻,比利时前线大战,我军获胜,儒贝尔将军负伤。” 约瑟夫见前面很是拥挤,便干脆停下马车,喊住那个报童,从他手中买下了一份报纸。 “怎么,前线出什么事情了吗?”范妮问道。 “我看看……啊……新闻上说得不够清楚,好像是我军又一次击败了奥地利人,不过儒贝尔将军在战斗中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伤势如何都没有说。希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约瑟夫说道。 新闻上的内容当然是真的,不过关于儒贝尔受伤的情况,上面确实没有说明白。其实,儒贝尔是被一枚自己人的“小甜瓜”炸伤的。 热月政变之后,军工生产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和破坏。儒贝尔的军队开始越来越缺乏“小甜瓜”。倒是对面的奥地利人总有小甜瓜呼呼呼地扔过来。所以儒贝尔前面吃了一系列的败仗。 不过最近,一些新的兵工厂开始运转,新的有着各式各样的商标的“小甜瓜”开始大量的进入部队。在得到充足的“小甜瓜”之后,儒贝尔帅军发起了反攻,靠着更胜一筹的散兵力量他再次击败了奥地利人,并迫使他们撤退。但也就在这一战中。一个法军士兵在距离一贯喜欢在前沿指挥的儒贝尔不远的地方向敌军投掷“小甜瓜”,却没想到,这枚不姓波拿巴的“小甜瓜”的引信似乎不太对劲,才刚刚一拉,“小甜瓜”就直接在他手中爆炸了。这个倒霉的法军战士自然是当场牺牲,就连儒贝尔将军,也被一枚弹片击中,身受重伤。 当然,这些消息,约瑟夫是在此之后,从富歇那里知道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艰难 约瑟夫将范妮送回了家,老子爵还表示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随后约瑟夫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巴黎,暂时回土伦去了。 “啊?波拿巴先生,为什么要去土伦这种乡下地方?”老子爵吃了一惊,“如今巴黎也不像以前了。” 约瑟夫知道,地域歧视这东西,在整个世界,整个的历史长河中,都是普遍存在的。 就像在后世的东大吃国的帝都人眼里,所有的外地都是“底下”,而在所有的魔都人眼里,所有的外地都是乡下一样。在大多数的巴黎人眼里,法国除了巴黎,其他的任何地方,不管是里昂还是马赛,都既是底下,也是乡下。不但那里的老百姓都是乡巴佬,就连贵族都不例外。一位住在巴黎的子爵,绝对要比一位家在外省的伯爵高贵。一些人宁可在巴黎穷死,也不愿意去“外省乡下”。 “工作上的需要。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还是军人。”约瑟夫回答道。 “啊,这样的确是没办法。”老子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那么,你打算经常回巴黎吗?” “是的,我会经常来巴黎的。”约瑟夫看了范妮一眼。 “那也好,年轻人总是想要在外面去冲锋的。能记得经常回来也不错,不像阿芒那个混蛋,只知道写信,却一直不肯回来。” 就这样又说了两句,约瑟夫便告别离开了。范妮把约瑟夫送到门口,约瑟夫看到四面没人,便一把抱住了范妮,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干什么?爸爸看到了的……”范妮涨红了脸,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你的声音太小了,你爸爸听不到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范妮抱得更紧了。范妮轻轻地挣扎又挣扎不开,又不好用力挣扎,想要再说什么,又被他用嘴唇堵住了嘴巴,只好先随便他占点便宜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分开来。 “都怪你,爸爸会看出来的。”范妮说。 约瑟夫只是笑。 “你要经常给我写信,不要忘了我……” “嗯……” “还有,要经常回来看看……” “好。” “对了,你说有些文件要给我的呢?” “明天早上,我送过来,随便带一个……一个人来见见你。”约瑟夫说,“他是个很有门路的人,你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 范妮敏锐地觉察到约瑟夫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便问道:“那是个什么人,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不,我和他不是朋友,只是合伙人。那个家伙姓富歇,是个很厉害,甚至很危险的家伙。当然,你不用担心,他的危险性是针对政治方面的,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对你难道没有什么危险性吗?怎么能说和我没什么关系呢?” “啊,至少目前,他和我们是在一个阵营里面的,他的危险性,也不是针对我的。”约瑟夫伸手摸了摸范妮的小脸道,“嗯,我给你的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慢慢处理,不要急,反正短时间内,至少好几年内,我们应该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 “嗯……” 约瑟夫便又吻了范妮一口,然后便上了马车。 一直望着马车在街口转弯处消失,范妮才关上门。刚关好门,才走回前厅,就听到小客厅中传来老子爵的声音:“是范妮吗?过来一下……” 第二天一早,富歇就依照约定来到了约瑟夫的住处。约瑟夫将一个小袋子递给富歇。富歇接了过去,里面沉甸甸的。 “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一共二十枚。”约瑟夫说,“要数一下吗?” “不用了。”富歇说。 “那好,我和你一起往范妮那里去一下,让你们也认识一下。我不在巴黎的时候,很多事就要托你照顾了。”约瑟夫道。 两个人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约瑟夫和富歇都下了车,约瑟夫上前敲门,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范妮紧接着就出现在约瑟夫面前。 因为有外人在场,两个人自然都必须非常的有礼貌。约瑟夫将另一位约瑟夫介绍给范妮,然后将一个手提袋交给了范妮,然后对她说:“这东西不急,你可以慢慢来,不要累着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约瑟夫便告辞离开。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巴黎,而是先去了一趟战争部。 战争部中,卡诺正在为军饷发愁。法国到如今已经征召了差不多一百万的军队,军饷自然也成了一笔大支出。罗伯斯庇尔还在的时候,不管是通过什么手段,罗伯斯庇尔总算是保证了军队的供应。而如今,新建立的督政府却连这都难以保障了。虽然在数字上,他们拨给军队的钱比以前多了好几倍,但是……该死的……他们拨过来都是指券。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卡诺这时候,也只能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了。那些没打仗的军队就先忍耐一下,那些在不太重要的方向上打仗的军队也需要先忍耐一下,优先保证北方正在打仗的军队。 即使是这样,军需的问题也让卡诺头疼。 没了军代表,那些军需品的品质完全控制不住了,各种偷工减料弄得军队怨声载道。比如某些兵工厂生产的刺刀,为了减少成本,不但将热处理过程完全省略了,而且使用的材料也大成问题。有的刺刀你用手都可以把它掰弯——当然掰弯之后,你还可以用脚把它踩直,倒也算得上是便于维护。还有一些,倒是掰不弯,可是在训练中,仅仅是刺了几个草人,就断了好几根。不过,这种也有好处,直接就不用再维护了。 还有因为偷工减料而炸膛的火枪,还有因为引信问题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小甜瓜”,嗯,除了儒贝尔将军遇到的那一枚秒炸的“小甜瓜”之外,还有从法国人那里扔到奥地利人那里,然后一直在地上冒烟,就是不炸,一直到法军挺着刺刀冲过去了才炸开的。 好在法国的商人还是有商业道德的,他们不但把这些劣质玩意儿卖给法国人,也一视同仁的卖给了其他国家的人。据说在普鲁士那里,连续有三枚“小甜瓜”在没有人拉的情况下,放在那里,自己就炸了,一家伙死伤十多人,弄得普鲁士士兵纷纷抗议,拒绝使用法国制造的小甜瓜。 然而考虑到“小甜瓜”之类的玩意儿的技术机密多半保不住,毕竟如今知道它的体面人太多了。万一那个体面人收了人家的钱,做了不体面的事情,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只有法国人一家用假冒伪劣产品了,你说这多让人着急! 所以一见到约瑟夫,卡诺就表示:“约瑟夫,你怎么还在巴黎?赶紧回土伦,先给我建一个靠谱的兵工厂出来,至少,先弄一批质量可靠的‘小甜瓜’出来!真是见鬼!动作要快,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北边就撑不住了!” “有这么严重吗?”约瑟夫问道,“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多了。” “那是账面上的而已。”卡诺道,“如今我们缺钱,能动用的军队数量甚至比人家还少!” “还有,回去告诉拿破仑一句,从下个月起,他的部队的军饷就要消减。”卡诺又道。 “见鬼,消减多少?”约瑟夫赶紧问道。 “减少到目前的三分之一。”卡诺说。 “你这是养军队?拉扎尔,这么点军饷,养小鸟都不够!这么点钱,别说训练了,就是单纯吃饭都不够呀!别的部队可以艰苦一点,但是咱们不能自己伤了自己的根基不是?”约瑟夫赶紧据理力争。 “其他军队,只要不在战场上的,都削减到了原来的四分之一,甚至更低。”卡诺说,“实在是没钱了呀。” “拉扎尔,这样的话,会毁了军队的士气的。而士气高,也是我们的军队最重要的优点之一。如果连这都没了,单靠法国一个国家,是没法对抗几乎整个欧洲的。”约瑟夫皱着眉头道。 “是的,是的,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是上帝,我没法说一声‘要有钱,于是就有了钱’。能够让拿破仑那里还有三分之一,已经是我费尽力气的结果了。” 约瑟夫听了,叹了口气道:“拉扎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你知道,军队是暴力机构,手里是有枪的。他们不比普通人,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地挨饿的,如果这样的话,弄得不好,军队会变成匪帮的。”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卡诺说。 “拉扎尔,你说我们从南部向意大利发起攻击怎么样?”约瑟夫突然道,“就算军队要发疯,也让他们到人家的地盘上去发疯吧。” “你想把我们的军队变成成吉思汗的游牧民?”卡诺道。 “不不不,我们不会变成游牧民的,我们到意大利,是去打土豪,分田地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忍耐和小玩具 卡诺想了想道:“这件事情非常重大,可不能就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说说就决定……” 说到这里,卡诺又停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会认真的考虑这个事情的。如果真的有可行性,我会写信给你的。不过……提前做好各种准备,也是不错的。” 约瑟夫点点头道:“我会的。不过,为此,我需要你能保证对我们生产的武器的优先采购。另外,你也知道,货真价实的东西,成本肯定会更高,价格自然也更高。你要保证我们的东西,不会被那些廉价的烂东西抢走市场。” “这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卡诺道。 “好吧。”约瑟夫说,“如果实在没办法,那我自己想办法。” “立刻不要胡闹。”卡诺从约瑟夫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味道,赶紧道。 “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吗?”约瑟夫笑道。 …… 从卡诺那里出来,约瑟夫带上卫兵,换上一辆四轮马车,就离开了巴黎。 在约瑟夫离开巴黎前一天,那些和他签了合同的研究人员出了拉瓦锡之外,(拉瓦锡还有些事情要和巴黎大学处理一下。)就都已经离开巴黎,往土伦去了。当时约瑟夫还将自己的的护卫骑兵分出一半来,护送他们。因为他们包的邮车走得相对慢一些,所以在离开巴黎后的第三天,约瑟夫就赶上了他们。 几天之后,大家就到了土伦。这时候早已经得到了通知拿破仑已经在刚刚又扩建了一些的“海军研究所”——不对,现在应该叫做波拿巴研究所外面等着他们了。 扩建的波拿巴研究所在形式上和老的“军队技术研究所”非常相似,都是被围在带着高墙吊桥的壕沟内。基本的布局也基本模仿了“军队技术研究所”,所以这些研究人员倒都是非常迅速的就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地方,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了。 这时候拿破仑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晚饭。大家便一起聚了个餐,然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约瑟夫则将拿破仑叫了出去,两个人在海边的沙滩上一边走,约瑟夫一边将巴黎的情况和拿破仑说了说。 “你打算让我们打到意大利去?”拿破仑道,“为什么不是直接去巴黎?这些家伙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嘛!” “拿破仑,现在还不是去巴黎的时机。”约瑟夫道,“拿破仑,此前你获得了一些胜利,但要说因此,你在法国人民心中的地位足够高吗?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吗?法国人民会在面临困境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你,会说‘要是拿破仑将军在这里就好了’吗?如果还做不到这些,你想想,就算回到巴黎,用武力推翻了政府,你就能维持得了一个稳定的政府吗?如果做不到,这不就成为替别人开路的了吗?” 拿破仑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其实我也知道,只不过看着那些傻瓜在那里乱蹦,真是有点着急。这就像看傻瓜下棋一样。” “你觉得人家是傻瓜,但是其他人未必这么看。就好像看下棋的时候,你觉得人家走的是败招,旁观的那些家伙因为水平太低,还觉得人家走的很好呢。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是提高你在法国人民心中的威望,要让法国人民一听到打仗,就想:‘要是是拿破仑将军在指挥就好了。’另一方面,正好利用政府给我们拨款少了,物资装备的质量差了的机会,将军队拉拢过来,让共和国的军队,变成真正属于我们的军队。” “你是说让我打到意大利去,用缴获的财富来支撑军队?然后用我的一系列胜利来反衬巴黎的那些家伙的无能?”拿破仑立刻就明白了约瑟夫的意思。 “是的,但不是现在,而是要让军队感受到在一个无能的政府的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之后。”约瑟夫道,“要让他们对这个政府产生出厌恶甚至是仇恨,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才能用战利品收买他们,将他们变成真正属于我们的军队。而在此之前,我们都需要忍耐。另外,这段时间里,我也要给你在准备一些小玩具……” “是什么东西?”拿破仑赶紧问道,上次约瑟夫给他的“小甜瓜”实在是太好用了,这让他的期待值一下子就高了。 “保密。”约瑟夫却说道。 这一天之后,约瑟夫就一头扎进了研究所。而他告诉拿破仑的一些东西,也开始变成了现实。 首先,军饷降下来了。虽然明面上大家拿到手的数字似乎还上升了一些,但是大家拿到的都是指券,这种东西的价值,几乎每天都在下降。如今已经不是雅各宾时代了,再也没有特派员带着断头台来监督商家必须使用指券了。于是拒收指券的做法又开始普遍回潮,而这又进一步的使得指券继续下跌。虽然为了讨好那些体面人,督政府在印刷指券上还算收敛,但指券的贬值却像他们的节操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这样一来,士兵们的生活水平顿时就直线下降,他们每天能吃到的面包的数量和质量都跟着猛减。拿破仑因此体贴地减少了训练的次数和强度,他每天都待在军营里,吃着和士兵们一样的食物,不停地和士兵们聊天,告诉他们,困难只是暂时的,还带着他们一起唱:“会好的呦,会好的哟……”只是后面的那句变成了“抹黄油的面包会有的哟。” 士兵们虽然因为生活下降而颇有怨言,但是对拿破仑却更为爱戴了。 如果仅仅只是生活水平有所下降,督政府在大家心中的形象还不至于崩塌得这样快,但是不久之后,督政府给他们补充的各种武器弹药却让大家对这个政府的不满和鄙视迅速的上升了。 首先让士兵们怨声载道的自然是以前让他们非常喜欢的“小甜瓜”。因为这一批送来的“小甜瓜”并不姓波拿巴。 结果,自然是在北方前线,交战双方的军队中出现的事情再一次重现了。 第一次事故出在一次实弹训练中,一个士兵投出去的“小甜瓜”大半天没响。于是那个傻乎乎的士兵就想要上去看个究竟,结果刚刚走过去一点,那颗“小甜瓜”就炸开了。 好在这款偷工减料的小甜瓜连预制破片都省略了,结果外壳也只是一炸两半,那个个士兵被气浪冲得摔了一个跟斗,却奇迹般地并没有受什么伤。 同样也是这次实弹训练中,还有几枚“小甜瓜”也没有响,有了刚才的教训,大家自然是不敢再上去了,拿破仑甚至还让人用绳子将那一块圈了出来,禁止别人靠近。结果,那几枚“小甜瓜”在那里放了整整一天,硬是真的没响。 除了小甜瓜,其他的东西也都一样的一塌糊涂。大炮使用的褐火药明显的受了潮不说,而且里面的硫磺甚至都没有被弄碎,还夹杂进来了一些可能是用来压秤的小石子;各种军刀也是找不出几把能用的,用一些士兵的话来说就是切面包的时候都担心它们会缺口或是卷刃;(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刀子的质量太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面包里面加进去的添加剂太多了。)还有军装,布匹的厚度明显下降了,扣子也都没有缝结实,稍微拉一下,就能从衣服上拉下来。 这么一来,士兵们的怨言就真的有些压不住了。一些低级军官和北方前线的同袍还有书信往来,他们就绘声绘色地讲起北方前线的那些黑色笑话,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倒霉的儒贝尔将军的故事。 拿破仑还是似乎在尽可能的为督政府洗地,而将责任都归结到那些奸商身上去。他的话基本上可以归结为:“当今圣上至圣至明,只是被几个奸臣蒙蔽了。”啊,不对,记错词了,应该是:“如今政府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坏人,只是他们太年轻太天真,以至于被那些奸商骗了。” 不过这个话实在是有点缺乏说服力。士兵们又不是傻子,他们才不会相信,一群太年轻太天真的家伙能爬到那个位置上。 “能被几个奸商这样糊弄的团团转,那除非是傻子。”一个士兵这样说。 “不是傻,就是坏!”有人表示了赞同。 “都坐到那个位置上了,还可能是傻子吗?他们的位置又不是世袭过来的。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我就不姓密特朗了!”另一个士兵骂道。 “说不定,就有某个商人,给他们送了美女。”又一个士兵开始歪楼。 “你怎么知道送去的是美女?说不定他们把自己的儿子洗干净了,然后给那些家伙送过去了呢。你知道,据说上面有些家伙就喜欢这一口……”于是楼就更加的歪了。 “唉,反正在战场上死掉的也不是他们。他们不是傻,他们就是坏!”有人得出了结论。 第一百三十七章,波兰没有灭亡 九月的一个上午,一个人来到了“波拿巴研究所”的门外,向看门人出示了一封由富歇和卡诺签名的信件,要求面见约瑟夫。 这封信立刻被送了进去,而那个人则在门外等待。 “维比茨基?听起来像是个斯拉夫人。”约瑟夫看着送进来的介绍信,虽然介绍信上几乎除了持信人的名字之外,什么内容都没有,但约瑟夫心中对这个人的来意却有了大概的推测。 “好吧,你们带他到会客室等等,我马上就过来。”约瑟夫说道。 一会儿之后,约瑟夫在会客厅中见到了这个同样名叫约瑟夫,只是姓维比茨基的人。 “您好,波拿巴将军,我是柯斯丘什科将军的代表,希望能在您这里购入一些武器,用于波兰人民的正义事业。”那个人一见到约瑟夫便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法语,看门见山的说明了他的来意。 “柯斯丘什科”这个名字,约瑟夫倒是知道的,这人是一位波兰军官,在93年俄普奥第二次瓜分波兰之后,波兰便处于王国的边缘了。到了1794年3月,柯斯丘什科将军在法军利用比利时和莱茵击败普奥军队,而俄国女皇病重的机会,在克拉科夫发动起义,试图收复国土,建立一个新的波兰。说起来热月之后,法国乱成这样,北部受到的军事压力却相对有限,这里面有不少功劳都是柯斯丘什科将军的。 为了镇压他的起义,更是为了避免俄国人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把波兰剩下的部分都独吞了,普奥两国不顾英国人的阻拦,将不少部队从比利时方向调往了波兰。说起来,柯斯丘什科将军选择在这个时候起义,原本是希望法国能为他吸引火力,结果却成了他为法国吸引了火力。 “你们想要购买一些什么武器?”既然对方这样的直接,约瑟夫也就非常直接的直奔主题了。 “波拿巴小甜瓜,是正宗的那种。”维比茨基回答道。 “好吧,我们刚刚恢复了这种武器的生产。”约瑟夫道,“那么你们需要多少?用什么方式支付,还有在运输方面,是你们自己解决,还是让我们给你们送货?” 维比茨基报出了一个数字,然后又道:“如果价格合适,我们还会有追加订购。” 约瑟夫在心中摇了摇头,“追加订购”这种话听起来很美,但是考虑到波兰人所处的环境,他们能支撑多久,谁都说不清楚。 约瑟夫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向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这个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听到约瑟夫的报价,维比茨基似乎很是惊讶,“其他厂家的价格比这个低得多。” 约瑟夫对他的这句话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他微笑着回答道:“维比茨基先生,坦率的说,我们的商品,价格的确是要比其他厂商更高,但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的生产成本要高很多。” 说到这里,约瑟夫朝旁边的一个卫士招招手,那个卫士便走了过来。 “你去拿一个‘波拿巴小甜瓜’样本过来,顺便也拿几个杂牌‘小甜瓜’的样本过来。” 那个卫士听了,便转身离开了。约瑟夫便又继续对维比茨基道: “我刚才注意到,您在向我们提出购买要求的时候,特别强调了自己需要的是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您之所以放弃了在巴黎附近的那些厂商,想来也是知道他们生产的那些‘小甜瓜’的问题了。嗯……您可能也知道,我们的儒贝尔将军负伤的事情。另外,就我所知,在普鲁士军队中,那些便宜货也造成了不少的问题。 另外,您应该也知道,这些东西的运输,对于你们来说也是大问题,你们第一批采购的数字这么小,只怕也是因为你们自己的渠道,难以一次性的运输足够多的东西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如果还要买低端的便宜货,即使从经济学上来说,其实也是不合算的不是吗?” 正这样说着,那个卫士已经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枚圆滚滚的小甜瓜。 “维比茨基先生,请您看,这个是我们的,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这些呢,就是便宜的杂牌小甜瓜。您不用担心,这几个‘小甜瓜’中的装药都已经被取出来了。你可以拿过去细细的看看它们的区别。” 约瑟夫一边说,一边示意卫士将两个“小甜瓜”端过去给维比茨基品鉴一下。 维比茨基从托盘上轮流拿起几个“小甜瓜”看了又看。不过从他的神情上来看,他根本看不懂这当中的差别。 “维比茨基先生,您看正宗的小甜瓜,外边都有深深的刻痕。这些刻痕并不是为了美观,它有两个作用,第一是便于持握,不容易打滑。维比茨基先生您知道,士兵们在战场上的时候,都会特别的紧张,尤其是那些新兵,更是如此。因此他们在战场上也很容易出现各种愚蠢的错误,比如说因为手一滑,就把小甜瓜掉到自己的脚面上了。有了这些刻痕,就不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约瑟夫先拿起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给维比茨基看,接着又拿起另一个表面很光洁的“小甜瓜”: “你再看看这个杂牌小甜瓜,外面根本就没有刻痕,当然,它也最便宜。嗯,还有这个,您看,它上面有一点点很浅的痕迹,这是用蚀刻的方式弄出来的,虽然很浅,但是也能起到防滑的效果。当然,多了一道工序,这种‘小甜瓜’的成本自然也要更高一点,价格上,也比上一种贵一点。” 说完,约瑟夫又道:“不过维比茨基先生您看,和正宗的相比,它还是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优点。您看,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的刻痕比这深得多。这样一来,当‘小甜瓜’爆炸的时候,它的外壳,就会沿着这些刻痕碎裂开,形成数十个弹片,向周围飞射。距离爆炸中心十几米内,都是有效的杀伤范围。所以,一枚落入敌军队列的正宗‘波拿巴小甜瓜’,就可以打倒一大排的敌人。 您再看看我手上的这枚杂牌‘小甜瓜’,它的刻痕太浅,所以起不到上面说的效果,爆炸的时候,很容易只是将外壳炸成两片。无法产生大量致命的弹片,所以,它的威力要远远小于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而它之所以刻痕这样浅,是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材料不如我们,他们用的是最普通的白口铸铁,这种铸铁上根本就无法预先弄出这样的预制破片。所以,您看,从表面上看,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的确是这些‘小甜瓜’当中最贵的,因为我们的制作更精良,性能更好,自然成本也更高。其实我们从客户那里赚的钱,并不比这些便宜的杂牌货更多。” 不过此时维比茨基似乎还在犹豫。约瑟夫便又笑道:“维比茨基先生,其实如果你们的订购量再大一点,我们就可以帮你们送货。” 这个诱惑立刻就起作用了,维比茨基立刻就道:“你们送货,能送到波兰吗?”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但我们能帮你们先把货物送到丹麦。从法国前往波兰的陆路被盯得很紧。但是如果从丹麦,弄条船走水路,在但泽上岸,然后穿越普鲁士进入波兰。这条线路相对来说查的不严,应该更好走一些。” “先生,没有什么但泽,只有格但斯克。(但泽的波兰名字)”维比茨基说道,“另外,我们需要订购多少,才能获得这种服务呢?” 约瑟夫笑了:“啊,是我说错了,的确应该是格但斯克。至于数量,如果您将订单的数量增加一倍,我们就可以免费为你们把货送到丹麦。另外,恕我直言,你们的敌人太过强大,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但是,老实说,你们的斗争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波拿巴先生,您是什么意思?”维比茨基的脸色变了,他的眼睛喷吐着怒火,似乎随时准备向约瑟夫提出决斗的要求了一样。 “维比茨基先生,您不要激动。我没有恶意。”约瑟夫道,“我只是想要作为一个朋友,一个波兰人民的朋友,在现在的局面下,提出一点建议而已。您应该知道,如今在整个欧洲,波兰人没有比法国更可靠的朋友了。” 这话让维比茨基冷静了下来,他说道:“波拿巴先生,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您真的觉得,我们如今的斗争前景并不好吗?” “是的。”约瑟夫说,“说起来很惭愧,这主要是我们法国的责任,如果不是我们内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就能给普鲁士和奥地利以很大的压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如今的起义,倒是有很大的机会。” “唉……”维比茨基叹了口气。 “不过,就算这次起义没能收复国土,但也能振奋民族精神。有了这样的精神,波兰即使一时失败,也绝不会真正灭亡。”约瑟夫又说道。 “谢谢,谢谢您的鼓励。”维比茨基说。 “不过现在,我们就要为将来做好准备。”约瑟夫继续道,“首先,如果敌人太过强大,那就暂时不要和敌人硬拼。凛冬将至,我们必须保存好火种。只要抵抗的火种还在燃烧,波兰就没有灭亡。我建议你们采用化整为零的游击战的方式,将那些侵略者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什么游击战?什么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维比茨基实在是没办法一下子理解这么丰富的信息。 “啊,这个事情嘛,是这样的……” 依据约瑟夫的分析,俄国人和普鲁士人之所以要侵略波兰,自然是为了掠夺波兰人民。要不然,难道他们还真的是来建立王道乐土的不成?所以他们和波兰人民之间的矛盾是不了调和的。因此,只要游击队站在人民这边,尽力的维护人民的利益,他就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就像脚踩大地的安泰一样,不可战胜。 而俄国人也好,普鲁士人也好,他们侵略波兰,是为了吸血,而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如果破坏他们从波兰吸血的企图,甚至用广泛的游击战让他们陷入到这种永无止境的战斗的泥潭中,让他们付出的成本远高于他们能从波兰得到的东西,那么他们的侵略自然就无法维持下去,再加上全欧洲热爱正义与和平的人们的支持和帮助,那波兰就必将复兴。 维比茨基激动得站了起来,约瑟夫的话语,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波拿巴先生,您说得太好了!波兰没有灭亡,只要抵抗的火种还在燃烧,波兰就没有灭亡!是的,我们要发动整个民族,要把那些侵略者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维比茨基挥舞着拳头,好像波兰已经胜利了,已经重新成为了那个平独镇露的大波波了一样。 “维比茨基先生,为了这个神圣的目标,我们还需要一起努力。”约瑟夫说,“嗯,我们还有一种叫做‘波拿巴的捕鼠夹’的,特别适合游击战的武器,您要不要看看?” “什么东西?要,当然要看!”维比茨基赶紧道。 所谓的“波拿巴的捕鼠夹”其实就是地雷而已。更准确的说,约瑟夫此时要卖出的甚至都不是整个的地雷,而只是地雷的引信。 “这种东西,其实和‘小甜瓜’类似,都是利用一根拉火管来引爆爆炸物。不过它并不是用来投掷的,而是埋设在敌人可能通过的道路下面,一旦敌人从上面走过,踩到了它,那就像老鼠踩到了捕鼠夹一样,轰的一下,他们就上了天堂了。这东西,我们有铸铁外壳的正式产品当然很好。但是我考虑到你们在经济上的难处,所以我建议你们只需要购买引信部分就行了。至于其他部分,你们可以自己找个石匠,用石头凿一个外壳,在里面填满黑火药——反正这东西埋在地下,大一点,重一点也没什么——然后再连上我们的引信系统就可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走私船 在约瑟夫的一通忽悠之下,维比茨基把权限内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维比茨基还抱怨说土伦实在是太偏僻了,以至于想要找个能放高利贷的犹太人都没找到。(其实,土伦原本是有的,只是被库东杀了一遍,又被富歇收割了一遍,暂时还没长出来。) 约瑟夫又向维比茨基介绍了一番自己这里还有游击战的相关技术培训,如果波兰人愿意交钱,他们这里还能提供军事技术培训之类的服务。维比茨基对此也非常感兴趣。两人签下了合同,维比茨基交了一半的定金,约定了交货的大致时间的地点,又留下了联系的方式,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约瑟夫便一边安排生产,一边让人找来了拿破仑。 拿破仑来了之后,约瑟夫便将这件事情细细地给拿破仑讲了一遍,拿破仑便道: “把东西送去丹麦却也不难,虽然你那些黑珍珠在海上颠簸了一些,但是我们的人也跑过几次挪威(购买苛性碱)。北海那边风浪大,但是其实也不是不能跑。只是你说给人家提供军事培训,咱们有这个项目吗?” “是没有。”约瑟夫说,“可是拿破仑,看到赚钱的机会就在那里,不去赚回来,你不觉得浪费机会吗?况且,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钱,不是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组建这么一支队伍?”拿破仑道,“但是时间可不一定来得及。那些波兰人,我可不太看好他们,即使你往他们的脑袋里灌了那么多的玩意儿,但我也一点都不看好他们能实现这些东西。你说的那些玩意儿听起来简单,但我们都知道,要多高的组织能力才能实现它。就靠这些波兰人?我不看好他们。他们不是苏沃诺夫的对手。” 说到这里,拿破仑还摇了摇头。 “这我也知道,也许再过几个月,最多撑到明年,他们在军事上就要崩溃了。”约瑟夫说,“但是,如果游击战能弄起来,哪怕是并不成功,也能拖住我们的敌人,并为我们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至于训练人员的问题……” 约瑟夫想了想道:“红军归建之后,你和红军中的那些人还有联系吧?” “有的,都是我们的老部下嘛。怎么能没有联系呢?”拿破仑回答道。 “如今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不太好过。而且卡诺的手中也根本没有经费让他们通过实战演习来磨砺军队。把他们丢上战场,卡诺又舍不得;派上正常用场,他又用不起。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向他提出,我们出钱,租借一些红军的战士回来,干这个事情。你看,这么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嗯,约瑟夫,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拿破仑的眼睛一亮,赶紧说道。 依照签订的合同,一个多月后,维比茨基又来到了“波拿巴研究所”。他将跟随走私船,押送货物,一起出海,前往丹麦。 这是“波拿巴研究所”的第一个重要的外国客户,所以约瑟夫和波拿巴对于这次行动都非常的重视。为此他们安排了状态最好的走私船和最出色的水手。 “维比茨基先生,这是我们最好的船长——范·德·戴肯船长。他是尼德兰人,不太会法语,只会说低地语和英语。不过他是我们最好的船长,在这个世界上,论起开船,尼德兰人永远是最好的。”约瑟夫向维比茨基介绍为他们安排的这条叫做“飞翔”号的船长。 “您好,戴肯船长。”维比茨基用英语向那个看上去有点谢顶的尼德兰人说。他注意到那位船长只有一只眼睛。 “很高兴见到您,先生。我代表所有的水手欢迎您加入我们。”这位独眼龙船长努力的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向他的乘客表示欢迎,他哈哈地笑着,阳光照进他张开的大嘴,他的大金牙在闪闪发亮。 维比茨基知道,法国的很多走私船,其实以前都是海盗船。船上的人,从船长到水手,也都是穷凶极恶的海盗。后来革命政府需要进行走私活动,才招安了他们。如今看看戴肯船长的独眼,又看看旁边的那些水手,也一个个的都不太像有好人样子,维比茨基便在心中给这位船长和他的水手们打上了一个“海盗”的标签。 货物已经在维比茨基的见证下都装上了船,维比茨基便跟着戴克船长上了船。这条船是一条典型的飞剪帆船,相比最初的“黑珍珠”,这条船略微放大了一点,但依旧不过五六百吨而已。船不大,所以戴克船长带着维比茨基满货船的打了个转,都没有花掉十分钟的时间。 戴克船长最后将维比茨基带到了他的客房。 “维比茨基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戴克船长一边拉开房门,一边对他说,“我们的船小,空间有限,所以这里很挤。您必须忍耐一下。” 这条船为了降低重心,几乎所有的舱室都在甲板下面,所以舱室里面格外的黑暗。借助船长手中的马灯,维比茨基看到,所谓的房间其实小得就像个鸽子笼。房间里只有一间大概一米宽的床,如果人坐在床上,房门就关不上。 床上还有两个红色的带子,非常的显眼。 “我们这条船在海上会非常颠簸。有的时候甚至会把人抛起来。所以睡觉的时候,您需要用这两根绳子,把自己绑在床上,这样比较安全。”戴克船长解释说。 “那,那些小甜瓜不会有事吧?”听到这话,维比茨基立刻就想到船上的那些小甜瓜了。 “啊,那些小甜瓜都被困得很紧的,毕竟,我们也怕死的。”戴克船长笑了起来。 见戴克船长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维比茨基便又问道:“为什么我在船上,没看到大炮?” 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远洋船只上面,都会配有一定数量的大炮。因为这个时代,还是海盗横行的时代。陆地上虽然已经有了法律和秩序,但是茫茫的大海,依旧是一片黑暗森林。那些出没在航道上的甚至得到了官方支持的海盗(英国人西班牙人为了打击法国,允许民间船只攻击并捕获悬挂法国旗帜的船只。当然,法国人也如法炮制,允许任何民间船只攻击并捕获任何悬挂着英国等和法国交战的国家的旗帜的船只。)就不说了,就是一般的商船,在遇到明显弱于自己的船只之后,客串一把海盗,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任何远航的货船,都要带上几门大炮,以保护自己。 “我们的船不需要大炮。当然也没办法装大炮。一会儿我们出航了之后,您就明白了。”戴克船长回答道。 “一会儿我可以去看看这条船是如何行驶的吗?”维比茨基问道。 “可以,您现在就可以跟我过去。另外,您会游泳吗?”戴克船长突然问道。 “会的。” “那就没问题。会游泳,你就可以上甲板。但是如果出了直布罗陀海峡,一般情况下,就不要随便上甲板了。”戴克船长说。 “那您就跟我来吧。” …… 当天下午,“飞翔”号离开了码头,驶入了大海。才航行了不过一个小时,瞭望哨就发来了警告:“发现西班牙军舰!发现西班牙军舰!” 维比茨基顿时便紧张了起来,他望四面望望,却什么都没看到。再看看船上的水手们,发现他们一个个毫无紧张的样子,该干啥的还在干啥,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真是一群悍匪!”维比茨基又在心里给这些水手们贴了张标签,然后转过头,问正在往自己的嘴巴里倒白兰地的戴克船长道:“船长,敌人的军舰在哪里,没问题吧?” “喏,在那边……”戴克船长毫不在意地用手往右舷的方向上指了一下。他见维比茨基伸长了脖子,张大了眼睛的样子,便又将一个黄铜望远镜递给他,“那边,两点钟方向上。” 维比茨基接过望远镜,将身子靠在舵轮旁边的围栏上,继续往那边张望,果然看到了几面洁白的风帆。 “从桅杆看,是西班牙人的巡防舰。”戴克船长知道维比茨基对海上的事情并不熟悉,便解释说,“巡防舰是相对较小的舰只,大概只有四十门大炮,但是速度相对较快。不过不要紧,这东西对我们没有威胁。” 这时候,西班牙巡防舰的三根桅杆已经完全露出了海平面,紧接着,威武的舰体也展现了出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就连维比茨基都看出来了,那条西班牙巡防舰根本就没有往这边逼近,而是继续按照原来的航线向前,就好像他们没有看到“飞翔”号一样。 “这怎么可能能?‘飞翔号’虽然并不是大船,但是桅杆却很高,挂的风帆也很壮观,他们不可能开不见呀。”维比茨基忍不住问道。 “他们以前追过我们,知道追不上,所以不愿意白费力气。”戴克船长说,“我们比他们快至少四节到五节,他们就算把桅杆跑断了,也不可能跟上我们。他们追我们,就像是一只乌龟想要追上一只兔子,不对,就像是一只乌龟想要追上在天上飞的海鸥一样,完全是白费力气,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去追。” 就像戴克船长说的那样,西班牙人一点想要追过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甲板上的炮窗都没打开。维比茨基甚至通过望远镜看到,那条西班牙船上,还有水手朝着这边挥手致意呢。 “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用装大炮了吧?”戴克船长很得意的对维比茨基说。同时还摘下头上的装饰着羽毛的帽子,向着西班牙人挥舞致意。 “明白了,明白了。”维比茨基点头道,“这真是条好船,简直就是奇迹之船。” “啊,是吗?希望过了直布罗陀,您还会这样想。”戴克船长将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这样说道。 …… “飞翔号”穿过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正是深夜。这里是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门户。也是英国皇家海军最为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和西班牙人不一样,疯狗一样的英国人,很多时候明明知道追不上你,也会像疯狗一样的乱追。戴克船长一开始还很喜欢故意带着那些英国佬乱跑,但如今,他已经觉得,这样的毫无技术含量的逗狗游戏,已经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他甚至怀疑,英国人是不是在借着追他们训练水手。所以现在的他更愿意在夜间闯关。省的白白的给英国人当陪练。 “飞翔号”一出直布罗陀,维比茨基就立刻明白戴克船长此前对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当时维比茨基本来已经在他的那张小床上睡着了,船只微微的晃动甚至让他觉得很舒服,在梦里,他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母亲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 接着,梦中的母亲,变成了满脸胡子的父亲,他把小维比茨基高高抛向天空,又轻轻地接住他,然后又把他抛起来,然后……这一下子没接住,啪的一下,把维比茨基摔醒了。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船只一下子被推上高空,一下子又落下来,前后左右,不停地剧烈的摇晃着,维比茨基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忍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吐得全身发软的维比茨基,又一次见到了戴克船长。不过这次他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戴克船长则带着船上的医生站在他旁边。 “嘿,维比茨基先生,怎么,晕船了吧?”戴克船长笑道,“这船就是这样,为了跑得快,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缺点。” “我原本还想,以后……呕……呕……”一句话没说完,维比茨基就又干呕了起来。 “我们船上有专门针对晕船的药水,你可以喝一点……”戴克船长说。 就这样晕了好几天的船,维比茨基才算是勉强好了一点。甚至都可以勉强起身,来到船长室里了,也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浪头过来,海水就顺着甲板直冲过来的情景。 “别担心,这船没问题。”戴克船长说,“这是正常现象。” “啊,我明白这条船为什么不能装大炮了……”维比茨基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来自北美的大订单 武器方面的订单除了波兰人的那一批之外,目前还不太多,尤其是法国军队方面的订单则更是很少。虽然卡诺很努力的想要将订单给约瑟夫他们,但是如今卡诺的地位远不如前了,哪怕是军队的事情,他都不能说了算了。 倒是原先的海军研究所,因为距离巴黎远,约瑟夫下手又快,赶在别人之前,将它拿到手了,所以,这个研究所的一些关键技术倒是没有流失。于是,飞剪船至少目前整个欧洲,只有他们一家能造。 在这段时间里,飞剪船在走私方面的优势已经表现无遗了。自从飞剪船被投入使用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条飞剪船被抓到。 虽然飞剪船的运载量不够理想,但是在计算了更高的速度带来的更短的往返时间之后,大家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种货船的运输效率其实比那些同样大小的常规的货船还要更高一点。于是更多的飞剪船的订单纷纷的飞到了约瑟夫的手中。 约瑟夫深深地感到研究所附属的造船厂的那点产能已经远远不够用了,因此扩建造船厂的事情,也开始被提上了日程。只是,造船厂是个大项目,需要不少的钱。而约瑟夫手中的钱却并不够充足。 当然,至少目前,波拿巴家族的经济状况还是相当的健康的,几乎所有的生意都在挣钱,约瑟夫手中的钱也越来越多。在当时大多数习惯了用几代人的时间,慢慢的建立起一分产业的人看来,他赚钱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是在来自后世的约瑟夫看来,扩张的速度,实在是慢得让人难以接受。 “这个时代实在是太缺乏靠谱的金融手段了。”约瑟夫忍不住对自己这样说。这个时代的银行,能够提供的资金相当有限,而利息却高得出奇,年利息百分之二十都算是友情利息了。而这个时代普遍的经济增长才多一点?即使是和平年代,百分之一都不见得有。大多数的生意,都是支持不了这样的利率的。那怕约瑟夫手里的生意的利润率很不错,但是习惯了后世的利率的他,还是觉得手中有这么好的项目,却还要去借利率高达百分之二十的贷款,这实在是太亏了。 如果不借贷,那就只能拉更多的投资人。但是这就意味着股权的分散,这同样也是约瑟夫不能忍受的。所以,扩大生产的事情就成了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看来只能去压迫用户了。”约瑟夫暂时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飞剪船”的性能好没有能做到广为人知,为了拉拢客户,在卖出船只的时候,约瑟夫采取的是分期付款的方式。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方法也完全可以改掉,嗯,就改成预付全款好了。 当然优质客户还是能够得到一定优惠的,比如说,约瑟夫甚至还打算建立以个专门为购买船只提供贷款的“波拿巴航运银行”,优质客户,可以在他这里得到友情利率的购船贷款。 不过飞剪船的利润也吃不了太久,因为飞剪船的技术基本上都在外形上,所以想要长期保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也许用不了多久,其他的国家,尤其是英国人,就能掌握飞剪船的制造技术。 12月底,飞剪船“黑珍珠”号只用了一个月零三天,便跑完了一整趟从马赛前往纽约的来回,海上的平均速度都在十节以上。这个来回速度超出了普通货船一倍,这条船也一下子就成了传奇。 跟随黑珍珠从美国来到法国的,除了各种法国急需的货物之外,还有几个美国人。 这几个美国人一到马赛,就来到了波拿巴研究所在马赛的招商处。 波拿巴研究所的招商处和别处是不太一样的,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上面放着诸如各种短火枪和相关的配件,以及一些大炮和船只的模型。柜台后面的墙上,则挂着各种步枪和成串的小甜瓜。柜台里面一般都坐着一两个还算漂亮的女店员,以及两三个三大五粗的彪形大汉。 很多时候,有走私船靠了岸,就有船上的商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要上几箱子的“小甜瓜”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顺便和女店员调笑一下,接着便干脆利落地付了钱,叫上几个人挑了到船上去。 若是来得是买船的大老板,便有女店员引着他们到楼上的会客室里面,还给他们倒上刚煮好的从土耳其走私来的咖啡,然后便有经理过来和他们慢慢商谈。 此时这几个美国人便走进了招商处,来到了大柜台前面。 “我听说在这里可以订购船只?”为首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用一口波尔多方言问道。他略略有点谢顶,也许是因为经常在海上跑,所以他的脸黑红黑红的。 一听到是打算订购船只的大客户,两个女店员便都站了起来。 “先生,这里的确承接订购船只的业务,我们能制造更是各样的世界上最快的船只。如果您有这样的需要,来找我们,实在是太正确了。先生,请跟我们到楼上来细细地谈吧。” 两个女店员引领着这几个法国人,来到了楼上的会客室。一个女店员便给他们倒来了咖啡,另一个女店员则找来了负责这类生意的经理杜·蒂耶。 杜·蒂耶带着一个年轻的文书来到了会客厅,他和那个年轻文书在这几个美国人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各位先生,你们好。我是波拿巴研究所招商处的经理杜·蒂耶。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吗?” 那个谢顶的中年人望了一眼年轻的杜·蒂耶说:“我是美国的贸易商史蒂芬·吉拉德。我们从美国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购买船只——飞剪船。我对这种快速商船非常感兴趣。如果你们能满足我的要求,也许我一口气就会买下七八条船。但是我要的并不是如今的‘黑珍珠’号那样大小的飞剪船。像那样大小的船只,能供使用的范围太有限,从使用成本上来说,它只适合运输一些高价值的货物,而我需要更大一些的飞剪船,一些能用来运输普通货物的飞剪船。不知道你们的飞剪船能造多大?” “先生,目前,我们制造的飞剪船有比‘黑珍珠’更大一点的。比如‘飞翔’级的飞剪船,它比黑珍珠的载货量大了接近一倍。不知道是否符合您的需要。”杜·蒂耶问道。 “只比黑珍珠大一倍?”史蒂芬·吉拉德摇了摇头,“这还是太小了一些。就没有更大一些的吗?或者说,你们不能造比这更大的飞剪船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不过我认为其实……”杜·蒂耶正打算想办法说服这几个美国人,却不想他身边的那个年轻文书突然插嘴道:“我们能造更大的飞剪船,甚至是和战列舰那样大的都不是问题。” 史蒂芬·吉拉德很感兴趣地向那个文书望了一眼,他注意到当那个文书插话的时候,作为经理的杜·蒂耶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般来说,做经理的,都不会喜欢一个在谈判中插话的文书的。但是这个文书随意插话,做经理的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这个年轻的文书的身份并不简单。” “这位先生,您说飞剪船也能造得很大?”史蒂芬·吉拉德问道。 “理论上没什么问题,至少我哥哥是这么说的。当然,他从来没有造过这么大的飞剪船,技术细节上可能还有一些需要研究的东西。不过,大问题应该是没有的。嗯,约瑟夫说过,最主要的问题是,需要钱。”那个年轻的文书回答道。 “啊,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的哥哥是?”史蒂芬·吉拉德问道。 “哦,我哥哥是约瑟夫·波拿巴——波拿巴研究所的所有者和掌控者,光速的测定者,飞剪船和小甜瓜的发明者。我是他的弟弟吕西安。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吕西安这段时间被约瑟夫安排了一些社会实践任务,其中的一样就是道招商处,给经理当文书,以增加社会经验。于是他便正好遇到了希望能购买大型飞剪船的史蒂芬·吉拉德一行人。 “原来是波拿巴先生。”史蒂芬·吉拉德赶忙致意道,“我在美国的时候,都听说了您的哥哥的各种故事。您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希望你和您的哥哥谈一下关于建造大型的飞剪船的事情。” 吕西安想了一下,他觉得这应该没什么问题,飞剪船能做大,这并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秘密。而且如果这个美国佬真的能一口气买下七八条船,那他也算是帮助约瑟夫赚到了一大笔钱。 “嗯,约瑟夫应该会为此而感谢我的。”吕西安这样想着,便回答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也许不知道,他最近又在搞什么东西了,整天泡在实验室中,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也许你们需要在这里等上一两天。” “谢谢您,我想,‘黑珍珠’已经为我节约出了不少时间。而且我们也要采买一些其他的东西。等个一两天对我们并不是问题。” 第一百四十章,来自北美的大订单(2) 约瑟夫的确正埋头在实验室中样子一种新的东西,那就是他准备交给拿破仑,供他在意大利使用的新玩具——米尼弹步枪。 在这个时代,已经有线膛步枪了。但是这些线膛枪,因为装填速度太低,除了打猎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最初的线膛枪的子弹是要稍微比枪管粗一点的,所以在上子弹的时候,持枪人必须借助锤子和推杆,才能费力的将子弹捅进枪管。这个过程费时费力,以至于往往普通滑膛枪都已经打了七八枪了,而线膛枪才能打一枪) 但是米尼弹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种子弹是在1849年左右,由法军上尉克劳德·爱迪尔内·米涅和上尉亨利-古斯塔夫·德维基内共同发明的。 这种子弹比步枪口径略小,所以一举解决了旧式步枪的前装子弹时,由于子弹过大导致塞不进去枪管或堵塞枪管的尴尬情况。米尼弹弹可以很轻松的用推弹杆推入枪膛.从而大大提高了射速。 该弹在弹体周围车出螺纹来配合膛线,螺纹中间抹上动物油润滑。(后来英国人也学到了这一技术,并将它带到了印度。却不想因为这些子弹上面抹了猪油或是牛油,导致印度士兵拒绝使用。并以此为导火索,引发了印度民族大起义。) 子弹的底部使用软木材料。射击时,火药气体冲击软木,软木受瞬间冲击后猛然撑大子弹。由于子弹被撑大,所以在发射瞬间就可以依靠枪弹本身完成膛室的密封而不会泄露火药气体导致枪弹的动能丧失。这样就解决了旧式前装枪的膛室密闭问题,大大增强了枪支的射速,射程和安全性(密闭良好不易导致火药渣残留堵塞枪管引发炸膛)。 这种子弹,虽然是几十年后才发明的东西,但在此时,在技术上实现它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而它在战术上带来的优势却非常的巨大。 首先,它使得线膛枪在装填速度上完全追上了滑膛枪,使得滑膛枪作为武器几乎只剩下价格更便宜这唯一的优点了。 一般的滑膛步枪,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一百码,但是使用米尼弹的线膛步枪,却能有效的射击五百码外的目标。这使得步兵手中的步枪的火力臂膀加长了好多倍。 在使用这种子弹之前,无论是英国人,还是俄国人,都信奉“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都习惯于在战场上顶着对手的子弹前进到最近的距离,然后再一次齐射之后,用刺刀冲锋来解决问题。但是,如果他们的对手使用的是能在五百码外就进行有效射击的米尼弹,那么无论是英国军队,还是俄国军队的这种英勇,就都要变成笑话了。白刃战的地位也随之急剧下降。 在滑膛枪年代,因为骑兵的威胁,步兵不得不排成严整的队形投入战斗(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军队的士气也是一大原因,士气不够的话,散兵什么的一散开,就真的会在战场上消失了的。),但是有了米尼弹,骑兵再向步兵发起冲锋,那就简直是在送死了。骑兵的地位也因此大幅度下降了。 除此之外,炮兵的战术也大受影响。在滑膛枪时代,火炮在使用霰弹或者葡萄弹的时候,它的有效射程是要超过步兵手中的步枪的。所以火炮可以在野战中作为进攻武器,推在队列的最前面。 但是米尼弹的出现,使得步兵武器的射程一下子超过了大炮的霰弹或葡萄弹的射程。而大炮用的实心炮弹虽然射程要比米尼弹远得多,但是因为精度问题,用来打队列松散的散兵,效率太差。所以如果这时候还要将大炮推在前面,用于攻击的话。那炮手就会成为对方步兵的活靶子的。于是火炮也不得不后退,并在大对数时候只作为支援性武器使用。 就连如今已经改变了历史进程的小甜瓜,也会因为投掷距离的问题而从目前的几乎要变成主要武器的位置上,重新回到辅助性武器的位置上去。 但是,这种武器还是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它的技术门槛太低,以至于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因此这种武器,一旦使用,用不了多久,相关的技术就肯定会被其他人获得。这些人可能是法国的敌人,也可能是波拿巴家族在生意上的敌人。 所以只有等拿破仑杀入意大利之前,才能将这种东西投入使用。波拿巴家族依靠这种武器带来的胜利和支持,登上政治上的高位,并利用这种地位,压制,打垮他们在生意上的敌人。 当然,作为穿越者的约瑟夫自然知道,这种武器,最后还是要比后装的栓动步枪替代的。他倒不是有意要挤牙膏。只是后装栓动步枪的一些前置技术,在如今还难以实现。比如栓动步枪必须使用钢材,而不是熟铁,但如今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先进的炼钢术还是坩埚炼钢。它的产量和效率根本就无法满足要求。 子弹的实验其实很早就获得了成功,只是步枪的设计上反而拖了点后腿。米尼弹需要火药气体来撑大子弹,这就意味着它需要使用燃烧速度更快的火药。仅仅是燃烧速度更快倒不难实现,但是更快的燃烧速度,却会带来两个问题。一个是膛压上升太快,一个是膛压下降太快。前者导致膛压的峰值很高,很容易发生炸膛,后者导致膛压的平均值不够高,子弹的速度不够快。 为了避免炸膛,就必须将枪管加厚,而这会让步枪变得太重,而且也会消耗太多的金属,增加了成本。为此,约瑟夫将枪管设计为后面厚前面薄的圆台形,但是厚的地方该有多厚,薄的地方可以多薄,却只能靠实验来慢慢解决。所以,这些在原理上一点难度都没有的东西,反而占据了约瑟夫不少的时间。以至于他给范妮写的信,字数都有所减少了。 不过,再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至少,脑力劳动者必须如此。所以约瑟夫规定,研究人员,每旬都有一天休息,每天工作时间不超过12小时。至于他自己和拉瓦锡这样的高级研究人员,那更是每旬休息两天,每天工作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至于体力劳动者,满大街都是,除非技术特别精湛,以至于难以替代的,约瑟夫才没时间关怀他们呢。 今天并不是休息时间,但是约瑟夫却接到了吕西安的信件,说是有一位百万富翁,要和自己谈一笔大买卖。于是约瑟夫便将研究所的事情交给拉瓦锡,赶回了马赛。并在马赛的庄园里会见了史蒂芬·吉拉德。 约瑟夫对历史只知道个大概,上辈子连圣茹斯特是谁都不知道他,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一口波尔多味道的法语的秃子,却是美国历史上的传奇人物。这位在北美独立战争的时候,靠着给大陆军走私军火起家的史蒂芬·吉拉德是北美的航运大王,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个人资产超过一千万美元的大富翁。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在这个时候,正是他的霸业刚刚起飞的时候。 史蒂芬·吉拉德是水手出身,对各种船只都格外有兴趣。当他在纽约的港口第一次看到“黑珍珠”的时候,就对它充满了兴趣。再稍微了解了一下“黑珍珠”的性能之后,他就立刻计算出了,如果这种船的载重量能够达到五百吨,那它在效率上就要远远的超出一般的帆船的结论。于是,这位有着灵敏的嗅觉的法裔美国人便跟着“黑珍珠”再次回到了法国。 接下来的两天里,约瑟夫和史蒂芬·吉拉德进行了艰苦的谈判,双方对着哭穷,对着给对方灌鸡汤,对着表示“谈判增进了双方的了解”最后终于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依照双方最后签订的协议,史蒂芬·吉拉德将向波拿巴研究所附属造船厂一次性订购七条载重五百吨的飞剪船,并预付其中的五条船的全部购船款。其余款项,在船只交割的时候付清。 波拿巴附属造船厂则需要将建造这种飞剪船的相关技术全面转让史蒂芬·吉拉德,并保证在史蒂芬·吉拉德提供不低于法国同行业人员工资的1.5倍工资的情况下,向史蒂芬·吉拉德在纽约的造船厂派出技术指导人员,并保证,纽约吉拉德造船厂能在两年内掌握飞剪船的制造技术。 史蒂芬·吉拉德保证,在今后的十五年内,吉拉德船厂每生产一条飞剪船,都将以每吨载重量一美元的价格,向波拿巴研究所交付技术使用费。 波拿巴研究所则保证,在此期限内,不向其他厂家出售这一技术。在向北美其他企业出售飞剪船的时候,每吨载重,都需要补偿给史蒂芬·吉拉德1.5美元。 第一百四十一章,吕西安的新工作 和史蒂芬·吉拉德签署的这份合同中,实际上最被约瑟夫看重的一条实际上是吉拉德会预付前五条大型飞剪船的全部费用。考虑到飞剪船在造价上比一般船只要高不少,这可绝对是一笔大钱。 有了这笔钱,扩建船厂的计划就可以加以实施了。当然,这一就意味着约瑟夫手头上的事情更多,也更忙了。 对此,吕西安和路易都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就意味着约瑟夫不太会来查他们的作业了。然而吕西安并没有得意多久,因为约瑟夫很快就给吕西安找个个事情做。 “吕西安,你最近表现不错。”约瑟夫说,“在和美国人的那笔生意上,你帮了我大忙。看来你的确成长了不少。” “那当然……”吕西安顿时得意起来了,“其实我觉得,我和从前相比,进步那个大呀……” “嗯,你知道,如今我和拿破仑都很忙,需要有个人来分担一下我们的工作。这个人必须既可靠,又能干。本来呢,你是我们的兄弟,天然就是最可靠的人,至于能力,我和拿破仑也都觉得,你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所以我们是很希望你能帮我们挑起家族的担子的。不过你知道,上次的事情你办得不够好,所以我和拿破仑,都对你的可靠性产生了一些疑虑。不过最近,你的表现不错。而且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又反省了一下自己,在那件事情上,其实我和拿破仑都犯下了错误,我们在没有对你进行更多的训练的情况下,就让你突然承担重要的事务……” 吕西安一开始还很高兴,但当他听到“在没有对你进行更多的训练的情况下”这几个词之后,他便立刻变了脸色,非常真诚地打断了约瑟夫的话:“啊,约瑟夫,我觉得上次的事情,和这没关系。上次的错误,并不是因为训练太少,对,它绝不是因为训练少……出现这种问题,主要是自己主观上麻痹大意,缺乏警惕……” “你能够这样真诚地自我批评,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非常好。不过没有哪个天才,是不需要锻炼就能成长起来的。就像拿破仑,如果不经历在军官学校的学习,也不会有现在的指挥才能。所以必要的锻炼依旧是必不可少的。嗯,如今,我的生意很多,研究所那边的事情也很多,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嗯,吕西安,你今后就跟着我,先给我当一段时间的机要秘书,这一来可以锻炼你的能力,以来也可以让你对我们家族的整体运转有一个整体上的理解。” 听了这话,吕西安松了口气道:“约瑟夫,我一开始听到你说更多的训练,我还以为你打算……嗯,我觉得这个安排很不错,我很愿意做。” 吕西安满心以为,给约瑟夫当机要秘书是个不错的事情,至少比作数学训练题强,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机要秘书,实在是…… “吕西安,过来帮一下忙……你看,这里最关键的过程都搞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计算工作了。你接手一下,把数据告诉我。” “吕西安,你过来……我觉得这个数据有问题。你把相关资料汇拢一下。验算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吕西安,这是下旬的各种事情,你来把它们组合一下,弄一个最佳执行顺序出来……” “吕西安……” 要说,约瑟夫真的没有骗吕西安,这个活真的让吕西安对整个家族的运转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对吕西安的能力,尤其是运算能力的提升起到了很明显的作用。只是……这特莫不还是在做数学题吗? 不过即使如此,吕西安对约瑟夫的安排,依旧基本上是满意的,因为在这个岗位上,他能接触到很多以前他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知道很多以前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这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受重视的满足感。 有了吕西安这样的可靠的机要秘书,约瑟夫终于空闲了一些,于是他又有时间锻炼一下自己的法语写作能力了——给范妮写信。 除了给范妮写的信,约瑟夫的其他信件,尤其是他和巴黎的那些人的来往的信件,约瑟夫都会让吕西安一起看。并和他一起分析巴黎那边的局面,以及他们应该采取的对策。参与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每次分析完了之后: “好了,吕西安,我们的应对也分析完了。现在你以我的名义,草拟一封回信吧……” 然后约瑟夫就去休息了,吕西安就去写信了…… 一般来说,这些信件中提到的事情,大多都在约瑟夫的预料之内,所以反应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但是富歇最近写来的一封信,却让约瑟夫有点为难了。 “富歇说,政府正在准备进行新的一轮选举,打算选出新的议会,毕竟,过去的国民议会中的缺额太大了。”约瑟夫道。 “那是自然,原本的议员,不是被罗伯斯庇尔砍了,就是有一定的雅各宾背景。当然要换掉他们。”吕西安道,“不过,这个时候进行选举,他们就不怕选上一大堆的王党吗?” 热月党人自从干掉罗伯斯庇尔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摧毁雅各宾。但是就统治基础而言,他们的统治基础,比被他们推翻的罗伯斯庇尔还要脆弱。无套裤汉显然是不会支持他们的,甚至于,在雅各宾的残余力量的组织下,无套裤汉们已经发起过两次不成功的起义,试图推翻他们了。而在和无套裤汉们处于对立状态的时候,小资产者们也不见得能支持他们。他们只能依靠大资本。 在雅各宾时期一直受到各种各样的限价呀,征收呀之类的手段压制的大资本当然支持一个反对雅各宾的政府。然而,法国的大资本虽然名字前面有一个“大”字,但其实却并不怎么大,他们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否则,雅各宾根本就上不了台。事实上,雅各宾能上台,而且会如此的左倾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软弱无力的“大资本”根本就压制不了封建力量。更何况,在雅各宾的时代里,他们被削弱的程度并不比王党小多少。 结果自然就是,他们虽然把雅各宾打下去了,但他们却没有力量再压制王党了。于是在雅各宾时期,被压得躲在地下连喘气都不敢喘气的王党突然就一下子冒了出来。相比热月党人,他们自然更受那些反对雅各宾的人的青睐。 “那就看热月党人的打算了。”约瑟夫道,“你要是热月党人,你打算怎么办?” 吕西安在房间了踱着步,走了两圈,然后道:“唉,真不好办!选举是一定要选举的,毒菜又没有这个本事。也只有通过选举,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合法政府的样子。但是让王党上台却是不能让王党上台的。毕竟,王党的人,也会唱《一切都会好》,只不过将歌词改了一点而已。(《一切都会好》是大革命时期流行的歌曲之一,其中最具大革命色彩的歌词是这样的:“会好的哟,会好的呦,一切都会好的哟,贵族们都被挂在路灯杆子上。”这首节奏明快的歌曲同样也得到了王党的喜爱,只不过他们在唱的时候,将歌词中的“贵族们”改成了诸如“叛逆”、“雅各宾”、“暴民”之类的词语。雨果在《悲惨世界》中也提到了这件事情,并感叹说:“歌曲就像断头台,只管砍脑袋,至于砍的是谁,和断头台无关。”)” 王党们在革命中受尽了痛苦,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他们要是回来了,只怕真的会按照他们在歌曲中唱的那样,把那些叛逆都挂起来的。而热月党人,在王党的眼中一样属于该被挂起来的叛逆。 “那怎么才能让王党上不了台?”约瑟夫又问道。 “宣布选举有瑕疵,不合法,然后重选。在这个时间差里面,找出那些王党候选人的问题,把他们解决掉,然后再选一次呀。”吕西安说。 “如果再选一次,上来的还是王党呢?” “那就再来一次。大不了干脆修改选举规则,就好像当年他们弄出什么‘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一样。同时,用王党的断头台来吓唬老百姓,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吓唬过来。” “你觉得能吗?” “机会不大。”吕西安摇摇头说,“巴黎的老百姓啥玩意儿没见过?靠这玩意能吓住巴黎的百姓,让他们站到热月党人那边?呵呵……” “吕西安,你的分析不错,那么你觉得最后这件事情会发展道什么地步?” “当然是王党直接用暴力掀桌子了。嗯,我觉得,这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建立起我们的时代的机会。”吕西安道。 “继续说!”约瑟夫道。 “谁都知道,热月政府没前途。包括热月政府中的那些‘大佬’。他们如今之所以如此贪腐,很大一个原因恐怕也是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看好自己。所以急着要在船沉下去之前,多给自己弄点救生的东西,哪怕是以破坏这条船为代价。所以,一旦王党真的暴力掀桌子,靠热月党的那帮人多半镇不住。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约瑟夫对历史不熟悉,但是从电影中,他也隐约记得,拿破仑就是在镇压王党的叛乱中表现出色,才得以登上政治舞台的。 不过在电影中,那时候的拿破仑还只是一个怀才不遇的青年军官,但如今的拿破仑,却已经是法兰西最重要的将领之一了。所以,相比那时候,拿破仑,以及波拿巴家族似乎都应该有更高一些的追求,而不能仅仅满足于登上政治舞台。 “我们的机会?你是说再造共和?”约瑟夫说,“嗯,热月党的人都是笨蛋,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应该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我们要抓紧时间,办好两件事情。第一,我们要做好进入意大利作战的准备,取得一个真正的忠于我们的地基。第二,我们要在巴黎发展一些力量,随时准备应变。这件事可以托付给富歇来做。他做这类的事情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和巴拉斯的关系也还不错。让他盯紧巴拉斯,如果发生什么变故,让他尽可能的将巴拉斯带回来。” “嗯,不过,约瑟夫,富歇可靠吗?”吕西安问道。 “富歇这个人不可靠。”约瑟夫毫不掩饰的回答道,“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利益和我们一致。富歇是一个非常能看清楚自己的利益在哪里的人。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只要大局没有大的变化,富歇就比大多数人都可靠。” “好的,我准备给他写信。”吕西安已经有自觉了。 “可以。另外,在这类事情上,我们也不能完全的依靠富歇。虽然他现在很可靠,但不等于他将来也很可靠。我们必须有能替代他的,能在地下执行任务的力量。吕西安,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吕西安立刻明白了,这是对他的一次重要的考试。如果表现出色,说不定将来就能更进一步。 “约瑟夫,你让我多想一下。明天,明天我再给你答复,可以吗?”吕西安想了想,其实他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不少想法,要是以前,他肯定不管这方法靠不靠谱,先说出来再说。但是他突然想到,约瑟夫和拿破仑,对自己的最大意见,不就是觉得自己轻浮不靠谱吗?所以,他必须变得沉稳一点。很多事情最好还是想好了再说。 “很好,那么我们明天还是在这个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约瑟夫点点头道,“好了,让我们进行下一项,嗯,这里是今天的各种收入和支出,你来帮我审核一下……” 当天晚上,吕西安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吕西安的建议 吕西安用吸墨纸将手中的计划书上的墨水吸干,然后将这些计划又从头到尾的细细地看了一遍,接着便很满意地对自己说:“应该不错了。至少,不会有一眼就能看出的荒谬的错误了。语言上虽然略有些啰嗦,定语和状语稍微多了一点,使得行文似乎不够简洁,但是意思表达得却相当清楚,甚至是精确,我觉得,它应该能在约瑟夫那里通过了。” 他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幻想了一下约瑟夫瞪大了眼睛,满纸上到处想要找他的茬,最终却满脸失望的什么都没找到的样子,心中便觉得格外的快活。 “就这样吧!”吕西安说,“就这,约瑟夫要是还能找出问题来,我就……我就替路易把数学作业都做了!” 于是吕西安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准备去和亲爱的枕头共度良宵,然而却意外的发现,熹微的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映了进来。接着,从对面的操场上,又传来了起床号的声音。 “见鬼!”吕西安说。他知道,用不了多一会儿,约瑟夫就会来敲他的门,叫上他,一起去操场跑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跑步是锻炼身体的最有效的方式。”约瑟夫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要求自己和弟弟的。以前在巴黎的时候,早晨他会带着吕西安和路易到“巴黎军官学校”的训练场上和其他的学员们一起跑步——要说在巴黎军官学校,学生们在其他方面普遍散漫,但是在练习跑步上面却还算用心。据说这是因为学校认为,良好的奔跑能力,是法国军队最重要的素质。后来到了这里,约瑟夫也会拉着吕西安在这里的操场上跑步,而且每个早晨都要跑个三千米。 经过了这样的锻炼,吕西安的长跑能力相当不错,万一上了战场,我军败了,吕西安撒腿就跑,绝对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他。至于约瑟夫,嗯,如果哪一天,他到巴黎去和范妮幽会,突然传来消息说罗伯斯庇尔复活了,那他一定能够一口气从巴黎跑到新大陆,而且都不怎么需要喘气。 和亲爱的枕头共度良宵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吕西安开始在心中计数:“1、2、3……”他敢肯定,在他数到二十之前,约瑟夫就会出现在他的门口。 果然,在他数到十五的时候,就传来了敲门声:“吕西安,快起来,去跑步!” 吕西安开了门,望了约瑟夫一眼道:“走吧。” 约瑟夫却站住了,他对吕西安道:“昨晚你几点钟睡觉的?” “怎么了?” “你该不会一直没睡吧?”约瑟夫望着吕西安道,“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某种动物。” “什么动物?”吕西安揉了揉眼睛。 “当然是……是浣熊,就是史蒂芬·吉拉德提到过的那种黑眼圈的动物。当时我们还说,什么时候,有了条件更好一些的船,我们就可以从美洲运一些人们从来没见过的动物来展览……嗯,你昨晚上一晚上就把计划能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你眼中的得意劲儿。好了,你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回来补一觉。至于跑步的事情,嗯,我们晚上睡觉前再补上……对了,先把你的那个计划拿给我看看……”约瑟夫皱着眉毛道,毕竟,这是自己的弟弟,不是后世的那些用坏了就可以换一个的码农。 吕西安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甚至错过了午餐。直到他的肚子对他发出了抗议,吕西安才恋恋不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出了门。 先去食堂,叫个小灶,毕竟,领导秘书,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吃饱了,喝足了,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弄出来的那个计划,然后就往约瑟夫的办公室去了。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约瑟夫正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悠闲地喝着咖啡,面前还摊着一本什么书,看得满脸笑容呢。 “约瑟夫,在看什么呢?”吕西安走了过去。 “哦,没事干了,把《堂吉诃德》又拿出来看了一遍。”约瑟夫满脸笑容的抬起头来。 “你还有时间看这个?”吕西安很有些诧异。 “本来是没时间的,但是你过来帮忙之后,就有时间了。”约瑟夫回答道。 看看吕西安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约瑟夫又道:“好了,吕西安,这是说,你已经能够帮着我和拿破仑,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了。好了,你现在睡好了?” “嗯。” “首先,今后不要再熬夜工作了。这会降低你的保质期——让你提前衰老的。我们兄弟几个还要扛着家族干几十年呢。而且,即使从短期来看,也是很不经济的,因为熬夜带来的疲劳,需要消耗比正常更长的休息才能消除。当然,有了灵感的时候例外。嗯,看你的样子应该恢复的不错了吧?” “完全恢复了……”吕西安伸伸胳膊,弯弯腿,正想要继续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突然想到,要是自己这么一说,那家伙立刻冒出一句“那就好,正好有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怎么办。于是他说了一半就住了口。 约瑟夫却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这地小心思,而是继续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来谈谈你的这个计划吧。嗯,你的计划中有很多的闪光点……” 在约瑟夫看来,吕西安的这套计划的第一个闪光点就是分析问题的时候,能够从最根本的地方出发。 吕西安在这份计划中首先指出,地下秩序在本质上和地上的秩序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们在本质上都是一种基于暴力的规则。这种规则,归根到底都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的。而地下秩序之所以能够存在,及根本原因就是地上的秩序的力量不足,很多地方管不到。这就给这些地下秩序提供了空间。而要建立有利于自己的地下秩序,归根到底,就是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暴力组织。 只是地下秩序依旧是有着自己的独特特征的。它的暴力方式和地上秩序的暴力在使用方式上也是有区别的。它必须是隐秘的,小规模的,使用方便而快捷的。这样的暴力组织在组织和训练上都应该和地面上的头号暴力组织——军队要有所区别。不过在某些意义上,他们和地上的警察机构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现在因为资金匮乏,以及对原先的“公安委员会”人员的清洗,使得巴黎的警察系统被严重的削弱了,这给各种地下力量留下了巨大的力量真空。这也给了波拿巴家族在巴黎建立自己的一套地下力量提供了可能。 在论证了波拿巴家族建立自己的地下力量的可能之后,吕西安又提出了关于如何建立这支力量的建议。 首先是关于人员方面的建议,吕西安提出,巴黎有不少的失业的前警察人员,他们失业的原因要么是因为受到清洗“公安委员会”的牵连,要么是因为财政上的原因。他们本身有一定的能力,对巴黎的各种情况也非常的了解,而且他们和如今的巴黎警察依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因为财政困难,巴黎警察的生活也相对下降了。这也给了我们渗透巴黎的警察系统的机会。所以如果能将这些人收编起来,对于我们的事业,将是莫大的帮助。 其次,地下的暴力活动和地上的暴力活动肯定也是有区别的,至于这个区别到底是什么,吕西安认为,他对此并不了解,也缺乏调查,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因此他给不出具体的建议,只能是建议约瑟夫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多征询那些对此有所了解的人的意见。但他认为,技术的进步,不论是对于地上的暴力,还是地下的暴力,都会有非常大的影响。因此,吕西安建议,在研究所也展开针对性的研究。吕西安建议将这类研究称之为“民用武器研究”。 当然,为自己的一支人数有限的地下力量研制专用武器,在经济上是不合算的。所以吕西安建议,这些武器完全可以对法国之外的区域销售。无论是波兰,还是北美,都是这类武器的好市场。 “虽然我不能确定新的武器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它肯定具备隐蔽性和便携性两个特征,就向我们现在的小甜瓜一样。波兰的抵抗注定难以持久,今后乡村和城市的游击战将成为重要的作战方式,而对‘叛徒’以及侵略者高官的刺杀活动,也将成为他们反抗的重要方式。这样的武器应该也很适合他们使用。 而在北美,对于武器没有什么限制,加上那边的秩序的匮乏,人们对于便携的武器,应该也会有很大的需求。”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约瑟夫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同时在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 最后,吕西安还建议,这个组织,应该仿照警察部门来组建,被分为侦查部门、策划部门和执行部门三个部分,侦查部门和执行部门应该被平行的分为多个小组,互不统辖。而由策划部门同意控制。 “关于人员的组织,机构的架构,还有武器的研究这几个方面,你的建议都非常好。不过,你的行文怎么会这么繁复啰嗦?原本我还觉得你在文字方面还是有不错的感觉的……”约瑟夫皱起眉头道。 “我还不是担心你的理解能力,担心你会不会误解了我的意思。”吕西安顺口道。 “呵呵……”约瑟夫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 “吕西安,我觉得你的建议还是很可行的。这个机构,我们就叫他‘市场调查处’,对外就说是搞市场调查的。我在这里兼任一个处长,但是常务工作,交给你,怎么样,有信心干好这件事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保证这次绝不再给你们添乱子了。”吕西安高兴坏了。 “嗯,虽然你的那个文风我很不喜欢,但是这至少也说明了一点——你比以前细致了很多。记住魔鬼就藏在细节中。尤其是如今交给你的这件事,更是要注意好各种细节。”约瑟夫又交代了一句。 如果是以前,那吕西安肯定会说:“知道了,别把一句话翻过来覆过去的说无数遍,跟个碎嘴老娘们样的。”但是如今,吕西安却回答说:“我明白,我会小心的。我马上就去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写下来,贴在我的办公桌前面。” “嗯,你要是要去管这个事情了,我这里的事情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约瑟夫问道。 “没事儿,我强壮着呢?这点事情不是问题。”在当机要秘书的过程中,吕西安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一点点权力的滋味,如今有了主管有个部门的日常工作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呢?无非累一点嘛,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笨蛋,你看,我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人干不完了,不就找了个机要秘书吗?你就不会给自己也找个机要秘书?”约瑟夫道。 “啊,对呀!”吕西安把右手的拳头在左手的掌心中一拍:“如今路易马上也要十八岁了,完全可以培养一下子了嘛!嗯,就这样干!呵呵……” 吕西安露出古怪的笑容,似乎光是想想该如何调教弟弟,就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快乐。 “好了,别傻笑了。”约瑟夫道,“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你去做一下预算,看看这个计划大概要花多少钱,多少时间。然后把结果告诉我。”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将一个文件袋递给吕西安。 “这是绝密内容,就在这里看,不要拿出去。如果你记不住关键数据,那就直接在我的办公室里把这个预算做出来。” 吕西安打开文件袋,抽出文件,快速的看了两眼,然后惊讶地抬起头来道:“约瑟夫,原来这些事情,你早就有准备了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特种战术训练营(1) 约瑟夫给吕西安看的文件,是一些武器研制计划。这些武器,都已经有了具体的图纸,而且不止一种,要说这是在看到了吕西安的计划之后,约瑟夫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多一点的时间之内弄出来的,吕西安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且吕西安敢肯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不要说约瑟夫能不出来这么多东西,就是把达芬奇从地底下挖出来复活,这么短的时间,他也弄不出这么多东西出来。 所以,这个文件袋的出现,只意味着一点,那就是,他的哥哥,早就在做这方面的准备了。 不过这个想法,还真是在某种程度上高估了约瑟夫。因为这些设计,其实只是约瑟夫抄袭了后世的一些东西而已。相关的设计图其实早就画好了,只是还来不及拿出来用而已。这会儿看到吕西安的建议,正好把它们翻出来,好吓唬吓唬吕西安罢了。 这些设计中,第一个符合吕西安的设想的,就是左轮手枪了。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手枪,都是燧发的手枪。这类手枪,和当时的步枪一样存在着装填困难的问题。每只手枪一次只能装一发子弹,而且打完之后,再装一发子弹说不定要一分多钟。手枪射程本来就很有限,真的到了用手枪战斗的时候,是肯定不会有装子弹的时间的。 而手枪的命中率相比步枪,因为持握方式的问题,本来就是一个悲剧。又只有一颗子弹,所以在那个时代,很多人都会觉得,一柄迅捷剑,比一把手枪好用多了。即使那些准备用手枪的人,一般来说,也会至少带上两把手枪。就像卡诺去收拾高里奥的时候,他的那两位朋友一样。 因此,一支能够连续射击的枪械,简直就是规则的颠覆者。你想象一下,当你拿着一把左轮,朝着一个家伙开了一枪,却没有打中。那家伙一定以为你没有子弹了,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那家伙拔出匕首,满脸贱笑的向你逼过来,然后你砰砰砰的又给他连续开了几个窟窿。在城市的环境下,几个人,每个人拿上两把左轮,就可以轻松地干出灭门的勾当了,……这真是……真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精品呀。 而且左轮手枪结构相对简单,制造起来,即使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也不是特别困难。只可惜金属弹壳的子弹还在研制当中,暂时还无法使用。(其实,即使成功了,约瑟夫也没打算立刻就把它用在左轮上面。先出一个老版本,让大家花钱买一次,然后再出一个新款,让大家再花钱买一次难道不好吗?) 所以,约瑟夫设计的第一版的左轮手枪,依旧需要放入底火,倒入火药,装入弹丸这样复杂的装填过程。只是相比一般手枪,它能一次装上六发子弹而已。至于打完了六发子弹之后的再装填,依旧是慢得要命的。 除了左轮手枪,还有一些特殊的冷兵器。比如说小型可拆装十字弓,在还没有能力研发消音器的时候,这样的十字弓就是一种用于暗杀的利器。不过这东西在后来卖得并不好,卖得更好的其实是另一种冷兵器——折叠刀。 约瑟夫设计的折叠刀有两种,一种是侧开的弹簧刀,一种是后世流行的蝴蝶刀。从某种意义看,这两样东西,其实都只是匕首的一种变形而已。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各国的黑帮分子们用了之后,纷纷叫好。虽然价格比匕首贵,但它们还是迅速地替代了常规的匕首,成为了各国黑帮分子的标配。 这是因为这两样东西,相对一般的匕首,有两个明显的优点: 第一,便于携带。你可以把弹簧刀和蝴蝶刀轻松的装进一个小口袋,而且不用担心会伤着自己。而匕首呢,几乎要比这两种刀子长了一倍,再加上刀鞘,想要装进一般的衣服口袋,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去掉刀鞘,倒是能稍微短一点,但是你要这样把它揣进口袋,说不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要了自己的命。 第二,攻击的时候隐蔽性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自然比一把迅捷剑拿在手里更不引人注目,但无论如何,手持匕首的时候,刀锋总是要露出来的,别人是看得见的。但是蝴蝶刀和弹簧刀,拿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刀锋露出来,人家根本就想不到你手里有刀。直到攻击前的一刻,刀锋才露出来。在对付手中有刀,和手里没有刀的人的时候,人们的防卫动作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一旦发生误判,再要改过来难度就非常大了,而这自然大大的增加了袭击成功的机会。因此,弹簧刀和蝴蝶刀是一种比匕首更阴险,也更危险的武器。也许正因为如此,在后世,很多连枪都不禁的地方,对这两样东西倒是控制得很严格。 当然,在刚刚看到这个设计的时候,吕西安并没有想道这些,他只是觉得,这两种刀,很特别而已。另外他也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设计要严格保密了——因为这些设计都太简单了,真的是只要让人家看到了,看一眼就会怀孕的。 于是吕西安就在约瑟夫的办公室里忙了起来,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便将基本的预算做出来了。约瑟夫看了也很满意,居然没有刻意的挑刺,就直接通过了。 “嗯,关于建立相关机构的事情,我觉得,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拢人才。嗯,这件事,你最好亲自去办。我写封信给卡诺,你带着去。卡诺如今的地位比不上以前了,但是以他的身份,要弄到巴黎警察系统最近离职的人员的名单还是不难的。另外,你也可以去和富歇接触,但是这件事情,尽可能不要和富歇扯上太大的关系。因为从长远看,你们会是竞争对手。老实说,我觉得,他的能力,比你强得不是一点点。尤其是在这个方面,我们家就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你和他打交道要当心不要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听到这话,吕西安的心中并没有因为约瑟夫觉得自己不如,而且是远远的不如富歇而生出什么不忿之意,反而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太好了,能去巴黎了,总算放假了!哈哈哈……”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约瑟夫自然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他觉得,这用该是中二少年对未来的憧憬而已。不过他还是就到了巴黎之后,需要注意的各种事情,和吕西安细细的谈到了深夜。 约瑟夫这人虽然很苟,但做事情还是效率很高的。当天晚上,他就写好了信,第二天一早,吕西安便拿上信件,带着两个随从上了去巴黎的马车。 吕西安到达巴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也不去约瑟夫在巴黎的住处,(那处房子的原主人在罗伯斯庇尔时代上了断头台,然后约瑟夫就用相对低廉的价格将这套房子从政府手中买下来了。)而是直接去了卡诺家。方正他对那里实在是太熟了。 吕西安到达卡诺家的时候,正是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这个能顺利的蹭饭的时间点,让吕西安感到格外的亲切。他下了马车,上前去敲门。 …… 一天之后,卡诺将一份名单交给吕西安,对他道:“吕西安,这就是热月之后,从巴黎的警察队伍中被清除出去的人的名单。我建议你可以重点关注这样几个人。嗯,第一个是贾维尔警长,这人非常能干,曾经摧毁过王党分子的多次阴谋,他的工作,至少让二十多位贵族上了断头台。因此,他也被那些王党痛恨。呵呵,热月党上台后,他的一些同事指控他是雅各宾分子,导致他被开除。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被开除前,住在孔雀街二十五号。 其次是马尼埃尔,和贾维尔类似,他也是一个好侦探,不过在一次抓捕投机商的行动中,他的腿部中了一枪,成了个瘸子。嗯,你也知道,在热月党人上台之后,因为抓捕投资商而受伤,不但不是光荣,反而成了罪恶。所以,他也被开除了。而且他的处境恐怕比贾维尔更糟糕,贾维尔至少还是个健全人,而他却是个残疾人。他如今的住处不清楚,不过名单上的亨利·杜兰德是他的朋友,你可以通过他找到马尼埃尔。亨利·布兰德住在贝尔纳大街45号。还有……” 卡诺向吕西安大致的介绍了几个人之后,就开始抱怨其如今的局面了,按他的说法,如今在巴黎,王党分子到处公开活动。而且更要命的是,因为清楚雅各宾分子,导致各个区的国民自卫军被王党渗透严重。 “如今巴黎接近一半的国民自卫军都站到王党那边,还有一半态度不明。他们固然未必会站到王党那边,但他们也多半不会站到共和这边。为了避免出现立刻的叛乱,所以政府打算举行选举,但是选举的前景一样不乐观。” “政府需要的是时间,也许他们觉得,只要拖延出时间来,等经济状况和前线的情况有了改变,他们的支持率就会上升的呢?”吕西安道。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变化?”卡诺不以为然。 “我哥哥约瑟夫觉得,他们可以以技术原因为借口,宣布这次选举无效,下次再选。用这样的办法来拖延时间。”吕西安道。 “但是他们的各种措施,根本就不会让国家往好的方向去,只会导致越来越严重的问题。” “那他们就会改变有些的规则,就像91年宪法将公民分为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那样,变相的剥夺一部分人的政治权利,或者干脆规定,选举中,热月党人必须占多数。” “这是在颠覆选举的神圣性,从根本上上动摇共和制的基础。连罗伯斯庇尔都不敢这么干。如果热月党人真的这么干,那立刻就会发生叛乱。” “所以,约瑟夫认为,政府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们可能在军事上冒险,从意大利方向发起一场进攻作战。而拿破仑对于获胜,也非常有信心。”吕西安在这里给卡诺交了个底。 “约瑟夫还说,虽然他非常不喜欢如今的政府,但是无论如今的政府多么的无能和腐败,它毕竟是共和制的政府,哪怕它们的下限,也比专制的上限高。如果一场胜利,能够让共和制度得以稳定的延续下去的话,那这样的军事行动,还是有价值的,只希望这样的军事胜利带来的东西,不会被他们白白的浪费掉。”吕西安又道。 “唉!”卡诺叹了口气,“是呀,他们毕竟还是支持共和的。不过,他们会不会白白地浪费掉胜利,那还真难说。” “这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吕西安说,“约瑟夫说过,做好我们能做的,剩下的就看上帝的意思好了。” 卡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你明天打算去找名单上的那些人?” “是的,这事情处理得越快,变数就越小。”吕西安回答道。 “嗯,有道理。”卡诺点了点头,“不过孔雀街,还有贝尔纳大街,现在都不是特别的安定。要不要我再派几个人跟着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吕西安说,“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要是王党的人注意到了我们,多几个人未必会更安全。我带上雅克和皮埃尔就够了。” “要是是约瑟夫,肯定愿意带上更多的人的。在这一点上,你可能更像拿破仑一些。”卡诺笑了。 吕西安当天就和他的两个随从——雅克和皮埃尔一起住在了卡诺家。第二天早上,他们在卡诺家又蹭了一顿早饭之后,卡诺就去了战争部,而他们三人,也出了门,在街上搭上了一辆公共马车,往孔雀街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特种战术训练营(2) 贾维尔在孔雀街上的那处住宅非常的有意思,那就是从这栋房子二楼的窗户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下面敲门的人,而这栋房子还有一个后门,直通到相邻的另一个街区。 一开始贾维尔选择这样的一处住宅,除了因为这里租金不高之外,就是为了方便家人躲避可能前来报复的反叛分子;而现在,贾维尔还住在这里,则是为了便于躲开他的债主。自从失业之后,贾维尔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弄钱的办法。他干了大半辈子的警察了,除了警察的那些技术之外,其他的谋生技巧他都不会。而以他的年纪,要转行干别的,却也非常不容易。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为了维持生活,贾维尔借了不少的债。为了还旧债,他又借了不少的新债。如今的贾维尔已经是债台高筑了。 其实贾维尔也不是真的没有挣钱的方法。贾维尔在他的前半辈子中,抓住过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犯罪手段。所以,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用这样的办法,通过犯罪来给自己弄到钱。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才愿意不断地借钱给他。只是贾维尔还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已。不过放贷人却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相信,生活的压力,自然会让他做出合理的选择的。 当吕西安他们来到贾维尔的住处,并开始敲门的时候,贾维尔正在为是不是要堕落为一个以前自己最痛恨的犯罪分子而烦恼。 吕西安走上台阶,轻轻地拉拉一下门铃。 门铃一响,贾维尔便弹簧一样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向正在喋喋不休地向他抱怨的妻子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然后小习翼翼地来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往下面望了一眼。 下面是三个青年男子,中间那个正在拉门铃,看穿着,应该是个不愁吃穿的有钱人家的子弟,而在他旁边的两个人,此时的目光却不住地向着周围扫视,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护卫。这样的人,应该不是讨债的人。不过这样的人为什么来这里,却有点令人疑惑了。 “不是讨债的人。”贾维尔对妻子说。 “不是讨债的人?”妻子听说不是来讨债的,便又将刚才的话题重新提了起来,“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弄得现在,孩子们还要跟着你挨饿,跟着你担心受怕!你这个……” 虽然妻子和贾维尔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向上帝宣誓过,无论贫穷或是富余,无论疾病或是健康,都要爱他(她),安慰他(她),尊敬他(她),忠于他(她)什么的。但是就像谚语说的:“誓言就像是秕谷,生活就像是大风。”更何况,在如今的法国,上帝都靠边站了,那在上帝的圣坛前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先不要说这些了,”贾维尔说,“先开门,看看人家到底来找我们干什么?” “你想要趁机跑吗?你总是想逃避问题!你说,这个家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妻子听了反倒是是更生气了。 “好了,不要说了。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呢?”贾维尔道。 “狗屁!就是有机会,你也抓不住,前几天……”妻子依旧不愿意放过他。 “好吧好吧,玛格丽特,只要人家肯给钱,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贾维尔怒喝道。同时大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接着外面的木质楼梯上就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吕西安在下面等了一会儿,门才在他面前慢慢地打开,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男人的苍老的脸出现在吕西安面前。 “这位先生,您找谁?”那人问道。 “请问贾维尔先生在吗?我找贾维尔先生。”吕西安摘下帽子,非常有礼貌的回答道。 “我就是。”那人道,“先生,我并不认识您,您来找我是……” “我是吕西安·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是我的哥哥。”吕西安回答道。 “可是……可是先生,我也不认得拿破仑·波拿巴将军。”贾维尔有点吃惊。拿破仑这个名字,他在新闻战报中看到过,知道这是法国最出色的年轻将军之一,相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大人物。他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弟弟,会突然找到他。 “我是在卡诺将军那里打听到您的消息的。怎么您不打算请我到屋子里面去谈谈吗?”吕西安道。 如果说拿破仑的名字,贾维尔还只在报纸上看到过,距离贾维尔似乎还很远的话;那卡诺将军却是贾维尔非常熟知的大人物了。贾维尔知道,卡诺将军从立宪时代开始,就是大人物。进入共和时代一来,他一直都是权力核心中的人物。长期在“救国委员会”中任职,即使现在,似乎地位不如热月之前了,但他相对于贾维尔这样的人来说,哪怕是相对于还是警长的时候的贾维尔来说,那也是在云端之上的人物。 贾维尔的心中直打鼓,但是将这样的一位贵人拒之门外,他也是不敢的。于是他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道:“这位尊贵的先生,请进。” 吕西安跟着贾维尔,走进了屋子,又跟着他沿着一段黑暗的陡峭的木头楼梯上到二楼,进到了一间大概有十七八个平方的客厅中。 “马蒂尔德,来客人了,快去倒点水来。”贾维尔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妻子,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大人物,是卡诺将军的朋友。” 马蒂尔德也知道“卡诺将军”是什么人,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赶忙便出去倒水去了。 “贾维尔先生,我们来找您,是看上了您这么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希望能雇佣您。”吕西安在上来的一路上都细细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再加上刚刚看到贾维尔的时候的印象,他知道,贾维尔如今的生活状况相当不好。 吕西安知道,像贾维尔这样的,被称作犯罪克星的人,他们本身对于各种犯罪技巧是非常的了解,非常的熟悉的。这样的人,只要愿意抛弃自己的是非标准,几乎立刻就能成为一个可怕的罪犯。这样的人会在生活上陷入困顿,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是一个有原则,并且能坚持原则的人。于是他便开口道: “贾维尔先生,您可以放心,我们需要您做的,都是合法的,并且也是合乎道德的事情。我知道您以前作为一位警长,是多么的出色。您是一位犯罪克星,您保护过无数的普通市民。您对各种罪犯的伎俩了如指掌。所以,即使遭到了政治上的迫害,如果您真的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坏人的话,您现在不会这样的贫寒。那些犯罪的伎俩足够让您和您的家人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我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将军,曾经告诉过我,在东方的中国的一位名叫门修斯的哲人的名言,他说:‘一个伟大的人,在富贵的时候,他不会放纵自己的欲望;在贫穷的时候,他不会违背自己的道德;面对暴力威胁,他不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如今看来,您就具有这样伟大的品质。” 这话让贾维尔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在他的心中,一下子就涌出了类似于“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吕西安”的想法。他赶紧在脸上抹了一把,问道:“波拿巴先生,谢谢您,谢谢您!您能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干什么吗?” “啊,是这么回事……”吕西安回答道。 吕西安告诉贾维尔,他的哥哥,当年主持过军队研究所的工作。这个研究所研究各种军事方面的技术,这些技术曾经给法国带来不少辉煌的胜利。然而在热月之后,就像巴黎的警察队伍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一样,军队研究所也遭到了破坏,大量敏感的技术流失,法国军队对外国军队的技术优势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是卡诺将军,还有他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将军都没有放弃,他们用自己的钱,重建了研究所,继续开始研究,以便让法国军队重新获得技术优势。而他们的研究所,受到了外国间谍,以及被他们收买的法奸的觊觎,所以他们如今,需要专门的人员来保护法兰西军队的秘密。 除此之外,在法兰西之外,波兰人民也正在和那些同样入侵了法兰西的侵略者做殊死的斗争。支持他们的抗争,就是在支持法兰西的斗争;他们的胜利,就是法兰西的胜利。如今他们的斗争遭到了暂时的挫败,他们中的一些人遭到了那些国家的警察力量的追捕。所以法兰西也需要对他们加以训练,也提高他们对抗奥地利、普鲁士以及沙皇俄国的警察的能力。 在讲完了这些之后,吕西安最后道:“现在,我将我的目的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贾维尔先生,您愿意加入我们,为法兰西努力奋斗吗?” “我愿意!”贾维尔立刻站起身来回答道。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同志了!”吕西安也站起身来握住了贾维尔的手,“您的工资从今天开始计算,就按您当初当警长时候的标准。” 说到这里,吕西安朝着周围又看了看道:“另外,贾维尔先生,您可以预支几个月的工资……” 在谈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吕西安又告诉贾维尔,他还要抓紧时间去找亨利·杜兰德,以便找到马尼埃尔,以及其他的一些人。 贾维尔听了,便也站起身来,从门背后的挂架上拿起了自己的旧帽子和外套道:“波拿巴先生,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们,我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服他们,请让我和您一起去吧!” “如果能得到您的帮助,那实在是太好了。”吕西安也说道。 “这是应该的,不是吗?”贾维尔道,“毕竟,我刚刚已经接受了您的雇佣,并且从您这里,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了。另外,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一些乱,我带你们去,相对也更安全一些。” 说完这些话,他又转过身去,对站在一边的妻子说:“马蒂尔德,您照顾好孩子,把支票收好。等我回来。另外,我回来的可能晚一点,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嗯,好的,你自己小心点。”马蒂尔德回答道。丈夫挣钱的能力恢复了,于是妻子对丈夫的尊敬和关心也就一起恢复了。 贾维尔点点头,转过身,戴上帽子,披上外套,然后又顺手拿起了一根大头棒,然后想吕西安笑笑道:“波拿巴先生,请让我来给您带路吧。” 有了贾维尔的帮助,后面的效率自然就高了很多,仅仅是一天的时间,贾维尔便带着他们将名单中一半多的人都找到了。这些人如今的处境大多也不太好,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门修斯说的那样,在贫穷的时候不会违背自己的道德。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但是吕西安依旧让这些人加入了进来。他对有些不解的贾维尔道:“人类大多都是非常软弱的,想要让他们不犯错是非常难的。犯了错并不可怕,只要能真心悔改。其实这些人,本来不都是好人吗?只是因为生活的压迫,才走错了路。若是没有人来拉他们一把,他们不是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吗?我们现在邀请他们加入,不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有谁会在看到一个正在向着深渊滑落的时候,却不肯向他伸出援助的手吗?我们岂不是正应当在这时候对他们伸出手吗?你看,他们在得到了我们的帮助之后,又有哪一个不是立刻就抛下了过去错误的道路,转而跟着我们呢?我们之所以要努力,不正是要让更多的人能走上正确的道路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特种战术训练营(3) 第二天吕西安和贾维尔又在巴黎城中跑了一整天。不过这一天远远没有第一天那样顺利,很多人都没找到。 “波拿巴先生,您不要急。剩下的这些家伙,本来就是比较难找的一帮子,不过最多再有两天,这些人我们就都可以找齐的。”在又一次扑空之后,贾维尔这样对略有点失望的吕西安说。 “这我知道,原本我拿到这份名单的时候,我预定是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这些人找齐的。昨天在您的帮助下,过于顺利了,反倒是抬高了自己的期待值。其实今天的效率,相比我原本的预期已经是非常高了。”说到这里,吕西安顿了顿,又道,“我几年前被哥哥从科西嘉带出来,到巴黎来读书。我在巴黎也呆了好几年了,虽然不能和那些老巴黎人相比,但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了解巴黎的了。这两天跟着您在巴黎的小巷中走了这么些地方,我才发现,其实我对巴黎一点都不了解。” “即使在巴黎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没有谁敢说自己就了解巴黎了呢?”贾维尔也感叹道。 “贾维尔先生,”吕西安又道,“到后天,我们就要准备离开巴黎了。” “这么快?”贾维尔吃了一惊。 “是呀,早一天回去,我们就能早一天展开工作。”吕西安道,“至于剩下的人,我们可以留下一两个人在巴黎,一来是继续招人,二来也有人了解一下巴黎的情况。” “吕西安先生,我们的人在巴黎弄不到什么高层的消息的。”贾维尔说。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贾维尔的那帮人,以前都不过是小警察而已,上层距离他们太远了。 “你们不需要考虑上层的事情,这方面,我们有其他的渠道。我们不缺这个,我们缺的是对底层的了解。”吕西安道,“怎么着,有点舍不得离开巴黎?” 贾维尔叹了口气:“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在这里干了半辈子了。巴黎几乎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小巷,都曾经留下过我的脚印。” “我的朋友,我们只是暂时离开。”吕西安说,“我们一定会回巴黎来的!” 两天之后,在又去拜访了富歇一趟之后,吕西安带着二十来个人离开了巴黎,这些人便成为了后来的特种战术训练营的第一批教师。 富歇实际上早就注意到吕西安的举动了。老实说,吕西安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有和他别苗头的味道,所以富歇对吕西安的来访,显得相当冷淡。不过他也知道,不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是一个成熟的组织的必然选择。而且,虽然吕西安是约瑟夫的纯嫡系,但富歇还是有信心,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压倒他。 在这些天里,拿破仑已经在土伦附近找到了一处庄园,用作“特种战术训练营”的训练基地。 这处庄园主要的地形是丘陵和林地,原本是本地的一位大贵族打猎的地方。在土伦叛乱之后,这位大贵族和他的儿子跟着英国人逃走了,而他们带不走的那些东西,就都被充公了。那些适合种植的田地,当然不会荒着,农民们都把它们种上了。而像这种狩猎用的庄园,既偏僻,除了各种鸟兽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产出,就被荒废了。如今正好拿来给“特种战术训练营”使用。 地方有了,不过学员暂时还没有。这会儿波兰人正在拼尽全力和俄国军队在华沙附近打正规战呢。当然,他们的局面已经很不乐观了。他们的军事统帅柯斯丘什科在此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虽然靠着突然的起义,以及走私过去各种小玩意儿,他们一度获得了不少的胜利。 而且出于和俄国讨价还价,以及要确保在自己将足够的军队调过去之前,不会让俄国人一家直接把波兰剩下利益都一个人吃掉的考虑,普奥两国不但没有加紧对波兰义军的进攻,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放松了对义军控制区域的封锁,以至于如今约瑟夫这里,卖到波兰去的武器,在普鲁士人的控制区,几乎就没有被盘查过。 不过如今,俄国人和奥地利人普鲁士人之间已经基本就如何分赃的问题达成一致了。所以波兰人的好日子也已经到头了。随着三方达成一致,普鲁士境内的那条走私通道几乎立刻就被掐断了,接着波兰人便开始受到来自三个方向上的进攻。他们现在虽然还在抵抗,但是他们的失败却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维比茨基已经开始和约瑟夫联系,询问起关于训练地下抵抗者的事情。 所以此时虽然还没有学生,但是训练营中的那些人却依旧非常的繁忙。他们必须赶在波兰人到达之前,先把各种课程编好。 按照吕西安的构想,这些课程,应该主要包括这样的一些。 首先是侦察和反侦查。若是没有这个方面的训练,地下的工作就会非常困难。而约瑟夫本人在百忙之中,也专门抽出时间来,对这些课程的设定提出了不少的建议,其中的很多东西,都因为不切实际被否决了。不过,他的一些建议也引起了教员们的诸如“还有这种操作”、“好像还真的可行呀”之类的惊叹。以至于贾维尔甚至说:“要是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当初当了警察的话,那一定会成为警察界的传奇。”当然,也有人说,贾维尔其实想说的是:“如果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当初去当犯罪分子,那我们真是没办法开心地过日子了。” 对此,约瑟夫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咱们也是看了好几百集的小学生探案集的人。 其次便是各种武器的使用,以及相关的战斗技巧。地下战斗的技巧和普通的战斗完全不一样,它有的独特的要求,一要隐秘,而要快速,这自然也需要很多独特的技巧。为了验证某些江湖间传说的技巧的可行性,有些家伙甚至丧心病狂地提议要求弄一些死刑犯过来验证一下。 这样丧心病狂的想法当然不可能在约瑟夫的,为了推动全欧洲的革命,为了全欧洲人民的解放而设立的研究性机构里面实施。所以这个提议立刻被富于正义感的约瑟夫否决了。不过约瑟夫好歹也是学过《拿来主义》的,也懂得“看见鸦片,也不当众摔在茅厕里,以见其彻底革命,只送到药房里去,以供治病之用”的道理。 所以约瑟夫首先请来了经验丰富的军医,对这些传说中的手法可能取得的效果,从科学的角度进行了判断。其中的一部分明显的不科学的手法首先被否定了,而一些有待于实验验证的方法则被保留在教材的附录中,在详细地讲解了这些手法的实施要则之后,又用大一号的字补充说明这种手法的效果并没有得到验证,以及如果学员在实践中,获得了实践的经验,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反馈之类的东西。 这些教程的编写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等这些工作完成的时候,约瑟夫那边便已经将各种针对性的武器的试制版弄出来了。教员们对这些阴险的武器格外的欣赏,虽然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武器还非常的粗糙,但在这些教员们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甚至是革命性的武器了。 “那些波兰人,有了这些东西,肯定会让他们的对头头痛不已的。”贾维尔这样评价道。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也许是吕西安的举动有点刺激到了富歇,富歇送来了一份文件,要求约瑟夫拨给他一笔特别费用,用于对某些官员的行贿,以推动他们同意用入侵意大利的方式来转移国内的不满。 对于这个要求,吕西安是非常不满的。他对约瑟夫说:“我们打到意大利去,可以说是救了他们的命!现在,富歇居然提出,要我们掏钱出来,去贿赂他们,好让他们允许我们去拯救他们——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约瑟夫听了,笑了笑便把头转向了拿破仑:“拿破仑,我的兄弟。你怎么看这件事?” 拿破仑这时候正歪在椅子里,将穿着长筒皮靴的脚很不雅观地架在桌子上——这是他很放松的表现,而他认为,这样的状态更有利于他的思考。 “啊,我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富歇需要多少钱就给他多少钱。”拿破仑道,“富歇不是个贪财的人,而且我们的确有行贿的必要性。” “凭什么?”吕西安明显不服气。 “吕西安,”拿破仑将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身子也离开了椅子靠背,“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真的觉得他们需要我们打进意大利去救?我们打进意大利,救得了他们?他们才不会这么想呢!首先,这些家伙根本就不觉得他们的统治真的能够长期维持下去,,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明白吗,我愚蠢的兄弟?” “那又怎么样?”吕西安的声音低了一些。 “怎么样?你开动你那不多的脑子,想一想,如果现在,你处在他们的位置上,并且认定,政府的垮台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这条船沉定了,你准备怎么做?” 吕西安不做声了。 “他们会尽可能的捞钱,捞到足够多的钱,然后把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比如说,藏到新大陆去,一旦局面不对,就立刻跑到新大陆去当富翁。”拿破仑一边这样说,一边转过头望着约瑟夫微笑。 “可是,我们打进意大利,可以延长他们的政府的寿命,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弄钱——这不是挺好的吗?”吕西安还是不太服气。 拿破仑正准备再说话,约瑟夫却抢先开口了:“吕西安,你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你了解我们的情况,知道我们肯定能打的赢。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考虑到拿破仑的军团这段时间的补给状况,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被大大地削弱了。所以主动进攻,获胜的几率并不高。而一旦发生重大的军事失败,可能政府立刻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我们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并不见得能延长政府的寿命,反而很可能会缩短它的寿命,从而影响他们捞钱的计划。所以,他们觉得,我们要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加钱。” 拿破仑将身子向后一靠,重新把脚架了上来。那意思自然是:“我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了。” “那好,”约瑟夫说,“那么我建议,我们通过富歇的要求,嗯,谁赞同,谁反对?” 富歇办事情的效率就是高。这笔钱到位之后,不过半个月,拿破仑就得到了政府的命令,这道命令允许他主动向意大利地区进攻,将战火燃烧到敌人的控制区去。 拿破仑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将军官们集中起来,向他们展示了来自政府的命令,军官们纷纷表示,军队装备不足,训练不足,而前往意大利还要翻越险峻的阿尔卑斯山,作战难度太大。 拿破仑则表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况且革命的形势如此困难,所以虽然政府的命令有一定的难度,但是我们克服困难,也要努力实现目标。 “另外,大家都知道,军饷不足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我们靠近港口,还能靠着突破封锁的走私活动获得一些资金。靠着这个,我们才能勉强让战士们吃饱饭。但是近来因为一些技术渐渐地流失到了我们的敌人那边,他们也开始和我们抢生意了,我们的走私生意也开始不太好做了。这样下去,将来说不定吃饭都会成为问题。如今也只有打到意大利去,打垮我们的敌人,才能解决问题。至于装备问题,最近,兵工厂那边应美国人的要求,生产了一批新武器。我已经通知了约瑟夫·让他暂停发货,将这些装备挪用过来。呵呵……美国人对武器的质量是有要求的。这批出口武器的质量,比政府给我们采购的东西,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价格,居然相差不大,甚至于很多东西还要更便宜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解放意大利(1) 在讲完了这些之后,拿破仑又开始给大家鼓劲,他告诉大家:“意大利那边到处都是贪婪、残暴的贵族和教士。前者靠着数百年,上千年来压榨自己的人民积累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后者更是向整个欧洲收十一税,卖免罪符积累起了惊人的罪恶的财富。 如今,这些不义之财,都被他们用来反对我们,因为他们害怕法兰西的革命,因为他们害怕革命的法兰西会成为整个欧洲的民主和自由的灯塔!他们害怕,那些被他们压迫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被他们像泥泞一样践踏的人民,在看到法国的光芒之后,在了解了法国人民为自己赢得的权利和未来之后,都会和法国人民一样站起来,将这些骑在他们头上的家伙狠狠地掀翻在地——就如同我们在法国做的那样! 我的兄弟们,这些财富,原本都是人民的,尤其是那些教士们的财富,更是整个欧洲,包括法国人民的!它们本来应该被用于欧洲人民的自由解放,但现在,却被用来镇压欧洲的自由;它们本来应该被用于让全欧洲人民过上好日子,但现在,却被用来让欧洲人民无法过好日子——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能让它继续下去吗? 所以,我们应该打进意大利去,没收这些财富,将它们用在应该用值得用的地方。那些反动的贵族、教士的资产,我们要把他们全都没收,一部分分给当地的平民,以争取他们的支持,另一部分,比如金币银币还有各种艺术品,则用于支持我们的军事行动的各种开支,以及对英雄的奖励。” 说到这里,至少军官们的士气都起来了,因为这话翻译一下就是:那些能带走的财富,都会拿来分给大家,我们到意大利来,就是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当罗宾汉的。至于士兵们的士气问题,在场的军官们纷纷表示,只要将这次行动的意义给大家讲清楚,大家肯定是支持的,毕竟,去了意大利有肉吃嘛。 接着就是战前的训练了。新的,据说是被挪用的枪支迅速的发到了士兵们的手中。 “都是线膛枪?这是让我们去阿尔卑斯山打野猪吗?”一开始拿到枪支的时候,很多士兵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不过在“波拿巴研究所”的技术人员向大家演示了这种新型枪支配上新型弹药的用法之后,大家对这种武器的态度立刻就变成了“真香”。 “真是好东西呀,凡是带着‘波拿巴’商标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你看看‘波拿巴小甜瓜’,还有这‘波拿巴步枪’——和这东西一比,政府发给我们的东西,就完全是烧火棍!为什么之前就不给我们这种枪,而要把它卖给美国人?” “是不是因为这个枪要比一般的枪更贵一些?”另一个士兵推测道。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技术人员”立刻就回答说:“要说贵,确实要贵一点,毕竟枪要拉膛线,子弹也是特制的。如果按我们出口给美国人的价格算,还要加上超过百分之一百的利润,那就真的要贵很多了。但是我听说,你们手中原本的枪支的采购费并不比我们给政府的报价价格低多少。你知道,对于出售给我国军队的武器,我们的价格总是压得很低的。至于为什么政府不肯采购我们的枪支,我们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们不太相信这些太新奇的玩意儿吧。” “技术人员”被要求不能直接指责政府,只能做有限的,不著痕迹的引导。至于后面的意思,士兵们又不是傻帽,自然能听明白。 “切,什么不喜欢新奇的东西,就是你们没给他们塞钱!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肮脏的交易,我就不信了!”一个士兵立刻就这样说道。 “就算再贵,这东西能让咱们少死多少人呀!为了几个钱,就放着这样好的东西不给我们用,让我们用那样的烧火棍,要我说,现在政府当中有些人就真的是该上断头台。” “布卫,你不能在军营中散播这样的言论,你必须更正自己的话!”连长斯塔尼斯拉斯·纳伯尔走上前来说道。不过他的态度并不强硬,因为列兵奥古斯德·布卫说的那些,其实也是他心中想的。 “好吧,连长。”布卫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您说得对,我现在将刚才的话更正为现在的政府中,还是有一些人不需要上断头台的。” 士兵们顿时笑成一团,就连连长斯塔尼斯拉斯·纳伯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真是……你要是没这张嘴,你早就该是排长了……” 在拿到新的武器之后,拿破仑立刻就组织军队进行了一些更有针对性的训练,比如,朝着四百码外的目标齐射,比如散兵对三百码外的目标进行精确射击之类的。一直以来,拿破仑都致力于增加军队中散兵的比例,这使得他的军队在接受这种武器的时候,变得相对更顺利一些。 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准备之后,拿破仑带着大军开始转向西方,前往意大利。 一个月之后,也就是1795年十一月,约瑟夫接到了拿破仑发回来的第一条战报,拿破仑率领大军在风雪中翻越了阿尔卑斯山吗,进入了皮埃蒙特,并在那里和奥地利人,以及撒丁王国的军队发生了接触战。 为了能在风雪中翻过阿尔卑斯山脉,拿破仑几乎丢下了所有的超过六磅的火炮。不过在冬天里翻越阿尔卑斯山的行动的确是完全出乎了奥地利人和意大利人的预料。 在原本的历史上,当拿破仑在几个月后,也就是1796年4月翻过阿尔卑斯山的时候,奥地利和撒丁王国已经准备起了八万人的军队,来对抗拿破仑的四万大军。如果不是两国之间的配合出了问题,拿破仑的这一战还真不好打。 不过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拿破仑会在冬天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发起攻击,因为这几乎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有可靠的补给。 所以他面前的敌军非常少,因为将更多的部队调往了波兰,奥地利人在整个的意大利都只有有两万来人,而且他们完全没有作战的准备,还都分散在意大利各地,要将他们集中起来,都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 至于撒丁王国,他们的情况要好一些。他们国内马上就能动员起来的军队大概有五万人,虽然这五万人也分布在全国各地,但是撒丁王国只有这么点大,将军队集中起来,比起奥地利人还是要更快一些的。 不过不管是奥地利人还是意大利人,都不觉得自己有加快反应速度的必要。他们知道法国人的后勤补给要翻越山脉,所以他们根本就不能相持。因此他们觉得,自己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稳扎稳打,守住最为关键的要点,然后慢慢地拖垮法国人。 奥地利军队统帅博利厄元帅写信给撒丁王国的国王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通报了自己了解的一些情况,并分析了法军在后勤上的弱点。最后他这样向国王说: “我尊敬的陛下,我相信,法国军队不可能携带大量的大炮和火药,因此他们的攻坚能力是相当有限的。只要贵国不急于求战,稳稳地守住我在前面提到过的,那些至关紧要的要点,法国人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完全可以一点一点地拖垮他们。” 对于博利厄元帅的看法,撒丁王国的指挥官,科利将军也表示了支持。他告诉国王:“冬天的山路非常难以通行。法国人能够带着人翻过来,已经是近乎奇迹一样的成功了。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将大量的大炮都带过来。而且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雨雪的影响,阿尔卑斯山的山路只会更难走。只要时间拖下去,法国人只怕连吃饭都会有困难。他们会不战自溃的。” 然而,出乎博利厄元帅和科利将军预料的情况却发生了,法国人居然没有向撒丁王国军队严密防守的那些要点发起攻击,而是绕过他们,直接散入了皮埃蒙特的平原。 这些法国人,就像阿拉提当年一样,将散落在乡间的那些贵族们的庄园一扫而空。庄园里面的各种东西,只要是便于携带的,就都被这些法国人抢了个精光。一些没来得及逃到城市中去的贵族,被法国人抓到了。法国人便在他的庄园里建起所谓的“革命法庭”,将附近的卑贱的农夫们全都集中起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些大贵族挂起来。接着他们又当众烧毁了那些贵族们的地契,宣布将他名下所有的土地,全都无偿的分给正在种植这些土地的农民。 事实上,地契这种东西,哪里有这么容易被缴获的?大贵族们的地契可不见得会被放在乡下的庄园里。这些被当众烧毁的所谓的“地契”,除了极少部分,其实基本上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伪造的东西,反正乡下人也没见过,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拿破仑当然知道,仅仅靠着这,还不足以让满脸都写满了“懵逼”的意大利农民支持他。但至少,这些意大利农民暂时是不会反对他了。而对这些庄园的扫荡,也让拿破仑暂时不用太担心补给的问题。 撒丁王国并不是傻子,当拿破仑的军队突入到皮埃蒙特平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坚壁清野了。而且老实说,他们的动作并不算太慢,当然,这所谓的不算慢是针对这个时代的普遍水平的,而他们面对的拿破仑军团,却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军队都不太一样。 因为大量的装备了米尼步枪,这使得他们的火力实际上加强了很多,也使得他们能够以更小的规模保证基本的安全,因此,法军可以一口气派出足够多的小部队去执行这样的任务。而另一方面,撒丁王国那边的兵力还没有集中起来,还分散在各个要点,这使得他们也没有能真正威胁法军的野战力量,结果就只能放纵法国人在皮埃蒙特“闹革命”。 那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的贵族们纷纷向国王抱怨,他们向他施加压力,要求军队保护他们的财产。他们表示,大量的粮食,以及其他的财物都在城外的各处庄园里,因为最近连绵的阴雨,道路泥泞,使得这些东西的转移变得非常困难,如果任由法国人劫掠,大家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贵族们一旦团结了起来,便是国王也不能无视他们的呼声。于是国王一方面给奥地利人去信,要求他们立刻行动起来,马上将军队集中起来,立刻前来支援。 但是奥地利人这时候在意大利的军队人数本来就不多,也不可能全部集中过来,他们最多集中一万多人过来,就这还需要时间。所以博利厄元帅一边将军队集中起来,一边再次写信给阿梅迪奥三世国王,劝他继续忍耐,等待更好的时机,不要急于和法国人战斗。 但是显然法国人的不断破坏让阿梅迪奥三世国王感到他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因为这些法国人不但横扫了整个乡村,甚至开始以原本属于贵族们的乡间庄园为基地,开始设立自己的“基层革命政府”。他们向那些农民提供武器(第五军团原本的那些老装备),提供训练,好让他们能够“保卫自己的革命成果”,也就是他们在法国人夺取了这些庄园之后,法国人分给他们的一点不便于携带的残羹冷炙,以及分给了他们的土地。 国王觉得,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了。因为如果现在,他们就能把法国人赶走,那恢复皮埃蒙特的秩序,估计不会太难,但如果让法国人在那里呆的太久了,将来要恢复那里的秩序就会困难得多,而且,国内其他地区也会受到那里的影响。 “他们在皮埃蒙特的乡下,就已经获得了足以支撑很久的粮食了。这样一来,一直到明年春天,他们都不用太担心补给的问题。而如果放任他们在皮埃蒙特呆到明年春天,那显然是不可接受的。”于是最后,阿梅迪奥三世国王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第一百四十七章,解放意大利(2) 说起来,撒丁王国也是反法同盟的一员,但是在战争开始后,他们还真的没有认认真真的和法国军队打过。基本上,除了他们的海军曾经跟在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屁股后面参与了对法国的封锁之外,他们负责的事情就是打嘴炮和打酱油。而他们的海军,在发现根本就对付不了法国人的飞剪船之后,也偷偷地加入了向法国走私物资这一大有钱途的事业。 因为从来没有和法国人真正在战场上较量过,所以撒丁王国的军队,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或者说到底有多弱,其实是没有多少底的。对于如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的作战方式,我们并不能说意大利人就一无所知——他们也装备了新式的“小甜瓜”,也知道小甜瓜带来的“散兵优势”。而且他们在自己举行的军事演习上,也验证过了散兵战术的各种好处。但这些东西,毕竟没有在战场上验证过。 撒丁王国的散兵在演习中的表现也还算差强人意,虽然拖沓懒散之类的现象在演习中屡屡出现,但是整体上,散兵们的表现并不比列兵更差。甚至于也不比奥地利人的散兵更差。 一般来说,奥地利人总是出于妒忌而喜欢毫无根据的贬低撒丁王国军队的战斗力。但他们也说:“撒丁人的散兵,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而撒丁王国的将军们的耳朵则将这其中的“看上去好像”自动过滤掉了,因此,他们对于自己对新战术的掌握还是非常满意的。于是他们很谦虚的作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我们的散兵,和公认最强的法国人的散兵相比可能还有一点点的差距,但也应该是欧洲一流的了。” 撒丁王国的五万大军渐渐集中了起来,科利将军成为了这支大军的总指挥。虽然科利将军一直都认为应该等到奥地利盟军到位了之后,再向法军发起总攻,但是奥地利人的动作却实在是慢了点。(博利厄元帅认为整个意大利的军队都不够精锐——奥地利的精锐都在比利时和波兰,至于撒丁王国军队,博利厄元帅认为还不如奥地利的非精锐——所以目前最好先取守势,等候增援)再加上国王和贵族们的压力太大,于是科利将军决定,先小小地打一仗,糊弄一下再说。 于是科利将军派出了一队骑兵,攻击了法国军队在科尼侯爵大人的庄园中的一处据点。然后这队骑兵安全地回到了军营,并上报说他们收复了失地,还打死了五六个法国佬,以及几十个追随法国佬的意大利败类,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话,他们还带回来了几个意大利败类的脑袋。 虽然科利将军对这一战果颇有些疑虑,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确需要胜利来减轻自己的压力。只是这场胜利实在是太小了一点,才打死五六个法国佬,这未免也太少了点。 于是科利将军让人把骑兵队长叫了过去,亲自向他询问作战的过程,在一番交谈之后,整个作战的情况就变得更为清楚了: 这队不到一百人的骑兵,在属于科尼侯爵的安盾庄园附近遭遇了大约一千多法军和两千多无耻地投靠了法国人的叛逆。撒丁王国骑兵立刻拔出马刀,高呼着“为了上帝和国王”,向这些侵略者和败类发起了英勇无畏的白刃冲锋。 法国人顿时乱成一团,四散而逃,而撒丁王国的骑兵乘胜追击,砍死了数不清的侵略者和叛徒。获得了一场堪比蒙吉萨之战(著名的鲍德温四世国王——麻风王——在这一战中,以数百骑兵,击溃了萨拉丁统率的两万大军)的辉煌的胜利,并顺利地收复了庄园。 科利将军将这一消息上报给国王并告知那些被迫抛弃自己的庄园,逃到城中来的贵族。于是整个都灵城中都一片欢腾。 几乎与此同时,拿破仑也接到了这样的一份报告: 我军在安盾庄园的据点发现了一支大约百余人的撒丁骑兵,并向他们开枪射击。在我军开枪后,那些骑兵迅速退走了。 这样的一份报告倒是引起了拿破仑的注意,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成建制的撒丁骑兵。 “看来撒丁人快要忍不住了吧?”拿破仑这样想着,便决定要开始收缩兵力准备可能到来的大战。 第二天,拿破仑却又接到这个据点送回来报告,而且随报告一起还送过来了好几个意大利人。 原来科尼侯爵在知道自己的庄园已经被收复了之后,因为急于了解自己到底蒙受了多大的损失,于是就让自己的侄儿,带着一队仆从连夜赶回去看看,然后,包括他的侄儿托尔多子爵在内的所有人就都成了法国人的俘虏。 拿破仑便将这位子爵交给了“革命法庭”,却将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们放了回去。 科利将军不得不出来为自己辩解,他宣称他的骑兵的确是取得了胜利,夺回了庄园,只是当他的骑兵回来之后,法国人又回来了。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他,只是侯爵大人实在是太性急了。 虽然科利将军可以这样强行为自己辩解,但是这件事情却也让他无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同时,科利将军也觉得,自己这边应该还是能打一打的。对面最多只有三四万人,自己这边可是有整整五万人;而且因为阿尔卑斯山的阻挡,对面的法国人就没什么像样的大炮,而自己这边,有上百门大炮;对面也缺乏骑兵,而自己这边的骑兵也要比他们多好几倍。这样看看,自己这边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完全可以打一仗嘛。 1796年1月14日,撒丁王国的主力和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在库内奥摆开了阵势,准备进行决战。 科利将军知道,自己一方的最大的优势就是炮兵,他决定要充分地运用这个优势。因此撒丁军队将一百多大炮都在阵地前面一字排开。接着科利将军就派出了自己的散兵。 这一套战法是科利将军在演习中多次演练过的套路,他觉得他的军队已经能够相当纯熟的使用这一战术了。先用炮兵的霰弹打击对方的散兵,支持自己的散兵推进,然后再依靠散兵的“小甜瓜”以及炮兵的实心炮弹,在对方的阵型上打开缺口,接着就投入骑兵解决战斗。 在演习中,这一套相当管用,为科利将军赢得了不少赞誉。科利将军希望,这套他精心研究的战法,也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为他赢得更高的荣誉。 撒丁王国军队的散兵开始向前推进了,科利将军从望远镜中看到,对面法军的散兵也开始向前推进。 “炮兵准备!用霰弹压制敌方散兵。”科利将军按部就班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大炮却还没有打响,因为敌人这个时候还远在射程之外。 撒丁散兵继续前进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他们不能推进得太快,以免在进入敌方散兵射程的时候,敌方散兵却还没有进入他们身后的炮兵的霰弹射程。他们的一大作用,其实就是将敌人引以为豪的散兵挡在能威胁自己的军阵的距离之外,并让炮兵有机会消灭他们。 没想到对面的那些法国散兵却在距离他们更远的,足足有快三百码的地方停了下来。 “法国人看得出我们的布置。”科利将军对跟在一边观战饿科尼侯爵解释说,“他们知道自己继续向前就会遭到我们的炮兵的攻击。当然,如果他们能继续接近的话,我相信,勇敢的法国军队是能够忍受炮击的。不过我们的散兵却拦住了他们,这样他们就会白白地被我们的大炮消灭掉,所以他们现在迟疑犹豫了。” 科尼侯爵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能督促科利将军的部队赶紧救出他的侄儿——那可是他哥哥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皱着眉望了望停下来了的法国散兵,然后道:“要是他们就这样停下来,不往前走了,我们怎么办?” “简单,山不来就买买提,买买提就去就山。我们可以让一部分火炮向前移动,这样……” 科利将军正这样说,却看到法国散兵那边升起了一股股蓝色的烟雾。 “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开枪?他们能打得到什么?”科利将军吃了一惊。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法国散兵的射击,撒丁散兵顿时倒下去了不少。 “将军,这是?”科尼侯爵惊愕地问道。他也知道在这样远的距离上,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命中率的。 “也许……也许他们用的是线膛的猎枪!”科利将军说。 在这个时代,也只有线膛的猎枪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射击。但是,线膛猎枪装弹非常困难,没有个四五分钟,别想完成一次装填。如果法国军队的散兵都使用这种武器,那就意味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无法再进行射击了。只要撒丁散兵迅速的压上去,就能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向他们开火,并获得更好的交换比。 科利将军想到这里,立刻便下令,让散兵赶紧进攻。但就在他刚刚对传令兵说出命令,传令兵甚至还没来得及上马,对面的法国人就又打出了一轮射击。然后撒丁的散兵便又倒下了一片。 “这……这怎么可能?”科利将军先是惊愕,接着便愤怒得难以抑制。显然,线膛枪是不可能这样迅速的射击的,能这样射击的一定是滑膛枪。而滑膛枪是不可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获得这样的命中率的,现在他的散兵却倒下了这么多。这一切都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那些该死的胆小鬼在逃避战斗,他们在装死! 随后法军散兵的第三轮射击更是证实了这一推断,法军这一轮射击之后,撒丁散兵倒下了一大半——就是在三十码的距离上打出的齐射,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而科利将军更是亲眼看到,有一个该死的家伙先是站着四处张望,在大家都倒下去了好几秒钟之后,他才突然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夸张地将手中的枪一抛,双手捂住胸口,慢悠悠地蹲了下来,然后再躺在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一战之后,我一定要把他们挂在绞刑架上风干!”面对着这些连装死都装得不像的家伙,科利将军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浓黑与悲凉。 接着的事情就真的不仅仅是让人愤怒,更是让人悲伤了。在法国人继续射击之前,更多的散兵相继倒下了,一眨眼功夫,撒丁王国精心训练出来的一千多散兵,就突然在战场上消失了。 这个变化,让科利将军惊愕,却让拿破仑微笑。拿破仑自然知道,他的散兵的确是击中了对面的撒丁散兵;但是,拿破仑同样也能肯定,他的散兵绝对不可能打死了这么多的撒丁散兵。于是他便也迅速的得出了和对面的科利将军一样的结论:那帮不要脸的家伙在装死逃离战场。 不过这种情况,拿破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初他还在比利时那边的时候,还跟着迪穆里埃的时候,就曾经亲眼见到过奥地利人对法国人的散兵战术的拙劣的模仿。奥地利人也派出大量的散兵,结果那些散兵几乎一枪没开就莫名其妙的从战场上消失了。说起了,这些意大利人好歹也是在挨了三轮枪子之后才开始这么玩,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勇敢了。 既然敌军的散兵已经被击溃了,法国散兵自然开始迅速向前逼近。 “不要怕,这不过是一个技术性的小挫败,不要怕。”科利将军在心中给自己鼓劲道,“至少,我们还有优势的炮兵,他们敢再上前,我们就用大炮轰死他们!” 法国的散兵迅速的前进到了距离撒丁炮兵不过三百码左右的距离,他们再往前走个几十步,就能进入炮兵的射程了。但这时候,他们却停了下来,举起了手中的枪……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射程这样远,射击速度还这样快的武器!”保利将军完全惊呆了,如今距离更近了,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倒在大炮旁边的士兵的身体中流出来的鲜血了——这不是假的,敌人确实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进行这样精确而迅速的射击。 在法国散兵的第一轮射击中侥幸没有被打死的炮手们也都没有继续顶着枪林弹雨坚守岗位的勇气了,他们纷纷抛下大炮就跑,或者干脆找个地方躺下来装死。 “骑兵!骑兵冲上去,把敌人的散兵打回去!”科利将军喊道。 撒丁军队有更多的骑兵,而且奥地利人在介绍他们和法国军队战斗的时候的经验的时候,也特别提出了,大量的轻骑兵才是克制法国人的散兵的法门。(轻骑兵相对便宜,而且跑得更快——反正什么装甲都挡不住步枪子弹——也相对死得起一点) 于是撒丁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便出场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解放意大利(3) 撒丁王国的一千多骑兵经过迅速的准备,就朝着法国人的散兵冲了过去。 不过骑兵在准备出击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迹象的,如果是干燥的晴天,他们会扬起灰尘,当然最近阴雨多,地面潮湿,这个问题倒是避免了。但是大队骑兵的集中还需要让其他军队给他们让出通道。这个迹象可就难以掩盖了。所以在撒丁王国的骑兵出场之前。拿破仑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征召。 “牧羊犬呢?牧羊犬呢?”拿破仑道,“你带上你的骑兵,去协助散兵战斗!” “牧羊犬”是拿破仑给奥热罗取的外号,而且奥热罗本人对这个外号也非常自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用一个马鞭俘获三百多头佩奇乔治的。 “遵命!”热罗姆很高兴的应了一声,他低下头,检查了一下插在自己的皮带上的四把左轮,以及挂在腰间的那把战刀,然后跨上战马,朝着骑兵那边过去了。 而拿破仑呢,则继续站在那里,一只脚踩着一块石头,举着望远镜往对面张望。 撒丁骑兵这个时候已经完成了准备,也许是因为对前面的法国散兵手中的枪支的射程不太清楚,因为他们此前一直在队伍的后面。他们只知道按照命令,向法国人的散兵发起突击,但传令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们,法国人手中的枪支的射程超过三四百码。所以这些骑兵在出阵之后,并没有立刻散开阵型,依旧保持着较为紧密的阵型,用小步向法国人逼近。 在通常情况下,这样做是有道理的。首先保持较为紧密的阵型,有助于维持纪律——反正距离敌人还远,在靠近一点再散开也来得及——自打“小甜瓜”被广泛使用后,就再也没有哪个国家的骑兵还会使用骑墙式的冲锋了。 至于使用小步靠近,这是因为撒丁军队用的战马,并不是使用核动力的蒙古马,它们是无法保持一直使用最高速度冲刺的。在敌军的射程外先小步跑,然后再渐渐加快速度,到逼近到对方的“小甜瓜”射程的时候,达到最高速度。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地减少散兵们的小甜瓜对骑兵的杀伤。 散兵丹尼尔刚刚装好了子弹,耳边就传来了连长艾米的喊声:“准备,瞄准敌军骑兵……” 大家都举起了枪,但是艾米连长似乎在炫耀他惊人的肺活量,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老长的。他能当上连长,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就是因为拉纳团长看上了他的大嗓门,即使在嘈杂的战场上,他的喊声,也能让周围听得到。当然一个大嗓门,无论嗓门多大,都不可能让所有的散兵都听到。而这时候,他的巨大的肺活量就起作用了。他可以把声音拖得长长的,以便其他的连长听到了之后,跟着喊起来,然后还能尽可能的保持最后发令的时候的一致性。 艾米终于喊完了那个咏叹调般的“骑兵”,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中数了个数,然后猛地喊道:“开火!” 其他的连长们也在这前后相差不多的时间里喊出了开火。两千多个散兵先后向着还在五百码外的撒丁骑兵打出了一轮齐射。 因为骑兵们目标大,而且这时候还排着密集的阵型,所以这一轮齐射,虽然距离很远,几乎到了米尼步枪射程的极限,但依旧获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撒丁骑兵们从战马上纷纷坠落了下来,就像秋天的树叶在寒风中从枝头飘落一样。 “该死的!他们的枪到底能打多远!”科利将军开始考虑如何向国王交代,并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无能的军工厂商的事情了。 这一轮出乎意料的打击,也让撒丁的骑兵们乱了套。前面的看到了战友们纷纷倒地的骑兵,有的想要拉住马停下来,有的开始使劲用马刺踢马肚子好让它飞跑起来,还有的完全没有明白过来,依旧保持者刚才的姿态。 于是想要停下来的,和按正常速度前进的撞上了;想要向前冲的冲了几步回头一看大家都没跟上来,又紧急刹车;想要……干脆拨转马头朝旁边跑了——总之,整个骑兵队伍乱成了一团。 骑兵师师长维瓦尔第伯爵努力的想要维持住队伍,他大声的呼喊,努力地整顿队伍,命令队伍立刻发起全速冲锋……然而就在这时候,第二轮齐射的枪声又响了…… 这一轮齐射,让意大利人更加的混乱了,不过也让不少聪明的意大利人明白了过来:“挤在一起就是在吸引子弹,大家必须立刻散开!” 于是骑兵们便乱哄哄的散了开来,一些更聪明的骑兵胯下的战马似乎受了惊吓,乱跑了起来,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米尼步枪的射程远了很多,但是散兵们在面对敌人轻骑兵的时候,正常情况下也就能打出两轮齐射,接下来,就要靠“波拿巴小甜瓜”和左轮手枪、刺刀战斗了。 不过这个时候,既然意大利人愿意让散兵们多打几次齐射,大家自然也不能就这样辜负了人家的美意不是?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散兵们又打出了一轮齐射。 维瓦尔第伯爵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一部分部队,他下令:“全师冲锋!”于是终于有一部分骑兵在他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乱七八糟的队形,向着散兵们冲了过去。 在他们冲锋的途中,他们又挨了一次齐射。不过因为他们的速度提起来了,这一轮齐射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反而比前几次小了不少。 维瓦尔第伯爵慢慢地降低了马速,好让其他骑兵超过他。同时他也看到,对面的法国人已经上好了刺刀,拿出了小甜瓜。 按照奥地利人传授的经验,这时候法国人的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所以只要冲过他们的一轮“小甜瓜”,剩下的事情就是用马刀和刺刀战斗了。虽然法国散兵非常勇敢,但是马刀对刺刀还是有明显优势的。 “他们不会结成空心方阵,单靠个人的刺刀怎么能对抗骑兵呢?当然,他们也不能结成空心方阵,因为我们也有‘小甜瓜’。”当时的奥地利朋友是这样说的。 骑兵们接近到“小甜瓜”的射程了,对面乌压压的飞过来了一群小甜瓜。在以前的演习中,这种情况骑兵们也是很熟悉的。低下头,将身子贴紧马脖子,一眨眼功夫就冲过去了不是?但那是演戏——不对,是演习。那会儿,丢过来的“小甜瓜”可不会炸!于是跑在前面的有些人就忍不住想要转弯,跑在后面有些人就忍不住想要减速(他们想等小甜瓜炸了再冲过去)然后,又有不少聪明人撞在了一起……紧接着,“小甜瓜”们纷纷爆炸,又带走了一波骑兵。 不过维瓦尔第伯爵并没有受伤,这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子弹和弹片都会躲开高级军官的规则,而是因为在所有冲锋的骑兵中,他是最聪明的一个,他早就放慢了速度,让自己远远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甚至于当骑兵们接近了对手的“小甜瓜”的射程的时候,他又故意和队列拉开了一定距离。 “剩下的事情就是马刀对刺刀了!我们能行!”维瓦尔第伯爵看着前面的骑兵,评估着一路上的损失,然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然而前面却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发生刺刀对马刀的白刃战,而是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枪声。 让·拉纳上校也丢下了手中的步枪,从腰间拔出了左轮,将枪口对准了一个正朝着他冲过来的意大利骑兵,“啪、啪”连开两枪,意大利骑兵倒下了;他又将枪口指向另一个意大利骑兵,“啪、啪”连开两枪,这个意大利骑兵也倒下了;他又将枪口指向又一个意大利骑兵,“啪、啪”连开两枪,这个意大利骑兵也倒下了;他又将枪口指向最后一位意大利骑兵,“哒……”,没子弹了,他赶紧拔出另一支左轮,再一看,那个意大利人早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可以连续射击的左轮手枪完全把意大利人打蒙了,这时候,又有人看到法国人的骑兵冲过来了,于是一个聪明人首先明白了过来,拨转马头就跑,接着大家就一起乱哄哄地逃跑,当然,聪明的维瓦尔第伯爵自然也在逃跑,而且跑得最快。 热罗姆带着骑兵越过了那些散兵,追了过去,他努力地赶着敌人直接往他们的阵地上面撞。如果能让意大利人自己的骑兵撞乱自己的步兵的队列,那简直就是太理想了。 然而,热罗姆的期待并没有变成现实,意大利人一向谨慎,在骑兵出击之后,他们就很谨慎地恢复了阵地前的拒马。所以意大利骑兵只能在自己的阵列前转向,而热罗姆则紧紧地咬住他们的尾巴,靠着不到两百人的骑兵,将敌人的一个骑兵师从战场上驱逐了出去。 散兵团长让·拉纳上校踮着脚尖望着那边的骑兵的追逐,当他看到意大利人的骑兵并没有冲垮本阵之后,高兴得大喊起来:“兄弟们,我早就说过了,别看骑兵看起来威风,但是要解决战斗,还是要看我们散兵的!现在,前进,让我们去打垮他们的列兵!” 装备了米尼步枪的散兵,对上意大利的列兵,那几乎就是在欺负人。靠着更远的射程,他们就像剥洋葱皮一样,每一轮射击,都能让意大利人的队列被剥掉一层。这种光是挨揍,却难以还手的局面迅速地打垮了意大利人的士气。 更要命的是,放在阵地前面的那些大炮,如今也落入了法国人的控制。意大利人抛弃那些大炮的时候,根本没顾得上破坏大炮什么的。所以法国人直接就把大炮调转了过来,然后——还没来得及开炮,意大利人就完全崩溃了。士兵们根本不管军官的指令,四散而逃;军官们开始还叫嚷着威胁着想要维持住队伍,不过他们很快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而且跑得比士兵们更快。 五万多意大利人四散而逃,法国人要想抓住他们还真不容易,加上意大利人对于地形更为熟悉,所以这一战之后,拿破仑并没有抓到太多的俘虏。但是退往都灵的科利将军同样也没能收拢多少逃散的士兵。大约有一半的士兵既没有战死,也没有被俘,也没归建,而是直接各回各家了。 在得到了一百多门大炮之后,法国军队乘胜往都灵逼近,都灵城中,一夕三惊。城里人纷纷传说,说法国人要是进了都灵,就会将所有的贵族统统斩首;又有人绘声绘色的传说法国人在其他地方“劫富济贫”的故事。有些人怕法国人,怕的发抖;也有人盼着法国人进城,好分东西。 都灵城中的贵族们纷纷将自家能带走的值钱东西打包,装上马车向西边逃窜。从都灵桐乡热那亚和米兰的道路上出现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堵在那里的都是挂着各种纹章的马车。就连国王一家,也逃到了撒丁岛上的卡利亚里。 在贵族们的一致要求下,国王宣布退出战争,并派出使者和法国人谈判。面对撒丁王国的使者,拿破仑先是摆出爱理不理的架子,接着便是各种威胁。最后,撒丁王国在法军的威胁下,不得不接受了如下的条件: 撒丁王国退出反法同盟,并承诺不再允许任何人或者任何势力利用撒丁王国的领土,进行任何反对法国的行动。撒丁军队必须交出科尼、切瓦和托尔托纳三个要塞;在托尔托纳移交法军之前,暂时交出亚历山大里亚;法军控制区的人民拥有完全的自治权,他们有权建立自治政府,推行革命政策,撒丁王国不得干涉;法军可以在皮埃蒙特境内自由通行,并有权在瓦伦察渡过波河;皮埃蒙特境内所有的地方警察都必须解除;撒丁正规军要分驻各地作为警备队,他们的据点设置必须得到法军批准,军队不得装备任何重型武器,除非得到法军批准,其他任何据点的驻军人数都不得超过五百人。此外,撒丁王国还必须交出一大笔钱,作为战争赔偿。 第一百四十九章,王党克星(1) 就在拿破仑在意大利奋战的时候,巴黎的局面也发生着巨大的改变。热月党人统治下的第一次国会议员选举结束了,结果在投票率创下有史以来(虽然这个历史也没几年)的最低值的情况下,在巴黎,王党的人一下子夺得了半数以上的席位。 热月政府立刻宣布,因为本次选举出现了种种舞弊行为,严重地损害了选举的公平性,所以本次选举无效。政府将在十天后再次进行选举。 在这当中的十天里,热月党人们拼命的向底层人民宣传,说王党上台之后,会如何如何和巴黎人民秋后算账。指望靠这样的威胁,让那些老百姓们都出来给他们投票。 这样拖延了十天之后,巴黎进行了第二次选举。结果巴黎人民依旧没有站出来,投票的比例比上次还低,王党的人再次大胜,巴黎一大半的席位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外省的情况来不及统计,但是大家估计,外省的情况也不会比巴黎好。 如果承认了这样的选举,那热月党人被清算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热月党人当然毫不犹豫的宣布这次选举还是无效!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选举才是有效的呢?靠着他们如今还控制着的国民议会,热月党人通过了一个法案,这个法案规定:“在新的一届议会中,热月党人必须占据三分之二的多数。” 这个决议一公布,巴黎顿时一片哗然。王党自不必说了,就是此前一度和热月党人结盟的布里索派的残余力量也公开和热月党人翻了脸。 王党更是公开扬言:“如果不能靠合法的手段上台,那就用革命的手段上台!”他们开始半公开的准备暴动,而热月党人其实拿这样的局面几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清除雅各宾的影响,热月党人对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进行了整顿。那些倾向于底层的人都被从国民自卫军中清除了出去,换上了“更体面”一些的人选。国民自卫军的人数也大大的缩减了,贫民区的自卫军干脆都被解散了,自卫军的军饷也不再由政府负担,这样能当自卫军的,就只有有产者了。 这种措施自然是消除了雅各宾发动暴动的危险,但是也让巴黎的主要的武装力量——国民自卫军落到了并不那么忠于革命的人手中。如今一大半的国民自卫军已经明显的倾向了王党,剩下的一小半,基本态度也是谁在主席台就支持谁,而且这支持也算不上有多坚决。如今的局面,几乎是只要王党发动暴乱,热月党人就肯定要完蛋了。 一些热月党人已经开始准备流亡了,原本至关重要的一些职位,比如巴黎卫戍司令什么的都没人愿意当了。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天晚上,一个人在深夜里,悄悄地访问了热月党的重要人物巴拉斯。 这时候,巴拉斯都已经上床睡觉了,但是因为这个来访者的强烈要求,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接见这个访客。 “富歇先生,您怎么在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了?”一见到这个人,巴拉斯就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因为他讨厌这个人,而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人总会带给他各种各样的,非常可靠的坏消息。 “阁下,”富歇微笑着道,“您居然还能睡得着,这真是让人钦佩。” “怎么了?” “您的仆人中,有个人拿了别人的钱,出卖了您。”富歇道,“他将您每天的行踪,以及其他的一些安排都卖给了蒂埃里子爵,嗯,蒂埃里子爵先生是什么人,您一定很清楚吧?” 巴拉斯顿时变了脸色,他已经安排好了流亡的各种事情,难道说…… “是谁?他告诉了他们什么?” 富歇慢慢地将手伸进了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信封,将他递给了巴拉斯。 巴拉斯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然后又用微微的有点颤抖的手戴上眼镜,走到烛台旁边,就着烛光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手中的信纸便不断地抖动了起来…… “原来是他……这条忘恩负义的毒蛇……我真是瞎了眼……” “巴拉斯先生,现在不是诅咒的时候。”富歇说,“叛乱就在眼前了,已经是时不我待了……而且,安排新的逃亡计划也不是个好办法……恕我直言,在如今的局面下,您身边的人,可靠的并不多,千万不要因为我帮您抓到了一个内奸,您就以为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内奸。局势如此明朗,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愿意倒向他们的人不会少。” 这个时候,巴拉斯已经重新镇定了下来,他点点头道:“谢谢你,约瑟夫。你既然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想来不会是为了告诉我,我已经死定了吧?你有什么办法?” “对付武力叛乱,只有一个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武力镇压。”富歇说,“如今巴黎的卫戍司令不是正除了王党分子就没人愿意当吗?您去拿下这个职务,就可以合法的调动部队,用以镇压叛乱。” “但是国民自卫军大多都站在他们那边了。” “您错了,国民自卫军只是大多站到了他们觉得更强的那边。”富歇道,“何况,在巴黎附近,国民自卫军并不是唯一的军事力量。” “你是说军队……但是巴黎附近并没有太多军队,而且调动军队,只会导致王党提前暴动的。” “不需要额外的调动,在巴黎本来就有一支军队——红军就在巴黎。”富歇提醒道。 “红军?”对军事并不太熟悉的巴拉斯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在巴黎是有这么一支俗称“红军”正规名称为“教导部队”的队伍,但是…… “可是,可是‘红军’似乎没几个人吧?” 雅各宾时期,“红军”的规模一度扩大到了一千多人,但是随着热月党人上台,军事预算的实质性减少,“红军”的规模又重新被压缩到了五百人左右。这还是卡诺努力争取的结果。 “红军有五百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汉。”富歇说。 “但是,他们那边有一万多人!” “一万多乌合之众。”富歇不屑地道,“这几年来,战争的方式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老式的战术已经毫无作用了。面对着全世界最先进的红军, 这些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不堪一击。更何况,您也知道,大多数的国民自卫军站到他们那边,是因为他们觉得王党已经能胜利。只要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大多数原本倒向王党的人都会迟疑犹豫,而那些现在还中立的力量就会倒向我们。” 富歇的话,给了巴拉斯很大的鼓舞,他说:“要是能这样,当然很好,可是……红军,红军会听我们的吗?” “您是巴黎的卫戍司令,您提出要求,然后只要战争部不反对……另外,说老实话,军队对你们的印象可不好,您最好去给他们找一个他们认为信得过的指挥者。”巴拉斯的瞳孔猛地一缩:“啊,富歇先生,原来您一直在为波拿巴兄弟工作。” “是的,自从您和您的朋友们抛弃了我之后。我必须养活一大家人,而波拿巴兄弟也需要及时的了解巴黎的消息。”富歇对此并没有否认。这已经是摊牌的时候了,再掩饰这些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巴拉斯沉思了一下道:“好吧,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富歇道:“大革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复活雅各宾。我们也只是在追求利益。” “你是说军火?”巴拉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是的。我们的军火企业,必须成为军队最主要的供应商。我们要求恢复军代表制度,对军品的质量进行严格的审查,并且追究那些生产偷工减料的军用物品的黑心商人的相关责任。” “您应该知道,这后面有多大的利益。我并不是整个政府,即使我同意这些,如果其他人不同意,这件事情也……” “在如今的局面下,我相信,您能够说服他们。”富歇微笑着回答道。 “就只有这个条件吗?”巴拉斯又问道。 “当然不止。”富歇道,“我们的人必须在政府中占据一个相对重要的位置,以确保事件平息之后,我们的发言权。我们需要一个议长的位置和一个公安部长的位置。” “议长和公安部长?”巴拉斯露出讽刺的微笑,“你们的胃口可真不小。” “如果我们要的比这少,您还睡得着吗?”富歇依旧彬彬有礼。 巴拉斯沉默了,他完全明白富歇的意思,知道他的话中隐含着的威胁。他们要的这样多,这才说明,他们是真心想要和他合作的。如果拥有能掀桌子的力量,却只要一点残羹冷炙,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想要什么合作,只想要通过掀桌子来获得所有的一切。 “那好吧……”巴拉斯最后这样说,“富歇先生,看来您是要准备当公安部长了,剩下的那个议长是谁,是约瑟夫·波拿巴吗?” “约瑟夫·波拿巴要总管军工生产方面的事情,他不能担任这个位置。是他的弟弟吕西安。”富歇说。 “吕西安?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而且此前他也没有什么……” “他在平叛中会建立功勋的。况且,您登上政治舞台的时候也非常年轻。”富歇回答说。 “嗯,我也有一个要求。”巴拉斯说,“你知道,我现在有不少的现金,需要一个能赚钱的投资机会……” 双方都不是啰嗦的人,两人之间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然后富歇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巴拉斯就去拜访了他的一些朋友。他向他们展示了由富歇提供给他的,和昨天晚上他看到的东西类似的东西,然后又是威胁,又是诱惑…… 两天之后,政府宣布了新的人事调动,保罗·巴拉斯成为了巴黎的卫戍司令。 也就在这一天,约瑟夫在自己的弟弟吕西安的陪同下,拿着卡诺和巴拉斯联合签发的命令,来到了红军的驻地。他向红军的指战员们宣布了要求他们参与平叛的命令,并向他们发表了演讲。 在整个演讲的过程中,红军的指战员们不断地向他们的老首长,创造者发出欢呼。 当天晚上,红军全体换上了国民自卫军的军装,带着武器,来到了国民议会附近布置阵地。 对于热月党人政府的举动,王党并没有太放在眼里,毕竟他们手中这时候已经动员起了近四万人,而可能站在政府那边的国民自卫军最多也就一万多人。这样的仗,怎么输? 于是他们继续按部就班的展开准备,然后在接近年底的时候,发起了叛乱。这相比原本的历史要晚了几个月,但是声势上却一点都不比原本的历史上差,当然组织上,也和原本历史上他们在葡月的叛乱一样乱七八糟。 叛乱的各部其实并没有真正统一的指挥,因为这些人都只是被王党用将来的高官厚禄拉拢过来的,而王党自己并没有多少真正能信得过的,在军事上又有威望的指挥官。他们的领袖还躲在国外,而在巴黎负责这次叛乱的几位贵族,对于军事并不精通。 另外,被清洗后的国民自卫军也一直没什么像样的训练,他们的军事素质并不比当初攻打巴士底狱的那些人强多少。所以这些人实际上也根本就没法指挥——好在对面支持政府的也是国民自卫军,大家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样的货色。 于是几万人的叛军便乱哄哄地毫无组织的朝着国民议会涌了过来。一路上他们挥舞着武器,胡乱的朝天开枪,乱七八糟的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曲。比如说《会好的哟》之类的,只不过将那里面的“贵族被吊在路灯杆子上”改成了“共和分子被吊在路灯杆子上”。甚至有些人一不留神,还就把原来的歌词唱了出来。 很快,国民议会大楼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章,王党克星(2) 国会大楼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从外面看,甚至看不到一个人。 “哈哈哈……”一个王党分子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些叛逆早就跑了!这些胆小鬼!哈哈哈……” 他手里拿着一面巨大的白旗(没办法,波旁王朝的旗帜就是这个颜色的。),回过头向着后面的人呼喊:“兄弟们,都跟着老子上呀!把白旗插到国会大楼的顶上去!” 人群乱哄哄的涌向国会大楼,很多人漫无目标的向着国会大楼的墙壁胡乱开枪,子弹在墙壁上溅起一个个小火星,窗户玻璃也被稀里哗啦地打了个粉碎。 人群距离大楼越来越近了,只有不到四十米了。但就在这时,突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爆炸声。 无数个火球从国会大楼前面的广场的地下,通往国会大楼的道路的地下冒了出来,接着半空中又有数不清的火球炸了开来。 “这是……”一直躲在大厦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用一个潜望镜往外面张望的巴拉斯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虽然是冬天,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已经出了汗。 巴拉斯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躲在其他地方,那肯定会安全得多。但是到时候分功劳的时候,能分到的自然也少得多。所以,他在考虑了一整夜之后,还是决定,闭上眼睛赌一把,毕竟富歇和吕西安都在这里。如果没有把握,他们应该也不会…… 但是刚才,当那些暴徒们蜂拥而来的时候,巴拉斯还真的有点吓着了,他想起了当初在九月屠杀的时候,那些贵族的各种各样的奇葩的,富有想象力的死法,真的是腿都软了,差点就忘了自己身边已经准备好了一小瓶的毒药了。 但是这一连串的大爆炸改变了这一切。爆炸过后,整个的国会大楼外广场,以及附近的几条街道都被冲击波和弹片横扫了一遍,刚才汹涌的人群,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残存的家伙也都倒在地上呻吟,空阔的广场和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能继续在那里站立了。 “这是电起爆地雷。”吕西安回答道,“这是我们企业的最新产品。” 在原本的历史上,1799年,伏特制造出了第一个可以实用的电池——伏特堆,也是在这一年,EC霍华德制造出了重要的起爆药雷酸汞。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几年前拉瓦锡在“军队技术研究所”中弄出硝化淀粉的时候,就顺带着弄出了雷酸汞。而在最近,为了研制各种爆炸物,尤其是定时爆炸物,约瑟夫又复制出了电池。而且,他的起点比伏特可要高不少,一上手直接就是便于使用的碳锌电池和可重复充电的使用稀硫酸作为电解液的锌铜电池。 再加上拉瓦锡弄出来的电雷管,如果再加上一个计时器,一个后世人民喜闻乐见的,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定时炸弹就出来了。将来把这东西给那些欧洲革命志士们,尤其是大波波和俄罗斯的那些热爱暗杀的革命志士们,多半能把半个欧洲的贵族们炸得稀里哗啦的。 当然,这些技术的用途绝不只限于暗杀,它们在很多领域,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说在这里,仅仅是将准备用于矿山安全爆破(导火索不可靠,相对危险)的技术稍作改动,就弄出这种大杀器出来了。 所谓的“电起爆地雷”,有良心一点的,就是一包用油纸油布包起来的硝化淀粉,外面再包上一些碎玻璃铁钉子之类的玩意儿,然后插上电雷管,接上电线;没良心一点的,先在地上钉一枚长钉子,然后把包在玻璃渣铁钉子当中的炸药放在上面,插上电雷管,接上电线,再在上面放一个正宗“波拿巴小甜瓜”,把拉索拉出来固定在下面的铁钉子上。这样一旦引爆,上面的小甜瓜就会炸飞到天上,同时它的发火管也会被拉发。只要放置的炸药数量合适,就能让小甜瓜在空中爆炸,这样一来,目标就更是无处可逃。 在一晚上的时间里,红军在广场,以及通往国会大楼的主要道路上,埋设了三百多个这个样地雷,将这一整片区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 “反击!趁机打垮他们!”红军的现任总指挥,同时也是卡诺努力培养的接班人贝尔蒂埃上校高喊道。 于是,数百名身穿红色军装的战士突然从窗户后面,门后面冒了出来,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门口冲了出来,从窗口跳了出来,向着远方的那些被刚才的爆炸吓傻了,如今还没明白过来的暴乱分子冲了过去。 那些暴乱分子本来就被刚才的爆炸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之所以还没有立刻哄堂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有什么勇气,而是因为他们被吓傻了。如今看到一队士兵挺着雪亮的刺刀朝着他们冲过来,他们一个个顿时清醒了过来,纷纷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我们败了,快跑呀,快跑呀……该死的,不要挡着我!” 人群乱成一团,当然跑不快,于是红军迅速的追了上来,先是一轮齐射,接着又是一轮小甜瓜,然后……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暴乱分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反击什么的,只是争相逃窜。聪明一点的人丢掉武器,离开大街,逃进小巷中,反正红军们也不往这边追赶,他们只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追赶。 “巴拉斯先生,现在您可以以城防司令的名义,向各区的国民自卫军下达平叛的命令了。我敢肯定,他们现在都会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的。”吕西安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对巴拉斯这样说道。 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巴拉斯发出指令。在得到王党围攻国民议会失利的消息之后,原本保持着“善意的中立”的区的国民自卫军自然不用说,他们已经主动地加入到痛打落水狗的队列中去了。就连原本倾向于王党,甚至都已经整队出来,准备来围攻国民议会,只是出来得晚了一点的,都立刻表示:我们出来,就是为了镇压叛乱,保卫共和国的! 正所谓“鼓破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一方面是暴乱分子都丢盔弃甲的四散而逃,一方面是各路国民自卫军都站出来讨平叛乱,结果,一场本来应该让巴黎变天的叛乱,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被镇压下去了。 不过要说真的,王党的损失其实也很有限。毕竟,冲在最前面的人当中,真正血统高贵的人并不多。而且,在发动叛乱之前,这些人虽然一个个表示,这次一定能成功,但是这些在罗伯斯庇尔时代都活下来了的贵族,早就已经习惯性的给自己准备好了失败后逃亡的退路。 再加上巴拉斯和他的新朋友们暂时也顾不上去抓那些贵族,所以大部分参与暴动的贵族,只要他没有英(傻)勇(得)无(冒)畏(泡)到冲在最前头,基本上都成功的逃走了。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只是某些人还需要王党的存在,以便给另一些人施加压力。 叛乱已经平定了,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论功行赏了。热月党人在国民议会中聚集在一起,考虑新的政府和国会的问题。 首先,在这次事件中,立下了大功的人必须得到嘉奖,否则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而且红军也不会同意呀。 在以前,巴黎无论怎么闹腾,但是军队从来没有真正介入过巴黎的这些政治斗争。但是这一次,军队突然出场,而且以这样的雷霆万钧的一击,向大家证明了一点:“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我们并不是针对在座哪一位,我们是说,如果要比掀桌子,你们都是垃圾!” 不过五百人的红军,轻而易举的就打垮了四万暴徒,而他们付出的伤亡却少的可怜,唯一一位在战斗中光荣负伤的战士,是在追赶暴徒的时候崴了脚。至于暴徒死了多少,那就真是天知道了。据说拖尸体的那些马车忙碌了一整天。 军队既然已经开始干预政治了,那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干的又回到从前。即使军队自己愿意这样,也不可能了。现在,法国的任何事情,都再也不能不考虑军队的态度和利益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军工管理一片混乱,给军队送去了太多的破烂了!我告诉你们,战士们很不满!他们在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王党分子的阴谋,他们在怀疑,我们当中有没有人为了钱在出卖他们,出卖法兰西!他们都觉得这样的情况绝不允许再继续下去了!”在政府会议上,巴拉斯摇身一变,一下子变成了军队利益的代言人。 “所以,我们必须通过一个决议,恢复军代表制度,恢复军队采购的质量检查和质量负责制度。如何试图将那些破烂塞进我们的军队的行为,都是对伟大的法兰西的背叛,都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军队的采购,除了个别涉密的之外,都应该公开进行。军队公开的提出技术标准,只有那些达到了技术标准的企业的合格的产品,才能进入我们的军队……” “巴拉斯倒向军队倒是真快呀。”就在巴拉斯热情洋溢的发表演讲的时候,在讲台下,一个议员低声地对另一个议员说。 “可不是吗,热内先生。”那个议员也低声的回应道,“不过我更关心军队订立的标准,我觉得,很可能是某些科学家先研制出了什么,然后就让军队按照他的产品来量身定制一个标准。” “唉,巴拉斯这个家伙,真是个有眼光的家伙。”那位热内先生低声道,“当初就是他想办法把海军与技术研究所底价卖给了那家人的。而且我听说,巴拉斯先生刚刚把自己名下的两家火药厂卖给了他们,据说他也成了什么‘军工联合体’的股东。” “这真是太令人羡慕了……他这样发财,事先居然不告诉我们一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回巴黎 巴拉斯在议会中提出,要重新选举议会,保证热月党人占多数;(这一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要保证军队在议会中有自己的代表;(这一点,考虑到外面的那些红军,大家都表示赞同)要由几位德高望重,而且在处死国王的投票中证实过自己对共和制度的忠诚的人来组成督政府;(这个,大家还是同意了)督政府的组成人员中要有能代表军队的卡诺将军;(这个大家都不敢反对)还有,鉴于大家对技术方面的问题不了解,很容易被那些奸商欺骗,所以,议会中一定要有精通军事科技的人才;(这一点大家也赞同了)另外,鉴于警察部门在这次叛乱中表现糟糕,所以必须对巴黎的警察系统进行重新整顿,他认为富歇可以担此大任。 对于这一点,很多人都不太满意,因为警察部门实在是个太重要的要害部门了。这个部门控制在谁手中,在政治上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似乎也能争夺一把。更多的人则觉得,这么多的要害部门都落到了巴拉斯一派手中,实在是太……太有损平衡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巴拉斯第一次遇到了阻力。但是如果连这点阻力都克服不了,那他怎么能继续成为“军工复合体”的重要股东呢?于是巴拉斯毫不客气的在议会上,揭露出几个反对得最为激烈的家伙的家人或是下属向王党泄露国家机密的事情,而且还拿出了切实的证据。 当然,现在不是93年,巴拉斯也不是罗伯斯庇尔,否则这几位议员就该上断头台了。巴拉斯宽宏大度的表示,他并不怀疑这几位议员对共和国的忠诚,他相信,他们的家人和下属都是被狡猾的王党分子欺骗了。这不能怪他们,完全是因为王党太狡猾。但是,这几位先生是如此的憨厚老实,他们怎么对付得了狡猾的王党分子呢?所以,公安部长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交给在发现王党的阴谋上立下了大功的富歇来做。 “现在对此,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巴拉斯最后这样问道。 大家对此都表示了理解和赞同,因为大家都担心,如果自己不理解,不赞同,就立刻会被爆出某些丑闻,说老实话,如今还在国民议会中当议员的,有哪一个屁股很干净?放到罗伯斯庇尔那会儿,他们个个都该上断头台。 就在大家为了这些位置争得热闹的时候,约瑟夫却带着几个腰间插满了左轮手枪的保镖,带着范妮一家人,乘着一辆马车,来到了范妮家。 几天前,当巴黎的局面开始变得危险了之后,在富歇的安排下,约瑟夫亲自上门,将范妮一家带出巴黎避难。如今一切都已经平息了,所以他们也可以回来了。 一路上,子爵夫人都在担心,自己家里会不会进了贼,会不会……虽然范妮已经安慰她说:“放心吧,妈妈。要是小偷进了我们家,我们应该高兴,因为我们家里根本没有值得偷的东西,倒是没准小偷在寻找财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钱包掉在我们家里了呢。” “别瞎说,”就连子爵也笑了起来,“我们家也没穷到这种地步。至少,我们还是出得起我们的小范妮的嫁妆的。” 范妮脸一红,低下头瞟了约瑟夫一眼,就不说话了。 好在马车这时候已经到了他们家门口了,大家可以下车了。 下了车,随从们把行李之类的玩意儿搬了进去。约瑟夫则和拉瓦锡子爵一家人先到小花园里面坐一坐。 “子爵先生,今后的一段时间,巴黎应该能稳定下来了,至少,大乱子应该是不会有了。”约瑟夫道。 “这么说,以后有太平日子过了?这真是太好了,要是阿芒回来了就更好了。”子爵夫人道。 约瑟夫面不改色的说:“可不是嘛。不过,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会好的哟,”子爵挤了挤眼睛道,“只要路灯杆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挂,那就最好了……对了,既然巴黎太平了,约瑟夫你什么时候回巴黎来?” “我们一家人肯定要回巴黎来的。不过这还需要很多的准备。巴黎是法国的核心,这里有巴黎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科研资源。我的研究所自然是要搬回来的。不过这是一个大工程,还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最近我和我的朋友正在巴黎附近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好作为新的研究所的地址。另外,您的哥哥,拉瓦锡大师也有些想念巴黎了,毕竟土伦相比巴黎,实在是太小了。” 大家又随便聊了几句,约瑟夫便起身告辞了,子爵以自己腿脚不好为理由,并不送约瑟夫出去,而是让女儿范妮去送送他。 范妮送出去,过了很久才回来。当她哼着歌从前庭经过,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却听到父亲在小客厅里叫她:“范妮!你过来一下。” 范妮便往小客厅去了,看到老父亲正坐在窗户边的摇椅上晒太阳。 “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啊,范妮,坐到我身边来。”子爵说。 范妮走过去,在摇椅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向你求婚了吗?”子爵突然问道。 “啊……”范妮的脸一红。 “怎么?这小子这么不老实?也是,要不然怎么会是那个臭小子的朋友……范妮,不行,不能这样,下次这小子要是还敢来,我就……” “爸爸……”范妮瞪了子爵一眼,“他提过这事情,但……这家伙太讨厌了,他根本就不考虑我是不是答应,直接就说什么等你嫁给我了,我们就如何如何的。我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嫁给你呢!” “哎呀!范妮,这就是你不对了!”老子爵立刻说,“你要知道,现在像约瑟夫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好找。他前途远大,今后会成为整个法国最重要的大人物的。为了你的幸福,你要把他抓紧点,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不要脸的妖艳贱货过来拦路抢劫的。” “爸爸!你再这么说,我就走了!”范妮板起了脸,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像约瑟夫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整天都在盘算着他呢?你要是真的生气,那我就真的不说了……” 范妮又坐了下来。 “对了,这才是爸爸的乖女儿。你听我说,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 “爸爸,你说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了一样!” “我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巴黎的男人比大西洋里的鱼都多。不过范妮,你要知道,嫁给什么人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就像是钓鱼,钓起了金枪鱼和钓起沙丁鱼都是钓到了鱼,但是那个差别就太大了。另外,你真的要抓紧,要知道海里的鱼虽然多,但是鱼饵如果在海水中泡的时间长了……” 就在子爵和范妮谈心的时候,约瑟夫也乘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却发现吕西安居然不见了。 “波拿巴先生,约瑟夫少爷出去了,好像是有人请他去吃宴席。他还给您留了一张纸。”苏菲阿姨拿着一张纸递给他说。 “哦。”约瑟夫一边应道,接过了纸。 纸上说他去拉巴斯那里去了,让约瑟夫不要等他。 “见鬼,这家伙自己去吃好吃的了!”约瑟夫说,不过约瑟夫也并不太想在这类场合过多的露面,所以,有个弟弟顶在前面其实也不错的。 既然吕西安不在,约瑟夫便直接让苏菲阿姨弄了晚饭。吃过了晚饭,他便进到自己的书房里,考虑关于将研究所搬到巴黎来的几个方案。 “直接在巴黎城内?很多事情是方便很多,但是太拥挤了,地方太小,有些实验也不好做。嗯……原来奥尔良公爵的那处庄园?距离巴黎也不算远,而且地方也大……就是距离红军的驻地远了点……还有这里,距离巴黎稍微远了一丁点,但是离红军比较近,而且各种地形也比较丰富,嗯要不就这里吧,就是需要自己拓宽道路,要多花钱……” 正在犹豫之间,外面突然传来了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声音。约瑟夫便将那些计划放了下来,从书房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吕西安带着一身白兰地的味道走了进来。 “去这种人的地方吃饭,你还敢真的喝这么多酒?”约瑟夫皱起了眉头,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加强对弟弟的教育了。 “没有没有……”吕西安的话倒是很清楚,“不信你闻闻,酒都在衣服上。到那种老阴逼那里喝酒,我哪敢真的喝?” “真的?”约瑟夫走近前去,真的用鼻子嗅了嗅,的确酒味基本上都在衣服上。 “嗯,你还算是知道随机应变。但是应该不会有人灌你酒呀?你身上怎么洒了这么多?” “谁说不会?”吕西安道,“有一位参加宴会的夫人,就不停地找我聊天,喝酒,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好的酒量。” “你和女人喝酒还耍诈?嗯,那女人很漂亮?” “是很漂亮。”吕西安说。 “那女人叫什么?”约瑟夫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想。 第一百五十二章,老牛和嫩草 “博阿尔内子爵夫人。”吕西安说,“我答应帮她一个忙,所以她很感激我。” “博阿尔内子爵夫人?等等,博阿尔内子爵?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约瑟夫道。 “你忘了,94年在比利时,因为作战不利,被砍了头的那位博阿尔内子爵”吕西安说。 “哦。”约瑟夫点点头,“她让你帮什么忙?” “他希望我能想办法,帮她要回他丈夫的佩剑。”吕西安说。 “啊,是了,是了。”约瑟夫点点头,“嗯,她丈夫死之后,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吕西安回答说。 “嗯,吕西安,你觉得那个女人怎么样?”约瑟夫又问道。 吕西安道:“什么怎么样?就是漂亮女人嘛。” 听了吕西安的毫不在意的话,约瑟夫放心了一点。其实他对历史上的约瑟芬皇后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恶感,这么多年生活在法国,他多少也受了一些影响。在法国人看来,脑袋上面绿一点,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而且相比拿破仑后来的那位妻子,至少约瑟芬皇后从来不惹什么真正的麻烦。说老实话,约瑟夫对哈布斯堡的女人倒真的是存在不少的成见。 但这并不意味着约瑟夫就觉得在这个时空里,约瑟芬就应该成为他的弟媳妇。别的不说,单单就生不出孩子这件事,约瑟夫就觉得让她给哪个弟弟当媳妇都是不合适的。因为这肯定会导致家族内部的各种问题。 一个家族,起家的几个兄弟,如果都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么这个家族的财富结构和权力结构的传承就都可以相对稳定。但是,如果有一个兄弟没有合法的继承人,那他就只能从其他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孩子来作为继承人。无论他选择了哪个兄弟的孩子,实际上就都等于是让这个兄弟的一支的力量突然变强了。为此,兄弟之间很可能就会出现各种明争暗斗,原本和谐的家族,就会出现裂痕——这几乎是一定的,甚至是不一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即使在第一代,靠着兄弟情谊,再加上一位有威望的老大哥能够维持住,但一旦第一代人渐渐凋零,这裂痕就一定会爆开。 “吕西安,你知道她在丈夫死后,是如何维持生活的吗?”约瑟夫问道。 “这关我什么事?不对……不对呀,约瑟夫,你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难不成……我应该和范妮谈谈,不过……”吕西安开始发起反攻。 “见鬼!我是在为你担心!”约瑟夫道,“我担心你这根嫩草,会不会被某只老母牛给吃了!那个女人找你的目的真是再明显不过了,你想想,她能出现在巴拉斯的宴会中,她和巴拉斯一定认识。要回亡夫的佩剑,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她既然认识巴拉斯,甚至能在这样的宴会上得到邀请,要回佩剑便只是一件小事。这样的事情,难道巴拉斯做不到吗?她难道不是和巴拉斯更熟悉吗?我愚蠢的兄弟呀,这都是套路呀。你还不明白吗?” “那又怕什么?她会套路,难道我不会?当年阿芒教了我不知道多少套路呢。嗯,你也说过,‘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吕西安撇了撇嘴,“再说反正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说起来,都到了你这样的地位,却连一个情妇都没有,你也太科西嘉人了。” 其实科西嘉贵族的风气也并不算很保守,有情妇也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吕西安所谓的“太科西嘉人”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太乡巴佬了! “真是喝了二两黄汤,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约瑟夫顿时恼羞成怒,对吕西安笑道:“看来你并没有被灌醉呀,那正好,到我书房里来,帮我把这几个方案做个预算!” 于是吕西安一晚上都没睡觉。 第二天一早,一身睡衣的约瑟夫从吕西安那里接过了预算,向他挥挥手:“好了,辛苦了,你可以去睡觉了。” 其实在吕西安做出预算之前,约瑟夫就已经估算出了几个方案大致的花费,并且在心中一紧基本上做好了决定了,如今再看看吕西安的数字,稍微核对了一下,果然和自己的估算差距不大。 “只是自己拓宽道路太花钱了,”虽然为了安全起见,约瑟夫已经下定决心要呆在红军随时可以过来救命的地方。 “不过不仅仅是研究所,还有其他的工厂呀什么的都可以放在这里不是?嗯,这就可以叫做巴黎北部工业园区嘛,这也可以算是政府的一个政绩不是?既然如此,那这拓宽道路的前,难道不应该由政府来出吗?” 约瑟夫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大喊道:“吕西安,吕西安……” 吕西安刚刚去洗了把脸,正准备上床拥抱亲爱的枕头,突然听到约瑟夫的叫声,顿时吓了一跳。他赶紧跑过来,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我算错了?不可能呀,每个数据我都验算过了的呀……” “不是这事儿,”约瑟夫说,“数据没错。我只是有件事情要提醒你,很快就要再次选举了。你今后要准备进议会了。进了议会之后,你可以提出这样的一个议案……” 于是又过了一个小时,吕西安才上了床。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约瑟夫再次离开了巴黎,回到土伦——那边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巴黎的事情就暂时只能交给吕西安了。考虑到吕西安这段时间表现一直不错,再加上还有富歇在一边,约瑟夫觉得,他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的。 不过既然吕西安暂时要处理巴黎的那些事情,那么原本由他负责的一些事情暂时也只能由约瑟夫来亲自管理了,比如那个特种战术训练营。这又让约瑟夫忍不住感叹:“狗到用时方恨少。” 约瑟夫在离开巴黎之前,又一次抽出时间来去找了一次范妮。这一次,范妮对他的热情,让他都吃了一惊。最后在约瑟夫准备离开的时候,范妮终于向他表示:子爵先生希望两个人能尽快的将婚期定下来。 听到这个要求,约瑟夫的心中猛地一动。 范妮能帮自己整理那些教育弟弟的数学资料,而且从这段时间的往来来看,她的数学水平其实也不算差,至少,比阿芒那个家伙不知道要好多少。如果她真的嫁过来了,似乎,似乎很多其实很简单,但是却有点繁琐,然后还比较机密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她做了呀。这不是等于又增加了一个能干的机要秘书了么? 想到这里,约瑟夫赶紧向范妮表示,这件事情他早就在考虑了,只是一直没能回巴黎,所以才没有和老子爵提起。不过既然如今他很快就要回巴黎定居了,那的确是应该尽快向子爵提亲了。 “我这次会土伦,大概还要再待两个月。下次回来,我就去向子爵提亲,然后尽快把你娶过去。”约瑟夫这样道。 范妮忍不住亲了约瑟夫一口,她大概想不到,这个男人如今已经在盘算着怎样把她当男人用了。 约瑟夫离开了之后,吕西安算是放了假。他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政治活动,为马上就要开始的选举做准备。当然他也很顺利的给那位博阿尔内子爵夫人要回了亡夫的佩剑,然后这位在原本的时空里应该是吕西安的二嫂子的女人,如今却和吕西安打得火热。 不过吕西安自称在阿芒那里学了一大堆的套路倒也不全是假的,约瑟夫回去了才不过一个星期,就从富歇的来信中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已经有了三四个情妇了。 “见鬼,难怪他如今花钱花得这么厉害。”约瑟夫忍不住道。 不过约瑟夫并没有在钱上卡吕西安,因为他知道。吕西安这一套,是法兰西政界的传统。如果负责站前台的他和大家太不一样,那很多事情反而不太好做。 “再说,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成为国会议员了,就有国家工资可以拿了,就能够支付自己在这方面的费用了。”约瑟夫这样想道。 又过了几天,约瑟夫便接到了消息,吕西安顺利的当选了国会议员,并且成为新的议会中的“军工生产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当然,这和一开始富歇和巴拉斯谈好的议长还有一点距离,但是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相信随着吕西安的能力,尤其是他在花钱上的能力的逐步展现,成为议长,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也就在差不多这个时候,一群波兰人,来到了土伦。 这些波兰人都是复国志士。波兰的起义在不久前已经失败了,俄国人、普鲁士人和奥地利人在一起开了个会,他们认定,波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就不应该存在,于是波兰剩下的那点地方也被瓜分了。这些人便只能再次来到法国,寻求技术支援。 第一百五十三章,波兰人的期待和对波兰人的期待 这次来了一百多个波兰人,带队的除了维比茨基,还多了一个叫做东布罗夫斯基的人。 这位东布罗夫斯基是个高大的胖子,听维比茨基介绍,这人原本是波兰军队的骑兵军官,当年曾经在德累斯顿骑兵学院接受过培训,并在德累斯顿选帝侯的军队中服过役。后来有参加了这次波兰起义。并在起义中表现突出,深受大家的信赖。 “然而这什么用都没有,我们还是打不过俄普奥的侵略者。在我们陷入低潮的时候,我从我的朋友维比茨基那里听到了您的关于持久抗争和游击战的理论。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让我在绝望中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法国的革命和波兰的独立并不是相互分隔的两件事,而是相互支援,相互成就的。维比茨基提到了您这里不但有最先进的武器,也有最先进的战术和思想。所以,我们来到您这里,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一见面,东布罗夫斯基就紧紧地握住约瑟夫的手,这样说道。那个样子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党员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 约瑟夫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道:“东布罗夫斯基先生,请您先坐下喝口水。如您所说,我们法国人民的革命事业,是和整个欧洲的解放事业紧密相连的。而我本人对于波兰人民反抗压迫的勇气,一直是非常的钦佩的;对于波兰人民一直以来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 他看着东布罗夫斯基坐了下来,自己便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东布罗夫斯基先生,如果您来寻求我们的帮助,那有一些话,我是需要提前说明白的。嗯……这可能有一点不太好听,但是为了波兰的独立事业,我希望,您和您的同志们能够听我说完。我知道,贵国有一些同志,对我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希望我们法国能够先在战场上打垮俄普奥的主力,然后波兰就可以趁机恢复独立。我不得不说,如果波兰的革命者都抱着这样的希望,那么最终的结果可能会让你们很失望。” “您请继续讲。”东布罗夫斯基道。 “普奥俄三国都是非常强大的国家。而法国的敌人还不止是这么几个。我们的敌人还包括强大的英国和西班牙。事实上,对抗这些敌人,我们已经非常的吃力了。长期的战争,让法国人民也承担上了巨大的负担。所以,从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起,我们法国都是期待着能有一个互不干涉的和平的。而到了现在,实际上,这种对和平的渴望还变得越发的迫切了。因此,即使我们在战场上击败了敌军,只要他们向法国提出和平,那么法国是很难拒绝这种和平的,也是很难在这种和平上附加太多的条件的。嗯……我这么说,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东布罗夫斯基脸色苍白,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您的意思是,法国和他们的和平条件中,不会包括波兰的独立。” “是的,就像法国的革命,主要只能依靠法国人民自己一样;波兰的自由和独立,归根到底也只能依靠波兰人民自己。” “但是,我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东布罗夫斯基说。 “强大和弱小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波兰当年难道不强大吗?”约瑟夫反问道,“当年波兰击破条顿骑士团,俘获俄国沙皇,打垮土耳其大军的时候,难道不强大吗?如果弗拉迪斯拉夫国王(他曾在格林瓦尔德战役中重创了条顿骑士团),齐格蒙特三世国王(他曾经攻克莫斯科俘获沙皇瓦西里四世),索别斯基国王(他曾经在维也纳城下大败土耳其二十余万大军)知道自己的后人,会害怕条顿人、俄国人、奥地利人的强大,他们会怎么想?” 东布罗夫斯基几乎要把脑袋低到两腿之间去了。 “弱者可以变强,只要他不懈努力。我的朋友,我可以将各种能让国家强大的办法传授给你,但是我们法国人并不能直接变出一个强大的波兰。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波兰,只能靠自己的努力。若是波兰只能靠外来的力量来恢复独立,那他也就随时会因为外部环境的变化而重新被瓜分。本土的利剑,本土的士兵,才是冲锋陷阵的唯一希望。这话不太好听,但我对波兰并无恶意。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个道理。” “波拿巴先生,您说得对。”东布罗夫斯基抬起头来,“我知道,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指出你的问题。听了您刚才的话,我能确定,你的确是真正的关心波兰的人,是波兰人民真正值得信赖的朋友。我到您这里来,也正是为了学习自强之道。” “很好。”约瑟夫说,“说起这个,我首先倒是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那就是,波兰是如何衰弱的,问题在哪里?” 东布罗夫斯基本来想要直接说:“都怪那些该死的波奸。”但是想想约瑟夫的问话,他又觉得,这话虽然是他们经常宣传的,但只怕并不是真正正确的答案,若是这样回答,只怕要给约瑟夫看轻了,于是他想了想,说:“是因为我们太守旧,死守着一些过时的传统,而我们的人民又太麻木……” “这只是表象。”约瑟夫摇了摇头,“贵国的贵族们之所以这样守旧,是因为他们认为这可以保护他们的利益。就像我国革命之前那样,贵族们只想要把一切的负担都推给人民,完全不顾人民的利益。这种情况,在我国,就导致了革命;而在贵国,因为贵族太强,人民革不了命,于是人民就只能麻木。毕竟对于人民来说,一个从不考虑他们的国家,不能算是他们的国家。 但是您看看普鲁士。自从格林瓦尔德战役之后,普鲁士算个什么?但是到了腓特烈大帝的时候,普鲁士却迅速崛起,成为了欧洲数得上的强国。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东布罗夫斯基也跟着说。 “因为腓特烈大帝将自己的臣民变成了国民!”约瑟夫回答道,“腓特烈大帝和他的国民们一起分担义务,一起分享权利。普鲁士的人民觉得,国家并不是和自己的利益毫不相关的东西,它和自己利害与共,所以他们愿意为了国家而追随腓特烈大帝奋战,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国家是他们自己的。 同样,你看看如今的法国军队和其他国家的对抗,如果您关注过这些的话,您一定会发现,在法军中,散兵起到了何等重要的作用。机动灵活的散兵,是我们击败外国干涉军的最有力的手段之一。但是为什么我们的敌人,奥地利人、普鲁士人都不能这样使用散兵呢?” 说到这里,约瑟夫停了下来,望着东布罗夫斯基。东布罗夫斯基则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说:“因为他们的军队没有法国军队这样的士气,如果大量使用散兵,那些散兵没人管着,就会在战场上逃跑的。” “那么我们法国人,难道就天生的士气高昂吗?七年战争的时候,法国的军队有这样的士气吗?”约瑟夫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七年战争的时候,法军要是有如今这样的士气,普鲁士早就被夷为平地了。”东布罗夫斯基立刻回答道。 “那么如今的法国战士的士气是哪里来的呢?”约瑟夫循循善诱的问道。 “如今的法国……我明白了!”东布罗夫斯基紧握双拳道,“因为如今的法国战士认为,法国是他们的,国家和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不仅仅是在为国家战斗,更是在为自己战斗!如果波兰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那她首先就应该成为一个能关心自己的人民的利益的国家。” “很对!如今波兰已经沦陷了,你们必须在沦陷区中和侵略者战斗,你们就更要注意这一点,那就是:你们的战斗,在任何时候都是为了维护人民的利益。这个人民,不仅仅是贵族,更是平民,甚至是农奴。嗯,我听说,在你们国家,还是有农奴制的吧?嗯,俄普奥之所以占领波兰,他们绝不是为了去波兰做慈善,而是为了能剥削她,压榨她。所以他们一定会侵犯人民的利益。这是由他们的侵略性质决定的,是改不了的,而这就是你们赢得人民的机会。” “可是,波拿巴先生。”东布罗夫斯基满脸尴尬的神色,“侵略者的确是在压榨波兰的人民,但是……但是他们压榨人民的程度……” “活见鬼!”约瑟夫道,“东布罗夫斯基先生,您该不是想要说,如今侵略者对人民的压榨还不如你们国家的那帮子贵族以前对人民压榨得厉害吧?” “波拿巴先生……您……你说的不错,就是这个……这个样子……”东布罗夫斯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道路的选择 “怎么会这样?”约瑟夫一时间也觉得有点麻抓子了。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大波波的这个国,要是不亡,那就真的是没天理了!这特莫的,不就整个的一个比鬼子还坏的自然法师汤克勤吗?”约瑟夫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事实上,这次参与我们的这次起义的人中,有不少的贵族,而他们之所以参与起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俄国人的法律对他们压榨农奴管得太宽。”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的东布罗夫斯基干脆就说得更明白一点。 “可是上次维比茨基先生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呀。”约瑟夫道。 “波拿巴先生,维比茨基他……他是城市人,而且很早就离开了波兰,他在法国和意大利的时间,比在波兰的时间长多了,有些事情,我估计他也不太清楚。” “波兰的农奴和底层的人民没有直接加入你们的敌人打击你们,就像撒丁的农民那样,那都已经是奇迹了!而且你们这队伍,都是些什么人呀,连自己国家是啥样子都不知道的,居然也是领导层之一,这,这也太像烤(K)馒(M)头(T)了吧?”约瑟夫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东布罗夫斯基先生,你们的事业就真的会很艰难了。嗯,现在让我来问您一个问题吧。” “您请问,您请问……”东布罗夫斯基赶紧道。 “你们今后到底打算靠谁来复国?”约瑟夫问道,“是依靠贵国的地主贵族,还是依靠底层?你们打算走哪条路?” “这两条路有什么不同?”东布罗夫斯基问道。 “你们走依靠贵族这条路的话,你们就只能维护这些贵族的利益,以获得他们的支持。但是,他们都是有土地的人。你知道,神父可以逃亡,但是教堂却无法搬迁。而要保住教堂,他们就必须和侵略者妥协。所以除非你们的斗争一直都是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否则,只要稍微受到一点挫折,就一定会有人为了保住自己家的教堂,而去和侵略者勾结。我想,你们这次起义中,一定也有这样的事情吧?”约瑟夫道。 东布罗夫斯基黑着脸点了点头。事实就是这样,当起义军在军事上开始遭到挫折之后,内部立刻就出了问题。到处都是内鬼,有时候你在军事会议上为了活跃气氛讲了一个笑话;第二天这个笑话就会原封不动的出现在苏沃洛夫主持的军事会议上。 “当然,他们也不会真的把你们卖光,甚至于,他们还会时不时地支持你们闹一闹,好让侵略者认识到,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来统治波兰,费钱费力。还不如把波兰委托给那些波兰贵族统治,只要波兰贵族们能按时给他们缴税,他们就可以容忍波兰有一定的‘自治权’,甚至说不定也可以拥有一个实质上是他们的代理人的‘独立政府’。反正他们知道,在这些波兰贵族的统治下,波兰肯定永远都是弱国,对他们根本没有威胁。” 显然,这样的结果不是东布罗夫斯基想要的。于是他又问:“那依靠底层人民呢?” “啊,依靠底层人民?那可是要下大决心的。”约瑟夫微笑着说道,“你看到了法兰西的革命了吗?我们的贵族相比贵国的,已经算得上是相当的开明了,但是在革命中,这些贵族依旧被杀得人头滚滚。如果你们没有像法国一样,将封建贵族都送上断头台的决心,那么这条路还是不说也罢。” 东布罗夫斯基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难道就没有让双方都妥协一下第三条道路可走吗?” “第三条道路呀,这名词怎么这么耳熟呢?”约瑟夫忍不住想道,“可是这种什么都不肯付出,什么又都想得到的,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过,反正大波波也只是一个利用对象而已,如果他们自己不上进,那关我什么事呢?嗯,用圣经中的说法就是:‘流那人的血,罪不在我。’” 这样想了,约瑟夫便开口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第三条路,也许你们自己能找得到。我所熟知的,也就只有刚才提到的那两条路了。当然道路的选择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你们可以先回宿舍去大家一起商量,一起慢慢想。针对不同的道路,我们也能提供不同的训练。” 这次交谈到这里就结束了,东布罗夫斯基回到住处,将约瑟夫的意思向跟着他来到这里的那一百多人作了传达,然后就在这一百多人中引发了一场大争论。 第二天,东布罗夫斯基告诉约瑟夫,他们还没能最终讨论出结果,所以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过约瑟夫并不着急,反正食宿费是每天要收的。 这场争论在波兰人当中整整持续了两天,最后,这群波兰人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主张走依靠波兰贵族维护波兰传统的,他们是大多数,有九十多人;剩下的十多人则认为应该走依靠底层人民的道路。 有意思的是,前一派,也就是多数派大多都是来自波兰的,而后一派的人则主要都是长期在法国留学的留学生。显然他们收到法国的影响更多,但是他们恐怕对波兰本身的情况就未必真的了解了。 据说在正式分裂的时候,作为后一派的代表人物的维比茨基握着他曾经的好朋友,却站到了“反动的封建贵族一边”的东布罗夫斯基的手,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握手了,我们谈是谈不到一起去了,今后战场上见吧!” 于是一起过来的波兰人便被分成了两个小组,分别学习不同的技术手段。 东布罗夫斯基一派的人严格来说,并不是完全支持反动的封建贵族的,他那一派的人,其实更多的也是像他一样,希望有所谓的“第三条道路”的人。约瑟夫没有给他们指出“第三条道路”,于是他们便用两天的时间,自己设想出了一条所谓的“新道路”。 他们主要学习了各种暗杀手段,因为他们设想的“新道路”就是不断地通过这种“低成本”的反抗来增加俄普奥三国在波兰地区直接统治的成本,从而迫使他们采用委任统治的方式,将一部分的权利交给波兰人,然后逐步实现波兰的自治,并逐渐积攒力量,将来若是天下有变——虽然约瑟夫说过,法国的和平要求中,并不包括波兰,但是如果在法国和其他国家实现和平的时候,其他国家已经被严重的削弱了呢,那波兰是不是就有了机会了呢? 当然,东布罗夫斯基也知道,如果波兰不做改革,那就算一时侥幸复国,将来的前途也是相当暗淡的。但是等波兰独立了,那些贵族也不是完全不说道理的呀,应该会同意大家进行改革的。比如土地问题,完全可以国家赎买;再比如社会改革,那也可以慢慢地来嘛。当初俄罗斯那样的封建落后,通过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改革,不也成为强国吗?所以,似乎,第三条道路真的是可以走的。而法国式的道路,实在是…… 至于维比茨基他们一组的人,他们认为,东布罗夫斯基的所谓“第三条道路”,在本质上就是要维护反动的封建贵族的利益,要维护他们压迫奴役波兰人民的权利。所谓的“将来的改革”,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如今在国家都已经灭亡了的压力面前还不能下定决心进行改革,那么当侥幸复国之后,又怎么可能进行改革?至于先追求“自治”,那就是和侵略者勾结,简直就是卖国行为!而那些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就可以损害国家的贵族,本来就是波兰的卖国贼,他们却去依靠这些人,那就是在给卖国贼当走狗!因此维比茨基派的人认为,波兰要革命成功,不但要把贵族们都送上断头台,也要把这些贵族的走狗都送上断头台。 维比茨基一派的人要少不少,但他们的学习任务反而更重,他们除了要学习各种侦察和反侦查技巧之外,还要学习包括组织建设和宣传鼓动什么的。约瑟夫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去意大利实习,协助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在控制区建设“民主自治区”的工作。各种作战技巧的训练学些反倒是要靠后一些了。不过对于他们这两派的前途,约瑟夫其实都不太看好。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都是炮灰而已。” 波兰人就这样在训练营中被安顿下来了,只是他们之中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分裂。至于此后的影响,嗯,那自然就是,波兰那边后来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斗争。约瑟夫后来曾经非常装AC之间的引用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的。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的家里的人。”至少,这一点在波兰,他是的确做到了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遥远的桥 东布罗夫斯基的人继续留在土伦接受技术训练,而维比茨基的人则在完成了一定的理论学习和侦察反侦察训练之后就离开了法国,前往意大利实习。 拿破仑在意大利已经站住了脚跟,并且开始向奥地利在意大利的属地伦巴第发起了进攻,靠着犀利的波拿巴步枪和缴获的意大利炮,拿破仑打得博利厄元帅节节败退。在和撒丁王国的谈判中,拿破仑迫使撒丁王国开放波河上的瓦伦察渡口。而这一条件也被撒丁王国透露给了奥地利人——毕竟撒丁王国在能否收复失地的问题上已经完全没有自信力,而只有“他信力”了。他们已经认识到,除非奥地利人能获胜,否则皮埃蒙特就要和他们永别了。 博利厄元帅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敢怠慢,赶紧把所有能够集中起来的军队都集中到瓦伦察渡口附近。在此前的小规模的战斗中,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军队和拿破仑的军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了。因此,波河就成了他挡住拿破仑的唯一希望了。 拿破仑也将大军带到了瓦伦察渡口附近,并且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渡河侦察。做出一副准备从这里强渡波河的样子,双方的小规模冲突几乎从来没有消停过。 这些小规模的冲突让奥地利人的士气越发的一落千丈。首先是双方的武器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法国人手中的线膛枪射击快,精度高,打得奥地利人几乎抬不起头来。而在击败了撒丁王国之后,拿破仑手中的骑兵的短板也被补了上来。这些装备了左轮手枪的法国侦察骑兵,在小规模的战斗中,把奥地利骑兵打得都怀疑人生了。 而且自打进入了意大利之后,军队的士气也大大的提升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胜利,还因为军饷中的一半都可以用银币而不是指券来支付了。考虑到这些年来,军队的军饷一直是用指券支付的,而指券因为通货膨胀,跌得一塌糊涂,但是如果你只单单看数字,那士兵们的军饷在数字上倒是涨了好多倍。如今突然有一半的军饷用银币来支付,那个感觉就像突然间法币可以按二比一的比例换成袁大头了一样。士兵们拿到这么多的军饷,士气自然是翻着跟斗往上涨。很多战士都忍不住写信回家,鼓励自己的兄弟也来意大利,作为义勇军,协助法军为国战斗。书信的内容当然各种各样,但是有那么一句是几乎没有区别的,那就是: “这里敌军很傻,军饷很多,赶紧来!” 在这样的压力下,为了守住河岸,博利厄元帅不得不将所有能找到的军队都调到了这里,好借助地势,顶住法国人。另一方面他也不断地派出使者前往维也纳,向国内求救。 然而拿破仑根本就没打算在瓦伦察渡口强度波河,就在博利厄元帅几乎将其他的所有军队都调到这里来了之后,他却带着大军,以惊人的速度急行军五十英里,到达了下游的皮亚琴察。并在那里直接度过了波河。 法国人全军转移这样的大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奥地利人的,但是博利厄元帅却几乎毫无办法,因为他手下的部队根本就跟不上法军的行进速度,他们先是试图跟上法国人,在皮亚琴察堵住法国人,但在发现自己的根本就跟不上法国人之后,博利厄元帅便立刻做出了撤过阿达河,利用阿达河来阻击法国人的决定。 手下的将士们对元帅的决定都非常赞同,这些天来,通过和法国人的一系列小规模交战,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法军骑步精锐,野地浪战,万万不可。 而且阿达河在自然条件上要比波河更有利于防守,因为这条河急流险滩颇多,几乎没有真正适合大军使用的渡口,最适合大队人马通行的只有一座桥梁,只要将大军撤过河,然后炸掉这座桥,虽然撤退丢掉了大片的土地,但至少他们就暂时保住了大半个伦巴第。 拿破仑自然也知道那座桥的重要,所以,一渡过波河,他就立刻派出达武,让他带上一队骑马步兵,去夺取桥梁。拿破仑原本以为博利厄元帅会直接冲上来和自己交战,在他的计划中,法军先正面击败奥军,然后穿插过去的达武又阻断了他们的退路,自然就可以一举全歼奥军。但他却没想到博利厄元帅撤退得竟然这样的果断。 所以当达武带着那些骑马步兵赶到桥梁附近的时候,却远远的发现奥地利人已经在过桥了。 达武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军队,人数不过五百,但是那边的奥地利人却至少有两万(包括了意大利雇佣军),而且博利厄元帅安排撤退安排的很不错,后卫部队布置的相当好——显然直接进攻是行不通的,哪怕是勇敢的达武也知道,直接冲上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达武让士兵们下了马,躲在一个小树林后面,他自己则拿着一个望远镜,爬到旁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朝着那边眺望。 奥地利人的撤退组织得还算不错,军队井井有条的过了桥,后卫的部队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后撤过桥了。不过这最后的后卫部队大多都是意大利佣兵,他们的撤退就显得有点乱了。 达武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等这些意大利人都过了桥,奥地利人也许会炸掉桥梁的。到那时,再想过河,就会多出很多的波折。于是他便悄悄的从小山包上下来,将士兵们召集了起来,命令他们立刻以散兵阵型,向对面的敌军展开攻击。 法军立刻向那些意大利雇佣军发起了攻击,枪声一响,出乎达武预料的事情却发生了:意大利人一开始还坚持了一小会儿,但突然之间,意大利人那边乱放了一排枪,然后意大利雇佣军就乱成了一团,他们根本就不进行抵抗,而是一窝蜂的涌向桥头,急着赶紧过桥。 “这……这些意大利人未免也太可爱了吧?”面对这场景,达武差点都傻了眼,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意大利人在桥上相互推搡,骂骂咧咧,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向天空开枪。达武的人趁着这混乱就冲了上去,几乎毫无障碍地就冲到了桥头。 守在桥头的意大利人要么逃过桥去了,要么就投降了。达武找到一个会法语的意大利雇佣兵军官一问,才知道,意大利人这样子,也是有原因的。 “奥地利人在桥上装了炸药,他们吩咐我们一过桥,就立刻把桥炸掉。点火的事情本来是归我们干的。但是刚才枪响了之后,一队奥地利骑兵突然朝着桥头过来了——他们不是来帮我们守桥的,那些该死的犹大,他们是来炸桥的,他们想要直接炸掉桥,根本就不管我们过没过来……这帮该死的犹大!” 第一队过来炸桥的奥地利人被守桥的意大利人识破了,并被驱赶了回去。但是奥地利人明显不死心,他们很快又组织起一队骑兵想要冲过来炸桥,但是已经到了桥头的法军立刻用密集的步枪子弹和小甜瓜把他们打了回去。 博利厄元帅在得到了法军占据了桥梁的报告之后,差一点直接晕了过去。但是他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注意到自己的炮兵正好落在了后面,就下令,立刻将炮兵推上去,用实心炮弹往桥上猛烈开火,以掩护其他部队前去炸桥。 实心炮弹的精度当然是很悲剧的,但是奥地利人大炮不少,博利厄元帅一下子就集中起了五十多门炮,呼呼呼地往大桥上乱打,刚刚过了桥的法军顶不住,便又退回到桥这边来了。但是法国人的线膛枪实在是太犀利,奥地利人派出的炸桥敢死队冲了几次,也没冲上来。 达武一边指挥士兵们用步枪火力封锁桥梁周围的区域,一边也在队伍中选出敢死队,下到桥梁下面拆除炸药。奥地利人想要冲过来阻拦,却被排枪打了回去。 就在博利厄元帅下定决心,打算不顾伤亡,靠着人数优势硬压上去的时候,却又有一队法军赶到了。 这次刚来的奥热罗带着的骑兵。拿破仑一发现奥地利人已经撤退,立刻就担心达武这里会不会有危险,便让奥热罗带着新组建的骑兵师,赶紧赶了过来。得到生力军的增援的达武顺利的巩固了自己在河流西岸的阵地,他派出的敢死队也顺利地拆掉了奥地利人布置的在桥下的炸药。但是因为敌军大炮的封锁,想要冲到桥的那头去,却非常困难。 到了傍晚时分,拿破仑的主力终于到了桥边,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两军便隔着河流对峙了起来。 当天晚上,拿破仑将他的几位军官召集在一起,分配了明天的战斗任务,准备一举突破敌军的防线。毕竟桥梁基本上已经控制在法军的手中了,拿破仑对于突破对面不过两万奥军的防线充满了信心。然而当法军在第二天早上按照计划,向奥地利人的阵地发起攻击之后,拿破仑却惊讶的发现,博利厄元帅又一次动在了他的前面——他在半夜里,就让人钉死了大炮的火门,然后抛下那五十多门大炮,带着军队撤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横扫 博利厄元帅抛下了大炮,自然是跑得飞快。拿破仑估计了一下双方此时大概的距离,以及双方行进的速度,最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敌军一日千里,我军望尘莫及。 的确,法军刚刚在波河来了一次五十英里的急行军,接着为了赶到大桥,又来了一次急行军,再急行军追赶奥地利人,实在是有点困难了,就算人在革命思想和格罗索(威尼斯银币)的支持下,可以坚持,但是战马却也经不起这样的行军,必须加以休息了。而马匹一旦不能跟上,不但骑兵和大炮跟不上来,其他的很多必须的物资也都跟不上来了。 拿破仑估计博利厄元帅肯定会退往米兰。而在丢掉了这么多的大炮的情况下,就凭他手中的力量,肯定是保不住米兰的。而从前面的这些交战来看,博利厄元帅也不是一个头铁到,明知道打不过也要硬顶上来拼命的角色。所以他在回到米兰之后,最多休整一下,然后就会接着逃走。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博利厄元帅在撤退的时候,会带走多少弗罗林(意大利常见的金币,在这里泛指各种金币)而已。 考虑到自己军队的状态,所以拿破仑在经过考虑之后,便让士兵们干脆原地休息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才向着伦巴第的首府米兰进军。 到了第二天下午,法军的侦察骑兵刚刚接近米兰,就有米兰市的市民代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告诉带领骑兵部队的奥热罗:奥地利人在清晨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米兰,现在米兰并无防御,全米兰的市民都热烈欢迎波拿巴将军的到来。 无伤占领米兰之后,拿破仑的军队再次停下来稍作休整。拿破仑本人则在米兰的市议会中向米兰人发表了讲话,表示自己并不是奥地利人那样的侵略者,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像奥地利人那样压榨勒索伦巴第人民,而是为了给伦巴第人民带来自由和解放。 这个讲话让生恐会遇到劫掠和勒索的米兰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就知道了法国人所说的自由和解放是什么意思。 拿破仑在稍作休整之后,便帅军继续追击奥军,一直追击到奥地利在意大利最重要的要塞——曼图亚。而博利厄元帅带领着残余的一万多军队,依托坚固的曼图亚要塞苦苦支撑,等待援军。而拿破仑则将屯兵曼图亚要塞附近,准备玩围点打援。 与此同时,在拿破仑控制的区域,自由和解放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在米兰,一些受到法国人支持的家伙组织起了一个叫做“自由俱乐部”的组织,他们提出了一个吓坏了当地的地主贵族的口号:像皮埃蒙特那样! 这些人宣称,伦巴第应该采用皮埃蒙特一样的措施,也就是没收所有的贵族的土地,将他们无偿的分配给农民。 紧接着在乡间,冲突开始出现了,一些全副武装的暴徒,袭击了贵族们在乡间的庄园。他们焚烧了“缴获的地契”,宣布将这些土地分配给当地的农民。贵族们惊恐不已,他们此时并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财富的武力,而法国人对这些事情统统归结为“意大利人内部的矛盾”,而不加理会。 这种放任,导致了两个后果,一个是不少的贵族开始离开伦巴第,逃亡到其他地方去,并且将“法国暴徒”们的恐怖四处传播;另一个后果则是一些贵族开始暗中和法国人的敌人,比如奥地利人以及教皇国联络,试图依靠他们的力量赶走法国人,恢复“神圣的秩序”。 而在事实上,这些举动几乎全都在拿破仑的预料之下。拿破仑一边准备应对奥地利人紧急从莱茵一线调过来的援军,一边让奥热罗返回米兰,准备镇压当地的贵族。 与此同时,得到了拿破仑在意大利的缴获的支持,在约瑟夫的军工厂中,新的武器正在加班加点,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被制造出来。这些武器被装上飞剪船,然后在意大利的中立国热那亚上岸,并被不断地运往拿破仑的军中。在刚刚发起意大利之战的时候,拿破仑的军队中还只有散兵装备了全新的线膛枪,而到现在,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装备上了最新的线膛枪——拿破仑的手中,拥有了一支完全领先于整个时代的军队。 1796年4月10日夜间,奥热罗突然带兵闯进了米兰当地知名贵族伦纳德·德·帕特里伯爵的家中,将伯爵一家全部逮捕,并从他家中搜查出大量的通敌的信件。 紧接着,法国人开始依照从帕特里伯爵那里抽查出的名单,在米兰城中进行了大搜捕。这次行动,仅仅是4月10日一个夜晚,就有一百多人被法军逮捕。后来一些同情这些贵族的人将这个夜晚称作“恐怖之夜”。 接着紧急成立起来的革命法庭,以法国式的高效率迅速地审理了这一案件,然后在一个星期之后,便将这一百多个贵族全部挂在了绞刑架上。而他们的财产,自然也被没收。这些被没收的财富中全部被分配给了无地农民和城市中的穷人。当然,也有人说,当时法国人在这些贵族那里还拿走了大量的艺术品和金银币,但却并没有将这些东西登记在案。 在曼图亚要塞被包围了二十多天之后,博利厄元帅终于盼来了奥地利皇帝给他派来的援军。维尔姆泽元帅率领的四万大军。 虽然博利厄元帅再给皇帝的求救信中反复强调了法军惊人的战斗力,以及领先时代的武器。但这些警告,都被皇帝视为为自己一连串的失败找的拙劣的借口。而皇帝的这个看法也得到了其他的一些在莱茵地区和法国人交战的将领们的普遍支持。比如卡尔大公在看了博利厄元帅的“法军骑步精锐,野地浪战,万万不可”“法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警告之后,气得差点建议应该先让博利厄元帅回来上一趟军事法庭。而老元帅维尔姆泽更是扬言:“等老子给这个懦夫解了围之后,一定要当众用马鞭把他的屁股抽开花!” 不过即便如此,奥地利人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谨慎,这四万大军都是精锐部队,再加上被围在曼图亚要塞中的一万多军队,即使是面对拿破仑全军,他们也拥有人数优势。更何况在占领了大片的土地之后,拿破仑也不得不将不少的军队作为占领军留在这些被占领的地区维持秩序。所以此时,他能集中起来,用于会战的军队的人数不会超过三万人。所以在人数上,奥地利人是有着明显优势的。这一仗应该还是很有把握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拿破仑是依靠法军惊人的快速行军能力,利用了老元帅的一个疏忽的分兵,将奥地利军队各个击破的。但是在这一次,拿破仑认定,自己的军队在绝对实力上已经压倒了奥地利人,根本就不需要玩这些花样,只需要在一次硬碰硬的战斗中摧毁敌人就够了。 5月2日,拿破仑麾下的法军和奥地利军队在距离曼图亚要塞不远的卡斯蒂里恩展开了一场大会战。结果依靠着射程三四倍于奥地利军队的步枪和机动灵活的散兵战术,拿破仑带着不到两万的军队,仅仅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打垮了维尔姆泽元帅率领的奥地利援军,维尔姆泽元帅只带着自己的一百多人的卫队逃出了战场,其他的奥地利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或者是逃散了,而法军的伤亡甚至还不到两千人。 5月3日上午,拿破仑派出使者,将在他前一天的大战中缴获的五十多面奥地利军旗送入博利厄元帅把守的曼图亚要塞,自博利厄元帅以下,莫不震恐色变。第二天一早,博利厄元帅便派出使者,前往拿破仑的军营,商谈投降的问题。 拿破仑在获得了胜利之后,对博利厄元帅倒是表现得格外的温和,他给博利厄元帅的条件相当的宽厚。拿破仑允许奥地利人保留自己的私人物品,甚至还允许他们携带少量用于自卫的武器离开要塞,依照法国人规定的线路返回奥地利。当然,作为回报,博利厄元帅麾下的军队不得损坏要塞设施、大炮、以及积累的各种物资。 对拿破仑的宽大,达武私下里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拿破仑此举有点放虎归山。 “这毕竟是一万多受过训练的军队,放他们回去,会增强奥地利的力量的。” 但拿破仑却不以为意地回答道:“他们已经被我军吓破了胆,放他们回去,他们只会把我们吹得如同神灵,并严重的打击奥地利人的士气。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拿破仑的宽厚的条件,自然让曼图亚要塞中的奥地利守军喜出望外。他们立刻就同意了拿破仑的条件,向法军投降并交出了要塞。 第一百五十七章,卖队友 拿破仑在意大利的胜利震动了整个欧洲。可以说如今整个欧洲的封建统治者们都在法兰西面前瑟瑟发抖。那些现在还和法国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更是一个个如坐针毡。 在夺取了曼图亚要塞之后,拿破仑并没有立刻挥军北上进攻维也纳,而是以军队经历了大战,需要休整为理由,在留下了一部分守备部队之后,带着大军返回了米兰。 在米兰,拿破仑将军听取了奥热罗将军关于粉碎米兰贵族集团的反革命暴乱企图之后,高度的赞扬了奥热罗将军在平叛斗争中表现出的勇敢坚定,并指出:“那些反动的东西,就必须打倒,就好像房子里有了灰尘,就必须打扫一样!” 在得知有一些参与了叛乱的贵族被因为逃走到了那些反对伟大的法国人民的反动国家,因而暂时躲过了正义的惩罚的时候,拿破仑将军愤怒地表示:“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逃不过正义的制裁!”同时他警告那些在暗中支持暴乱分子的国家,不要以为法国人民热爱和平,就会容忍这样的侮辱,法国人民善良,但绝不软弱,那些胆敢冒犯法国人民的尊严和利益的反动分子,即使跑得再远,也躲不开法国人民的怒火。 拿破仑绝不是仅仅在嘴上说说而已,他紧接着就向周围的帕尔马公国以及威尼斯共和国发出照会,要求他们就与叛乱分子相勾结的事情立刻做出合理的解释。 帕尔玛公国和威尼斯共和国顿时乱成一团。老实说,这两个中立国对法国都算不上是善意的中立,一直以来,他们对奥地利的善意更多。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他们以前是在奥地利的屋檐下的。但是在法国人和奥地利人的战斗中,他们的各种举动的确是非常符合中立国的规矩的。至于说米兰的一些贵族逃到了他们这里,在那个时代,意大利的贵族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来,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怎么能说,是他们在暗中支持这些人呢? 但是他们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大炮就是道理,而法国人明显比他们有道理得多。所以他们只能赶紧派人过去解释和赔罪。 “可恶!”一见到两国的代表,拿破仑便很生气地说, “你们现在跑来是什么意思?你们和那些叛乱分子勾结,现在又跑到这里来装好人?”奥热罗赶紧露出很愤怒的神气说。 “阿呀阿呀,我国真的是上了他们的当呀!我这回,就是为此特地来说说清楚的。他们跑到我们国家来,说是来做买卖的,我那里料得到他们是犯了罪逃跑过来的呢。如今这些人早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抓到他们,将他们送回来领罪,只好厚着脸皮来向将军道歉了。总之,这件事是我国失察,对不起波拿巴将军。幸而法国,还有将军阁下向来是宽洪大量,不肯和我们这种可伶的小国计较的。我们也愿意做出一定的赔偿,来弥补将军的损失。” “然而……”拿破仑说。 于是这两个国家都各自赔偿给了拿破仑(注意,是拿破仑,而不是法兰西,也就是说,这些钱,是不用入账的)上百万弗罗林,拿破仑恶霸的名声在意大利各个邦国中几乎都能用来吓唬孩子睡觉了。 这些钱被拿破仑直接送到了约瑟夫那里。拿破仑得意的写信给约瑟夫,向他炫耀自己的战果,并表示,你丫的做了这么久的买卖,才赚了多点钱?你看看你兄弟我,放了几句话,就赚到了这么多弗罗林。所以,要说做买卖,现在你好像也不如我了。 约瑟夫看了信之后,据说勃然大怒,然后便给拿破仑寄了一封信回去。接着拿破仑的副官就发现,拿破仑将军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将军,出了什么事情吗?您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觉?”副官问到。 “哦,没什么。”拿破仑毫不在意地道,“就是有个小气鬼,弄出了几道非常有意思的数学题。你知道,我在无聊的时候,喜欢用数学题来锻炼一下思维,放松一下自己的。” 约瑟夫给拿破仑寄去了几道数学题。拿破仑一打开信件,就知道这是约瑟夫的报复。但是一向不信邪的拿破仑却微微一笑:“不就是几道数学题吗?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我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于是他就自觉的上当了。 “那么将军,这些题目应该已经解决了吧?”不识相的副官又问道。 “哦,已经有了一些方向了,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拿破仑眼光闪动。 拿破仑的胜利也让西班牙人感到压力颇大。西班牙人在意大利也有一些利益,如今随着拿破仑的胜利,整个的意大利几乎都对西班牙关上了大门——哪怕是那些所谓的“中立国”。如今谁都不相信,西班牙人有力量保护自己,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倒向了法兰西。 如果仅仅只是在意大利的利益受到损失,那西班牙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如今,更大的问题是,西班牙在这场战争中,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拿破仑在意大利摧枯拉朽般的胜利,让整个的反法同盟都感到无比的绝望。英国人还好,因为由海峡的阻绝已经强大可靠的海军,至少它自保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西班牙就不一样了。它和法国可是接壤的! 西班牙的海军多少还有些力量,但是西班牙的陆军那就实在是,就连西班牙陆军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奥地利。之前他们还能用比利牛斯山来自我安慰,觉得自己虽然陆军不怎么样,但是依靠着比利牛斯山的地形优势,还是能挡住法国人可能的入侵的。 但是在看到拿破仑在意大利的表现之后,这点信心立刻就灰飞烟灭了。相比险峻的阿尔卑斯山脉,比利牛斯山要低矮不少,如果连阿尔卑斯山脉都没能挡住法国人,比利牛斯山就一定能保护得了西班牙了。 再加上在海外殖民地的争夺中,西班牙人又和英国人发生了一些矛盾,于是同样姓波旁的西班牙居然通过一些途径,向法国暗示愿意和法国实现基于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和平。 这时候,刚刚从意大利回到巴黎的塔列朗,通过巴拉斯的关系,给自己弄到了外交部长的位置,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塔列朗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塔列朗便立刻通过这些关系和西班牙人取得联系。他一方面向西班牙人狮子大开口,提出了高额的战争赔款,以及一大堆的海外殖民地补偿。他告诉他们,奥地利人也在和他沟通,甚至提出用莱茵地区换取伦巴第。一边又威胁说,一旦法国和奥地利实现了和平,西班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东西才能和法国实现和平。 塔列朗的条件显然太过苛刻,西班牙人感到难以接受。但是战争的前景如此的不乐观,却也让西班牙人不能直接就拒绝塔列朗。因为奥地利是真的可能要退出战争了的。西班牙人知道,奥地利人已经向英国人提出了更多的经济援助要求,并声称,如果英国人不立刻拿出一笔钱来支援,奥地利就只有单独和法国人议和了。 偏偏这段时间,英国却也发生了一场经济危机。这场危机相比后来的那些席卷全球的大危机来说,并不算多严重,但是却也使得英国人暂时是没有什么太强的支付能力了。 如果意大利一切正常,那么从意大利那边的银行也能借到一些钱。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意大利的那些银行根本就不敢再借钱给英国人或者奥地利人。所以,当塔列朗威胁说奥地利人已经准备和法国实现和平了的时候,西班牙人是非常相信的。 既然大家都准备卖队友了,那当然要做第一个卖队友的。只是法国人,确切的说,是塔列朗要价太高。西班牙使者表示,如果依照这个条件来实现和平。那就不是实现和平,而是西班牙战败了。塔列朗则立刻反唇相讥道:“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西班牙还以为自己没有战败吗?” 不过塔列朗还是给了西班牙人一条生路,他向西班牙使者暗示,只要西班牙人能给他足够多的钱,他愿意帮助西班牙人去取得一些重要人物的同情和理解,看看能不能为西班牙人争取到更好的和平条件。 西班牙人就给了钱,至于给了多少,没人知道。总之,塔列朗是一位非常讲信誉的人。拿到钱之后,没过多久,他的调子就变了。很快他告诉西班牙人,他为西班牙人争取到了一个既不用割地,也不需要赔款的和平方案——那就是西班牙王国宣布和法国结盟。两国成为相互帮助的盟友,共同维护欧洲,乃至世界的和平。 西班牙人在目瞪口呆之余,细细一想,发现这个计划似乎还真的没什么毛病。反正也已经准备卖队友了不是?那就干脆卖得更彻底一点好了。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到了七月初,西班牙和法国达成一致。西班牙宣布退出反法同盟,并和法国结盟,共同维护欧洲的和平和秩序。 第一百五十八章,技术同盟 就像塔列朗向西班牙人透露的那样,奥地利人也的确在试图和法国人谈判,而且奥地利人的条件也的确和塔列朗说的相似,那就是奥地利用莱茵地区和法国交换伦巴第地区。 事实上,督政府的人对奥地利的这个方案是相当的心动的。如果得到了莱茵地区,那就意味着法国的边界推进到了莱茵河沿岸。法国在北边就获得了一道相对安全的自然边界。而伦巴第呢,和法国本土还隔着一道阿尔卑斯山,管理起来自然是各种不方便。 即使是约瑟夫,都觉得莱茵地区比伦巴第地区要有价值得多。这不仅仅是因为自然边界,更是因为矿藏的问题。 这个时代,工业革命还没有完全开始,那些至关重要的矿产对于国家的重大意义还没有显示出来。但是作为穿越者的约瑟夫可是很清楚,意大利是一个矿产资源非常贫乏的国家。对于第一轮工业化最为重要的煤矿和铁矿,意大利一样都没有。 要说欧洲矿产条件最好的国家还真是英国,本土既有煤矿,也有铁矿。而法国在洛林有相对较大的铁矿,但是煤矿资源就不是特别理想,洛林有一处煤矿是萨尔煤矿的余脉,但这已经是整个法国最大的煤矿了。 如果和奥地利达成了这样的协议,那就意味着盛产煤矿的萨尔矿区完全落入法国手中这样一来,第一轮的工业革命所需要的资源就基本齐全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约瑟夫和拿破仑却都是反对这一方案的。原因很简单,现在就算是获得了莱茵地区,这个区域也是法国的,而不是波拿巴家的。而伦巴第地区呢?它肯定不会成为法国的一部分,但是它确是在波拿巴家的控制之下的。 约瑟夫当然不能以上面的这个理由来表示反对,但是任何事情,只要你想,就都可以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于是吕西安就在议会上发表了这样的演讲: “长久以来,意大利人民和法兰西人民一样,都在教会和封建贵族们的压迫下过着痛苦的生活。如今我们打败了那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教士和贵族,给那些农民和平民带去了自由和解放。 整个意大利,整个欧洲的人民都在盼望着我们,就像在经历了长久的干旱之后的农田在渴盼着乌云和雷声一样。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我们的军队向比利时前进的时候,比利时的人民起来举行起义响应我们;当我们的军队在意大利追击溃逃的奥地利军队的时候,意大利人民端着面包和葡萄酒来迎接我们。他们给我们提供食物,充当向导——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他们将我们看成是他们的解放者!我们为什么能不断地获得辉煌的胜利?这不仅仅是因为整个法国的人民都站在我们身后,也因为我们的军队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哪里的人民的支持!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抛弃了刚刚在我们的帮助下,获得了自由和解放的伦巴第人民,将他们重新推进封建专制统治的火坑里,那么我想问一下,将来,欧洲的人民会怎样看待我们?将来,当那些封建专制的国家再次联合起来,向我们进攻的时候,我们还能期待,欧洲的人民站在我们这边吗? 况且,这个所谓的‘和平’,到底有多可靠呢?我们的敌人是真心想要和平吗? 不!绝不是这样的!我想,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们的敌人根本就没有和平的诚意,因为他们对法国革命的仇恨没有任何改变。他们依旧庇护着那些法国的叛徒和流亡者,他们依旧支持自封为法国国王的那个小丑,在他们的宣传中,依旧把我们称之为叛匪——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只要看到这些,就都不难看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和平,他们需要的,其实只是让他们可以舔舔伤口,恢复一下力气的停战而已。而一旦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养好了伤,他们就会再次向我们露出牙齿! 诸位先生,我和大家一样的热爱法国;我也和大家一样的热爱和平。因为我们法国人都是热爱和平的。但我们法国人也不是傻子!为了一个注定要被撕碎的和平,却要我们出卖忠于我们的朋友,这种既不符合任何一种道德原则,也不符合任何一种军事原则的和平,难道是我们法国人能够接受的吗? 不!绝不!接受这样的和平,那就不但是对我们的盟友的背叛,更是对法兰西的理想的背叛,是对法兰西本身的背叛!” 吕西安的演讲当然是相当的不错,但是真正让吕西安的演讲特别的具有感染力的还是他的演讲实际上代表了一股力量的态度。这股力量的态度就是: “莱茵地区是我们的,伦巴第也是我们的。我们绝不放弃任何一处!如果他们要和平,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和平,否则,就让战争继续好了!” 当然,既然这股力量反对这样的和平,而要求“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的和平,那这个和平,就必须由他们自己打出来。 至于怎么打出来,有人提出,现在应该优先给北方军团的部队换装新的武器,好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以争取更大的胜利。 提出这个观点的人是一个叫做阿尔弗雷德的议员,他的这一观点也受到了很多的支持。显然这些人不希望看到拿破仑一个人太过显赫的战功,因而希望在北边的儒贝尔和莫罗能建立功勋以平衡拿破仑。 这个意思,无论是约瑟夫还是吕西安都明白,不过他们都没有理由反对这个建议。第一,北方才是真正的主战场所在,如果不是因为意大利那边战斗激烈,军事装备本来就应该优先提供给北方。第二也是因为卡诺在这个问题上,也持支持态度。第三嘛,这也是生意,是钱! 只是约瑟夫的军工联合体的产能其实远没有他的这个机构的名字那样唬人。因为它的生产方式其实还相当落后。蒸汽机和工业革命什么的,还没有发展到军工厂里来。而约瑟夫上辈子的时候,蒸汽机,至少是气缸式蒸汽机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约瑟夫对这玩意儿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原理,其他的东西,基本上也都是一无所知了。 这就导致了“军工复合体”生产的武器虽然非常先进,但是他们生产这些武器的方式却还是非常落后的——至少在约瑟夫的眼里是非常落后的。所以单靠它一家的产能,还真有点不足。 于是在约瑟夫的授意下,吕西安提出,希望能让其他兵工厂也能一起来以授权方式生产新式步枪。 事实上,米尼弹的技术相当简单。而当这种步枪开始大规模进入军队,哪怕是拿破仑的军队之后,要想严格地守住这个秘密其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国内的厂商,就是奥地利人、普鲁士人以及英国人,用不了多久,应该也就能知道这个技术秘密。只是他们要给军队换装的话同样需要时间。 而在这个时候,法国还没有专利制度,这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约瑟夫的竞争对手们就有可能生产出同样的,符合军队要求的步枪。即使约瑟夫靠着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能保证自己赚到最大的一份。那些人一样能想办法拉拢那些不是波拿巴系统的将领,从而为自己争取到一份市场。 既然如此,来自后世的约瑟夫自然就想出了一套应对方案,那就是利用技术优势,建立一个卡特尔联盟。 一般来说,基于技术的卡特尔联盟的存在,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有专利制度。对于约瑟夫这样的穿越者来说,专利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在此之前,吕西安已经在议会中提出过设立专利制度的提案。但是这个提案却并没能得到通过,支持票比反对票少了大概十来票。 这对约瑟夫来说是一次挫败。但是为了这么个挫败,就发动军事政变,似乎也太过分了。所以,约瑟夫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计划,先用技术联盟的方式,把一部分有实力影响议会投票的军火商先拉拢过来。这些军火商一旦进入了联盟,那么设立专利法就也成为了对他们非常有利的事情了。 一旦专利法通过,那这个联盟就会被捆得更紧,而掌握了技术源头的波拿巴家族,毫无疑问的会成为这个卡特尔的领导者。再加上拿破仑在军队中的影响力,约瑟夫甚至觉得,他完全可以将这个技术卡特尔最后变成一个用技术专利以及销售渠道统一起来的辛迪加。到那个时候,因为没有独立的技术来源和销售渠道,哪怕联盟内的企业在法律上依旧是独立的,但它们的一切经济活动,都只能遵从总部的意思。到那个时候,“军工复合体”也许才能真正的称得上它的名字。 第一百五十九章,杀年猪 在拉拢其他人加入联盟的同时,约瑟夫一边让工厂加班加点的生产武器,好提供给儒贝尔他们,一边不断地将这些消息告知给拿破仑。 按照兄弟俩的看法,装备了米尼步枪的法军,已经不是奥军能够抵挡的了。即使北方军团在军饷远远不如意大利军团,从而导致他们的士气同样也比不上意大利军团。那也绝不是奥地利人能够抵挡的。 但是北方军团等装备、换装再到形成战斗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做过很多参谋工作的约瑟夫只要看看订单的情况,就能轻易的判断出北方军团的准备到了什么地步了。这做不了假,即使儒贝尔也别想能瞒过约瑟夫。 这样一来,儒贝尔将在什么时候拥有发起攻击的能力,拿破仑也是一清二楚。 拿破仑决定,在儒贝尔发起攻击,牵制住奥地利人的情况下,再次翻越阿尔卑斯山,直逼维亚纳,迫使奥地利投降。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去敲诈一下教皇冕下。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当中,有谁最痛恨革命的法兰西,那教皇庇护六世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当1791年新政权要求天主教士宣誓效忠政府时,庇护六世正式谴责《教士公民组织法》,指责革命当局。1793年反法同盟建立的时候,庇护六世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当拿破仑在意大利连续击败撒丁王国和奥地利的军队之后,意大利半岛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小国都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甚至找上门去向拿破仑行贿。然而头铁的庇护六世教皇却依旧不改对法兰西共和国的敌视。 拿破仑同样也给教皇国发出了一份内容和他给帕尔玛公国以及威尼斯共和国同样的照会。但是教皇可不会派人去像这样的一个匪徒解释。他不但不给拿破仑行贿买平安,甚至还下令革除拿破仑的教籍,将拿破仑破门出教。 破门出教不破门出教的,说实话拿破仑根本不在乎。要说破门出教,法兰西如今整个的都破门出教了。但是教皇的这种不知死活的态度,却让拿破仑非常不高兴。 “教皇他凭什么也敢在我面前乱跳?我看他该不是想要去阿维农好好的休养一下吧?他也不看看他手上才有几个师?” 要说这个时候的教皇,比起后来的教皇还是要强大不少的。那时候教廷的直属领地还不仅仅只是巴掌大的梵蒂冈,而是包括了一整个的罗马的教皇国。那个时候,教皇的手下,也绝不是只有一百名瑞士卫兵,而是真正的有一支小规模军队的。 不过这支军队,相比拿破仑的大军,那实在是不值一提。拿破仑一声令下,军队就开始迅速地集中了起来。士兵们都在义愤填膺地声讨教皇的罪恶,诅咒他掉进据说但丁曾经亲眼见过的火坑里;同时也在眉开眼笑地讨论,这次出征能收获多少战利品。于是他们的士气越发地高涨了起来。 “把教皇抓回阿维农去!” 这样的呼喊声在军中随处可闻。战士们意气风发,誓要捣毁反动派的老巢,将革命的旗帜,插到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上。 得到法国军队准备南下的消息之后,教皇国乱成一团。教士们手捧基督受难像来回奔波,鼓动人们为祖国为信仰而奋勇战斗。最后教皇庇护六世东拼西凑才组织起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来抗击来自法国的恶魔。 庇护六世为这支军队祝福,并预言他们在天主的保佑下,一定能消灭法国魔鬼。但是教皇冕下一定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任何时候,只要法兰西和教廷发生冲突,上帝都会坚定地站在法兰西一边!要知道,法兰西可是上帝的孝顺儿子;教廷呢,充其量也就是个给上帝他们家看大门的。要不然教皇国的旗帜上为啥要画上两把钥匙呢? 果然,教廷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军队在听说法军已经逼近的消息之后,立刻举行了起义,宣布他们早就想要站到革命的一边了。于是法军一枪没放,就直逼罗马城下。教皇不得不逃离罗马,并派人向拿破仑表示屈服。 如果教皇早一些向拿破仑屈服,拿破仑的胃口其实也不会特别大,最多两百万法郎(督政府已经改革了货币,用法郎替代了里弗尔了。)就能解决问题。但是现在,既然教皇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罚酒的分量自然和敬酒不一样。毕竟动用军队也是要花钱的。而且只要动用了军队,拿到的钱,就必须入账,也就必须给法国政府一份了。 于是拿破仑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他面对教皇的使者,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百万?”使者惊愕地道,“将军阁下,这也太多了吧?” “五百万?”儒尔当在一边也惊愕地道,“才五百万?我们这里有整整十万大军,每个战士平均一下,才五十个法郎?我们大老远的从巴黎一直跑到这里来,你就用五十个法郎就把我们打发了?亏你也敢开口!做梦!” 意大利军团的法军当然没有十万,就算把意大利仆从军,甚至是刚刚在战场上“起义”了的那支军队也算上,也绝对没有这么多的人。 “那到底……” “少于五千万,你就不要开口了!我们自己去拿!”一边的缪拉也开口帮腔。 “可是,教廷一时间哪里有这么多钱呀?” “那是你们的事情!” “没有钱,值钱的东西也可以嘛!” “就是、绘画、雕塑、金银制品、还有各种圣物,我们都可以接受——但是不要用假货骗我们!” 那些法国军官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帮着教皇国的使者计算如何凑出这五千万法郎了,这真是一群乐于助人的好人呀。 最后,教廷终于用三千万法郎的现金(全是等价值的金币和银币),以及大量的艺术品和拿破仑达成了和平,然后法国军队就满意的离开了教皇国。 士兵们将到手的,暂时用不完的军饷不断地寄回国内。他们的家乡里顿时便流传起了某某跟着拿破仑将军出去打了个转,买房子买地娶媳妇的钱都有了的传说。 一些赚足了钱的士兵,离开了队伍,回到了家乡,但是更多的,闻讯而来的,对胜利,更准确的说是对胜利后的战利品充满了渴望的士兵加入了拿破仑的部队。当初拿破仑刚刚翻过阿尔卑斯山的时候,他麾下的军队也就四万人左右,但现在,只算能够用于远征的战斗部队就已经有了五万人了。 依照约瑟夫的信件中提供的消息,拿破仑判断儒贝尔的攻势应该就快要开始了。他也便开始了自己的准备。 1796年9月,在萧瑟的秋风中,拿破仑的大军离开了伦巴第,开始向着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发起突击。 在卡斯蒂里恩之战中,拿破仑以两万军队,不到两千人的伤亡,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正面打垮四万奥军之后,奥地利便将他表现最为出色的将领卡尔大公从莱茵前线调到了伦巴第方向,以防备可能的入侵。 卡尔大公从败退回来的军官和士兵口中了解了拿破仑的军队的各种情况之后,焦虑得几乎夜不能寐。这些情报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把它当成无稽之谈了。但是如果这些情报是真的。卡尔大公却发现,那就意味着法国人在和他交战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更多的战术,直接一头撞上来,自己就几乎毫无办法。 “这还真是法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了!”卡尔大公这样想着。 既然“野地浪战,万万不可了”,那唯一的选择,便只能是“婴城固守”了。好在从伦巴第进军维也纳同样也要翻越阿尔卑斯山脉。这也就意味着拿破仑的军队带不了太多的,太重的大炮。这样看来,“婴城固守”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了。 当然,卡尔大公可做不出用砖头把城门堵死的守城方法。他知道,这是自我损害了反击能力。敌军就是绕过这样的城池,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果。 卡尔大公在山路上设立了一些据点,但是这些据点是挡不住拿破仑的,因为山势险峻,奥地利人也没办法把大炮弄到那些地方去,哪些地方也放不下多少物资,坚持不了多久。 再加上拿破仑手里有的是熟悉地形的向导,那些得了好处的意大利人,甚至还有盼着“分田分地真忙”的奥地利人,都愿意帮拿破仑带路。法军的散兵有强,在这类地形玩穿插,能穿插得奥军魂飞魄散。所以这些据点,更大的作用是迟滞法军,为后面的奥军赢得更多的准备时间。 而在出了山,通往维也纳的道路上,奥地利竭尽全力修筑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棱堡。 按照卡尔大公的想法,如果拿破仑一个棱堡一个棱堡的啃,那卡尔大公觉得,拿破仑肯定吃亏。但如果拿破仑敢于绕过这些棱堡,那么依托这些棱堡的骑兵,就可以不断地骚扰,乃至于切断拿破仑的后勤线。 靠着拿破仑在意大利发财的时机,奥地利算是勉强的完成了这个棱堡群,虽然这些棱堡都是赶工赶出来的,质量低劣。但是有了这些东西,卡尔大公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挫败拿破仑的信心。 第一百六十章,坚壁清野 拿破仑的大军在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的确遇到了奥军的一些小据点的阻拦。不过总的来说,这些小据点还真的没起到太多的作用。 本来,靠着险峻的地形,这些据点如果真的打算死守的话,还真的能守一下。而且卡尔大公还花了不少的力气,将一些小型火炮也运到了这些据点上。然而,“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 大多数的据点都只是在发现法军之后,就想起了他们最重要的职责——报信。为了保证报信的成功率,避免信使在半路上一不小心,因为遭到暗通法国的熊大熊二的攻击,而没能把最重要的信息传递回去。于是大家便一起去执行最为重要的任务,所有的人都一起回去报信了。 而且因为急着回去报信,所以很多家伙甚至连物资都没来得及销毁。当然,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我们不是逃跑,是回去报信的,报信完了,还要回去抵抗的,怎么能烧了仓库? 结果自然是拿破仑还意外的多获得了一点补给品。 很快拿破仑便带着大军走出了阿尔卑斯山。拿破仑知道,这时候,奥地利人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正严阵以待的准备和自己交战了。拿破仑满心希望能够和那些奥地利人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然后一家伙把整个奥地利打崩掉。 于是拿破仑迅速地派出了一批侦察骑兵,好尽快地展开地图,点亮视野。 几个小时后,侦察骑兵们渐渐返回,他们得到的消息也开始不断地变成了地图上新的图标。 “还有这样的操作?”拿破仑望着地图,很有点吃惊。 在地图上通往维也纳的道路两侧,发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棱堡。因为奥地利骑兵的存在,再加上这时候,因为翻越山脉带来的疲劳,拿破仑的侦察骑兵的状态也都不算好,所以他的侦察骑兵并没能深入太远,至于更远一些的地方是什么状态,现在还不知道。 在出发前,拿破仑也向往来于奥地利和意大利之间的商人们打听过那边的情况,但是大家谁都没提到过奥地利有这样的东西。 “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大的工程?”拿破仑决定亲自带人去现场看看。 于是拿破仑亲自带上一队骑兵,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处棱堡附近。 “见鬼!怎么有这么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拿破仑骂道。 的确,在拿破仑的面前的所谓棱堡,就是个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它的城墙的外层并不是严密平整的砖石,而是直接用一筐一筐的装着石头的柳条筐堆起来的,城墙的内部多半也不会是结实的夯土什么的,说不定也是这样的柳条筐装着的泥土。 这样的东西,甚至连挖地基的事情都可以省了。这样做当然快了,但是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破烂。 “这样的东西,只需要下个几场雨,最多一年,甚至只需要几个月,就会崩塌的崩塌,沉陷的沉陷,然后完全变成废物。” 用望远镜细细的看了看之后,拿破仑对这座“棱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即使如此,至少现在,这座“棱堡”还真是可以当棱堡用的。 就在拿破仑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的时候,一队骑兵从棱堡中跑了出来,在棱堡的大炮的射程内打了个转儿。不过他们并没有真的冲上来。 拿破仑沉下了脸道:“走,我们回去。” 棱堡那边的奥地利骑兵看着拿破仑一行远去,也没敢追赶。 在回去的路上,拿破仑便已经想清楚了这些奥地利人打的什么主意。 显然,这些奥地利人已经没有和自己进行堂堂正正的大会战的信心了。他们如今只能躲在这些临时建成的“棱堡”里。他们的目的就是逼迫自己一个一个的去啃这些棱堡。 如果这是在意大利,这样的招数,拿破仑根本就不在乎。先不说在意大利,拿破仑缴获了多少意大利炮——有那么多意大利炮,还怕什么棱堡?就算不考虑意大利炮,拿破仑在意大利,还有一大堆的意大利支前农民。 靠着分田分地,以及将一些赚到了钱的,会意大利语的老兵派到新“解放”的村庄里当村长,还有按日结算工钱,拿破仑在意大利可以轻松的召集起一大堆的意大利人,然后,不就是比修围墙吗?拿破仑可以轻松地修一堵更长的围墙,把奥地利人的棱堡围在里面,然后再带着军队,就像神皇大人那样去问奥地利皇帝要修墙的钱。 但是这里是奥地利,拿破仑要硬打的话,因为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缘故,他带的大炮并不多。更重要的是,这些大炮的口径还是太小,哪怕对面只是些粗制滥造的水货“棱堡”,但他带过来的那些最大不过6磅的小炮还真拿那些棱堡办法不多。 米尼步枪虽然在射程上有优势,但是敌人躲在棱堡的胸墙后面,只露出脑袋,甚至只在射击的时候露出脑袋。米尼步枪在射程上的优势就也完全用不上了。如果要靠着勇敢一个一个的将这些棱堡啃下来,只怕军队的损失会非常大。对于拿破仑来说,哪怕打赢了,这也不过是皮洛士式的胜利而已,完全得不偿失。 但如果不管这些棱堡,直接进军维也纳,这些棱堡中的军队,尤其是奥地利人的骑兵,就能很轻松的切断他的补给线。这却也是拿破仑难以承受的。 但是拿破仑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回到军营中,他立刻将将领们召集到了一起,开始研究战局。 “他们的这种策略其实相当厉害,只是必须和一种手段相配合。”在讲解了他对敌军的意图的判断之后,拿破仑说,“这种手段就是严格的坚壁清野。奥地利人大概不知道我们在翻越了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之后,是如何解决后勤问题的。” 军官们都纷纷笑了起来。 如今正是奥地利的秋收季节,这也使得奥地利人几乎没办法进行坚壁清野。如果抛弃地里的麦子,都躲进城去,那下半年大家就都要准备吃土了。 而收起了麦子,要把它们都运进城,那可不仅仅是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且还需要大量的储存空间。更要命的是,小麦必须晒干了,才能储存起来,要不然,不是很快糜烂,就是很快发芽。而城里面可是绝对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晾晒这么多的麦子的。所以,这个季节本身就是奥地利人的战略中,最大的一个漏洞。 拿破仑迅速而熟练的分配了任务,第二天,拿破仑亲自率领大军,再次来到了奥地利人的棱堡群之前。 法国人的这个举动也惊动卡尔大公。卡尔大公也亲自来到前线,站在他新建成的,粗制滥造的棱堡上忐忑不安地举着望远镜望着对面渐渐逼近的法军。 从望远镜中,他注意到法军携带的大炮果然不多,大多都是些三磅的小炮,六磅炮都不多,便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看法军士兵脸上轻松的神色,卡尔大公还是觉得压力很大——那些士兵在面对战争的时候的轻松正说明了他们高昂的士气。仅仅凭着这样的士气,这就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但是法军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在棱堡群之前停了下来。接着卡尔大公就看到法国人居然就在距离他们的棱堡不远的地方修建起了营房。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卡尔大公想。 卡尔大公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很快就想到了法国人可能的用意。 “他们大概是试图去劫掠农村,割我们的麦子!所以他们一边将军队移动到这里,盯着我们,让我们难以出动,一边他们肯定是派出骑兵去劫掠去了。” 卡尔大公又登上高高的瞭望台,特别注意了一下法军的构成,发现法军中骑兵的比例相对比较少。 “看来真的是让骑兵去劫掠去了。不过好在我也早就有一定的准备了。”卡尔大公想道。 到了傍晚,奥热罗垂头丧气的回到法军的刚刚建好的营地,向拿破仑汇报道:“将军,这些奥地利人,真不是东西!他们居然……” “他们怎么了?”拿破仑问道。 “他们放火把这附近几十里的农庄都烧了!”奥热罗回答说。 “更远的地方呢?”拿破仑问道。 “那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可能把全国所有的农庄都烧掉。” “明天走远点。”拿破仑说。 第二天,奥热罗带着骑兵师向着北边走了快四十公里,才看到了一处正常的庄园。庄园的主人自然是早就逃走了,而且在走之前,他们还放火烧掉了粮仓。但是大片的还没有收割完的麦田却都还在。 奥热罗便在这里停了下来,先是将农民们集中起来,带他们去看被烧毁的粮仓,然后向他们发表讲话。他告诉农民们,贵族的走狗们放火烧了粮仓,就是希望他在无法缴获这些贵族们的粮食的情况下,去抢劫他们的粮食。然后他开始组织农民们收割地里的庄稼,并和农民们约定,收上来的粮食三七分成,法军只拿走三分。 “我们未必会在这里呆很久。”奥热罗说,“我们走之后,你们把这些粮食藏好,然后对他们说,地里的粮食都被法国人抢光了。这样你们就能就能过个吃得饱饭的冬天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轻骑兵和正确的认识 奥热罗到达的位置距离拿破仑的主力的距离有点远,而且他们收集到的粮食数量也相当有限。奥热罗知道自己的行动必须足够迅速,才能避免更多的贵族烧掉粮仓里的粮食。所以,他立刻将手中的骑兵分成每五十人一队,在向导的引导下,扑向了周围的几个庄园。 不过这些庄园大多数已经看到了这里升起的浓烟,一些庄园也开始焚烧自己的粮仓——在这些庄园中,都驻扎有几个奥地利士兵,他们的任务并不是保护庄园,而是监督庄园的主管者,在存在法军逼近的危险的时候烧掉粮仓。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奥军士兵都能忠于自己的值守,有不少的奥军士兵一看到烟雾,就朝着看守庄园的人喊了声:“快去吧粮仓烧了!”然后就直接上马跑了。他们一跑,那些庄园中剩下的人还有谁顾得上烧粮仓?和已经跑进了城的贵族老爷们关系紧密一点的赶紧跟着那些士兵跑,烧粮仓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干。 但是上面的人都跑了,下面的人看到粮仓里面的粮食,第一个反应就是:在烧之前,先往自己家里搬一点。搬了一点之后,他们就更加明白了——烧个啥?烧了有个啥好处?于是,自然就不烧了。 这么一来,奥热罗迅速的弄到了大量的粮食。他派人回去向拿破仑建议:大军距离便于征集粮食的地区太远,颇为不利。最好还是将军队移动过来,先把附近的农村全控制好,获得了足够多的补给,并且给奥地利留下足够多的麻烦,甚至做出一副要把奥地利意大利化的样子。再看看那些奥地利人的反应。 拿破仑将其他的将领集中起来开了一个会,就奥热罗的意见进行了讨论。在最后,拿破仑高瞻远瞩地指出: “奥地利其实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他有太多的民族,太多的语言,而且内部充满了各种矛盾,就算是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它的内部也经常发生各种叛乱——这完全就是一个强行捏合起来的国家,并没有真正的向心力。他们的军队,就是维系这个国家的最重要的,而且几乎是唯一的手段。所以只要我们向奥地利人民证明了这支军队的懦弱,那这个国家的基础就会不断动摇。”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证明奥地利军队的软弱呢?”拿破仑继续说道,“直接去攻击那些棱堡只会暴露我们的弱点,相反我们必须调动他们,让他们出来和我们打野战。从现在起,请大家暂时忘掉维也纳,让我们先到奥地利的农村去,去发动,武装那里的农民。 只要奥地利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政治头脑,他们就能明白,他们不能让我们这样做,我估计此后一定会有一系列的小规模的骑兵和步兵战斗。这要我们能在这样的战斗中连续的给奥地利人以打击。奥地利人就不能不向我们屈服。” 拿破仑的讲话得到了将领们的普遍支持,于是第二天一早,法军开始离开营地。卡尔大公立刻让所有士兵进入临战状态,准备抗击法军的进攻。 但是法军并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行动,而是离开了通往维也纳的大道,直接转向了北方。 “大公,要不要让骑兵追赶一下?”一个叫做弗里茨的军官问道。 “让骑兵们跟着,但是不要轻易攻击敌军。”卡尔大公回答道,“嗯,你带上一千轻骑兵,跟着他们。” 于是弗里茨便带上了一千轻骑兵跟了过去。 拿破仑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千奥地利骑兵,他对旁边的缪拉说:“我给你两百骑兵,你能把他们赶回去吗?” 缪拉望了望那队奥地利骑兵,撇了撇嘴道:“没问题。” 说完这话,缪拉便带上两百个骑兵往后方去了。 缪拉带着两百骑兵在一个小高地上停了下来。奥地利人的骑兵便也渐渐靠近。卡尔没有让弗里茨主动攻击法军,老实说靠着一千轻骑兵就去攻击数万人的法军,奥军还没有这样的士气。但是眼前不过只有两百法国骑兵而已,有个什么好怕的?再说如果不先驱逐这些骑兵,怎么继续跟着法军大队? 弗里茨观察了一下法军的这队骑兵,这是一队和他们一样的轻骑兵,装备着马刀,手枪什么的。他想起了那些在以前的战斗中败退下来的骑兵都提到了一点,那就是法国人的手枪可以连发射击,中间根本不需要装填,就可以一直打到世界末日。 弗里茨当然不相信这样的玄乎的说法,他觉得,所谓的连发的手枪,应该就是法国人弄了一个双管的,甚至是三管的手枪。这样就可以连续开两枪或者三枪。只是这样的手枪太过笨重,其实未必好用。再说了,如今自己这边是一千人对人家最多两百人,要是还不敢打,那以后还怎么打仗? 这样想着,弗里茨便带着自己的骑兵A了过去。出于谨慎,弗里茨还是把所有的一千人都派上去了,而没有玩分兵两半,一半去攻击这两百骑兵,一半继续跟踪法军主力。反正法军主力是步兵,一会儿的时间而已,有走不了多远。 看到奥地利人的骑兵手举马刀冲了过来,缪拉也毫不示弱的带着自己的骑兵对冲了过去。只是和奥地利人的轻骑兵右手高举马刀,左手拿着一把手枪不一样,缪拉的骑兵都是两手各拿一直左轮。 骑兵们用的左轮和民用版本的还是有一点区别的。首先它们的尺寸要更大一点,不但枪管更长,弹巢也要长一些,而且还是有膛线的。反正左轮手枪在战场上也是一次性装填,而且有了米尼弹,装填也并不更麻烦。 更长的弹巢能容纳更多的发射药,而更长的有膛线的枪管配上更多的发射药就能保证子弹有更高的初速和更好的弹道。相比奥地利骑兵手中的单发的,没有膛线的手枪,(这种手枪在角斗的时候,双方相距不过几步的时候都不太能保证命中率,在骑兵作战中更是只能唬人而已)法国骑兵的左轮已经是真正的杀人利器了。 轻骑兵在对冲的时候,阵型是相对松散的,这使得每一个骑手都可以更自由的控制自己的马匹。缪拉冲在最前面,在他的对面,一个奥地利人挥舞着马刀朝着他直扑过来。缪拉将手中的左轮指向那个奥地利骑兵,在双方不过三米左右的时候连开了两枪。 这种做法是在演习场上经过了多次演练被证明了最高效的战法,但并不是骑兵手册中建议的做法。这个距离,既让敌人的马刀够不到自己,又在左轮手枪的相对精确的射击距离上。而连开两枪,也能有效的提高杀伤的效率。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必须对双方的速度和距离有着非常好的判断。一不留神,判断失误,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骑兵手册中建议在对冲的时候,相距十五米就可以开枪了,前两枪打马,距离更近了再打人。反正子弹多,这样更安全。 那个奥地利骑兵被缪拉击中,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但是缪拉也没时间再管他了,另一奥地利骑兵也朝着他扑了过来。缪拉冷静的判断着双方的距离,就在对方将马刀高高的举起来的一瞬间,朝着那个奥地利人连开了两枪。 双方的骑兵对冲而过。弗里茨勒住战马,掉过头来,他发现刚才的战场上倒下了至少一百多具人的尸体还有相当数量的战马的尸体,但是看看对面,似乎还是有两百人。 这当然是一个错觉,法军骑兵并不是毫无损失,但是论损失的数量,绝对还是奥地利人要多得多。而且刚才他真的看到法国人手中的枪真的是在不停的射击。 “这感觉就像是我们拿着马刀,在和拿着长枪的枪骑兵对冲一样。而且还是那种随时手中都有长矛,刺中了一个人都不需要往外面拔的那种!”弗里茨第一次感到了法国骑兵实在是令人恐惧。 缪拉组织好了队伍,主动向着弗里茨他们冲了过来。弗里茨此前迟疑了一下,以至于他失去了溜走的机会,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和法国人对冲。 在一连串的枪声中,缪拉带着骑兵再次和奥地利人的骑兵交错而过。双方交错的地方又留下了不少尸体。这一次,弗里茨没有再留下来查看战果,而是直接掉头往回跑。缪拉便带着骑兵从后面追了过去…… 大家都是轻骑兵,谁也不比谁快多少,弗里茨又是直接逃跑的,都不需要转个弯,而缪拉却是要掉头追赶的,所以他根本就追不上弗里茨。但是缪拉却依旧紧追不舍,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追上去消灭这些奥地利骑兵——这是做不到的,缪拉也很清楚。他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用手上这少得多的骑兵,追赶着人数更多的奥地利骑兵一直追到他们的棱堡附近,让那些观战的奥地利人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第一百六十二章,和谈 缪拉带着骑兵,一直追击奥地利骑兵追到奥地利人的棱堡附近,直到棱堡上的大炮朝着他们开火,才结束了追击。 缪拉和骑兵们退出了棱堡大炮的射程,又停下来耀武扬威了一番,然后才转过头去追赶拿破仑的主力部队。 赶上拿破仑之后,缪拉便带着炫耀的神气,将刚才的战斗的过程和拿破仑细细地讲了一遍。 “啊,缪拉呀,你怎么还是这样的不动脑子!”拿破仑说,“你为什么不先逃跑,引诱他们来追赶?这样更容易控制距离,便与射击。而且在追击中,他们也更容易热血上头,没注意到自己的损失有多大。而等到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他们的伤亡就已经非常大了,然后他们掉头逃走,因为他们是掉头逃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冲完了就跑,这样就慢了不少,虽然你追击也需要掉头,但是你还有机会追上去再干掉一些,然后一路追回去,这样自己损失更小,他们损失更大——这不是更好吗?你呀,真是……” 拿破仑本来很想要学学约瑟夫,对缪拉来一句“太年轻,太幼稚”的评价,但是想想缪拉似乎比自己还要大几岁,就闭了嘴。 虽然缪拉的这一战表现得没有拿破仑期待的这样完美,但是两百法国骑兵击败五倍于他们的奥地利骑兵的表现依旧让奥地利人紧张得要命。 奥地利骑兵随后依旧在卡尔大公的命令下再次出发,去搜索拿破仑的主力,但是这一次,他们却将骑兵彻底的打散,一般以十个人为一队,前往搜索。而且他们得到命令,除非遇到严格落单(只有一个人)的法国骑兵,否则,不允许主动发起攻击。而一旦法军骑兵表现出了攻击意图,则他们可以自行撤退。 奥地利骑兵得到的消息表明,拿破仑的大军没有进入任何城市,但是却迅速的控制了大片的乡村,他们在那里得到了很多的补给,而且还天天把村民们集中起来学习革命真理。 卡尔大公自然知道,不能放任法国人这样闹下去,要不然,法国人所到之处,将来都会成为土匪窝的。 但是和法军正面决战,卡尔大公也是不敢的。好在奥地利的骑兵至少还是有明显的数量优势的。而法军要搅动广大的农村,也需要将军队分散,卡尔大公便决定,利用自己的骑兵数量优势,去袭击那些分散的法军,以及为法军服务的叛国者。 于是双方开始不断地发生各种小规模交战,交战的结果嘛——自然是大家都宣称自己胜利了。 按法国人的说法,他们在绝大多数的交战中都击退了奥地利军队,并且取得了不错的交换比。而按照奥地利人的说法,他们的骑兵能够迅速的集中起来,以优势兵力围攻兵力处于劣势的法国军队,所以他们获得了更多的胜利。 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法军武器优势明显,交换比肯定是占优势的;但是在战术上,骑兵更多的奥地利人的确也是有能够迅速的集中优势兵力的优势的。事实上,在这一系列的小规模交战中,双方都有一定的损失。这从双方此后的一些表现也能看得出来。 法国人开始在他们占据的庄园里建设一种相对简易的堡垒。他们将贵族老爷们的房子拆了,用拆下来的建筑材料建造了大约两层楼到三层楼高的圆形堡垒。并且在堡垒的顶上准备了报信的烽火——如果不是在优势的兵力的围攻下吃了亏,多半不会这样。 而奥地利人呢?他们开始强调,消灭叛国分子也是打击侵略者。如果不是因为发现打不动侵略者,怎么会先攻击这些所谓的“叛国者”呢? 于是一段时间之后,作战的模式就变成了法国人以及一些“叛国分子”在某些地区的制高点设立观察哨,一旦发生风吹草动,就立刻发出警告,然后小股的法国人,还有当地农民——不论是不是“叛国者”的——都跑进堡垒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躲起来,(因为奥地利骑兵来了之后,可不会认真区分谁是良民,谁是叛国者。会多时候,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回去,他们只管杀人,杀更多的人)同时法军的骑兵也开始进入戒备,随时准备支援作战。 一开始,瞭望哨能够发出的警报还非常的简略,只能告知有奥地利人靠近,并不能说明敌人来的方向和数量;但是很快,警报系统就不断的进步了。更多的“叛国者”加入了进来,他们骑着马给各个庄园传递消息,于是,奥地利人的袭击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也越来越容易翻车。 当然,在这一些列战斗中,奥地利人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们如今已经知道了法军的武器的秘密。在此前的小规模作战中,他们也缴获了一些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 这两种武器,在技术上难度都不算太大,都属于看一眼就能怀孕的那种。不过要生产出能大量装备部队的数量的这些东西出来,却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在拿破仑把奥地利的农村搅得地覆天翻的同时,儒贝尔率领的北方军团也向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势。在全新的步枪和全新的战法的支持下,儒贝尔顺利的击败了已经将主力调回国内的奥地利人和独立难支的普鲁士人。占据了整个的莱茵地区。 奥地利人虽然在尽可能快的想要生产出新的武器,但是随着莱茵地区的溃败,以及对于拿破仑控制区日益扩大的担忧,奥地利人再次向法国提出了和平要求。 当然这次奥地利人的条件里面自然就不可能再有伦巴第了,他们承认法国对伦巴第的控制,也承认法国对莱茵地区的控制,他们此时只要求拿破仑赶紧从奥地利的土地上撤回去。 但是拿破仑却再次狮子大开口,他表示:“奥地利的农民都是我的兄弟,我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兄弟呢?所以……要加钱。” 大家就到底要加多少钱争论不休,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奥地利人除了让出已经失去了的那两块土地之外,还向法国支付一千万法郎的赔偿。这个数字让拿破仑很不满意:“如此庞大的奥地利,居然只弄出来了这么点钱,相比教皇冕下,皇帝实在是太小气了。” 这样的价钱,就想要拿破仑卖了自己的兄弟,那怎么可能呢?但是……但是……既然督政府已经同意了这个协定,作为军人,拿破仑当然要服从命令。于是,拿破仑只能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奥地利。 在这段时间里,拿破仑不断地接见他的控制区的农民代表。他告诉他们,在他的军队离开的时候,他会将一部分的武器留给他们。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帮助他们掌握了各种武器的使用技巧了。 “我的兄弟们,我不得不离开你们了。我们走之后,贵族们一定会想要回来的。他们一定想要夺回过去的一切,甚至还可能想要变本加厉。但是,只要你们的手中紧紧地握住了枪,握住了武器,他们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意欺凌你们。 我的兄弟们,记住我们教给你们的那些东西,握紧我们给你们留下的武器。 今后,那些贵族们在发现了你们手中握着武器的时候,他们就会朝着你们露出笑脸,他们会减少你们的租税,他们会做出和你们是好朋友的样子,但是,我的兄弟们,请记住,他们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变善良了,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喜欢你们,只是因为他们看到你们的手中拿着武器。只要你们的手中握着武器,就是黑熊,也会表现得很温顺的。 他们说不定,还会装出关心你的样子,对你们说:‘朋友,这武器拿着多累呀,把它放下来吧,现在这里很安全,我们都是朋友,你为什么还要拿着这沉重的武器呢?’ 但是我的兄弟们,请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放下武器,因为你们一旦放下武器,他们就会丢掉披在身上的羊皮,重新变成吃人的豺狼!他们会把你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的兄弟们,警惕这些让你们放下武器的人,他们都是毒蛇,都是披着羊皮的吃人的狼。在他们对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但唇边还抹着人油,而且心里满装着吃人的意思。 我们兄弟们,我们怎么对待那些豺狼?——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就只能是猎枪!所以,我的兄弟们,握紧你们的武器吧,因为——武器就是自由,武器就是命运。” 此后拿破仑的军队开始渐渐撤退,但是他在撤退的时候,却把大量的武器留给了那些农民,甚至还帮助他们建立了自己的行会,拿破仑相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片地区都会让奥地利人头疼不已。 第一百六十三章,和平和生意(1) 在奥地利退出战争之后,整个的反法同盟基本上就土崩瓦解了。在奥地利人求和之后,普鲁士人立刻跟着表示:“我们其实对法国没有恶意,我们打起来完全是因为误会。所以大家最好坐下来谈谈,毕竟,大家都是热爱和平的。” 法国此时和普鲁士还不接壤,在奥地利不打了之后,除非越过中立国,法国人和普鲁士人也没法打,所以,两国便也开始和谈了。不过也正因为两国如今其实也没多少可以打的办法,所以两国的谈判反而拖延了起来。 普鲁士的确愿意退出战争但是他要求法国人保证,不会对汉诺威有所行动。但是在法国人看来,汉诺威正是用来威胁英国,并迫使英国退出战争的利器。 因为这个时候,统治英国的正是汉诺威王朝,而英国国王同时也是汉诺威选帝侯。虽然在法理上,英国和汉诺威是两个国家,但是它们却共用一个国家元首。 一直以来,法国海军都比不上英国海军,而在土伦叛乱之后,法国海军损失惨重,自然更是无法挑战英国的海权。至于登陆英国之类的事情,那就更是……英吉利海峡虽然不宽,但也不是靠澡盆就可以把一支军队送过去的。 因此法国人唯一能干的,也就是在欧洲大陆上打击英国人的利益了。拿破仑打下北意大利之后,又在整个意大利敲诈勒索了一番,连教皇冕下都没能逃过他的毒手,其他国家自然都恐惧之极,根本就不敢再和英国人有什么来往。这是对英国的利益的沉重一击。 此后儒贝尔将军在占据了莱茵之后,挥师尼德兰,迫使整个尼德兰加入法国阵营。而尼德兰正是英国商品进入欧洲大陆的重要门户,因此,这又是对英国人的一次打击。 但是,英国人依旧表现得非常的头铁,他们的态度依旧顽固得不识时务。英国人并不反对和平谈判,但是他们的条件居然是法国退回原本的国界,但英国在战争中趁机夺取的法国的殖民地则不予归还——这完全就是把法国当成了战败国了呀! 因此法国人便只能拿汉诺威来威胁英国了。但是法国一旦真的占领了汉诺威,那就和普鲁士接壤了,这显然对普鲁士不利。所以,如今和普鲁士的谈判也因此而拖延了下来。 当然,普鲁士的意见并不足以阻挡法国人对汉诺威动手。就在拿破仑刚离开奥地利不久,法国人便向汉诺威发起了进攻,并且迅速地占领了汉诺威。而普鲁士呢,虽然嘴上抗议了几声,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一动都没敢动。 所以虽然如今还有不少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战争事实上却也已经打不起来了。 如今剩下的冲突就只有一处了,那就是海上。 事实上在法国拿下汉诺威之后,英国的态度倒是微微地松动了一下,原因么其实也简单,英国在大陆上再也找不到像样的盟友了,而且,最近因为在欧洲大陆上失去的市场太多,英国的经济形势也不太好。 英国人表示能够承认法国对莱茵地区的控制,但是法国人必须退出汉诺威,而且尼德兰的独立一定要有保障,而且欧洲各国,包括法国的市场都能重新对英国开放。 如果仅仅是这些,这个条件其实也不是不能讨论。但是在法国,这个方案却遭到了军队系统的反对。 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我们打下来的地方,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送出去?”但更深的原因却是,对某些人来说,海上的冲突继续持续一段时间对他们更有利。 英国人依靠着优势的海军,努力的封锁着法国的外贸航线,当然为了避免打击面太大,它对一些中立国船只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但是法国的船只在各条航线上确实是遭到了英国人的毫不留情的打击。 但是有一种法国船只却是不会受到打击的,那就是飞剪船。凭借着远高于英国人的战舰的速度,这种船能轻而易举的突破英国军舰的拦截,前往其他地区的港口。所以,只要英国人对法国的封锁还在持续,那飞剪船的销路就会非常好,而利润率就会非常高。 整个法国,原有的那些船只,都因为英国人的封锁而无法出海,或者出海了就很可能一去不回。这就意味着那些船主如果还想要做海贸买卖的话,就必须向某些人购买飞剪船,以替代掉他们的那些在英国人的封锁下难以使用的老式船只。这些船主便只能将手中的老船低价出售给外国人,然后再去向某些家伙订购新的飞剪船。 如今随着法国人控制住了意大利,控制住了尼德兰,基本上欧洲主要的外贸港口都控制在法国人的手里了,这就让某些人甚至有了更高的野望。 “英国才是法国最危险的敌人,我们可以和其他敌人妥协,但是,只要我们希望法国成为欧洲之王,那我们和英国之间,就没有妥协的可能——嗯,当然,这只是最表面的道理。我的兄弟,你明白吗?”约瑟夫翘起二郎腿,对吕西安说道。 这时候约瑟夫已经将一部分的研究机构重新搬回巴黎来了,这同样也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教育自己的弟弟了。 “我当然知道,你想要利用英国人,你想要让英国人不但拦截法国的船只,也拦截意大利人和尼德兰人的船只,这样你才能把飞剪船卖出更高的价格。”吕西安回答道。 “不不不……吕西安,你还是太年轻,太幼稚。我并不想这样,因为这样带来的反弹会太大。我只需要你在议会放出这样风声,并不需要你让议会通过诸如禁止英国货物进入其他国家港口这类的决议。”约瑟夫说,“这样的风声本身,就可以给各方各面的人带来相当大的压力。这次议会没有能通过它,那么下次呢?下次议会会不会就通过了呢?而一旦真的通过了这样的决议,那么英国人会不会也反过来封锁其他国家船只的航线呢?有了这样的顾虑,还有谁会去购买那些很难躲过英国人的封锁的老式船只呢?现在你明白了吗?” “这样一来,欧洲的传统的造船企业就会陷入危机,然后我们就用低价把它们买下来!”吕西安很兴奋地拍着手道。 “我愚蠢的兄弟呀!”约瑟夫摇了摇头道,“你真是不开窍!那些船厂哪怕再便宜,买下他们来,也是要花大价钱的!我们如今哪里有钱去这么花?我们为什么要花钱?” “那你打算怎么干,难道又是那个什么联盟?”吕西安说,“我真不知道这个联盟有什么好的,我好是觉得,实打实的是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笨蛋呀!实打实的是自己的?什么实打实的是自己的?钱才是!如果我们真的将大量的资金都用来收购船厂,这些船厂给我们带来钱的速度比得上建立一个联盟,然后迅速的利用这个联盟来获得收益的速度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数学问题呀?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的。为什么你现在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约瑟夫放下架起来的脚,坐直了身子,盯着吕西安:“吕西安,最近你喝了太多的酒,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那里花了太多的精力,导致你的头脑严重的退化了……嗯,我应该想办法帮你恢复一下智力水平……” “这我当然算的清楚。我不用一秒钟就能算明白。”吕西安赶紧道,“但是这样做,前期来钱虽然更快,但是总收入是比不上自己收购的!我看你……” “这种情态是用政治局面造成的,政局多变,考虑的太长远风险反而就大了。我认为你在一秒钟的计算中肯定忽略了这一个变量。要不然,你一秒钟绝对算不清楚。”约瑟夫说。 “那只是夸张一下而已,修辞……”吕西安的声音变小了。显然他的确忽略了这个变量。 “这还不是你忽略最重要的变量。”约瑟夫继续道,“我们的生意不是只有一样,在我们的手中有多条生意线,资金在这当中的调动,都会带了不同的收益的起伏。同样的钱,投入到造船中,能获得一定收入;投入到另一个生意上也能获得相应的收入,什么样协调让这有限的资金能发挥更高的效率,这是多么复杂的题目?我觉得这一点都不比证明四色问题简单,而你却跟我说一秒钟就能算清楚!” 说到这里,约瑟夫露出老虎一样的笑容:“所以,吕西安,你不要狡辩了,你的数学能力的下降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嗯……正好我的一份工作中需要一些人帮我处理一下计算方面的问题……” “好吧……”吕西安脸色惨白,“但是,约瑟夫,我还有其他的工作……” “放心吧,不会太难,也不会太累着你的。”约瑟夫道,“其实这也是正好让你对我们的事业的发展方向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和平和生意(2) 约瑟夫这次的确没有让吕西安太累着。他只是让吕西安讲家族如今的一些投资整理了一下而已。而这个工作确实是让吕西安对于约瑟夫的战略构想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约瑟夫,这个‘宙斯’计划是什么?怎么挤占了这么多的资金?而且看上去今后对它的投资还会进一步加大?” “这个计划呀。”约瑟夫道,“这个计划是个革命性的计划,嗯,一个足以让我们领先其他人几十年的革命性计划,它的影响完全可以和瓦特的蒸汽机相提并论,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这个时代,瓦特已经完成了他对蒸汽机的改进,在1776年的时候,瓦特的改进蒸汽机就已经投入到了矿山的工作中,用于驱动抽水机。当初在奥尔良公爵的矿山里,就有几台从英国进口的瓦特蒸汽机。而到了如今,瓦特的蒸汽机已经在纺织行业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对英国的纺织品在整个世界市场上占据优势提供了相当大的帮助。 但是,蒸汽机的真正的潜力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火车、轮船还都没有出现。所以当约瑟夫以瓦特的蒸汽机为比喻的时候,吕西安听了,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和蒸汽机相比,也没什么太了不起的呀。” “你呀,不是真正的科学家,也不是真正的产业家,事物发展的方向,你根本看不清。”约瑟夫摇了摇头,“你知道知道,这东西极为重要,它一旦成功,就几乎可以把现有的一切生产方式全都它们的坟墓——历史博物馆当中去供人缅怀就行了。” 吕西安知道,约瑟夫在学术上还是相当靠谱的,他很少在这类事情上吹大牛。于是他的好奇心也被引发出来了:“到底这个宙斯计划是什么?你给我讲讲……” “你的保密级别倒是够了,”约瑟夫说,“但是,你听了之后,要记住对任何其他人,尤其是你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个字母都不准提!” “明白明白,”吕西安说,“我要和那些女人吹牛,有的是可以吹的东西,谁和女人谈学术问题?啊……对了,这样的奇葩,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的……” “你知道什么?你和她谈学术,她都愿意认真听,这才证明了你的魅力。”约瑟夫反驳道。 “好了,别说这些了,为了你的自尊心起见。”吕西安说,“还是回到正题,这个‘宙斯’到底是什么?” “好吧!”约瑟夫说,“就在拉瓦锡先生弄出了电雷管之后,我们进行了一次水下爆炸试验。当时有人把一个罗盘随手放在了电线旁边。结果我发现当电线通电的那一瞬间,罗盘的指针突然转动了。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在船上,风浪引起的。于是我又在实验室中重复了这个实验,结果我发现,当有电流从电线中流过的时候,真的带来了磁针的变化。” “那又怎么样?”吕西安问。 “那又怎么样?”约瑟夫笑了,“不怎么样,下午我带你去实验室,你自己去看吧。现在我们先来处理一下这个问题吧……” “见鬼,这个问题只是繁琐,并不困难,虽然涉及到一点秘密,但是范妮应该也可以接触这种程度的秘密了,为什么这种事都让我干?约瑟夫,你没人性!” 吃过午饭,约瑟夫便带着吕西安往新实验室去了。实验室距离巴黎有一点远,所以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分,他们才到达实验室。 约瑟夫将吕西安带进了一间实验室中。在这间实验室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两台绕满了电线的机器,其中的一台机器有一个摇柄,另一台机器连着一个抽水泵,两台机器之间用三根电线连接着。 “过去摇动那个手柄。”约瑟夫说。 于是吕西安便上前去摇动起了手柄。 “摇快一点,没吃饭吗?” “我真的没吃饭,肚子都饿了!”吕西安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抱怨道。 随着吕西安的摇动,那边的那台用电线连着的机器也转动了起来,带着抽水泵也运转了起来,水开始哗哗哗地从水泵中流了出来。 “怎么样?这东西很神奇吧?”约瑟夫很得意地道。 “嗯,是很好玩。”吕西安一边使劲转动手柄,一边回答道。 “明白了它的意义了吗?”约瑟夫又问道。 吕西安听了下来,细细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东西比蒸汽机好用!” 跟着约瑟夫这么久了,吕西安当然知道这两台机器的价值。蒸汽机在作为工业动力,用来驱动机器的时候,需要复杂的传动系统,离合系统和变速系统。为了便于布置,人们不得不将多个蒸汽机安置在事实上并不适合安置蒸汽机的地方。比如在纺织车间中,本来出于防火考虑,是不应该有蒸汽机的,但是因为传动轴不能太长,结果,就会发生纺织机和蒸汽机相隔不过一米多一点的情况。 而且,不同的机器,需要的动力,运行速度都不一样,结果就是要么一台机器配一个蒸汽机,要么给每台工作机器配上一套离合和变速系统。 这样一来,整个机器系统就会非常复杂。而机械系统越是复杂,就越是昂贵而低效。但是实验室中展示的,从一台机器将动力传到另一台机器的系统显然要简单而高效得多。仅仅是这一个优点,就使得它可以更合适的用在更多的地方。 “如果我们广泛地使用这种机器,用来驱动我们的各种机器,我们的各种生产都能大大的提升,而且成本也会下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任何我们的对手都根本无法和我们竞争……嗯,约瑟夫,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电和磁相互转换的规律,”约瑟夫毫不脸红的将原本应该属于法拉第的荣耀占为己有,“这个发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可以和牛顿爵士关于万有引力的发现相提并论。不过我还没有公开这些知识,原因嘛,就像蒙日先生的画法几何没有被公开一样。你摇动的那台机器,能将外来的动力变成电流,我将它称之为发电机,而水泵这边的机器,能将电能变成力量输出,我将它称之为电动机。” “这两个东西看起来很相似。”吕西安说。 “从物理上来说,这两个东西其实是一码事,它们互为镜像,各自是对方的逆过程。”约瑟夫道。 “那么目前计划主要还有什么问题吗?”吕西安问道。 “问题?到处都是问题。”约瑟夫说,“首先是动力源。我总不能用你做动力源吧?用蒸汽机不错,但是需要大量的燃料。法国的煤矿目前并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而且目前法国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煤矿。我已经派出了不少人在我们新获得的领土上寻找矿产。如果上帝保佑法兰西,让我们找到了这样的地方,我们就需要一大笔钱来买下这些地方。” “嗯,如果有的话,这笔开支的确是值得的。我们也的确要为这个做一些资金上的准备。”吕西安想了想,点点头道。 “当然,我还有备用的计划。你知道,当初没有蒸汽机的时代,纺织厂为了能驱动纺织机,就只能沿着河流布置,利用水力来驱动机械。”约瑟夫继续道,“所以,受这个启发,我提出了一个在一处落差较大的河流上,建立一个拦河大坝来提升水位,然后利用水流冲击一个水轮来提供动力,驱动发电机,再用导线将电力引导到需要的电动机上。” “这也不错呀!” “是不错,但是电流在导线中也存在损耗,这意味着机器还是不能太远离发电厂。另外,这里面很多东西还只是在实验室阶段,要实用化,这当中真不知道还会出多少问题,还需要多少钱。所以……嗯,吕西安,你明白为什么我们现在需要很多很多的现钱了吧?” 吕西安点点头:“这个的确需要花很多的钱,不过要是能成功,那就是值得的。我明白了,该死的,需要用钱的地方真是太多了……拿破仑那个混蛋,他居然才从奥地利弄到那么一点钱!” 奥地利的赔款是交给政府的,拿破仑从这当中得到的不多。而拿破仑横扫奥地利的乡村的时候虽然也打了土豪,但是奥地利的土豪早就有所准备,粮食什么的一时间运不进城,但是金银珠宝之类的玩意可不会留在庄园里。所以打土豪的所得,其实也很有限。 “奥地利和意大利还是不能比呀。”约瑟夫也感叹道,“尤其是教皇冕下,那是多好的人呀……所以现在,我们也只能靠自己尽可能的挣些快钱了。该死的和平呀!嗯,最近和爱尔兰人的联系有什么结果吗?” “他们有购买武器的愿望。但是……爱尔兰人没钱。”吕西安摊开了手。 爱尔兰人的确是不可能有很多钱的。自打亨利八世为了换个老婆,和教廷闹翻,并另立圣公会之后,英格兰人在爱尔兰就大肆压榨坚持信天主教的爱尔兰人,经过长达一个多世纪的压榨,爱尔兰人已经相当的穷了。 “爱尔兰人和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约瑟夫说,“法国和英国的战争还在继续,我们的政府难道不应该无偿地支援爱尔兰人民的斗争吗?我觉得爱尔兰人买武器的钱,应该由政府承担!” “说得对!”吕西安说,“让政府直接拨钱给我们,我们再给爱尔兰人武器。然后我们还可以告诉政府,我们的船只在爱尔兰附近触礁、遭遇风暴,所以政府还需要再订购更多的武器。才能有效的支持爱尔兰人民的正义斗争。” 第一百六十五章,和平和生意(3) 爱尔兰反抗组织的代表肖恩在法国奔走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在路瓦栽夫人的沙龙中见到到了一位大人物,法国国民议会的议员吕西安·波拿巴。 当时,美丽的弗莱思节夫人让他等在舞厅的门口,而她则穿过灯火辉煌的舞厅,走到摆在旁边的一排沙发边,对坐在那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年轻人道: “吕西安,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到过的那位来自爱尔兰的肖恩吗?就是那个有很多故事,而且很多故事听得我心都碎了的那个。”弗莱思节夫人一边说,还一边向吕西安抛了个媚眼,“我很想帮帮他,我想,在我的所有朋友中,也只有你既有力量,又有善良而富有同情心,肯定是愿意帮助那些可怜的爱尔兰人的,所以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你要认识一下他吗?” 吕西安知道,弗莱思节夫人愿意这样帮一个爱尔兰人说话,真的是出于同情心的可能并不大,多半……他的眼光从弗莱思节夫人那天鹅般纤细而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以前没见过的造型古朴的项链,在项链的最底下,挂着一枚几乎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如果这东西真的是那些穷得连饭都没得吃的爱尔兰人送的,那他们还真的下本钱了。 “嗯,我可以让他过来吗?”弗莱思节夫人带着迷人的微笑道。 “当然了,我的宝贝!”吕西安朝着弗莱思节夫人微微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不过一会儿之后,您要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的欣赏一下您的新项链。” “那有什么问题?”弗莱思节夫人微笑着靠了过来,伸出手抱住了吕西安的胳膊,还使劲地停了停胸口,好让那两座高山能距离吕西安更近一些,让他能更容易地看清那位于幽谷中的宝石。 “很别致的造型,很漂亮的宝石,和宝贝你很般配。”吕西安凑近过去,贴着弗莱思节夫人的耳垂道,嘴唇几乎都碰到弗莱思节夫人的耳垂了。 “嗯,看够了吗?”弗莱思节夫人低下了头。 “没有,这么一会儿,哪里能看得够呢?一会儿我还要再仔仔细细地看看。”吕西安轻轻地咬着弗莱思节夫人的耳垂道,“不过亲爱的,你现在可以让你的朋友过来了。” 弗莱思节夫人得到了吕西安的允许,便站直了身子,向着站在门口的肖恩招了招手。 肖恩赶紧小跑了过来。弗莱思节夫人微微地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对吕西安道:“吕西安,这就是爱尔兰的肖恩先生——肖恩先生,这就是我和您提到过的,法国政坛上的未来之星,吕西安·波拿巴先生。” “您好,波拿巴先生……”肖恩赶紧道。显然对于法国人的沙龙这样的奢华而又暧昧的地方让基本上都是土老帽爱尔兰人浑身不舒服。 “您好,肖恩先生。”吕西安向旁边一个空着的座位伸了伸手,“您可以坐下来,我们一起谈谈。” 看肖恩坐了下来,吕西安又道:“另外,我也向您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朋友,嗯,这位是阿兰,阿兰·杜松,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合伙人,巴黎最有钱的银行家之一,是一个非常有信誉,值得完全信任的人,您有什么要说的话,都不需要避开他。” “您好,杜松先生。”肖恩又赶紧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吕西安和肖恩交谈了好一阵子。后来肖恩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吕西安·波拿巴先生就像弗莱思节夫人说的那样,是一位非常有同情心的人。他在了解了爱尔兰人的苦难之后,对我们的遭遇非常的同情。他向我承诺,会帮我争取到一个在国民议会上,向那些尊贵的国会议员们发出呼吁的机会。 只是,我并不擅长演讲,而且我得法语也带着很重的口音。为此波拿巴先生还专门帮我找了一位老师,训练我的演讲。甚至他还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亲自指导我起草演讲稿。而我在那次演讲中,最为著名的那段话,也就是: ‘我们爱尔兰人,除了热血和生命,以及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英格兰之外,的确一无所有。但这仇敌,不也正是法兰西,乃至全世界热爱自由热爱正义的人的仇敌吗?我们难道不应该同仇敌忾,团结起来一起战斗吗?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我们爱尔兰人决不会吝惜鲜血和生命;我可以向诸位尊贵的先生们保证,你们每给我们一颗子弹,将来,法兰西的年轻人就能少流一滴血!’其实是波拿巴先生写的。而波拿巴先生在幕后,为爱尔兰人民的独立作出的不为人知的努力就更多了……” 在吕西安的努力下,国民议会通过了名为《与爱尔兰关系法》的法案,宣布和爱尔兰人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共同对抗人类的大敌英格兰人。国会还敦促督政府立刻拿出切实的行动,拨出专门的款项,支持爱尔兰人的正义的斗争。 而拿了“军工联合体”的钱的督政府的行动也相当的迅速,很快就批出了一笔专款,用于支援爱尔兰人民的革命。当然督政府的库房里并没有那么多的钱,于是急公好义的阿兰·杜松先生为督政府提供了融资服务。 这笔钱很快就转到了“军工联合体”的账目上,用以推动两个计划,一个是武器的支援,一个是人员的培训。总之,整个事情推进得格外的高效。自从热月政变之后,就很少看到法国政府能在什么事情上行动得这样迅速了。当然也有传言说,这些拨款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根本就没有出过巴黎,而是直接当成政府行动润滑剂而消耗掉了。 “军工复合体”的效率就是高,拨款到位的当天,肖恩就得到消息,“法兰西军工复合体”可以在半个月内完成第一批无偿援助给爱尔兰兄弟的武器的生产和装船,现在需要他立刻爱尔兰人民取得联系,以便将这些宝贵的武器送到最需要它的爱尔兰兄弟手上。 一个月之后,“飞翔号”飞剪船,载着满满的各种武器,以及肖恩和另一个叫做利亚姆的爱尔兰人也上了这条船。 之所以拖到一个月之后,这并不是因为法国人的动作慢了,而是爱尔兰人那边要安排好接船什么的花了更多的时间。 “两位先生,你们不晕船吧?”一上船,肖恩就被戴克船长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不的,我们不晕。”肖恩回答道。 “那就好,另外,你们会游泳吗?”戴克船长又问。 “会,有什么问题吗?”肖恩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了。 “您知道,我们的船,要冒险突破英国舰队的封锁。所以这条船的一切设计,都只服务于一个目标,那就是更高的速度。为此其他的一切性能都可以被牺牲,包括安全性。所以……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肖恩点了点头,走私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高风险的。 “我们明白。” 肖恩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条船的危险性,但是出了海之后,他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危险。这条船颠簸得非常厉害,从来不晕船的肖恩和利亚姆把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时候的风浪还不是很大。由此可见,一旦遭遇到更大的风浪,这条船该有多危险——法国人民在支援爱尔兰兄弟的时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其实飞剪船虽然颠簸得厉害,但是它抗风浪的能力并不差,安全性并不是它的弱点。戴克船长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爱尔兰人相信,在给他们运送武器的过程中,有不少的东西都“漂没”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飞翔号”来到了爱尔兰附近的海面上。这时候从陆地方向往海上看去,完全是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从海上往陆地方向望过去却不是这样的。在一处靠着海的崖壁下面,点着两个火堆——这就是岸上的爱尔兰人和海上的船只的联络信号。因为崖壁的遮挡,从陆地方向上,是完全看不到这火光的。 “飞翔号”也挂出两盏灯作为回应,不一会儿,岸上的火光中左边的那个消失了,在更右边一点的地方,又亮起了两个火堆——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它说明岸上一切安全。 在一片黑暗中,水手们放下了一条小船,然后水手们又将一个个绑着充气的牛皮浮筒的,用油纸包好了用绳子连在一起的箱子放入水中。两个小时后,所有的箱子都下了水。水手们肖以及恩和利亚姆都上了小船,他们划动船桨,拖着那些箱子,慢慢地朝着岸边划去。 天快亮的时候,水手们划着船,又回到了“飞翔号”上。“飞翔号”收回了小船,立刻展开了风帆,离开了这片危险的海域。而在已经隐隐地露出了轮廓的悬崖下面,包括肖恩和利亚姆在内的一群人正在忙着清点送过来的这些武器。 第一百六十六章,和平和生意(4) 要说由法国政府出钱真是好,钱给得又快,商量起价钱来也格外爽快。知道法国政府采购有什么特点不?就是什么东西都只选贵的,不要对的,哪怕是一个咖啡杯,也要买最贵的。只要你敢把价钱往上面标,哪怕你定个1500法郎的价钱,他们也敢买。倒是东西价钱便宜了他们反而不开心,因为不好做账目。 相形之下,波兰人就小气多了,买个左轮,买没有拉膛线的简易版,买“小甜瓜”,买没有刻槽的平民版,买地雷,更是只买引信,连炸药都不买,宁可回去自己凿石头。 于是一船又一船的武器便被不断地送到了爱尔兰,同时爱尔兰抵抗组织的成员也不断地来到法国,接受特种作战的训练。 法国政府掏钱固然干脆,但是他们也急于看到自己的投资获得的效果。而且他们希望能够看到极为震撼性的效果。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理由追加投资。 1797年5月7日晨,随着太阳的升起,都柏林城又如往常一样在阳光中渐渐地醒来了。街道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总督府前的广场上,英军也正和往常一样在换防,而在总督府中,总督贝德福公爵安德森·罗素正在听取治安官达西的汇报。 “你是说有一些叛逆分子正在积极活动,而且他们可能得到了来自法国的帮助?” “是的,总督阁下,前一段时间,我们的巡逻队在西海岸的一些悬崖下面发现了一些火堆的痕迹。并且有时候还能在附近的沙滩上还发现了大量的脚印。总督阁下,我们认为这些火堆是用于夜间和海上的船只进行联络的,而这些脚印则说明,要么有很多人在这里上了岸,要么有很多东西在这里上了岸。总督阁下您也知道,爱尔兰并没有什么对于法国至关重要,需要进行走私的战略物资,所以我怀疑,这是法国人在偷偷地给那些叛逆分子提供帮助。” “达西,”贝德福公爵说,“我刚刚注意到你说的是你们在‘一些悬崖下’发现了火堆的痕迹,有时候还能发现脚印。也就是说,有人在晚上偷偷的在干一些违法的事情,你怀疑是和那些叛逆分子有关,那么,你采取了什么行动吗?” “总督先生,士兵们对于在晚上行动非常抗拒。在晚上前往这些地区,很不安全,很容易发生各种意外。”达西回答道。 “什么意外?是遭到袭击吗?”贝德福公爵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是的,总督阁下,您知道那些地方的治安一直不是很好。” “这些该死的爱尔兰佬。好吧,我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不能讲责任都归之于你。嗯,达西,你向我报告这些事情,是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呢?” “我觉得要遏制这种状况,必须依赖海军的力量。”达西说,“我知道,如果是法国人在搞鬼,他们用的一定是那种飞剪船。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军舰是无法拦截这些船只的。但是我想,他们在装卸货物的时候,总是要停下来的。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的海军能够出现,说不定就能抓住他们。” “达西,你想的不错。”对于同样是英国贵族的达西,贝德尔公爵一向还是非常和蔼的,在很多时候,他都在把这个年轻人当自己的子侄看待,“其实,海防那边已经在做这样的事情了。只是海岸线太长,他们的人手也有限,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 “那么,总督阁下,能不能增加船只呢?让海军也……” “达西,我早就告诉过你,考虑问题必须从整体上全局考虑,不能只看着自己眼皮底下的那么点事。难道你永远只想要待在如今的位置上吗?” “总督阁下……” “达西,你知道现在西班牙人已经倒向法国人那边了。我们的海军,相对于敌人的海军的优势已经不是很大了,而为了限制法国的贸易,我们的巡防舰也要在法国海岸巡航。虽然它们无法拦截法国人的飞剪船,但是法国人的飞剪船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因此,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压制了法国人的海运能力的。如果调动巡防舰力量,就要考虑法国人的海运力量恢复的影响。如果要动用主力舰队,更要考虑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的舰队会弄出什么事情来。总之,这件事情……” 两个人正在交谈,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整座总督府都在这声巨响中晃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上的玻璃在一瞬间就被震得碎了一地。贝德福公爵坐着的椅子上面虽然压了公爵大人这样一个大胖子,但也一下子跳了老高。而站在那里的达西两脚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天花板上,也有粉尘唰唰地飘落下来。公爵的书桌和公爵的头发上顿时都是灰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贝德福公爵双手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达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候从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声。 “是叛逆分子!”达西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并且拔出手枪,朝着前门的方向去了。贝德福公爵便取下自己的假发,抖抖灰尘,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外面的枪声更激烈了,过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达西撞开房门冲了进来:“总督阁下,总督阁下,您必须马上离开,叛乱分子冲进来了,我们挡不住了!” “什么?”贝德福公爵的手一抖,刚刚重新戴上的假发又落到了地上…… 让我们将时间稍微往回拨一点。就在贝德福公爵还在教育达西要从更高的位置上看问题的时候,一辆装饰精美的四轮马车正缓缓地出现在总督府外的广场上。 这种四匹大型挽马拉着的大型马车在都柏林并不少见,而它的主人一般也都是来自英格兰的大人物。马车渐渐地靠近了总督府,并且在慢慢的减速,似乎是准备要停下来接受守卫的询问了。 马车渐渐地走到了总督府门口,停了下来,几个卫兵迎了上来,准备上来询问。但就在此时,马车突然爆炸了。 这辆偷来的马车上装载着整整一百五十公斤的硝化淀粉。由一个决心为国牺牲的爱尔兰勇士驱赶着,控制着。这一车炸药将围上来的士兵,还有整个的总督府的大门以及大门附近的卫兵们的营房都炸成了粉碎。 随着爆炸,原本在较远的地方游荡的一些人突然拔出藏在衣服里的左轮手枪和波拿巴小甜瓜,向着总督府冲了过来。 总督府的卫兵营地就在大门旁边,这使得很多的卫兵都在开始的大爆炸中被炸死或是重伤,整个总督府的防卫力量几乎被消灭了一半,更要命的是,总督府正面的防御力量则几乎完全都这场爆炸一扫而空了。 肖恩两手各拿着一支左轮手枪,首先冲进了总督府。迎面就看见一个被爆炸震得头晕眼花的英国士兵正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肖恩二话不说,直接一枪撂倒了这个倒霉蛋,就继续往里面冲。 一群爱尔兰革命志士跟在他后面往里面冲,他们向任何还能动的其他人开枪,不管他是士兵,还是侍者,是男人,还是女人。 偶尔有几个从更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士兵,朝着他们开枪,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几十把左轮手枪撂倒在地,或者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小甜瓜炸翻在地。这些人根本就无法阻挡爱尔兰人的前进。 达西带着贝德福公爵向着后门的方向逃去,就在他们跑到靠近后门的地方的时候,后门那边却也传来了左轮手枪的枪声和波拿巴小甜瓜的爆炸声。 达西带着公爵逃到一条排水沟边。这条排水沟穿过围墙,通到了外面。如今排水沟中的水很浅,似乎能够从这里钻出去。 “总督阁下,情况很紧急了,我们必须从这里钻出去。”达西说。 “我先来!”贝德福公爵这时候也顾不得贵族风度了,他知道那些爱尔兰匪徒有多么的痛恨他,如果他落到这些暴徒手里,会有什么结果。 贝德福公爵第一个跳进排水沟,趴下身子,往外面爬。但是他实在是太胖了一点,爬到一半就被卡住了。 “达西,达西,过来推我一下!”贝德福公爵喊道。 接着他就听到后面有人跳进水沟,紧接着屁股上就感到了一股推力,然后……他就被卡得更紧了。 “用力,再用力一点!啊……就这样,达西,用力,用力!”贝德福公爵一边忍受着身上的剧痛,一边大喊喊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却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然后贝德福公爵便感觉到自己屁股上的推力消失了,他知道不好,赶紧自己加倍使劲的往外挣扎,在这样的努力下,他似乎又往前面去了一点,最宽的肚子似乎终于越过了那个狭窄的口子……但就在这时候,几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第一百六十七章,和平和生意(5) 当驻守都柏林的英军赶到总督府的时候,那些卑鄙无耻的袭击者早就消失了。总督府里到处是断壁残垣,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士兵们在清理这些尸体的时候,又发生了几次爆炸——袭击者们在尸体附近设置了诡雷。比如说什么尸体的腰带上面系着一根细线,这根线连着一个地雷什么的。还有门呀,窗户呀什么的后面也被放上了几个这样的东西。 结果,赶来的英军又被炸死炸伤了好十几个,以至于大家在继续往里面搜索的时候,一个个都怕得要死。 英军就这样小心谨慎地搜索到总督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红木大门还虚掩着,似乎主人还在里面。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敢上去推那个门——谁知道那个门一推,会不会就轰隆一声。 “那个,谁有长一点的东西吗?”一个上尉问道。 “我记得那边有半截旗杆。”一个士兵喊道,“我去把它拿过来。” 接着那个士兵就出去了,然后——“轰”! “上尉,上尉,吉姆死了!” “见鬼!”上尉气得将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该死的!哈利,你去总督府外面,到那边的人家里面去,征用一根晾衣杆过来!” 一个小个子士兵应了一声,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抱着好几根晾衣杆回来了。 “连长,这里有几根晾衣杆,我们把它连起来,这样安全些。” “不错!小伙子机灵!”上尉称赞道。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几根晾衣杆连了起来,上尉挥挥手,大家都默默地退到了后面。上尉趴在了地上,将绑在一起,足足有差不多十米长的杆子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门上一顶。大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爆炸。 上尉很生气的爬了起来,想起刚刚因为去拿那一截断旗杆被炸死了的吉姆,他突然有一种智商被人践踏的痛苦和恼怒。 不过虽然愤怒,但是上尉依旧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要不然,说不定就会上当。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一望,却见办公室正当中的水晶吊灯下面挂着一个赤身裸体的肥胖尸体。上尉认得,这具尸体正是总督贝德福公爵!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上尉想,“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件掉脑袋……” 这时候,其他的士兵也都来陆续的走了进来。 “不要乱走,不要碰任何东西!也不要把他放下来,小心有爆炸物。”上尉赶紧道。 “连长,总督大人身上有字!”一个士兵喊道。 上尉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看哪里有地雷上了,听了这话,便赶紧往公爵的尸体上看去,这才看清在公爵的胸前,那些暴徒们用刀子刻了这样一行字:“侵略者的下场!” 这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公爵被吊起来的尸体转动了起来,于是公爵的后背就显现在他们面前,那上面同样刻着一行字:“这就是你们的明天!”而他的屁股中间还插着一把长长的刀子。 英国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确定在公爵大人那里被没有布置诡雷——爱尔兰匪徒们担心爆炸会炸坏了他们的留言,所以没在那里安置爆炸物。 爱尔兰人的这次袭击震动了整个英国,甚至是整个欧洲。毕竟这次大英帝国一下子死了一位公爵,大英帝国都多少年没有死过这样级别的人物了。 皮特首相在下院向议员们发表了演讲,他谴责法国人和英国国内的叛乱分子相勾结做出的违背了“基本的战争道义”的“骇人听闻的恐怖”罪行,并发誓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同时他向议会提出,要求追加一笔款项,用于征召并训练更多的军队,以镇压在爱尔兰发生的叛乱。 “我们会让那些叛匪后悔的,会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永远都不敢用眼睛直视我们,永远也不敢再产生出叛乱的念头!” 皮特首相放出了这样的话。 而欧洲各国呢?普鲁士表示,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人感到非常的遗憾。希望大家保持克制,不要做出让事态进一步恶化的事情,毕竟,和平难得。 奥地利则表示:“法国的商人们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武器输出,尤其是对一些不稳定地区的武器输出。毕竟武器不是普通商品,商人们也应该考虑一下道德问题。” 俄国人则对英国人表示了一定的同情。他们认为,法国人应该停止出口这些危险的武器,尤其是那些便于隐蔽携带的东西。但是新的沙皇同时又表示,英国人也应该反思他们在爱尔兰的行为。 甚至于就连教皇冕下也站出来发表了声明,他表示,希望在这件悲剧性的时间之后,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并呼吁英国政府要吸取教训,停止在爱尔兰迫害天主教徒。 至于法国人,吕西安在国民议会中表示:“在爱尔兰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叛乱,而是被压迫,被奴役的人发出的绝望的呐喊。伟大的法国人民,永远都和世界上的那些被压迫,被奴役的人站在一起,永远都和真理和正义站在一起。我们不怕英国人的色厉内荏的嚎叫,我们将继续支持爱尔兰人民为赢得自由和解放而进行的斗争!” 当然,从国民议会的讲台上下来,吕西安就在重重保护下去拜访了公安部长富歇,就如何打击英国恐怖分子可能的破坏行为进行了深入的商讨。 至于在爱尔兰,英军已经整队出发,去讨伐那些叛匪们最有可能躲藏着的地区…… 一队英国骑兵冲进了一个偏僻的爱尔兰小村庄。连长小威廉·塔辉顿受命到这里清缴叛匪。当然,叛匪们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叛匪的。所以,他告诉士兵们,凡是看到我们就跑的爱尔兰人,那一定是看到我们就害怕了的叛匪;凡是看到我们还不跑的爱尔兰人,那是精锐的,训练有素的叛匪;凡是说自己是叛匪的爱尔兰人,那自然是无法无天的叛匪;凡是说自己不是叛匪的爱尔兰人,那就是最危险也最狡猾的叛匪——总之,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把他们的村庄全都烧毁就行了。 然而,当骑兵们冲进了小村子的时候,却发现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门都干的严严实实的。 “人呢?人都哪里去了?”塔辉顿连长疑惑地向着四面张望。 “我就不信他们都能躲到地底下去!”塔辉顿连长道,“都下马,把那些家伙找出来!” 骑兵们便都下了马,有人便过去,一脚踹开了一间破屋子的房门,然后——“轰!” “不要进屋!放火,把房子都烧掉!”塔辉顿连长大喊道。 有人就到柴火堆那边去抽柴火准备烧房子,然后一脚好像踩上了什么——“轰!”接着,一截带着皮靴的脚就落到了塔辉顿连长的面前。 这时候,从远处突来传来一声枪响,一个士兵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叛匪!叛匪在那边!”塔辉顿连长拔出指挥刀指向了左边,大家朝着左边望过去,就看见一个人影正拿着一杆枪,向前猛跑。 骑兵们便也纷纷向着那人开枪,只是骑兵们的枪打不远,也打不准。于是几个骑兵便上了马。拔出马刀,催动战马追了过去,然后——又是“轰隆”一声…… 这时候,从另一个方向又啪啪啪的打来了几枪。 “叛匪,叛匪在那边!” 一个士兵跑到墙角,想要躲避叛匪的射击,结果——又是“轰隆”一声。 四面八方都有子弹打了过来。不过叛匪们的枪支并不多,火力密度非常有限,但是英军在躲避射击,或者试图追击的时候总是不断的发生“轰隆”一声的事情。这些“轰隆”倒是给英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塔辉顿连长发现,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还会继续吃亏的。而且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一旦天黑了,天知道会有多少叛匪……于是他大声喊道:“都撤退,撤退,从原路撤回去!” 骑兵们便上了马,沿着原路往回跑,着这个过程中,又有两个骑兵被打中倒了下去。但是塔辉顿连长已经顾不得他们了,他带着剩下的骑兵自顾自的逃走了。 望着狼狈逃窜的英军,埋伏在村子周围的爱尔兰游击队的战士们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在这一战之前,他们设在不远处山顶上的观察哨就首先发现了塔辉顿连长的骑兵,并且放倒了消息树。接着游击队的战士们便组织村民们躲进了附近的森林里,还将早就在村子里放好了的地雷挂上了弦。 结果这一战的效果甚至比他们在土伦训练营中的演习效果都要好。英国人几乎每一步都踩进了他们的圈套,最后他们连一个人都没死,就让英国人丢下了十多具尸体落荒而逃。甚至连破坏村庄都没来得及。这样的结果怎么能不让这些战士们豪情满怀? 于是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大家便一起唱起了他们在土伦训练营中学来的一手节奏明快,昂扬向上的歌曲: “埋好地雷端起枪,满山遍野摆战场。坚决消灭侵略者,武装起来保卫家乡……” 第一百六十八章,英国人的反击 侦探艾米利安和他的搭档丹尼尔走进了公安部的前厅,向迎上来的警卫展示了证件,并且告诉他们:“侦探艾米利安、丹尼尔受命前来汇报工作。” 那个警卫看了看他们的证件,又看了看他们的脸,然后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便拿着他们的证件离开了。 艾米利安和丹尼尔便在那里等,他们看到那个警卫过去,和其他的几个警卫说了两句话,又走到一个柜台边,和坐在柜台后面的一个文职人员说了两句话。那个文职人员便站起身来,在身后的文件柜里面拿出一个大文件夹。 那个文职人员在里面查找了一下,然后拿着证件对照了一下,向那个警卫点点头,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将证件还给了那个警卫。 那个警卫走到两人跟前,将证件还给他们,然后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道:“携带了武器吗?如果携带了武器,请把他放在这里。” 艾米利安点点头,首先走了过去,他从外套里面掏出一把左轮,放在桌上。丹尼尔也跟了过去,从腰间摸出两把普通手枪放在桌上,又从上衣两边的口袋里各摸出一把蝴蝶折刀,然后敞开外套——在他的外套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口袋,每个小口袋里都放着一把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刀子。 不过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保管员似乎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拿出一张纸,递给两人道:“请将这些物品的名称和数量写在这一栏中……” 艾米利安飞快地填完了,然后就站在一边等着丹尼尔。 “我早说过了,来公安部,你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看着丹尼尔还趴在那里奋笔疾书,艾米利安忍不住抱怨道。 过了好一阵子,丹尼尔才登记完他的那一大堆玩意儿,一个警卫还特意的又检查了他一番,才让两个人往后面的办公区过去了。 两个人在两个警卫的陪同下穿过前厅,又过了一道门,然后穿过一个花园,便到了后面的高官办公区域。 警卫将他们送到一座小楼门口,然后便另有两个警卫查看了他们的证件,然后带着他们进了小楼,上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外面。 一个警卫轻轻地敲了敲门:“部长先生,艾米利安侦探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里面传出部长的声音。 于是警卫推开了房门,艾米利安和丹尼尔走了进去。 “两位请坐。”富歇从文书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两一眼,示意他们坐下,然后道,“我注意到了你们的报告,你们发现……” “本报讯,今日上午十点左右,巴黎发生了一起针对国会议员吕西安·波拿巴先生的刺杀事件,刺客在闹市区向被认为是吕西安议员乘坐的马车投掷了数枚炸弹,然后在警察赶来前逃之夭夭。袭击造成了数十无辜平民伤亡。据悉当天吕西安议员并没有在这辆马车上……” 吕西安放下报纸,对富歇说:“富歇先生,现在可以收网了吗?” “还不行。”富歇说,“不弄得人人自危,我们想要扩大自己的权力依旧会有非常多的障碍。” “但是,你就不担心,别人指责你办事不力?” “呵呵……”富歇笑了,“如果是一般的时候,大家都盯着我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那倒是个问题。但是如今,我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却非常的烫屁股。他们骂我自然还是要骂的,但是在如今,他们谁愿意坐到这样的一把椅子上?况且,就算有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要坐我这个座位,大家真的就敢让他在这种时候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一个星期之后,在督政官让·弗朗索瓦·勒贝尔的住宅附近,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群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试图袭击督政官让·弗朗索瓦·勒贝尔的住宅,他们和得到情报之后迅速赶来的巴黎警察发生交火。 “我们的警察及时赶到,保护了勒贝尔督政官一家的安全,并且打死了至少三个暴徒。”在国民议会的听证会上,富歇正在介绍昨天发生的事情。 “富歇部长,按您刚才的说法,这些歹徒在行动前,其实已经引起了警察部门的注意,为什么你们没能在事件发生前,将这些人都抓起来?而是放任他们发动袭击?”一个议员问道。 “如果你允许我们在只有怀疑,而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拘捕讯问嫌疑人,就像以前的公安委员会那样,那我当然可以把他们都提前抓起来。这是您的需要吗?”富歇反问道。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是说你作为公安部长,难道就不能提高一下警察部门的效率,找到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富歇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贝松先生,您知道如今整个巴黎的警察系统消耗了多少预算吗?只有当年公安委员会消耗的预算的三分之二!您知道如今巴黎的警察系统中,一线的侦探人员有多少吗?只有公安委员会那会儿二分之一!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还要遵守各种约束,不能像公安委员会那样靠着怀疑就逮捕询问。说真的,我对于我的队伍居然能提前注意到这些暴徒的嫌疑已经非常满意了。 当然,如果贝松先生不满意,愿意坐一坐我这个位置,我也可以让贤。” 贝松自然知道,如今那帮暴徒并没有被抓住,甚至还有可能发动新的袭击。而且从果断和老练的程度上来看,似乎都不是过去王党的那些渣渣能比的。更要命的是,那些家伙似乎根本就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坐上富歇的那个位置,那不是等着背锅吗? “富歇部长,我没有那个意思。”贝松赶紧道,“我只是希望警察部门能够想办法提高一下安全水平。当然,您是专家……” 看到贝松怂了,便又有一个议员站起来问道:“富歇部长,您前面提到,警察部门在得到情报后紧急出动,和暴徒发生了战斗,并保护了勒贝尔督政官的家人,那为什么最后还是让歹徒冲进了勒贝尔督政官的府邸,并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呢?而且我听说警方的损失也很大,甚至比暴徒那边更大,是这样的吗?” “的确是这样。”富歇回答道,“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我方在察觉到暴徒可能的行动之后,立刻将所有能调过去的警察力量都调过去了。但是因为巴黎警力不足,能调过去的人数并不比暴徒多多少。而且暴徒们的训练和装备都远远的超过我们。在我们的警察中,因为预算不足,只有警长以上才能装备可以连发射击的左轮手枪,一般警员则只能装备普通的单发手枪以及警棍和刀子。但是昨天发起攻击的那些暴徒,几乎每个人都装备了两把英国人仿制的左轮手枪,并且还随身携带着英国人仿制的‘波拿巴小甜瓜’。昨天被打死的三个歹徒的尸体我都去看过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布勒松议员,您知道,这个共同的特征是什么吗?” “我……我怎么知道。” “他们的右手食指的第二节上有很厚的老茧。”富歇道,“诸位可以摸摸自己的手指头,看看在这个位置有没有老茧。有的人请举个手,让大家看看,这些在这个位置有老茧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大家都忍不住摸了一下,然后卡诺带头举起了手。 除了卡诺,还有几个人也都举起了手,大家都看得明白,这些人全都是军人出身。 “只有经常开枪射击的人,才会在这个位置有老茧。诸位先生,那些暴徒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在阴暗的小巷子里面拿着小刀拦住一个小姑娘抢劫的小混混,而是一群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们的警员在昨天,完全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阻挡他们,掩护了督政官一家的转移。如果不是担心附近的国民自卫军会赶过来,其实昨天晚上他们完全可以把我们赶过去的那些警员杀个精光! 昨天的交火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而且在交火钱,我们先包围了他们。但是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我们就牺牲了二十多位小伙子——诸位先生,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小混混,而是一支混进了巴黎的军队!” 整个议会大厅内顿时闹腾了起来,大家都互相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在嚷嚷,有的人对着富歇大喊,有的人对着他旁边的人嚷嚷,还有人在对着大家大喊。 主持会议的奥多姆议员使劲的用木槌敲击着桌子:“大家肃静,肃静!如果有要向富歇部长提问的,请按秩序提问!保持肃静!” 但这并没有多大的用,议员们谁都不把这提醒放在眼里。过了好半天,奥多姆的胳膊都酸了,这帮家伙们才算是勉强的恢复了安静。 “好吧,”奥多姆说,“现在轮到坐在第3区的先生们提问了。好吧,格里兹曼议员,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格里兹曼站了起来:“富歇部长,我现在就想知道,要抓住这些家伙,或者消灭这些家伙,您需要哪些支持?” 第一百六十九章,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 “我需要什么?”富歇道,“首先,我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预算,我不能再让我的小伙子,拿着单发的手枪,去和手持连发左轮的敌人对射!甚至拿着刀子去拼人家的左轮手枪和小甜瓜!” “还有吗?”格列兹曼又问道。 “短时间内,我需要调动国民自卫军的权力。”富歇说,“国民自卫军就在各个街区,我需要调动他们的权力。当然人数上可以考虑。” “国民自卫军并不是军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人,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情。”一个议员道,“要调动他们需要不少的时间,只怕出了什么事情会来不及的。” “那就修改国民自卫军的相关条例,设立值班制度,每天都必须有一定的人员在固定位置待命,至少在问题解决之前,国民自卫军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富歇回答道。 “但是,即使如此,国民自卫军面对这样的暴徒,他们真的行吗?”格列斯曼又问道。 “对呀,国民自卫军行不行呀,我觉得他们还不如警察呢。” “可不是吗,上次,几万国民自卫军,被几百个红军追在屁股后面打。刚才富歇部长说,那些暴徒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每个街区的国民自卫军人数本来就不算特别多,能值班的就更少了。就算加上他们……” “就是就是……我觉得国民自卫军完全靠不住嘛,真要有事,他们肯定跑得比我们还快……” 大家议论纷纷,总的来说,大家对于国民自卫军颇有些瞧不上。 “肃静,肃静!”奥多姆又举起了木槌。 过了好一会儿,菜市场一样热闹的议会大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希望能够建立一支独立的,二十四小时待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随时能够用于应对这样的高强度暴力案件的警队。”富歇又说道。 富歇提出了一大堆的要求,这些要求当然不是能够立刻得到答复的。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利益交换和权力的分配,所以还需要时间。 不过富歇并不着急,总之就算有些人不愿意看到他手中的权力扩大,但是形式比人强,富歇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此后的一个星期里这些人却一直没什么动作。但富歇并不着急,他知道,等的时间越长,它们发出的一击就更沉重,而他们的这一击更沉重,那对于富歇就更有利。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些人针对的目标不能包括富歇这边的人。 这对时间对于吕西安来说,就非常难过了。在此前,约瑟夫对他的约束并不算特别厉害,毕竟如今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外面应酬。然而,在富歇和吕西安自己的人都对他发出了安全警告之后,吕西安便不太敢像以前那样,没事就跑到这位夫人,或者那位小姐那里去玩了。 即便是要出行,要去和一些重要人物商量事情,他也是改头换面,隐蔽出行。(好在他身边擅长这些事情的人很多)而一旦谈完了事情,就立刻隐蔽返回。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更可怕的是,当约瑟夫发现,吕西安最近好享清闲了不少(少了去找情妇们的时间,当然就清闲了)之后,立刻就讲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给他了。 其实在约瑟夫看来,自己丢给吕西安的事情也没有多复杂。甚至于吕西安自己接到这个人物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任务挺不错的。这个任务就是——教路易和热罗姆学数学。 “哈哈哈哈哈……”吕西安老师从约瑟夫那里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真是打心眼里忍不住地往外面高兴,走在路上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波拿巴先生,您笑什么?”吕西安的保镖埃德加问道。 吕西安说:“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要给我弟弟当数学老师了!”吕西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波拿巴先生真是个好哥哥!” 但是很快,吕西安就发现,这个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因为,因为有些时候,那些笨孩子,真是能把你的肺都气炸了。 “路易,这道题不是一个小时前刚刚给你讲过了吗?” “有吗?没有呀!不能呀!真的没有,不信,我把刚刚做的题目都拿给你看看?”路易一脸的笃定。 “看看就看看!拿过来!” 路易拿过来了练习本。吕西安讲练习本翻开来,指着一道题道:“路易,你这个笨蛋,你看看,这道题不是一样的吗?就是把方向转动了一下而已!” “啥?……啊?难怪我做这道题的时候,觉得好像有点熟……吕西安,你怎么这么狡猾!” “闭嘴!那现在会做了吗?” “会了!” “那就赶紧做!”吕西安骂道,“老天,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 骂完了这句,吕西安一抬头,就看到热罗姆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他的面前:“吕西安,这道题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给我讲讲吧……” 在沉寂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暴徒们再次发起了一次恐怖袭击,这次的目标竟然是议会大厦。当然,这次袭击依旧没有成功,但是议会大厦中的议员们却一个个被吓得魂不附体。 于是几天之后,各方便达成了新的一致意见。 警察部门的预算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也获得了临时调动各区值班的国民自卫军的权力。但是让警察部门拥有一支精悍的作战部队,很多人,尤其是亲眼见过五百红军吊打几万国民自卫军的人都觉得这实在是难以接受。真的让富歇这个雅各宾余孽的手中控制着这样的力量,大家还想睡得着? 但是巴黎的确需要这样一支队伍,而且必须让警察部门能动用它,但是这支队伍的控制权又绝对不能放在警察部门,于是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就达成了这样的一个妥协。 这支队伍人数不超过三百人,建制和指挥权都在战争部。(反正战争部手下有的是军队,真的要掀桌子,也不在乎他们多了这三百人)至于警察部门怎么用他们,简单,让战争部的人在公安部设立一个办公室,专门负责这件事就行了。 于是这支队伍就有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 至于人员嘛,军队那边有现成的,直接从红军哪里调动就行了。上次镇压了保王党的叛乱之后,红军的编制再次扩大,恢复到了千人规模,这个时候调出三百人还是容易的。 而同样来自“红军”的布鲁托少校则成为了这支军队的第一任指挥官。 既然这些目标已经基本达成了,富歇立刻就开始了行动。事实上,这些暴徒虽然的确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有王党的人帮忙隐藏。但是在巴黎藏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所以富歇早就盯着这些人的驻地了。这些人平时躲在圣安托万区的里,这里是贫民窟,警察少,似乎相对安全。 到了中午时分,圣安托万区开始变得空荡荡的——大量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去其他地方做工了。但就在这时候,一队士兵却悄悄地进了圣安托万区。 “大家注意,悄悄的靠近,不要随便开枪。”亲自带队的布鲁托少校说。 第一百七十章,治安强化(1) 论起组织恐怖袭击的水平,英国人这时候还完全是个弟中弟,而和英国人合作的王党,水平也又很有限。王党的那些家伙,也就能干点散布谣言之类的事情,就连打探情报都做不太好,至于搞恐怖袭击? 如果要问王党最痛恨,也最希望杀掉的人是谁的话,那当初罗伯斯庇尔那帮子人肯定是要摆在最前面的,而且老实说,就罗伯斯庇尔的那种喜欢一个人都不带到的处乱跑的作风,王党稍微有能耐一点,刺杀罗伯斯庇尔并不是特别难。至于埃贝尔,那就更容易了,那家伙就一直住在最乱的贫民窟当中。 事实上,当初雅各宾的那些大佬,没有一个的防刺杀是做得到位的。王党甚至都不需要有多高的智商和能力,只需要有不怕上断头台的勇气,就可以干掉任何一个他们想干掉的大佬。无论是罗伯斯庇尔或是圣茹斯特或是丹东和埃贝尔。就像布里索派的同情者科黛,虽然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但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马拉一样。 也就是说,王党的那帮子家伙,根本就没有“与之偕亡”的武德,都是一群费拉不堪的废物。 所以,那群英国人就被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包了个圆。 不过相比王党的废物,英国人就要武德充沛得多。他们在发现了自己被包围后,立刻发起突围行动。如果他们的对手只是一般的警察,或者是国民自卫军的那些水货,这些家伙说不定还真的就突围出去了。 但是这次他们面对的却是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事实上,这个所谓的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就是“红军”中专门负责巷战训练的一批人。他们依照他们早就研究好了的战法,先在街道上快速布置好了人员杀伤地雷。在预计敌人可能突围的方向上,准备好了三磅炮。 结果英国人在突围的时候果然踩进了圈套,结果先是踩上地雷,接着又遭到炮击,然后又遭到排枪的射击和小甜瓜的轰炸,顿时便乱成了一团。最后国家军队执法干预小组仅仅以个位数的伤亡,就全歼了这股“暴徒”。 既然英国人打着王党的旗号在法国搞事情,那法国人自然要有所回应。于是爱尔兰人再次在爱尔兰发起攻势,趁着英国新征集的军队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大量的军队又被投入到海外,在爱尔兰兵力薄弱的机会,开始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势行动。 在原本的历史上,受法国革命的影响,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在爱尔兰发动了起义。但是因为缺乏斗争经验,保密工作做得不到位,在起义钱,消息泄漏,导致主要领导者托恩、坦迪、拉塞尔等人全部被捕。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剩下的人员在这样的情况下,仓促发起起义, 但是联合王国毕竟不是我大清,这样仓促发起的起义自然无法动摇他们在爱尔兰的统治。起义轻而易举地就被英国人迅速地镇压下去了。为了震慑爱尔兰的叛逆,英国人在爱尔兰大肆株连,屠杀了至少七万爱尔兰人。 不过如今的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和原本的历史上可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的几位领导都在土伦训练营中接受了各种秘密工作的训练,整个组织的组织度也大大地提升了。虽然和后世的那些列宁式政党还完全没法比,但是经过了土伦整风之后,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已经不再是历史上的那个俱乐部式的组织了。虽然还不能和先锋队相比,但至少已经能够和后世的某些犯罪组织相提并论了。 也就是在土伦的学习中,他们遇到了爱尔兰革命的精神导师——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后来在爱尔兰人经过浴血奋战,最终迎来了独立之后,独立的爱尔兰政府发行的第一版的货币中,就将约瑟夫的头像用在了1爱尔兰磅的金币上。 而约瑟夫,在土伦对爱尔兰人的独立做出的最大贡献并不是他为爱尔兰人提供了武器和训练,而是他帮助他们分析了爱尔兰的现状,并指出了爱尔兰人要争取独立所需要遵从的正确的斗争路线: “大部分的爱尔兰人都是农民,大部分的爱尔兰人口都在乡村。这和英格兰不一样。在英格兰,城市是整个国家经济运行的核心,英格兰的主要力量都源自于城市。但是在爱尔兰,城市只是乡村的附属品。在英格兰如果没有城市,整个的经济生活都会乱套。但是在爱尔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了城市,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在爱尔兰,城市不是生产者,而完全是消耗者。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战争中,英格兰的城市是力量的源泉,而爱尔兰的城市基本上就是负担。 所以爱尔兰的革命,必须是农村的革命。谁能控制爱尔兰的乡村,谁就能真正的控制爱尔兰。因此,不要急于去攻打城市,不要急于背上城市这个包袱。爱尔兰的城市里有什么?它既不能生产大炮,也不能生产小甜瓜。殖民者不会让它有这样的能力的。 既然如此,就让它们先在英国人手里吧。我们先把城市外面的乡村全部控制住,让那些待在城市里的英国人,陷入广袤的爱尔兰乡村的包围中。他们在城市中什么都得不到,他们将不得不进入乡村,进入对我们有利的地盘,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我个人认为,这才是爱尔兰夺取独立的正确路线。” 约瑟夫的这些观点被爱尔兰人接受了。并且在土伦举行的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第一次全爱尔兰代表大会上被确定为“革命总路线”,那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独立。” 所以即使是在英国人在爱尔兰力量空虚的阶段里,他们也没有盲目的以城市为目标。一开始他们先是利用了英国人的傲慢和急于报复,将他们引诱到乡村中,引诱到预定的战场中,然后集中起优势兵力,加以杀伤,甚至是歼灭。 等到英国人吃了不少亏,轻易不再敢离开坚固的据点之后,联合会就开始迅速的填补力量空缺,他们干掉那些死心塌地的跟随英国人的“爱奸”,或者迫使他们也跑进英国人的据点,从而使得英国人对于整个的爱尔兰乡村都失去了控制。 说起来英国人在爱尔兰的残酷统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爱尔兰革命其实很有帮助。多年以来,英国人不断地通过各种手段掠夺爱尔兰人,剥夺他们的土地。这使得爱尔兰的大多数土地都已经控制在了那些英格兰人的手中。或者说,在爱尔兰,地主老财大多都是英格兰人,即使不是英格兰人,也是英格兰人的走狗。 这就使得土地革命变得格外的简单,因为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在这里非常的一致,革命队伍中的思想也就非常的容易统一。而且一旦英国人的统治力量缩回到城市的据点中,在乡村的土改就非常容易进行。于是爱尔兰顿时就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的局面。而借着这个机会,联合会迅速的在每个村庄开始建立自己的组织。 英国人对这些“爱尔兰叛逆”的行为并不是一无所知。毕竟这样的大规模的举动不可能完全保密。但是英国人却并没有将这事情看得很严重,相反,他们要么认为爱尔兰叛匪并没有多少力量,因为他们拿下的最大的城市也就是个小镇子;要么就嘲笑那些叛逆“真是乡下土包子”,居然不知道趁机夺取城市,居然在还没有打赢战争之前,就急着瓜分战利品——这一看就是一群没脑子的土鳖虫。 “等我们的大军一到,立刻就能把他们一扫而光。”虽然事实上被围困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城镇的据点中,但是英国人的士气其实还算不错。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要让他们下乡扫荡。 英国人的效率不低,在国会通过了特别拨款之后,英国人很快就弄出了四万多人的军队,然后用了一个月,训练了一下,就把他们派到爱尔兰去了。而诺福克公爵则成为了新的爱尔兰总督,他将带着这支军队前往爱尔兰,恢复这里的秩序。 英国军队在都柏林上了岸,诺福克公爵也进了刚刚修复的总督府。他首先视察了总督府的防御体系,以确保此前的袭击不会再次上演。 在视察过后,诺福克公爵对总督府目前的防御很不满意,他立刻下达了新的指示:第一,总督府前广场设为军事禁区,在没有得到特殊批准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一广场。第二,总督府附近的一些房屋太过接近总督府,是严重的安全隐患。所以都应该加以拆除,总之在总督府周围三百英尺内,不应该存在其他建筑。最后总督府的驻军人数还要增加,以确保安全。 在解决了总督府的安全问题之后,诺福克公爵就下令,开始对爱尔兰叛逆的讨伐。 第一百七十一章,治安强化(2) 在来到爱尔兰之前,诺福克公爵也还是认真地做了些准备工作的。他研究了一些此前起义军和英军的战例,发现了爱尔兰叛逆们作战的一个特点——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强攻坚固据点的战例,诺福克公爵认为,这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些叛逆并没有什么攻坚能力,至少是攻坚能力不足。这将是英国军队可以利用的一个弱点。 其次,英军在此前的作战中吃了一些亏,诺福克公爵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分散了兵力,而且误入了敌人的伏击圈造成的。但从这些战例中也可以看出来,爱尔兰叛逆的作战能力其实还是明显不如英军——他们的攻击主要是靠袭扰和地雷,几乎没有多少能全歼英军,哪怕是只有一个排的英军的战例。 当然,公爵大人同样也意识到爱尔兰叛匪也是有很多优势的,比如说大多数爱尔兰都是支持叛匪的,至少,在精神上是支持叛匪的。甚至于一些还在为联合王国服务的爱尔兰人也不例外。 爱尔兰人都不可靠,但是暂时很多地方还必须用他们。这就让爱尔兰叛匪们又拥有了一个优势,那就是情报优势。 “诸位,纵观此前的一些战斗,我军出击,若是不分散,则根本找不到那些叛匪;而我军一旦分散兵力,就会遭到优势叛匪的袭击。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工作就可能事倍功半。”在出征前的军事会议上,诺福克公爵对下面的军官们说道。 “事实上,爱尔兰的问题,并不是军事问题,至少军事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政治问题。因此要解决爱尔兰叛乱的问题,也必须是政治手段和军事手段相结合。甚至是七分政治,三分军事。 这七分政治是什么呢?首先是清理匪谍。诸位都知道,如果我们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视线之下,而我们却对敌人的动作一无所知,那我们就成了瞎子和聋子。一个有瞎又聋的人,就算强壮得像参孙那样,又能打得过谁呢?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必须挖掉他们的眼睛。然后再想办法收买他们中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眼睛,这样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胜利。 其次就是我们的行动必须谨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踏入敌人的陷阱。诸位,请看这幅地图。在这幅地图上,我将整个爱尔兰分成了三类区域。 第一类区域是我们完全控制住了的地区,就像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将这一类的地区称之为治安区。在地图上被标定为绿色区域。在这一区域中,敌人主要以地下方式活动,他们的主要破坏方式是窃取各种机密。 第二类地区是我们的力量和叛匪的力量都可以高度的渗入的区域,比如我们控制的城市的近郊。这些地方距离我们近,我军反应所需时间很短,敌人的力量在这些地区不是没有,却只能小规模行动,行动力度有限。我将这类地区称之为准治安区,在地图上标注为橙色。 第三类地区,就是叛匪的控制区域。这些地区大多都是农村,距离我们的据点比较远,我们很难控制住的地方,也就是叛匪们的老巢。叛匪们在这一区域可以公开活动,而倾向我们的人,如果到了这些区域,便只能进行地下活动了。我将这一区域称之为非治安区。 诸君,在不同的区域中,我们的任务是不一样的。在治安区,我们的任务主要就是抓出匪谍,让叛匪们变成瞎子。 我们要制定严密的保密制度,避免泄密,同时要强化治安,消灭匪谍。我们要实行严密的身份证件和户口调查,所有在城中的人都必须有表明其身份的证件,嗯,我们可以称之为‘良民证’,持有‘良民证’的爱尔兰人必须有保人,可以让他们相互作为对方的保人,一旦有谁是匪谍,或者和匪谍有来往,则所有的保人一并治罪。另外我们也要在这里组织愿意找到我们这边的爱尔兰人,给他们一定的权力和好处,让他们去对付那些爱尔兰匪谍,甚至利用他们去第二类地区和第三类地区帮助我们作战。 诸位,我们的兵力是有限的,而我们要控制的地方是如此之多,联合王国如今既要对抗法国,又要在海外拓展,还要镇压这样的叛乱。如果联合王国需要将过多的力量投入到爱尔兰,那即使我们胜利了,在战略上也很可能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诸位不要幻想着从国内动员三十万五十万的大军过来镇压叛乱,这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但真的到了这样的地步,联合王国就一定会在其他地区付出更大的代价。真的弄到这样的地步,诸位,连同我在内,都会因为无能,而成为全联合王国的笑话的。所以,利用爱尔兰人打爱尔兰人是最经济,最合理的做法。我希望大家能理解这一点。 在第二类区域,我们要逐渐强化我们的存在,我们要在这些地区建立更多的据点,扩大我们的控制面,对那些愿意支持我们的人,我们要加以保护,对那些倾向叛匪的人,我们要大力打击。 在这一区域,我们要在每一个村庄都建立一座坚固的堡垒,驻扎一些军队。在若干个小据点之间,设立一个大据点,驻扎一支能迅速的支援其他据点的战斗的军队。我们还要在这些据点之间建立便于相互支援的道路。此外,还要建立能阻止敌人快速机动的封锁墙和封锁沟。最终,我们要让这一区域的人民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我们的岗楼;低下头去,就能看到我们的封锁沟,一出门就是我们的马路,走不了几步,就能遇到我们的侦缉队。这有这样,我们才能将这些地区巩固下来,将第二类地区变成第一类地区。 至于第三类地区,现在我们主要以武力打击为主。 诸君,叛匪们是无力和我军正面交战的,而我军在第三类地区,必须坚持以大军事集团活动,不轻易分散兵力。我军的作战目标也不仅仅只是武装叛匪本身,更是叛匪存在的基础。那些叛匪能够存在,是因为那些地方的爱尔兰人支持他们。而那些爱尔兰人支持他们,是因为他们觉得叛匪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 因此我军的行动,就是为了劝告他们,让他们认清现实,让他们意识到,叛匪保护不了他们,甚至只会给他们带来痛苦。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再支持叛匪了。没有了这些爱尔兰农民的支持,那些叛匪根本就不堪一击。 所以,诸位,我军在非治安区的行动原则就是——尽可能的让这一区域的爱尔兰人恐惧和痛苦。说得更简单一点,那就是……” 说到这里,诺福克公爵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桌子,身子前倾,眼睛中凶光闪耀:“杀死我们看到的任何能动的东西,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是孩子;烧掉我们看到的所有的建筑,无论是豪宅还是茅棚;带走一切我们能带走的,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金钱、物品或者只是一只小鸡。诸君,这是出于政治考虑的必须的举动,这是我们的政策!你们必须严格的执行这一政策,任何的迟疑或者所谓的同情心、骑士精神,都是对国王陛下,以及对联合王国的背叛——你们明白了吗?” 所有的军官都同时起立,高声回答道:“明白!” “很好。”诺福克公爵道,“诸位请坐下。现在我就来说明一下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给非治安区造成一次巨大的恐慌,从而削弱叛匪的力量,为我们巩固治安区,和准治安区争取不受干扰的时间。诸位,你们在非治安区杀得越多,烧得越多,抢得越多。我们巩固治安区,和准治安区的行动就越容易成功。这一次我们的行动计划叫做‘绞索’。现在,就让我们的安德森将军来布置具体的战斗安排……” 在开完了这个会议之后,四万英军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他们被分成了八支队伍从都柏林出发,向东扫荡。依据他们的作战计划,这四万大军将首先对都柏林东部的大片农村排出一个包围圈,然后这个包围圈会像绞索一样逐渐收紧。英军会摧毁他们经过的地区的一切。按照计划,最终,会有大批的叛匪,以及支持叛匪的农民被包围在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并被最终解决。诺福克公爵认为,如果这一次作战能够成功,那就给了爱尔兰人沉重的一击,并一举扭转整个爱尔兰的局面。 关于这次作战,诺福克公爵认为,他获得成功的几率应该相当高。第一,了解整个计划的人只有有限的高级军官,这使得泄密的可能性很小。其次,即使这个计划的目的泄露了,他也不认为那些叛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这样大片区域的农民全都转移出去。所以如今,公爵大人觉得,自己只需要在总督府中静候佳音就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治安强化(3) “英国人的第一次大扫荡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对斗争的残酷程度估计不足,被此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对于这次失败,包括我在内的领导层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事实上英国人的这一套我们此前并不是没有见过。在土伦训练营中,进行图上作业的战役训练的时候,约瑟夫同志在扮演英军的时候,就曾经用类似的手段给我们造成过很大的损失。 在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依旧对于这种做法掉以轻心,以至于在敌军的第一次大扫荡中,让人民,也让革命队伍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这不能不说,简直就是在犯罪……”——拉塞尔《革命战争回忆录》 诺福克公爵的军队大举出动之后,爱尔兰联合会一开始的确是有些准备不足。爱尔兰中部的地形以平原为主,只有很少的丘陵。因为长期的开发,这些地方也没有大面积的森林。这使得转移群众变得格外的困难。 当初在土伦,约瑟夫曾为他们提出过一些解决方案,比如挖地道之类的。但是,挖地道的方案却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这一来是因为爱尔兰多雨,土层的直立性不太好,而且地下水水位高,很多地方不要说挖地道,就是挖条壕沟,都会有地下水渗出来。也只有那些略高一点的丘陵上。勉强能挖个不太复杂的藏身洞。 但是群众们并不是真的无处可躲。同样因为降雨多,爱尔兰的平原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沼泽。这些沼泽相当的危险,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对这些地方不熟悉的人,一脚踩错了地方,基本上就可以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声再见了。 但是如果事先做过细致的准备,进入沼泽躲避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需要准备者冒很大的风险,而且需要从人员到物资上的非常认真的准备。 所以在土伦的图上作业的战役训练结束之后,在检讨问题的时候,约瑟夫也提出了利用沼泽来安置避难群众的提议。而且大家在经过了讨论之后,也都认为这种方式相当具有可行性。但是在这次大扫荡之前,却几乎没有任何人认真地为此做过准备。 所以当大扫荡的绞索开始收紧的时候,爱尔兰人开始蒙受重大的损失。 塔辉顿连长又一次看到了上次让他狼狈逃窜,给他留下了噩梦一般的记忆的爱尔兰村庄了。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带着一队骑兵来这里了,在他的身边,有上千人的军队,有骑兵,有步兵,有炮兵。 “炮兵瞄准目标,准备用纵火弹射击!”塔辉顿连长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命令声。是的,纵火弹射击。在吸取了相关的教训之后,英国人根本就不打算进入村庄。首先用纵火弹,烧掉整个村庄,在大火中,村子里面的各种布置多半都是失效。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白磷燃烧弹、凝固汽油弹或者铝热剂燃烧弹之类的玩意儿——当然,某个研究所例外。所谓的纵火弹其实就是将一个铁球首先烧得通红,然后用大炮将它射向目标,从而引起火灾。 这种纵火弹的效果当然远远不如后世的那些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如果对方的建筑物主要不是木制建筑,而是砖石结构,甚至是夯土结构的,这种纵火弹就几乎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这玩意儿一向都是海军用的,(对面的船肯定是木质结构的)陆军几乎从来没人会用这样的玩意儿作战。但是爱尔兰农民的房屋还真的都是木质结构的,所以这些纵火弹用在这里倒是相当合适。 随着炮击,那边的村庄就开始冒起了烟。很快,橘红色火苗就冒了出来,这类村庄中的房屋之间的间距很小,火苗很容易就从一座房子烧到另一座房子,整个村庄很快就都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村庄中并没有什么人或者其他的动物跑出来,看来村民们已经转移了。 在村庄附近,有一处不算特别大的树林。这也是村子里的农民们每天烧的柴火的来源地。如果村子里的人跑到哪里去躲起来了,那么,这片树林应该是最可能的藏身之处。上一次塔辉顿连长来这里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队骑兵,对于这一片树林,其实是没什么办法的。如果他在那一次胆敢进入树林的话,只会死得更多。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在上千人的军队面前,这样的一片林子实在是小了点。更何况爱尔兰的树林和南方的一些树林不太一样,相对更空旷,也更不容易躲藏。 塔辉顿连长接到命令,他的骑兵负责在树林附近警戒,随时准备攻击从树林中逃出来的爱尔兰人,而另一些步兵则以散兵队形展开,进入了树林。 很快,树林里就传来了呼喊声,枪声以及小甜瓜爆炸的声音,显然在树林中发生了交火。很快塔辉顿连长就发现有一群人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向着四面逃散。 “是爱尔兰叛匪!追上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塔辉顿连长下令道,同时他催动胯下的战马,拔出腰间的左轮,追了过去。 从森林中逃出来的,很多都是女人和孩子,但是英国人的骑兵可不管这些,他们直接追上去,用左轮射击,用战马撞击,用马刀劈砍,很快便将这数以百计的“叛匪”消灭干净了。 这时候树林中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英国军队在树林中和“训练有素的爱尔兰叛匪”进行了激烈的战斗。付出了相当的伤亡,但是却也打死了不少叛匪。其中装备了左轮手枪和步枪的“精锐叛匪”就有近二十个。至于手持粪叉之类的危险武器的“训练有素的男性叛匪”,更是有一百多人。 在这一战结束之后,村庄中能烧的东西也已经基本上烧光了,火也渐渐地灭了。指挥官一声令下,士兵们便将那些叛匪——无论是男性叛匪还是女性叛匪,无论是壮年叛匪还是老幼叛匪——的脑袋全部砍下来,然后都用削尖的树枝插在村庄的废墟上,以震慑那些胆敢反抗大英帝国的统治的叛逆。 这座村庄其实还算是做出了撤退和躲藏动作的。因为英军行动的速度很快,当塔辉顿连长他们到达第二处村庄的时候,那里的村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从村子里面逃走。 塔辉顿的骑兵连拦截住了这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村民,阻止了他们的逃亡。随后赶到的英国军队将那些爱尔兰女人和孩子都留了下来,而将那些男人都捆起来关进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座大一点的建筑——一座天主教的教堂。 这些女人和孩子,将被用于在进入下一个村庄的时候探路。如果他们没有死在这样的事情上,那就在完成了战役目标退兵的时候再最后解决他们。而那些被关进了教堂男人,当英军离开的时候,便在教堂的四面浇上火油,然后点了一把火。 这一幕在很多其他的爱尔兰村庄中都在上演,按照爱尔兰人联合会事后的统计,在英国人的这次绞索行动中,一共有一百七十一座村庄被烧毁,一万多群众被杀害,而爱尔兰独立军在反击英国人,保护村民的战斗中,也有一千多人牺牲,联合会的创始人、主席托恩也因为叛徒出卖而光荣牺牲。可以说,在这次战役中,爱尔兰人遭到了非常沉重的一击,甚至于,如果不是得到了全欧洲自由和民主的灯塔,法兰西老大哥的及时支援,爱尔兰人的历史上,就要又多上一曲英雄的悲歌了。 借着爱尔兰人联合会被严重削弱的机会,诺福克公爵用钢铁一样的手腕迅速的推行了他的那套制度。在城市里,新的证件制度开始推行,任何不携带“良民证”出门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处。第一次鞭打,第二次苦役,如果还有第三次,那就是绞刑架在召唤。 新的保甲制度也借此推行了起来。因为革命受挫,一些不太坚定的投机分子也开始纷纷投敌。很多倾向于联合会,或者干脆就是联合会的密探的人都被送上了绞刑架,剩下的基本上也都断了联络。按继任的主席拉塞尔先生的说法就是:“我们在城市中的几乎所有工作都损失掉了。” “爱尔兰独立的旗帜还能打多久?”这个问题已经沉甸甸的压在了每一个联合会的战士的心头。 就在这最为危急的关头,联合会剩下的几位高层在一条全新的名叫“独立”号的法国高速通讯船上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据说,一位身份隐秘的法国朋友也参加了会议。在会议上,这位法国朋友向这些坚持战斗的爱尔兰勇士提出了一些建议,并告诉他们,他们并没有失败,法国人民对他们的支援将会比现在更多。不但包括武器,也包括军事顾问人员。 也是在这条船上,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重新选举了新的领导机构,并制定了下一阶段的计划。 “在这次大扫荡中,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联合会的同志们血流成河,爱尔兰人民尸积如山。然而,革命者是杀不完的!我们埋葬了同志的尸体,擦干了身上的血迹,拿起刀,举起枪,又开始了不屈不挠,前仆后继的战斗”——拉塞尔《革命战争回忆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希腊火 就在英国人的第一次大扫荡结束后的第五天,巴黎著名的“科学与真理报”刊发了一篇非常长的新闻报道。这篇报道的标题是:《亲历地狱——来自爱尔兰战场上的报告》 这是一篇长达三万多个词语的新闻,这在当年,是完全没有先例的。那个时代的报纸刚刚起步,因为印刷技术的限制,所用的纸张往往都只有十六开,能够刊印的文章自然不可能有多大的篇幅。为了刊登这篇长文,“科学与真理报”不得不弄得这一期的报纸厚得像是一本书。 在这篇文章里,那位姓维尔福的作者描述了他在爱尔兰亲眼看到的各种事情,尤其是英国人对爱尔兰农村的大扫荡,以及这当中的种种骇人听闻的暴行。 一般来说,法国人本来就不喜欢英国人,对于关系到英国人的负面新闻更容易相信一些。但是即使如此,这篇报道中所描绘的英国人的残暴程度也远远的超出了法国人的想象。 但是很快,更多的证据出来了,这证据就是英军自己的战报。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功”,为了震慑爱尔兰人,使他们不敢再反抗。英国军队在发出的战报中毫不避讳,甚至是极力地炫耀自己在“绞索行动”中获得的“成绩”。着这些“成绩”也正好证明了此前“科学与真理报”上的那篇看起来很夸张的报道。 两天之后,督政府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将进一步增加对爱尔兰人民的斗争的援助。同时,教皇冕下也慷慨解囊,捐献出了一百万法郎用于帮助那些“受难的爱尔兰兄弟”,同时他还谴责了英国人的暴行,并号召全欧洲的天主教徒都向“受难的爱尔兰兄弟”伸出援手。 约瑟夫也明白,爱尔兰的革命到了生死关头,如果爱尔兰人真的顶不住了,以后就没钱赚了!所以这一次,在拿到拨款之后,他居然破天荒地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漂没”,而是真的把这些钱能买得到的东西都老老实实地装上了船,运往爱尔兰。当然,“漂没”可以没有,但是“润滑剂”却是一个法郎都不能少的。 除了武器,还有更多的顾问人员也将乘着船前往爱尔兰。他们将在爱尔兰,用英国人,也用爱尔兰人的鲜血,不断地实验新的武器,新的战法。 军事顾问阿诺迪埃·德·维尔福就在这个时候登上了一条前往爱尔兰的飞剪船。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年轻人,有着两只非常长的胳膊和大的似乎过头了一点的手掌。如果在后世,多半会成为大学篮球场的最出风头的一个。他是没落贵族出身,但是却投身革命,而他的兄弟维克多,就是刚刚在“科学与真理报”上发表了那篇长文的作者。 “维尔福先生,最近海上的情况稍微有点变化,也许我应该告诉你们,以便你们能有一些准备。”当维尔福上船的时候,船长莫雷尔这样对他和其他的几个人说。 “怎么了?有什么变化?”维尔福问道。 “最近英国人专门制造了一些船只,用于拦截我们。”莫雷尔回答说。 “用于拦截我们?就凭他们的那些跑到6节都不容易的军舰?”旁边一个叫莱克勒的小伙子不屑的道。 “不,不是军舰,是和我们一样的飞剪船。那些英国人仿造了一些飞剪船。”莫雷尔说。 “飞剪船?可是飞剪船是无武装的呀?”维尔福问道。 飞剪船因为甲板太低,而且摇晃得厉害,所以是无法布置大炮的。如若不然,约瑟夫也不会只用它来进行航运,而是要把它用在那些没本钱的买卖中去了。 “是没有大炮,不是没有武装。”莫雷尔纠正道,“但是,当初还没有发明大炮的时代,难道海上就没有海盗了吗?要知道,当年那些维京人,划着龙头船,就拿着一把斧头,都能在海上打劫呢。” “你是说那些英国人就像维京人那样,靠接舷战来拦截我们?” “也不是接舷战。他们逼近我们,然后向我们投掷‘小甜瓜’,我们自然也用‘小甜瓜’还击。不过,如果真的发展到了接舷战的地步,那就会对我们非常不利。因为我们的船,主要是装货物的,上面的人不多。但是他们的船上可没有货物,只有士兵。” “我们已经有损失了吗?”维尔福问道。 “是的,戴肯,就是那个尼德兰独眼龙,他的‘飞翔号’在几天前遇到了一条英国人的飞剪船。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人,因为那条船看上去就完全和我们的船一模一样,甚至也悬挂着三色旗。那条船朝他们靠近了过来,船上的人还向着他们挥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们。” “然后呢?”维尔福问道。 “然后?然后独眼龙就上了当,让敌人靠近了过来。要不是对面的家伙沉不住气,先丢了一个没炸的小甜瓜过来,独眼龙就肯定完蛋了。那条船暴露之后,便升起了英国旗帜,和独眼龙他们相互扔小甜瓜,独眼龙的运气好,他的船那时候正是返航,船上没什么东西,跑得要稍微快一点。最后还是跑回来了。不过他的船上死了四个人,独眼龙自己也受了伤。”莫雷尔船长回答道。 “所以,先生们,如果有英国人的船出现了,我希望你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莫雷尔船长又说道。 “我们明白了。”几个乘客都回答道。 这个消息让维尔福既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虽然他并不是战场上的初哥,他追随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已经打过不少的仗,并且赢得过两枚勋章了。但那都是在陆地上,而这次却是在海上。 不过也许是英国人手中的飞剪船的数量还有限,加上大海又足够大,所以维尔福一行并没有遇到其他的船只。 有关英国人的飞剪船的情报约瑟夫自然也知道了。虽然英国人的飞剪船目前还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损失,但是约瑟夫知道,这件事情不容轻视。 现在损失还小,是因为英国人自己对于这种作战方式会有多大的效果并不肯定。一旦他们发现这样做能有作用,以英国人的造船能力和水手储备,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弄出一大堆的飞剪船出来。而且正像莫雷尔说的那样,英国人的飞剪船上不需要载货,所以在战斗中,他们会更有优势。 “也许我真的应该为飞剪船准备一种专用的武器?”约瑟夫这样想道。 原本约瑟夫并不打算在飞剪船上投入太多的科研力量——飞剪船最终肯定是要被蒸汽船替代的,继续在这棵技术树上浪费点数划不来。但是如今看来,短时间内,蒸汽船还不会出现,但飞剪船却有了战略意义,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在飞剪船上投入更多的时间了。 “显然,飞剪船装不了大炮。也装不了床子弩(因为飞剪船上浪严重,弓弩之类的东西一受潮,就不好用了),除了小甜瓜,还能用什么呢?” 约瑟夫一连排除了好几种东西,终于他想到了一样似乎很适合飞剪船对抗另一条飞剪船的武器——“希腊火”。 希腊火是真正的东罗马帝国所发明的一种可以在水面上燃烧的液态燃烧剂,主要应用于海战。当年东罗马帝国利用这种武器,曾经多次在海上和陆地上击败对手。它实际上就是世界上最早的火焰喷射器。 “只要能让火焰喷射器的射程超过小甜瓜,我们的飞剪船在战斗力上相对于英国人就会再次占据优势。到时候,局面就变成打得过我们的追不上我们,追得上我们的打不过我们了。”约瑟夫这样想着,便让人找来了拉瓦锡,向他提出了这个任务,并告诉他,在海上每有一条船装备这东西,他就可以给他一百个法郎。只是在技术指标上,约瑟夫特别强调了这个东西不能太大,不能占用了太多的本来可以给货物的空间。 拉瓦锡思考了一下,照例便开始和约瑟夫讨价还价,最后双方达成了新的协议:如果拉瓦锡能在一个月内研制出可用于实战的‘希腊火’,那每条船他就可以得到两百个法郎;如果在一个半月内完成所有工作,则每条船的奖励为一百法郎;如果超过了一个半月,还完成不了任务,则每条船的奖金下降为五十法郎;如果一直到两个半月,都无法完成,则奖金取消,并且此后每拖延一天,就要罚款10法郎。 签下这样的这样的协议之后,拉瓦锡便满怀斗志的去工作去了。拉瓦锡认为自己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好的待遇,但是他却没想到,船上使用的“希腊火”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完全也可以成为陆战用的武器。在此之前,他之所以特别强调了对这个系统的大小的要求,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便于此后的修改。而修改出来的陆地版本,自然就不需要再给拉瓦锡钱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重整旗鼓 维尔福和其他人一起挥动船桨,小船拖着一串箱子,悄悄地靠近了海岸。在崖壁下的火光的映照下,他看到几个人走了过来。 “砍掉一个脑袋。”那边的人道。 “长出两个脑袋。”维尔福回答说。 暗号对上了,于是两边的人都加快了脚步迎了上来,一双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同志,总算把你们等来了!” “同志们,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不晚,不晚,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大家略略的说了几句,便一起将拖在船后面的那些浮箱拖上岸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队伍的士气怎么样?”维尔福一边和旁边的一个瘦小的抵抗战士一起将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拖上岸,一边问道。 “士气不是问题,我们大家都想着要报仇,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只是有经验的同志大多在此前的战斗中牺牲了,现在很多人连枪都不会打。” 那个抵抗战士的声音很清脆,似乎还是个小孩子。 维尔福便问道:“拖得动吗?很重的。”同时手中又加了一把力气。 那个小个子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怀疑和轻视,便也加了一把力气。两个人便将这个箱子拖到了火堆旁边。借着火光,维尔福看清了刚才和他一起拖箱子的那个“同志”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嘴唇边上才微微的有那么一点点的绒毛,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二三岁。 整好这时候,另一个大块头一个人便拖着一个更大一号的箱子来到了火堆边,借着火光,维尔福认出了这是他以前在土伦的时候,就认得的一个爱尔兰朋友。 “凯文!”维尔福喊道。 “阿诺迪埃!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刚才拖着箱子过来的时候,看着你的背影,就觉得像。哈哈,能再次和你合作,真是太好了!”凯文狠狠地给了维尔福一个熊抱,弄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了,凯文,放开我,我又不是小姑娘!” 凯文松开了维尔福。 “格伦和杰夫他们怎么样了?”维尔福又问道。 凯文沉默了,维尔福的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都牺牲了,就在不久前。”凯文低声说。 这时候,那个孩子见他们在那里说话,又看到另外两个人拖着箱子过来了,便也过去帮吗。维尔福便向凯文问道:“你们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都进到队伍里面来了?” “唉……”凯文叹了口气。 那孩子耳朵很尖,却听到了这话,便转过身来说:“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找英国佬报仇了?英国佬杀爱尔兰人的时候,难道不杀小孩子吗?” “这是格伦的弟弟,他们全家就剩下了他一个。”凯文说。 维尔福注视着那孩子的稚嫩的脸,在那张脸上,的确能看到一点格伦的轮廓。 “谢奥虽然小,但是很机灵,很能干的,是个合格的小战士。”凯文又补充道。 “如果你能把那个‘小’去掉,我听了会很高兴的。”孩子嘟囔了一句,便转身去帮别人拖箱子了。 “天快亮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维尔福看看天,然后对凯文说。 天亮之前,他们将箱子全都拖了上来,装上了牛车,离开了海岸。 在一个靠近一个大沼泽的村子里,维尔福和重建的基尔肯郡郡游击大队的战士们在一起分配武器。郡大队是在上次的大扫荡后重建的,如今大概有八十多人,单单看人数,并不比以前少。按照凯文的说法,如果只管扩大队伍的话,如今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拉起更多的人。 “不过咱们这里没有多少老队员了。大部分的老队员,不是在阻击英国人,掩护群众转移的时候牺牲了,就是在领着大家躲进沼泽地的时候,走在前面探路牺牲了。现在老队员连我在内也就我、埃利奥特、韦斯特三个人了。剩下的,几乎什么都不会。他们的训练,还真就要指望你了。好了,人来的差不多了,我还有点事,这里就交给你了。”凯文站起身来道。 这时候,人都已经集中起来了。维尔福站起身来,开始向这些新战士们介绍起他带来的各种武器。而凯文则出了门,带上几个村民,扛着一些木桩子,往沼泽那边去了。 维尔福也算是有经验的教官了,但是这一次,学员们的素质还是很让他头疼。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些家伙中的大部分既不会法语,也不会英语,只会爱尔兰语。而维尔福虽然突击的学习了一些爱尔兰语,而且凯文还留下了韦斯特给他帮忙,但是还是非常不方便。 比如说,当一个笨蛋把地雷的引信装反了的时候,维尔福气得跳起来便想要痛骂这个家伙一顿,然而张开了嘴,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用爱尔兰语骂人。于是他便用法语狠狠地骂了那家伙一顿,然后看了看一边的韦斯特。 韦斯特朝着维尔福摊了摊手:“对不起,阿诺迪埃,你说得太快了,有些地方,我也没听清楚,而且——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嗯……总之……” 韦斯特转向那个家伙:“维尔福教官觉得你就是个傻瓜!” 于是韦斯特就用这么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把维尔福那持续了一分钟以上的,花样百出的挖苦和咒骂全翻译完了。 不过这些笨蛋们的学习态度倒是非常认真。维尔福教了他们的技能,他们当天的掌握程度往往的确很差,但是一般来说,到了第二天,维尔福就能发现他们的掌握程度有一个明显的提升。因为他们会用所有能抽出来的时间来进行练习。于是不久之后,维尔福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不仅仅是骂人的词汇量明显不足,夸奖人的词汇量也严重不足。 在这段时间里,这些新战士在维尔福这里学习了手枪和步枪射击,埋设地雷,设置各种诡雷,以及各种土工作业,各种爆破技巧。 就这样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郡大队的紧急训练便告一段落了,如今是学以至于的时候了。 在这一个月里,英国人也没闲着。英国人在城市里基本上完成了“良民证”的普及,组织起了较为严密的保甲制度,并且在靠近城市的一些地区建立起了兵站和据点。 在这个还没有无线电,也没有机枪的时代里,想要靠一个炮楼,一个班的士兵就控制住很大一个区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每个兵站中驻扎的英国军队不能太少,至少要有一个连。但是如果每个据点都要放这么多人,那么就太过耗费兵力。所以英国人采用了正宗英军加爱尔兰治安部队的组合方式来解决问题。 英国人在每个兵站附近的村庄中都设立爱尔兰治安部队据点,并组织了维持安全与秩序会。这些爱尔兰治安部队的警察负责传达英国人的命令,以及征收各种钱款。 英国人很清楚,将征收钱款的权力放在那些“爱尔兰警察”的手里,这些家伙就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盘剥百姓,中饱私囊。可能导致普遍的不满,但是,对于这个问题,爱尔兰总督诺福克公爵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如果这些“爱尔兰警察”不这样干,那他们还可靠吗?” 公爵的意思是非常明白的,那就是:一个爱尔兰人,如果不能在英国人这里拿到不合乎常理的利益,那他为什么要为英国人卖命?如果不是傻,就是别有用心。傻子自然不能要,他们只会把事情全搞砸,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至于别有用心的,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游击队那边的探子的,那不是应该赶紧找个绞刑架把他挂起来吗? 所以,如果有哪个爱尔兰警察居然不鱼肉百姓,不贪污受贿中饱私囊,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抓起来吊死。这样做最多也就是误杀了一些傻子,不过误杀几个爱尔兰傻子,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最大的副作用也就是会让爱尔兰人的平均智商上升那么一点点而已。 相反,如果那些爱尔兰警察又是鱼肉百姓,又是贪赃枉法那又怎么样呢?这意味着他们和大部分的爱尔兰人成为了仇敌,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一切都必须依靠英国人。所以,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 既然有了这样的判断,那么新组建的“爱尔兰治安部队”中的“警察”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就可想而知了。而在联合会那边则认为,要打破英国人的扫荡加囚笼巩固的策略,就必须对这些爱尔兰人的败类进行打击。 而且这些“爱尔兰治安部队”装备和训练度都相对较差,战斗意志也不可能和正宗的英军相比,首先对他们动手,既能破坏英国人的计划,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震慑那些败类,也更有利于锻炼队伍。 于是,一个“爱尔兰治安部队”的据点,就成了新的基尔肯郡郡大队的第一个打击目标。 第一百七十五章,夜袭 这天清早,马特便跟着爸爸一起从窝棚里爬了起来,准备离开村子,去地里去给马铃薯起垄培土。这是农事最为繁忙的一段时间。如今地里的马铃薯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花蕾,这意味着在地下,马铃薯的匍匐茎的顶部开始膨大形成小块茎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及时培土,就会影响到块茎的生长,从而让产量下降。 一群农民来到了村口。这座村子被大约十二三英尺宽,两人多深的壕沟包围着,壕沟底部还插着尖尖的木桩子,因为地下水渗出和下雨的原因,壕沟底下还积了有大概半尺来深的水。 在村口的地方,有一座可以收起来的木板桥架在壕沟上。几个爱尔兰治安部队的警察站在这里,正在检查出村的人群。 英国人将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都强制集中到这一个村子里,说是便于管理。但这实际上给当地百姓造成了大量的困难。首先是住处,像一些家本来就是这村子的到还好,而从其他村子被强制迁移过来的人连住处都没有,只能自己找些树枝土块什么的,自己给自己垒一个窝棚。 第二个麻烦就是从这里出发,到他们耕种的田地,距离很远,在路上就要消耗非常多的时间。而英国人在这些村庄中又实行宵禁管理,不到天大亮,那些爱尔兰治安军的黑狗子(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所以有着这么一个称号)根本就不会让人出村,但到了下午,一般吃过了午饭,最多喝口水的时间,这些黑狗子就会把桥板收起来。而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的人,就进不了村子了。 然后呢,按照英国人的规矩,如果村民没能按时回到村子,那他就是可疑分子,就需要加以调查。而一旦遭到调查,即使能证明自己并没有和叛匪勾结,并且是第一次触犯宵禁,也会受到鞭打。而如果是第二次,就会被送到采石场之类的地方去服一年的苦役。如果一年的苦役之后,还能回来,而且再犯,那就直接吊死。 这样一来,整个村子里几乎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了那些黑狗子的手里。那些家伙故意将开门的时间推迟,而将关门的时间提早,那些进不了村子的人,就只能向他们行贿求生了。 马特家里的地距离村子有差不多四英里(大约6.5公里),哪怕是一路小跑回去,也只能在地里干不到一个小时的活就得往回赶,要不然,就没法在那些黑狗子收起木板桥之前赶回去。不过前几天,马特的父亲刚刚去给黑狗子们的队长胡拉汉送了一笔钱去。 胡拉汉队长的贪婪是出了名的,而且心狠手黑,他到了这里之后,在短短一个月内就用各种手段将十个人送上了绞刑架,将二十多人送进了采石场。靠着这样的手段,他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向他低头上供。 胡拉汉队长对马特的父亲送上来的数字不是特别满意,但是他还是收下了这些钱,只是他又让马特的父亲签了一个借条。在此之后,胡拉汉队长便很慷慨地允许他们每天都可以回去得晚一些。 当然这晚一些到底是晚多少,胡拉汉队长也没有明确地说。他只是说:“我也是爱尔兰人,怎么会不知道如今正是马铃薯结蕾的时候?你们要是种得不好,那欠我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放心吧,如今你们也算是在为我干活了,我还能自己为难自己?” 胡拉汉队长的确此后就没有再在这类问题上找大家的麻烦了,哪怕回来的再晚,只要是“借”了胡拉汉队长的钱的人,也能进村子来。据说胡拉汉的手下向他提出过这样不太安全,不如干脆让那些农民在野地里自己想办法待过晚上,天亮了再让他们进来。胡拉汉却不以为然的道:“如今那些叛匪早就完蛋了。怕个什么?再说了,罗伯特的骑警队的人有时候晚上也会出来巡逻,万一这些人让他们碰到了,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 和马特他们家同样也走了胡拉汉队长的门路的人也不少。他们便一起出了村子,然后拼命的往自家的地里赶。 在路上,马特经过了自己以前居住的村子,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马特还记得,他们被强行迁走的时候,村里的一位老人抱着村口的一棵大树说自己死也不会离开。然后一个英国士兵就用刺刀帮他实现了誓言。到现在村口的那棵树上面还有一个深深的刺刀印子呢。 马特家的田地就在过去的村子旁边,如今绿油油的马铃薯长得正好,已经开始结出小小的花蕾了,再过十来天,这片田地上,就会开满洁白的花朵了。 这段时间也是马铃薯生长最为关键的时间了。如果这段时间打理不好,影响了收成,不要说一家人吃饱饭,但是“借”的胡拉汉队长的钱,还有上面的安德逊子爵的租子就都交不上了。而这两个人,任何一个都不是马特他们一家能够惹得起的。 农民们便在田间劳作了起来。既然胡拉汉队长允许大家回去得晚一些,大家便干脆多干了一阵子。一直干到夕阳染红了天边,大家才收拾起东西往回赶。 等大家到了村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月亮也已经升了起来,一群农夫扛着各种农具,走到了村子门口。若是后世的某些有点布尔乔亚脾气的人看到了这幅图景,说不得就要装作雅兴大发的来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了。 不过这会儿,大家谁都没有这样的悠闲的心境,都只等着胡拉汉队长那边给自己把板桥铺上来好进到村子里面去。 一根比早晨的时候窄很多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木板递了过来,架在了壕沟上,几个爱尔兰治安部队的黑狗子都拿着刀枪,举着火把站在那里: “一个一个的过来,过来了先把农具放下,举起手让我们搜身。” 村民们便一个一个的从这道狭窄的桥板上走过去,把农具放地上,然后举起手让那些黑狗子搜身。黑狗子们每搜查完了一个,才允许下一个人过来。 这样过了一会儿,眼看就要轮到马特的父亲了,但是一个人却突然一下子插到了马特父亲的前面,走上了板桥。 “这谁呀!”马特轻声地道。 这人扛着一把锄头,头上的帽檐微微地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脸。他稳稳地走了过去,弯下腰,将锄头放在地上,然后举起了手,好让黑狗子上来搜身。 两个黑狗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便伸手去摘他的帽子。但就在这时候,那个人高举的两手突然往下一沉,手腕一抖,原本空空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两把刀子。他顺势将刀子向前一刺,便分别刺进了走过来的那两个黑狗子的的咽喉。 旁边的两个背着步枪的黑狗子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将步枪拿到手里,想要开枪。但这时候这人已经从那两个中了刀的黑狗子的喉咙上拔出了刀,他的手一挥,那两把刀便飞了出去,准确的插进了两个正准备举枪瞄准的黑狗子的眼窝。 动手的人便是维尔福。他刚刚干掉这四个爱尔兰警察,心中却突然冒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也顾不得多的,便矮身就地一滚。几乎与此同时,从黑暗处传来了两声枪响,两颗子弹打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胡拉汉并不是真的完全毫无准备,他还是准备了两个暗哨的。只是维尔福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他们到这时候,才勉强反应过来。 就在就地一滚的那一瞬间,维尔福已经从背后抽出了两把左轮,他朝着刚才火光亮起的地方连开了几枪,便听到一声闷哼和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黑暗中,有人丢掉了步枪,撒腿就跑的声音。那个人还喊道:“游击队打进来了!游击队打进来了!” 这时候,更多的人从那段桥上冲了过来,他们举着枪,冲进了村子,马特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 “跟我走,我知道这里面的路!我知道他们在哪里!”马特的父亲喊道。 维尔福便跟着马特的父亲,和其他的一些战士们一起冲了进去。 此后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当游击队的战士们喊出了“缴枪不杀”的口号之后,几乎所有的爱尔兰警察都选择了缴枪投降。只是胡拉汉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在听到枪声后,便立刻点燃了备好的烽火,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烽火既然被点燃了,游击队就要考虑英国人的援军的问题了。估计一下距离,如果英国人在发现烽火之后立刻出来,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这里。当然,英国人敢不敢在这样的夜晚出来还不一定。如果他们敢出来,那维尔福倒是真的给他们准备了一份惊喜。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考虑撤退的事情了。游击队的人把村民们都召集了起来,告诉他们,他们是反英游击队,是来保卫爱尔兰人的。还告诉他们,英国人过来之后,可能会对村民们进行报复,但是村民们可以选择放弃这个村子,跟随他们,到英国人不敢轻易去的“自由的土地”上去。最后,那些被迁移过来的村民大多选择了跟随游击队,而那些原本就是本村人的村民则大多选择了留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为渊驱鱼 “这群混蛋!渣渣!他们都在干什么!”诺福克公爵恶狠狠地将上报战况的文书摔在地上,然后还很没风度的追上去,又踹了那文书一脚。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我军虽然有一点损失……但是……损失似乎并不大……总督大人……”副官奥尔金在一旁破有些慌乱地道。 “这不是损失的问题,这是一场长期的斗争,至少在法国人缩回他们肮脏的手之前,肯定是!像这样的损失,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要说这么点损失,就是比这大十倍的损失,也是联合王国预料之内的。托尼,你觉得我会因为死了区区四十多人就这么愤怒吗?” “那总督您……” 诺福克公爵这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说:“因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在承受了这样的损失之后,为了泄愤,竟然将……将那个叫什么的村子?” “黑石村。”奥尔金补充道。 “对,是黑石村。那个笨蛋,居然为了泄愤,将黑石村中留下来的村民杀了个精光,还说什么这是对通匪的家伙的警告。这个笨蛋,他就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在他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位的时候,还愿意留在原地的村民,至少是不直接反抗我们的统治的吗?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他是要把所有的爱尔兰人都赶到叛匪那边去吗?他到底是在为谁工作?我们,还是那些叛匪!”说到这里,本来已经平静下来了的诺福克公爵又愤怒起来了。 “托尼,我到爱尔兰来,把这里的形式已经弄得好棒好棒的了,但是这个笨蛋,渣渣,一下子,就把多少努力都弄没了……”说到这里,诺福克公爵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摘掉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将它抛在桌面上,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挥了挥手说: “嗯,托尼,那个笨蛋叫什么,你帮我看看,然后让这个笨蛋退役,不然,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蠢事!” 奥尔金走过去捡起了文书,稍微翻了一下,然后带着很为难的神色道:“总督大人,那个……” “怎么了?”诺福克公爵睁开了眼睛。 “那个营长,他姓塔辉顿,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是塔辉顿伯爵的儿子。”奥尔金回答道。 “塔辉顿的儿子?”诺福克公爵坐直了身子。塔辉顿伯爵是托利党在贵族院的议员,有不少的影响力。而且因为同样属于托利党,而且和诺福克公爵的关系还不错。 “见鬼!塔辉顿这只老狐狸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儿子!这真是……不过,对年轻人,我们似乎不应该直接一棍子打死,托尼,你说是不是?年轻人嘛,要允许他们犯点错误……不过,也要给他一点提点……” 塔辉顿连长,不,已经是营长了。在此前的“绞索”行动中,他表现出色,获得了晋升。当然,和他一样在消灭那些手无寸铁的“未完成训练的叛匪”的时候表现出色的军官也很多,但是能获得这样的晋升的却并不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位贵族院议员爸爸的。 当上了营长让塔辉顿颇有点踌躇满志的感觉,但是两天前的那件事情却又让他挨了当头一棒。 那天晚上天刚黑不久,就有卫兵前来告诉他说在正西方向发现烽火,从记录的方位判断应该是黑石村。如果是刚到爱尔兰的塔辉顿,多半会立刻带上队伍,朝着那里扑过去。但是如今的塔辉顿只是想了想,然后道:“爱尔兰叛匪非常狡猾,夜间出击,很容易让他们占便宜。大家提高警惕,不要给那些叛匪可乘之机。” 当然,塔辉顿营长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反正黑石村那边只有些不值钱的爱尔兰警察而已,为了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让联合王国的士兵去冒险,那简直是脑袋有坑!” 所以一直等到天完全亮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塔辉顿才带着两百来人,沿着大路,往黑石村的方向去了。 为了避免可能的伏击,英国人将长在道路附近的便于隐蔽的树林都砍掉了。这样一来,游击队想要伏击英军就变困难了。 不过塔辉顿没想到的是,因为某些幕后势力的黑手的影响,伏击什么的,在有些时候,已经不需要有大队的人埋伏着了。 就在前面的草丛里,藏着两个漆成草绿色和深绿色相间的迷彩的9英寸长,4英寸宽的长方块。因为颜色的缘故,这两个东西隔远了根本就看不清。不过如果真的走到跟前细细看,那就会看到在这两个小方块朝向道路的那一面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很小的黑色的法文:“此面向敌。” 这是法国最近想爱尔兰游击队提供的最新式的武器之一——阔剑定向雷。这种武器自然是约瑟夫盗版的后世作品。 这种地雷后面牵着两根长长的铜线,铜线被埋在土里,一直延伸到差不多一百多米外的一道也长满了野草的土梁后面。在那土梁后面,一个人正用一个潜望镜密切的注视着正在靠近爆炸点的英军。 在那条道路的边上,有两块不起眼的石头。这样的石头,在爱尔兰到处都是。但是在此时,这两块石头却有着独特的意义:这两块石头之间,就是两枚阔剑定向雷的覆盖范围。 塔辉顿骑着马,和另外几个骑兵走在队伍的前面,步兵们稍微落在了后面一点。所以如果要把他们包括到覆盖区中,那进入覆盖区的人数就会少不少。所以,藏在土梁后面的游击队员们放过了他。 后面的步兵渐渐的都进入到阔剑的覆盖区了。那个看着潜望镜的人举起了手,然后轻轻地向下一挥。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游击队员便将一台小小的手摇发电机的手柄猛地摇动了起来。紧接着,在远处便传来了“阔剑”定向雷的爆炸声。 波拿巴版本的阔剑有和后世的“阔剑”类似的结构。它的背面是一块弧形的铁板,铁板的前面是均匀放置的硝化淀粉炸药。因为硝化淀粉的爆炸威力不稳定,所以炸药的分量要比后世版本的阔剑多得多。而在炸药的前面就是八百枚铁珠,铁珠外面就是一道薄薄的木壳。 在爆炸后,八百枚铁珠就像一把大扫帚一样的从英军的行军队列中横扫而过。 走在前面的塔辉顿被爆炸声吓了一跳,他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躲在了战马后面,然后从马鞍上面露出头来朝着四面张望,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接着他回过头来朝着自己的队伍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惊呆了。 地上躺满了英国士兵的尸体,很多尸体都已经快没有人形了。而更多的人则倒在地上,用各种各样的奇怪的似乎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大声呻吟。 这样的雷霆一击让塔辉顿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清点了一下一下人数,发现自己带出来的这两百人,除了和自己在一起走在前面的一些骑兵以及落在最后面的一些人之外,其余的人不是受伤,就是干脆已经死了。仅仅是这样的两枚阔剑,就让两百人的英军失去了战斗力。 再去黑石村自然是不可能了,塔辉顿自然只能带着死者和伤兵原路退了回去。 回去之后的塔辉顿越想越气,回到据点之后,具体一清点,发现死了整整四十二人,另外还有八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他的愤怒便更是无法遏制。于是失去了理智的塔辉顿立刻带上剩下的人马,再次直扑黑石村。 这一次,他再没有受到任何的障碍,英军直接就到达了黑石村。 这时候,黑石村中虽然已经没有黑狗子了,但是对未来很有些担心的村民们还是很规矩的在规定的时间里回到了村子里。所以当塔辉顿到达黑石村的时候,村民们都在村子里。 当村民们看到英军到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只会对自己进行询问。有些人还在考虑着如何摘清自己什么的。谁知道英军到来之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开始杀人。 “杀!杀光他们!杀光这些爱尔兰杂种!”塔辉顿吼道。 于是一场屠杀就开始了…… 塔辉顿的屠杀的恶果很快就显示出来了,各个村庄中都出现了逃亡的现象,而游击队那边则通过这些逃亡者,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于是他们便又加强了对那些黑狗子控制的村庄的攻击。在他们的帮助下,短短一个月之内,仅仅是基尔肯郡就有一千多爱尔兰农民逃离准治安区,前往游击队控制的非治安区。 面对着如今的局面,诺福克公爵在经过了思考之后,制定了两条计划。 第一,建议海军建造装备更多的飞剪船,用于拦截法国人的走私船。 第二,调集人力物力,准备对游击队控制区域进行第二轮的大扫荡。 第三,对英军中的军官分批进行学习培训,要让他们理解联合王国的利益和政策,不要给联合王国帮倒忙。 第一百七十七章,火龙 “你看,你的所有的要求,我都实现了!”拉瓦锡满脸得意地拍着身边的一台机器对约瑟夫说。 这是一台并不算太大的机器,基本上就是个带喷口的大铸铁罐子。 “这东西怎么用?”约瑟夫问道。 “从这个口灌入燃料。”拉瓦锡说,“东罗马的希腊火其实用的就是石油的粗制品而已。只要将石油进行简单的分馏,就可以得到一些非常易燃的产物。这些东西比水轻,所以能漂浮在水面上燃烧。嗯,依照你的建议,我往里面加了一些白糖,果然让这种玩意儿变得粘稠了不少,可以粘在目标上燃烧。如果喷到对方的船上,哈哈哈哈,那除了用沙子覆盖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扑灭它,但是在船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沙子?” 约瑟夫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东西之后问道:“这东西能射多远?” “无风条件下能有六十米左右的射程。”拉瓦锡回答道。 “这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约瑟夫吃了一惊。 “当然是用火药了。”拉瓦锡说,“用火药产生高压,然后利用这高压将这些燃料喷出去。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远?” “那这东西能够再装填吗?”约瑟夫问道。 “当然不能,这东西让火药炸一次还行,再炸一次,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另外,约瑟夫,咱们可得说清楚,当初提出要求的时候,你可没有要求这东西不能是一次性的。”拉瓦锡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该死!居然让这老家伙占了我的便宜!”约瑟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那么能弄个可重复使用的版本出来吗?”约瑟夫不死心的问道。 “不可能!至少,在你规定的体积和重量范围之内,想都不要想!”拉瓦锡直接一口回绝了,“你以为我是没事干了才用火药做压力来源的吗?喷射四十米!见鬼!这么小的体积,除了用火药,就没有任何其他方法。不过,喷二三十米的,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要让我干,得加钱。” “嗯,我看看这个也不错,一条船上面带两个还是能带的。有这么两个,应该也够英国佬喝一壶的了。”约瑟夫立刻说。这东西的很多技术难关已经被突破了,剩下做别的类型的,完全可以让价钱更便宜的人去干了。 “嗯,我们可以实验一下吗?”看看拉瓦锡似乎还有继续争取后续项目的意思,约瑟夫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 莫雷尔船长的“花月”号飞剪船已经装满了各种货物,准备出发前往爱尔兰。最近在爱尔兰附近海面上的英国飞剪船已经越来愈多了。这些奸诈的英国佬,往往会伪装成法国船只,有时甚至会伪装成刚刚经过了战斗,被英国人击伤,急需帮助的样子,骗法国飞剪船靠近,然后发起袭击。 不过这一招莫雷尔并不太担心,因为自从上次那个尼德兰独眼龙吃了亏之后,所有的前往爱尔兰的法国飞剪船的船长手上就都多了一个小本本。小本本上记录着自己这边的船只的舷号,以及对应的月日他们应该挂出的信号旗。因为每一条船的都不一样,而且每天他们应该挂出的信号旗都不一样,这就让英国人的伪装几乎是毫无作用的。 当然,英国人还可以直接追过来。毕竟如果在去往爱尔兰的路上遇到他们,这时候他们的船更轻,要摆脱他们并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英国人对这种船还不够熟悉,以至于很多时候还不能完全发挥出这种船只的性能,那到如今,法国人的损失就绝不只是被抛进海里来减轻重量的那点货物了。 就在花月号准备离开码头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了这条船的旁边。四个人从马车上向莫雷尔出示了一份证件,然后又和莫雷尔说了些什么,然后这四个人就从那辆车上扛了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上了船。 这几个人上了船之后,花月号便离开了码头,驶向了大海。 那四个人上了船,便将那两个东西拿到了船头和船尾,接着便在那里忙活了起来。大半天之后,这两个奇特的东西就被装好了。 “这是什么?”莫雷尔问道。 “希腊火,听说过吗?”一个大胡子回答道,他的口音很重,一听就应该是下莱茵那边的人。 “希腊火?就是以前拜占庭的那东西?这东西不是已经失传了吗?”莫雷尔显然知道这段历史。 “在我们的人手中又重新出现了。”大胡子很有些得意的回答道,“有了这个,你们就不用怕遇到英国人了。” “到是英国人要小心,不要遇到了我们。”另一个一只手上少了一个手指头的人说道。 “要遇到英国人可不容易。”莫雷尔说,“至少,我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也许是莫雷尔立起的这面旗起了作用,嗯,一般来说,在海上混的人,最好不要乱说话,要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比如说,某人说了句“就算是上帝也无法让这条船沉没”,然后上帝就派了一座冰山过来。 在莫雷尔说完了这句话的第二天,一清早,太阳才刚刚升出海面,花月号的瞭望哨就发出了警报:“发现一条飞剪船,在右舷三十度!” 莫雷尔船长赶到甲板上,举起望远镜朝着那边望过去,果然看见有一条飞剪船正在靠近。 “舷号15,爱德华,查查看,这条船今天应该挂出什么信号旗?”莫雷尔船长对大副说。 “应该从前到后,依次是黄色,蓝色,最高处应该是绿色。”大副回答道。 “呵呵,英国人。他们真的来了。”莫雷尔船长摇了摇头。 “是英国人吗?”这时候,临出发的时候才上船那四个人也从舱室里爬到了甲板上。 “是的,是英国人。”莫雷尔回答道。虽然自己这边有秘密武器,但是毕竟能不发生战斗,还是不发生战斗比较好。 “他们在向我们靠近?”大胡子说。 “是的,他们挂出了旗向我们求救呢。呵呵,还想要骗我们。”莫雷尔说。 “靠上去,保持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们给他们来一家伙。你的船没他们的快,直接跑未必跑得掉,不如干脆装作上当,然后趁他们没防备,狠狠地给他们一下。” 莫雷尔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的这东西靠谱不?” “放心吧,这东西好棒好棒的。”大胡子说,“我们实验了很多次的。” 于是莫雷尔便让花月号也迎了上去,并且主动减慢了速度。 那边的那条船也减慢了速度。两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接近到了不到一百米。 “朝他们那边喊话,问他们怎么了,麻痹他们一下。”莫雷尔说。 于是一个水手便朝着那边喊:“你们出什么事情了?” “我们碰上了英国人,船上的医生死了,还有人受伤了,你们的医生能过来帮帮吗?”那边的人也用法语回答道。 “这法语,还挺像的呢。”少了根手指的人说,“阿道克的口音还标准些呢。” “比我的口音标准?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挖苦他?”大胡子毫不在意的笑道。 “好的,你们靠过来些!” 就在谈笑中,两条船继续靠近距离从不到一百米很快就变成了不到五十米,接着就变成了不到四十米。 就在这时,大胡子一把扯掉了蒙在装在船头部分的喷火器上面的帆布,露出了喷火器,然后随着一声尖啸,一条长长的火龙就越过海面,向着那条英国飞剪船扑了过去。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条英国船上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满帆!左舵三!”莫雷尔赶紧下令道。 如今他已经点燃了这条英国船,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和英国人来开距离,免得万一人家一头撞了上来。 不过这个危险其实并不大,首先是因为这次攻击完全出乎了英国人的预料。其次是这次攻击的效果实在是太出色了。大量的粘稠的燃油引起的大火也点燃了那条英国船的风帆。使得那条船的操控也变得困难了。 再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大家看到英国人一开始试图用水桶提起海水来救火。但是这种努力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燃油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动,点燃了更多的地方。火势一眨眼功夫就失控了。英国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从船上跳进海里。很多人在跳进海中的时候,身上已经燃起了橘红色的火焰。 大火烧的很快,不一会功夫,那条船的几根桅杆就在大火中折断,倒了下来。接着便是船体,很快也在大火中分崩离析散裂开来。 “那些英国人怎么办?”莫雷尔指着努力地在海上挣扎的一些英国水手问道。 “管他们去死!”大胡子说。 “见死不救可不好。”莫雷尔说,“反正马上就到爱尔兰了,到了爱尔兰,就把他们交给爱尔兰人就行了。” “啊,这样呀。”大胡子说,“好吧,我不反对这种做法。不过,我觉得从人道主义考虑,您还不如不救他们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第二次联盟 在爱尔兰附近海域,英国人接连有好几条飞剪船没能回去。不过在损失了几条船之后,英国人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是英国人暂时还无法复制这种“希腊火”,所以也只能暂停了对法国的这些飞剪船的拦截。 另一方面,英国人的外交使节又开始在整个欧洲到处跑,力图再次组织起新一轮的反法同盟。 他们的第一个拉拢目标自然还是奥地利。而且奥地利这时候也正觉得上次的议和实在是对自己太不利了,而且……而且法国人还给自己留了个尾巴,那些法国人待过的地方,到现在治安都不太好。贵族们回去收租子,都要比别的地方少一半。 如果仅仅只是这一个地区这样,奥地利人咬咬牙,也就忍了。但麻烦的是,其他地区的家伙也开始有样学样,纷纷要求也要减租减息——这简直就是不可容忍。 所以如今虽然英国人正在迫害天主教徒,虽然教皇冕下已经号召全欧洲的天主徒都要支援“爱尔兰兄弟”,但是在奥地利皇帝看来,法国人比英国人坏多了。 当然,如果奥地利军队就是打不过法国人的话,那皇帝陛下也只能咬着牙忍了。但如今,奥地利人刚刚在军事上取得了新的进步。在上次战争中,那些让奥地利军队魂飞魄散的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奥地利都已经仿制成功了。所以当皇帝向卡尔大公提问“如今我们的军队,能和法军相对抗了吗”的时候,卡尔大公也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陛下,现在的近况比那时候要好了很多。但是我们的步兵还是比不上法国人的步兵。相比我们,法国人的步兵,尤其是他们的散兵要更强。而且我相信,有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他们的线列步兵也不会和上次战争刚开始的时候那样训练不足了。所以我认为,虽然我们有了和他们相当的武器,但是总体上,我们的步兵还是比不过法国步兵。 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优势。我们的骑兵在获得新的武器之后,应该可以重建对法国的优势。不过陛下,即使如此,从整体上来说,法国依旧比我们更强。奥地利短期之内不会有能单独战胜法国的可能。” “那么,如果再加上普鲁士呢?” “那还是不够。”卡尔大公说,“除非再加上俄国人。否则战争对我们未必有利。” 于是皇帝就向英国人表示:“除非普鲁士和俄罗斯都加入进来,否则奥地利不可能加入英国和法国作战。而且,俄国人一定要老老实实地派出军队来,不要像上次那样,嘴里说着要和法国人打,结果直到和谈,法国军队都不知道俄国人的军装是什么颜色的!” 于是英国人便又去找俄国人和普鲁士人。 俄国认这次倒是很干脆的表示愿意一起教训教训法国人,这一来是因为伟大的女皇陛下已经去世了,新登基的这位陛下不够狡猾,二来也是因为那些法国人实在是太没良心,太让俄国人伤心了。他们也不看看俄罗斯在此之前帮法国拖了普鲁士和奥地利多少后腿,给他们帮了多大的忙。要不是俄罗斯帮忙,巴黎城上早就是白旗飘扬了。 可是那些法国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坏东西,他们居然卖给那些波兰人那么多的各种危险玩意儿。那些波兰人天天拿着这些东西玩暗杀什么的。虽然到现在,真正被暗杀掉了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但是,弄得在波兰的俄罗斯贵族都不敢随便开舞会了——这,这实在是不能忍受呀。 再说了,俄罗斯和法国又不接壤,就算派兵,万一战局不利,大不了不打了就是了。风险也有限。而且,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问英国人,或者其他的两位盟友要点钱,要点技术。 但是要说服普鲁士,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俄国人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普鲁士却要担心自己的安全。和上一次不一样,占据了莱茵地区之后,法国人可是已经到了普鲁士的门口的!真的打起来了,要是打不赢——这还真不是小概率的事情,那普鲁士肿么办? 所以俄国人不过是要钱,要技术而已,而普鲁士呢,先是直接表示,我们一向热爱和平,然后又表示,那个要我加入可以,你们英国人先自己把汉诺威拿下来,然后我们再谈。要不然。万一打输了,你们英国人把脖子往海峡那边一缩,让我们怎么办? 然而,如果英国人能自己就从法国人手里把汉诺威拿回来,那还用得上拉上普鲁士?再说英国这时候哪里有兵力去干这个?忙爱尔兰都忙不过来呢! 这时候,诺福克公爵的第二次大扫荡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也正式开始了。 诺福克公爵的这一次大扫荡除了动用了四万英军之外,还动用了同样数量的“爱尔兰治安部队”。在诺福克公爵看来,这些人虽然战斗力稀烂,但是,就算是四万头猪,那也有猪的作用不是? 比如说前面开路的时候,让这些人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排雷;再比如,进村子放火,进林子进沼泽;再比如,让他们去对付那些还没有完成训练的,还没有武装起来的叛匪军队(妇女儿童)。他们还是很有用的。 当然,用这些人,也会带来一些麻烦,比如行动的保密程度下降了。军队的行动速度也大大地降低了。毕竟“爱尔兰治安部队”在训练度上是没法和英军相比的。 但是考虑到在经历了第一次的大扫荡之后,统一爱尔兰联合会的那些叛逆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再次犯下麻痹大意的毛病了,所以这次行动,即使不用那四万头猪——啊,不对,是四万“爱尔兰治安部队”,也不太可能如上一次那样达成突袭的效果。而且需要这些家伙干的事,只要没良心就行了,也不需要太高的训练度。 至于说可能因为行动慢了抓不到游击队?这不是问题,神父虽然有毛驴,但是教堂可没有长脚。即使那些游击队,那些老百姓都跑了,躲起来了,但是他们的村子可跑不了。就算他们的村子都是夯土茅草房子不值钱,烧了也不心疼,可是他们地里的马铃薯也是跑不了的。当然,英国军队可没时间,也没力气去干糟蹋庄稼的事情,但是,他们不是还带来了四万头猪吗?要说糟蹋庄稼,还有比直接把猪放进庄稼地更高效的办法吗? 当然,猪是不会保密的。尤其是前一段时间里,游击队针对“爱尔兰治安部队”进行打击之后,很多“爱尔兰治安部队”的猪都玩起了脚踩两条船的勾当。他们一边跟着英国人混,一边却和游击队偷偷联系,向他们表示“大家都是爱尔兰人,我们只是混口饭吃,并不真的想要和你们为难”,甚至还有干脆表示“咱们是身在英营心在爱”的。 这样一来,这次扫荡,至少在战略上,几乎就成了明牌。英军还没有出动,联合会就已经通过自己得到的情报,了解了英军即将发起的扫荡的时间、兵力、以及行动目标了。 但即使是这样,这次反扫荡的压力依然是非常大的。这就像是打扑克,对方手中的牌面实在是太好了,即使把牌面敞开来,你也未见得有什么对抗的办法。当然,根据地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准备,至少,在如何转移群众方面,根据地因地制宜,做出了各种努力。 比如说,一些靠近丘陵的村子,便在丘陵上挖掘了藏身洞;一些靠近沼泽的村子,则通过在沼泽中钉入木桩,铺上木板之类的手段,开出了安全通道和临时避难所。再加上情报方面的支持,联合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敢保证,在这一次大扫荡中,直接的群众和战士的生命的损失会比上一次小很多。 但是这并没有让大家的心中感到轻松,因为英国人的这次扫荡的第一目标本来就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根据地的农业生产的。马铃薯很快就要进入收获季节了,如果这个时候,放任英国人在根据地四处横行,农业生产就会遭到巨大的破坏,然后整个根据地就会陷入人为的大饥荒之中。 这种可怕的前景,让几乎所有的联合会成员都忧心忡忡。 “有些同志希望,我们在法国的同志,能给我们运来更多的粮食,以保证根据地今后不会发生饥荒。但是在稍微计算了一下所需要的粮食数量,大家就立刻明白了,这个希望有多么的不现实。 还有些同志则希望我们的法国同志,能组织一支大军过来,直接在爱尔兰登陆,和我们一起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英国人。但是我们在土伦的时候就知道,从法国到爱尔兰的航运力量是无法支持一支大军进行正规作战的。 于是又有些同志向我们提出,要不我们明刀明枪地和英国佬拼了,拼死总好过饿死——这当然也不是办法,我们革命,是为了能让爱尔兰人民更好的活着,而不是带着大家去死。 就在大家都很彷徨的时候,我们的朋友,约瑟夫·波拿巴同志在了解到如今的局面后,给我们来信了,他的信就像一阵风,吹散了挡在我们面前的乌云和浓雾,让一条通往胜利的金光大道一下子显现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翻边(1) 趁着农忙时节发起大扫荡,借此来破坏农业生产,这并不是什么——准确的说,是在约瑟夫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在另一个时空里,日本蝗军就喜欢玩这一手。但是这一手照样被革命英雄们破了个干干净净。而这些人民英雄们破解这种缺德手段的作战思路,在约瑟夫看过的很多抗战老电影(注意,不是后来的那些抗日神剧)中也有很多的表现。 这一战术在当时就叫做“翻边战术”。它的意思就是:当敌人对我进行“蚕食”和“扫荡”时,在军事上就必需提出“翻边战术”,即敌打进我这里来,我打回敌那里去。(《分散性游击战争与对敌政治攻势》) 上辈子历史盲约瑟夫当然没有看过这类专业文献,但是不要紧,因为约瑟夫上辈子看过不少相对靠谱的抗战片甚至是直接叫做“科教片”的抗战片。在这些电影中,他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桥段。 大部队的首长,握着老区长的手,对他说:“鬼子又来扫荡,我们现在要跳到外线去打击敌人,保护群众,拖住鬼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老区长坚定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这里的所谓“跳到外线去”,就是“翻边战术”中的“敌进我进”。也就是我军主力,利用敌军之间的空隙,直插敌军的后方。此时敌人的后方正好非常空虚,而敌人的大军行动又非常依赖于后面的物资补给,一旦兵力空虚的后方受到打击,敌军便不得不将大军召回,这样,针对根据地的大扫荡自然就无疾而终了。 当然,这种作战方式,对于执行他的军队的组织度有着极高的要求。它要求这支军队既能够化整为零,也能随时化零为整。否则军队在利用敌军之间的空隙的时候,就很容易被敌人抓住,导致严重损失。在如今,包括爱尔兰游击队在内,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有如此的组织度的军队。所以原本要让爱尔兰人来执行这样的高难度战术,其实是相当艰难的。 但是爱尔兰的地形却给了爱尔兰人一个很大的帮助,使得他们要穿越英国人的包围变得相对容易了不少。那就是爱尔兰平原上到处可见的沼泽地。 这些沼泽地面积广阔,充满了各种危险,即使是本地人,也不敢走进去。但是在做好了准备的游击队那里,这些沼泽就成了最好的隐蔽地域和通行通道。联合会在英军的第一次大扫荡之后,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就将建设沼泽庇护所放在了格外重要的地位,他们通过在沼泽中钉入木桩,然后在木桩上铺上木板,形成安全的道路。而在必要的时候,拆掉上面的木板,甚至用绳子将木桩拔出,原本的道路就变成了致命的陷阱。 英军不可能将这些大沼泽团团围住,他们没有这么多的兵力,而且这样做只会导致兵力过度分散,多半还会被人家弄出什么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花活出来。他们的主力只能越过这些沼泽,去攻击根据地的腹地。但这样一来,游击队的主力也就可以通过这些沼泽通道,绕过英军,打击英军腹地的目标。 所以,当约瑟夫再给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的领导们寄去的信件中提到了这样的一种战术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两眼一亮。 “真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哈哈哈,他们到我们这里来扫荡,我们就到他们那里去扫荡。把他们花了大功夫在哪些城市附近建造的兵站拆个精光,把他们放在兵站里面的东西搬个精光,把他们留在兵站里面看家的人杀个精光——总之,我们也还给他们一个三光!”起义军指挥官乔伊斯,他曾经在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中当过排长,后来又在土伦接受了特殊军事训练,现在是联合会组建的独立军第一师的师长。 联合会的师其实更类似于后世东北抗联的师,而不是第十八集团军的师。也就是说,一个师其实也就不到一千人。但是在爱尔兰独立军这边,这已经是主力部队了。如今在联合会的指挥下,也只有两个师而已。 “我们的战略目标是调动敌人,阻止敌人对根据地的破坏,不要陷入不必要的复仇情绪中,更不要让情绪影响了工作。”拉塞尔会长非常严肃的对他道。 “我明白,会长。我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因此影响工作的。”乔伊斯赶紧说。 “在战时们面前,也不要随口说这样的话。要宣传,就要从救助根据地的同胞兄弟的角度去。” “明白。” “那好。那我们就都抓紧时间工作吧。” 工作的准备是繁忙的。尤其是在下定了这样的翻边作战的决心之后。各种各样的情报不会的汇总到指挥部,敌军的各种配置也渐渐的清楚了起来…… 小矿村是处在“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之间的一个小村子。很多年前,这附近曾经有一个小铜矿,所以这个村子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如今这座村子附近的铜矿早就因为矿石开采光了而荒废了,当年的采矿人也都迁走了,剩下的人便都成了种马铃薯的农民。 在上次大扫荡之后,这个村子的人死了个精光,不过村子并没有就此荒废,在联合会的安排下,那些从英国人控制区逃出来的农民就成了小矿村新的村民。 英军又要来大扫荡的消息早就被区小队的民兵通知到各家各户了。他们还特别提到:“一定要按照我们平时的训练,在接到通知之后,有组织的到旁边的沼泽地里面去避难,千万不要躲到矿洞里面去。上次大扫荡的时候,村里人就躲在矿洞里,结果被英国人用烟一熏,全村都死光了!” 这个故事其实村里的人早就已经人人都知道了,甚至村里都已经有了关于那个矿洞的种种恐怖的传说了。但是大家还是对于区小队的同志表示了感谢。 这天中午,大家还都在地头上忙碌,却听到有人吹起了哨子。 大家赶忙抬头望那边的小山顶上望过去,果然看到消息树倒下了。 “大家跟着我,立刻去避难所!”村长肖恩喊道。 “村长,我老婆还在村里呢。”有人喊道。 “没事,村里有人管。你跟着我直接去避难所就是了。”村长说。 村长便带着人一路到了沼泽边,在进入沼泽的路口上,有个区小队的队员正拿着一杆从黑狗子那里缴获的步枪守在那里。而在他身后,一条木板铺成的道路朝着前面延伸了几十米远。 “埃德加,留在村里的人都进去了吗?”村长问道。 “都进去了,牲口要什么的也都带进去了。”埃德加回答说。 村长朝着大家一挥手喊道:“那好,大家赶紧进去!” 大家便都一个接一个地踏上了这条木板路。看着大家都走上了这条路,肖恩村长便和埃德加也开始往里面走,大家一路走,还一路将铺好的木板收起来,再铺到前面去,还用绳子将身后的那些支撑木板的木桩子拉起来,或者拉歪掉。于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就都又恢复成了一片长满了各种水草的沼泽。 “村长你看,那边冒烟了!”有人喊道。 “好像是我们村子的方向!” “英国人真的来了,你说他们敢不敢追进来?” “就怕他们不进来。这帮坏东西敢进来,来多少,老子干掉他们多少。”埃德加握住手里的枪骂道。 又过了一阵子,一队英军和一队“黑狗子”来到了沼泽边。 “报告长官。看痕迹,那些村民应该是进了沼泽。”一个黑狗子军官向另一个骑在马上的英军军官说。 村民们带着一些牲口,这些牲口在转移的时候,留下了脚印和粪便,所以英国人和黑狗子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嗯,很好。”那个英国军官先举起望远镜往沼泽里面望了望。沼泽里面满是个各种高高矮矮的芦苇,或是其他的水草,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水鸟飞过。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好。”这英国军官又点了点头,然后对站在他的马前的那个“治安军”军官说,“你带上你的人,到前面探探路。” 那个“治安军”军官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就跪了下来:“长官,这种沼泽是不能进的,你看着水没多深,但是,但是下面的泥巴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定,一脚踩下去,整个人都沉下去了!这不能进呀!” “不能进?那那些叛逆怎么进去的?” “长官,他们是本地人,说不定知道怎么走。我们是外地人,这里面什么地方深,什么地方浅,我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就这样进去,是要死人的呀。” “死人?上尉,我们是在打仗!怕死人,还打什么仗?你们这些爱尔兰人,一个个都只会偷奸耍滑……怎么?你想要违抗军令吗?” 看到那个英国军官似乎已经在伸手摸手枪了,那个“治安军”上尉便不敢再说什么了,赶紧点头道:“长官说的是,我们奉命……” 然后他便来到自己的队伍前,随便揪了几个人出来,挥舞着手枪道:“你们给老子往前面去探路,谁敢不去,老子毙了他……” 第一百八十章,翻边(2) 几个黑狗子每人都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棍,一边用木棍向前探着,一边慢慢地往沼泽里面走。因为怕陷进泥潭,他们总是先把木棍往烂泥里面使劲插,插到下面硬了一些才敢往前去。每一次插下去,再把木棍拔出来都要花很大的力气,也要花很多的时间,结果走了半天,这几个人也没走出十米远。 “混账东西!”那个英国军官大怒,他从马上跳下来,拔出左轮手枪,走到水边。那个“治安军”军官哈着腰,满脸谄笑,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长官,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那个英国军官带着火道:“叫你的人不要再磨蹭了,快点向前面去!要不然,我就让人开枪了!”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个“治安军”的军官连连点头鞠躬,然后他转过身,朝着那几个还在战战兢兢地往前探路的黑狗子喊道:“长官说了,你们太慢了!要快快的前进!要是再这样磨蹭,老子就让人开枪了……” 前面的那些黑狗子还是在“磨蹭”。 “混账!”英军军官骂道,他回过头来,就准备让手下的士兵准备开枪。 那个“治安军”的军官一看,赶紧喊:“你们不要磨蹭了,长官,长官他要开枪了!我可告诉你们,长官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好汉,他……” 话音未落,那几个“治安军”士兵顿时就扔了棍子,往前面就跑…… “这群兔子……”“治安军”军官摇摇头,转过身去,对那个英军军官哈着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长官,还是您有办法!” “你们爱尔兰人都是贱货!鞭子不抽到屁股上,就不肯动!”英军军官带着鄙夷说道。 “对对对,长官说的是!他们爱尔兰人,都是贱货,不给顿鞭子,就不知道干活!”“治安军”军官连连点头赞同道。 “TMD,”英军军官道,“你说‘他们爱尔兰人’,那你不是爱尔兰人吗?” “瞧您说的,我怎么会是爱尔兰人呢?长官您看呀,我这身体呢,那的确是爱尔兰的身体,但是我的心,却是一颗忠于联合王国的心呀……” 英军军官道:“贾维斯队长,我TM真没想到……” 正说着,却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叫:“啊……救命呀……救命呀……求求你们,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呀……” 大家往那边望过去,却看见一个,不,一条黑狗子半截身子已经陷没在泥泞中,水都已经没到了他的胸口了。 旁边的几条黑狗子都手忙脚乱地往旁边让,结果又有一条黑狗子一脚踩歪,然后也发出了“看在联合王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的呼喊。 但是“联合王国”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况且陷入到泥里面的人,要想拉出来可不容易,不要说整个人陷入到了泥泞中,就算是只是一只脚踩进了没膝深的泥泞里,要想拔出来,也要花很大的力气。再说“治安军”里面的黑狗子,别看互相之间整天“兄弟”“兄弟”的,但是这种“兄弟”,听听就好了。这时候,谁还管什么“兄弟”呀? 于是剩下的几个人便都转头往回跑。只是这下子,英国长官不高兴了。 “不要往回跑!回去,回去!要不然,老子,老子代表联合王国,毙了你们!”贾维斯队长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听到这枪声,几条黑狗子都停下了脚步,其中的一个哭道:“队长,您饶了我们吧,往前面去,真的是要死人的呀……” “混账!”贾维斯队长怒道,“长官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们不去死,难道让老子去?你们要是不去,长官那还不得毙了我?长官毙了我之前,老子先毙了你们。” 说到这里,贾维斯队长便从旁边一个“治安军”士兵手里抢过一把步枪,朝着那几个跑回来了一半的士兵有开了一枪。在一个士兵的脚边上打出了一个水花。 于是几个士兵便又转过身,准备往里面走。 “叫他们回来吧。”那个英国军官突然道,“这里面的确很危险,犯不着让我们的士兵为了几个村民就冒这样的危险。” “是是是……”贾维斯队长赶紧点头哈腰地道,“还是长官仁慈!长官真是好人!” 然后贾维斯队长又回过头,朝着那几个还站在泥水里的黑狗子喊道:“快上来,快上来谢谢长官的大恩大德,要不是长官仁义……” 几个黑狗子赶紧带着一身的烂泥上了岸,然后贾维斯队长就带着他们来向英军长官道谢。 几个满身烂泥的黑狗子往前一站,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还没等他们说话,英军长官就后退了一步道:“滚一边去!” “谢谢长官,还不快滚!”贾维斯队长赶紧说。 这时候,从沼泽里面又传来了那两个陷在里面的黑狗子的呼喊:“队长,队长……拉兄弟一把呀,看在……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呀……” “贾维斯队长,”英军军官道,“你看怎么办?” “长官,这两个人命不好,陷进去了,救不了了,要不咱们给他们一个痛快然后就走吧。” “胡说,怎么就救不了?弄根绳子,套在他们身上,然后用马一拉,我就不信拉不出来。” “长官仁义,咱们就这么办!”贾维斯队长道,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手下说,“快去弄两条绳子来。” “队长,这样拉,会把人拉死的。”那个手下小声地提醒道。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贾维斯队长也小声的回答道,“反正死定了,难得长官有兴致,就让长官高兴高兴……知道不?” “知道了。长官高兴就好,管他们去死呢……” 于是……那两个倒霉蛋的尸体总算是拖出来了。 …… 在另一边,爱尔兰独立军第一师正在利用一条沼泽通道,悄悄地跳出了英军的铁壁合围。然后除了留下一批负责警戒的小部队之外,全师向着都柏林附近快速前进。 第一师的目标当然不是攻克都柏林。即使英军后方空虚,这个后方空虚也是相对的。都柏林绝不是第一师这区区不到一千人能够拿得下来的。第一师的目标是都柏林附近的那一系列的兵站。 这些兵站是英国人控制都柏林近郊的农村的据点,也是这次扫荡中,用于支持扫荡行动的英军的物资的存放和转运的要点。打掉这些目标,英国人的军队在根据地就呆不住,呆不长。 按照诺福克公爵的想法,这些东西在兵站中应该是相当的安全的。因为各种迹象都表明,叛匪们缺乏攻坚的能力。当然,如今兵站中的兵力大幅度的下降了,但是另一方面,叛匪们也正在承受大军的攻击。这些兵站都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本来也不需要多少保护。 乔伊斯师长的第一个目标是黄杨岗子兵站。这个兵站是支持英军后勤的重要节点之一。打掉了它,整个英军的“讨伐部队”的后勤效率至少要降低三分之一。 这个节点既然这样的重要,当然相对来说防备也会更严密一点。但是根据侦察获得的情报,英国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成为攻击的目标,很多防备方面的事情,都是在做表面文章。 而且如果是以前,这座兵站中,有整整五百人的英军驻守,还配有六门大炮,再加上壕沟、高墙之类的东西,的确是易守难攻。但如今,大队的英军被调去“讨伐”根据地,这里的守军变成了不到一百个英军,加上两百多个“治安军”,守备力量也大大的削弱了。 而因为承担着繁重的物资转运任务,所以每天还有大批的被强行征集起来的爱尔兰民工要在这里出入。可以说这里的漏洞多得都不好意思叫有漏洞了。 乔伊斯派出的一组侦察兵穿上了一身法国人提供的高仿英军制服,装成前来领取物资的英军。在进入兵站的入口处,他们让一个穿着上尉军装的家伙拖住在那里的一个英国少尉聊天,然后让另一位穿着少尉军装的家伙狠狠地扇了一个打算上来细细地查看他们的证件的黑狗子几个耳光。那个黑狗子被打得像一个陀螺一样的转了两个转,然后还得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印着两个清清楚楚的巴掌印的脸,连连点头哈腰地向“长官”道歉。于是他们就很顺利的进了兵站。 接着的事情就格外的简单了。当第一师的主力靠近的时候,英国人也好,黑狗子也好,还都以为来得是自己人的部队呢——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这样大队的“爱尔兰叛匪”。再加上兵站里面已经有了一队混进来的“叛匪”,而这些叛匪,如今正在就“上级给他们的指令”和驻地英军的指挥官——一位上尉连长扯皮呢。 当第一师的主力继续靠近的时候,才有人发现了不太对劲,于是问了一声。然后这个机灵的英国佬就被一枪掀掉了天灵盖。而在兵站里面,随着这一声枪响,驻军指挥官就被正在和他扯皮的那个“同僚”乱枪打死,同时,侦察兵们开始向着敌人开枪射击或是投掷小甜瓜。猝不及防之下,英国人被打倒了一大片。 这样里应外合之下,不过十分钟左右。这座兵站,便落入了独立军第一师的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翻边(3) 第一个兵站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拿下来了。甚至于兵站被拿下之后,还有一支补给队进入兵站,当然他们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独立军的俘虏。 在这个兵站中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包括粮食、服被、武器、弹药、药品……林林总总的,让士兵们看得眼睛都花了。原本依照计划,在夺取了兵站之后,带走一些能带走的东西,不能带走的就地烧掉。而所谓的“能带走”的标准则是——“不能影响行军”。 但是在夺取了兵站之后,大家却都有些舍不得烧掉那些东西了。就比方说粮食吧,以前爱尔兰的农民们,吃的是什么粮食?那当然是马铃薯呀!基本上,爱尔兰人的一日三餐就是,煮马铃薯、煮马铃薯、煮马铃薯。 但是在兵站的仓库里,一袋子一袋子的都是面粉呀!那可是做面包的好东西呀!一定要扛上!还有那个衣服,那个被子,你看那布面多结识,那棉花多实在……这真是,和这些玩意儿一比,咱们以前用的,那都是什么呀?这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丢。这东西,怎么着也要带上吧?还有武器,虽然比不上法国同志送来的,但是,拿回去给郡大队,区小队的同志们,它不香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药品,那都是拿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咱们一点都不能丢,全都得要!师长你说啥?我不管,我就是要,我就是要嘛…… 不过好在这次短时间的作战,除了缴获了大量的物资之外,还俘获了一大堆的俘虏,尤其是那些“治安部队”的黑狗子,几乎枪一响就都跪了。此前一段时间里,游击队对小据点的打击让他们都知道了,游击队对他们的政策是“缴枪不杀”。 于是两百来条黑狗子除了两三个动作太慢,没来得及及时投降的傻瓜蛋之外,其他的,基本无伤。乔伊斯叫来了班长罗伊:“你带上一个班,让这些黑狗子把这些东西都尽可能的带上,回我们的补给点去。兵力紧张,只有你们一个班十个人,要看住这两百来条黑狗子,有问题不?” “报告师长,没问题,再多一倍都没问题!”罗伊立刻回答道。 罗伊从乔伊斯这里出来,便去仓库里找了几条长绳子,用这些绳子在每一个黑皮狗的腰部捆一道,将这两百多个黑狗子都捆成了一串。然后让他们每人都背上一大堆的东西,便押着他们往沼泽那边去了。 除了黑狗子,乔伊斯还将缴获的马车呀什么的都用了起来,装得慢慢的送了回去。 当然,乔伊斯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在附近,英军没有什么能动用的大部队。所以短时间内,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当然,这样的延宕也带来了不良的影响,因为在这个兵站消耗的时间太多,以至于当乔伊斯带着军队扑向第二个目标的时候,就发现,英军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了。 “我们在如何处置战利品上缺乏经验,以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导致原本完全可以靠奇袭拿下的目标,却不得不靠强攻的方式来夺取。这不仅仅增加了伤亡,也让敌人有了破坏仓库中的重要物资的机会……”——乔伊斯《关于第二次反扫荡斗争的总结》 乔伊斯的第二个目标是黑水潭兵站,这个兵站的守备力量和他们拿下的第一个目标差不多,但是这时候英国人已经升起了吊桥,士兵们上了高墙,火炮也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驻守这里的英军指挥官是连长罗伊德上尉。在得到黄杨岗子兵站遭到袭击的消息之后,一方面他向都柏林城派出了信使,报告了他了解到的情况,另一方面,他让人升起了吊桥,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对于防御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信心的,依照此前诺福克总督大人的估计,叛匪分子因为缺乏炮兵,他们的攻坚能力其实相当有限。因此敌人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对于严密防御的兵站其实没有太多的办法。 而当他看到这些爱尔兰叛匪的时候,他的信心就更加的充足了。因为他看的很清楚,那些“叛匪”真的没有大炮。 “大家不要慌,他们没有大炮!没有大炮,就靠他们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拿得下我们的据点?只要守住了据点,将来,总督阁下重重有赏!”罗伊德上尉大声的喊道,这一方面是给自己的士兵鼓舞一下士气,另一方面也是说给那些“黑狗子”们听的。 “兄弟们,那些泥腿子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有大炮,不要怕!” 一听到这软弱的声音,罗伊德就知道,这是“治安军”那边的指挥官在给士兵们打气。罗伊德觉得,“治安军”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累赘。但是这时候,他们只要能在围墙上面乱七八糟的放几枪,多多少少,也应该是个助力吧。 “叛匪”们在火炮射程外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急于发起攻击,而是似乎在等着什么。 “汤米,他们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进攻?”一个英军士兵问道。 “我怎么知道?也许……也许他们看到我们的大炮,有点害怕了?”那个叫做汤米的士兵回答道。 站在一边的罗伊德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些“叛匪”在等什么。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诺福克总督大人在军官进修班中对他们的教导: “叛匪们缺乏攻坚的能力,所以在他们占优势的时候,他们一定希望能通过野战来解决问题,而同样因为缺乏火炮,他们在野战中也会选择以伏击战为主,而不会进行正规的会战。因此,他们可能的手段,我们就可以推知了,那就是包围我们的要点,吸引我军增援,然后在他们预设的战场上伏击我军……而如果他们一定要迫不得已的进攻我军的坚固据点,他们也一定会采用夜袭的方式。” “所以,这些叛匪,不是在等着打其他军队的伏击,就是在等夜晚,在夜色的掩护下发起攻击。”罗伊德这样想道。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在落日的余晖下,罗伊德注意到,对面的家伙们开始活动起来了。 英国人对于夜袭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比如说,英国人在据点附近设置了雷区,埋设了地雷。(地雷这东西,爱尔兰人用来炸了不少英国人,但是也有一些地雷落到了英国人手中,不要脸的英国人立刻就侵犯知识产权仿制了起来。)除此之外,还专门在围墙外设置了一些照明的火堆。这样即使在夜间,也能让敌人处在更明亮一点的地方。 当然,这样的设计,到底能有多大作用,还有待实战的检验。 “如果叛匪进攻,他们首先总要经过雷区,这既是对他们的杀伤,也是对目标的指示。”罗伊德一边巡视着炮位,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地雷炸响。一旦地雷炸响,炮兵就会立刻用霰弹向那个区域射击。以打击可能跟在后面的“叛匪”。 然而地雷却一直都没有响。这让罗伊德格外的感到担忧:“那些叛匪在黑暗中到底在干什么呢?” “叛匪”在黑暗中到底在干什么呢?那还用说?当然是在排雷。 在发现了电磁感应现象之后,军工联合体又推出一种新的小玩意——线圈探雷器。靠着一节简易干电池,提供的电力,这种东西能相当有效的发现埋藏在地下的金属地雷。而英国人并不缺钱,所以他们可不会去弄什么石头地雷。因此,英国人在据点外埋设的地雷,很快就被悄悄地清理掉了。 接着就是前面的火堆了。其实火堆的照亮范围相当有限,只要不惧怕牺牲几十步的距离,一眨眼就能冲过去。在这个过程中,敌人最多也就集火射击一次而已。而现在,因为前面的地雷没起到作用,所以,敌人的注意力其实也并不在火堆这里。 这时候,据点炮垒上的大炮突然响了,这几门大炮向着雷区那边胡乱地开起了火。显然,英国人并没有发现已经前进到了火堆照明范围的边缘的战士们。 “吹号!”乔伊斯见部队都到位了,便下达了命令。 号兵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小号举了起来,于是“滴嗒嗒滴滴滴滴”的号声就响了起来。在号声中,战士们从黑暗中猛地冲了出来,只一眨眼功夫便冲过了火堆照亮了的那一小块地区,在他们的面前就是壕沟了。 战士们将扛在肩膀上的梯子架在了壕沟上,一下子就越过了壕沟。这时候,墙头的守军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向下面丢下小甜瓜来。攻击部队顿时遭遇到了不小的伤亡。 攻击部队的战士冒着这样的攻击,将一个个炸药包靠在了墙根上,然后一拉导火索。就往回飞跑。 “叛匪”们的迅速撤退让罗伊德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几次大爆炸,然后大段大段的围墙就倒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翻边(4) 战斗并没有随着围墙的倒下而结束。英国人知道自己在爱尔兰人那里干了些什么,所以他们抵抗得也格外的激烈,最后第一师当然还是获得了胜利,但是也付出了上百人伤亡的代价。 这个伤亡数字让乔伊斯很沮丧,因为如果此后的每一处兵站都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能拿下来,那他的第一师可就打不了几仗了。而更让他恼怒的则是在最后时刻,英国人点燃了仓库,烧掉了大量的宝贵的物资。 这次反扫荡,无论作战多么成功,根据地也肯定会受到严重的破坏。这些缴获的物资,在这样的前提下,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因此没能缴获更多的物资,这让乔伊斯越发的沮丧了。 如果乔伊斯知道第二师的战果,那肯定会更加的伤心。第二师在沃特福德方向上在一天之内,已经拿下四个兵站了,而且伤亡还很小。第二师的奥哈啦师长胆子很大,他直接将九百来人的部队分成了四个分队,几乎同时袭击了四处兵站,而且都得手了。当然,第二师的缴获自然也更多。 于是大怒之下,乔伊斯不但将英国人杀了个精光,还把帮着参加了防御战的“黑狗子”排长以上的军官们都挂了起来。反正东西都被烧掉了,也用不着他们来搬东西了。 但是乔伊斯没想到的一点是,他在夜间以强攻的方式拿下英军驻守的兵站的消息传出后,带来的效果。 当这个消息穿出后,英军顿时失去了以小部队守住兵站的信心。当然,迫于军令,他们也不敢丢下兵站跑路。但是他们不敢,不代表别人不敢,那些被拉进来协助守卫的“黑狗子”可就不一样了。英军的士兵就算想跑,也是没地方跑的。但是“黑狗子”们要跑,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在以前,“黑狗子”们觉得,他们可以先跟着英国人一起和游击队打,万一打不过了,他们投降,游击队那边也会给他们一个“缴枪不杀”。这样自然先跟着英国人干游击队。因为跟着英国人有肉吃,而万一英国人完蛋了,也还有退路。但是如今看来,至少是跟着英国人守兵站,万一打输了,这退路,还真就不一定有了。 而且防御战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还真防不住,于是当乔伊斯带着军队向第三个兵站发起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兵站中的防御兵力少得出奇,以至于很多地方都顾不上。结果很快就被乔伊斯打下来了。 打下来之后,乔伊斯一问才知道,这个兵站原本有五十多个英国人和三百多个“黑狗子”,但是在知道乔伊斯的军队逼近之后,“黑狗子”们一哄而散,结果…… 这么一来,诺福克公爵便只好下达紧急命令,放弃一些不太重要的据点,将兵力集中到几个最重要的据点,并下令从前线调回军队。调回军队,几乎就意味着承认扫荡失败,所以诺福克公爵的一些不甘心失败的参谋便向总督提出,是不是可以只先召回一部分军队,因为只需要一部分军队,就可以重新保证后勤线路的安全了。不过这种提议很快就被公爵大人否决了: “诸位先生,世界上最常见的一种错误,就是因为不甘心失败,而在已经失败了的事情上持续地投入力量。让我们大度一点,也自信一点的承认,叛匪们的这个举动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而且,他们几乎已经完成了对我军的后勤线的截断。 诸位,如果我们要调回一支军队,那么会有什么结果呢? 调回一支军队,涉及的可就不只是一支军队。这种调动往往会让整个战线上出现一个不小的缺口,从而让敌军获得各个击破的机会。当然考虑到如今我们的敌人,未必有哪怕单独在野战中消灭我军哪怕一路军队的能力,所以这种缺陷,我们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是即使如此,这种调动,也必须非常谨慎,非常的有组织。军令也绝不能仅仅只是送给被调走的那支军队,而是必须给涉及到的每一支军队下达新的指令。即使这样,巨大的混乱依旧是不可避免的。这样一来,我们在非治安区的作战效率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下降。 同时,数以万计的军队在敌对区域活动,对后勤的要求有多高,大家都知道。即使我们现在召回的一支队伍能够恢复交通线,但是我们在前线的军队能够等到那个时候吗?的确,叛匪的地里有土豆,但是那些土豆现在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再说,诸位想要让我们的军队彻底的分散开,然后整天都和土拨鼠一样在地里挖土豆吗? 诸位先生们,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现在我们每拖延一秒钟,我们受到的损失就会大一秒……” 一般来说,在军事行动中,最为困难的其实并不是进攻,而是撤退。尤其是在没有达成目标的情况下,在敌前撤退,则更是困难。英军倒是能相对较好的完成这样的战术,但是本来就缺乏训练,如今士气也说不上多高的“治安军”就只能说“臣妾做不到呀”了。 再加上那些郡大队呀,区小队呀什么的,他们都秉持着“柿子捡软的捏”原则,基本上能打治安军,就不打英军。结果四万多的“治安军”乱成了一锅粥,而英军又不能真的把他们全丢在根据地里——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等于是在给“叛匪”送装备了。然而要照顾他们,要带着他们,整个的撤退也就跟着变得乱成一团。 那些游击队员们呢,自然趁着这个机会,这里开两枪,那里埋几个地雷,虽然每次给英国人造成的伤亡都很有限,但是把这些小数字一凑拢起来,最后的数字却一下子变大了。如果不是总督大人强令英军必须尽可能的把“治安军”带出来,好多英军军官都恨不得直接甩掉这些“治安军”,自己回去了。 带上了“治安军”的撤退,进行得缓慢而笨拙。最后当所有军队或者“疑似军队”都撤回出发位置,然后对损失情况一清点,英军在这一次的讨伐作战中,伤亡了一千多人(这主要是拜阔剑地雷所赐)。 而“治安军”那边呢,基本上统计不出什么伤亡,因为无论是死了的,还是受伤的人,都被他们直接丢下了。但是“治安军”那边,“失踪”的数字就大的有点可怕了。四万多人的治安军,回来了不到三万四千人,有六七千人都“失踪”了。 除了“失踪了”六七千人之外,他们失踪的武器就更多了,他们丢失了一半以上的枪械,不用说,这些东西都被捐助给了爱尔兰人民的解放事业,只是爱尔兰游击队实在是不正规,居然连收条都没开一张出来。 于是,英国人的第二次大扫荡就这样虎头蛇尾的收了场。双方都回到自己家里盘点得失,做起了总结。 这样的失败当然要查清责任,诺福克公爵也被要求回伦敦接受议会的质询。在质询中,当辉格党的那些家伙提出“谁应该为这次失败承担责任”的时候,公爵大人坦诚的承认,在这次失败中,他必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但他也指出,他之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是因为法国人加大了对爱尔兰叛匪的支持力度。并且表示:“如果不能斩断法国人伸向爱尔兰的手,爱尔兰的问题,就不是短期能够解决的问题。” 辉格党的议员们当然对诺福克公爵的表态非常不满,但是大家都没有追究公爵的意思。原因嘛,其实也简单。因为英国人也会忘“你说他不行,你行你上呀”的。而通过对诺福克公爵的质询,哪怕是辉格党的人也都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爱尔兰现在就是个火坑,谁跳进去都不好受。所以还是让托利党的人继续待在那里好了。 于是辉格党的人迅速地统一了口径,他们表示。诺福克公爵在爱尔兰的工作是出色而卓有成效的,如今情况的恶化,并不是诺福克公爵的责任,而是因为托利党政府没能斩断法国人和爱尔兰的联系。 托利党政府当然也反唇相讥,指出之所以会有这些问题,就是因为辉格党人在议会中拖政府的后腿。 当然,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阻止爱尔兰人继续获得外援。 为此,英国人首先再次和法国人进行了接触,并提出了新的和平条件。 相比此前,英国人如今的条件可以说是相当的有诚意了,他们几乎承认了法国在欧洲大陆上获得的除了汉诺威之外的一切权利,甚至汉诺威,他们也愿意通过交换的方式来收回。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条件,法国大概就接受了。即使现在,很多人也觉得可以接受。但是约瑟夫对此却非常反对。他对回到法国来休假的拿破仑表示:“如果真的和平了?那你将来到哪去赢得功勋?” “而你呢,约瑟夫。”拿破仑回答道,“你的军工联合体到哪里去弄钱呢?” 于是法国人提出了一个和平反建议,法国人建议,为了和平,英国人应该给爱尔兰人以高度自治的权利,允许爱尔兰人以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为基础,建立一个真正的能代表爱尔兰人的自治政府。 于是,和谈很自然的就破裂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战争 既然法国人这么没有和平的诚意,那么和谈的事情自然就告吹了。当然其实英国人也未见得多有诚意,就英国一向坚持的大陆均衡政策来说,英国是决不能容忍在欧洲大陆上出现一个霸主的。因为孤悬海外的英国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和整个欧洲抗衡的,任何一个整合整个欧洲的国家,都会让英国自然而然的边缘化。因此,英国人即使和法国人和平了,这种和平充其量也不过是停战而已。 和平既然没有希望了,那就只能想办法扩大战争了。于是英国人又找到了普鲁士人。这一次英国人拿出了大价钱,英国人向普鲁士人承诺,只要普鲁士人同意加入新的对法作战的同盟,英国人可以给他们提供大笔的财政援助;而且英国将组织至少八万人的陆军部队,用于和普鲁士人并肩作战。 普鲁士人同样也不愿意看到法国过分强大。事实上,欧洲就没有哪个国家不期望除了自己之外的国家都是弱鸡的。事实上普鲁士此前之所以热爱和平,那并不是因为真的对和平有着什么样的热爱,而只是因为对法军颇有点恐惧。但是如今看到英国人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便也忍不住的有些心动了。 于是普鲁士人便提出,第一,钱必须首先到位。或者说,在钱没有到位之前,不要指望普鲁士动手。第二,人也必须先到位。 英国人一看有门,立马就开始加紧了和普鲁士人的谈判。就在两国的谈判取得了重大的进展的时候,新的变故又发生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泄了密,既不神圣,又不罗马,也不帝国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怎么就知道英国人给了普鲁士人很多钱的事情了,于是皇帝不干了:“大家都是出力和法国人拼命的,凭什么他能拿钱,我不能拿钱?不行,我们也缺钱!我们比普鲁士人还缺钱!我也要小钱钱!” 于是英国人不得不又去安抚皇帝,当然,又多花了一点小钱钱。 这样,在花了不少钱之后,新的同盟终于建立起来了,新的战争也随之而来。 1797年11月,奥地利和普鲁士联合向法国发出照会,要求法国军队限期撤出意大利和汉诺威。这一要求立刻就遭到了法国的拒绝,于是新一轮的战争随之爆发了。 战争一开始,反法同盟便从两个方向上向法国发起了攻击。在北边,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组成联军向法国人控制的汉诺威和莱茵地区发起攻击;而在南方,奥地利军队和新加入战争的俄罗斯军队也向意大利发起了进攻。 在北方的战斗首先打响,这一次法军遇到强硬的对手。英军和普鲁士军队都更新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在上一场战争中,让他们吃了大亏的线膛枪,已经成为了这两支军队中的常见装备。尤其是英军,更是几乎已经完全的淘汰掉了滑膛枪。 相形之下,法国北方军团的装备反而处于了劣势。在镇压了王党的叛乱的行动中,军方第一次干预起了政治,并展示出了决定性的力量。这一做法,带来了一个后果,那就是政界的那些人一边拼命的讨好军方的那些将领,一边又努力地分化他们。 因此,他们不但恢复了工厂中的军代表制度,甚至还将更古老的制度——军需品购买将军负责制给恢复了。也就是说,如今在法国,战争部只能确定武器的一些标准规范,而具体的采买的权利,则越过了战争部,直接交到了军团指挥官的手上。 这样做的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给那些直接带兵的将领送钱,讨好他们,拉拢他们。于是在法国,就渐渐的形成了两大军头,也就是北边的儒贝尔莫罗一帮,和南边的拿破仑一帮。 这两大军头身后边也有了各自不同的军火商。拿破仑身后的不用说,当然是那个“军工综合体”,而另一些没有被拖入“军工综合体”的军工企业,则纷纷转投到了儒贝尔的那边。 法国政府给两支军队的拨款其实都不算太足,但要说也勉强够用了。只是在采买武器的时候,北方军团和意大利军团的情况却有很大不同。 在意大利军团那边,约瑟夫不需要给拿破仑回扣,也不用担心拿破仑把订单给了其他给了回扣的军火商。反正“军工联合体”是波拿巴家族的,拿破仑也有一份。这采购费其实也就是从左手交到了右手而已, 但是北方军团就不一样了。那些在儒贝尔那里投标的家伙,想要中标,自然就要多给儒贝尔他们回扣,这回扣给多了,成本自然就上升了,成本一上升,武器的单价自然也上升了,而拨款的总量有没有增加,那么武器装备的数量自然就下降了。所以直到如今,在北方军团中,米尼步枪也还是只装备了散兵,线列步兵装备的依旧还是老式步枪。 至于火炮,北方军团本来作为法军的精锐,装备的火炮数量也是最多的。但是也一直没有更新,很多大炮都因为老旧而不太好用了。 所以在一开始的战斗中,北方军团的表现并不算太好。一开始儒贝尔还希望能够依靠散兵的优势压倒对手。但是他的散兵遇到了对手的同样装备了线膛枪的散兵,以及大量装备了左轮手枪的轻骑兵的挑战。 尤其是那些装备了左轮手枪的轻骑兵,对散兵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散兵们在战场上依靠射程优势,可以在那些轻骑兵冲上来之前,对他们打出一发或者两发子弹。但是因为骑兵速度快,这一两发子弹很难有效的击中目标。而那些骑兵一旦靠近,他们手中的左轮手枪对上法国人手上的刺刀,那优势就实在是太明显了。 如果儒贝尔手中也有足够多的装备左轮手枪的轻骑兵,那他当然就能用左轮骑兵来对抗左轮骑兵。但是左轮手枪的造价甚至比线膛步枪都高,所以,儒贝尔麾下的不少轻骑兵主要还要靠马刀来作战。 所以双方刚一交战,法军就处在了下风,不得不转入防御,靠着防御工事来抵挡英普联军的进攻。 而在南边,情况却不太一样。因为俄国军队的动作不够快,而奥地利人下定决心,只要俄国人还没到,就坚决不主动进攻,所以那边暂时倒是还平静,只是让英国人急的天天派使者去催:“说好了一起动手的,你们怎么不动?” 皇帝表示:“说好了俄国人也要动的,他们到现在还没到。” 俄国人则表示:“我们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你们等等,马上就到!” 的确,依照计划俄国人早该到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俄国国内,沙皇陛下自己弄出花来了。 据说女皇陛下其实一直都看不上如今的保罗一世沙皇,觉得他根本不成大器,甚至于女皇压根就不想要传位给他,而想要越过他,直接把皇冠交给他的儿子,女皇的孙子亚历山大(后来的亚历山大一世,相比几个月大的时候从床上摔了下来都没人发现,不得不在床底下睡到天亮的保罗一世,亚历山大则是从小就被女皇亲自抚养的)。 只是因为女皇突然中风,并且此后一直没能清醒过来,保罗一世才得以依照顺位,登上宝座。而据说,这位沙皇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他妈妈有没有留下遗诏,如果有的话,能不能迅速的销毁它。 也许正因为他并不是朝野一直看好的继承者,所以他就总想要弄出点什么玩意儿来,好证明一下自己的本领。和很多沙皇一样,他也有在欧洲留学的经历,在那期间,他在普鲁士得到了很好的款待(毕竟,如果没有他的那个脑子有问题的老爹,普鲁士早就不存在了。),而且和他的老爹一样,他对普鲁士的一切都充满了喜爱甚至是崇拜。 所以一上台,这位沙皇便开始对军队进行普鲁士式大改革。不光是各种军事条例,训练方法都效仿普鲁士,甚至就连军装都要换成普鲁士式的军装。 这种做法在俄军中受到了普遍的抵制。毕竟,不是每个军官都像他们的沙皇那样脑袋有问题,而且他们经历过女皇时代的辉煌,所以更不可能去崇拜什么普鲁士。比如说,陆军元帅苏沃洛夫就公开表示:“普鲁士有个什么了不起的,当初不是我们,他们早就完蛋了。就是现在,如果我们开战,我也能把他们吊起来打,学他们?这完全是有毛病!” 颇有点玻璃心的保罗一世皇帝自然就将这视为对自己的不敬,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将苏沃洛夫给革职了。但是革职之后不久,他又发现,好像自己已经同意出兵法国了,而因为前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军事改革带来的军队指挥层的人员变动,导致很多事情都没人管了,结果出兵法国的准备其实并没有做好。而且他的手中,除了苏沃洛夫,还真没有能够和奥地利人争夺总司令这一位置的人选。 于是沙皇便又将苏沃洛夫官复原职,然后让他来带领俄国远征军远征意大利。 时间也就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北方的失败 既然奥地利人和俄罗斯人的动作这样慢,拿破仑就打算直接带着自己的军队,杀到奥地利境内去,也好让奥地利人不至于整天无所事事。 但是约瑟夫却叫住了拿破仑。 “拿破仑,我并不是想要干预你的军事决断,我只是有一些消息,需要告诉你。” 约瑟夫知道,拿破仑这个浑小子,在别的事情上倒是比较听自己的,但是在军事上,那家伙却自负得很,整天一副“我不是针对你们当中的哪一个”的架子,尤其是喜欢驳斥约瑟夫,所以,约瑟夫如今在给拿破仑提出军事方面的意见的时候,都需要先给他打个预防针,省得他为了抬杠,又弄出什么花儿来了。 “我们的人在莱茵地区发现了一个大煤矿。”约瑟夫说。 “那又……有多大?”拿破仑一开始习惯性的想要来一句“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突然又意识到,大煤矿……这东西还真的,非常重要呢。 “非常大,可能,可能比法国此前发现的所有的煤矿加在一起都要大。”约瑟夫回答道,“而且,那地方距离洛林又非常近。” “洛林有铁矿,莱茵地区有煤矿……这真是……”拿破仑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手心里不断地捶着,显然,热爱科学的拿破仑也很能理解凑在一处的大煤矿和大铁矿有什么样的意义。 “可惜这两处地方都在北边,要是在意大利多好。”拿破仑又叹了口气道,“嗯,约瑟夫,你是想要把这两处地方控制到我们手中?” “当然,这样的宝地,只有在我们的手中,才最能发挥作用不是?”约瑟夫回答道。 “我倒是觉得,不仅仅是这块宝地,整个的法国都要在我们手里,才最能发挥作用呢。”拿破仑说。 “你想要当凯撒?”约瑟夫突然道。 “不,是我们的家族需要一位凯撒,甚至于法兰西也需要一位凯撒……而你,我的哥哥,你却总往后躲,想要躲在阴影里,用一只别人看不到的手来操控局面。这很安全,也很约瑟夫,但是约瑟夫,你必须承认,这种方式在效率上是不够高的。即使从科学上考虑也是如此。一个系统中,中间的传动环节越多,机械效率就越低。嗯,这也是你一定要弄那个宙斯计划的缘由。在政治上也是一样,你如今的做法,实际上是人为的降低了我们的效率。我觉得,是我站出来,领导大家的时候了。” “你这是要谋朝篡位呀!”约瑟夫说,“不过……嗯,说说你的计划吧。” “暂时还没有。”拿破仑两手一摊道。 “什么?” “那当然了。”拿破仑说,“你才刚刚告诉我那个发现呢。不过约瑟夫,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多半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嗯,说说你的想法吧。” 约瑟夫狠狠地瞪了拿破仑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拿破仑,我想,我们需要一场危机,一场足以让上上下下对现在的政府感到失望的危机,一个让上上下下都需要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的危机。我研究了一下北方的军备情况,以及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敌军投入的情况,相关的资料有一些你也看到过,还有一些最新的,你也可以看看。” 拿破仑并不做声,只是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我之所以不希望你立刻发起攻击,是担心你提前的攻击会让奥地利在我们的北方军团出问题之前,先出了大问题,结果影响到北方战场,反而给北边解了围。”约瑟夫又道。 “但是如果我就这样等着,真的等到他们将军队集中起来,我也未见得能占什么便宜。”拿破仑开口道,“奥地利的卡尔大公,我以前和你分析过他了。这个人的水平很不错。如果上次战争的时候,我们不是在武器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要战胜他,未必那么容易。而俄国那边的指挥官……苏沃洛夫,呵呵,约瑟夫,你研究过他的战例和理论吗?” “没有,我的事情比较多,再说,军事上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吗?”约瑟夫回答道。 “苏沃洛夫可以算得上是这个时代里最出色的指挥官。他的战例和理论你居然这样一无所知?”拿破仑扬了扬眉毛,能找到一个可以嘲笑大哥的机会,让他非常开心。 约瑟夫没有理会拿破仑的挑衅,不在对手熟悉的领域和他们作战是约瑟夫认为需要遵守的最基本的原则之一。于是他又问道:“那么,你觉得他和你比怎么样?” “和我比……还没打过呢,不过和他打,我很有点兴奋。”拿破仑说道。 拿破仑很少会说出这样的话,由此看来,他对和苏沃洛夫交战,估计是“有信心,没把握”。 “所以你想要赶在苏沃洛夫到来之前,先打垮奥地利人?”约瑟夫道。 拿破仑点了点头。 “你想一想,如果北边的家伙,被不伦瑞克那样的家伙打垮了,而你在意大利却能一举击败卡尔公爵和苏沃洛夫这样的名将,这不是更好吗?”约瑟夫说道。 “你对我就这样有信心,这真是让人……不对,约瑟夫,你是不是有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拿破仑说道。 “是有些东西。”约瑟夫说,“你和我一起到研究所去看看?” 拿破仑在研究所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拿破仑在离开法国,前往意大利的时候显得并不是特别开心。据说,他对自己极力从卡诺那里挖来的参谋长贝尔蒂埃道:“现在的战争真是没意思,有些令人讨厌的家伙用一些最粗暴的手段,就把战争的美感破坏殆尽了。” 跟随着拿破仑一起来到意大利的还有一批拿破仑刚刚采购的军用物资。一回到意大利,拿破仑就利用这些东西,开始构建全新的防御工事。 而在另一边,在北方,普鲁士人和英国人的联军的力量在持续加强。得益于英国人的慷慨解囊,普鲁士的动员相当的快速。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他们就又动员起了三十万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大多都是新兵,训练程度并不太好,但是,普鲁士人并不需要将他们全都派上和法国交战的战场,他们中的很多人的用途是,在波兰方向上,替换下那些用于镇压波兰抵抗者的军队。 相比爱尔兰独立军,波兰的民族独立运动的表现就相当的一般了。决心依靠波兰贵族的那帮子,只能弄点小规模的刺杀活动,那些波兰贵族们一方面支持他们小小的闹一闹,最好呢,既要给俄国人呀,奥地利人呀,普鲁士人呀施加一点点压力,又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大,免得不好收拾。结果,刺杀的对象也就是一些低级官员,甚至是普通士兵而已。针对高层的行动甚至都只是恐吓性质的,就算有机会开枪,都只能照着脚打的那种。 这样的反抗,效果自然有限得很。人爱尔兰人,都已经把一位公爵给挂起来了,而波兰贵族派的抵抗者呢?连校级军官都没打死过。 贵族派表现不佳,那么农奴派呢?农奴派的结果更糟糕。这些农奴派的,基本上都是长期远离波兰,甚至除了血统之外,几乎就和波兰没什么关系的人。他们对波兰的状况可以说一无所知。再加上急于求成,于是他们遭遇到的挫折也更大。 的确,即使是在俄国人的统治下,农奴们的生活也同样是水深火热的。但是这个水的深度,火的热度,和波兰还是个独立国家的时候是完全不能比的。所以当俄国人打来之后,农奴们的感受几乎都是:“上帝终于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如今在波兰,要问哪个阶层是最支持外国对波兰的瓜分的,那肯定就是波兰的农奴了。 尤其是当女大帝去世,保罗一世登基之后,为了表现自己的进步,沙皇陛下又通过了一系列的保障波兰农奴的权利的法令,并且还加以强力执行。以往的那些老爷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欺负农奴了,于是在波兰农奴们的心中,“沙皇小爸爸”简直就是仅次于耶稣的圣徒了。 什么,有人鼓动我们反对“沙皇小爸爸”?说这话的人还有良心吗?什么,他们说要给我们完全的自由,要建立一个没有农奴和贵族的独立的波兰?呸!独立的波兰是啥样咱们谁没见过?他们这是在骗谁呢?真是,波兰人说的话,那也能信?要是波兰人说的话能信,母猪都会上树了!这完全是把我们当傻子嘛,这还能忍! 结果,去鼓动农奴造反的,直接被农奴们打了个头破血流。再加上贵族派又趁机来了个背刺,于是农奴派的不是被打死了,就是被吊死了,还剩下来的几只小猫小狗的,就又跑回法国来了哭了。 于是在北方战线上,普鲁士军队和英军的数量迅速增加,很快就对法军形成了明显的人数优势。 普鲁士人很努力,英国人则更努力。英国人知道,如果不能把法国打下去,就解决不了爱尔兰的问题。如果近在咫尺的爱尔兰都解决不了,或者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解决,那英国在全世界的霸业就会大受影响,所以,在打击法国这件事情上,英国人比普鲁士人更加积极。 英国人同样在国内进行了广泛的动员,并迅速地又动员了十万军队。1798年2月,五万英军在埃姆登登陆,并沿着埃姆斯河南下逼近蒙斯特,从而对驻守汉诺威的法军的侧翼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事实上,法军早就注意到了这种危险。在短暂的和平里,法军就开始在蒙斯特构建堡垒。但是因为各种因素,到这时候,蒙特斯堡垒并没有完全建成,配属的火力也没有完全到位。 英国的军工生产能力远不是普鲁士能比的。为了这场战争,英国人向国内的各个炮厂一口气下了一大堆的订单。 英国人的大炮的科技树其实有点歪,至少暂时是不太适合陆战。他们的火炮以铁炮为主,优点自然是比较便宜,缺点呢就是和铜炮相比,相对笨重。往往很难跟上军队行进的速度。(反正英国的大炮的主要买家是海军,海军对大炮的重量不太敏感,但是对大炮的价格却相当敏感。) 但是如今在蒙斯特,法军是依托要塞防守,而英军呢,他们可以依托埃姆斯河来保证运输。所以在这个时候,火炮不便移动的毛病就不显得那么突出了,而火炮便宜,产量大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于是,不过两个月之后,在蒙斯特要塞的法军的防线前,英国人就集中起了四百多门大炮,其中还不乏二十四磅以上的重型大炮。而法国人呢,在这个要塞中只有不过一万多军队和不到三十门大炮,而且主要还都是些六磅和八磅炮。 双方火力上的差距使得这场攻防战变得对法国极为不利。在长时间的炮轰中,法军的伤亡也明显大于英军,蒙斯特的失守看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蒙斯特一旦失守,在汉诺威的法军就要变成孤军了。 因此,法军不得不主动从汉诺威撤退。 自古以来,撤退都是最为危险的军事行动。尤其是长距离的撤退,很容易就会变成大溃败。在原来的历史上,拿破仑皇帝远征俄罗斯的一战中,其实一直到攻占莫斯科,法军在战场上都没有吃什么亏。但是在撤退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俄军一路追击,法军丢盔弃甲,拿破仑的老底子几乎都丢在撤退的路上了。 法军这次撤退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毕竟距离更短,而且也没有严寒的冬天。但是撤退中的损失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儒贝尔将军成功地将主力撤退到了列日一带。但是他的军队在这一些列的战斗中,丢掉了几乎所有的大炮并损失了四万多人。 老实说,在这一系列的作战中,儒贝尔的表现并不差,很多指挥和决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圈可点。但是在几个月之内,就丢掉了整个的汉诺威,后退了数百公里,这无论怎么说,都是遭遇到了巨大的失败。 这一系列的失败,顿时就在巴黎引起了掀然大波。 第一百八十五章,防御无敌(1) 就在北方不断地传来失败的消息的同时,在南方,在意大利战场上,拿破仑开始迎来了奥地利人和俄罗斯人的挑战。 和拿破仑进攻意大利,以及从意大利进攻奥地利都必须越过阿尔卑斯山不一样,因为英国和奥地利的联合舰队的存在,奥地利和俄罗斯的联军可以直接从海上登陆意大利。 1798年3月,俄奥联军在拉文纳地区登陆。拿破仑在得到俄奥联军登陆的消息之后,下令放弃了不便于防御的拉文纳,将兵力向北收缩。而俄奥联军在完成登陆后,在拉文纳稍作休整,便也整军北上,兵锋直指莫德纳。 在原本的历史上,苏沃诺夫在意大利吊打了法国除了拿破仑之外几乎所有的将领,一口气把拿破仑在意大利获得的所有领地都抢了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奥地利人和英国人扯他的后腿,说不定他就杀进法国去了。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拿破仑并没有跑到埃及去作死,所以苏沃诺夫终于在莫德纳遇到了拿破仑。 苏沃诺夫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他让军队扎好了营寨,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然后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到法国人的阵地前面去侦察。 苏沃诺夫此前并没有和革命后的法军交战过,但是老元帅对于此前的那些战役却非常的上心。早在第一次反法同盟时期,他就在消灭波兰军队的同时,睁大了眼睛,关注着法国的战事,了解着法军和其他军队在战争中的表现。 后来,当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横扫意大利之后,他更是立刻派人到意大利,到奥地利,向那些参加过相关战斗的人详细地了解整个战事的情况。对于法国军队,老元帅是这样说的: “法国军队有一个最为重要的特点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那么这个特点是什么呢?这个特点并不是高昂的士气、先进的武器——这些特点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特点是,法国军队的战法变化特别的多。每隔一段时间,法军的作战方式就会有新的变化。尤其是拿破仑将军,他几乎每次都引领了战术方式的变革。如果我们对法军的预计还停留在上次战争的印象中,并且认为我们只要能对付上次的法军就够了,那就会非常危险。” 即使在这几个月中,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在北线已经获得了不少的对法军的胜利,而且法军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也并没有能展示出什么特别的新战术,但老元帅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他对别人说:“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对上的不是拿破仑。” 老元帅来到距离法军阵地不远的一处小土丘上,眺望法军的防御阵地。 “彼得,你看看对面的防御,有什么想法?”老元帅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向着同样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将军问道。 “很特别,”那个年轻将领想了想又补充道,“很恶毒。” “具体说说?”老元帅问道,语气中满是考校的味道。 年轻的将领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有举起望远镜,张望了一下才说: “元帅,您看,敌军在地面上应该是挖掘了壕沟,挖出来的土堆在壕沟前面,形成了胸墙。这是射击的时候良好的掩体,考虑到新的步枪齐射的时候几乎有五百码的射程,一般步兵想要冲上去,在这个过程中最少要挨上三五轮的齐射,而且,因为敌军目标小,即使逼近到百码之内,也未见得能准确地射击目标。所以这样的防御的确很麻烦。 另外,敌军在壕沟中的调动,我们基本上看不到,也有利于敌军调集兵力,发起反冲击。 此外,躲在这样的壕沟里,我们的大炮能够给他们带来的打击也就小得多了。就从防炮的角度来说,甚至比棱堡都好。而法国人要构建这样一个阵地,肯定比构建一个棱堡——哪怕是卡尔大公的那种棱堡都要简单得多。至于效果,我觉得在冲上去进行刺刀战之前,它一点都不比棱堡差了。 不过要冲到刺刀战的距离可不容易。我们知道,法国人给那些波兰人提供了一种叫做地雷的东西。这东西我就不信法国人的阵地前面没有。而且,前些天,我听英国人提到法国人提供给爱尔兰人了一种能发射霰弹的地雷,据说更加的阴险狠毒,一次引爆的效果,就像重炮用霰弹在近距离射击一样。我相信,他们的阵地中也绝不缺乏这样的东西。如果我们的步兵,或者骑兵进入了这样的东西构成的陷阱,恐怕结果也会非常的不乐观。 另外,元帅阁下,您注意到法军阵地前面的那些绳网了吗?作为障碍物,要摧毁它也许很容易,不过无论如何,它也能稍微的迟滞一下我军,而这也会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射击机会。另外,他们的大炮在哪里,我完全没有看到。但是他们不可能连大炮都没有。我听您提起过,拿破仑将军一开始,就是以擅长使用火炮而出名的。” “彼得,你能观察到这么多东西,很不错,弄得我暂时都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苏沃洛夫元帅笑道,“那么彼得,你有什么攻击的方案吗?” “暂时没有。”年轻的将军回答道,“我想,我们最好能够迫使法军离开他们严密设防阵地和我们野战,要不然,直接进攻这样的阵地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如果我们能像英国人在莫斯特玩的那样,从后路威胁法军,迫使他们为了避免被包围而撤退,然后在追击战中打垮他们那就太好了。” 苏沃洛夫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边的卫队长谢苗道:“元帅,法国人的骑兵过来了。”苏沃洛夫往那边望过去,就看到一队法国骑兵正在逼近。 “人家不欢迎我们呢,那我们就走吧,不要再在这里让人家讨厌了。”苏沃洛夫笑道,并率先拨转马头,下了小土丘。 回到军营中,苏沃洛夫先吩咐手下的参谋们将获得的信息汇总了一下,然后便将俄奥联军的将领们都召集过来开会。 在联军应该由谁来担任总司令的事情上,俄国和奥地利曾经发生过一些争执。俄国人当然希望能由苏沃洛夫元帅担任联军司令;而奥地利人呢,自然希望能由卡尔大公担任联军司令。 双方争执的最后结果就是俄奥联军的司令由苏沃洛夫担任,副司令则由奥地利的约翰大公,也就是卡尔大公的弟弟来担任。至于奥地利公认的最强的指挥官卡尔大公,皇帝陛下觉得,北边那块好像有便宜可以占,于是就让卡尔大公带着大军往莱茵方向去了,去看看能不能趁机把莱茵地区抢回来。至于意大利,俄国人和意大利又不接壤,就俄国人的海上力量,它打下了意大利,也保不住它,最后意大利不还得是奥地利的吗? 约翰大公在奥地利国内非常的有威望,非常的受各阶层的人民的欢迎,但是论打仗,他就远不如他的哥哥卡尔了。再加上他带来的军队人数也不如俄军,所以他这个副司令,在苏沃洛夫元帅面前几乎就没什么发言权。 等大家都到位了,苏沃洛夫便让参谋人员们展开了刚刚绘制出来的法军防御阵地的草图。 “诸位,这是我们刚刚依据我们所得到了各种信息,绘制出来的草图。真实的情况可能和图上有所区别。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一点。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该如何……” 在一番讨论中,将军们提出了不少不同的建议。有人觉得可以做出绕过法军防线,直逼米兰方向的架势,引诱法军离开防御阵地。然后在野战中打垮法军。 但是这个提议立刻就引来了反驳——如果法军就是不出来,你还真的敢往米兰去?一旦短时间拿不下米兰,这边的法军反过来切断联军的补给线,到时候联军怎么办? “补给的问题,我想,我们就不能利用热那亚的港口吗?”一个俄军军官突然开口道。 “热那亚是中立国。我们的船只的确能进入热那亚,但是热那亚的港口又不是我们的,它能够给我们提供的补给能力其实是相当有限的。”约翰大公说道,“我们总不能直接军事占领一个中立国家吧?” 于是这个计划就被枪毙了。当然,主要原因其实不是“不能直接军事占领一个中立国家”,而是热那亚的军事力量其实不错,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拿得下来的。 既然绕过不可行,那就只能攻击一下试一试了。 于是大家就围着地图细细的研究到底什么地方可能是防御的弱点在经过了一番研究之后,最后的结论是:不实际的打一下,光靠这么一张短时间内绘制的图,实在是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于是最后老元帅亲自拍板,今天做好准备,明天就发起一轮试探性的进攻。 第一百八十六章,防御无敌(2) 第二天一早,俄奥联军就像法军的阵地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首先自然是炮击,炮击的目的一般来说是摧毁敌军阵地前的各种障碍,并给敌军人员造成一定的杀伤。 俄奥联军的炮击自然也是如此。在法军的阵地前有不少的用来阻碍骑兵的行动的木质拒马之类的东西,它们自然是炮击的目标,另外法军在壕沟前面堆起来的小土墙,也可以用大炮轰一下,说不定就能对法军造成一定的损失呢? 当然这只是俄奥联军那边的幻想而已。事实上,法军士兵都还没有进入一线阵地呢。 在俄奥联军开始炮火准备的时候,第一道战壕中其实是没有人的。在敌军发起进攻前,步兵根本不会进入到战壕中。 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将军注视着前方的炮击的情况,突然,一个奇特的现象让他吃了一惊——在法军那边的阵地上,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灰色的球体,球体下面还吊着一个篮子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阿廖沙,把望远镜给我拿来。”巴格拉季昂喊道。 副官阿廖沙将望远镜递给他。巴格拉季昂将望远镜拉长,凑到眼前往哪个灰色的球体上望了过去。 那个大球看起来像是用丝绸制成的,下面挂着一个吊篮,吊篮中有一台机器正在向上喷吐着火焰,吊篮里面还有两个身穿法军军装的人,其中的一个正拿着望远镜向着这边张望。 “那不是热气球吗。”一个声音从巴格拉季昂的身边传来。 巴格拉季昂放下望远镜转过头去,想从后面走来的苏沃洛夫元帅道:“元帅,您也来了?” “嗯,彼得。”老元帅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用热气球来执行战场监视任务的构想吗,看来,法国人又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热气球是在1783年,法国的孟格菲兄弟首先发明的。在这年的十一月,他们还完成了世界上第一次载人热气球飞行。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拿破仑的大军就曾经装备过热气球,不过那时候的拿破仑对这东西并不是很喜欢,后来干脆将它除了役。他之所以这样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载人热气球的起飞准备太过复杂,而完善率又很低,受天气的限制有很大,用起来各种不方便,却占用了很大的编制。 但是这一次,法军使用的热气球却是经过“军工复合体”优化过的气球,配有专门的燃油喷灯,涂抹了硫化橡胶的丝绸制成的球体,无论保养,还是使用都相对简单。除了还不能自由移动的缺点之外,其他的问题,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再加上约瑟夫又将原本为海上的船只准备的旗语稍作改进提供给了气球兵,使得气球几乎可以提供实时信息了,所以,在这个时空里,至少目前,拿破仑对这东西的看法到也还不错。 法国人的气球让俄奥联军吃了一惊,但也仅限于此了,毕竟这里是欧洲,这样的玩意儿放在某些地方也许还能装神弄鬼,但是在欧洲,那也就是让俄奥联军的家伙们惊呼:法兰西的的科技真是欧陆第一。 不过惊呼归惊呼,打还是要打的。于是在经过了半天的炮火准备之后,俄军开始以松散的散兵队形向法军阵地发起了攻击。 “路易,你看俄国人学得很快呀,你看看,他们的散兵队形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嗯,至少能看出,俄军的士气相当高,比奥地利人强不少。”看着渐渐逼近的俄军,拿破仑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军官说,“防住他们的进攻,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你能较少的暴露我军的一些还不为人知的小技巧。但又不能让士兵出现不必要的伤亡,有问题吗?” 站在拿破仑身边的军官是路易·加布里埃尔·絮歇,和原来的历史上一样,絮歇认识很早就认识了拿破仑,在土伦,他就在拿破仑的麾下战斗了。后来又跟着拿破仑来了意大利。和历史上不同的是,拿破仑并没有远征埃及,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发生絮歇站队错误,导致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被拿破仑冷落的事情。在这个时空里,直到现在,絮歇还是拿破仑的好朋友之一。 “应该没问题。”絮歇简单的回答道,“除了前面的那道网子,我这里不会暴露出更多的东西。” “那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再到那边去看看。”拿破仑说完,便带上几个人,离开了絮歇负责的防御段,往缪拉的部队那边去了。 在事先的安排中,当絮歇挫败了俄军的进攻之后,如果俄军在后退的时候,出现了乱象的话,缪拉的骑兵就可以趁机发起反冲击。 对于絮歇能不能挡住敌人的进攻,拿破仑一点都不担心,对于缪拉发起冲击之后的表现,拿破仑也一点都不担心,但是对于缪拉能不能正确的判断是否应该出击,以及何时出击,拿破仑却没有太多的信心。所以,拿破仑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到缪拉那边去看看比较好。 就在拿破仑离开了絮歇的阵地之后不久,俄国人的散兵便走进了法国人的步枪射程。而法军士兵也已经进入了战壕,开始向着继续逼近的俄军开枪射击了。 一开始中枪倒地的伊万并不多,因为在这个距离上,即使是米尼步枪,命中率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随着他们距离法军战壕越来越近,法军的射击的命中率也越来越高,倒下的伊万也越来越多。 但是伊万们依旧坚定的向前逼近。这样的伤亡,还不足以让这支一直都在胜利的军队后退。然后,他们就走进了法军的雷区。 法军现在的地雷也已经又有了新的技术进步,当然这个技术进步被拿破仑鄙薄为“充满了阿巴贡的臭气”(莫里哀喜剧《悭吝人》的主角,在法国,他的名字就是吝啬鬼的代名词),因为约瑟夫的这个改进,最大的目的是——省钱。 为了节省材料,新的地雷变小了很多。甚至于约瑟夫还一度试图用上釉的粗陶来代替铸铁。只是在实验后证明,用这个节省的成本还不够运输中的损耗之后,才做了罢。但是约瑟夫还是把铸铁的使用量一口气减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不但铸铁的使用了减少了,炸药的使用量也大大的减少了,随着炸药生产技术的提高,炸药的威力的波动越来越小,如今的每一枚地雷中往往都只有几克的炸药了。 对此约瑟夫的说法是:“就我们在爱尔兰和波兰获得的数据来看,一枚地雷,哪怕是装药很多的地雷,平均下来,能够炸翻几个敌军的几率也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除了某些特殊的用途,将地雷的威力做得太大,纯属浪费。” 然后拿破仑自然反驳说,他的地雷的那点威力,就是一个人都炸不死。于是“阿巴贡”回答道:“为什么要炸死?炸断他们一只脚不就够了吗?反正这样的伤兵也不可能再战斗了。但他们的伤势也不是肯定会死,敌军也不太好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还得养着他们,还得让其他士兵看到他们的样子掉士气。嗯,拿破仑,你上次说过,士兵们其实并不怕看到战友的尸体,很多时候,那都会激发他们的复仇的斗志;但是没事最好不要让士兵们看到伤兵,那个对士气的打击比尸体还大。 当然,敌军强行给他们一个痛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做的后果,你肯定也知道。” “那要是敌军败退,这些伤兵落在我们手中了呢?” “笨蛋!那我们可以宽宏大度的将俘虏归还给他们呀,他们难道还能不要吗?” 于是拿破仑就被说服了,但是私下里,他对手下的将领们说:“你们不要叫这个东西为‘波拿巴马铃薯’了,应该叫它‘阿巴贡马铃薯’。对,这东西上面,满满的都是阿巴贡的臭气。” “阿巴贡的臭气”归“臭气”,但是这么一搞,地雷的成本又下降了不少。几乎降到了原来的二分之一。如果考虑到重量和体积的减少,带来的运输成本的下降,那么节省的就更多了。而这反映在战场上,就是地雷的数量和密度都大幅度的上升了。 所以伊万们很快就踩上了地雷。随着一声和开枪的声音差不太多的爆炸声,一个伊万便倒了下去,捂着血淋淋的腿大声的哀嚎了起来,刚才那枚小威力的地雷,正好不多不少地炸掉了他一只脚掌。 紧接着又有一个伊万在爆炸声中倒了下去,然后是更多的伊万在法军的射击,或者地雷的爆炸声中倒了下去,更多的哀嚎声响了起来。 战友的哀嚎声,是打击士气的最好的武器,俄军的动作开始显得有些迟缓了。但是他们依旧还在继续前进,这时候,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看起来像是绳网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七章,防御无敌(3) 如果面前的只是绳网,那其实也挡不住大家多大一会儿,不说翻过去,绳子这样的东西,用刀子割断它也快得很。但是当伊万们走近前去,才发现,那不是绳网,而是铁丝网。 更可恨的是,这些铁丝网还不是用一般的铁丝编成的,而是用的刺铁丝,铁丝上还缠绕着很多的刺,硬要翻越,多半会被这些刺挂住,而要砍断铁丝,还真不容易。至少,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是在普通情况下,哪怕徒手,慢慢地扭,慢慢地折,将这些铁丝弄断也不是特别难,但是这是在战场上,而且铁丝网距离法军战壕也就百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俄军手中的步枪要想命中路易们从战壕后面露出的脑袋还是很难的,但是路易们要命中无遮无拦地站在铁丝网前面的伊万却很容易。 于是被铁丝网挡住了的伊万们便成排的被法军的排枪打倒。一些勇敢的伊万试图越过铁丝网,结果被上面的倒刺挂住了军装,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被乱枪打死了;还有一些勇敢的伊万隔着铁丝网用手中的步枪和路易们对射,结果自然也是被打倒在地。 法国人的铁丝网并不是完全的将前进的方向堵死了的,铁丝网是一段一段的,甚至相对于法军的战壕还是有一定角度的。如果俄奥联军那边也有侦察气球,也能从更高的高度上加以观察的话,他们就能看到,这些铁丝网基本上构成了一个个漏斗的形状,只不过漏斗的底部,并没有缺口,同样也是用铁丝网拦住了的。 这些的造型当然是有意为之的,为的就上让进攻方的士兵,自然而然地集中到这里来! 当前面的士兵被铁丝网阻挡住了,后面的士兵就会本能的想要绕过障碍,然后他们就会顺着铁丝网的方向,斜着向前跑,然后他们就会不自觉地在漏斗底部聚集起来。而人员一旦密集起来了,防御一方的火力对他们的上上效率也就会随之大大提高。 但即使有个别人看出这个陷阱,在战场上,他也无法阻止大多数人的本能的举动,甚至完全有可能被过些过去,然后被堵在漏斗的底部。 这时候,在法军的战壕中,在对着那些漏斗底部的位置上,一些用于伪装的土黄色的伪装网被掀开了,露出了半埋在地下,只有炮管刚刚伸出地面的大炮的黑洞洞的炮口。然后随着大炮的一阵轰鸣,成千上万的霰弹如雨点一样向着在漏斗口位置挤成一团的伊万们喷射过去。 虽然还没有机枪,但是这样的霰弹射击,在近距离上,杀伤效率几乎不亚于机枪。很快,在这些位置就堆叠起了一堆又一堆的尸体。 任何一支军队,对伤亡的承受力都是有一个极限的,勇敢的伊万们也不例外。而在很多时候,一筹莫展的困境甚至比伤亡还要能打击士兵们的士气。 于是伊万们很快就在这道看起来很单薄的铁丝网前崩溃了。他们有的发疯似的用枪托徒劳地砸着铁丝网,然后被路易们开枪打死;有的则狂呼着掉头就跑,然后一不小心,踩上了一颗“阿巴贡的马铃薯”,便丢了枪,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哀嚎。 伊万们退得很快,比他们上来还要更快一些。而在退却的时候,他们又踩上了不少的地雷,留下了不少的伤兵。 苏沃洛夫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俄军的进攻和溃退。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士兵们开始后退了,他才对巴格拉季昂将军说:“彼得,带上你的骑兵,接应他们一下。现在能回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财富。” 巴格拉季昂便带着一队骑兵,迎了上去。 “俄国人的撤退掩护做的不错。”拿破仑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身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的缪拉说,“好了,缪拉,可以让你的战士们都休息休息了。” “将军,让我们追出去吧。”缪拉说,“不就是一队俄国骑兵吗?我们能连着他们一起打垮。” “絮歇那边的战斗,你刚才也看到了。”拿破仑瞟了缪拉一眼说,“你觉得他和敌军在刚才打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交换比?你要是有信心在现在打出那样的交换比,我就同意你出击。有信心吗?” 于是缪拉便不做声了。 巴格拉季昂带着骑兵,掩护着败退下来的俄军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中,但是在战场上却还留下了不少正在哀嚎的伤兵。 巴格拉季昂皱了皱眉,便让身边的另一位军官将败兵们护送回去,自己则带着一队骑兵,向着那些伤兵过去了。 巴格拉季昂在一个伤兵身边下了马。那个伤兵正抱着脚躺在在那里哀嚎。 “兄弟,怎么了,还站得起来吗?”巴格拉季昂问道。 “我的脚,我的脚……”那个伤兵只是在那里喊。 巴格拉季昂在那里看了看,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他不远的地方飞了过去。 巴格拉季昂弯下腰,抱起那个伤兵,将他放在马鞍上,然后又牵着马走向另一个伤兵。 “将军,要集火射击吗?”一个士兵向絮歇问道。 “不。”絮歇摇了摇头,“让大家都不要开枪。让我们的人出去,进入雷区,收容伤员,把伤员给他们送过去。” 于是法军阵地上的枪声停了下来。一队抬着担架,却没有拿着武器的法军从法国人的战壕中出来,打开了锁起来的铁丝网,小心翼翼地进了雷区,然后将一个个伤员抬上了担架。又抬着伤员们依照着一种奇怪的七弯八拐的路线走了出来。 巴格拉季昂刚刚将第二位伤员扶上马,他的卫兵就提醒他:“将军,有一群法国人出来了。” 巴格拉季昂抬起头来,往那边望望,看到一队法军士兵,抬着担架,担架上都是正在哀嚎的俄军伤员。 那队法军抬着伤员向着巴格拉季昂他们过来,带头的一个上尉还大声喊道:“你们已经在雷区中了,请不要乱动,不然很容易受伤。” 巴格拉季昂听得懂法语,事实上,俄国贵族就没有几个不懂法语的。在那个时代的欧洲,一个贵族,如果不会说法语,会被人家看成土包子的。在彼得堡,贵族们相互交谈的时候,使用法语而不是俄语也是一种时髦。 “将军,他们……”卫兵问道。 “不要紧,他们似乎并没有恶意。”巴格拉季昂说。 很快那队法军到了他们的跟前。这些法国人便将伤员连着担架放在地上。带头的那个上尉对巴格拉季昂敬了个礼道:“将军阁下,这是你们的伤员。我现在奉命将这些伤员移交给你们。” 巴格拉季昂便也还礼道:“感谢你们。” 那个法军上尉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什么。说完了话,便带着自己的人掉转头,迅速的离开了。 “将军,我们要不要……”一个卫兵说。 巴格拉季昂知道那个卫兵的意思,抓了那个上尉回去,说不定能问出不少东西出来。要知道侦察骑兵的交战中虽然有时候也能有机会活捉对方的骑兵,但是抓到上尉的机会就要小得多了。而一个上尉,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普通士兵多很多。 巴格拉季昂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别让人家觉得我们俄国人都是蛮子。” 说完这话,巴格拉季昂低下头望着那些伤兵,叹了口气,下令道:“把他们抬回去吧。” 回到军营中,巴格拉季昂又陪着老元帅和那些退回来的士兵交谈,了解法国人的防御的相关情况。 在了解了各种情况之后,苏沃诺夫又将将军们召集了过来,讨论如何应对的问题。 这一次,法军的防线的虚实,大家已经了解得更多了,但是这了解,并没有给大家更多的信心,相反,还让大家格外的沮丧。 “从没有见过这样阴险的防御。”一个俄军军官说,“法国人和土耳其人完全不一样,那些地雷,还有那些火炮的霰弹,倒都罢了,我们都能克服。但是那道铁丝网,却真要想个办法快速的解决。” “我们能不能有什么能够快速的破坏铁丝网的办法?”又有人说。 “用炸药炸怎么样?” “可以试试。我们先去弄一点铁丝来,做个模型,然后试试。” “还有,他们的地雷,就这样让他们炸总归不好。” “我听说英国人在爱尔兰是这样对付地雷的,而且很有效……”一个奥地利军官突然道。 “英国人怎么干的?”大家立刻就来了兴趣。 “英国人让一些爱尔兰人走在前面去踩地雷。”那个奥地利人回答道。 “那不是变成鞑靼蛮子了吗?”一个俄国人忍不住道。 “就是呀,这不是变成野蛮人了吗?” “英国人本来都是蛮子。” 俄国人在欧洲总是被人家看作是野蛮人,俄国人在心中是相当的不满的。如今有了嘲笑人家是野蛮人的几乎,几乎所有的俄国人都不会放过。但是既然要嘲笑英国蛮夷,那去抓一些意大利人来踩地雷的方案自然也就被放弃了。 不过受到这个启发冒出来的驱赶羊群什么的去踩地雷的想法,倒是让大家觉得可以试一试。 第一百八十八章,防御无敌(4) 用炸药破坏铁丝网的实验倒是相当成功,不过驱赶羊群踩地雷的计划在进行了一次试验之后,就被放弃了。因为试验中,他们只是在羊群中放了一个炮仗,整个羊群就乱了套的四散而逃,按照羊群逃散的方向稍微做一下计算,就知道,绝大部分的羊群都跑到其他方向上去了。 真要是赶着羊群上了阵,只怕能踩响的地雷不会太多,但是丑态百出的样子肯定会让自己这边的士气下降。但是大家也没法让羊群排成阵列,唱着喜羊羊进行曲一往无前的去踩地雷不是? 最后,巴格拉季昂提出:“法国人的地雷威力有限,我们用手推车推在前面,其他人人跟着车辙走。” “这样会在远距离上就遭到法国人的火炮的攻击的。”有人提醒道。 火炮在使用霰弹的时候射程很有限,而使用实心炮弹,射程是远了,但是杀伤范围就很有限了,用来打线列步兵还行,用来打散兵,效果就很一般了。但如果采用巴格拉季昂的做法,那实际上就是成纵队前进了。成纵队前进,要是被实心炮弹击中,那就是串葫芦了。 “我觉得既然要成纵队前进,就不要推什么小推车了。”约翰大公开口说,“在以前我们在北方战线上和法军交战的时候,那时候的法军,缺乏训练,根本就摆不好阵列,他们就经常使用纵队。他们以纵队模式顶着炮火向我们飞奔。 纵队容易保持,即使是在奔跑中也是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士气,军队就可以成纵队迅速逼近目标。虽然纵队遭到炮击的时候,一旦被击中会有很大伤亡,但是因为接近的速度快,所以,炮兵能够进行射击的次数也相应的减少了很多。而且因为成纵队,步枪的齐射只能杀伤最前面的一两个人,所以法军以纵队方式迅速迅速进攻,伤亡反而比想象中要小不少。 一旦冲到接近的位置,法军便将纵队展开成横队,然后齐射一轮,就进入刺刀格斗。靠着人数优势和高昂的士气,法军当时就用这样的简单粗暴的作战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击败了我们。 我想,推着车在前面,固然能减少地雷带来的伤亡,但是也会让我们的前进速度减慢,那就会让我们不得不承受更多次的炮击。相反,直接用当年法国人的方式突击……” 说到这里,约翰大公看了看大家,然后指着地图道:“这里是法军的地雷区域,你们看,如果我们以横队进入,这里所有的地雷都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但是如果我们以纵队方式进入,这些地雷,除了了正好在我们的纵队前面的那些之外,其他的,大部分的地雷都会失去作用。相比走得太慢,被炮击的损失,我觉得,直接用法国人的方式,纵队快速突进,然后用炸药炸开铁丝网,冲上前去用刺刀解决战斗,也许才是最好的做法。” “对呀!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巴格拉季昂一拍巴掌赞同道。 “只是这种战法对士气的要求非常高呀。我们后来和法军作战的时候,也一度想要模仿他们的战术。但是基本上都失败了——没有法国军队那样的高昂的士气,也是执行不了这样的战术的。”约翰公爵道。 约翰公爵作为将领,在原本的历史上不算太出色,当然这也和他比较倒霉,总能够撞上拿破仑有关。但是这个人的政治能力却是相当的出色的。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果然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俄国人就像被点燃了的火药库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 “不就是不怕死嘛?有个什么难的?我们俄国,有的是不怕死的好汉!” “要我说,他们法国人能做到的,没道理我们俄国人做不到。我觉得就这样就很好!” “对呀对呀,刺刀才是好汉嘛!” 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了半天,最后都停了下来,许多双眼睛都落在了老元帅苏沃洛夫的身上。 苏沃洛夫低着头看着地图,并不做声。最后他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大家,然后说:“既然大家都赞同这个方案,那我们就针对这个方案来组织训练。等演练好了之后,我们就向法军阵地发起总攻。” 就在拿破仑在意大利和俄奥联军对峙的时候,在北方战线,法军的形势却在急剧的恶化。法军退守列日之后,没过多久,普鲁士军队便追到了列日,双方在列日一带对峙。 在此前的撤退中,法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而且丢失了几乎所有的大炮,到了列日,虽然得到了国内增援的兵力的补充,但是因为如今奇葩的武器采购制度,国内的预备役的部队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武器采购费用,结果他们能拿在手里的武器,基本上还是军队淘汰下来的滑膛枪。 如果不是因为列日又要塞可以支撑,法军只怕又要顶不住了。 但是几天之后,英军也拖着他们的大炮赶来了,于是,列日的防御顿时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不过早在法军从汉诺威撤退的时候,法国政府,尤其是卡诺就已经明白,北方前线出现大危机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意大利军团召回来,要不然,一旦北方再出现失败,只怕就要再打一场凡尔登保卫战了,如果凡尔登保卫战再失败了,那巴黎就真的要飘起白旗了。 所以督政府开始疯狂的向拿破仑下命令,要求拿破仑尽快带兵回国,北上抗英。但是拿破仑却以战争激烈,无法撤退为由,将这些命令都挡了回去。督政府在一个月内给拿破仑发出了十二道命令,然而拿破仑却置之不理,一直在意大利稳坐钓鱼台。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俄奥联军都一直在和法军对峙,双方时不时的发生一些小的摩擦,但是却再没有发生什么大战,似乎大家都在度假休闲了一样。 在这段时间里,俄军认真的演练了纵队进攻,用炸药包炸毁铁丝网之类的战术。终于,包括苏沃洛夫元帅在内,大家都认为训练已经足够了,于是决战的时候就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铁壁 当俄军在法军米尼步枪的射程外,迅速地将横队转变为纵队,并向着法军阵地快速逼近的时候,拿破仑也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我们的招数吗?” “将军,这些年,模仿我们的作战方式的人不要太多。”絮歇将下巴昂的高高的,“但是不管怎么模仿,他们也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拿破仑笑了起来,“路易,你知道吗?有个人说过一句和你刚才的话非常相似的话。” “谁?”絮歇问道。 “我哥哥约瑟夫——就是只要我在他面前穿着军装,他就一定要把科学院院士的徽章挂在胸口的那个家伙——嗯,我们一起野餐过的。而且他也不是说军队的,他说的是‘军工联合体’的那些产品,”拿破仑一边说,脑子里就一边冒出了约瑟夫胸口挂着一个大大的科学院院士的徽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的画面,“他说:‘我们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不过说真的,就刚在他们在我们的步枪射程外的这个队形变换,就真的超过了我们以前的水平。” 絮歇听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这个方面超过法军,尤其是还在广泛地使用纵队突击战术时候的法军,的确不难。因为那个时候,法军只所以采用这种战术,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士兵训练度不够,排不出整齐的横队吗? 而如今他们面前的这支军队,在更远的距离上,为了避免遭到实心炮弹的打击而采用单薄的横队靠近(这样即使被命中,也就打死一两个人),到了接近步枪射程的地方,又能迅速地将横队变为纵队,这样的队形变换能力本身就说明了这支军队的训练度相当的好。 俄军在完成了队列的变化之后,便继续向前。而法军这边的大炮也开始向着这些俄军开火了。 一枚炮弹准确的命中了一个俄军方阵,就像一个保龄球击中了一排木瓶一样。噼噼啪啪的就将一大排俄军士兵打翻在地。不过和保龄球不一样的是,被保龄球击倒的木瓶至少还是完整的,但是被大炮发射的铁球击倒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完整的了,尤其是最前面的几个,几乎都被打了个四分五裂。 但是跟随苏沃洛夫出征意大利的俄军,都是在和土耳其以及波兰的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老兵。所以俄军的前进的步伐并没有受到更多的影响,他们依旧以恒定的速度,向着法军逼近,很快他们就进入了法军的雷区。 地雷很快就炸响了,随着地雷的爆炸声,一个个的俄军士兵都捂着脚倒了下去,但是,这依旧挡不住俄军继续向前。很快那道铁丝网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几个拿着炸药包的士兵迅速的从队列中出来,冲向了铁丝网。 “砰砰砰……”从法军战壕里升起了一排硝烟,很多的拿着炸药包的士兵都被打倒在地,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冲到了铁丝网前,将炸药包塞在了铁丝网的下面。 随着几声爆炸,铁丝网顿时被炸开了几段缺口,几乎与此同时,俄军便展开了队形,挺着刺刀,向着这些缺口猛冲过来。 “真是勇敢呀!”拿破仑感叹道。 “的确是不亚于我军的勇敢!”絮歇也跟着感叹道,“可惜,越是勇敢,死得越快呀。” 就在俄军冲向铁丝网的缺口的同时,在距离铁丝网不远的地方,一整排的阔剑地雷炸响了。每一枚阔剑,都将八百枚铁珠射向对面的俄军,这么多枚阔剑的同时引爆,就像是在前沿下了一场急雨,又像是夏天里,突如其来的冰雹噼噼啪啪的砸进麦田里,将整片的麦子都放倒在地上。 放眼望去,俄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几乎全都被打倒在地,仅仅是一轮爆炸,就给俄军带来了上千人的伤亡。 “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样的凶残!”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苏沃诺夫元帅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感叹道,“英国人说起这东西的威力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有所夸张,没想到……” “法国人的科学技术真不愧是欧陆第一。”巴格拉季昂也感叹道,“不过,就靠这,还挡不住我们。” 的确,这一轮打击,非常的沉重,但也只是像朝着奔流的潮水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而已。这块大石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随之就被后面涌过来的潮水淹没了。 更多的俄国士兵越过倒在地上的那些尸体,冲过了第一道铁丝网,在他们前面,就是法军的第一道战壕了。 “砰砰砰……”战壕中的法军向着俄国人打出了最后一轮齐射,便掉转头,沿着纵向的交通壕向后方的第二到战壕撤退。与此同时,在第一道战壕前面,又一排“阔剑”被引爆了。 这一排“阔剑”一样没能挡住俄国,但是却也让俄军的脚步稍微被阻挡了一下,给战壕中的法军的撤退提供了时间。 第一道战壕中的法军便沿着交通壕,向着后面的第二到战壕快速转进。而俄军也很快就冲上了第一道战壕。 “冲上去了,冲上去了!”巴格拉季昂兴奋地喊道。 “彼得,还早。”苏沃洛夫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在这里没有发生战斗?如果这道防线相对重要的话,他们怎么会在我们冲上第一道壕沟的时候,没有抵抗呢?” “那他们是打算?”巴格拉季昂道。 “他们打算让我们在下一道防线前继续消耗力量,然后在我军力量消耗殆尽的时候再反攻回来。”苏沃洛夫道,“立刻给前面下命令,让他们如果在前面遇到阻碍,就退回来,今天能巩固住对第一道防线的占领就可以了。另外,让后续部队进入,法国人可能会反击的。只能靠他们来挡住他们了。” 传令的骑兵立刻就向着前面奔去。而在这时候,冲上去了的俄军则趁着法军后退的机会,向着第二道战壕扑了过去。 从第一道战壕到第二到战壕,中间有好几百米的距离,在两道战壕之间还有一道铁丝网。而在两道战壕之间似乎还有可以利用的捷径——垂直连通两道壕沟的交通壕。刚才法军就是从这里撤退的。从这里追过去,似乎可以从铁丝网底下通过。 于是就有一些士兵便直接从法国人的交通壕中就追了过去。一开始追赶得好像还很顺利,不过当他们马上就要冲到第二道战壕的时候,就在交通壕的出口那里,一个法国兵伸手一拉,拉开了一张黄布,露出了一门炮口正对着交通壕的8磅炮。接着炮口火光一闪,一枚8磅重的大铁球就打了过来。 交通壕并不算太宽,要躲也没多少地方躲。当然,那个时代的炮弹的飞行速度虽然比后代的那些大炮相当的慢,但也不是人类能够靠自己的反应躲得开的。于是炮弹从交通壕的这头,直接打到了那一头,将在交通壕里的俄国人都打成了碎片。 显然,从交通壕进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这里完全没法躲避,即使大炮装填缓慢,开了一炮之后,中间空隙的时间里,是有机会冲上去的,但是那边还有法国士兵,他们手中的枪轮流开枪,也能挡住俄国人一阵子,然后,大炮就又装填好了…… 既然从交通壕中占便宜冲过去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地面发起进攻了。不过地面上的情况也不太好,那里又埋了不少的地雷,又有铁丝网,铁丝网后面自然还有装着霰弹的火炮和阔剑地雷。 俄国人趁着法国人退到第二到战壕的机会又冲击了一次。不过这一次,他们没能越过这道战壕,他们的勇气和力量都在前面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这次甚至都没能越过铁丝网,就被法国人打回来了。 “法国人要反攻了。”苏沃洛夫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果然,法国人开始发起了反击,他们先是用步枪和火炮霰弹的射击,将后退的俄军驱赶回了第一道战壕。俄国人纷纷跳进战壕,靠着战壕的掩护和对面的法国人对射。不过这对射依旧是不公平的,第一道战壕在朝向法国人的那一边并没有堆土垒起来的胸墙,所以就深度来说,至少在这个方向上,第一道战壕是不足以遮挡住整个人的。 然而而当更多的人纷纷退入第一道战壕之后,第一道战壕中突然闪出一大片的闪光,接着隆隆的爆炸声就响成了一片。 原来阴险的法国佬在第一道战壕中早就埋好了电线引爆的地雷,这个时候突然引爆它们,立刻就给退入其中的俄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法军也趁机发起了反击。 这时候俄国人的增援部队也开始接近第一道战壕了。但就在这时,法军那边的大炮又轰鸣了起来。 苏沃洛夫原以为法国人会继续用实心炮弹向增援部队开火的。然而这次的炮弹却完全不同,它们的弹道要高得多。(这个年代的火炮的初速都很低,炮弹在飞行的时候,都是肉眼可见的。) “这不是一般的实心炮弹。”巴格拉季昂道,“这样的弹道高度虽然能让炮弹飞得更远,但是却很难形成跳弹,这不是一般的实心炮弹。” 第一百九十章,坏消息,好消息 这些正在以非常高的曲线坠落下来,并因此几乎不可能形成有效的跳弹的炮弹,就是约瑟夫给拿破仑准备的,将再次改变炮兵的地位的重要武器——榴霰弹。一开始的时候,约瑟夫的心思很大,试图越过这东西,直接弄出高爆弹。但是他马上就遇到了几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是炮弹的稳定问题,高爆弹必须保证引信着地,这就需要最好能有线膛炮。但是线膛炮又需要大量的钢铁,钢铁又需要…… 不过实在不行,用尾翼稳定也不是不可以。但接着又涉及到两个问题,一个是触发引信的可靠性问题,短时间内,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好解决;还有一个问题却是个老问题,那就是火药和炸药的产量不足。所以,需要的炸药更少的榴霰弹就成了替代方案。但即使是这个替代方案,也再一次改变了战争中的炮兵的地位。 在米尼步枪出现之后,火炮就落入了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用实心炮弹攻击,打不中那些分散的散兵;用霰弹攻击的话,大炮发射的霰弹的有效射程还不如米尼步枪远。于是大炮就从一种能够摆在战阵最前面的攻击利器,变成了一种支援性的武器。 但是,榴霰弹的出现,却让射程的优势重新回到了炮兵的手中。 榴霰弹其实就是一个装满了霰弹的铁皮桶。它被大炮大射出去,然后在合适的高度上被炸开,于是里面的霰弹就倾泻而下。这是一种长了翅膀的霰弹,在特别制造的,能用四十五度角射击的大炮的支持下,它甚至能打得比实心炮弹都远。加上弯曲的弹道,它甚至都可以用来越过障碍,打击障碍物后面的目标。 另外,榴霰弹在战术上还能起到一种特殊的作用,那就是隔断。当前沿上的双方士兵已经开始近距离的战斗的时候,正常的来说,炮兵是派不上用场的了。毕竟,这不是玩游戏,我方发出的炮火,也不是游戏里的法爷们丢下来的,带有敌我识别能力的火球。 但是在这个时候,装备了榴霰弹的军队,就可以在热气球观察哨的协助下,用榴霰弹越过正在激烈肉搏的位置,直接打击后排的敌人,阻碍敌军的增援。而如果在关键位置的争夺中,我军的增援能源源不断地增援上去,敌军的增援却被压得上不来,那战斗的胜负自然就失去了悬念。 法军的榴霰弹,正砸在增援的俄军的脑袋上,相比此前的阔剑地雷,这些从天而降的东西其实要更像冰雹一些,而那些不幸被覆盖的俄军士兵也像是冰雹下的麦子一样被打得一倒一大片。 在这样的局面下,苏沃诺夫也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这时候的撤退就真的非常艰难了。攻上去的那些士兵最后能撤下来的,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在这场战斗中,俄军损失了差不多八千人,这个人数虽然和俄军接近六万人的总人数相比似乎并不是特别大,但是,这些人都是战斗人员,事实上,一支军队中的战斗人员,一般来说也就占军队人数的一半左右。对于六万人的俄军来说,八千人的损失,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更何况这八千人还是俄军中最为精锐的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战可以说是彻底的打掉了俄军的进攻能力。如今俄军已经没有力量再向法国人的阵地发起进攻了。 更要命的是,这一战打垮了俄军的信心。在“法兰西欧陆第一”甚至可能是“世界第一”的科技面前,俄军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挫败感。就连老元帅,私下里都抱怨:“为什么我国的科学技术和法国差距这么大?这让我们怎么打仗嘛!”后来老元帅还在写给朋友的孙子的,鼓励他学好数理化,将来当个科学家的信中还这样说: “阿廖沙,我知道你更希望能成为一个将军。但你的爷爷和我都觉得,你其实在科学上更有天赋。而且,学好科学,让俄罗斯多一个科学家,对俄罗斯的帮助,比成为一个将军大多了。你要知道,科学技术才是第一战斗力……” 俄军都失去信心了,奥军自然就更是不用说了。他们本来就有严重的拿破仑恐惧症,这一次虽然挨打的是俄国人——因为对上拿破仑之后士气低落,奥军根本就承担不了进攻任务。就算是俄国人,在认真的观察了奥军的状况之后也一致认定:“这些人不能用于最艰苦的突破阶段的作战,否则他们可能成为明显的并被敌人利用的弱点。” 所以这一次奥地利人并没有挨揍,但是他们却全程观看了俄国人如何挨揍。在这一战中,俄国人表现出的战术水平和战斗意志,都要明显的超过奥地利人,这一点,奥地利人也是看得很明白的。结果呢?俄国人A上去了,俄国人躺着回来。奥地利人在观看了法国人暴打俄国人的表演之后,越发的害怕了,他们的士气下降得甚至比俄国人还要严重。 俄国人这时候虽然已经没有了继续攻坚的勇气,但是他们还有继续和法军对峙,进行防御作战的勇气,但奥地利人却连进行防御作战的勇气都没了。一连几天,都有奥地利将领找上约翰大公,希望他能提出,赶紧撤军。 约翰大公虽然并不易军略见长(其实主要是临场应变的能力不足),但是基本的道理也还是知道的,他很清楚,就如今联军的状态,根本就做不到在敌军面前安全撤退。真要是撤退,然会被法国人一路追击,那多半就要全军崩溃。 他也知道,他的这些将军们不可能不懂得这些道理,连这些将军们都提出这样的不合乎军事原则的要求了,这就可见奥地利人的士气崩坏到了什么程度了。 “大公,我们可以向俄国人提出,我们将军营分成两处,我军转移到东北方向另外安营。这样如果法国人来进攻,我们就可以从不同角度来相互支援。然后趁着俄国人没注意,我们赶紧先跑……”一些无耻的家伙,甚至连这种花样都想出来了。 为了安抚大家,约翰大公不得不对他们说:“如今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在北方获得了重大的胜利,法国人多半要把拿破仑的军队调回去保卫巴黎。我们只要再撑一段时间,法国人估计就只能撤退了。而如果我们先跑,俄国人就一定不会跑吗?然后大家都跑,最后肯定是谁都跑不掉!” 约翰大公对于局势的预估要说还是很准确的,就在拿破仑打退了俄军的总攻的同一天,英普联军也向列日发起了总攻。虽然法军英勇抵抗,但是他们的攻击还是取得了明显的进展,攻占了好几处重要的位置,法军在列日的防御也已经接近崩溃,列日的陷落几乎是肯定的了。 列日一旦沦陷,一直到凡尔登,都无险可守了。而一旦凡尔登都守不住,那巴黎就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督政府一边拼命的给拿破仑下命令,要求他回师保卫巴黎;一边号召巴黎人民起来,就像1792年那样组织义勇军,去保卫祖国。 但是巴黎人民却没有像92年那样站出来——今时不同往日了。用约瑟夫曾经雇佣的女仆苏菲阿姨的话来说,那就是:“革命前,我没面包吃;革命后,还是没面包吃——那革命不是白革了吗?” 督政府的成员,议会中的议员,还有那些体面人,很多都发了财。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真正的好处,对于他们来说,那个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还真的是白革了。既然如此,那凭什么让人民再一次为之流血牺牲呢? 而且,92年的时候,不伦瑞克公爵发表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要在巴黎屠城的威胁,这个威胁鼓动了巴黎人民,成了当时的革命政府最好的动员令。但是如今,学乖了的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已经不再说这样的话了。没了他们的助攻,督政府还真的没法把人民动员起来。 好在卡诺这么多年努力建立的征兵动员机制倒是渐渐地完善了不少,靠着征发,督政府又弄出了十多万部队。但是大革命的退潮,到来的后果也开始显现——这些士兵,虽然在军事技能上,要比92年的义勇军好很多。但是他们的士气,却远远不能和92年的义勇军相比了。 就这一点来说,巴黎的确是危在旦夕。 这一天下午,拿破仑接到了约瑟夫给他送来的新的信件,这个信件告诉了他一个对于法国而言是坏消息,但是对于波拿巴家族来说是好消息的消息:“英普联军攻克列日,法军损失惨重,儒贝尔将军退守凡尔登。” 拿破仑接到信件,顿时大喜,便向俄普联军派出军使,向俄军返还伤员,并向俄国人提出停战和谈的要求。 第一百九十一章,受命于败军之际 拿破仑派出的军使向苏沃洛夫送去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拿破仑首先高度的称赞了俄军在战斗中表现出的大无畏的精神,接着便指出:“俄罗斯和法国之间其实并没有必须用战争来解决的问题。为了一些完全可以用谈判来解决的一些技术性的小问题,却让两个国家的年轻人毫无必要的流血,这不能不说是一场令人无法理解的悲剧。” 拿破仑向苏沃诺夫元帅提出,在双方之间首先达成停战,至于法国和俄国之间的一点“小误会”、“小问题”,那完全可以留待以后,由双方政府商谈解决。 拿破仑还向苏沃洛夫提出,双方选定一个地点,就停战的相关事项进行谈判。 送走了法国的军使,苏沃洛夫便将俄军将领们都集中了起来。他首先向手下的将领们出示了拿破仑送来的信件,让大家都看看。等大家都看完了,有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番之后,苏沃洛夫便问道:“对这封信,你们有什么看法?” “奥地利的约翰大公这些天一直在宣称,法国人在北方遭遇了重大的挫折,拿破仑的军队很快就要接到撤军的命令了——看来奥地利人说的倒是完全可能是真的。” “但是要我说,法国人说的也不错。难道在意大利还真的能给我们一块地盘不成?就算我们和法国人拼命,趁着他们撤退的机会,把意大利抢过来,还不是便宜了奥地利人。我们又能得到什么?我觉得还不如和法国人谈谈条件,比如说,我们可以从法国人那里得到一些技术——相比英国人,我觉得法国人在科学技术上可能更胜一筹。” “我赞同安东诺夫后面的说法,我觉得法国人的科学技术比英国人更先进,至少在陆军相关的技术上,法国人肯定是世界第一。” “要我说,我们应该派人到法国去系统的学习。要……” “其实要我说,我们和法国完全没必要打个什么仗,相反,我们应该结盟,这样东方是我们的,西边是他们的,这多好!” “你想得倒好,但是法国人和土耳其人一直是一伙的。” “法国人为什么要和土耳其人一伙?不就是为了对付奥地利人吗?我们比土耳其强多了,要压制奥地利人,法国人完全可以……”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虽然每个人说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大家其实都不太想要和法国人打仗,至少是不想和法国人在遥远的意大利打仗。 苏沃洛夫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种态度不仅仅是这些将军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这也是绝大多数的士兵们的态度。他们并不想继续和法国人打了。 理论上来说,在法军撤退的时候追击,说不定能打个大胜仗。但是看看大家的士气,再想想法军表现出的战斗力,苏沃洛夫觉得,即使在野战中,如今的俄军,多半也是打不过法军的。如果能利用谈判,从法国人那里弄些好东西回去,好像也真的不错。 至于奥地利,苏沃洛夫元帅觉得,俄国人流出的血已经算是非常对得住奥地利人了。如果奥地利人对停战不满,他们可以自己去和法国人打嘛。嗯,我们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他们。 既然有了这样的认识,双方的谈判就变得相当的顺利了。拿破仑和苏沃洛夫在某处庄园中见了面,双方相互赠送了礼物,并就双方暂时中止敌对活动达成了一致。 然后拿破仑便留下一部分军队殿后,自己带着大军北上抗英去了。 发现法军主力北撤,约翰大公便找到苏沃洛夫,表示这个是好机会,跟着追过去,说不定能趁着法军主力北撤,把意大利夺回来呢。 对于这个要求,苏沃洛夫元帅表示:法国人非常狡猾,贸然追赶过去,很可能就会掉进法国人的陷阱,所以追击什么的一定要慎之又慎。另外,俄军此前损失很大,现在也无力追击。 而更让约翰大公无语的是,苏沃洛夫元帅的这个态度,至少是那个“追击一定要慎之又慎”的态度,竟然在奥地利那边也得到了普遍的支持。奥地利的将领们也纷纷表示,法国人大大的狡猾,我们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法军主力就在俄军的“慎之又慎”,以及奥地利人的“以不变应万变”之下,大摇大摆的北上了。而即使在已经得到非常可靠的情报,法军主力已经北上了,他们的正面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的法军殿后部队和四万为了“保卫自由的北意大利联邦”而集结起来的北意大利联邦军队了,俄国人依旧是一副“慎之又慎”的样子。 俄国人固然慎之又慎,但是奥地利人却活跃了起来。他们觉得,自己打法国人,哪怕是法国殿后部队,虽然很危险,但是和意大利人打,他们还是有信心的。意大利人嘛,谁没见过? 于是奥地利人就向着他们认定是意大利人把守的位置A了上去,然后他们就打出了GG。败退下来的奥地利人对俄国人表示:“我们遇到的是穿着意大利人衣服的法国人!” 于是俄国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表示:“我们早就说过了,法国人非常的狡猾,我们的行动必须慎之又慎。你们不听,你看,上当了吧?法国人真是太狡猾了。” “是呀,法国人真是太狡猾了!”奥地利人也表示赞同。 拿破仑带着六万多精锐的法军,再次越过阿尔卑斯山,回到了法国。刚刚一回国,就传来了英普联军逼近凡尔登的消息。 从列日败退的法军,一路丢盔弃甲的退到了凡尔赛,和在凡尔赛的十多万补充兵合兵一处,守卫凡尔赛。而这时候,法国的信息系统却出了一个奇怪的错误。 法国人为了能快速的传递信息,建立了一套特别的利用光信号来传递信息的系统。这套系统是这样的: 法国人在主要的城市通往巴黎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修建一座高塔,就像是远东那边的国家建造的烽火台一样。 但是这套系统能够传递的信息比烽火台复杂得多,因为它是用长短不一的闪光来像电报一样传递信息的。发出信息的一方将信息变成长长短短的闪光,然后在固定时间发送出去,那边的高塔看到了,就将闪光记录下来,然后再重复的发给下一站,这样就能相对比较快的将较为复杂的信息传递到遥远的地方。 在大仲马的小说《基督山伯爵》中,爱德蒙·唐泰斯就是通过收买了一个信号员,让他有意通过这个系统,发出了假信息,从而导致了一场经济波动,并利用这个波动将自己的仇敌唐格拉尔弄破产的。 几乎和小说中一样,某个信号员被王党分子收买,将“波拿巴将军在意大利获得重大胜利,并已经领军北上,返回了法国”的消息,修改成了“拿破仑将军在意大利遭遇重大挫败,苏沃洛夫元帅率领大军越过阿尔卑斯山攻入法国”。 这个消息让巴黎的督政府成员顿时乱成一团。一些家伙甚至立刻就上了马车准备出逃。几个出逃的高官在路上被巡查人员认了出来,然后被愤怒的群众揪了回来。 这个出逃事件让督政府的威望几乎完全破产了。如果不是随后就传来了新的,更正了的消息,巴黎的人民几乎都要发动起义了。 《科学真理报》发出特刊,将波拿巴将军在意大利获得决定性胜利,并已经带领大军回到了法国,正在向北方赶来的消息到处免费散发。巴黎到处都响起了“波拿巴将军万岁”的喊声。 但就在巴黎人民因为这个好消息而欢欣鼓舞的时候,约瑟夫却被卡诺紧急召见。 “拉扎尔,发生什么事情了?”约瑟夫一看卡诺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了。 “约瑟夫,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交给你来处理了。”卡诺说。 “什么事情?”约瑟夫问道。 “儒贝尔又受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卡诺回答道。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在凡尔登附近发生的一场不大的试探性的战斗中,总喜欢往前沿跑的指挥官儒贝尔将军被一颗子弹击中受伤,已经不能继续指挥军队作战了。而他的副手莫罗将军此时还在卡托一线,而且因为当地的敌情和距离,他也无法赶到凡尔登来接替儒贝尔。于是在凡尔登的法军暂时就处于没有指挥官的状态了。 “活见鬼!”约瑟夫说,“拉扎尔,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只能让你先去接替儒贝尔,暂时担任凡尔登的法军总司令了。”卡诺说,“如今,我这里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什么?”约瑟夫吓了一大跳,“我?真见鬼……我从来就没有指挥军队打过仗!” “不,约瑟夫,你指挥过。你指挥过红军,而且在演习中多次教训过我们其他的将军。再说,我们这里,也已经没有什么有将军军衔的家伙了。如果贝尔蒂埃在,也许我还能让他上去顶一顶,但如今,也只有你了。” “我事实上离开军队的指挥运作已经很久了。” “但是军队中依旧都出都是你的传说。而且这些年,事实上是你在引领着军队的技术和战术的变革。” “可是你说我一个技术人员,怎么就……” “别可是了,如果有更合适的人,我也不想让你去。但是,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好了约瑟夫,你就不要谦虚了,战争部已经决定了,这个总司令就让你来当……” 第一百九十二章,凡尔登绞肉机(1) 于是约瑟夫就被强行扣上了一顶“司令官”的帽子,然后便带着红军,还有一批“军工联合体”捐助的物资,往凡尔登去了。 当约瑟夫赶到凡尔登的时候,凡尔登的守军也正因为失去了指挥官而处在一片恐慌之中。好在“波拿巴”这个姓氏帮了约瑟夫的大忙,因为的确就像卡诺说的那样,约瑟夫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作战部队有多少接触了,但是军队中的确到处都有他的传说。因为军队中用的各种武器,都带着“波拿巴”这个姓氏。 再加上约瑟夫·波拿巴将军是著名的战神拿破仑·波拿巴的大哥,据说以前还是拿破仑的直接上级。拿破仑这么厉害,他的哥哥,红军的创始人,军事变革的开始者和引领者,怎么着也不会差吧? 更何况,约瑟夫还带了一大堆的新式武器赶来支援呢。据说这些武器都是“军工联合体”无偿捐助出来保卫祖国的。而这些东西,比起北方军团以前的那些东西,也的确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看这正宗的‘波拿巴小甜瓜’,这刻痕,多么漂亮呀,摸上去都舒服。你再看看这米尼步枪,这膛线又光滑又整齐,真是比我们以前的正宗多了……”一个老兵,一边清点着发给他们的这些武器,一边对着旁边的补充兵夸耀道。 “这算什么?”一个“红军”的战士正好从旁边走过,听到那个老兵在那里吹,便道,“我们带来的,比这些东西厉害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们放心,有了这些东西,绝对够那些英国佬吃一顿的。” 一位姓“波拿巴”的将军,外加一大堆同样姓“波拿巴”的武器,一下子就把凡尔登守军的士气提了起来。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了另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如今已经带着全法国最精锐的意大利军团的十多万大军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依托凡尔登的要塞群,守住一段时间,意大利军团就能赶到,然后……法国就得救了。 “小波拿巴将军会狠狠地踢那些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的屁股的,会把他们的屁股都踢成八瓣的。只要我们稍微守几天就够了。”在守军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乐观的声音。 在提升振作了守军的士气之后,约瑟夫立刻就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放到了完善凡尔登的防御上来了。各种新的玩意儿,比如铁丝网、战壕、榴霰弹、地雷尤其是阔剑地雷,甚至还有火焰喷射器(就是拉瓦锡版本的陆地改进版)以及“小甜瓜弹射器”(大号弹弓)都迅速的准备到位了。 原本在约瑟夫的计划中,这些东西都是留给拿破仑用的。自古兵贵神速,而如今已经到了多雨的季节了,拿破仑的部队千里回援,若是带着大量的武器装备,行军速度一定会大受影响。所以依照拿破仑的要求,约瑟夫早就在巴黎附近准备了一个大军火库,好让拿破仑能让他的士兵丢下一些沉重的武器和辎重,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巴黎。 不过如今,这座大军火库中的军火,很大一部分都被约瑟夫挪用了。没办法,毕竟性命要紧不是?虽然卡诺觉得约瑟夫应该很能打;虽然如今红军的老兵们,北方军团的士兵们,也觉得约瑟夫肯定很能打;虽然全巴黎的人都相信,姓“波拿巴”的肯定会打仗;但是约瑟夫自己可是一点都不相信自己能打仗的。 “其父虽善游,其子岂遽善游哉?”约瑟夫自己对自己这样说,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的乌龟壳弄得硬硬的。 虽然这些天来,凡尔登的防御越来越强,虽然很多有经验的军官都觉得凡尔登已经固若金汤了,他们甚至认定,不可能有什么军队能打得动这样的防御了。哪怕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再强大,他们也只能望着凡尔登的城墙叹息了。但约瑟夫依旧感到还不够安全。 “可惜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是太差。”约瑟夫对自己说,“要是我们能制造出像水滴那样的,依靠强相互作用力来维持的护甲,那我倒是真的能睡一个安稳了。” 当然,约瑟夫能这样一心一意的经营自己的乌龟壳,也要感谢英国人。英军和普军虽然已经追到了凡尔登,但是英国人的大炮却还在路上慢慢地爬行。 英国军队的大炮很多,威力很大,但是,那些大炮本来都是给海军准备的,只是陆军迅速扩充,一时间却弄不出这么多大炮来,所以才把海军的备用大炮一口气都丢给了他们。海军的炮什么都好,就是太重了。前些天偏偏又下了两场雨。这个时代的道路有都是晴天满是灰,雨天满是泥的黄土路,结果,英国人的大炮的行军速度一下子下降到了每天不足三百米。 在此前的战斗中,英国人也好,普鲁士人也好,都已经习惯了自己这边有好多好多的好棒好棒的大炮,而如今,面对的是比列日更坚固的堡垒,没有那些大炮,就直接A上去,那怎么行。 于是在老天爷和英国海军的大炮的齐心协力的帮助下,约瑟夫获得了不少的时间来不停地巩固自己的防御。而他那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态度,处处为士兵们的安全考虑的做法,也赢得了士兵们的广泛爱戴。 约瑟夫一边忙着组织防御,一边也赶紧派人回去向拿破仑求援:“赶紧找几个靠谱的将军,提前赶过来,帮我组织防御!” 拿破仑在接到急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参谋长贝尔蒂埃问:“将军为何发笑?” 拿破仑笑道:“我笑那英普联军无能,约瑟夫无胆。我大哥约瑟夫如今成了代理的北方军团司令,负责凡尔登的防御。他觉得手下没什么好给他壮胆的人,所以写信给我,让我赶紧给他派几个顾问过去。你看我们派谁去呢?” “要不让达武去?应该不错。”贝尔蒂埃建议道。 “不行……”拿破仑摇了摇头,“达武很能干的,咱们得自己留着……要不就让缪拉去吧。” “缪拉?”贝尔蒂埃很疑惑地道,“缪拉虽然很勇敢,但是让他去……” “你真的觉得约瑟夫那个混蛋需要别人教他怎么防御?那家伙就是个大乌龟,防御上面的鬼点子多着呢!他纯粹就是胆子小,需要找个人来壮壮胆子。你信不信,你现在真要跑过去看一看,你就肯定能看到,这家伙已经把凡尔登弄成了一个长满了尖刺的钢铁乌龟壳了。我敢和你打赌,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约瑟夫自己其实就能把凡尔登一直守到世界末日……对了,把行军计划改一改……” “怎么?”贝尔蒂埃问道。 “约瑟夫那个胆小鬼把原本在巴黎给咱们准备好了的大炮还有其他的各种东西都拖到凡尔登去了。咱们难道空着手去巴黎?他挪用了咱们的大炮,咱们当然就得自己把大炮带上。嗯,我们先让军队停下来修整一下,好让那些大炮和其他辎重能够跟上来……我们也正好可以放松一下,要不下午一起出去野餐?”拿破仑回答道。 于是拿破仑的行军速度一下子降到了比英国人强不了多少的地步。只有“最有勇气”的缪拉,被委以重任,快马加鞭的赶往北方去给约瑟夫当顾问。 约瑟夫很高兴的接待了弟弟给他派来的“军事顾问”,他带着缪拉在整个的凡尔登堡垒到处巡视了一遍,向他解释了自己的各种防御设施以及构想,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司令部,进了约瑟夫办公室,坐了下来。 “缪拉将军,您对如何加强凡尔登的防御有什么建议吗?您知道,我此前并没有指挥过这么大的军队,面对过这样大规模的战役,很多地方我都相当的缺乏经验。”约瑟夫首先问道。 “啊,波拿巴将军,您太客气了。凡尔登要塞的防御其实非常好,但是在我看来,也的确是存在问题的。”缪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有什么问题?”约瑟夫赶紧问道。同时在心中想:“我早就知道纸上谈兵要不得,我想了值么就,自己觉得应该是固若金汤,几乎没有漏洞的防御体系,让有经验的将领一看,就立刻看出了问题。还好,我聪明,知道问拿破仑要个智囊过来。” “波拿巴将军,我觉得凡尔登堡垒的在防御上投入的力量过多了,防御的坚固程度有些过分了。其实完全可以减少一些防御力量,将这些力量用于反击甚至是进攻作战。而且有些防御设施比如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这里……你看如果这样反击的话,我觉得可以获得更大的战果,所以这些设施虽然大大地增强了堡垒的防御能力,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到了我军的反攻,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应该拆掉算了,反正凡尔登堡垒的防御能力已经有点多余了。”缪拉指着地图说道。 “那要是我们这样放工的时候,敌军迅速的从这里侧击我们,那我们怎么办?”约瑟夫问道。 “要在合适的时间完成这样的一个侧击,难度很大,我觉得敌人应该没这么快的反应没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是很低的。再说了,打仗嘛,哪有不冒点险的……”缪拉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约瑟夫听了,便微笑着回答道:“好的,缪拉将军,您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同时在心里道:“反攻个啥?守住了等拿破仑来了再动手难道不香吗?拿破仑这小子什么意思,派这么一个满脑子都是猛攻的家伙过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凡尔登绞肉机(2) 虽然嘴里说着“我会考虑的”,但是约瑟夫一点都没有打算削弱防御来换取莽一波的时候的攻击力。既然英国人的大炮还没有到位,那就抓紧时间,赶紧把乌龟壳弄得更结实一点。 不过,约瑟夫脑子里的那些损招,有条件上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没条件上的,创造条件也——也还是上不了。但是这不是还有时间吗?不锤点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安心,要不,锤个奇观? 当然,约瑟夫知道,奇观误国,所以,还是继续锤堡垒好了。与是约瑟夫又一口气锤了一大堆的假目标。顺便又逼着督政府向“军工联合体”下了一大堆的新订单。好补上军火库中的挪用的空缺。 除此之外,约瑟夫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人,每天给拿破仑发急报,要求拿破仑赶紧过来救命。然而拿破仑那个家伙带着军队却越走越慢,倒是英国人的大炮开始渐渐到位了。 “那个王八蛋,他就是想着先让敌军在我这里撞个头破血流,撞得筋疲力尽了,然后再上来占便宜!我敢肯定,这小子就是这样想的,肯定是!”约瑟夫在得到拿破仑的“道路条件太差,士兵们在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过于疲劳,天气不好,反正人家还没大举进攻……我不明白你慌个啥?”的回复之后,怒气冲冲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约瑟夫的判断的确是非常正确的,拿破仑就是这么想的,并且约瑟夫自己想一想,如果要塞的司令官还是儒贝尔,那自己多半也会建议拿破仑这么干的。既然自己会这么干,那拿破仑也肯定会这么干! 在大炮到到位之后,英国人就开始按照在列日的老套路,展开了进攻。所谓的老套路,自然就是:大炮轰,大炮轰,大炮轰完接着轰。对,步兵先不冲,等大炮慢慢地轰几天,把一些防御设施轰得差不多了再说。 于是约瑟夫就一边很愉快地看到自己建造的那些假目标,在英国炮兵的攻击下纷纷开始崩坏;一边盘算英国人耗费了多少火药,多少火炮身管寿命,以及多少时间。 然而消耗的时间其实是最没用的,因为拿破仑又让部队停下来修整了。据说拿破仑对参谋长贝尔蒂埃抱怨说:“英国人都在干啥呢?动作这么慢!我们都已经这样拖时间了,他们怎么还在那里磨蹭!” 英国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用炮火一点点的把约瑟夫有了好几天时间建起来的假目标都锤了个稀烂。然后就告诉不伦瑞克公爵:“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你们把这一段啃下来,然后我们就再轰几天,这样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拿下凡尔登了。” 于是普鲁士人便信心十足的摆出了进攻的架势。毕竟前面的那一段锯齿形的胸墙已经被英国人不要钱一样的炮火,砸得都不成型了。夺取这道胸墙,应该难度不大。 就在普鲁士人摆开了进攻队形的时候,不伦瑞克公爵从望远镜中看到,在一些残缺的胸墙后面,还有些法国士兵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法国人还真是勇敢,居然一直守在那里,不过只要我们一进攻,就靠这样的残缺的胸墙,他们挡不住我们。”不伦瑞克公爵这样想着,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普鲁士士兵以散兵队形向着法军的胸墙逼近,法军开始向着普军开枪。普军就以排枪掩护散兵继续逼近。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好几个个普鲁士士兵便抱着腿倒了下去。 “这是?”不伦瑞克吃了一惊。 “这是地雷。”英国人派到不伦瑞克公爵这里的联络官乔治·卡文迪许少校回答道,“我们在爱尔兰经常遭遇这东西。不过看起来,法国人这里的地雷的威力似乎要小很多。” 不伦瑞克公爵顿时也想起来了,那些波兰人似乎也用过这类东西。但是波兰人为了保证穿过普鲁士的地下补给线不至于遭到太大的打击,所以一直主要在俄国人的地盘上用这些玩意儿,因此普鲁士人更多的只是听说过法国人有这么一种卑鄙的玩意儿,但有幸亲自坐上这种“土飞机”的普鲁士人却很少。 而在此前和法军的交战中,普鲁士人遇到的也是非波拿巴系统的北方军团。他们也没有装备这种卑鄙的武器。所以这算是英普联军第一次遇到地雷这种阴险的家伙。 不过地雷虽然给普鲁士人造成了不少损失,但是光靠地雷还是无法阻止普鲁士人继续前进的。普鲁士人渐渐地逼近了胸墙,那些还在据守胸墙的法军士兵在普鲁士士兵逼近后,便转身调头逃跑了。 “法国人的士气也下降了很多了呀。”一个普鲁士人说道。 “他们到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士气,已经很不错了。”乔治·卡文迪许少校却这样说道,“在连续的战败之后,大多数的国家的士兵这时候的士气应该已经很糟糕了。而且,他们是在撤退,而不是在败退。你们看那几个法国人跑动的路线,都不是直线。” “嗯,他们在逃跑——我是说撤退的时候,还知道怎么躲避子弹,的确并不慌乱。”另一个普鲁士少将道。 “不仅仅是在躲子弹。”卡文迪许少校道,“他们是在避免踩上了自己的地雷。我在爱尔兰见过,那些爱尔兰叛匪,在穿过雷区的时候就是这样跑的。” “您在爱尔兰和法国人支持的叛匪作战过?”那位少将好奇的问道。 “是的,布吕歇尔将军,我曾经在爱尔兰和叛匪作战过。”卡文迪许少校回答道。 “听说爱尔兰叛匪很能打?”另一个普鲁士军官道。 “爱尔兰叛匪非常的狡诈,也非常凶狠。我的一位表哥,安德森子爵,就是在和他们的战斗中因为地雷而殉国的。”卡文迪许少校说,“相比之下,法国人倒是好对付多了。不过,今天这架势,又让我想起了爱尔兰了。” 这时候追击的普鲁士散兵已经越过了那道坍塌了一大半的胸墙,当然,作为代价,他们中有五六十人今后都不用担心吃不饱饭的问题了,还有五六十人在今后的日子里都肯定离不开拐棍了。 当然,法军也付出了代价,在此前的对射中,法军也阵亡了五六个人,此后正在撤退的时候,又被打死了十来个。 普鲁士散兵们继续向前,前面就是法军的第一道铁丝网了。 跑过来的法国人都趴了下来,熟练地从几个预定的位置爬过了铁丝网。在那几处地方,铁丝网下面留出了一点空间,正好可以让人爬过去。 但是后面的普鲁士散兵就没有可能这样干了。他们追过来首先是又要经过一段雷区。虽然此前他们并不太了解地雷这东西,但是他们身后的那些躺在地上捧着脚哀嚎的战友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让他们明白了什么玩意儿是地雷阵。 所以在拿下胸墙之后,他们便在胸墙那里停了下来,都躲到胸墙后面去待机了。反正上面的给他们的军令也就是夺取这道胸墙,为后续的进攻打开通道。至于拿下胸墙之后,下一步干啥,反正上级没说,这个时候不划一下水,难道还真的头铁地往上撞? 即使占据了这道胸墙,可是后面的军队还是无法立刻就跟上来,因为在胸墙和英普联军主力之间,还有一片雷场。 “地雷这东西细细地看,还是能找得出来。”卡文迪许少校说,“毕竟,绊索什么的还是露出地面的。我们专门有一支排雷队,都是最有经验的人员,他们可以很快的在雷场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出来。” 于是富有经验的英国排雷队就出发了。不过他们排雷的速度却并不像卡文迪许少校说得那么快。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少校关于快慢的标准和他们不太一样。总之,少校的仆人已经给少校准备好了上午茶了。 “吃完上午茶,通道应该就能清理出来了。”卡文迪许少校如是说。 和卡文迪许少校预计的一样,到了正中午的时候,安全通道终于开辟出来了。更多的步兵跟了上去。他们打算依托法国人剩下的胸墙先修整一下,然后就继续发起进攻。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段胸墙本来就是个假目标,是个诱饵。这段胸墙的位置,后面的法军炮兵早就标定好了,甚至在建起胸墙之前就已经对这里进行过试射了。 结果当普鲁士人在这段胸墙后面刚刚集中起来,法国人就扯掉了盖在不远处八磅大炮上的伪装网,并立刻打出了一轮齐射。这些大炮半埋在战壕里,只有炮管高于地面,再盖上伪装网,在远处基本上不可能被发现。这轮齐射的火力并不算特别凶猛(约瑟夫并没有允许所有的大炮都开火,好留着在将来阴人),但是命中的精度却非常的惊人,一共不过十门炮开火,但是打出的炮弹却都精准的命中了目标,一下子就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 第一百九十四章,凡尔登绞肉机(3) 第一轮齐射过去之后不久,这十门大炮就又打出了第二轮的齐射。这次齐射又再次造成数十人的伤亡,同时也让普军陷入了混乱。大家都知道,肯定不能停在这里挨炮,但是该如何干,大家却不知道。有些勇敢的人看到大炮的位置并不算太远,就想要冲过去,结果就踩上了地雷;有些胆小的就向往后面跑,朝后面躲,然后,就也踩响了地雷。 在混乱之下,进攻显然是不可能进攻的,就是有序的后撤都不容易。也只能乱哄哄的跑回来,才算是尽可能的挽救了更多的生命。当然,在败退的时候,他们可顾不得从英国人花了好多时间才标定出来的那么几条狭窄的区域后退,结果,自然是用人工方式,又进行了一次比英国人的效率高得多的排雷行动。 “将军,敌人被打下去了,我们才开了几炮,敌人就被打下去了,而我们几乎毫无损失,这真是……”一个北方军团的军官,很是激动地对站在一边举着望远镜观战的约瑟夫说。 说起来,北方军团中也有不少的军官是认识约瑟夫的。毕竟,波拿巴兄弟以前都在北方军团干过,甚至还救下过很多的军官。虽然后来波拿巴家族和意大利军团隐隐地有些和北方军团互相别苗头的迹象,但是波拿巴兄弟两个在北方军团中的声誉其实都还不错。 “谁说我们毫无损失?我们刚刚也牺牲了好几位战士。”约瑟夫立刻纠正道。然后他又举起望远镜,朝那边望了望,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还有,我们的一堵胸墙废了,另外,还有一个雷区,基本上也废了……尤其是有一些地雷,也被他们挖走了的——这怎么能说是毫无损失呢?” “将军,那些地雷当中,有什么看一眼就会的技术吗?”那个军官问道。 “当然有,比如减少装药,减少体积,降低成本……”约瑟夫痛心疾首地说。 花了半天时间,在摧毁了一堵粗制滥造的胸墙,并高效率地破坏了一处法军的雷场之后,英普联军又回到了他们的出发阵地。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挫败,但是和当天晚上他们得到的另外的两个坏消息相比,这个挫败就完全算不上上什么了。 第一个坏消息是:俄国沙皇和法国人议和了。在意大利相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得到了特别授权的俄国在威尼斯共和国的领事和同样得到了特别授权的法国领事达成了一项和平协议。依据这一协议。俄国和法国实现了和平。在这一协议中,法国向俄国保证将对武器出口进行严格管制;而俄国则同意向法国购买一批武器。同时两国还同意双方要加强在学术和文化,以及其他多个领域的合作。 “该死的俄国佬!我就知道他们靠不住,上次要不是他们坑了我们,我们早就……这次他们又一次的把我们给坑了!”不伦瑞克公爵愤怒得都出汗了。 “这些俄国佬!半个月前,他们才刚刚从我们这里那里一笔钱!”乔治·卡文迪许少校也愤怒地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这样最关键的时刻,眼看我们就要打下巴黎了的时候,沙皇居然背叛了我们,我真不明白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很快就要胜利了吗?”不伦瑞克公爵道,“有人说,他并不是彼得三世的亲生儿子。但从他的这个举动来看,只怕再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无稽之谈了!” 布吕歇尔将军也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就是那个人的儿子,这毫无疑问!” 彼得三世在七年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普鲁士已经油尽灯枯,腓特烈大王马上就要完蛋了的时候,突然倒戈,导致了法国一方的失败,挽救了普鲁士。然后也因为这一完全背叛了俄罗斯利益的行为,在政变中被自己的妻子叶卡捷琳娜推翻。而即使是得了便宜的普鲁士人,也承认彼得三世的倒戈根本没有道理,完全就是发疯。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安定的因素在法国人那边了。”卡文迪许少校倒是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而因为他虽然军衔不高,但是身份却不低,(有一个公爵叔叔)所以大家对他倒是很客气。 这个消息也就意味着法国南方不再有什么大不了的威胁了,所以他们必须加快速度拿下凡尔登,赶在拿破仑到来之前,拿下巴黎。要不然,这场战争的结果就真的不乐观了。 至于第二个坏消息,则是法国南方的连续的阴雨天气已经结束。如今已经连续出现了两天的晴好天气。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从法国南部通往北方的道路条件就会迅速改善,而这这意味着拿破仑的行军速度将会变得快起来,如果在拿破仑到来之前,英国人和普鲁士人都拿不下凡尔登,那等拿破仑带着意大利军团抵达之后,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就更不可能夺取这座要塞了。 而如果不能夺取这座要塞,那么即使是最为理想的状态,战争也将持续下去。而考虑到法国军队的战斗力,这种最理想的状态,只怕也只是“最理想”的而已。 因为这种急迫性,英军在和普军商议之后,决定要尽快发起强攻,不惜代价,尽快拿下凡尔登,占据巴黎。 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不但是普鲁士人,甚至是英国人都派出了大批部队,从多个方向,进入了出发阵地,摆出了一幅立刻就发动全面的总攻的架势。 约瑟夫自然也被这样的架势惊醒了,他赶紧来到了指挥部,开始协调整个堡垒的防御。很快,各个方向的观察哨观察到的情况都汇总到了约瑟夫这里。 “见鬼,这些家伙想干什么?打仗这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先在各个地方试探性的进攻一下,多少了解一下防御一方的各种防御力量的配置,然后再有针对性,有重点的发起攻击吗?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懂不懂战术呀!”听到这些汇报,缪拉立刻就这样开口道。 如果拿破仑在这里,肯定会哈哈大笑道:“若阿尚,你居然也讲战术了?” 不过拿破仑不在这里,而约瑟夫呢,表面上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加上他对缪拉也并不太了解,所以他倒是认认真真地分析了起来: “我想,敌人多半是已经知道了俄罗斯退出战争,以及南方天气开始变好了的消息,担心拿破仑那个……嗯,担心意大利军团会很快就出现在这里,所以才急于进攻。至于说试探性进攻,我估计今天他们进行的还是试探性进攻,不过是同时在多个位置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他们必须用这样的方式来节约时间。嗯,依据我们此前的计算,他们根本就没有从这么多方向上发起全面进攻需要的兵力。这只能是全面的试探。” 解释完了之后,约瑟夫就低下头来盯着地图研究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来,发出了这样的命令:“嗯,我们必须为后面的防御留一手。注意,今天炮兵不得使用12磅以上的火炮,其它火炮只允许单号火炮投入战斗,不允许使用‘榴霰弹’,使用‘阔剑’地雷的时候不允许同时引爆三枚以上,不允许使用火焰喷射器,不允许使用‘小甜瓜发射器’。其他方向要顶住,一号区域,七号区域,十二号区域……可以略微退一点,但是不能退过第二道战壕……” 很快,英军和普军就从多个方向发起了攻击。虽然和约瑟夫预料的一样,这么多的方向上的进攻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对防御方带来的压力相对有限。不过因为约瑟夫的那些“不允许”,所以大家似乎还打得很热闹。 在一天的战斗之后,英国人和普鲁士人一起盘点了一下今天进攻的结果,然后发现,总体上,进攻的效率相当低。不过对手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首先,法军明显得到了更多的新式武器的支持,但是因为他们此前在北方战场上损失了太多的重武器,尤其是损失了太多的火炮,所以他们的火炮数量明显不足。另外,他们的地雷数量似乎也不是特别的充足,所以在有些区域的雷区中的地雷密度明显比另一些区域更少,而且排雷的结果表明,这些地区的地雷种类也更复杂,除了新的“小装药地雷”之外,还有不少老式的地雷——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看来,这是地雷数量不足的典型表现。 当然,这些问题很可能随着时间而得到改善,因为巴黎附近有不少的军工企业,它们在这个时候的生产能力可不容小看。所以,要进攻,必须趁早呀,要不然,这座要塞就会一天比一天坚固的。 不伦瑞克公爵和布吕歇尔将军以及其他的一些英军将领一起将那些防御力量表现得相对薄弱一点的地方都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有两处明明应该是最要害的地方,却显得防御力量不足,甚至比一些更不要害的地方似乎还薄弱一点——这显然是陷阱,决不能踩进去!剩下的一些地段,多半地形上都更便于防守一些,所以这里力量相对薄弱倒真的有可能是真的。 最后他们在这些有可能是真的的地方选择了两处,分别作为英军和普军明天重点进攻的目标。 第一百九十五章,凡尔登绞肉机(4) 既然攻击重点已经确定了,那么必要的工作就要连夜做起来了。比如说排雷工作,为了保证明天一早的进攻,排雷的事情,就必须连夜去做了。 好在这一两天,凡尔登都是晴天,到了后半夜,还有半轮不错的月亮。借着这月光,还能做些事情。 只是这个时候,约瑟夫还把电磁感应的论文锁在保险柜里面,然后又将这个锁论文的保险柜锁进了一个更大的保险柜里。这不是因为约瑟夫喜欢玩俄罗斯套娃,而是因为他觉得,他装论文的那个保险箱,本身就值得用一个保险柜装起来,因为那个保险柜,是一位在大革命中掉了脑袋的姓波旁的大师的作品。 没有电磁感应的发现,再加上又没能在爱尔兰缴获探雷器,所以英国人的排雷方式还是非常笨拙的趴在地上用肉眼找,辅助性的工具也只有一根长长的钢制探针而已。 用这种方式排雷,速度慢效率低,而且危险性也很高。如果是白天,那说不定还行,但是晚上,又不能点灯,(雷区本身就在米尼步枪的射程内)只能依赖月亮照明,排雷的速度自然就更慢,而且危险性也跟着迅速上升。 于是法国人的阵地前沿,就时不时地发出一声爆炸——那是英国的排雷人员因为动作不慎引爆了地雷。这每一声爆炸,都让英国人的心跟着一疼——在这个爆炸中,损失的可都是英国的精锐,不是普鲁士动员兵。 而且爆炸声还引起了法国人的注意。这天晚上的月光比较亮,月色很美,这对排雷有利,但是同样对法国人开枪射击有利。结果英国人的排雷部队,除了被触雷的损失之外,又加上了不少的中弹的损失。而且随着他们排雷进程的推进,他们距离法国人的战壕也就越近,法国人发现他们,并击中他们的几率也就随之变得越高。所以在排掉了大半距离上的地雷之后,再往前面的地雷,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等天亮后,让英国和普鲁士的那些动员兵用效率更高的方式来处理它们了。 排雷的兵力自然也不是平均分配的,真正的攻击方向上派出的更多是训练有素的排雷人员,而佯攻方向上派出的新手就更多,甚至有些新手受训时间都没满一个月。这些人触发“轰”的一声的剧情的几率自然更高,但这其实也有好处——更能体现这里才是攻击重点嘛。 就这样轰隆隆了一晚上,血红色的黎明,终于出现在了凡尔登堡垒区的东方。 这一天的进攻照样是由全线的佯攻开始的。昨晚的排雷行动还是起到了不少的效果的,再加上现在的动员兵高效排雷,于是英军和普军都很快的穿过了第一片雷区,前面就是第一道铁丝网和法军的第一道战壕。在这里,佯攻的军队稍作攻击,就在法军的排枪射击和火炮的霰弹射击面前退了下去。 当然完全退下去了,就起不到牵制法军兵力的作用了。于是在这些地方,作战的方式就变成了:大炮轰,大炮轰,大炮轰完步兵假装冲,步兵假装冲完,大炮继续慢慢轰。 不过即使如此,英军和普军的攻击重点还是显露出来了。因为也只有在这两个方向上,他们才得以突破了第一道铁丝网和战壕,并在战线上制造了两个不大的缺口。 在第一道铁丝网到第一道战壕之间,又是雷区,这里就只能靠动员兵高效排雷了。这自然又带来了不少的死伤,好在就像预计的一样,法军在这两个区域的人员和火力都不在充足,所以在付出了一定的牺牲之后,英国人和普鲁士人踩着自己的战友们的尸体,总算是越过了第一道铁丝网。然后呢?然后俄军在意大利攻入法军战壕之后的遭遇再次上演,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又在交通壕和战壕里被大炮和地雷教做人了一次。 只是也许是因为兵力和士气方面的原因,法军没有立刻发起反击,英国人和普鲁士人才得以在稍作整顿之后继续进攻,但仅仅只是稍作整顿,他们就发现,在他们当面的法国军队的火力已经开始明显地加强了,虽然还是没什么重型火炮,但是向他们开火的8磅炮已经明显的增加了,敌军那边投掷过来的小甜瓜的数量,使用“阔剑”地雷的频率也明显的增加了。 “敌军正在将预备部队或者其他区域的部队调集过来,以加强防御。我们必须抢在敌军前面,拿下关键目标。”不伦瑞克公爵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所谓的“关键目标”,指的就是在五层战壕后面的一座相对高度大约为两百米左右的高地。如果能拿下这个目标,那就等于是在法军的防御体系中砸进了一枚大大的钢钉,法军的整个的防御体系都有被撕裂的危险。相反如果拿不下这里,那么他们原先流了那么多的血才占据的地方对于动摇整个防御体系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作用,还随时有被法军推回去甚至是包抄切断的危险。 必须以尽快的速度,抢在法国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这个目标。 于是普军和英军便从两个方向上,加紧了对这个“关键目标”的攻击。 什么前面敌人的地雷太多?没时间慢慢磨蹭了,赶紧冲吧,要不然,法国人就反应过来了,没看到对面的法国人的火力越来越强了吗?磨蹭下去,死的人更多!直接用最高效的方式——动员兵排雷大法吧! 然而,普军还是在第三道铁丝网前面被挡住了,对面的法军数量明显增加了很多,子弹不停的打过来,更要命的是,“波拿巴小甜瓜”也不停地投了过来。普鲁士军队也装备了类似的武器,但是现在法军的战壕距离铁丝网至少有五十米,除非是大力士,谁都没法把小甜瓜丢这么远。 但是法国人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轻松地把“小甜瓜”丢这么远。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法国人能把“小甜瓜”丢到五六十米外,而是他们能像下雨一样的把小甜瓜丢过来。 一阵“小甜瓜”雨,立马便将靠近铁丝网的普鲁士士兵清了个空。剩下的士兵的士气也被这一轮“小甜瓜”雨给浇了下去,跟在后面,侥幸没有被炸死的普军士兵先是被成片的爆炸吓得一度失去了理智,然后便不管军官们的叫喊,掉头奔逃。甚至很多低级军官,也被这样的伤亡吓住了,也跟着一起往回跑。 在另一边,英军的表现比起普军来说还是要强一些的,他们同样在第三道铁丝网前挨了一轮“小甜瓜”雨。但在这之后,他们竟然还有勇气继续突击。这些龙虾兵将死者的尸体丢到铁丝网上,然后还试图这样越过铁丝网。当这时候,一股长长的火龙却从对面的阵地上喷了出来,越过五十米的距离,准确地喷到了那些正在试图翻越铁丝网的龙虾兵们身上。那些英军顿时就被火焰吞没了。 那些被烈焰包围的人都满地打滚,试图压灭自己身上的火焰。但是这些火焰却怎么压都压不灭,很快,那些被点燃的英军就被烧成焦炭,而腾空而起的火焰,也阻止了后面的人继续向前。随后,又是一轮“小甜瓜”雨。然后,英国人也丢盔弃甲地逃了回去。 不过总的来说,英国人的表现还是比普鲁士人强多了。虽然大家都是败退逃跑了,但是英国人只是跑回到他们好不容易攻占了的法军的第一道战壕就停了下来;而普军呢,虽然法军并没有趁势发起反击,但是他们却一口气就跑回了出发阵地。以至于一直在督战的约瑟夫都有些担心:“咱们下手是不是太黑了,别把他们都吓得不敢来了吧?要是这样,那消耗他们的计划……” 普鲁士军队的表现也让不伦瑞克公爵和布吕歇尔将军气了个半死。好在法军似乎对普军的败退也准备不足,竟然没有顺势反攻,收复失地。等到法国人反应过来了,开始派出部队,准备收复失地的时候,普鲁士人,至少是普军高层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布吕歇尔将军亲自带领骑兵部队,冲过去保住了第一道战壕,至于第二到战壕,又成了法国人的了。 而在英国人那边,法国人的反应则更快一点,他们也迅速地趁着英国人败退的机会,夺回了第二道战壕。所以英国人虽然跑得并没有普鲁士人远,但是最后的效果,其实也差不太多。都是打了一整天,才总算是攻占了一道战壕。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钟了。无论是普军,还是在战场上表现得更胜一筹的英军,这时候都已经失去了继续突击的勇气了。于是英普联军就开始转入巩固已经攻占的阵地的防御工作了。而法军呢,似乎也在此前的激战中,消耗了过多的力量,并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发起反击。这漫长而血腥的一天,似乎就这样的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凡尔登绞肉机(5) 随着太阳落山,原本已经喧嚣的战场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上半夜的时候没有月亮,整个战场上,只有夜风悄悄吹过。 在法国人的战壕和战壕之间,是有交通壕的。这些交通壕既可以保证法军的后撤,同样也可以用于后面的部队上前来增援。而到了晚上,这些交通壕便是双方都要严防死守的,敌人可能的袭击路线。 双方的士兵都时不时的向着交通壕里面丢一个起照明作用的火把,这样如果有人要从这里经过,他们就肯定能发现。而在交通壕两边的地面上,原本都是雷场。 法国的工兵便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中提着装满了地雷的篮子悄悄地离开了战壕。来到了雷场上。 白天的时候,法国人的雷区已经基本上被普鲁士和英格兰的动员兵进行了一次极为高效的排雷。那些英国人和普鲁士人从雷场上跑过来,又跑过去,又跑过来,又跑过去,已经非常高效的将雷场破坏得相当彻底了。如今趁着这个没有月亮的上半夜,法国人便出去埋地雷了。 不过这个活,也是个非常危险的活。虽然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白天在雷场上的扫雷工作,做得很出色,但是他们的工作到底有没有遗漏却也难说。周围这样的黑暗,法国工兵们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点点东西,自然也无法发现那些还没有爆炸的地雷,会不会遇到这些东西,那就完全看命运的安排了。 所以整个的上半夜,战场上都很安静,只是很多时候,却会突然响起爆炸,亮出闪光——那是出来埋地雷的法国工兵不小心遇到了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的铁蹄下幸存了下来的地雷。 不过随着月亮升起来,法国人的工兵便退了下去。到了下半夜,战场上又渐渐地又有了另外的动静。 一些英国士兵,还有透过抽签选出来的普鲁士动员兵。他们在经历了大概半个小时的突击学习之后,然后每个人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把铲子和一根探针,就被一脚踢到雷区里面来了——刚才雷区中时不时的传来的爆炸声已经告诉了他们,那些法国佬肯定在黑暗中干了些什么卑鄙的事情。 至于那些法国人干了些什么卑鄙的事情,一开始普鲁士人和英国人都担心,他们会趁着夜色向自己发起袭击。虽然在这样的没有月色的夜晚,发起攻击难度很高,甚至很可能根本就是浪费弹药。但是法国人一向狡猾,天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所以英国人和普鲁士人严阵以待了大半夜,然而法国人并没有发起夜袭。 既然法国人出来,并不是来搞夜袭的,那他们总不可能是出来在星光下散步并思考人生的吧。于是法国人上半夜在干啥的问题立刻就有了答案:“这些卑鄙狡猾的法国人,刚才是在雷区里面趁着黑埋地雷呢!” 法国人能在晚上来埋地雷,那英国人和普鲁士人自然也可以趁着晚上来挖地雷了。于是那些英国工兵,还有普鲁士的抽签抽出来的工兵就被从战壕里赶了出来,向着月色下的雷场爬了过去。 于是这个晚上,就在上半夜的时候,由法国人引发的轰轰轰,再加上下半夜由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引发的更多的轰轰轰中慢慢的过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英军和普军就照例发起了新的进攻。进攻的方式嘛依旧是大炮轰,大炮轰,大炮轰完步兵冲(这次是真的冲)。不过要说,还是有些变化的,变化就是当一批普鲁士动员兵挺着刺刀冲上去排雷的时候,在战壕里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举着枪,瞄准着他们的背心。 是的,在经过了一晚上的思考了之后,普鲁士人终于想出了用督战队来提高士兵们作战的积极性的好办法。 在督战队的枪口下,普鲁士动员兵们的确表现得格外的勇敢。他们毫不顾忌脚下可能存在的地雷(毕竟昨晚出去扫雷的家伙有没有督战队盯着,天知道他们在雷场有没有趴在那里划水?)向前飞奔,因为他们知道,后面的那些家伙是真的会开枪的。 在地雷隆隆的爆炸声的伴奏下,普鲁士军队乱哄哄地一头就向着法国人连夜补好的铁丝网撞了过来。 他们照例在铁丝网前面先是被法国人排枪射击,接着又被法国人的大炮的霰弹射击,接着又被法国人用“小甜瓜”炸,接着又被法国人用“阔剑”扫,然后剩下来的普鲁士动员兵就又都被普鲁士督战队打死了。 接着下一批普鲁士人又冲上来了。因为,如果每天都能攻占一道战壕,那么几天之后,他们就能拿下高地,而高地一旦被拿下来,凡尔登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这样的故事同样也在英国人那边上演,除了英国人还不好意思弄个督战队出来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不同。 经过激战,到了中午的时候,普鲁士人又突破了两道战壕。但是很快就被得到了更多的大炮支持的反冲击的法军赶了回去。然后他们又冲回来,然后又被赶了回去……一直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们才算是在第三道战壕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 在突破了这道战壕之后,普鲁士人就停止了进攻,开始就地巩固防御,看起来他们是打算步步为营的来了。 英国人那边打得更激烈一点,对第三道战壕的争夺一直进行到太阳落山了才结束。当英国人打退了法国人最后的一次反冲击之后,天也就差不多黑了。 英国人和普鲁士人一样,当算今天先巩固住这个位置,明天再继续。虽然这两天里,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的伤亡都大得有点吓人,毛估估的算一下。两天时间就已经伤亡了三万多人了。这样的损失,在欧洲此前的历史上还真的很少见。但是如今他们距离“关键目标”也已经很近了。再努力一把,似乎就能登得上那个高地了。所以,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普鲁士人都觉得:我们还能再坚持一下。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第三道战壕和第一道战壕是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的,那就是连接着第三道战壕和第四道战壕的,不仅仅有交通壕,还有隐藏得非常好的地道。 这些地道本来就是交通壕,只是上面用木头盖上,再盖上厚厚的土并将出口处做了伪装。而法军反复的反冲击,也让普鲁士人根本顾不上检查这些玩意儿。 双方的枪炮声直到太阳落山之后才渐渐停止,然后自然又是前一天晚上的旧剧目继续上演:前半夜,法国人出来埋地雷,然后轰、轰;后半夜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出来挖地雷,然后“轰轰轰轰轰……” 就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触发了“轰轰轰轰轰……”剧情的时候,一队队法军,却正通过地道,向着第三道战壕摸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的“轰轰轰轰轰……”的剧情基本上也到了要落幕的时候了,但在这时候,法军的大炮却突然向着被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占据的第三道战壕猛烈开火。 即使是法国人的大炮,对战壕的杀伤,也还是很有限的,但是这炮声却也是一个信号。炮声一响,法国士兵就挺着刺刀,先沿着交通壕越过铁丝网,然后跳上地面,向着对面的敌军冲了过去。 英军和普军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的战斗居然会以法国人的进攻开始,他们赶紧准备组织反击,打算先玩个防守反击,然后再……却不想,自己这边的战壕中,突然有好多块土垮了下来,露出了好多地道口,然后大群的法国兵就从里面挺着刺刀冲了出来。 里应外合之下,无论是英军还是普军,到很快就崩溃了,然后法军顺势反击,甚至一度夺回了第二道战壕,还将英国人和普鲁士人费了不少力气拖过来,准备支持今天的进攻作战的不少大炮也破坏了。 而且法军的火力再次变强了,更大的,明显是12磅以上的大炮也开始加入到了法军的阵营中,榴霰弹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凡尔登的战场上。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在发起反击的时候,他们的士兵大批大批的被这种炮弹打死在战场上。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英国人夺回了刚刚丢掉的第三道战壕。而普鲁士人呢,差点连第二道战壕都丢了回去。 当这一天的战斗结束后,英国人盘点了一下自己的损失,这三天下来,英军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两万人了。即使考虑到刚刚从汉诺威弄了三万不会说英语的英军过来,但是损失的都是真正的精锐部队,这样的损失可不是那些动员兵能补充的。 而普鲁士人但看人数,损失要更大一些,尤其是在今天的作战中,普鲁士一家伙就损失了两万来人,总得算下来,这三天中普鲁士已经损失了四万人了。 虽然那个“重要目标”好像并不遥远,但是不少人已经在考虑,继续这样打下去,还有没有必要的问题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真假不知的消息 军工复合体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密码系统,可以借助国家的经济信号体系迅速的将信息传递出去。这天,正在河边带着几个军官一起钓鱼野餐的拿破仑便接到了用军工复合体的密码给他发来的消息。 拿破仑一边笑着接过情报,一边还对正在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的贝尔蒂埃说:“我敢打赌,这一定又是约瑟夫那个胆小鬼在催着我们去给他救命呢……” 这样说着,拿破仑便接过了情报,不过看了两眼,他便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该死的约瑟夫!都别玩了,都起来,我们要准备急行军了!” “怎么了?前线出事了?”贝尔蒂埃被拿破仑的样子吓了一跳,手一抖,刚抹好了黄油的面包就从手上滑落了下去,掉在裤子上,弄得他满裤子的黄油。 “是的,出事了,出大事!约瑟夫这个笨蛋,蠢货!”拿破仑脸色铁青,恶狠狠地骂道,“他的脑子呢?都让狗啃了吗!” 看着拿破仑狰狞的脸色,贝尔蒂埃迟疑的问道:“将军……难道……难道凡尔登失守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好了!”拿破仑恨恨地道,“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和你说过,约瑟夫那个笨蛋可以守着凡尔登直到他老死……是这家伙手太黑了,仅仅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呀!这个笨蛋就弄死弄残了好几万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如今他说,英国人和普鲁士人都整整一天没出来进攻了!他们这是要跑路了呀!该死的,我放弃了在意大利全歼苏沃洛夫的荣誉,翻越了险峻的高山,千里迢迢的到巴黎来,难道是为了……为了来郊游的吗?这个蠢货,他就不能下手轻一点,让人家也有个想头吗?他……” 拿破仑一边往回走,一边使劲地回忆以前约瑟夫曾经在他身上用过的那些词汇,然后将这些词一股脑的都用到了约瑟夫的身上。等他上了马,稍微平静了一点,贝尔蒂埃赶紧说:“那要不让约瑟夫·波拿巴将军主动出击,拖住他们?” “做梦!想都不用想,这家伙绝不会主动出击的!”拿破仑几乎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缪拉不是在那里吗?”贝尔蒂埃说,“要不让他带兵反击呀。” “那我们就真的可以直接掉头回意大利了。”拿破仑说,“如果是达武或者……唉,路易,我真傻,真的!我当时就想着约瑟夫要守住凡尔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技术指导,根本就没想到约瑟夫会弄得这样过分,于是就把缪拉给派去了。当时我要是听了你的,把达武派过去,现在肯定会好很多……唉……” 这样叹了一会儿气,拿破仑便又道:“立刻给那个笨蛋发消息,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但无论如何,他要拖住英国人和普鲁士人,要再拖住他们至少一个星期!” 其实当英国人和普鲁士人有整整一天都没有再发起进攻的时候,约瑟夫也知道,事情好像大条了。万一,万一英国人和普鲁士人不打了,转回去玩防御,那后面似乎就不太好玩了。于是约瑟夫一面狠狠地诅咒拿破仑这个混蛋,为什么还不快来,一面就绞尽脑汁的想如何才能把那些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留下来。 “如果我们主动出击,送一把人头,让他们觉得我们受损严重,又有了希望行不行呢?”约瑟夫想,“不行,这样做,以后有损我的声誉;而且,万一玩出问题来了,那可怎么办?” 所以这个想法立刻就被约瑟夫自己否决了。 那么主动出击,粘住对手,让他们没法立刻撤退呢? 这可是个高技术的活,需要非常好的控制住接触的时间、方式、力度。要做到这样,需要至少八级以上的微操。约瑟夫花了整整五千亿皮秒的时间,对自己的微操水平进行了一个初步的测评,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计划。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约翰和弗里茨留下来呢?那当然是要想办法让他们产生错觉,让他们觉得再努力一下,就能获得成功。但是怎样引导他们才能让他们产生这样的错觉呢? 这样一想,约瑟夫又想到,如果自己是约翰或者弗里茨那边的将军,自己会怎么想。 “俄国已经背盟了,战争如果长期化,无论是对英国,还是对普鲁士都并不太乐观了。嗯,这时候巴黎已经近在咫尺了,而且他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成本,如果放弃进攻,那就是承认失败,那他们其实也是很难交代的。所以,只要还有能继续支持他们进攻的理由,哪怕是一个并不是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他们就肯定会继续进攻的。问题就是怎样给他们这个理由了,嗯,富歇那边好像是有一些双面间谍的……” 于是约瑟夫就把手下的军官们集中起来,开了个会,接着…… 在德意志银行家巴蒂安家的小客厅里,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商议事情。 “菲利普,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吗?”一个瘦高瘦高的中年人问道。 “伯爵阁下,我不敢肯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是蒂埃里子爵在巴黎得到的,蒂埃里子爵这些年在巴黎的工作总的来说,还是卓有成效的。”那个名叫维克托的年轻人回答道,他的双手放在桌子上,如果你细致一点,就会注意到他的手上的皮肤带着一种奇特的蜡黄色,就像是被硝制过的皮革一样。 “卓有成效?”那个瘦高瘦高的中年人冷笑了起来,“所谓的卓有成效,就是让几万人被几百人追着砍吗?” “伯爵阁下,我觉得您对蒂埃里子爵的要求有点苛刻了。因为无论是那几百人,还是那几万人,本质上都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无论是谁砍了谁,我觉得,这都是蒂埃里子爵的成功。我们是不能依靠革命或者暴动来拿回巴黎的,毕竟,我们不可能接受一个议会决定一切的王国。”那个叫菲利普的人回答道。 菲利普的回答并不算特别客气,但是他坚定的政治态度和对敌我的判断却非常的合乎这位伯爵的心意,所以他并不生气,还很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菲利普,你说得对,我对蒂埃里子爵的要求可能的确是太苛刻了。如果他的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回到巴黎的那一天,大概也真的不远了……” 这个男人,就是流亡国外的阿图瓦伯爵,被砍掉了脑袋的国王路易十六,以及如今自封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八的弟弟。在原本的历史上,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他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国王,被称作“查理十世”。在所有的保王党中,他也是最为保守,最为顽固的一个。 “伯爵阁下,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无论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应该把它当成是真的。”菲利普又说道。 “特雷维尔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阿瓦图伯爵身边的一个人问道。与此同时,阿瓦图伯爵也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他。 “先生们,之前我们刚刚得到了英普联军在凡尔登受挫的消息。”菲利普·特雷维尔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也都点了点头。 “而我们在英国军队和普鲁士军队中的朋友也告诉我们,英国人和普鲁士人都有暂时退兵的想法。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是毋庸置疑的,这也是诸位先生都知道的。”菲利普·德·特雷维尔继续说道,“他们暂时退却了,会有什么后果呢?诸位先生想过吗?” 大家都不做声。 “很快,拿破仑·波拿巴将军的大军就能抵达巴黎。如果在这支军队没有抵达的时候,英国人和普鲁士人都拿不下凡尔登,那么一旦这支军队到达,他们就更没有拿下凡尔登,攻占巴黎的可能了。诸位先生,接着会发生什么呢?” 大家还是都不做声。 “会有一场决战,这场决战最好的结果是双方都失去继续进攻的能力。于是大家一起和谈,叛匪们卖掉爱尔兰人和波兰人,英国人普鲁士人出卖我们,从而达成‘和平’;或者是拿破仑·波拿巴将军获得又一次辉煌的胜利……诸位先生,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有多大区别?这不都是我们的大失败吗?” 说到这里,菲利普·特雷维尔停了一下,好让大家细细地理解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所以,对我们来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推动联军对凡尔登的进攻,只有拿下了凡尔登,打下了巴黎,我们才能得到胜利,其他的任何结局,对我们来说,都是难以下咽的苦酒,不是吗?而这个消息,无论是真是假,都是可以推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继续进攻的好消息。如果它是真的,我们就会成为最大的胜利者,即使它是假的,是陷阱,付出代价的也不是我们,甚至也不是我们最可靠的盟友。所以,诸位先生,我不明白,我们又不是英国人或者普鲁士人,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而迟疑。” “拍拍拍……”阿瓦图伯爵带头鼓起掌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叛乱和政变 很快不伦瑞克公爵就得到了最新的情报:就在对面,那个组织起了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的防御战魔鬼,那个同样姓波拿巴的梦魇——约瑟夫·波拿巴在此前的战斗中,被一颗子弹击中,生死不知。 “咱们又打中了一个法军司令官?”不伦瑞克公爵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有点太扯淡了。不过,战场上的事情,扯淡的不要太多,比如说当年七十年战争的时候,北欧雄狮古二爷不就是在大胜的战役中丢了性命吗? 再加上,英普两军的高级军官们谁都不愿意带着一场大失败回去——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似乎不太好,但是总比一将功败万骨枯强,反正万骨也已经枯了不是? 但是如果不辨真假的就一头撞上去,然后再被人家用各种手段狠命的蹂躏一遍,那也实在是连自尊心都不能允许呀。所以,大家都决定,先停下来看一看。当然,同时也要再强化一下自己这边的防御。 而在与此同时的巴黎,却又是一副混乱的样子。因为约瑟夫考虑到,他必须也同时瞒着巴黎。因为巴黎那边,几乎就是个漏勺,各种消息,只要让巴黎的那些家伙知道了,立马,各种生意人就都知道,然后,有些军事秘密,那些银行家知道得比将军们还要快,还要具体。 而那些生意人,往往都有脚踩几条船的习惯,任何秘密到了他们手里,王党甚至是其他国家的间谍要是还不知道,那就怪了。所以如果约瑟夫告诉巴黎的督政府,自己只是在装受伤,那用不了一个下午,全巴黎稍微有点钱,有点地位的人就都知道自己在装受伤了。那还搞个啥子哟? 但是瞒着督政府,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督政府的家伙们把这事情当真了。然后这个理应高度保密的军事机密,马上就弄得全巴黎都知道了,甚至于有些报纸都把这事情给刊登出来了。 当然《科学真理报》立刻就站出来辟谣,并表示:“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大家一定要镇定,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然而,《科学真理报》却并没有拿出什么确切的证据证实市面上的传说都是谣言。相反,人们却从《科学真理报》中的另一篇新闻中,找到了似乎是可以用来印证这一谣言的消息:在卡托前线,莫罗将军击退了英军的进攻,并将迅速前往凡尔登支援约瑟夫·波拿巴将军的作战。 在大家看来,这个军事调动,几乎就证实了约瑟夫受伤的传说的真实性了。显然,如果不是约瑟夫受伤了,这个时候紧急把莫罗调过去干什么? 除此之外,其他的一些行动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据有些报纸报道,前不久刚刚回到巴黎,并重新在巴黎大学兼任教职的拉瓦锡先生,突然因为工作需要,离开巴黎,返回土伦。除了拉瓦锡先生之外,据说还有很多的在“军工复合体”的研究所任职的研究人员“因为工作需要”而紧急前往土伦。而《科学真理报》并没有就此进行辟谣。只是表示说:“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正常调动。” 当然,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更要命的是,督政府当中,又一次出现了各种卷款跑路的事情,比如说这天上午,财政部的雇员们去上班的时候却发现,部长秘书加西亚一直没来。然后很快就有人发现,加西亚利用伪造的签名,以领取政府部门工资的名义,卷走了政府的一大笔资金,带着自己的小姨子跑路了。 这并不是孤例,像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 在这样的混乱中,王党又一次的活跃了起来,一些家伙,尤其是一些有产者集中的社区的国民自卫军又一次和他们勾勾搭搭了起来——反正如今红军,甚至包括宪兵队都已经被约瑟夫带到凡尔登去了。在有些地方,王党的白旗甚至都再一次被明目张胆的挂了出来。 这种局面又反过来更增加了巴黎的混乱,而另一方面,一直以来都能有效地压制王党的各种活动的公安部门,这时候也显得格外的懒散,也有传言说,公安部长富歇也在和王党的人来往。巴黎似乎又要变天了。 拿破仑自然也接到了约瑟夫给他发来的消息,这时候他的大军也已经进入了急行军状态,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巴黎。 1798年风月蒲公英日(3月16日)夜,巴黎发生叛乱,到了第二天中午,倒向王党分子的投机分子们迅速的占据了巴黎大部分的区域,并开始准备再次围攻国会大楼。但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了拿破仑将军率领大军抵达巴黎的消息。 于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虽然拿破仑的军队并没有出现,但包围了国会大楼的国民自卫军却突然大批大批的消失了。当奥热罗将军的骑兵出现在国会大楼外的广场上的时候,整个广场上,以及广场周围都空旷得可以用来拍《我是传奇》了。 总之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们的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又一次拯救了共和国,拯救了革命。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在这次平叛中,拿破仑·波拿巴将军以及他麾下的部队表现出了惊人克制,居然一个叛乱分子都没有打死,就非常和平的平定了叛乱。充分展现了意大利军团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风采。 在成功地镇压了王党的又一次叛乱,并将所有还能找得到的议员都找回来之后,(有些议员早在暴乱开始前,就已经跑路了,现在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自然也找不回来了)为了国家的前途,拿破仑将军便亲自到国会发表演讲。 在前去演讲的路上,吕西安对拿破仑说:“拿破仑,演讲这事情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跟你说呀,演讲呢,你要先……” “得了吧,吕西安。”拿破仑挥了挥手,就像是在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好在他并没有用吕西安的肠子在他的脖子上打个蝴蝶结的意思,“我在军队里,不知道发表过多少次演讲了,演讲算个啥?还用你教我?你等着看就行了!” 然后拿破仑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议会大厅,向议员们发表了演讲。 在演讲中,拿破仑表示,如今的法国政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软弱无力,腐败无能,效率低下,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骗子、败类、卖国贼,居然把大好的局面弄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完全就是在糟蹋革命军人的努力,再这样下去,法国革命迟早要完。为了挽救革命,挽救法兰西,他建议应该立刻改组政府,建立一个强大的,廉洁的,高效的新政府,来打败一切革命的敌人。 拿破仑原以为议员们一定会像他的士兵们那样对着他欢呼,但是议员们却纷纷向他质疑: “波拿巴将军,你是要建立一个军政府吗?” “波拿巴将军,你是要当毒菜者吗?” “我们推翻了一个暴君,如今你想要来当第二个暴君吗?” 到后来,“打倒毒菜暴君,民主万岁”的喊声干脆响成了一片。 议员们的举动完全出乎了拿破仑的预料,而拿破仑对此并没有准备预案,一时间,他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也许是拿破仑的举动鼓舞了那些议员们,他们干脆离开议席向着拿破仑围拢了过去,拿破仑已经开始四面看打算赶紧找个地方逃跑了。 “真该死,我进来的时候居然没带枪!”拿破仑想。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一队士兵和警察在吕西安和富歇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砰砰!”吕西安朝天开了两枪。 气势汹汹的议员们立刻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像看到班主任的小学生一样。 吕西安给拿破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出去,然后他便走上讲台,恶狠狠地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背叛了革命,背叛了法兰西,成为了波旁的走狗!你们现在,还想要谋害革命的功臣,共和国的拯救者吗?大家不要被这些家伙欺骗了,要警惕,要警惕呀!” 议员们略略有点骚动,但是大家看看荷枪实弹的士兵,便都不做声了。 “现在我提议,取消那些勾结王党的议员的豁免权。大家举手表决。”吕西安一边说,一边首先举起了手。 然后,议员们一个个跟着举起了手。 “很好,表决通过!”吕西安道。 接着吕西安便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富歇,富歇从身边拿出一个小本本,开始念名字。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被警察拉了出去,富歇念出的名字并不多,也就五个而已。不过这五个人却都是刚才带头对拿破仑发难的家伙。 等这些人都被一个个的拖出去了。吕西安又道:“现在,我们可以请拿破仑·波拿巴先生继续回来演讲了吗?” 于是拿破仑便被请回来了,他的演讲也变得非常的简短:“我刚才的提议大家都听到了,现在我们举手表决,谁赞同,谁反对?” 于是五百人会所有在场议员便都本着对革命,对法兰西,对历史负责的精神,非常一致地投出了赞同票。 第一百九十九章,高地 从国会大楼出来,吕西安立刻就开启了吹风机模式,他将当年拿破仑用来数落他的词汇一个一个的都找了出来,好向拿破仑展示法语的宏大优美。直到拿破仑恼羞成怒的表示:“吕西安,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武力,你说是不是?就像那些嗡嗡乱叫的苍蝇,如果你和他们好好的说话,他们就反而不知死活地乱跳;这时候,你就该拔出刀来,刺啦一下,划开他们的肚子,扯出他们的肠子来,然后在他们的脖子上绕三圈,狠狠的一拉……世界立刻就清净了。吕西安,你说是不是?” 于是吕西安就不说话了。因为吕西安知道,拿破仑虽然不会拔出刀子来,但是挥以老拳却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事情。 “我是文明人,我要保持自己的风度,不能和这个野蛮人打架,不能和野蛮人一般见识……”吕西安对自己这样说,于是就很满意的在精神上获得胜利了。 拿破仑见吕西安服软了,便将巴黎的事情交托给了吕西安,然后便带着大军往凡尔登过去了。 就在巴黎乱成一团的时候,在凡尔登,英普联军又恢复了试探性的进攻。进攻的结果很有意思:一开始法国人抵抗得格外的激烈,几乎任何一个地段,一旦失守,法国人立刻就会发起反击,试图恢复阵地。但是即使法军夺回了阵地,当普军和英军重新发起攻击的时候,就会发现,在这个方向上的法军防御其实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加强,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削弱。哪怕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双方反复争夺的焦点地区也是如此。 “这倒是真的像是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样子。嗯,约瑟夫·波拿巴将军可能真的无法继续指挥了,所以就只能由防守各个位置的军官自行组织防御。因此,在小区域的防御作战中,法军的表现还不错,但是在大区域的相互协调,以及预备队的使用上,因为不再有能够总领全局的指挥者,就表现得格外的迟钝。嗯,你们觉得呢?”不伦瑞克公爵向其他的将领问道。 大家便都纷纷表示了赞同。但在这个时候,联络官乔治·卡文迪许少校却开口道:“元帅阁下,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更谨慎一点为好。” “啊,少校,您有什么意见吗?”不伦瑞克公爵问道。 “我的一位长辈,嗯,就是爱尔兰总督诺福克公爵阁下,他给我提供了一些他了解到的关于约瑟夫·波拿巴将军的情报。” “继续说。”不伦瑞克公爵道。对于这个让他撞得头破血流的法军指挥官,他如今也颇为敬畏,所以对于涉及到这个人的情报,他自然是非常的关心。 “诺福克公爵阁下告诉我,他在爱尔兰缴获,以及一些归顺我们的爱尔兰人那里,得到了一些约瑟夫·波拿巴将军编写的战术教程。从这些教程来看,约瑟夫·波拿巴将军就是一头天才魔鬼,他阴险狡诈,而且毫无荣誉感可言。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从不在乎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所以,对于关于他的一切,诺福克公爵提醒我,一定要非常警觉。我觉得,我们可以组织进攻,但是一定要留下足够的预备队,并首先准备好撤退的方案。” “这当然。嗯,少校,那份战术教程,你这里有吗?”不伦瑞克公爵问道。 “对呀,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呀。”布吕歇尔还有其他的一些将军也纷纷开口道。 “这没问题,回头我就写信给诺福克公爵阁下。”乔治,卡文迪许便满口答应道。 “那好,我们就先来讨论明天的攻击失败后的撤退通道和掩护方面的问题。嗯,撤退和掩护都是最重要,也最需要技术的工作,你们谁愿意承当这个重任?” 于是除了布吕歇尔,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将手举了起来。 这种踊跃,却并不让不伦瑞克公爵感到高兴,在他看来,这反而是明显的怯战的表现。不过这时候,他并不能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道:“大家都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这很好。不过,这任务只需要一个人,嗯,还是我来指定算了。嗯,布吕歇尔将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对于这个安排,大家都有点小失望,但都没有反对。因为在大家看来,如果这个任务不能交给自己,那交给布吕歇尔似乎也是个其次好的选择。 接着大家又就什么时候可以撤退,如何保证有序撤退,以及在撤退中如何相互掩护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一直研究到夜已经很深了,不伦瑞克公爵才说:“啊,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好吧,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我们来研究最后的一个问题:‘明天怎么进攻’,嗯,我们要快一点,讨论完了,回去安排一下,说不定还能赶得上睡一觉。” 于是大家迅速的完成了对明天的进攻行动的安排,然后就回去安排明天的撤退和进攻的事情,再然后,因为有些军官太有责任心,对于撤退的安排交代得太过细致,又花了不少时间,于是就不用再考虑睡觉的事情了。 第二天,英普联军再次向凡尔登阵地发起了攻击。一开始攻击的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而法国人的表现也和前两天一样,反击坚决,调动缓慢。 英普军队利用了法军调动迟缓的“弱点”,迅速的在重点区域调集齐了更多的军队,采用连续冲击这样的简单粗暴的方式发起了攻击。而攻击的效果却好得惊人。虽然每突破一道战壕,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但是在这一天里他们竟然突破了整整四道战壕,最后在第五道战壕前才被法国人挡住。相比前一段时间,今天的作战可以说是非常的成功了。这一次,那座遥远的高地就真的近在眼前了。 受到这样的战果的鼓舞,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上帝的确是站在了自己这边,那个卑鄙的、邪恶的、可怕的防御战大魔王约瑟夫·波拿巴肯定是真的被子弹打死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月亮,士气高昂英军和普军军官(士气高昂的也仅限于他们了)们,甚至恨不得要连夜发起进攻了。因为,就算法国人再迟钝,这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也肯定会将军队调过来,强化这处高地的防御的。 在当晚的会议上,布吕歇尔将军提出了一个关于进攻的建议。他认为法军一定会集中力量强化高地的防御,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所以最好不要直接从正面进攻高地,而要从两边迂回。 “我们明天,将进攻的主要方向放在高地的两侧,先向高地发起佯攻,等法国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正面了。然后我们迅速地将攻击的主要方向转向两翼。从两翼杀过去,切断目标高地和法军其他阵地的联系,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剩下一个被孤立起来的高地,就容易打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多数军官的赞同。但是他们的讨论却被法国人连夜发起的反击打断了。 法国人晚上发起的反击声势不小,但是组织得并不太好。事实上在这样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所以,法国人的反击很快就失败了。对于法国人的这次虎头蛇尾,组织混乱的夜袭,不伦瑞克公爵用这样一句话加以评价:“我们的法国朋友急了。” 第二天一早,英普联军就按照布吕歇尔将军的计划,对高地展开了攻击。情况就像布吕歇尔将军预计的一样,高地本身的防御非常坚固,一开始的佯攻,都被配置得非常好的防御力量给打了下来。到了上午十点钟,英普联军观察到高地上的法军力量有了进一步的强化。他们认为,佯攻已经起到了效果,便开始依照计划,向两翼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为了赶在法国人反应过来前切断高地和其他阵地的联系,英普联军都采用了不顾伤亡的连续波式进攻,为了让士兵们能勇敢的去死,英普联军都派出了督战队。 在督战队的鼓励下,英普联军终于在日落前,从左右两翼实现了会师,成功地切断了高地和其他区域的联系。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夺取高地了。一旦拿下这处高地,将英国人的那些大炮都拖上去,大部分的战场就都在英国人的炮火的覆盖之下了。凡尔登的大门就打开了。而且考虑到这样的重要位置的沦陷对法军的士气的打击,估计后面的仗,就会变得更轻松了。 当天傍晚,英普联军向依旧据守在高地上的法军派出了军使,劝说法军投降。毕竟,如果要硬打,哪怕是在如今已经占尽了优势的条件下硬打,不付出个几千人的伤亡,恐怕也还是拿不下这处高地的。 在军使带去的信件中,不伦瑞克公爵对法军的英勇作战表示钦佩,同时,他劝告法国守军,他们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了,对得起法国了。所以投降不是什么屈辱的事情。 他还向高地上的法国守军保证,如果他们投降的话,他一定会保证他们的人生、财产以及尊严不会受到任何的侵犯。为了保证他们的尊严,他甚至不打算要求法军交出武器、旗帜和指挥刀。他们只要交出阵地就行了。 不过,镇守在高地上的指挥官——菲尔马团长却用一个词回应了不伦瑞克公爵的劝降。这个词是:“呸!” 第二百章,鱼钩 既然劝降被拒绝了,那剩下的就只有进攻这一条路了。 理论上,最安全的攻击方法就是围困和消耗。这个高地的地势险要,硬攻的话损失肯定不小,但是这个高地并不是很大,所以高地的里面也不会存有太多的物资,如果围住了,时间一长,高地那边肯定是支撑不住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大家都不能不考虑的,那就是他们还有多少时间。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正在赶来的路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赶到。所以,英国人和普鲁士人等不起。 但是这攻击却不能立刻展开,因为法军同样明白高地的意义。附近的法军在不断的发起反冲击,试图打通和高地的联络。所以联军如今最急迫的任务不是立刻向高地发起攻击,而是巩固自己的阵地。 但是巩固自己的阵地都不容易。联军占据的地段都在高地上的大炮的射程内,进行土工作业,很容易受到高地上的火炮的攻击。再加上高地上的法军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下方进行防御的联军的各种调动。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报话机什么的,但是却也可以用旗语之类的手段来传递消息。这也使得联军的防御必须格外的小心。 于是联军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算是巩固了对高地的包围。置于进攻,那还要等到下一天了。 “拿破仑已经来了?”毫发无伤的约瑟夫向拿破仑派出的联络员道,“那个……嗯,你们将军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已经到了圣梅内乌德了。”联络员回答说。 “很近了呀。”约瑟夫说,“我估计明天早晨,联军那边就会向一号高地发起总攻了。一号高地支持三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嗯,你把这封信带回去给拿破仑,让他自己看着办。” 约瑟夫说的是一封信,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礼包——一个沉甸甸的文件箱。信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回到圣梅内乌德,将这个文件箱交给了拿破仑。 拿破仑打开了文件箱,里面是一张又一张的凡尔登要塞的设防图,以及目前约瑟夫了解到的关于联军的各种部署的情报。 “约瑟夫说了些啥?”拿破仑问道。 “约瑟夫·波拿巴将军说,如今英普联军已经咬上了鱼钩,正在围攻一号高地。一号高地至少能支撑三天。至于如何反击,他让您自己决定。” 拿破仑细细地将这些布防图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便让人把手下的将军们都叫了过来,准备开会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将军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先来的拿破仑就让他们自己去看约瑟夫的布防图。过了一阵子,人到齐了。拿破仑也不急着,而是让他们继续看地图。直到大家都看完了,拿破仑才说:“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还是来得早了点?”达武首先说道。 “就是,看这个防御图,看得我的头皮都麻了。”奥热罗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换了我,我觉得我都要鼓不起进攻的勇气了。这完全就是一个带刺的钢铁乌龟壳,而且……” “而且在这个钢铁乌龟壳里面,还有不止一层的钢铁乌龟壳。”贝尔蒂埃说,“如今,约瑟夫·波拿巴将军将一号高地作为诱饵,吸引敌军围攻。依照他给的消息,我觉得一号高地能坚守至少一个星期。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让他们再继续坚守几天。” “不过我们平定巴黎叛乱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拿破仑说,“要不然,这个家伙绝不会把这些地图拿出来向我们炫耀。考虑到巴黎的消息的传递速度,我们最多还能等两天。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天,然后等到后天凌晨,我们趁着下半夜的月亮行军,这样在中午时分,我们应该就能到达凡尔登附近。这时候也应该是敌军围攻一号高地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我们突然出现,就一定能彻底的打垮英普联军……具体的安排嘛,贝尔蒂埃,你来处理一下……” 就在拿破仑准备着要给英普联军狠狠地一棒子的时候,英普联军也铆足了力气,准备一举夺下一号高地。 在花了一天时间,巩固了对一号高地的包围之后,不伦瑞克公爵再次向一号高地派出使者劝降。这一次,他在上次的条件的基础上,甚至还加上了可以给菲尔马团长以及其他军官一笔不菲的养老金的条件。 然而,劝降还是失败了。菲尔马团长表示:“我们可以一直坚守到你们全都老死为止。” 于是在联军的军使离开高地十分钟之后,联军就向着高地发起了攻击。 在此前的进攻作战中,联军的士兵和低级军官们就已经相信世界上有地狱了,而在他们发起了对一号高地的进攻之后,他们就又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地狱真的像但丁描写的一样,是分了很多层的。 一号高地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他们以前没有见过的新玩意儿。无非还是地雷、铁丝网、米尼步枪、小甜瓜、大炮、喷火器、阔剑地雷而已。但要命的是,这些东西的密度大大的增加了。显然前一段时间,法军虽然反应迟钝,但是一号高地成为了联军攻击的重点目标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并且为此也做出了不少的努力。 而一号高地的地形,也给攻击活动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一号高地不算特别高,但是高地的地形却经过了特意的休整。所有的会遮挡视线的树木都被砍掉了。所有的能给进攻一方提供遮挡的突起也都被铲平了。整个高地四面都是光溜溜的,无遮无拦。 而高地上的铁丝网也更加密集,不过二十多米,就是一道铁丝网。更加密集的铁丝网自然也意味着士兵们需要在敌人的火力下暴露更长的时间。而在一号高地上,法军布置了大量的火炮。 这些火炮中,既有12磅乃至24磅的重型火炮,也有8磅、6磅的中型火炮。法军为它们修建了专门的碉堡,这些火炮依靠碉堡的保护,使用霰弹能非常有效的杀伤那些被铁丝网拦住的联军士兵。 铁丝网之间自然照例是密密麻麻的地雷。按照发起冲击的普鲁士动员兵的消耗情况来看,这里的地雷的密度要比此前他们遇到的那些雷场至少大一倍。 再加上居高临下,守军的士兵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小甜瓜扔到五十米外,而进攻方要想把小甜瓜扔过去,那就要多爬好几十米。至于“小甜瓜发射器”在这里更是能将小甜瓜丢出近百米——这都达到了大炮的霰弹射程了。 就算在上帝的保佑下,某人顶着这些可怕的东西居然还没有被打死,还能一直向前,那他就立刻又会遇到更吓人的阔剑地雷和火焰喷射器。 和这些东西一比,他们身后的督战队立刻就显得非常的温和可爱了。毕竟,督战队用的是步枪,打一枪还要装子弹,过半天才能打第二枪。 所以第一批士兵很快就败退了下来,有些士兵甚至和督战队发生了冲突。双方相互开枪射击,弄得不可开交。 整整一天的攻击,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但是除了破坏了一些雷场,以及弄坏了一些铁丝网之外,就毫无进展了。 当天晚上,联军又派出人员携带炸药夜袭,试图在晚上破坏敌军的铁丝网,结果他们刚刚靠近,就被高地上养着的军犬发现,接着又踩上了地雷,然后又是一阵混乱的交火。接着外围的法军也发起夜袭,大家乱打一阵,一直打到天亮。 天亮之后,联军终于能看到自己夜袭的战果了,高地上的铁丝网被破坏了一些,但是那些勇敢的法国工兵也正赶在联军进攻的空隙里,开始修补这些铁丝网了。 联军的大炮首先用实心炮弹向着这些工兵开火。但这些工兵不为所动,继续忙着修补铁丝网,虽然偶尔也有工兵被大炮击中丧生,但是实心炮弹对这样的目标的命中率实在是太低了。至于说将大炮推上前去用霰弹,那还不如直接让步兵冲上去呢。 于是联军的士兵们被迫离开战壕,向着那些法国工兵扑了过去,但他们立刻就遭到了法国人的榴霰弹的射击,噼噼啪啪的被打倒了不少。而等他们顶着法国人的炮火,冲到可以向那些法国工兵开火的位置的时候,卑鄙的法国人已经收工逃跑了。 此后的进攻还是没什么变化。而法国人的抵抗也是和昨天一样激烈。看来,昨天一天的攻击,并没能消耗光高地上的弹药。但是,时间急迫的联军却并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难道还能解围自己回去不成?再说,说不定再高强度的攻击一天,就能将敌军的弹药消耗光呢——反正动员兵不值钱。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的约翰和弗里茨倒在了一号高地的铁丝网前,时间也渐渐的到了中午时分。 第二百零一章,反击 中午时分,英普军队开始暂时休息——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都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同时也好将后面的那些刚到没多久的动员兵或者雇佣兵拉上来。 是的,为了拿下这座意外的难啃的要塞。英国人已经花钱雇佣了好几批雇佣兵了。如今虽然在意大利已经买不到雇佣军了,但是在德意志,还能花钱弄一些雇佣军过来的。 一开始英国人花钱雇了大概一万人的德意志雇佣兵,不过没用多久,这些雇佣兵们就纷纷指责英国人是骗子,没有和他们说清楚任务的难度和危险性。他们强烈要求解除雇佣合同,或者加五倍的工资。 英国人自然不愿意花太多的钱,于是他们承诺,原本雇佣的雇佣军将不用执行攻击性任务。当然,因此,他们的工资要减半。第一批雇佣兵立刻同意了下来。 安抚了第一批雇佣军,英国人就又去雇佣一批新的雇佣军来。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让雇佣军慢慢的适应战场的形势了,而是先把他们放在看不到战场的后面的军营了,而且严格管理,不让他们随意出入,避免他们和其他人过多接触。等到要使用了的时候,就直接将他们从后面拖上来,然后……然后这一批的雇佣兵就绝不会提出加薪或是解除合同的要求了。 英国人将他们的经验无私的传授给了普鲁士人,正因为军队不断发生抗命甚至是哗变而苦恼的普鲁士人立刻大受启发。他们也在后面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建立起了隔离军营,将新动员来的士兵,先送到那里去封闭保存,以免接触到了某些不必要的信息,导致他们的思想受到污染,战斗力下降。 这样封闭到要用的时候,拖出去一次性用掉,腾出来的隔离军营,正好可以用来安置下一批的动员兵。 当然,这也带来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动员兵缺乏训练。不过在这样的进攻作战中,训练有素和没啥训练的士兵,死亡起来的速度其实差不了太多,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不是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英军和普军的每一波攻击之间的时间间隔都不得不被拉大了。因为他们必须等上一批消耗品用光了,才能将下一批的而消耗品带过来。要不然,让这些手里拿着武器的消耗品,在上战场前,目睹前面一批消耗品是如何被使用掉的,那只怕立刻就会出问题。 攻击间隔的增加,当然也会给法国人更多的准备时间,对于进攻方,这显然是不利的。不过,反正已经切断了一号高地和其他法军的联系,如今联军这边要做的也就是要消耗掉他们的弹药而已。节奏稍微慢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于是战场暂时的安静了一会儿。大家也抓紧这段时间赶紧吃个饭。因为对于不少人来说,说不准,这就是最后的一顿饭了。 拿破仑的大军却早已经吃过了饭,并运动到了英普联军的北侧方向。如今士兵们都在就地休息,准备在不久后发起决定性的进攻。 这时候,派去和约瑟夫联络的骑兵也已经回来了。和骑兵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缪拉将军。 “若阿尚,欢迎你归队。怎么样,在我哥哥那里过得还开心吧?”拿破仑道。 “一点都不,差点都快被闷死了。”缪拉回答道,“约瑟夫·波拿巴将军当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军事家,但是……尤其是开会的时候,那真是……你看着他那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的样子,还以为是我们正在被英国人和普鲁士人挂在鱼钩上呢!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每次开会的时候,无论谁提出了什么新的建议,他总会冒出一句:‘当然,这听起来很好,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这真是……” “好了,若阿尚,高兴起来,现在你回来了!”听到缪拉这样说自己的哥哥,拿破仑显然很高兴。 “嗯,对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在安慰性地拍了拍缪拉的肩膀之后,拿破仑又问道。 “情况很好,敌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我都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缪拉说,“我用鼻子都能闻到敌军士气低落的味道,事实上,仅仅依靠凡尔登的守军,我觉得如今就可以用一场反击战来打垮他们了。要不是将军他太过谨慎……” “约瑟夫不是谨慎,而是心思够黑,胃口够大。要不然,要我们过来干什么?反击战的确可以打退敌人,但我们需要的不是打退他们,而是歼灭他们。”拿破仑开口了,同时在心里想:“脑袋不好的家伙就是没办法,哪怕约瑟夫都没办法让他们更聪明一点!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这个抱怨,是在否定我们的行动的意义吗?” “嗯,若阿尚,约瑟夫让你带了什么消息过来吗?”拿破仑继续问道。 “将军,约瑟夫·波拿巴将军让我给你带个话,只要他那边……” 依照约瑟夫的意思,是由他的部队首先发起全面的反击,约瑟夫觉得,自己的反攻肯定会将敌军的注意力吸引住,然后拿破仑就可从侧翼发起攻击了。 “我还需要他教我什么时候进攻?不过……这次就按他说的做吧。”拿破仑最后这样说。 于是就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将那些对战争的残酷性一无所知的雇佣兵和动员兵投入到战斗中去之后不过二十分钟,一直在防御的法军却开始全线发起了反击。法国人火力全开,用各种武器向着联军开火。同时从其他几个方向上向着一号高地反扑,似乎是想要一举恢复和一号高地的联系。 对于法军的动作,一开始英军和普军并不惊慌,因为他们对于法军的大规模反击其实也有一些准备的。一号高地的位置这么重要,法国人不会看不到,如果他们还要保证战线的完整,还想要守住要塞,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打通和一号高地上的联系。尤其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法军那边也肯定有了新的指挥官了。 所以,一开始,他们只把这当做是意料中的事情,甚至当他们发现法军的攻击相当的凌厉的时候,也只是把它当成了“我们的法国朋友急了”的表现。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法军的攻击力度超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于是不伦瑞克公爵便做出了一个让他此后都一直后悔的举动,将更多的部队投入进来,好顶住法军的反击,甚至,如果可能,在法军败退的时候,趁机扩大自己的控制区域。 结果就在他刚刚将生力军调集起来发起反击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来报告,说是骑兵在北方发现法军主力,数量庞大,不计其数。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落到了不伦瑞克元帅和其他的将领们的头上。现在他们手中的军队,尤其是那些最有战斗力的军队,都被投入到防御和反击作战中了,虽然保留了一些预备队,但是预备队只是用来预备已知的战场上的变故的。而且预备队的力量也不可能太大,否则就是对战斗力的浪费。所以联军手中的预备队肯定是无法对付马上就要杀过来了的法军意大利军团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迅速地将军队从胶着的战场上强行拖出来了。当然这样做,风险很大,如果组织的不好,甚至都不用北边迂回的法军杀过来,当面的法军追杀出来,都可能直接把联军打崩溃。但是在这个时候,不伦瑞克元帅几乎已经没有其他可能的选择了。 “让骑兵再去确定一下消息,另外,让所有部队做好退出战斗的准备。让布吕歇尔将军带着他的骑兵,准备迟滞北方过来的法军。”不伦瑞克公爵下达了命令。 布吕歇尔便带着骑兵过去了,不过他手中的不过一千多人的骑兵,能起到多少作用,不伦瑞克公爵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只是在战斗中想要缩回去,谈何容易?联军刚刚做出一点收缩的意思,法军就又嗷嗷叫地扑了上来。而且法军的反攻组织得也相当的有弹性,显然是极具经验的军官在负责指挥。 如果没有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带来的压力,不伦瑞克公爵还是能将军队重新成建制的组织起来,撤退出去的。但是在意大利军团马上就要杀过来了的时候,他却没有这样做的时间了。他必须在意大利军团杀过来之前,把尽可能多的军队集中起来,从战斗中脱离出去。 更何况这时候,从北方回来的骑兵,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证实了拿破仑的大军正在迅速逼近。不伦瑞克估计了一下形势,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下令,所有部队,不过一切,脱离和敌军的接触,退回军营。” 这个命令在军队中造成了巨大的混乱——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了。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逃。不少位置过于深入的军队买没来得及退回来,就被反击的法军截断退路,陷入包围。还有更多的军队在撤退中被击溃,失去了建制,乱成一团。 最后跟着不伦瑞克退回自己的军营的联军,连总数的一半都没有,更多的军队,要么被法国人打死了,要么被法国人俘虏了,更多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很明智的没有回军营,而法国人暂时也顾不上去抓他们。 第二百零二章,胜利 布吕歇尔的骑兵根本就没起到太多的作用,一千多轻骑兵而已,面对六万多的大军,又能有什么用处?布吕歇尔带着骑兵试图在拿破仑的大军面前跑来跑去,试图干扰一下拿破仑,为那边的不伦瑞克公爵拖延一点时间。但是他的这些骚扰基本上啥用处都没有,甚至于,因为有一次跑得近了一点,被法国步兵打了一个齐射,还被打死了不少的骑兵。 跑了几圈,布吕歇尔便让骑兵们在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好让马匹休息一下。要不然,继续这样跑几圈,把战马跑累了,万一,万一法国人的骑兵在这时候冲出来了,那不是跑都跑不掉了? 接着就像布吕歇尔担心的那样,奥热罗带着一队骑兵也赶了过来,和布吕歇尔对峙了起来。于是布吕歇尔在和奥热罗对峙了一会儿之后,感到自己已经尽力了,便带着骑兵撤退了。 在撤退的时候,他的副官问道:“将军,我们撤往凡尔登吗?” “不,我们不能把敌人的大部队带到那里去,我们去隆维。”布吕歇尔将军大义凛然地回答道。 于是拿破仑的大军便顺利地抵达了凡尔登。 这时候,不伦瑞克元帅已经将能收拢的军队尽可能的收拢了起来,并退回了自己的军营。但是因为退得匆忙,很多东西都丢掉了,其中也包括英国人带来的那一大堆的大炮。好在英国人在撤退的时候好歹还记得把大炮的火门都钉上了。 英普联军依托自己的军营,勉强地拉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子——他们不是不想跑,只是不带上军营中的辎重,他们又能跑多远?带上这些东西?这不没来得及吗? 于是他们就落入了法国北方军团和意大利军团的合围。 在联军的脆弱的防线外,拿破仑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向着同样被一群将领簇拥着走过来的约瑟夫迎了上去。 约瑟夫向拿破仑伸出手道:“现在,防御将军正式将指挥权移交给进攻将军。” 两只手握到了一起,拿破仑问道:“下一步你要去哪里?” “回实验室。”约瑟夫道。 “那是,你总是喜欢躲在后面。”拿破仑说。 “那么你呢?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约瑟夫问道。 “去柏林!”拿破仑说。 约瑟夫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嗯,如果你要去柏林的话,我这里有个人,你可以带上。我觉得他会很有用的……这是苏尔特准将,他虽然年轻,打仗却不坏,嗯,今天我的反攻,基本上都是由他来指挥的。我觉得就临场指挥来说,他比我强不少。” “我的哥哥,临场指挥比你强并不是一个赞誉。”拿破仑笑道。同时他向苏尔特伸出手:“欢迎你,苏尔特将军,让我们一起去把三色旗插上勃兰登堡门!” “我乐意至极,将军阁下!”苏尔特握住了拿破仑的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解除眼前的一点小小的障碍——将军阁下,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派出军使,要求他们投降了。” 当天下午两点左右,法军的使者带着拿破仑的信件进入了英普联军的军营,将这样的一封信件交给了不伦瑞克公爵: “不伦瑞克元帅及诸位将军: 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们的一个盟友,俄罗斯已经退出了战争;而你们的另一个盟友,奥地利的卡尔大公的军队,还远在两百多公里之外,你们觉得他会不惜一切的来救援你们吗?他们又有那样的力量来给你们解围吗?你们想突围吗?四面八方都是我军,你们怎么突得出去呢?突出去了,在我军的一路追击之下,你们又能逃得掉吗? 你们部队,也已伤俘过半了。这些天来,你们虽然把德意志各邦的和平居民,强制编入部队,但这些人怎么能打仗呢?这些天来,在我们的打击之下,他们伤亡惨重,早就没有了战斗的勇气了。现在,你们只有那么一点地方,横直不过一个小小的军营,这样多人挤在一起,我们一颗炮弹,就能打死你们一排人。 这段时间以来,你们的伤兵和战士,跟着你们叫苦连天。你们的兵士和很多低级军官,都多很不想打了。甚至为此发生过不少的哗变。你们当元帅的,当将军的,应当体惜你们的部下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 现在我们可以集中几倍于你们的兵力,十倍于你们的火力,以及先进得超过你们的想象的武器来打你们。我们法兰西的科技世界第一,在这些天的战斗中,你们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而在我们的武器库中,还有更为强大的武器并没有使用。 如果你们能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和个人财产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不伦瑞克公爵将法军的劝降书收了下来,然后很客气的向法军军使表示他们需要就这个问题讨论一下。 法军的使者便表示:“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宽厚地给你们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考虑——这比您当初给我的时间可宽松了很多。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可以向我军派出使者进行商洽。” 在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法军使者,菲尔马团长便离开了联军的营地。 到了第二天上午,距离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不伦瑞克元帅带领着被包围的四万多军队向法军投降。不伦瑞克元帅向拿破仑交出了手中的元帅节杖。跟随她的四万多英国和普鲁士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 消息被迅速的传回了巴黎,《科学真理报》立刻发出了号外,免费满巴黎派送,不久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整个的巴黎城,到处都响起了欢呼声。 即使在战争部的办公厅中,卡诺也能清楚地听到这欢呼声。但这欢呼声并没有让卡诺快了起来,反而让他越发的皱起了眉头。 约瑟夫安排的假消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在这个事情上,约瑟夫并没有蒙骗他。但是因为这个假消息,再次引发叛乱,却是出乎他的预料的。卡诺原本以为在上次叛乱中,王党就已经元气大伤了呢。 至于拿破仑镇压王党叛乱的事情,你要问卡诺支持不支持,那卡诺当然是支持的。但是拿破仑在国会中演出的那一出,却让卡诺非常恼火,因为这种做法,似乎是动摇了民主和共和制度的基础。 虽然吕西安向他保证,无论是约瑟夫,还是拿破仑,都没有成为狄克推多的野心。但是卡诺还是有些担心。 说约瑟夫没有当狄克推多的野心,卡诺是非常相信的。他太了解约瑟夫了,约瑟夫这个人,哪怕参加会议的时候,都是习惯性的要找个人家看不到他的地方坐着的,他肯定不会愿意当狄克推多的。因为这违背了他的“闷声发大财”的原则。 至于吕西安,卡诺也相信,这家伙绝不会相当狄克推多,因为这家伙几乎就是卡诺看着长大的,他了解他,知道吕西安这家伙对美酒、美食、美女以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游荡更感兴趣。吕西安的人生偶像绝不是凯撒或者屋大维,而是传说中的唐璜。 但是拿破仑就不好说了,因为拿破仑这家伙的人生偶像不是凯撒,就是亚历山大大帝。这家伙说不定还真的有想要当狄克推多,甚至是想要当“第一公民”都说不定。 不过,卡诺也同意吕西安的说法,那就是法国如今是在以一个国家对抗整个反动的封建世界。所以如果法国的政府不够廉洁高效,法国就肯定会被这些反动的封建国家淹没。 “在自由和民主的法国,与专制黑暗的欧洲各国之间,从长远来看,就是势不两立的。我们也不是美国那样的,可以躲在世界的角落里偏安的国家。所以,至少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依据《社会契约论》,法兰西的主权自然是源自于法兰西的人民,而政府的权力则源自于人民的让渡契约。我们当然希望,每个人需要让渡出的权力越小越好。但是在必要的时刻,让渡出更多的权力,以保证最根本的利益——人民的主权,也是必要的。” 在如今的局面下,卡诺也不得不承认,法兰西的确需要一个廉洁高效的政府,需要一个能迅速的做出决定,并坚定的贯彻决定的政府。而此前在政坛上翻云覆雨的那些人,已经被证实了,他们或者因为能力上的不足,或者因为道德上的缺陷而并不配掌握这样的权力。那么现在也只能暂时接受一个狄克推多了。 第二百零三章,卡尔大公的决断 拿破仑在迫使不伦瑞克的军队投降之后,便带着他的大军扑向了下一个目标,现在正驻扎在隆维的卡尔大公率领的奥地利大军。 在这次战争中,奥地利的第一目标始终是指向了意大利。所以奥地利的主要力量也都被投入了意大利战场。即使是在俄普联军在意大利受挫,俄国人背叛联盟,退出了战争之后,奥地利人依旧将主要的力量放在了意大利。尤其是在得到了拿破仑率领意大利军团的主力都返回法国,北上抗英了之后,奥地利人立刻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向了意大利。 虽然俄国人走了,但是大部分法国人也都走了不是,剩下的也就是一些意大利仆从军什么的,应该很好打吧?虽然此前奥地利人在和北意大利共和国的军队的交战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奥地利人相信,那是因为那些意大利人是法国人假扮的。 而此后意大利军队的表现也让奥地利人越发的相信,他们之前遇到的的确是穿着意大利衣服的法国人。 因为法国已经把几乎所有的军事生产能力都用来支持北方战场了。而在意大利战场上,北意大利军队几乎只能靠着库存支撑。偏偏约瑟夫式的打法什么都好,就是物资消耗太大。据说后来拿破仑在无聊中点评古今法外的军事家的时候,有人问到该如何评价他的哥哥约瑟夫。拿破仑道:“约瑟夫哪里会打仗?他只会打钱!” 所以意大利人一开始倒是打了几个漂亮仗,但接着,随着库存日益枯竭,意大利人的战斗力就开始直线下降了。很快就下降到了和奥地利人差不太多的地步,并且开始逐步的被物资更充足的奥地利人压在了下风。 于是奥地利人在看到了重新夺回北意大利的希望之后,自然就要在北意大利追加投入。因此,皇帝陛下将卡尔大公写回来,要求增加补给的信件全部留中不发,然后将武器,人员的补给都送到意大利哪里去了。如果不是考虑到临阵换帅是对约翰大公的羞辱,皇帝陛下差点都想连卡尔大公一起截留下来,挪用到意大利去。 这样一来,卡尔大公手中的军队本来就不是精锐,又缺乏补给,战斗力自然是个坑。卡尔大公自己也知道军队的情况,所以在此前的战斗中,要扛线拼命的地方他是不去的,只是带着大军跟在英国人和普鲁士人后面抢点地盘,占点便宜。 当英普联军在凡尔登城下受阻的时候,也一度向卡尔大公提出要求,要求卡尔大公前来增援。但是卡尔大公却敏锐地从不伦瑞克元帅的信件中闻到了不详的气息,于是他便找出一大堆的理由加以拖延,然后当拿破仑已经给不伦瑞克元帅送去劝降信了的时候,卡尔大公才到隆维。 卡尔大公的大部队的行动虽然慢,但是他的侦察骑兵却丢得很远,他甚至还专门派人去凡尔登一带盯着。所以当拿破仑在凡尔登全歼了英普联军的主力之后没过多久,卡尔大公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如今卡尔大公明白,在不伦瑞克元帅的联军战败之后,他手中的这支军队肯定就成了拿破仑的眼中钉。因为如果不消灭他的军队,拿破仑无论下一步是打算去汉诺威,或者是打算往奥地利去,自己的这支军队都正好处在能威胁到他的侧翼的位置上。 卡尔大公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立刻撤退,撤出隆维,一路撤到凯泽斯劳滕去,给拿破仑让开通往汉诺威和柏林的道路,来一个“死游方托钵僧不死本堂神父”。又或者退往卢森堡,借卢森堡易守难攻的地形,来迟滞拿破仑,为同盟国家各方赢得反应,或者至少是和平谈判的时间。 “在凡尔登之战之后,法国人已经赢得这场战争了。如今唯一的悬念就是这场战争该如何收场。如果法国人顺利地拿下了汉诺威甚至是打垮了普鲁士,那奥地利就真的非常危险了。到那个时候,即使我们和法国人和谈,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的条件。所以,哪怕是要和谈,我们也必须是第一个和法国人达成和平协议的国家。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要有一个能让法国人必须迅速的和我们达成和平的交换条件。”卡尔大公对诺斯蒂茨将军说,“为了获得这样的条件,我打算立刻退守卢森堡。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 卢森堡处在从法国到德意志诸邦的要道上,位置重要。再加上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所以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大的范围内,在不同时期,建有大量的堡垒,以至于有“千堡之国”和“北方直布罗陀”之称。 在此前,法国曾经一度控制了这一地区,但是因为北方军团的一系列失败,卢森堡地区也就被法军放弃了。英普军队暂时也顾不上它,结果这块宝地便暂时落入了带队划水打野的奥地利人手中。 占据住卢森堡,迫使法国人用更优惠的条件来换取奥地利退出战争,这其实就是卡尔大公在从不伦瑞克元帅的信件中发现了不详的气息之后,却带着军队主力赶到了维隆附近的原因。 卡尔大公刚刚带着大军在卢森堡摆开阵势,布吕歇尔将军就带着几百个骑兵赶到了这里。从布吕歇尔将军那里,卡尔大公对在凡尔登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将布吕歇尔将军多留了好几天,好更多的学习一下法军在防御方面的新技术。 不过布吕歇尔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他便将自己的几个下属军官留给了卡尔大公,然后便匆匆离去。 布吕歇尔离开三天之后,法军的骑兵开始在了卢森堡附近出现,到了这天下午,法军的先头部队在达武的带领下抵达了卢森堡。 这时候,拿破仑麾下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二万人。这当中包括意大利军团原有的六万多精锐,四万多在凡尔登经历了战火考验的法军战士,以及一万多英国人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德意志雇佣军。他们都跟着联军投降了。拿破仑考虑到很多地方人手还不足,尤其是缺乏对德意志地区的地形、风俗都很了解的人。就问他们的头头巴尔博亚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雇佣,以支付他们获得自由的赎金。 巴尔博亚很敏锐地觉察到,这将是自己往上爬,获得进入真正的上流社会的机会,便立刻同意了下来。于是这些差一点就被派上了一次性的用场的佣兵便转过头,成了拿破仑的下属。 当然,拿破仑并不认为这些佣兵在战场上能派多大用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英国人那样的,对一次性军队的需求。这些佣兵基本上都被打散了,用于带路之类的用途。顺便也让他们在法军中接受一点革命思想的教导。 “我们要想真正在德意志地区站稳脚跟,那我们在意大利执行过的土地革命的政策就必须执行。”这是拿破仑离开凡尔登的时候,约瑟夫唠唠叨叨的交代之一。拿破仑觉得,这些会德语的佣兵,在那个时候,也能派上不小的用处。 拿破仑原本以为卡尔大公会让开大路,退往凯泽斯劳滕方向。如果是这样的话,拿破仑就只打算在卢森堡留下一支偏师,大军主力便往普鲁士方向过去。趁着普鲁士刚刚遭遇大败,还来不及恢复的时机一举打垮普鲁士。 谁知道卡尔大公居然这样的头铁,硬是带着军队堵在卢森堡,给他找麻烦。 拿破仑对于击败卡尔大公充满了信心,他的军队人数更多,装备更先进,士气更高昂,训练水平也更高。卡尔大公手中才六万人左右,而且以新兵为主,就连骑兵都不多。装备上也相对落后——他们至少有一半的步枪还是老式的滑膛枪。另外,大炮的数量也很不足。 在这样的力量对比下,拿破仑觉得哪怕卡尔大公占据了地势险要的卢森堡,自己也能正面击败他。 只是卢森堡毕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即使是拿破仑,也必须承认,要从卡尔大公手中拿下卢森堡,总还是要花掉不少的时间的。更何况,拿破仑现在也面临着后勤补给上的问题。 这个问题主要要怪约瑟夫这个胆小鬼!在凡尔登战场上,约瑟夫不必要的花费了过多的武器弹药,搞得拿破仑如今手中的弹药各种不足。而攻坚战,又是格外的耗费弹药的作战方式。拿破仑手中的弹药,用来支持野战是没问题的,但是用于连续攻坚的话,恐怕就有些不足了。 当然,在法国国内,军工厂也都在加班运转,更多的武器弹药都在不断地生产出来,但是如今,即使是法国,武器的产量也已经明显跟不上战争的需求了。要等这些东西生产出来,再运送过来,只怕普鲁士就又已经动员起好几十万人的军队了。 就在拿破仑因此发愁的时候,却有人来告诉他,奥地利人派来了使者。 第二百零四章,谈判 听到卡尔大公派来了军使的消息之后,拿破仑对跟在身边的苏尔特准将道:“苏尔特将军,你猜奥地利人的使者是来干什么的?” “大概是为了达成一个和平协议吧。”苏尔特想了想,回答道。 “继续说。”拿破仑道。这些天和苏尔特打交道的经历让他对这个新下属相当的满意。他觉得这个新下属战术基础扎实,脑子也好用,所以也颇有借此考校一下他的意思。 “将军阁下,我们肯定能打垮奥地利人,我相信卡尔大公也一定明白这一点。但他肯定也明白,在如今,时间对我们来说有多么宝贵。他肯定是想要用这个时间来和我们讨价还价。” “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应对呢?”拿破仑问道。 “将军阁下,这要看他们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不是吗?”苏尔特回到道。 “很好。”拿破仑点点头道,“你带那个使者过来,让他看看我们缴获的大炮。” 在凡尔登,英普军队逃入军营的时候,抛下了大量的大炮,尤其是英军,更是抛弃了不少又大又粗的海军炮。虽然依照纪律,在抛弃这些大炮的时候,应该钉死火门,(这样一来,大炮在不经过大修的前提下,就无法使用了)但因为火炮数量太大,工作量太大,工作时间又不够长,所以,在缴获的火炮中,还有差不多一半的大炮的火门并没有被钉死。 因为这些天一直没下雨,再加上拿破仑如今多了不少的德意志佣兵劳动力,再加上又缴获了不少的挽马(英国炮兵的挽马几乎全都被俘了,在一半左右的大炮都不能用了的前提下,这些挽马甚至都有了富余)所以这些大炮倒是勉强跟上了拿破仑行军的速度。不过,在如今弹药紧张的前提下,这些大炮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进一步的加剧了后勤的紧张。 不过这些大炮用来吓唬人倒是非常的好,反正,奥地利人肯定不知道拿破仑手中的弹药有限。(当然,在没有合成氨技术之前,就没几个国家不缺火药的) 苏尔特便带着卡尔大公的使者前去见拿破仑。 那个奥地利使者虽然被晾在那边凉了很久,但是却一点都没有露出着急的样子。在见到苏尔特之后依旧显得既有礼貌又很坦然。这让苏尔特对他也颇有些好感。 苏尔特告诉他:“波拿巴将军阁下并不在这里。不过我受命带您去见他。很抱歉,我们这里没有合适的马车,您只能和我们一起骑马去将军那边了。” “这不是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那位年轻的奥地利使者道。 “马上,先生您知道,我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苏尔特回答道。 那个使者便和苏尔特一起上了马,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法军占据的小村庄,沿着大道向着另一处在法军控制下的村庄前进。 这段路并不好走,因为路上到处都是法军,人马、车辆塞满了道路。在一个路口,他们被一队正在经过路口的炮队拦住了。炮队正在通过路口,而且拖曳着重型火炮的队伍,因为大炮巨大的惯性,轻易是不会停下来,甚至轻易都不会减速的。否则就很容易导致各种麻烦甚至是事故。 尤其是这个炮队装备的是缴获的英国人的海军型的24磅炮。陆军本来基本上不会装备这样的重型火炮,就算是装备,一般也只作为要塞炮使用。陆军在野战中使用的大炮在这个时代一般不会超过8磅,而且还都是相对更加轻巧的青铜炮。但这些大炮,却都是沉重的铁炮,每一门炮都用十六匹挽马拉着,又粗又长的青黑色的炮管斜指天空,一辆一辆的炮车多得数都数不清。 苏尔特带住马,和骑兵们一起等着炮队经过,那个奥地利使者望着炮队,而苏尔特则观察着那个使者的表现。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在那个使者的脸上看到什么太多的变化。 一路上,苏尔特都在细心地观察这位使者,从他控制马匹的动作,以及他修长而白净的手来看,这个人应该并没有太多的从军的经历,或许也因为这个,他并不明白,能够将这么多的重型大炮在这样的时间内拖到这里,代表着什么。 两个人骑着马上等了好一阵子,这炮队才慢慢地穿过了路口。苏尔特带着那个使者又往前走了一段,便到了另一个村子。 这座村子中有一处还算不错的庄园,大概是某位贵族的产业。不过如今这里已经被法军征用,成了拿破仑的临时司令部。 拿破仑在庄园的小客厅中接见了这位年轻的使者。这位使者向拿破仑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叫做克莱门斯·文策尔·冯·梅特涅。 拿破仑并不知道,这位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成为奥地利的首相、影响欧洲数十年的梅特涅体系的创造者以及女装大佬。 拿破仑请梅特涅坐下,然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我听说你是卡尔大公的使者。我们两国如今正处在交战状态,我想知道,卡尔大公在这个时候派您来,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欧洲的和平。”梅特涅回到道。 “欧洲的和平?欧洲的和平不正是贵国吗?”拿破仑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上次我们已经和贵国就和平的问题达成过一致,但不久前正是贵国带头撕毁了和平协议,发动了战争。如今,贵国又来呼吁和平了?” 面对拿破仑的指责,梅特涅却并不慌乱,他微笑着说道:“波拿巴将军,关于上次的和平被破坏究竟是谁的责任的问题,我想并不是重点。因为对此,每个国家从自己的立场出发,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如果我们需要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我们能一直讨论到世界末日。但这中争论对于如今的问题,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您说对吗?” “那么好吧。”拿破仑道,“我也不想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首先,我想知道,您似乎只是卡尔大公的使者。您觉得您的身份,在能保证我们之间的谈判中,可以讨论国家之间的和平的问题吗?” 梅特涅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国的皇帝陛下一直都是一位热爱和平的仁慈的君王,所以在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他就考虑过,我们和法国之间的争端归根到底还是要通过谈判的方式来和平解决的……” “只不过,贵国皇帝希望的谈判地点是在巴黎对不对?”拿破仑忍不住讽刺道。 “这并不重要,将军阁下。”梅特涅说,“出于这样的考虑,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皇帝陛下就给了大公殿下和法国进行和平谈判的授权。我这里带来了我国皇帝陛下的授权书,这可以证明我的谈判资格。” 一边说,梅特涅一边拿起了放在他旁边的那个公文包。这个公文包在此之前已经被拿破仑的卫队检查过了,以防他可能在公文包中带上各种小玩意儿充当刺客。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见,但是约瑟夫却一直很担心,所以拿破仑身边的卫队都经过了约瑟夫组织的专门培训。 梅特涅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拿破仑。拿破仑看了一眼,那的确是一份合法有效的授权书。看来奥地利皇帝在发动战争之前,真的已经做过了一旦局面不对,立刻抢先求和的打算了。不像俄国人,前面谈好了条件,却还需要等了近一个月,才能等到正式的,可以签和平协定的使者。 “很好。”拿破仑点了点头道,“我虽然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授权。但是如今我已经是法兰西共和国的执政之一,我想,我完全可以代表法兰西来决定和贵国的战争与和平的问题。现在,梅特涅先生,贵国希望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实现和平呢?” “我们希望能够恢复到和平未被破坏之前的状态。而且这个和平还应该包括我国和北意大利共和国之间的和平。”梅特涅说。 拿破仑笑了起来:“贵国主动撕毁了和平协议,然后就希望一点代价都不付,就恢复和平吗?” “我们可以给您帮助。”梅特涅说。 “哦,那么贵国可以给我们什么帮助呢?”拿破仑问道。 “我们可以让出卢森堡,为将军您西进节省出最为宝贵的时间。”梅特涅说。 “我们自己也能打下来。”在拿破仑的身边,缪拉开口道。 “但需要时间。”梅特涅回应道,“将军,虽然我并没有在军队中服役的经历,但是在我来这里的时候,大公阁下告诉我,贵军的确有能力拿下卢森堡,但是,大公阁下觉得自己至少能抵抗两个月的时间。将军阁下在凡尔登获得了辉煌的胜利之后,无论是汉诺威,还是普鲁士,这个时候都已经变得非常的脆弱了,但是如果将军不能及时的利用这个虚弱,那么您在凡尔登的胜利的价值也会随之下降。将军阁下,现在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我国能帮助将军节省出这样宝贵的时间出来,那么将军为什么不能对我国更宽厚仁慈一些呢?” 第二百零五章,坑 “你们这是在拿我的时间,来和我讨价还价呀。”拿破仑道。 梅特涅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不过这个条件还是不够好。”拿破仑摇了摇头,“仅仅是这个好处,还不足以为你们赢得一个如此体面的和平。” “那么将军您有什么建议?”梅特涅问道。他已经做好了贿赂拿破仑的准备,因为他们从意大利各邦那里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是个很爱钱的人。 “梅特涅先生,您还记得西班牙是如何退出战争的吗?”拿破仑微笑着说。 梅特涅先是一惊,接着又在心中一喜。 西班牙是以和法国结盟为条件退出战争的。因此,它成功地躲过了割地赔款套餐。要是按照这种方式,那么……尤其是不久前俄罗斯刚刚和法国混到一起去了,如果这个时候,法国人和奥地利结盟了,那俄国人……法国人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们当然是不可能获得西班牙的条件了。我们要是完全按照西班牙条件来,我们的俄国朋友也会不高兴的。”拿破仑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梅特涅的幻想,也证明了拿破仑绝没有脑袋发晕。 “那将军您的意思是?”梅特涅感到会谈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跑出了他预设的战场。这让他略有些慌乱,因为这种情况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在谈判中失去了主动权。 “我们两国之间要实现长久的和平,不能仅仅靠一张纸的协议。你知道,协议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靠不住的。我国和贵国之间,这样的东西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嗯,你不要急于为贵国辩解,在签署协议后,无论是我国还是贵国,的确都干过不少的越过协议的事情。你看,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是很难避免的,而这种事情累积起来,就可能完全破坏了两国的关系,导致和平协议变成一张废纸。如果我们今天要再来谈论和平,我们自然就应该事先就尽可能的避免这一结果。” 拿破仑说完这话,便将身子向后靠在椅子柔软的后背里,微笑着等着梅特涅消化他的话中的意思。 如果是原本的历史上的许多年后的首相梅特涅,甚至只是若干年后的驻法大使梅特涅,他们都有可能看出在拿破仑的话中暗含着的某些东西,但是这个时候的梅特涅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他并没能真正的明白拿破仑的微笑中藏着的尖刀在哪里,只能很一般的回答说:“只要我们两国能秉持热爱……” “不,梅特涅先生,您恐怕还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拿破仑坐直了身子,将两只手的手肘支在桌子上,而将脑袋架在合抱的拳头上说,“善意和承诺保证不了什么,至少是不能长久的保证什么,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长久。所以‘不要指着月亮起誓’(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台词,下一句是‘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像它一样的无常’),能够靠得住的,能够真正让我们团结起来的,让我们的友谊日益增长的只有共同的利益了。您看,自从西班牙和我国实现了和平之后,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与日俱增,这背后很大一个原因不就是因为这和平让我们双方都获得了利益吗?而我们当年和西班牙之间达成的协议中,我觉得有些地方完全是可以相互借鉴的。” “您具体指的是?”梅特涅问道。 “我们和西班牙之间的相互贸易协定。”拿破仑说。 这个相互贸易协定规定了法国和西班牙结成贸易共同体,双方互相平等的给对方“贸易最惠国待遇”,依据这一协定,除了部分商品之外,双方对另一方的商品互相免除或减少关税,双方对任何商品征收的关税,不得超过对缔约国以外的任何国家的同类商品关税的一半,双方都同意给与对方国家的国民在本国的国土以及领地内居住、经商以及从事其他合法活动的时候与本国国民同等的权利,给与对方的商船以本国船只同等的权利。此外还有一些诸如相互尊重知识产权之类的针对具体内容的细则。 总的来说,这个协议,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从实际内容上,都是非常平等的。堪称是平等互利的典范。在签署了这个协议之后,无论是西班牙还是法国的商人都因此获得了更多的收益。 但依照约瑟夫的说法,这种平等互利的局面其实只是暂时的。很快,这份平等互利的贸易协定就会变成不平等条约。因为“宙斯计划”已经获得了非常大的进步,另一个“赫菲斯托斯计划”也在稳步推进中,现在只需要有稳定的煤矿和铁矿,这两个计划的成功就不是问题,然后法国的生产能力就会出现爆炸性的增长。 到了那个时候,这份平等互利的协定就会变成一份类似于后世的《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条约》一样的,名义上平等,但是实际上等于是将对方完全殖民地化的不平等条约。所以在和西班牙签订这一条约的时候,法国人还特意将条约的时限拉得很长,长达二十五年。并且还规定,在条约期满后,如无异议则自动延长。 这种协定,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更可怕的是,这种协定一旦执行起来,将来想要废除它,就会非常困难。先不提工业革命之后的法国军队会有多么强大,即使是西班牙国内,这也会遭到大量的通过贩卖法国商品发了财的西班牙人形成的买办阶层的解决反对。甚至于,在某种情况下,让整个的西班牙政府,就从经济上的附庸变成政治上的附庸也不是不可能——一旦掉进了这个陷阱,想要再爬出来就难了。 几天前,当拿破仑和约瑟夫在凡尔登会师之后,约瑟夫便预计到了用不了多久,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都会向法国求和。于是他还特别向拿破仑强调,其他的问题都可以讨论,但是贸易协定的问题,一定要落实。 这个建立在将来会出现的技术革命的基础上的陷阱,实在是太隐蔽了。不要说是如今还不够成熟的梅特涅,就是换个更加老奸巨猾的家伙,比如说像塔列朗那样的老狐狸,也不可能真正看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所以梅特涅一样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能让他继续犹豫的时候。因为拿破仑又开口了: “关于这件事件,嗯,我这里有法国和西班牙之间的贸易协定的相关资料。这份资料是公开的,我相信你们只要想找,很容易就能找到,不过这需要花时间,而现在最为宝贵的就是时间。这份资料,你可以带回去和卡尔大公阁下商量一下。但是,速度要快,你知道,你们的谈判条件中最值钱的就是时间,每多消耗一秒钟的时间,就意味着你们的筹码缩水了一部分,而我自然就有权要求更多的补偿。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没有等到你们的回复,我就必须开始军事行动了。” 梅特涅便起身告辞,因为脑子里总在想着那个贸易协定,所以他有点神不守舍,差点就忘了拿上拿破仑交给他的关于法西贸易协定的资料。 梅特涅一路赶回去,当他见到卡尔大公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梅特涅顾不上疲劳和饥饿,直接将他和拿破仑接触的情况转告给了卡尔大公。 卡尔大公听了,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波拿巴将军还提出了什么别的要求了吗?” “没有,他只是说现在时间非常宝贵,在讲完了这些之后,就要求我立刻赶回来和您商议。”梅特涅回答道。 卡尔大公点了点头道:“看得出,波拿巴将军对这个贸易协定非常重视呀。梅特涅先生,关于西班牙人和法国人的这个贸易协定,您还有什么了解?” 梅特涅摇了摇头道:“关于这个协定,我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好像西班牙人对这个协定并没有太多的怨言。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协定应该没有太多的问题。还有,大公阁下,我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一点。您知道,波拿巴家族是法国的新贵,也是著名的大富豪。他们家经营者从军火到造船、航运、矿产等很多生意。有不少人说,他们家已经是法国第一号的富豪了。我想,他们是不是希望能通过这个协议……” “这也是一种可能。”卡尔大公点点头道,“我听过关于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在意大利的一些风评,很多人都到了他的贪婪。据说他仅仅在教皇冕下那里就弄到了好几千万法郎,其中的大部分都被他吞没了……也许,你说的就是一个原因。” “大公阁下,波拿巴家族以后在法国,肯定会拥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的,他们甚至会成为法国真正的主宰者。如果我们的国内,有他的很多财富,那么也许我们的国家就真的能够安全不少。”梅特涅说,“另外,我觉得我们还能再附带着提上这样的一些条件……” 第二百零六章,贪婪的拿破仑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梅特涅就早早地来到了法军的驻地,然后他便在一队法军骑兵的护送下,再次来到了拿破仑的指挥部,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拿破仑。 “您来得可真快。”拿破仑微笑着说。 “那是因为我现在使用的是将军您的时间,所以我必须节省一点。”梅特涅一边摘下帽子向拿破仑致意一边回答说。 “这么早,您多半还没有吃饭吧,就和我一起吃早饭吧,我们边吃边说。”拿破仑说。 “那就谢谢您了。”梅特涅也没有客气,就在拿破仑的餐桌前坐了下来。一个勤务兵也给他拿来了一份早餐。 “梅特涅先生,您来得这样早,一定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拿破仑道。 “关于您提出的和平条件,”梅特涅赶紧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大公和我在原则上都不反对。不过我们还有一些其他的要求,希望能和将军您谈一下。” 拿破仑微微的皱了皱眉毛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是有意来拖延时间的,一个建议,一个反建议,再一个建议,再一个反建议,然后时间——我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将军阁下,您不要着急,我相信我们的建议和您的要求在方向上是一致的。”梅特涅道。 “说来听听。”拿破仑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还故意摸出怀表来看了一眼。 “将军阁下,贵国的科技水平世界第一,我们很希望能够从贵国购入相关的技术,希望在这一类的权利上,也能获得与贵国公民一样的权利。”梅特涅说。 “这个事情,我国有《专利法》,如果你们希望购入技术专利,可以和专利的持有者谈。”拿破仑似乎毫不在意地道。 “不过我们希望买的那些专利技术,基本上都在将军您的手中。”梅特涅说。 “这个问题,嗯,原则上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具体的问题,你们可以去和我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谈。”拿破仑便将这事情丢给了约瑟夫。反正如果约瑟夫不愿意卖,自然会拒绝他们的。 “除此之外,我们还希望贵国能对武器的出口进行一定的限制。”梅特涅说道。 “这可不行。”拿破仑立刻说,“这会损害我们的商业利益。这不可能!” “我们可以保证,来自我国政府的订单完全能够弥补这一损失,并且还能让贵国相关企业获得更大的收益。”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里面涉及到我们的商业信誉,以及我们的政治信誉的问题。我们的商业信誉和政治信誉可不止只值这么点钱。”拿破仑很坚定的说。 “但是这会构成对我国内政的干涉,这也违背了贵国和西班牙王国签订的和平条约中关于‘互相尊重领土和主权,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我认为,这两条原则,才应该是更重要的政治信誉。” “您说的没错,我们的确要遵守这两条原则。但是这两条原则在法律地位上是远远低于《人权宣言》,以及由《人权宣言》而派生出来的‘人权高于主权’的原则的。我们担心,如果我们禁止民间的武器贸易,会在某些地区带来人道主义灾难。我希望贵国政府能够理解我国的这一完全合理的担忧。” 于是两个人围绕着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最后,拿破仑表示: “要不这样吧,我们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暂时搁置争议。关于这一问题,我们先这样处理。我们可以发表联合声明,在联合声明中,我们单独承诺,法兰西不寻求执行一项长期向贵国某些地区出售武器的政策,我们向这些地区出售的武器在性能和数量上将不超过双方达成和平后近几年供应的水平,并准备逐步减少对这些地区的武器出售,并经过一段时间导致最后的解决。而你们则承诺将尽可能的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你们和当地人民之间的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避免因为使用非和平手段而造成的人道主义危机。你看怎么样?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波拿巴将军,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个要求。”梅特涅说。 “什么要求?” “我国的一些有影响的人物,希望能够获得入股‘军工联合体’的机会。”梅特涅面不改色地回答。 拿破仑想了想,回答道:“军工联合体是一个企业联盟,但是并不存在一种叫做‘军工联合体’的企业或是股票。你们可以入股其中的某些企业,只要能获得其他股东的同意,这倒不是问题。” “您的家族不就是最大的股东吗?” “在有些企业中是,但在整个联合体中,我们持股的比例并不算特别高。”拿破仑解释了一句,然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我们已经基本上达成了一致?” “是的,将军阁下。”梅特涅回答道。 拿破仑看了看怀表,道:“因为这个谈判,消耗了我更多的时间,所以我现在还需要更多的补偿,既有对法国的补偿,也有对我个人的补偿……” 于是就在当天,卡尔大公和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就两国的和平问题,草签了一份协议。依照这一协议,两国将恢复和平,并建立更为密切的贸易关系。同时奥地利军队将退出所有法国领土以及法国的盟国的领土,并向在战争中受到损害的法国人民及其他各国人民致以深切的歉意。同时奥地利承诺,绝不允许任何人或者任何势力,利用奥地利的土地,从事危害法兰西的安全的稳定的活动。 就这样放过了奥地利,并签署了这样的一份既没有割地也没有赔款的协议,这在法国国内当然是引起一些非议,但是对此《科学真理报》早有准备,他们迅速的刊出文章,分析了当前的军事形势,指出,尽快的让奥地利退出战争,对于法国获得最终的胜利的伟大意义。另外法国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那些躲在奥地利的王党分子,现在恐怕要换个地方了。 如果签订这份条约的人是其他人,那即使有《科学真理报》极力地为他洗地,只怕也难免会被扣上一个卖国的帽子。但是考虑到草签了这一条约的人是刚刚获得了伟大的胜利,并且不止一次的拯救了共和国的共和国战神拿破仑·波拿巴将军,那大家又能说什么呢?做多不过是有人在小声的表示:波拿巴将军在外交方面可能还是……虽然他的大方向并没有什么问题。 草签了协议之后,卡尔大公立刻就带着大军离开了卢森堡,退往凯泽斯劳滕。而拿破仑则将所有的英国大炮以及一万多富有防御战经验的北方军团的士兵和苏尔特留在卢森堡,负责对奥地利的警戒。便带着其他的军队向着普鲁士扑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拿破仑的大军逼近科隆,科隆守军不战而降。拿破仑在科隆停留了一天,在这里,他遇到了普鲁士人派来的第一批求和的使者。但是普鲁士人的和平的诚意并没能打动拿破仑。于是拿破仑便继续东进,一路势如破竹,半个月后,大军抵达汉诺威附近。并在这里遇到了新组建起来的,由冯·莫伦多夫元帅率领的英国和普鲁士联军。 联军的兵力大约有十万人,但是因为在此前的凡尔登之战中,英国和普鲁士都损失掉了最为精锐的部队,如今这支十万人的联军大多都是缺乏训练的新兵,而且他们还极度缺乏武器。不要说全新的米尼步枪,就是老式的滑膛枪他们都相当匮乏。大炮的数量更是远远的少于拿破仑。这一仗的前途对于英国人和普鲁士人来说自然是非常的不乐观。 于是当天下午,普鲁士人的使者便带着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的授权,来到了拿破仑的军营中祈求和平。 然而拿破仑的和平条件变得比在科隆的时候更为苛刻,他一开口便要求普鲁士人支付一亿五千万法郎,承认法国对包括汉诺威在内的莱茵河流域的控制权,同时立刻向英国宣战。 立刻向英国宣战这个要求,如今的普鲁士人眉毛都不用眨一下就能同意,承认法国对包括汉诺威在内的莱茵河流域的控制权更不是问题。但是这一亿五千万法郎的赔偿,普鲁士人即使砸锅卖铁都是无法支付的。真的要有这样的一笔钱,普鲁士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话说当初普鲁士之所以被英国人说动,很大一个原因也就是因为遭遇到了财政上的危机。 普鲁士使者苦苦哀求拿破仑高抬贵手,并向拿破仑表示他们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拿破仑则表示,法国可以借钱给普鲁士人,以支付这一笔巨款,只是需要普鲁士人用全国的各种税收作为抵押。说得更明确一些,就是从今往后,普鲁士的一切财政权力全部归法国人代为管理。 财政是万政之母,如果失去了这一权力,那就基本上相当于亡了国。普鲁士人自然无法答应这样的条件,于是拿破仑便怒吼道:“让大炮和线膛枪去和你们辩论吧!”然后便将普鲁士使者赶了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闪电的光芒 就在拿破仑向普鲁士军队发起攻击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巴黎的约瑟夫先去战争部,将北方军团司令的官职丢还给卡诺。并和卡诺进行了一次长谈,然后就离开了巴黎,直接坐上马车赶往了南方。 当初在传来约瑟夫中弹受伤的消息的时候,以拉瓦锡为首的一批研究人员都纷纷离开巴黎,赶往南方。这件事情曾经被用来给约瑟夫受伤的假消息推波助澜,被很多人认为,这是巴黎即将失守,“军工联合体”抢先转移的表现。 虽然当时《科学和真理报》装出一副极力辟谣的样子,说这些人的调动是正常的“工作需要”,但当时几乎根本就没人相信这一点。就连《科学真理报》自己的记者和编辑都不相信,甚至于《科学真理报》的编辑部中,也发生了记者和编辑大批请假的事情。 但是在大家,甚至包括《科学真理报》自己内部的人都认为他们在说谎的时候,《科学真理报》的那些报道其实是在说真话——包括拉瓦锡在内的那些技术人员前往法国南部,还真的是正常的“工作需要”。 很多年以后,法国著名作家亚历山大·仲马先生在他的一篇小说中引用了帝国监察官吕西安·波拿巴的一位红颜知己的说法:有一次,她在和吕西安,以及吕西安的其他的一些女朋友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曾经提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你们说说,这个世界上高明的骗子是怎么样的?” 然后那些莺莺燕燕自然是笑作一团,然后纷纷依照着吕西安的模式来描绘起了“世界上最大的,嘴上从来没有一句真话的大骗子”。 最后,吕西安哈哈大笑地回到道:“你们这些女人呀,你们哪里知道真正高明的骗子是什么样子的?你们说的那只是小骗子而已,算不得大骗子。真正的大骗子,根本不需要说假话。他只说真话,但是,在他需要你相信的时候,你就肯定会相信;如果他不需要你相信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变成一位卡桑德拉(特洛伊公主,阿波罗神的女祭司。因为她拒绝了阿波罗神的求欢,于是受到阿波罗的诅咒:她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她说出来预言永远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甚至于他越是强调这是真的,你越是会认定他是假的。而当真相显现出来之后,你还会觉得他真是诚实可靠呢。” 于是大家便一起嘲笑吕西安,说他胡编滥造。只有年轻的玛格丽特小姐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天呀,这说的不就是《科学真理报》吗?” “永远说实话,并且巧妙的用实话骗人。”据说就是《科学真理报》最重要的原则之一。 拉瓦锡他们前往南方是因为原本应该由约瑟夫死盯着的一个重大项目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的,这个项目就是“宙斯计划”的核心部分之一的波莉娜水电站。 波莉娜水电站是建造在隆河的一条支流上的水电站,这是一条并不出名的支流,发源于法国和意大利边界的阿尔卑斯山西侧,向西流入隆河,然后汇入地中海。这条小河——更准确说是小溪流量有限,落差很大,流经地区也大多都是山林和谷地,既不能航运,也不便灌溉,所以当地人甚至都懒得给她取个名字。 但是这条小溪却很符合约瑟夫的需要,落差大,而且距离道路并不远。于是他便将这里选做了第一座水电站的位置。在一年之前,工程师和工人们便在一处谷地完成了对这条小溪的截流。并建起了拦河坝,在谷地中拦出了一个小小的风景优美的人工湖。当时约瑟夫还曾经带着家人到这里游览过,并用妹妹波莉娜的名字给自个人工湖命了名。 如今,在经过一年的建设之后,世界上第一座水力发电机组终于被装配好了。而与之配套的一处炮厂,也在不远的一小片平整的小盆地中建好了。现在已经到了要发电试生产的时候了。所以现在需要约瑟夫赶去主持这个划时代的壮举了。 在事实上,约瑟夫赶去之前,在这里主持工作的拉瓦锡就已经进行过好几十次“试运行”了,并在这当中,解决了好几个事先没想到的技术漏洞了。甚至于,配套的炮厂都已经生产出不少的“试制品”了。毕竟,按照原先的计划,这座电站早就该开始发电了,但约瑟夫却一直在凡尔登脱不了身。总不能让整个试验流程都停下等他一个人吧?要知道,这样做可是会浪费钱的! 但是,主持世界上第一座电站投产发电,这是开辟了一个时代的壮举,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行为,所以,约瑟夫强制规定:你们发电都只能叫小测试,只有我发电,才能叫正式发电! 于是“波莉娜水电站”在第一次发电大半个月,连续发电十天之后,终于迎来了“正式发电”的日子。 在正式发电的仪式之前一天,“波利娜水电站”结束了最后一次长时间的“试发电”,然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检修了一番,将所有已经损坏,或者可能即将损坏的易损件都换成新的,然后就等着约瑟夫的驾临了。 既然这座水电站叫做“波莉娜水电站”,那土伦圣女自然也是必须参加的了。然后既然波莉娜能出来玩,那其他的弟弟妹妹自然也要出来玩,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弟弟妹妹都来了,那妈妈自然也要来。于是波拿巴家族,除了还在打仗的拿破仑,以及还在巴黎的吕西安,就都来到了这里。 上午九点,“正式投产发电仪式”正式开始了。在已经搭好了的主席台上,约瑟夫首先发表了讲话。他首先感谢了“军工复合体”的广大工作者的辛勤努力,接着又高度评价了这一工作的伟大意义,然后又…… 终于,到了十一点半了,约瑟夫的讲话也按计划准时结束了。按照计划,将由波莉娜合上电闸,然后整个的发电机组开始运行,然后,大家就都可以吃饭了。 波莉娜将电闸推了上去,然后旁边的电动抽水机没动。 这很正常,因为波莉娜推的那个电闸,只是个象征,甚至于出于安全考虑,这电闸根本就没有和任何线路连接在一起,电闸两端的电线其实都是接地的。这也就是说,无论波莉娜推动的那个电闸是否闭合,那上面都不会存在任何电流。 但是电动抽水机不动还是不合理的。因为在波莉娜合上那个假电闸之前,发电厂其实已经运转起来了,波莉娜合上那个电闸的时候,就应该有另一个人将一个真正的电闸推上去,然后电动抽水机就会转起来。 但是也许是因为约瑟夫的演讲太过冗长,加上这天风和日丽的,实在是打瞌睡的好时间,所以,负责将真的电闸推上去的那个工作人员居然坐在那里睡着了。 波莉娜知道自己将电闸推上去,两侧的抽水机就会喷出水来,在主席台两边喷出一道水门。然而,电闸推上去之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波莉娜并不知道自己推上去的只是一道假电闸,约瑟夫觉得这种细节就不用告诉她了。 结果波莉娜便愣在这里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了,迟疑着把电闸又拉开了想要从来一遍。然而就在她将电闸重新拉开的时候,那边的那位正在打盹的老兄刚好明白过来了,便赶紧将真正的电闸推了上去,然后,水就喷了出来。 “原来电闸要先推上再拉开才能起作用呀。这和约瑟夫跟我说的好像不一样呀。”波莉娜有愣住了。 电动抽水机抽水,对于灌溉和农业来说,当然是很有作用,但是电力的更大作用,还是在工业生产上。在不远处的炮厂中,电动机带动的钻机开始转动了起来,第一批的“正式生产款”的12磅炮管正在这里钻孔。 除了电动钻孔,还有电动的锻锤等其他电动设备。这些设备的使用,都让这家炮厂的生产效率大为上升。在全面使用电力之后,依据计算,这家工厂的生产能力有望提升到原来的五到十倍。 这只是一个开始,电力的适用范围也不只是军工,几乎所有的企业所有的生产,都能从中受益,无论是重工业还是轻工业,都是如此。正像约瑟夫在他的冗长的演说中所讲到的那样,宙斯计划的实现将彻底地改变这个时代。 也就在“波莉娜水电站”开始正式发电的这一天,拿破仑对汉诺威的英普联军发起了进攻,以两千人伤亡的代价,再次打垮了英普联军。联军司令冯·莫伦多夫元帅在战斗中被大炮发射的榴霰弹击中当场死亡,十万英普联军全军溃败,死伤无数,法军顺利占据汉诺威城。 在汉诺威稍作停留之后,拿破仑继续进军,并在十天后兵临柏林城下。此时因为普鲁士已经根本没有可以调动的军队了,所以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一边留下使者继续向拿破仑求和,一边向博隆贝尔方向撤退。 第二百零八章,和平 拿破仑的军队杀入了柏林。而拿破仑则亲自带着大军从勃兰登堡门下进入了柏林,狠狠地满足了一把自己的装逼欲。 依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一支军队在进入敌国的城市之后,总是免不了要干些诸如抢劫呀,杀人呀,以及让少女变成少妇呀之类的事情,不过拿破仑麾下的法军却表现得非常的文明,是的非常文明,既没有大规模的抢劫杀人,也没有证据表明当法国人离开柏林的时候,柏林的女人们的贞洁状况变得比法国人来之前更糟糕了。 严格来说,法军也并不是一支用先进的思想武装起来了的部队,之所以能维持这样的纪律,并不是因为阶级感情或者军人荣誉感什么的东西。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军,尤其是拿破仑麾下的法军的作战津贴特别高。拿破仑麾下部队在获得胜利后的作战津贴可能比整整一年正规的军饷都要多。这自然使得士兵们愿意,尤其是在打了胜仗之后愿意遵守各种纪律。 而拿破仑麾下的军队之所以能有这样高的津贴,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拿破仑每次打了胜仗之后,都能高效的弄到钱。而拿破仑要弄到钱,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打土豪加镇压反革命。 事实上,如果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陛下了解法军的这个特点,并且注意到拿破仑这次既没有纵兵抢劫,也没有打土豪分田地,就应该知道,拿破仑这时候并不想要灭亡普鲁士。 拿破仑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些津贴肯定还是要普鲁士人来出的。但是法国人直接抢,和普鲁士国王先抢劫自己的百姓,然后再交给法国人,还是不一样的。如果用第一种方式,那些弗里茨们的仇恨就会集中到法国人身上,那么普鲁士的贵族们倒是正好有机会用民族主义的那套来个老百姓洗脑,鼓动他们为自己卖命;而采用了后一种做法,虽然有了中间商赚差价,但是仇恨也就被中间商分去了很多,而且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们反而要压制民族主义的玩意儿。 尤其是如今的普鲁士,更是如此。连柏林都丢了,如今还在普鲁士人手中的地盘,多半都是过去波兰的地盘了。如今还在腓特烈威廉三世治下的百姓,都已经要以波兰人为主了——普鲁士都快要从德意志民族的国家,变成波兰国家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德意志贵族为主的普鲁士统治者,自然更不敢搞什么民族主义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拿破仑拿下柏林之后,没有继续追赶腓特烈威廉三世,而是停在柏林,等待腓特烈威廉三世的下一位和谈的使者。 在另一边,当卡尔大公带着那份协议回到奥地利的时候,皇帝陛下一开始还觉得,协议中要求他的军队完全退出意大利让他吃了亏。要知道,在意大利人的后勤补给跟不上了之后,他的军队已经夺取了好几座意大利城市,甚至都开始逼近米兰了。 更何况,卡尔大公的那份协议中,关于毗邻意大利的相关地区的安全问题,并没有得到真正有效的解决。法国人的那个“准备逐步减少对这些地区的武器出售,并经过一段时间导致最后的解决”中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真是只有上帝知道。 所以皇帝陛下一开始很不高兴,甚至都有点怀疑卡尔大公是不是能力上存在问题。甚至都不太愿意立刻签署这一协议,并使之生效。不过当拿破仑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横扫了整个普鲁士之后,皇帝陛下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他向卡尔大公道歉,并公开称赞在签署这一协议中出了很多力的梅特涅是一个可造之材,并打算让他担任驻法国的大使。 而梅特涅则向皇帝提出,希望皇帝先派他担任特使去调停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 “陛下,普鲁士如果被过分的削弱,对我国不利。”梅特涅这样说。 所以这一次,拿破仑在柏林等到的不仅仅是普鲁士的使者,还有和普鲁士的使者一起到来的梅特涅。 拿破仑接见了两位使者,在谈判中他一开始依旧一口咬定一亿五千万法郎的赔偿一个苏都不能少。但是最后在梅特涅的劝说下,拿破仑最后还是表达了一些善意,并作出了一些让步。于是双方在柏林签订了“柏林条约”。 《柏林条约》规定:普鲁士向法国赔偿一亿法郎,这些钱必须一次性交清。为此普鲁士人如果需要贷款,则只能在法国政府指定的范围内的银行贷款。至于贷款抵押,则以普鲁士的关税作为抵押。 除此之外,普鲁士向法国提供单方面最惠国待遇,以及单方面的市场准入和国民待遇。法国人在普鲁士任何地方活动,都不需要任何签证;法国人可以在普鲁士任何地方购买产业,从事任何职业,普鲁士政府不得干预。而法国商品在进入普鲁士之后,只需要缴纳关税,(关税的税率由法国政府指定的贷款银行联盟制定)此后普鲁士政府就不得以任何其他方式向这些来自法国的商品征收其他的任何税款。 放弃易北河以西所有的领土。当然,这些领土也不会被并入法国,而是将并入即将建立的莱茵自由邦——一个在法国的保护下的邦联性质的联盟。(而失去了易北河以西的领土之后,普鲁士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波兰人占人口比例略多的国家了。) 这几乎就是一个灭亡普鲁士的不平等条约了。但这还不是腓特烈威廉三世需要面对的所有的麻烦。受到普鲁士人的惨败的鼓舞,波兰的贵族们再次支持那些“独立志士”发动了起义。而这个时候,普鲁士根本就没有力量来镇压他们。眼看普鲁士就又要失去一半多的土地和人口了。 这个时候,普鲁士的友好邻邦俄罗斯和奥地利都站了出来,向普鲁士伸出了援手。他们都向普鲁士表示,他们愿意出兵帮助普鲁士讨平叛乱。 俄国人和奥地利人的态度也很好理解。他们都参与过瓜分波兰,如果波兰人在普鲁士的地盘里弄出一个新的波兰出来了,那也同样会对他们的控制区域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帮助的确是有一定的诚意的。 但是普鲁士却是绝对不敢就这样接受他们的善意的。谁知道他们来了之后,最后会不会弄成波兰人的起义固然被镇压了,但是他们的那些土地也变成了俄罗斯人和奥地利人的土地了? 于是腓特烈威廉三世干脆来了个一事不烦二主,反正要卖国了嘛就直接卖个够吧。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和露易丝王后回到柏林,并和还在柏林的王宫中宴请了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在宴会中,双方进行了非常亲切而友好的会谈。国王陛下,以及美丽的露易丝王后,给拿破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在国王陛下在宴会期间因为身体不适而提前退场之后,作为女主人的露易丝王后的温柔大方,细致体贴让拿破仑沉醉不已。 同样是依据著名作家亚历山大·仲马先生在某本被因为有伤风化而查禁了的小说中的描述,当吕西安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自己猎获的各种美人鱼的时候,拿破仑不屑一顾的道:“你的那些猎物都不怎么样,一个比得上露易丝王后的都没有,那位王后,那才是真正的天生尤物。” 于是在这次宴会之后,拿破仑又去了几次在法军保护下的普鲁士王宫,并很快就和普鲁士达成了普鲁士以国内的矿产资源为抵押,向法国贷款三千万法郎以充当军费的借款协议。这个协议被命名为《关于实现和平重建国家的善后事宜的借款协议》,简称《善后借款协议》。当然,协议中的三千万法郎并不需要法国人拿出真金白银来,而是直接将俘获的普军士兵、军官,以及缴获的一些武器折算成钱交给了普鲁士人。 在协议达成之后。法军开始逐渐撤离普鲁士,而被俘的普鲁士士兵和军官们也开始渐渐地回到腓特烈威廉三世国王的麾下。并开始准备讨平国内的叛乱。 至于拿破仑,他在留下贝尔蒂埃处理撤军的相关流程后,便急匆匆的带上一队往卢森堡赶。如今他要到巴黎去收割自己最重要战利品了。 依靠着一路上都在马车上睡觉,一路上不停的换马匹飞奔,拿破仑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从柏林赶回了卢森堡。然后他在卢森堡带上一队骑兵,拖上这一系列的战斗中,他的军队缴获的各种军旗,又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回到了巴黎。 这天上午,在巴黎市民们的欢呼声中,拿破仑骑着一匹白马,在那些百战荣归的战士们的簇拥下,前往国会,向国会汇报他的战绩。 战士们纷纷将缴获的各种军旗抛掷在在通往国会大楼的正门的台阶上,志得意满的拿破仑下了马,就脚踏着这些军旗,在一支精锐的卫队的护卫下走进了国会大楼。 第二百零九章,拿破仑的演讲 拿破仑脚踩着那些英国和普鲁士的军旗,在卫队的护卫下,昂首挺胸,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跨进了国会大楼。当他走进国会议事大厅的时候,所有的议员都站起身来,为他鼓掌。当然也有人一边鼓掌,一边低声地说:“这不就像是凯撒走进了元老院吗?” “可惜我们中并没有一位布鲁斯图。”也有人压低了声音这样说。 但不管一些人是如何在嘴上发泄,或者是在心中痛恨,新的凯撒已经大踏步的走上了讲台,和历史上的凯撒不一样的是,新的凯撒早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进入元老院,啊,不对,应该是只要进入国民议会,就一定要带上足以镇压整个整个国民议会所有议员的反抗的军队。 拿破仑登上讲台俯视着台下的听众,然后掏出了事先准备好了的演讲稿,又看了两眼,然后开口道: “诸位先生,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胜利的消息,我们的军队,在意大利,在凡尔登,在莱茵,在汉诺威,在柏林不断地给那些反动的封建统治者以沉重的打击,那些侵略者的可耻的旗帜,如今正被我们勇敢的战士们抛弃在元老院——啊,应该是国民议会的台阶上,这是我们获得了伟大的胜利的证明。 我们的胜利迫使那些封建王公们也不得不承认,法兰西的自由和独立比阿尔卑斯山还要稳固,绝不是他们这些寄生虫和小丑能够撼动的!在我们强大的军队面前,那些曾经对法兰西口吐狂言,曾经威胁要用刺刀将所谓的‘正统国王’送回来继续统治我们,压榨我们,他们甚至说,要屠杀我们的人民,要血洗巴黎这座光荣的城市。但是如今呢?他们在脖子上挂着锁链,手里捧着他们的城市的钥匙,向法兰西低头认罪了, 议员们,先生们,我们可以欢呼了,因为法兰西的自由和独立已经得到了保障,法国人民期盼已久的和平的生活就要到来了!” 议员们不论是支持拿破仑的,还是表面上支持拿破仑的,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尤其是当有人发现,公安部长富歇也来参加会议了,并且一边鼓掌,一边用阴沉的目光注视着其他人的时候,他们鼓掌得更加激烈了。只是紧接着就产生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鼓掌,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大家都一边鼓掌,一边看着旁边的人,总之,每个人都下定决心,绝不做第一个停止鼓掌的人。 这持续的掌声甚至都让拿破仑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了,他不得不做出手势,阻止他们继续鼓掌。 等到掌声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之后,拿破仑继续道: “诸位先生们,平定了国内的叛乱,战胜了国外的干涉军,这并不是法国革命事业的结束,而只是法兰西革命的开始,甚至只是法兰西革命走完了第一步。 那么,诸位先生,法兰西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先问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我们法兰西人民为什么要革命呢? 我知道,有些朋友要说,因为我们要自由,要民主,要平等等等很多的东西。这些说法都正确,但我要说,这还不是最根本的东西,那么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呢?” 拿破仑停了下来,他俯视着下面的议员们,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最根本的东西是法兰西人民要赢得富足的,幸福的生活!他们获得美好的富足的生活的权利,不能再任由那些贪婪的封建统治者们践踏。 一七九二年的时候,就在普鲁士的不伦瑞克元帅发表了那个狂妄的,可耻的,要‘血洗巴黎’的宣言之前,我家中的一位女仆——苏菲阿姨曾经这样向我们抱怨说:‘革命之前,我们没有面包吃;革命之后,我们还是没有面包吃——那革命不是白革了吗?’ 也就是这位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的苏菲阿姨,在不伦瑞克的侵略军逼近凡尔登的时候,毅然地将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都送入了义勇军,这是他们,在瓦尔密,以大无畏的勇气和排山倒海的力量,打垮了革命的敌人,挽救了法兰西,挽救了革命。当时,我作为一个普通的战士,也曾经和他们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并肩作战,这是我一生中最为光荣的时刻。 自从1789年,法国人民摧毁了象征着封建专制的巴士底狱之后,我们就陷入到国内外的那些反动派的围攻之中,革命的形势岌岌可危,宛若风中之烛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但正是那些过去没有面包吃,现在还是没有面包吃的不知名的勇士们用他们不屈不挠的斗争,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一次又一次,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法兰西,挽救了革命! 诸位先生们,我深信,他们的名字虽然不为人知,但是他们的事业必将永垂不朽!” 议员们便又纷纷鼓起掌来。 等掌声渐渐平息,拿破仑便继续道: “诸位先生们,为什么这些无名英雄,在‘革命前没有面包吃,革命后一样没有面包吃’的情况下,还愿意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来捍卫革命呢?这是因为他们知道,革命前没有面包吃和革命后没有面包吃,在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革命前没有面包吃,那是因为本来应该属于人民的面包都被那些封建统治者掠夺走了,革命的时候没有面包,那是因为我们必须省吃俭用来抵抗国内外的反动派的反攻倒算,而只要我们打败了他们,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子孙后代就都能吃上面包。 诸位先生们,请感谢我们的人民吧!法兰西的人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民,最讲道理的人民。他们能够理解这些,能够理解革命中暂时出现的困难,并愿意忍受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虽然革命之后,他们暂时没能吃饱面包,但是他们依旧愿意用热血和生命保卫祖国,保卫革命。 诸位先生们,法兰西的人民,才是法兰西革命中最大的英雄。我建议,我们应该全体起立,向他们致敬,向他们欢呼——人民万岁!” 议员们赶紧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跟着欢呼。 “诸位先生们,现在,国内外的反动派都已经被打倒了,革命的形势也前所未有的光明。现在是我们向我们的人民兑现在革命前做出的那些承诺的时候了。 我们曾经庄严地向我们的人民许下过这样承诺,他们将拥有免于匮乏和恐惧的权利,他们将拥有一个幸福的,富足的生活。现在是我们实现这个承诺的时候了。 如果在今天,在1789年革命都过去了九年之后,在这个这个各路反动派都已经被打倒了,暂时无法再对法兰西的安全造成直接威胁的时候,我们还不能实现我们的承诺,还让我们的人民发出‘那革命不是白革了吗’的抱怨,那我们就不但没办法向法兰西的人民交代,也没办法向全世界人民交代,我们的革命政府就是封建政府,我和在座的诸位就都是路易十六! 诸位先生们,我有一个感觉,我们的工作将被载入人类的史册,因为它为全世界热爱自由的人民指明了方向。 我们的革命工作还没有完结,革命运动还在向前发展,我们还要继续努力。那些外国封建王公和我们国内反动派决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他们肯定还会在他们觉得有机会的时候作最后的挣扎。他们也还会以各种方式从事破坏和捣乱,他们将每日每时企图在法兰西复辟封建专制。这是必然的,毫无疑义的,我们务必不要松懈自己的警惕性。 我们的民主制度是保障革命的胜利成果和反对内外敌人的复辟阴谋的有力的武器,我们必须牢牢地掌握这个武器。在国际上,我们必须和一切爱好和平自由的国家和人民团结在一起,使我们的保障人民革命胜利成果和反对内外敌人复辟阴谋的斗争不致处于孤立地位。只要我们坚持民主并团结国际友人,我们就会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诸位先生们,恢复并发展国家经济的工作业已摆在我们面前。我我们面前的困难是有的,而且是很多的,但是我们确信:一切困难都将被全法兰西人民的英勇奋斗所战胜。法兰西人民已经具有战胜困难的极其丰富的经验。如果我们能够渡过长期的极端艰难的岁月,战胜了强大的内外反动派,为什么不能在胜利以后建设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呢?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只要我们坚持民主,摆脱了封建枷锁的我们就能在经济战线上迅速地获得胜利。 诸位先生们,我们的国防将获得巩固,不允许外国干涉者再来侵略我们的国土。在英勇的经过了考验的法兰西军队的基础上,我们的武装力量必须保存和发展起来。我们将不但有一个强大的陆军,而且必将会有一个强大的海军。 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我们面前发抖罢,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罢,法兰西人民的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法兰西人民万岁!”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拿破仑接着便拿出了他准备已久的政治改革方案,并将它交由国会讨论审议。而《科学真理报》则全文刊发了拿破仑的演讲,以及他的政治改革和民生计划。在这个计划中,拿破仑向全法国人民承诺,他将像消灭敌人的军队那样,带领法国人民消灭贫穷和匮乏。 “波拿巴将军万岁”的喊声再次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中响成一片。 第二百一十章,第一执政 几天之后,在经过了充分的讨论之后,国民议会将就拿破仑的政治改革方案进行投票表决,巴黎人民都自发的行动起来了(绝对是真的自发的),聚集在国会大楼附近的广场上,载歌载舞地庆祝即将通过了新法案。人们高唱着各种革命歌曲,挥舞着象征着革命精神的步枪、长矛还有断头台(注意,这个在新闻报道中不得出现!),表达着对国民议会的支持,和对胜利的喜悦。 很多的军人也都加入到了这场大联欢当中,他们带来了大炮,用作伴奏的礼炮。国会大楼前的广场,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国民议会开始对拿破仑的方案进行审议。全体国会议员都毫不犹豫地在“会好的哟,会好的哟,反革命分子都被挂在路灯杆子上哟”的歌声中投出了赞同票。于是拿破仑的方案便顺利地得到了通过。 依据这一方案,法国政府将进行全面的整改,法国的最高行政机构被称作执政府。执政府由三位执政组成,行政方面的事务由三位执政负责,其中第二执政官负责内政事务,执政官负责军备和外交,而他们直接向第一执政负责。第一执政总管所有行政事务,并担任法军总司令。 第一执政直接由选举产生,任期5年,作为国家元首他不需要向议会负责。第二执政和第三执政的人选由第一执政提名,经过议会审议通过。 在执政府之下,设立多个部门,分别是内政部、外交部、农业部、工业部、战争部、公安部以及真理部。这些部门的部长由第一执政任命,并直接对第一执政负责。 至于国民议会,也加以改革,并被拆分为国务院、保民院、立法院、参议院四个部分。其中国务院负责提出法案,保民院负责对国务院提出的法案进行讨论并提出修改意见,立法院对经过保民院修改的法律条文进行表决,并在表决通过后交由参议院审核通过,然后再交由第一执政执行。 在这四院中,只有国务院有权利提出法案,而这些法案要成为法令,却还需要经过后面三个部门的批准。这实际上让议会的权力大幅度的下降了。 另一方面,依照新的方案,这四个议会的议员一部分由第一执政推荐,另一部分通过一个相对复杂的程序间接选举产生。这使得选举本身也很容易受到第一执政的影响。通过了这个方案之后,国民议会就真的变成了奥古斯都之后的元老院了。 在通过了这样的法案之后,用后来英国作家狄更斯的说法就是:“国民议会核准了自己的死刑判决书。”从此之后,国民议会就不再是法国政治舞台上最重要的角色了。 在议案得到通过之后,经过迅速地准备,一个月之后,在法国举行了第一执政选举。 这是法国第一次全国性的选举,作为唯一的候选人,拿破仑得到了除了某些技术原因出现的废票之外的几乎所有选票。 正因为这样的选举结果,拿破仑后来在参议院接受关于为什么要暂停某项法令的执行的时候,才能够傲慢的宣称:“我是全法国人民一人一票选出来的!我的合法性远高于任何议会;所以,我的命令的合法性也远高于由议会制定的所谓法律!暂停不符合法国人民的意愿的法律的执行,是法国人民赋予我的不可置疑的权力!” 如今,拿破仑虽然并没有获得“狄克推多”的名称,但在事实上,他已经获得了“狄克推多”的权利。如今唯一能让拿破仑感到挫折感的人就只有约瑟夫了。 “活见鬼!拿破仑你这个笨蛋!这么简单的设计,你看半天都看不明白,你居然还想要恬不知耻的混进科学院!我告诉你!不要说科学院的院士名额只增加了十个,就是再增加一百个,那也轮不到你!别看你找到了一大堆像拉普拉斯这样的软蛋,让他们给你写了一大堆的推荐信,但我决不允许你用权力玷污法国科学院院士的神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只要我还是法兰西科学院的院长,那你这种赤裸裸地用世俗权力往里面混的行为就绝对得不到许可!除非……”约瑟夫唾沫横飞的骂道。 “除非什么?”拿破仑问道。 “除非你能把这本书后面附带着的几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证明出来!”约瑟夫顺手就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扔在拿破仑的面前。 那本书是约瑟夫的《数学基础》,虽然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基础”,里面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基础,都是即使放在几百年后,都让一大堆理工科的学生们痛恨不已的好东西。约瑟夫在这本书中毫不客气,也恬不知耻地将原来的时空里的一大堆伟大的数学家的重要创造都剽窃了过来,并顺利的让自己代替了那些人,成为了这个时空里,后代的学生们最为痛恨的对象。 在这本书的最后部分,约瑟夫一口气往上面丢了一大堆的数学难题,包括费尔马猜想(现在已经变成了费尔马大定理)、哥德巴赫猜想、以及四色问题等等等等的一系列数学难题。 “这不公平!”拿破仑抗议道,“就算是拉普拉斯,他也没能做出这些题目!” “那好,你证明出某种我们以前不知道的科学定律,或者我再给你降低一点难度,提出一个和这本书最后的问题难度相当的问题!”约瑟夫道。 “哼!你等着!”拿破仑恼怒地将上面有包括拉瓦锡、拉普拉斯等人的签名的申请书收了起来,从约瑟夫的实验室里气呼呼地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想:“必须让拉普拉斯尽快的替我完成一篇高质量的论文!一定要兼具开创性、突破性、极具讨论性、极端重要性和推广价值!” 当然这只是兄弟之间的小事情而已。如今兄弟俩都非常忙,拿破仑正忙着搭建他的政府框架,一直跟他们关系不错的卡诺成了第三执政,并兼任战争部长;而在某个关键的时刻加入了“军工复合体”的巴拉斯则成为了第二执政,并获得了内政部长的职位。 吕西安成为了新设立的真理部的第一任部长,另外他还兼任着保民院的主席。富歇继续担任公安部长,至于其他的几个部长位置,也都分给了和波拿巴家族在利益上共同进退的一些人。总之,拿破仑的政府基本上搭建完成了。 据说在政府正式搭建完成后的一次聚会中,年轻的第一执政向大家举杯致意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诸位先生,我们很多人都亲眼看到过督政府是如何失去人心,如何被人民抛弃的。他们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无能,一个是腐败。 诸位先生,事实上,督政府的那些人并不是真的傻瓜,单独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傻瓜,甚至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才。但是为什么督政府却给人留下了无能的印象呢?我认为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聪明才智,都消耗在了内斗当中。而他们之所以会不断的内耗,则是因为他们缺乏一致的利益。 诸位先生,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利益,让这个政府高效的运转,是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利的事情。我们当中可以有竞争,但是我希望这种竞争必须有限度,不能变成了我们内部的争斗。 至于第二点,也就是腐败的问题。我不想给大家讲什么骗人的大道理,我只说一点,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产业。让这些产业赚钱,比靠贪污受贿弄钱,要可靠得多,甚至也多得多。大家不要因小失大。至于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在我们的‘军工联合体’中获得足够的地位和收益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在‘军工联合体’中专门设立了一个‘企业顾问’的职务。只要你们在政府中表现出色,当你们离开政府的时候,在这个位置上,你们能拿到的,比你们通过腐败手段能够拿到的要多得多……” 而在约瑟夫这边,既然“宙斯计划”已经基本上获得了成功,约瑟夫的主要精力现在就放在了“赫菲斯托斯”计划中了。 “赫菲斯托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火神和工匠之神,用祂来命名的计划,包括的内容主要就是钢铁冶炼。在这个时代,一就有了坩埚炼钢术了。利用石墨坩埚,人类第一次做到了让炉温超过纯铁的熔点,从而获得液态的钢。这也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炼钢技术了。但是这种技术相对而言还是成本太高,而且产量也非常有限。这种方法显然并不符合约瑟夫的需要。 在原本的时空中,要一直等到英国人亨利·贝塞麦在几十年后发明贝塞麦转炉炼钢法,才第一次实现了钢材的大批量,低成本生产。不过,约瑟夫并不是冶炼专业出身的,对于炼钢也只有一些基础的了解,他只知道,无论是转炉炼钢,还是平炉炼钢,其基本原理都是靠向融化的生铁中吹入氧气,烧掉过多的碳而得到钢的。不过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一旦涉及到技术细节,他立刻就一无所知了。 但即使是这些缺乏技术细节的大方向,也是有着巨大的价值的,因为它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只要方向不错,科技树不点歪,技术细节都可以通过砸钱实验慢慢地砸出来。更何况在约瑟夫这里,还有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化学家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联合王国的科学技术世界第一 就在法国经历政治地震,拿破仑荣任狄克推多,不,应该是第一执政的时候,英国政坛上也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辉格党人猛烈的攻击托利党人的统治,并将批评的火力集中到了首相小威廉·皮特身上。他们指责他应该为英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失败负责。而皮特首相这个时候又因为在爱尔兰的宗教政策和国王乔治三世发生了矛盾。 这个时期的英国国王,还不是后来的纯粹的国家象征。国王依旧有着很高的权威和权力。小皮特能够在二十多岁就登上首相的位置,最关键的就是得到了国王的支持。正是和国王的联合,才使得小皮特以及托利党人能够将长期控制政坛辉格党人压下去,成为英国的首相和执政党。当然,小皮特一向自称是“辉格党人”,只是辉格党和托利党都不承认。 国王乔治三世一直对小皮特非常支持,但是在宗教问题上,两个人的矛盾却很大。为了软化爱尔兰人,小皮特提出可以在爱尔兰允许天主教合法活动。这也许有利于分化爱尔兰人,但是却触及了国王的逆鳞。 在英国,自从克伦威尔的革命之后,国王最坚定的支持者就是圣公会教会。这个教会被算在新教当中,但要说圣公会这个“新教”和天主教之间的相似点比他们和欧洲大陆上的路德宗呀,加尔文宗呀这类的正宗的新教大得多。除了不认罗马的教宗,而代之以英国国王之外,他们在教义、仪式甚至服装等方面都和天主教几乎毫无区别。 一般来说,两个宗教,如果差异很大,那自然会带来斗争。但如果差异很小,那并不意味着和平,这只是意味着更激烈的斗争。异教徒固然可恨,但是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而和我们分歧越小的异端就越可恨——因为他就越可能蛊惑我们的羊群! 对于圣公会来说,承认天主教在联合王国内合法活动,哪怕只是在爱尔兰合法活动的权利,都是对圣公会的巨大的威胁。而在如今,圣公会已经是英国国王在政治上的基本盘了。虽然乔治三世患有卟啉病,在发病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精神障碍,比如在1788年的时候,发病的乔治三世就和将一棵大橡树当成了普鲁士国王,并和它就某些重要的问题争论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但在没发病的时候,他还是非常清醒的。 虽然国王一直很欣赏小皮特,但是在这种问题上,只要他没有犯病,他就绝不会允许小皮特这样干。于是首相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持者。 最后,为了保住托利党的政权,在这个危急的时刻,自然就只能委屈一下小皮特,让他把锅背先起来。于是在拿破仑夺取汉诺威之后,小皮特便引咎辞职了。 据说当接替他的亨利·阿丁顿来到小皮特的办公室的时候,小皮特正在指挥佣人们打包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一个佣人将挂在墙上的大幅的欧洲地图也卷了起来,塞进了箱子里准备带走,正好被小皮特看到了。于是前首相喊道:“那副地图是要留给亨利的!” 佣人赶紧准备把地图重新挂起来,小皮特却又突然苦笑道;“算了,收都收起来了,就不要挂了,反正今后十年,我估计,英国首相都不需要再看欧洲地图了。” 事实上,面对如今的局面,新换上来的亨利·阿丁顿首相一样也没什么办法。但是有点时候,换手如换刀,换一个人,或许就能换一种运气。 这就像后世的一些足球俱乐部,在成绩稀烂的时候,往往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换个教练试试。而且的确有很多时候,换了个新教练,虽然新教练几乎还什么都没做,球队的运气就突然好了起来。 以前一场比赛,射门几十次,射正十几次,就是一个球都进不去;如今换了个教练,一场比赛,射门五六次,射正一两次,然后都进了球。甚至以前只要是人家打中了我们的门柱,球都会弹入球网,我们打中了人家的门柱,球都会被弹出来。但换了教练之后,情况就立刻反了过来。这样的事情可不止一个两个。 英国人的这次换首相似乎也获得了同样的效果,新首相刚刚上任不过两个星期,英国海军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他们耗费了不少资金研制的新型船只在试验中获得了成功。根据海军那边的说法,利用这种船只,他们一定能让法国到爱尔兰的走私线路的效率大幅度下降。 在此前的一段时间里,英国和法国都忙于欧洲大陆上的战争,所以爱尔兰那边都是消停了一阵子:英国人没兵力,爱尔兰人也没得到多少补给,所以大家这段时间都只能小打小闹的玩。 如今,法国在欧洲大陆上获得了无可争议的胜利,并且获得了大笔的赔偿。后面的事情不用想大家都明白,他们肯定会大幅度增加对爱尔兰的叛乱的支持。 这也是托利党出了问题,虽然弄得小皮特丢了首相的位置,但是首相的位置却还在托利党手中的一个原因,因为辉格党的人普遍认为,现在的行情还既没有转好的迹象,也没有坏到极致,还不是合适的抄底的时机。如果现在就急着出来抄底,弄得不好,会抄在半山腰上,把自己套牢了的。 得到这个消息,阿丁顿首相顿时喜出望外,他立刻亲自跑到海军部了解情况。 “首相阁下,这个就是我们的新船的模型。”在海军部里,一位海军的军官,对着几个模型开始给阿丁顿首相讲解相关的知识。 “嗯,这条船怎么这么……这么怪异?”作为联合王国的首相,阿丁顿不可能对船只不熟悉。但是这种船,外形实在是,实在是有点丑,远不如摆在一边的法国人的飞剪船的模型漂亮。 “首相阁下,您看旁边的法国人的飞剪船。这种船干舷很低,上浪严重,而且摇晃得厉害,完全无法装备大炮。不过因为它速度太快所以根本也不需要装备火炮,反正所有能装火炮的战船都追不上它。 您也知道,为了拦截这种高速走私船,我们一度也仿制了一批这类船只。然后靠最传统的海上战斗的方式来拦截它们。不过敌人很快改变了策略,他们研发了类似于拜占庭的‘希腊火’一类的海战武器,我们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不少亏。” 阿丁顿首相听了,也点了点头。这些情况,在他上任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了这种新船,就不但可以在速度上追上敌人,还能够装备大炮,用大炮来解决战斗。”那个军官继续介绍道。 “就是这个船吗?它看起来,并不像是能跑多快的样子呀。”阿丁顿问道。 在对飞剪船的研究中,英国人也总结出了飞剪船能够跑得如此之快的几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夸张的长宽比和流畅的线条。但是这两样,在这条船上都看不到。 “首相阁下,我们在这条船上装了一台蒸汽机。”那个军官道,“您看这旁边的两个明轮,它们在蒸汽机的带动下转动起来,就可以推动船只前进。” “那么,我们的这种船能追得上法国人的走私船吗?”阿丁顿问道。 “还不一定。”那位军官摇了摇头,“法国人的飞剪船最快能达到15节左右,我们的这种船最快的时候也只能跑到十一节。” “那怎么行?”阿丁顿首相道。 “首相阁下,我们这毕竟还是实验船,还有继续提高的空间。另外,飞剪船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跑到十五节的,在没什么风的时候,飞剪船的速度也会很有限的。但是我们的这种船却是基本上不太受风力的影响的。而且,飞剪船为了利用风力必须走折线,而我们的船,却可以走直线,所以虽然我们的这种船在航速的数字上要更低一点,但是真的在海上追逐,却未必赶不上他们。” “那么,我们的这种船,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首相阁下,我们的船靠蒸汽机推动,所以需要携带燃煤,如果煤仓太大,就会导致速度下降,如果煤仓小了,又影响行程。此外,我们的这种船,在高海况下的航行性能很差,远远比不上飞剪船。” “什么?高海况的航行能力还不如飞剪船?那这上面的大炮怎么用?”阿丁顿首相吃了一惊。 “首相阁下,在高海况下,船只的摇晃会导致明轮出水,因而导致推进效率急剧下降。倒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所以在一般海况下,我们的船使用大炮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因为要布置蒸汽机和明轮,所以能够装载的大炮数量相对少了一些而已。” 阿丁顿首相听了,点了点头道:“正式的军舰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现在是时候给那些法国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联合王国的科技才是世界第一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煤矿和铁矿 英国人的蒸汽战舰要实用好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约瑟夫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联合王国世界第一的科学技术带来的压力。他这时候正忙着要把洛林的铁矿和萨尔的煤矿以及鲁尔的煤矿拿到手。 洛林的铁矿其实除了储量大一点之外,几乎就没什么优点了,这处铁矿的含铁量一般只有百分之三十几,和澳大利亚,以及巴西的那些铁矿一比,完全就是渣渣。更要命的是洛林的铁矿是高磷铁矿,铁矿中磷的含量甚至高达百分之一。 磷在多数时候,在钢铁中都是有害成分。磷含量的增加,会让钢的塑性和韧性降低(特别是冲击韧性降低),使钢具有“冷脆性”。此外磷还能使钢的焊接性能降低。一般来说,常用的钢铁中含磷不得超过0.045%,而用洛林铁矿的矿石炼出来的钢,如果不做特殊处理,那个含磷量,真是能突破天际。 偏偏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人类都没有掌握有效的除去杂质磷的技术,最后的钢铁产品中的磷含量只能看上帝赐予了什么样的铁矿石。所以洛林出产的钢铁一向都以质量低劣而出名。据说那条在处女航中就装上冰山沉没的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原因之一就是用了洛林的铁矿练出来的冷脆钢。 即使后来渐渐发展出了这类技术,但是除磷依旧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如果能有澳大利亚和巴西那样的低磷低硫高品位的铁矿用,谁愿意用洛林的铁矿呀,但是目前,约瑟夫的手中的确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铁矿了,在整个西欧大陆上,以后世的标准来看,就没有任何一个好一点的铁矿。 洛林的铁矿早就被发现了,大革命之前,这些矿山大多都在那些贵族们的手中,革命开始后,这些贵族要么上了断头台,要么就流亡国外了。 依据革命政府的法令,那些上了断头台,或者是流亡国外了的贵族们的这些产业自然都被没收了。在雅各宾时期,这些矿山基本上是在国营,但是大部分都处在荒废的状态。到了雾月党人的时候,这些铁矿又渐渐地落在了雾月党人的手中,如今,约瑟夫便要将这些矿山从那些原主人的手中弄过来。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这个时代,在炼钢术还没有获得突破,工业革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铁矿并不是特别的赚钱。因为生铁的用途有限,熟铁和钢生产困难,导致对铁矿石的需求量也不算特别大。再加上一些矿主也希望能够讨好波拿巴家族,和第一执政拉上关系,有些矿山甚至带着些半卖半送的味道。所以约瑟夫并没有花多少钱,便将这一大片矿区基本上控制住了。 至于萨尔煤矿,也是以差不多的手段搞定了。至于鲁尔煤矿,那就更简单了。这一地区是新征服的区域,虽然并不是法国直接管辖的区域,但是莱茵自由邦的那些小邦,又有哪一个不急着找机会讨好波拿巴家的人?虽然鲁尔煤矿上面基本上都是良田,但是无非就是几个农夫嘛,哪里比得上讨好欧洲的解放者重要? 再说,约瑟夫又不是不给钱,当然拿到了钱的莱茵自由邦的那些家伙用什么手段将那些可怜的农夫从他们世代耕种的土地上赶出去,那就不是约瑟夫需要管的事情了。 相比洛林的铁矿,鲁尔的煤矿在质量上就真的是好太多了。鲁尔煤田以高质量的硬煤为主,而且各种煤炭种类齐全,尤其是对于冶炼和动力都极具价值的肥煤(烟煤的一种,适合用作炼焦以及作为动力煤)占据了储量的大部分,再加上煤层埋藏浅,很多地方,只需要挖开最表面一层土层,就可以露天开采,开采起来也非常方便。再加上煤田就在莱茵河边,而莱茵河绝对是西欧航运条件最好的河流,运输条件也非常好,这里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工业区了。 但这样好的条件,反而给约瑟夫带来了一个大难题:将来的煤铁工业基地到底是放在洛林,还是放在鲁尔呢? 在后世,普鲁士人在普法战争中击败了法国,夺取了洛林之后,选择的是将工业基地放在鲁尔那边。这很好理解,鲁尔交通便利,而且是德意志人的核心地区,相对稳定。他们当然要把这样要害的东西放在那里了。 如今换了法国,按同样的道理推想,似乎也应该将工业基地放在洛林——毕竟,离家近,比较让人安心。但是,考虑到莱茵河的流向,将洛林的铁矿送到鲁尔,是顺流而下,而将鲁尔的煤矿运到洛林,是逆流而上,就运输来说,似乎还是将工业基地放在鲁尔比较好。 所以一时间约瑟夫很有些迟疑。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吕西安倒是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萨尔的煤炭难道不够用吗?” “啊,一段期内应该是够用的。”约瑟夫说。 “这段时期有多长?”吕西安问道。 “应该相当长吧,至少十多年,甚至几十年。” “那么,将铁矿运到鲁尔地区,再加上在鲁尔开采煤炭的成本会比在萨尔开采煤炭,然后再将它们送到洛林或者反过来将铁矿送到萨尔来的更便宜吗?”吕西安又问道。 “好像也没有。” “那你还犹豫个啥?”吕西安问道。 “啊……”约瑟夫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是被来自后代的一些信息给干扰了,想想后世,约瑟夫所在的国家,在努力的压低钢铁产量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地一年就能弄出近十亿吨钢出来,随随便便一个大型钢铁基地就是几千万吨甚至接近一亿吨的钢产量,弄得元首都知道我到河北省来,钢厂好棒好棒的。 要是按照那个标准来考虑选址问题,那萨尔煤田的产量就还真不够看的,但是,如今的新罗马距离那个钢铁王国还差了好几百年呢。就萨尔的煤炭和洛林的铁矿,在上百年内,应该都够法国人用了。 “怎么了?”吕西安看到约瑟夫似乎愣住了,便问道。 “是我有点想多了。”约瑟夫说,“不过我们已经把鲁尔的那片煤田买下来了,还花了不少钱呢?要是不排上用场,而且鲁尔那块,……” “而且鲁尔那块,大部分都是炼焦煤和动力煤,无烟煤又不多,连蜂窝煤都不好做……”约瑟夫在心中想道。 “那才花了多少钱?有个大煤矿在手里,总能找到用法的。运回来发电也好呀。”吕西安毫不在意的说道。 “运回来?莱茵河水路倒是不错,可惜我们的蒸汽船的研究并不顺利,要不然……看来只能先考虑火车的事情了。不过,这个也不能急,必须先有了大量的钢铁,然后才能有火车,然后……嗯,鲁尔的煤田,看来暂时还真只能放着了。” 就在约瑟夫为在鲁尔煤田上白白的积压了资金而烦恼的时候,拉瓦锡却正在得意。因为在几天前,他刚刚利用改造的石英坩埚装满融化的生铁,并向生铁中利用压气机吹入经过加热的空气,成功的获得了液态的钢。 完成了这个项目,拉瓦锡就距离得到一座位于香槟地区的庄园作为奖励越来越近。那座庄园原本是奥尔良公爵的产业,出产的香槟却远近闻名。每年都能给公爵带来不小的财富。在他丢掉了脑袋之后,这座庄园被革命政府充公,后来辗转落到了波拿巴家族的手中。 当然,领取这个奖励,也是有代价的。当时约瑟夫让拉瓦锡在这座庄园和吹入空气的炼钢技术的十分之一的专利权(如今拉瓦锡已经变精明了很多,他在经过多次谈判后,终于和约瑟夫达成了这样的一个合作协定,那就是由他直接主持的研究项目,所获得的技术专利,要给他十分之一)之间做一个选择。而对未来的发展缺乏足够的想象的拉瓦锡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庄园。 据说很多年之后,拉瓦锡对自己的这个选择后悔得要命,甚至于多次对自己的侄女表示:“你的丈夫就是个大骗子,他不知道从我们这里骗走了多少钱……”但是至少在目前,拉瓦锡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了的。 而在另一个实验室中,拉瓦锡的死对头,佛克罗伊刚刚完成了新的耐火材料的实验,依照约瑟夫的关于耐火材料必须是碱性的要求,他以白云石为主要材料,烧出了能经受炼钢坩埚的高温的耐火材料。 他也是著名的化学家,曾经是拉瓦锡的朋友。但是在雅各宾时期,他加入了马拉和埃贝尔一派,拉瓦锡遭到追捕,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不是卡诺插了一手,拉瓦锡这会儿早就成为别人哀悼的对象了。 也是这个人,一手促成了法兰西科学院被关闭。直到雾月党人上台,在约瑟夫的努力下,这个机构才得以重新出现。 正因为这些事情,所以在雅各宾倒台之后,这家伙的处境一度很糟糕,但是考虑到这家伙的能力也是很不错的,所以约瑟夫也把他捡了回来。 只是他却没有拉瓦锡那样的好待遇,他是没有十分之一的专利分成的。完成了这个项目,他也只能拿到六百法郎的奖金,。唯一令人安慰的是,约瑟夫给的奖金一向用的是金属货币。 第二百一十三章,海上危机 虽然船照旧晃悠得很厉害,但是刚刚值了夜班的莫雷尔船长还是很快就在自己的吊床上睡着了。这已经是海员的基本功了。然而他的眼皮才刚合拢不过一会儿,一阵尖厉的铃声就把他一下子从吊床上拎了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莫雷尔船长沿着梯子爬了上去,伸手推开了楼梯口的盖板,强烈的阳光照下来,让已经习惯了船舱中的黑暗的莫雷尔船长一时睁不开眼睛。 莫雷尔一手挡在眼前,一边喊道:“出什么事情了?” “船长,发现一条英国怪船!”在舵轮旁边值班的大福莱克勒喊道。 “在哪里?”这时候莫雷尔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在摇晃的湿漉漉的甲板大步地走向莱克勒,同时问道。 莱克勒将手中的黄铜望远镜递给莫雷尔:“船长,你看在那边,冒烟的地方,那条船可真丑!” 这时候,莫雷尔也已经看到了那边的浓烟。 “他们的船上起火了吗?还是被我们的希腊火烧了?”莫雷尔一边说,一边将望远镜凑到了眼睛前。 “这条船真的好丑呀!”莫雷尔也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是一条灰色的船,船上有一个大烟囱,正喷出浓浓的黑烟。在船的两侧,有两个很大的明轮,正在转动着,从船头处激起的波浪来看,这条船的速度不慢。而在这条船的船头上,则明显的飘着英国国旗。 “是从我们来的。”莫雷尔说,“我倒要看看,是它快,还是我们快。” 莫雷尔抬头看了看风帆——所有的风帆都已经升起来了。但是因为这时候海上的难得的只有一点微风,所以船的速度并不算快。 如果是在面对其他帆船的时候,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因为如果风力不足,飞剪船跑不快,那其他的帆船也一样跑不快。但是现在正在追赶他们的船却明显是个特例——那条船根本就没有风帆,但却跑得飞快。 “我来掌舵。”莫雷尔说,于是莱克勒便让到了一边。 莫雷尔控制着舵轮,稍微地调整了一下船只的方向,船的速度却并没有太大的起色。莱克勒也是操船掌舵的老手了,莫雷尔并不见得就比他强。这时候换个人,其实不过是中带着迷信味道的,换个人换个运气的想法罢了。说不定换个人,就起风了呢? 然而,莫雷尔的运气似乎并不比莱克勒强多少,风还是那样要死不活的吹着。船只的速度还是起不来,而后面的那条船似乎追得更近了一点。 “莱克勒,看来我们如今必须抛掉一些货物了。”莫雷尔对莱克勒说。 “船长,丢掉货物,我们可就要亏大本了。”莱克勒说,“要是我们丢了货,然后来了一阵风,那不是……再说,那条船离我们还远,只要我们能坚持到晚上……” 海上的船只之间的追逐往往非常耗费时间。如果双方的航速差别不大,一追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都是正常的事情。而依照莫雷尔和“军工复合体”签订的合同,损失货物,是要支付赔偿的。 跑法国到爱尔兰的航线,利润非常高。只要跑个十几趟,就能再买一条新船。而这条航线又不长,跑个十来趟根本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但是这条航线之所以有这样高的利润,很大一个原因也在于这条航线的风险。一旦丢失货物,那货款就需要由船主来赔偿。莫雷尔之所以还只有一条船,那就是因为不久前,他刚刚因为触礁丢了一条船。 “莱克勒,这次我们买了保险的。”莫雷尔回答道。 “但是保险公司的把些家伙可不一定会认可我们抛弃货物是迫不得已。上次勒蒂埃利船长因为风暴丢了货物,回去之后,保险公司的家伙就说他‘处置不当’,所以只支付了最低限度的赔偿——那才多一点?再说,保险公司和我们签的那份合同,您真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看清楚了吗?包括那个附件中的免责条款?” 莫雷尔楞了一下,然后道:“那东西好几十页呢……” “所以你确定,我们现在丢掉货物,阿莫迪亚保险公司会给我们赔偿?” “除非我的船上面带着英国人的炮弹打出来的洞,否则这帮子家伙……好吧,我们先这样跑,要是英国人的船在一小时内追近了一公里以上,我们就抛掉一部分货物……我们跑了这么多趟,早就赚到了足够赔的钱了。任何时候,我们自己的安全总是比钱重要的。莱克勒。你要知道,人生的悲剧之一就是弄到了一大笔钱,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死了。” “船长,”莱克勒回答道,“我觉得人生还有一个更大的悲剧,那就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却还是没死……” “行了,莱克勒,我敢肯定,你在死之前,一定会有很多钱的。”莫雷尔说,“你来帮我把住舵,我下去把测距仪拿上来。” 莱克勒接过了舵,莫雷尔便下到甲板下面去了,捣鼓了一会儿便拿着一更黄铜的小棍子上来了。这是一台合像测距仪,可以用来测量物体之间的距离。不过这个个头太小,测量精度很是一般。但是对莫雷尔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海上的风力不但没有变大,反而变得更弱了。飞剪船的速度不但没有上升,反而越来越慢了。而后面的那条英国船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依旧越追越近。 莫雷尔放下手中的测距仪,叹了口气道:“还是丢货物吧,接近得太快了。再不丢东西,我们支撑不到天黑的。” “要不我们用‘希腊火’拼一把?”莱克勒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些货物,因为在这条船中,也是有他的投资的。 “莱克勒,清醒一点!”莫雷尔道,“你看那条船的船型,你看看他们的干舷高度,那不是飞剪船,那上面肯定有大炮!他们现在还有航速优势,他们完全可以控制距离,然后在安全的距离上用大炮把我们都送到海底下去!莱克勒,到海上来发财是一个很冒险,带着很多的赌博的味道的生意。但是赌上了这一把,你以后就不能随便乱赌了,因为你的身家性命都已经押在这里了。” 莱克勒还是被莫雷尔说服了。于是水手们开始将一箱子一箱子的货物从船舱里面搬出来,丢到了海里。 随着更多的货物被抛入海中,船变得更轻了,速度也有了一定的提升。但是海上依旧没什么风,所以那条英国船还在继续逼近。如今哪怕不用望远镜,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条船船舷的巨大的明轮在不停地翻动海水,掀起浪花。 莫雷尔已经将所有的货物都丢海里了,但是依旧没能摆脱那条英国船,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除非突然来一阵大风,否则,他们绝对撑不到日落就会被英国人追上。 “敌舰炮击!”桅杆上的瞭望哨大声喊道。大家都往后面望去,就看到一股青烟从那条英国船的船头上升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隆隆的炮声,然后便是炮弹破开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咚”,一个水柱从莫雷尔的船的右舷方向上冒了出来,不过和船还相差了好几百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候海面上相对平静,这么个小水柱还真不容易被注意到。 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就开炮,想要命中目标其实是很难的。这样的炮击,出了碰运气之外,其实更多的是警告和示威,基本的意思就是:“你已经跑不了了,赶快投降吧!” 但是对于莫雷尔他们来说,一旦投降,这条船就没了,那他们可就真的要陷入到“一分钱都没有了,却还是没死”的悲惨境界中去了。所以除非实在是毫无指望了,莫雷尔他们是绝不会投降的。 于是莫雷尔他们继续跑,英国人继续追,继续向他们开炮。 英国人越追越近,炮弹的落点距离莫雷尔他们的船也越来越近。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用望远镜,直接用肉眼,大家就已经能看清楚那条英国船,以及架在船头上的那门很粗很粗的大炮。 法国人一边逃跑,一边向天主、耶稣、圣母玛利亚、圣彼得、圣约翰以及其他他们想得起的各种圣徒祷告、呼救,并许下诺言:“如果能让我们逃出去,我们一定天天到教堂去向天主祈祷。”虽然现在因为法国政府还没来得及和教廷和解,所以那些教堂中连一个“合法”的牧师都没有。 不过事实再次证明了,法国人的确是天主的儿子——而且是亲生的。一枚24磅的炮弹准确的击中了飞剪船的桅杆,将这根桅杆打成了两段。 桅杆带着风帆掉进了水中,但是桅杆上的绳子还连在船上。落入水中的桅杆顿时就变成了事实上的船锚,将船死死的拖住了,让飞剪船的速度猛降。 “快!快砍断缆绳!”莫雷尔高喊着,丢掉了舵轮,亲自操起一根斧头,朝着缆绳扑去。而莱克勒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失去了一根桅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得过英国人了。 “上帝呀!”莱克勒喊道。同时从后面的那条英国船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二百一十四章,缴获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包括正准备砍缆绳的莫雷尔船长。他们转过头来,却看到那条英国船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雾气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雷尔想。 不过他手上却并不放慢,手起斧落,便砍断了缆绳。倒下的桅杆顺着海波飘远了。飞剪船又重新获得了动力,虽然相比以前,速度进一步下降了,但是好歹可以动了不是? 莫雷尔顾不得管那条英国船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只要他们出了问题,就是好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至少也得先逃出英国人的火炮射程再说。 飞剪船用慢得令人焦急的速度缓缓地远离那条英国船,那条英国船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没有开炮射击,同时也开始迅速地减速,原本包围着它的白雾也渐渐的散开了。可以看到船楼炸塌了半截,桅杆也断了,船两边的明轮也停止了转动。那条英国船虽然还在移动,但那完全是因为惯性和海流的影响。 “那条船怎么了?”莱克勒问道。 “我怎么知道?总之是好事情!”莫雷尔道。 “我们现在干什么?” “先看着,不要靠近。”莫雷尔说,“说不定靠过去会吃炮弹的。天主已经保佑过我们一次了。我可不想再麻烦祂老人家了。” “有道理,话说这次要不是天主保佑……不过天主他老人家也真够顽皮的,让他们的船出问题之前,先让他们打断了我们的桅杆。当时我都快被吓死了。”一个水手道。 “你胡说什么呢?下船后你一定要赶紧去教堂向天主祂老人家道歉,请求祂老人家的原谅!”莫雷尔赶紧道。 “我知道,我知道,天主祂老人家最是仁慈了,我以前的船长就说过,我们都是天主的孩子,无论我们做什么,仁慈的天主都会原谅我们的。” “所以你们的船长就去天主那里请求祂原谅你们当海盗的事情了?”莱克勒笑道。 “是呀,你看天主也原谅了我,给了我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嘛。”那个水手道,“我估计,就在刚才,那条船上一定有个家伙也在向天主祈祷,请求天主帮助他们打断我们的桅杆。而且他的祷告也一定非常真诚,就像我们的一样。所以天主也不能不满足他们一下,就先让他们打断了我们的桅杆,满足了他们;然后让他们发生了爆炸,拯救了我们。天主真是太仁慈了,阿门!” “阿门!”于是大家一起道。 这时候那条英国船渐渐的停了下来。漂浮在水面上,就像一条死鱼一样。 “嘿,船长,我们要是能把这条船拖回去,那肯定会赚一大笔,这次的损失就全回来了。”莱克勒道。 “不要急,先看看,等等再说。”莫雷尔船长说,“反正现在它已经不能动了。” “对,不能急,我的前一位船长说过,上另一条船之前,一定要先向仁慈的天主祷告忏悔。”那个水手有插嘴道。 “很好,路易斯,你先向天主虔诚的祈祷吧,一会儿我们放下小船,你上那条船去俘虏他们。”莫雷尔船长说。 “好的……等等……船长……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吧?那条船上可是……” “孩子,别担心,天主与你同在。”莫雷尔船长说。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中只有你有这种经验。你以前不是经常说,你一个人拿着一把弯刀,从船头一直砍倒船尾吗?那条船上刚刚发生了爆炸,上面的水手多半都受了伤,再加上你又有天主保佑,你一定行的!我们都相信你!”莱克勒也很认真地说道 “船长……”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莫雷尔船长道,“我们在刚才的追逐中已经远离了航线,这里可不会有船只经过。他们如今没有了动力——我并不觉得他们能修好那玩意儿。而且他们的桅杆也断了。他们只能靠着洋流漂了。但是洋流的方向只会让他们距离陆地和航线越来越远。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的话,他们漂在这海上,几乎就死定了。所以,只要他们还有一点脑子,要让他们投降,的确是只需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那如果他们没脑子呢?” “那你就死定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只能让你一个人去。路易斯,如果你敢去,我给你十五法郎。” “三十法郎!” “二十,最多二十!再高,莱克勒肯定愿意去了。” “好吧,二十就二十……” 就像莱克勒预计的那样,那条船在爆炸中遭到了重创,他们的船长被高温蒸汽直接烫死了,其他的水手死了七八个,剩下的几十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因为伤势太重,最后的结局估计也只能是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船上的英国人都知道,在失去了动力的情况下,要是那些法国佬掉头走了,他们就都死定了。于是他们便很老实的在船上的一位中尉的带领下向法国人投降了。 为了保证法国人的安全,英国佬主动在法国水手的监督下,将其他武器——枪支呀,小甜瓜呀什么的都交了出来。法国人上了船,先将那条船上上下下的细细的考察了一番,以确定这条船还能不能拖得回去。 看起来刚才的爆炸虽然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但是船壳却并没有被炸坏,船只并没有出现进水的现象,看起来还是有相当大的可能能够拖回去的。于是他们便将那些看起来应该还能活下来的英国人一个个的捆起来,送回到飞剪船上,然后关进已经被清空了的货仓里。最后便用一根缆绳将英国人的那条船拖在后面,掉头朝着法国的方向过去了。 一路走,莫雷尔和莱克勒便一路清点,他们这一趟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我们丢掉了所有的货物,按照合同我们要……嗯那条英国船上有几门什么炮?”莫雷尔问道。 “两门24磅加农炮。四门12磅加农炮。” “这么少?” “那条船上的两个明轮挡住了老大一块,导致那里都不能布置火炮,加上动力舱和煤舱占据的空间,所以就没什么空间装多少大炮了。”莱克勒解释道,“反正他们要对付的是我们,我们连大炮都没有呢。而且那些炮都是铁炮。你说要是青铜炮该多好,那我们就真的赚大了。” 相比青铜炮,铸铁炮可要便宜不少。 “好了,不要贪心不知足了。天主已经非常照顾我们了。即使不算这些大炮,只算那个船壳子,都已经足以补偿我们的损失了。毕竟那条船并没有伤到龙骨,修理一下,应该还有用。嗯,还有那份航海记录,还有那个腿部烫伤的技术员,他们都应该值不少钱。嗯,和我们的医生说说,让他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那个技术员的命。因为他的命说不定就很值钱。” 如果是正常状态,从他们如今的位置,回到罗斯科夫用不了两天。但是如今他们的船丢了一根桅杆,这让他们能挂出来的风帆少了很多,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动力。而在他们后面,还拖着一条比他们更大的船。于是他们的速度立刻下降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左右。 这样的速度下,如果他们遭遇了英国人的巡逻船,那他们就真的只能丢掉后面的缴获逃命了。考虑到他们少了一条桅杆,即使丢掉后面的缴获,他们要逃过英国人的巡逻舰,也不是特别容易。 如今前往爱尔兰的走私船,大多以罗斯科夫为母港,莫雷尔的船也不例外。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一片海域上,英国巡逻舰很是不少。所以在和大副莱克勒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选择一个安全的线路,在海上兜一个大圈,前往卡马雷。 但这样的航道安排,意味着他们要在海上航行更长的时间。他们的船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补给品。从罗斯科夫前往爱尔兰并不算远,飞剪船的速度又快,根本就没必要带太多的补给品。再说了,飞剪船上的货舱相比同样重量的其他船只也要更小,货舱本来就有限,每多装一点补给品,就意味着要少装一些货物。 至于英国人,英国人的那条船上的补给品更少,因为虽然英国人的船上人多,但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跑到距离爱尔兰多远的地方。所以,如果要绕道,吃的喝的东西就成了大问题。 “好在那条英国船是蒸汽动力的,要烧水。他们的锅炉虽然炸了。但是淡水却还剩下了不少。回去的路上的淡水应该还是够用的。至于其他东西,就不太够了。” “那就让除了那个……那个叫什么英国技术员?”莫雷尔问道。 “叫安德森。”莱克勒补充道。 “嗯,除了那个安德森之外,其他的英国人的口粮全部降低为每两天一片面包。”莫雷尔说,“另外,不要在英国重伤员身上浪费淡水和食物。我们的人的口粮也减少到原来的二分之一。那个安德森不能死,那条船上的蒸汽机已经炸坏了,说不定军工联合体的家伙愿意为这个技术人员给我们更多的钱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这技术,真是…… 后面的行程倒还顺利,只是大家都饿得慌。于是考虑到英国人平时只是躺着,也不用干活,他们相对节能,所以法国人就将英国人的食物数量又削减了三分之一。这样在十天之后,当莫雷尔他们拖着英国人的蒸汽船进入卡马雷港口的时候,关在船舱中的英国佬已经饿死了好几个了。剩下的,除了那个专门被单独关在一个船舱里,并有专人照顾的技术员,也都饿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当然法国人可不会承认那些饿死的英国佬是死于饥饿,他们将那些人的死亡都归于受伤后的并发症。 卡马雷港口只是一个渔港,并没有专门的修船厂。不过到了这里,至少是可以迅速地将俘获了英国船只的消息传出去了。 约瑟夫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这会儿拿破仑一天到晚在巴黎整顿国家的秩序,努力地想要建立起一个触角能一直延伸到村庄的军政府。是的,拿破仑的政府从本质上就是个军政府。在法国,以前只有贵族们的触角能够延伸到乡村。如今贵族们已经不存在了,拿破仑便希望能够利用军队复原的机会,让那些退伍兵都成为村庄中的组织者。 拿破仑这样想,当然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那些退伍兵,尤其是从拿破仑的军队中退伍的士兵,大多都在外面挣到了不少钱。他们回到村子里,又能在政府的政策的优待下便宜地买到土地。一下子就都成了乡村中的富裕阶层。而这些人在回去之前,也都加入了所谓的“退伍军人联谊会”,即使退役了,他们互相之间还是保持着联络,保持着组织。这就是支持拿破仑的政治力量了。 至于吕西安,他现在比拿破仑还忙。作为“真理部”的部长,他的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宣传真理”建立起一套宣传机构。 吕西安计划中的宣传机构包括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直接由真理部直接管辖的宣传机构,他们主要负责对外的宣传。在上次战争中,法国获得了在尼德兰、比利时、莱茵联邦、以及普鲁士进行全面的自由贸易的权利,这“自由贸易”当中就包括开设新闻机构并派出记者。 吕西安打算成立一个欧洲自由通讯社,负责采访各种新闻,并在核实其真理性之后,向那些国家的报纸提供各种消息,以便让欧洲各国人民理解法兰西的真理和第一执政对各国人民的仁慈和关爱。同时《科学真理报》还将在这些国家开设分部,发行各种语言版本的,针对各个地区的报纸。 当然,《科学真理报》的政治性太强,有时候对于骗人——啊,不对,是对于让人潜移默化地接受真理不利。所以除了《科学真理报》之外,吕西安还打算通过间接控制的方式,建立一批《XXX生意人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来传播真理。 至于国内,吕西安打算采用更为隐蔽的方式来控制舆论。一方面建立一个官方的新闻出版署,并制定相应的法规——当然这些法规都是用来“保护言论自由”的。 另一方面,则通过“军工联合体”采用隐蔽出资的方式,创建或是控制一批报纸,然后再通过这些报纸,联合起来组建一个“法兰西新闻通讯社”,来垄断新闻的来源。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事,吕西安还不至于这么忙。但是最近,巴黎的某个行业开创了一个新的活动——“巴黎小姐选举”。这也正好是吕西安分管的事务范围内的。结果这件广大人民新闻乐见的事情,就把吕西安剩下的不多的时间也都占用了。 至于路易,目前还在巴黎大学读书,为了上课方便,他如今住在巴黎城里。而热罗姆呢,还在读中学,军工联合体的研究人员家里往往也有和热罗姆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孩子,于是就在研究所附近建了一座子弟学校,热罗姆就在这里读书了。 其实热罗姆非常希望能到巴黎城里面的那些学校去读书,因为这样可以避开约瑟夫的检查功课。热罗姆现在非常怀疑,自己的哥哥每次太过疲劳之后,就会用检查他的作业来提神清脑。 这天中午,约瑟夫忙了一个上午,正打算检查一下热罗姆的功课,好醒醒脑子。才刚说了句:“热罗姆,你们今天上午……”就看到范妮和她的女秘书波莉娜一起过来了。热罗姆立刻就像找到了救生圈一样喊道:“大哥,我今天上午的作业,刚刚已经给范妮姐姐看过了的。范妮姐姐说没问题的。” 一边说,热罗姆还一边扭过头朝着范妮挤眼睛。 “是的,我看过了,没问题。”范妮说。 “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吃饭吧。”约瑟夫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范妮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子的,“嗯,波莉娜,你跟着范妮玩得开心吧?” “什么叫做玩?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在干活的。”波莉娜立刻瞪圆了眼睛反驳道,相比弟弟们,约瑟夫对妹妹们一向更为纵容,所以波莉娜倒不像弟弟们那样怕约瑟夫。 “约瑟夫,波莉娜帮了我不少忙的。”范妮道,“我们现在过来,可不光是为了吃饭,我们刚刚接到一份报告,一条走私船在战斗中俘获了一条英国蒸汽战船,还俘获了不少的英国人,其中还有一个技术人员。” 这个消息立刻就引起了约瑟夫的注意。 “他们俘获了一条英国蒸汽战船?战船现在怎么样了?控制好了吗?”约瑟夫问道。 “他们要价五万法郎。我觉得这个价格也还可以接受。其实我们也可以让法国政府出面,给他一个嘉奖,我查了一下这个莫雷尔的资料,这个人还算能干,有一定的培养价值。我已经让人去通知那边的人将英国人的船买下来了。”范妮回答说,“另外据说,那条船损伤比较严重,并不便于立刻转移。而那条船现在在卡马雷。卡马雷只是一个渔港,没有任何维护能力。而且,这件事情如果被英国人知道了。卡马雷港可是没有任何防御设备的。他们完全可以直接过来彻底破坏那条船。所以我建议,我们要尽快组织人员去对那条船进行测绘,掌握第一手的技术信息。”范妮建议道。 “嗯,是要立刻派人去。”约瑟夫点了点头,“我们先吃饭,吃完饭立刻拟定一个名单……” 莫雷尔从军工联合体那里拿到了五万法郎,便将那条蒸汽船,还有那些英国人都交给了军工联合体的人,又从政府那里拿到了一枚勋章。 波旁王朝原来设立过诸如圣米歇尔勋章、圣灵勋章、圣路易斯勋章等各种荣誉勋章。革命后,这些东西因为带有明显的封建和波旁的气味,便都被第一共和国政府宣布废除了。此后一段时间,对建立功绩之人的表彰物就变成了金钱或是象征性的荣誉武器。 但是这种表彰,效果却远远不如勋章。(主要是比勋章费钱多了)所以第一执政上台后,便开始恢复勋章制度。有些中二,特别喜欢模仿罗马帝国的拿破仑,便宣布成立一个机构上模仿罗马帝国的“荣誉军团”,而它的成员,就是那些获得勋章的人。 莫雷尔得到的只是一枚最低等的骑士勋章(这里的骑士,并不是后来封建时期的骑士,而是罗马帝国时代的由富裕的公民组成的骑兵。),但是却也足够让莫雷尔得意的了。要知道,在波旁王朝的时候,莫雷尔这样的平民可是绝对得不到勋章这种玩意儿的。 在拿到钱之后,莫雷尔便带着他的那条少了一根桅杆的船回了罗斯科夫,一方面在那里修理,另一方面他也要到当地的保险公司去寻求补偿。 保险公司的人上了船,对船上的损失进行了登记。十天之后,莫雷尔得到了保险公司那边的答复,保险公司可以为他们的船只更换桅杆提供补偿费用,但是关于货物损失部分,保险公司认为这些损失并不在保单的范围之内。 莫雷尔当然表示了抗议,于是保险公司那边便将合同拿出来,翻到了后面的附录部分,然后用深厚的法语文法知识和法律知识,让莫雷尔对于法语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然后……嗯……莫雷尔还是没能拿到货物损失的补偿。 就在莫雷尔绝望地和保险公司的家伙们继续扯皮的时候,约瑟夫也拿到了从卡马雷传回来的关于英国人的蒸汽战船的技术数据。 “嗯,用两台蒸汽机,联合推动两个明轮,明轮这东西不好用呀,而且明轮分布在两侧,这可是明显的弱点……再加上一根桅杆的风帆辅助动力……嗯,桅杆布置得距离锅炉太近,在锅炉爆炸中损坏,这是谁设计的?” 约瑟夫在认认真真的研究了英军的蒸汽战船的数据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英国人这个技术,真是,让我们白花了五万法郎。” 第二百一十六章,爱尔兰危机 的确,英国人的蒸汽战船,在技术上相当的一般,用约瑟夫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东西在技术上完全就是渣渣!上面任何技术,都远远落后于我们。我花了整整五万法郎,最后只得到了一个有效信息,那就是,英国人的蒸汽船就是渣渣!” 的确,明轮蒸汽船在技术上是完全失败的。作为战舰,外露的明轮就是最明显的弱点。而且明轮的存在,也大大的影响了火炮的布置。在军事上,这样的船只的用途非常有限。而作为民用船只,明轮本身的推进效率就不高,结构重量却大得惊人,不仅仅大大地增加了船只的重量,而且它的附属的传动机构什么的也会占用相当多的宝贵的空间。加上明轮在较高的海况下容易出现单边出水,导致空轮飞转,很容易因此造成各种机械故障。总之,和螺旋桨相比,明轮除了样子吓人一点,几乎就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只是约瑟夫虽然这么说,但是这种“落后的渣渣”却是实实在在地给法国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仅仅在一个工作周期内,就有四条飞剪船没能从爱尔兰返回。另外还有还几条回来的飞剪船都丢失了所有的货物。按这些惊魂未定的船长的说法,他们在海上都遇到了那种冒着黑烟的英国军舰的追逐。 也就在与此同时,英国报纸上还刊出了关于“英勇的皇家海军”俘获法国飞剪船的报道,以振奋趋于低沉的英国人的士气。 法国人当然也立刻以莫雷尔船长缴获英国蒸汽船的故事来加以反击。这故事不但出现在报纸上,甚至还很快就被搬上了戏剧舞台。在舞台上,莫雷尔船长固然表现得英勇不凡,但更为引人注目的还是英国人的形象,几乎和后世的经典法国电影《虎口脱险》中的德国人有的一比。 但嘴炮这事情并不能立刻改变海上的局面。随着英国人投入的蒸汽船越来越多。法国人能够运到爱尔兰去的物资却是实实在在地减少了。到了后来,法国人的船只甚至只能先在远离爱尔兰的远海上待机,(反正因为航程限制,英国人的蒸汽船不会跑这么远)等到气候条件相对恶劣的时候,才敢靠近爱尔兰。(谁让海况一高,明轮就变成了废物呢) 但即使采用了这样的做法,保证了伸向爱尔兰输血管没有被完全切断,但是这条血管出现了严重的栓塞,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了。 对于英国人来说,重要的就是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在战场上给爱尔兰人大放血,就算不能彻底消灭爱尔兰叛匪,那也必须重创他们。 于是诺福克公爵便再次接到了必须尽快重创,乃至消灭叛匪的命令。和内阁的这道命令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国王的一道命令:“必须对不忠于国王的非法宗教组织进行更加严厉的打击。” 诺福克公爵则表示,这两件事情的难度都很大,如果一定要他执行,那就必须给他增兵。而且军队的人数不能少,至少要十万大军。 说起来英国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调动这么多的军队呢。这样的过分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得到政府的允许,不过诺福克公爵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首先自然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比如说,如果你老老实实的说:“我要五万军队。”那政府那边肯定会想办法给你打个折扣,最后还能剩下两万五就不错了。所以必须先大喊一声:“我要十万!” 其次呢,就是为将来准备好退路。万一失败了,(其实现在即使爱尔兰人遇到了困难,但是要彻底消灭他们也并不容易,失败的几率可远大于万分之一)也可以有个推卸责任的理由。 诺福克公爵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多少年了,官僚机构一直都是这样运行的。只有傻子,才会下面人要啥就给啥,最后弄得大家都没借口了,然后都只能铤而走险,最后全都完蛋。 所以政府那边也就依照老规矩和诺福克公爵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又给他派去了四万多的几乎全部由新兵组成的部队。 对此,诺福克公爵表面上自然是大为不满,在给首相的信件中,甚至为此口出不逊之言。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诺福克公爵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他的抱怨,只是在给自己留后路而已。 诺福克公爵也明白,如今补充进来的都是些没打过仗,训练也不是很充分的新兵。但是就是这样的新兵,那也比“爱尔兰治安部队”要强呀。至少,就目前来看,还没有出现正宗的英军脚踩两条船的事情。 在即将到来的大扫荡中,诺福克公爵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守住自己的老家,不能再出现前面出兵去砸人家的基地,后面自己的基地就被人偷了的故事了。这四万多的新兵蛋子,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用来守住那些要点,以确保在扫荡的时候,自己的大后方的安全。 至于那些不太可靠的“爱尔兰治安部队”,在扫荡中还是非常好用。比如说,用来在非治安区破坏土豆什么的,这种活,难道也让正规军去干? 于是在那帮子新兵蛋子到位之后,诺福克公爵把那些新兵蛋子们派往各个兵站,强化了兵站的防御能力之后,便再次发动了对爱尔兰人的大扫荡。 只是这次扫荡,在时间上其实并不算特别的好。本来依照着公爵的想法,大扫荡一定要等到土豆即将收获之前来进行的。只是政府那边急于得到好消息,而且公爵自己也知道,法国人的运输线并没有完全被掐断,如今如果拖延下去,拖延两个月,拖到土豆收获之前,的确可以给爱尔兰叛匪更大的打击。而现在,土豆才刚刚种下,现在就出击,将那些土豆田都糟蹋了,爱尔兰人也还来得及补种一批,虽然这样最后的产量肯定还是会有所下降,但是总比在收获前挨上这么一下子来得强。 但是,往后推这么长的时间,也会让政府承受更多的压力,政府这时候需要能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而且,几个月的时间也会让叛匪们有更多的准备时间。到时候发起扫荡,虽然战果可能更大,但是损失也会更大。 另外,如今英国人靠着“世界第一的科技”暂时在海上占据了上风,但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诺福克公爵在准备新的一轮的大扫荡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早就得到了情报。因为在“爱尔兰治安部队”中,脚踩两条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诺福克公爵还没来得及开始行动,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那边就已经在开会商议反扫荡的事情了。 “怎么做,当然是和上次一样,敌人到我们家里来,我们到敌人家里去。大家各打个的,看谁先受不了。” “乔伊斯师长,这次那个老混蛋又从英国国内弄到了四万多人,他多半是要把这四万多人留在家里守家。那些兵站只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好打了。”拉塞尔会长提醒道。 “但是会长,我们也变强了很多。尤其是我们的攻坚能力。”乔伊斯回答道,“针对上次的反扫荡作战中暴露出来的攻坚能力不足的问题,我们一方面请求法国同志提供支援,另一方面,也针对性的加强了训练。如今我们的攻坚能力也不是上次能比的了。那个老东西肯定以为我们啃不动他的那些兵站,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嘛。” “我赞同乔伊斯师长的看法。但我认为,我们不但应该打击敌人的兵站,也应该集中力量,打击进入我根据地的敌人。”第二师的师长谢兰说,“如今我们的军队规模有了不小的扩大,英国人知道这一点,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力量壮大了多少。所以如果他们还以为他们可以向上一次,只要集结了几百个英军加上几百条黑狗子就可以横行无忌,那他们就想错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让他们进根据地,然后我们在他们后面打响,敲掉几个关键的兵站,迫使他们撤退,然后我们立刻转移回根据地,狠狠地打击撤退中的敌军。” “很好,大家的士气也很高呀。”拉塞尔会长很高兴的说,“最近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的武器补给数量下降了很多。但是同志们,我们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只依靠我们的法国同志。我们也要自力更生,没有枪,没有炮,我们可以让英国人给我们造嘛!另外,保卫祖国也不能只靠正规军,每一个郡大队,区小队,村小组都要动员起来。别看村小组人少,打不了大仗,但是今天打死他们几个,明天再打死他们几个,积少成多,也不可小看的嘛。” “起码打打黑皮狗,从他们手中缴几条枪还是不成问题的。”有人这样说道,“你说英国人是给那些黑皮狗发枪好呢,还是不发枪好呢?”于是大家便都一起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情报先行 诺福克公爵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他在绝对的军事实力上肯定是占上风的。但是在另一个方面,他却处于绝对的劣势——那就是情报。 因为此前的一系列挫折,使得非治安区的愿意和英国人合作的人变得更少了,而收买他们的难度和花费都大幅度的上升了。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给出的情报的可靠性也很成问题。这些情报往往相互抵触,甚至于有时候,同一个人,前后给出的情报也明显的自相矛盾。这种情况的出现,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所以不能有效的进行分辨;还有可能是是因为这些家伙想要骗到更多的钱,所以有意地编造了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干脆就是叛匪那边的家伙,在故意帮叛匪们误导英国人。 当然,考虑到那些家伙发来的东西很多都自相矛盾,狗屁不通得太过头了,完全不像是真的有恶意的叛匪能干得出来的(骗钱这种恶意不算在内),那么更大的可能还是他们已经被叛匪发现了,只是叛匪们看到他们这么傻,于是故意留着他们,利用他们误导英国人。 总之,在非治安区的一切情报都是不可靠的,甚至是可笑的。别的不说,就以叛匪头目的画像为例,叛匪头目拉塞尔的画像有十多种,每一种的相貌都一样,甚至,就连性别都不一样。在有些画像中,拉塞尔甚至被画成了身材高挑,有着微微有点尖的耳朵、栗色的长发和绿色的眼睛的女战士。 诺福克公爵自然知道,这些画像绝大部分都是瞎扯淡,拉塞尔又不可能真的是某种神话生物。但是,他还是让士兵们把所有的画像(包括那张尖耳朵妹子)的复制品都带上了——万一里面有一张是真的呢?万一拉塞尔真的是爱尔兰的贞德呢? 至于准治安区,那里的情报工作一样稀烂,而且相比非治安区,准治安区的情报更让人头疼。很多的“治安部队”的人都是脚踩两条船的家伙,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偏偏他们上报各种情报还格外的勤快,比如说有个叫贾维斯的侦缉队长,他每个月送上来的关于叛匪的情报都可以订成一本书了,当然这一本书里面,能保证真实可靠的,大概一张纸都不一定有;而在这一张纸都能写得下的真情报里面,真正有用的,一句话都未必有;而这样有用的一句话,被及时的被从这一大堆狗屎玩意儿中挑出来,然后真的起到作用了的那就更少了。 总之,就是要从他们那里弄到有效的情报,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情报部门一直要求增加人数,以提高处理各种信息的能力。 “光是对付一个贾维斯,我就需要再增加两个文书,这个笨蛋把东家的公狗强暴了西家的母狗的事情都当做情报报上来了!” 至于治安区,目前的主要工作则是抓匪谍。 有那么一段时间,尤其是第一次大扫荡获得巨大的成功的时候,治安区抓匪谍的工作进行得相当的成功,一度几乎将匪谍清理光了。但是在第二次大扫荡失败之后,局面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多人,主要是那些爱尔兰人开始对英国人在战争中的前景不太看好了,为了“留一条后路”,很多家伙开始脚踩两条船,对叛匪们新的渗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治安区的匪谍就又重新成了问题。 “如果不能搞好情报工作,我们就会再次变成瞎子。而一个瞎子,哪怕身强体壮,上了战场会有什么结果,大家也都清楚。所以这次会议,我们要安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情报工作。”在大扫荡之前的准备会上,诺福克公爵这样对手下的军官以及其他官员们说。 “大家都知道,距离下一轮清剿行动,没有多长的时间,所以情报方面的工作更要抓紧。在治安区,对于一切可疑的人,都必须立刻加以预防性逮捕。宁可错抓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整个治安区,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即使我们短时间内无法把匪谍都抓出来,也必须先把他们隔离起来,让他们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明白吗?” “明白!”几个官员站起身来回答道。 “另外,我们对叛匪的情报的收集,在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改观了,所以我们现在工作的重点只能是如何让叛匪无法得到关于我们的情报。诸位先生,我们的对手很狡猾,很厉害。他们如今几乎已经把我们变成瞎子了。一个瞎子,怎么样才能在战场上打败一个明眼人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也变成瞎子,然后再利用我们当瞎子时间更久带来的丰富的经验去碾压他们。”诺福克公爵继续讲道,“那么,如何让我们的对手也变成瞎子呢?诸位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们加强保密,不让我们调动的各种消息传出去?”一个官员说道。 “如果我们的行动不需要使用那些‘爱尔兰治安部队’,那这还有一定了可能性。”另一个军官摇了摇头说,“那些‘爱尔兰治安部队’里面都是些脚踩两条船的坏东西,早上让他们知道点什么,到了中午,那些叛匪基本上就都知道了。” “就是,除非把‘爱尔兰治安部队’的家伙全都关进军营,不许他们乱跑。” “这怎么可能?我们人手本来就有限,要不然就不需要他们了。如今还要咱们专门派人盯着他们,那还不如……” 诺福克公爵等众人说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发现大家的思路都进了一个误区。好吧,现在我问问大家,如果要让一个眼睛很好的人看不见东西,有那些手段?” “蒙住他的眼睛。” “挖掉他的眼睛。” 诺福克公爵摇了摇头:“你们真是太没有经验了。想想他们是怎么弄瞎我们的眼睛的?除了蒙住和挖掉之外,他们还用了什么手段?” 大家沉默了。 诺福克公爵望着大家,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用更强的光线来塞满他的眼睛!就像登山的人,在雪山会出现雪盲一样,那不是因为光线弱了看不见,而是因为光线太强了看不见。 我们在看看我们的敌人是如何致盲我们的吧,除了蒙眼睛——不让我们看到一些事,挖眼睛——干掉一些我们的探子。他们还干了什么?他们利用我们的探子,给了我们一大堆没用的情报,用这些噪音,震聋我们的耳朵,用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刺瞎我们的眼睛。 诸位先生,我们的敌人虽然卑劣,但却非常的厉害。大家要记住这一点。在他们身上,有非常多的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我不知道诸位先生是怎么做的。但是我自己,我每天研究他们的手段技巧,都要持续到深夜。越是研究,我觉越觉得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我希望诸位也能主动地去学习,去向我们的敌人学习。 如今我们的敌人,对我们的渗透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只要让‘爱尔兰治安部队’的人上午知道了消息,那叛匪们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就肯定知道了。” 说到这里,诺福克公爵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用大量的,真假掺杂的情报,去塞满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也这样瞎一回呢?” 于是大家便一起鼓起掌来。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关于英军的调动呀、命令呀之类的情报,这些情报数量庞大,而内容上却往往自相矛盾,这些庞杂的情报一时间甚至让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的人都有些蒙圈了。比如说英军的进攻方向,至少有七八种说法,比如说英国人的物资准备,没个兵站的兵力部署,也都有很多不同的,相互抵触的说法。为了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中找出真正的可靠的消息,联合会的情报方面的负责人都累病了,下面的一些具体办事人员,累病了的也很是不少。 “敌人看来是想要用这些垃圾来累死我们的同志呀。”拉塞尔会长为此紧急召开了情报部门的会议,“但是同志们,我们不能跟着敌人的节奏走。敌人是放出了无数的消息。这里面有真有假。我们不能傻乎乎地都去看,也不能傻乎乎地都不去看。那样做都是上了敌人的当了。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能高效地将那些无用的,用来干扰过滤掉。只有这样才能打败敌人。我先说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们可以根据那些消息源此前的表现,给他们一个分级,然后在依据这个分级来进行取舍……” 第二百一十九章,沼泽 在放出了一大堆的“明天就出发去扫荡”、“今天下午就出发”、“一个月后正式开始扫荡”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之后,英军就准备正式出兵了。 英军首先将那些兵站的防守进行了调整,原先在兵站中的军队,包括“爱尔兰治安部队”都被调走了,代之以新的部队,而这些军队便是刚刚被调来的英国新兵。接着英国人便将集中起来的几万部队分成左右两路,向着爱尔兰最大的非治安区杀了过去。 虽然根据地这边受到了过多的消息的干扰,但是像大规模出兵这样的事情还是难以瞒住别人的。再加上除了依靠治安区和准治安区的情报工作者,以及脚踩两条船的“爱尔兰治安部队”提供消息之外,爱尔兰独立军的一些侦察兵,还有靠近英军控制区域的郡大队、区小队、村庄游击组这时候也都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应对英军的扫荡。 在根据地的边缘地带,因为英军经常性的会对这里进行快速讨伐,(英军利用骑兵部队的高机动能力,经常性的对这些区域的村庄进行袭扰,试图以此来逐步地蚕食这些区域。)所以这里的村庄,在预警方面做得比其他地区都更认真,更细致。 在白天,男人们下地去干活了,女人也跟着去帮忙。轮到值班的游击组员们盯住大路,而那些半大的孩子们就赶着羊群出去放羊,顺便盯住那些空旷的小路,执行警戒任务。(英国人的骑兵在爱奸的带领下,从小路摸进根据地干坏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孩子们也都得到了关于英国军队最近可能大规模地杀进根据地干坏事的警告,孩子们也都提高了警惕。 今天一早,爱丽丝几个小伙伴便赶着几只小羊往村子北边的那片小土岗去了。那里有一片长得很不错的草地,在那片土岗上也能顺便监视附近的道路。 在土岗上竖着一棵消息树,从村子的方向望过来,就可以看到。 当然,消息树是不能随便放倒的,因为一旦村里的人看到消息树倒下了,大家就都会立刻向沼泽地避难所转移,这一天当然什么农活都干不了了。如果只是一场虚惊,那就太不合算了。 所以孩子们是有分工的。当只有一两个人过来的时候,会由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子,迈克尔和托马斯手持短矛上前去盘问,另外的孩子则守护着消息树。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就立刻放倒消息树,向村庄发出警报。 当然,如果来的人多了,而且不是事先说好了的自己人,那就毫不犹豫的放下消息树,然后带上羊群,直接向沼泽避难所转移。 登上土岗,让那几只羊自己在土岗下的草地上吃草,孩子们便都在土岗上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清晨的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线,最需要提高警惕的时间。因为这段时间地面上有露水,人马在上面行走不会扬起灰尘,更不容易被发现。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太阳将露水晒干了,人马从路上过来,都会扬起高高的灰尘,老远就能看得到。 几个孩子一边尽职尽责地张望,一边聊着上次老区长带来的法国糖果的味道。迈克尔满怀憧憬地说:“老区长和我说,等我们胜利了,我们就可以天天吃法国糖果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几个孩子一边说,一边憧憬着甜蜜的未来,这时候眼尖的爱丽丝突然看到远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爱丽丝喊道。 孩子们都踮起脚来朝着那边望去,那别的确有一些什么东西在朝着这边快速的移动。 “那是敌人的骑兵,快,快把消息树放下来。” 几个孩子赶紧七手八脚地放倒了消息树,然后迈克尔和托马斯就下去给小路上的地雷挂弦,其他人便赶着羊,也不回村子,直接就朝着沼泽避难所那边去了。 消息树一倒下,所有的人都警觉了起来。村民们纷纷挑起家里的东西——这些天里,这些东西都已经被打包好了——往沼泽避难所去了。村子里游击组的几个小伙子则拿着枪,往那边去了。他们要用打黑枪的方式,来尽可能的干扰敌人,给村民们争取转移的时间。 村民们在进入沼泽避难所的入口上和孩子们会和了。除了迈克尔和托马斯,其他孩子和羊都在。他们告诉大家,迈克尔和托马斯去给地雷挂弦了。大家便留了几个人在这里又等了一会。就听到那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地雷爆炸的声音。 大家又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迈克尔和托马斯两个人跑了过来,满脸的都是兴奋。 “死孩子,跑哪里去了!”老迈克尔上去就打算修理一下这个调皮蛋。 “我们看到有两个英国骑兵的马被炸断腿了,那两个英国佬一头从马上摔下来,哈哈哈……”迈克尔还一脸的得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老爹准备发火了。 “算了算了,回来就好,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几个人拉住了老迈克尔,然后大家便一起往避难所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拿走了上面的木板,拉倒了那些木桩。 外面又传来了几声枪响,那是游击组的战士在朝着英国人打冷枪了。他们有另一条路出入避难所,所以并不需要大家为他们担心。接着村子的方向上就冒起了浓烟,不用问就知道,那肯定是英国人在放火了。 “他们要是有胆子追进沼泽里面来,看我们不打死他们!”一个村民恨恨地说。虽然他们的茅草房子不值钱,但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地搭建起来的呀。 就在村民们进了避难所之后不久,一群英军和一群黑皮狗也来到了沼泽边。 这一次,英军也是有备而来,为了对付沼泽,他们专门准备了一种新装备:沼泽鞋。 所谓的“沼泽鞋”其实只是一个能绑在原本的靴子上的大木板。这东西设计简单,原理也很简单:增加受力面积,减小压强。穿上这样的一双鞋子,人体对地面的压强能减少一半还多,这样一来自然就更不容易陷下去了。当然,这还是并不保险,万一遇到特别稀又特别深的泥潭,该怎么死,还是会怎么死。 既然这样进入沼泽还是有危险的,所以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由“治安部队”的人打头。 治安部队的黑皮狗们首先穿上了这种鞋子,然后每人又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在手里,走在前面探路。 要说这种简单的设计的确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他们走在沼泽的烂泥上,明显的没有向下陷,走起了比正常轻快了很多。 “不错。”在后面监督的英国军官爱德华·斯塔福德点了点头道,“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监督他们进去,将那些叛匪都抓出来!” 无论如何,进入沼泽依旧是危险的。即使有了沼泽鞋也是如此。所以英军如果能不进去,那还是不进去的好。而且,就他们的了解,村子里也就一百来人,这里面还包括女人和孩子。真正的成年男子也就几十个而已。又都是老百姓。爱德华觉得,“治安部队”的家伙虽然烂了一些,但是对付这些人应该还是够的。 这时候游击小组的人也已经从另一条通道进了沼泽,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穿着“沼泽鞋”,正像一群鸭子一样在沼泽中蹒跚行走的黑皮狗们。 “嘿,这些黑皮狗也有这东西了?汤普森,你赶快把情况报告给老村长,我和韦德在这里先拦一下他们。”组长希金斯压低了声音对一个组员说。 那个组员点了点头便掉头离开了。 “韦德,我们两个人兵分两路,你往左边去,我往右边去,我们从左右两个方向……” “我们从左右两边包围他们。”韦德点了点头,“我明白。” “见鬼!我们从左右两边向他们开枪。记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完十枪,我们就道一号位置会和,然后把敌人往二号位置带。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这时候两百多人的“治安部队”都已经下了沼泽,小队长海德被大队长奥凯利逼着在前面探路。沼泽中的视线并不好。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水草,香蒲、芦苇到处都是。偶尔芦苇丛中一阵响动,还会飞出一两只野鸭子。 海德就在这沼泽中战战兢兢地走着,突然,从他的左边传来一声枪响,同时在他身边的一个黑皮狗惨叫一声,一头就栽倒在烂泥中。 其他的黑皮狗顿时也乱成一团,他们朝着左边望过去,之间左边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芦苇,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好像正从那里升起来。同时因为枪声的惊吓,芦苇从中飞出了一大群的野鸭子。 “叛匪,叛匪在左边,左边的芦苇从里!开枪,朝着那边开枪!”海德指着那片芦苇从喊道。 于是黑皮狗们便赶忙转向左边朝着那片芦苇丛噼噼啪啪的乱打。打得芦苇杆子芦苇叶子到处乱飞。至于打到人没有,大家谁都没注意到。事实上,大家开枪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那里有没有人。 等这一轮枪打完了,奥凯利队长细细一看,发现自己这边好像又倒下了两个。 “刚才那边没看到独立军的大爷开枪呀,难道是在装死?”奥凯利这样想着,便打算上去踹那两个装死的家伙一脚,但此时从他们的身后却又传来了一声枪响。 “队长,队长,叛匪在那边,在我们后面!”海德又大喊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坑爹 如果海德只是喊“叛匪在那边”倒也罢了,可是他偏偏喊了句“在我们后面”。一般来说,在战场上,身后出现敌人是最为危险的。结果这一句话一喊,大家便又急着向后转,然而他们脚底下都是烂泥,沼泽鞋虽然降低了他们的压强,让他们不至于轻易的陷入到烂泥中去,但是,但是这东西并不防滑!转身的速度一快,脚底下自然就容易打滑,脚底下一打滑,啪啪地就摔倒了一大片。 如果是在普通时候,摔倒了这么多人,大家也不过是哄笑一下罢了。但这是战场呀,突然一下子倒下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人当中难免就有几脑子不清醒,心里头冇得个疙瘩的货冒出了“我的天主,一下子打死了这么多!我们被包围了!”的想法。 然后就不知道是谁首先喊了一声:“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呀!”然后就有人带头像只摇摇摆摆地鸭子一样,两只大脚啪啪啪啪地踩得水花和泥浆四溅地往回就跑。然后自然就有一群鸭子跟着一起往回跑。 沼泽地里面实在是太滑了,这过程中,自然又有人摔倒。然后这些摔倒的人很自然地又被吓破胆了的鸭子们当成了被游击队打死了的,然后就更没命的跑。 其实要弄明白这些人只是摔倒,不是被打死的并不困难,别的不说,这些人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枪声。而在这个时代,还不存在微声枪械。 但是很多事情,一旦形成了风潮,理性什么的就不太起作用了。比如说在后世的某些国家和地区,因为听信谣言,于是就出现了大家一起到超市里面去抢光卫生纸的风潮。然后呢,某媒体的主持,一边在节目上辟谣说“抢购卫生纸毫无必要”,以便让自己家里人赶紧去抢一些卫生纸。他真的并不相信谣言,但是他也知道,不跟着抢,一会儿家里就真的没有卫生纸用了。 如今的局面和这就有点类似。当大家都跑起来了之后,有一些明白点的,比如海德,比如奥凯利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大喊了几声,发现大家根本不理他们,而只是拼命逃跑的时候,他们就也只能跟着跑了,而且还必须跑快一点,要不然,大家都跑远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游击队全歼不了那么多“治安部队”,还全歼不了他们这么两个吗? 于是大家就都一起掉头就跑,就像是听说“咕咚来了”一样的兽群一样。故事中的兽群狂奔到遇到了狮子才停了下来,“治安部队”的士兵们也一样狂奔到遇到了英国军队才停了下来。 “停下!”英国军官拔出指挥刀来大声喊道。在他的身后,几排龙虾兵已经举起了步枪。 一些感觉不太妙的鸭子开始减速了,但是因为脚下打滑,这一减速,又噼噼啪啪地摔倒了一片。后面的那些人并没有听到,或者是并没有听清楚前面英国军官的警告,他们便继续向前跑。 “开火!”英军军官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指挥刀劈了下去。 “砰……”枪声响起,正在往回跑的黑狗子这次是真的被打倒了一片。 “回去,回去,不能跑呀,长官,长官他们真的会杀人的呀!”奥凯利队长大声喊道。 “预备!”空气中传来爱德华拉长了的声音。 还没有死的“治安部队”士兵们手忙脚乱地从泥水中爬起来,又掉过头向着沼泽当中过去了。不过这一来一去当中,有极少数人被游击组的人打死了,有更多的人被英国人打死了,还有人虽然穿了沼泽鞋,还是不走运地陷入了泥潭——不过暂时还没死。 看着“治安部队”的家伙们又连滚带爬地向着沼泽当中“前进”了,爱德华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现在,除骑兵和炮兵外,其他部队,全部穿上沼泽鞋,跟我进入沼泽,消灭叛匪。”爱德华将指挥刀纳回刀鞘,然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龙虾兵们便也穿上了沼泽鞋,沿着“治安军”走过的道路开始进入沼泽。 奥凯利队长带着“治安部队”剩下的那些人跑了一会儿,回过头,已经看不到红色的英国兵了,大家便停下来休息喘气。 “队长……队长……这里面真的不能进了。这里面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往里面去,肯定还会被打黑枪的。” “不往前面去,斯塔福德长官能饶得了咱们?刚才打死那么多弟兄,你看长官他皱了皱眉毛没有?要我说,咱们还是只能向前面去,前面应该没多少叛匪的……”另一个“治安部队”的士兵说道。 “万一前面不止一两个叛匪呢。要我说,队长,咱们呀,干脆先乱放几枪,也算是对得起英国人给的钱了,然后咱们就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再出去就说和叛匪打了一阵子,叛匪都跑了咱们没追上……然后不就得了吗?” “就是就是,队长呀,咱们不能再往前面跑了。你看这一路上摔了几跤,咱们这枪里面都进水了,还都是泥水,要打,也打不响了呀……” 奥凯利队长想了想,然后道:“去,找几支能用的枪来,然后开两枪,接着咱们就到那边的芦苇丛里面去躲一阵子,然后再说。不过在这里走路,都留下了脚印,长官他们跟着脚印,一会儿就,我们必须先……” 虽然这一段路,黑皮狗已经走过了,但是龙虾兵们在沼泽地中还是走得很小心——也没法不小心,旁边时不时地还能遇到一个一看见他们就喊“长官,看在联合王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的,陷没在烂泥中的黑皮狗。 这样一来,龙虾兵们自然走得很慢,走了一阵子,前面突然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枪声。 “是治安部队的家伙和叛匪打起来了!”爱德华·斯塔福德很兴奋地拔出指挥刀,“全体加速前进,追上去,消灭叛匪!” 士兵们便加快了脚步。 赶了一段路,似乎是到了刚才响起枪声的地方。只是这里如今一个人都没有,既看不到叛匪,也看不到一只黑皮狗。 “该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爱德华·斯塔福德很生气的道。 “应该是叛匪撤退了,治安军的人追过去了。长官你看,这边有走过的痕迹。”另一个少尉军官指着一处地方给爱德华·斯塔福德看。 那处地方的确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一处浅浅的水面。这处水面看起来并不深,但是却有些宽,水汽蒙蒙的,也看不出那些家伙在前面的什么地方上岸的。 “他们应该是趟水追过去了。”那个少尉说。 “他们还有胆子这样追过去?” “说不定他们看见叛匪就这样走过去了,所以就也跟着过去了。” 几个低级军官们纷纷商议了起来。最后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了营长爱德华·斯塔福德。 但是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却有些迟疑了,因为脚印已经淹没在水面下面了,这里的水并不清澈,还长满了各种水草,水虽然不深,但却也看不到底下,在这里下水走过去,那是相当的危险的。 也就在与此同时,在水面对面的芦苇丛中,几双眼睛正盯着那些大红色的英国佬。 几名游击组员,刚刚目睹了一出闹剧:一群黑狗子先是跑到这里,接着便将脚上的沼泽鞋脱下来,换了个方向绑上,然后朝着天乱开了几枪,接着就沿着原来过来的路,又跑了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一大群龙虾兵就出现了。 几个游击组员都知道,那片水面下面的烂泥危险得很,就算穿着沼泽鞋,也过不了那段水面。如今看到这些英国佬很迟疑的样子。几个游击组员们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希金斯就压低了声音道:“韦德,我们往后面退一段,然后开几枪,我估计,那些英国佬肯定会上当。” 几个游击组员便往后面退了一段,然后朝天开了几枪。 “那边!就在那边!应该是治安军的和叛匪又交火了!” 如今,治安军的去向已经清楚了,治安军和叛匪都能过得去,难道堂堂的英国陆军就过不去了? 于是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迅速地就做出了判断,下达了“全体下水,穿越水面,追击叛匪”的命令。 接着英勇的龙虾兵们就开始缓缓地走进了那片水面。 这片水面的水并不深,一开始也仅仅只到膝盖,下面的泥要软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人陷没。于是大家便继续向前。为了不让叛匪有机会逃走,甚至大家还都要尽可能的走快一点。 水渐渐地变深了,从刚刚过膝盖变成了过大腿,从过大腿变成了到腰部,又从到了腰部变成了快到胸口,为了避免枪支进水,士兵们不得不将手中的枪高高地举过头顶,那样子倒像是在举枪投降一样。而他们脚底下的泥巴也越来越软了。 “加把劲,马上就过去了!”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隐隐地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但还是这样鼓舞着旁边的士兵道。 第二百二十章,胜利的证据 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的喊声才刚刚喊出来一半,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在枪声中,两个英国士兵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这时候英国人的位置非常麻烦,他们正在水最深的地方,移动起来非常不方便,这时候就是活靶子。而他们的姿态也非常不便于开枪还击,即使勉强开枪,也会因为动作不规范而很难保证射击精度。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他们在这种环境中无法对枪支进行再装填。也就是打完一枪,他们手中的枪就真的成了烧火棍。而现在,他们只能大致的判断开枪者就躲在那边的一片芦苇后面,这时候,他们最合理的做法本来应该是将枪对准那边,但是不轻易开枪,保持对那边的威慑,同时快速撤退,或者是快速冲过去。 但是在这种混乱中,英国人并没有立刻做出最为明智的决定。他们砰砰地便朝着那边的芦苇从胡乱的开枪了。一阵乱枪打过,到底打着什么了没有,谁都不知道。又过了一阵子,另一边的芦苇从中又响起了枪声,又有一个英军应声而倒。英国人赶紧转向那边,并且举起枪朝向那边,然后,枪声并没有响起来——在刚才,他们在慌乱中齐射,结果把枪中的子弹都打光了。如今又没办法装弹,他们现在几乎就等于是赤手空拳了。 “砰”从另一边又打来了一枪,而这时候,英国人还是无法反击。 “冲,冲过去,用刺刀解决他们!”斯坦福德大喊道。 英国人的士气的确不是“黑皮狗”之类的家伙能比的。他们还是挺着枪,硬是朝着那片芦苇丛走了过去。 而那边的游击组的战士们也已经看出了英国人此时的困境,干脆也不再躲藏在芦苇从后面了,而是光明正大地站了出来,朝着英国人开枪,然后当着英国人的面装子弹,然后当着英国人的面开枪,然后又当着英国人的面…… 在水和烂泥中前进,每一步都艰难,但是游击组的人少,英国人的人多,虽然让游击组的人就这样近距离枪毙了好几轮,再加上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不少英国人突然一下子陷入了泥潭,导致了很大的损失,但是头铁的英国龙虾兵,还是冲上来了。 英国人走了水浅的地方,快要上岸了。那些不要脸的爱尔兰人自然是打完最后一枪,转身撒腿就跑,英国人自然要追赶,然后追了一段,前面又是一片水面,水面上面远远的,还能看到一条小船——几个爱尔兰游击队员,正划着这条船越跑越远呢。 “快,装子弹!开枪!”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都快气疯了。 但是装子弹要花一定的时间,等他们七手八脚的装好了子弹,那条船早就绕到另一片芦苇从后面不见了。 “该死的叛匪……”在将所有能够想得到的污言秽语倾泻完了之后,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现在要面对一个问题了,接下去该怎么办? 继续前进?前面的这片水面比刚才那片还要大,还要深。绕道?那些叛匪在这片沼泽中到底躲在哪里都不知道,往哪里绕?回去?那自己手下这些人不是白白的被爱尔兰人枪毙了一回了吗? 更何况,怎么回去呢?从原路返回?刚刚冲过来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回头一看,发现原路上还有五六个战友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水面上喊着“看在联合王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呢!原路返回,难道再在原路上留下几个? 但是就这么留在这里,那也不是个事情呀。 就在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束手无策的时候,后面却又想起了喊声:“长官……斯塔福德长官……” 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举起望远镜朝着过来的那边望过去,就看到一群黑皮狗,正朝着他们挥手呢。 每一只黑皮狗的手里,都抱着一捆芦苇。这些黑皮狗将捆起来的芦苇丢进水里,然后踩在上面走了几步,便将第二捆芦苇丢下去,然后又踩在上面,慢慢地往这边来了。带头的那个奥凯利还在喊:“长官,不要急,我们这就来救您了……”气得斯特福德营长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黑皮狗们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总算把路铺好了。奥凯利队长哈着腰,一路小跑地跑到爱德华·斯塔福德营长面前,鞠了个躬道:“长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来……” 不等奥凯利把话说完,斯塔福德一个耳光就扇在他的脸上,把他打了一个趔趄。 “混账东西,你说,你们刚才哪里去了?你们是不是和叛匪勾结,故意陷害我们?” 一边骂,斯坦福德营长一边拔出指挥刀,用刀尖指着奥凯利,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的……良心……坏了……坏了!我……我……” 奥凯利顿时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长官呀,我对联合王国的忠诚,可以让上帝见证呀!我以我的灵魂得救起誓,要是我和叛匪勾结陷害长官,就让我全家都下地狱……” “混账!那你说,你们刚才去哪里了?在干什么?说不出来,老子就砍了你!” “长官,刚才我们在这边遇到几个叛匪,他们朝我们开枪,我们也开枪还击,然后他们就跑。我们就追,就追到了哪里……”奥凯利队长指着刚才英军下水的地方道,“长官,你不知道,那些叛匪多狡猾,他们在那边藏了一条船呀!他们上了船,一下子就往这边跑了。这边水这么深,我们也不敢下去,卑职就想起刚才路过了一片芦苇从,到那边割些芦苇过来,捆成一捆,然后铺在上面,说不定就能过得来。长官……叛匪往那边跑了?” “混账东西,动作怎么这么慢!”斯塔福德收起指挥刀,又给了奥凯利一个耳光。 “是是是,长官说的是,卑职手下的这些人动作都太慢了,太慢了……” 奥凯利弯着腰,满脸是笑的说道。 接着他又望了望另外一边的更宽阔一些的水面,然后道:“长官,这水面,没有船,真的没法过去。要不,长官先退兵回去,等下次带了船再来?” “啪!”恼羞成怒的斯塔福德,顿时又一巴掌扇在奥利凯的脸上,直接把他打得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混账!不杀光叛匪,我……我绝不退兵!”斯塔福德怒吼道。 一听这话,还坐在地上的奥利凯立刻跳了起来,也跟着握紧了拳头,义愤填膺、义无反顾、义不容辞、义正辞严地坚定地道:“长官说的是,不杀光叛匪,我们决不收兵。” 说完这话,他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不过很快天就要黑了,沼泽里面很冷,长官们感冒了就不好了,不如先回去,等明天我们再来杀光他们……” “嗯!”斯塔福德营长点点头,然后便低声道:“回去!” 说完这话,斯塔福德便带着一群英军走上了返回的道路,他的耳边还传来奥利凯在后面的叫喊:“今天先跟着长官回去,我们以后再来杀光这些叛匪……” 而这个时候,那些原本还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朝着他们大喊救命的英国兵,如今已经都一个个的陷没道水面下面去了。 斯塔福德一边往回走,一边满心的悔恨和愤怒,他今天带着军队杀入沼泽地,原本想要立下一个奇功,却不想,前前后后损失了二十多人,以及三四十条狗,却连一个叛匪都没打死,这……这回去了,怎么交代?就算家族有那么点点影响,但是他们家毕竟只是小贵族……斯塔福德已经能够想象出自己被强制退役,然后成为家族的耻辱的事情了。 “长官,长官……”那个奥利凯却又腆着一张笑脸凑了过来。 “干什么?”斯塔福德很不高兴。 “长官今天主动出击,一举打死上百叛匪,真是英勇无敌!”奥利凯满脸谄媚地说道。 “你说什么?”斯塔福德转过身来,怒视着这只黑皮狗。 “长官,这可是我们大家都看到了的。”奥利凯面不改色的说。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道;“长官,只有打赢了,才有更多的奖金,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大家出来,不都是为了好处吗?” 斯塔福德久久地凝视着奥利凯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很好,你很不错。” 斯塔福德并不怕奥利凯将来用着事情要挟他或者什么别的,一个爱尔兰人——不对,是一条爱尔兰黑皮狗而已,无论它怎么对着一个英国贵族叫,都没人信的。而且,一条狗竟然敢向着主人狂吠,无论它狂吠的内容是什么,仅仅是狂吠本身,就是死罪。斯塔福德相信,向奥利凯这样聪明的狗,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至于他手下的那些英国士兵,也都是些平民而已,只要有奖励下来的英镑,最多斯坦福德自己再加上点,就应该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只是缴获在哪里?”斯塔福德问道。 “缴获?卑职这里有呀。”奥利凯说道,“只不过,卑职也有事情需要长官您帮忙……” 第二百二十一章,争论 斯塔福德的瞳孔一缩,一把揪住奥利凯的领子:“你TM想要胁迫我?” “长官,您误会了,卑职……卑职怎么敢呢?”奥利凯赶忙道,“卑职,卑职只是想要,想要请长官吃顿饭而已……” 斯塔福德松开了奥凯利的衣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打算利用我来吓唬谁?” “长官英明!”奥利凯立刻谄笑着伸出了大拇指。 “长官,您不知道,在奥坎街有一家啤酒馆,那里本来呢,是卑职的地盘,后来侦缉队的贾维斯——长官,您是不知道,那小子最不是东西了,他仗着手下人多,硬是把那条街抢过去了。长官,您要是愿意帮忙,让卑职请您去那个啤酒馆里坐一坐,他贾维斯就算是狗胆包天,也不敢和卑职抢了不是?” “嗯,”斯塔福德想了想,又开口道,“奥凯利队长,你真是很能干!” “谢谢长官夸奖!”奥凯利赶紧说。 “你在那个什么啤酒馆?” “紫水晶啤酒馆。” “你在那个奥坎街每个月能收钱?我要一半。”斯塔福德说。 “看长官您说的,我在这条街上收的钱,那本来就是为长官您收的,哪里还能拿走您的一半呢?这些自然全都是您的呀。长官您要花钱的地方又多。不瞒长官您,只要让贾维斯这帮家伙知道了卑职是您的人……啊,不,是您的狗,他们在其他地方就不能不给卑职一点面子不是?这不给卑职面子,那就是不给长官面子,不给长官面子,那就是不给联合王国面子。有了这个面子,卑职在他们面前也就能抬得起头来了。” 斯塔福德笑了起来,他说:“奥凯利,你真不错。很有良心。不过,你这里怎么会有缴获?难道你真的和他们有来往?” “哎呀长官,这话可不敢瞎说。我就是又十个胆子,也不敢呀。不过长官您想,那些叛匪的枪是从哪里来的?无非是两种途径嘛,一种是从法国人那里来的好枪。这枪一般来说也就正规精锐叛匪才有。还有一种,就是他们缴获的英国枪。” 说到这里,奥凯利稍微停了一下,然后道:“长官,您知道,英国枪也有新旧之分,新的就是长官您的兵装备的线膛枪,这样的枪如果落到了叛匪手里,那肯定是优先给那些正规精锐叛匪用,土叛匪那里就算有也不多。另一类就是我们治安军用的老式的滑膛枪了。 长官您也知道,我们‘治安军’管一下老百姓还行,论打仗,还真是不行,最多也就和那些土叛匪打一打,要是遇到了正规精锐的叛匪,我们还真不是对手。可是那些叛匪,最不是东西了,他们一般都不太敢和长官你们打,就专门会欺负我们呀。话说我们整个治安部队哪一天不丢枪的?这么一来,叛匪手上,最多的枪是什么枪?那当然是我们治安军用的枪呀。尤其是那些土叛匪,他们手里的枪,大部分肯定都是和我们手里一模一样的枪呀,或者说,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枪。所以缴获什么的,让卑职下面的人把枪都交上来不就行了?肯定还有多的呢。” “这不错,不过没必要把枪都收上来。一般来说,在战斗中即使获胜了,只要不是全歼敌军,敌人在逃跑的时候,也会顺手带走一些武器的。所以,一场战斗中能够缴获的武器数量是要远远小于敌军的伤亡数字的。我们打死了多少叛匪来着?”斯塔福德营长问道。 “一百多呀!”奥利凯说,“足足一百多个叛匪,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只可惜是在沼泽里,我们没办法把他们的尸体都带出来。甚至只把脑袋砍下来也不行。” “奥凯利,我们不是数脑袋的野蛮人。”斯塔福德皱了皱眉头,“这样算一算,有个十多条枪,应该就是差不多了。嗯,这些枪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们不是死了四十多人吗?那些人的枪,我们捡回来不少。正好可以当缴获的。” “很好。”斯塔福德点点头,“除了枪支,还应该有些其他东西,这些小事,你都要给我准备好。” “长官,我办事,您放心就好了。绝对没问题。”奥利凯队长拍着胸脯道。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们还要破坏他们的土豆呢。”斯塔福德的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装备了新的“沼泽鞋”,所以在这一天中,像斯塔福德他们一样,进入沼泽追击叛匪的英军不在少数,不过大多数英军都是铩羽而归,真正有战果的并不多。相比之下,斯坦福德虽然损失很大,但是他也是少有的真正的抓住了叛匪,而且还有不少缴获的。所以到后来,他还被称赞为是“沼泽战专家”,并受到了嘉奖。当然,这是后话。 而在法国,约瑟夫、拿破仑以及吕西安三兄弟却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争执。 这次争执是由拿破仑打算对法兰西的法律体系进行一次改革而引发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作为罗马迷的拿破仑,仿照罗马法的体系,在大理院长特龙谢、罗马法学家马尔维尔、政府司法行政长官普雷阿梅纳和海军法院推事波塔这四位法律专家的帮助下创建了一部《民法典》。这就是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拿破仑法典》。 这部法典,在历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它是资产阶级国家最早的一部民法典。它确认了资产阶级和农民占有贵族和教会土地财产的合法性,保证不受封建势力的侵犯;否定封建特权,确立了资产阶级自由、平等的原则,规定每个公民具有同等的民事权利和行为能力;法典对于家庭、婚姻、继承等社会生活方面都作了明确规定。这部法典是资本主义国家最早的一部民法法典,破除了封建的立法原则,成为欧美各国资产阶级的立法规范,推动了资本主义的发展。 在后世,全世界主要流行两种法系,一种是以英国和美国为代表的“美英法系”,又叫做“海洋法系”或者“习惯法系”;另一种则是以罗马法和《拿破仑法典》为代表的“大陆法系”,又叫做“成文法系”或者就干脆叫做“民法系”,而“民法系”这个词中的“民法”,指的就是《拿破仑民法典》。 据说在原本的历史上,拿破仑在遭遇滑铁卢之败,并再次被流放之后,曾经很中二的感叹:“我一生在军事上的功业,都已经随着滑铁卢的失败付诸流水了。但唯有我的法典必将光照千秋。” 这句话是否真实并不可考,但是《拿破仑法典》却绝对是值得这样称赞的。这是一部兼具“开创性,重要性,讨论性,实用性,推广性”的伟大成就。 要问约瑟夫支不支持约瑟夫弄出这样一份《拿破仑法典》,那约瑟夫当然是非常支持的了。因为这部法典首先就确认了人民财产所有权的原则。在原来的时空中,这部法典几乎有1/3的条文,都是从不同的角度保护私有制的不可侵犯性。这对于在大革命中发了财的约瑟夫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了。 “既然我们已经依靠暴力手段发了财,那我们就应该定下规矩来,禁止别人以后再用这样的方式发财。决不能让别人走我们的路,最后弄得我们无路可走。”对这一点,约瑟夫一直是深信不疑的。在这个方面,拿破仑的法典,就是将家族的利益上升为国家利益,约瑟夫怎么能不支持? 但是在讨论完了《民法典》的基本原则之后,约瑟夫便开始和拿破仑讨论起了政治上的安排。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矛盾便显露了出来。 一开始,拿破仑只是提到他打算缓和和教廷的矛盾。大革命的时候,因为教廷坚定地站在了反革命的那边,也因为革命政府秉承了法兰西的“钱不够,抢教会”的优良传统,导致法国和教廷完全翻了脸。在罗伯斯庇尔时期,法国干脆就把天主教给禁了,而代之以所谓的“理性教”。 罗伯斯庇尔完蛋之后,对教会的打击力度降低了下来(因为到这个时候,法国境内的教会已经被抢光了),但是政府和教廷并没有达成和解,所以虽然政府并不太管(督政府也没有能力和空闲去管),民间的天主教信仰又有了一些恢复,但是至少目前在法律上,天主教会还是“非法组织”。 但是,这个“非法组织”,在法兰西的影响还是非常的根深蒂固的。至少在农村里,到处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所以拿破仑觉得,自己如果要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地位,就需要和教廷达成和解。 对于这一点,约瑟夫也是很支持的。因为宗教什么的,作为人民的鸦片,实在是太好用了。要是没有宗教,人民怎么能忍受将来的痛苦呢? 然而就在谈这个事情的时候,拿破仑的一句话却让约瑟夫皱起了眉头。 “就连罗马的皇帝,都知道要利用基督教,来为自己的地位背书。所以,古罗马皇帝的皇冠都是教皇戴上去的。虽然教皇只是皇帝的臣仆。但是比起自己封自己为神灵,这种方式却更能让老百姓们相信一些。” “拿破仑。”约瑟夫皱起了眉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一直希望能有个机会和你讲一讲,那就是关于法兰西今后的政治体制的问题。” 第二百二十二章,规则 拿破仑愣了一愣,然后便收起笑脸道:“我的哥哥,关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要说的?” “拿破仑,”约瑟夫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想要知道,在你的目标里,法国在将来,会是一个共和国,还是一个帝国?” “约瑟夫,怎么你也怀疑拿破仑。”拿破仑还没有开口,吕西安便带着不满的口吻开口了。 “你闭嘴!”约瑟夫连看都不看吕西安一眼,而是继续盯着拿破仑。于是吕西安便沉着脸,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了。 “帝国又怎么样?共和国又怎么样?”拿破仑原本打算直接说“我当然要当皇帝”,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嘴里却冒出了这样的,带着令他自己都痛恨的软弱的气味的一句话。 “哈哈哈哈,”约瑟夫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根本没有笑的意思,“我的兄弟,你也成了一个总是让‘我不敢’跟在‘我想要’后面的人了吗?不过知道掩饰自己的目标,也是成熟的表现了。而且,拿破仑,很难得的,你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讨论价值的,不是那么笨的问题。你觉得,帝国和共和国有什么区别,它们的优点和缺点各是什么?”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但是对于拿破仑来说,却是不能不回答的问题。满脑子的中二思想的拿破仑当然希望能成为皇帝。但是拿破仑也知道,如果得不到约瑟夫的支持,那这个皇帝的位置,可就不是那么好坐的了。即使不能得到约瑟夫的支持,至少,不能让约瑟夫反对。 拿破仑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哥是一个数学怪物,这个数学怪物的意思并不是指那个什么约瑟夫第XX定律,而是说,这家伙在做判断的时候,就像是在做数学题,什么辞藻呀,激情呀什么的,在他这里的价值都等于零。他只认实实在在的力量和利益,要说服他,也只能靠这些。 “先说说帝国对于家族的好处吧。”拿破仑这样开口道,他知道,从这个角度开口,最容易说服约瑟夫。 “如果法国成为了帝国,我成了皇帝,我们的家族就从一个小贵族的家族变成了整个欧洲最顶尖的皇室家族。我们家族中的一些人,比如你,比如吕西安,都可以成为欧洲的某个国家的国王,然后我们的家族就会一直繁荣昌盛下去……约瑟夫,你觉得对吗?” 约瑟夫不置可否地道:“那么危害呢?你不会认为,某种做法只有利益,没有损害吧?” “风险当然是有的。”拿破仑说,“短期的风险,比如说,我们在战场上失败了。如今我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在战场上不断地胜利的基础上的。如果我们在战场上失败了,我们就可能会被打回原形。嗯,这就是短期内的主要风险,不过我觉得,有你在内部的协调生产,再加上我的战场指挥,我不觉得,这个风险能有多大。” “那么长期的风险呢?”约瑟夫追问道。 “长期的风险?”拿破仑笑了起来,“约瑟夫,从长期来说,我们都是要死的。这是最大的长期风险了。当然,除了这,从长期来说,还有革命的风险。约瑟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无非就是担心,将来有一天,法国人民会对我们不满意了,甚至会像我们推翻波旁一样推翻我们的家族,甚至会像我们将路易十六——那个软弱的笨蛋推上断头台一样,将我们的某个后人,也推到断头台上。但是约瑟夫,即便如此,从成本和收益的比较来看,我们真的亏了吗?或者说,我们的家族亏了吗?” “继续说。”约瑟夫说道。 “好吧,我们就以波旁为例,波旁家族如果没有成为法国的王族,他们如今的处境,就会比成为法国的王族好吗?”拿破仑问道。 接着,不等其他人回答,拿破仑自己摇摇头道:“如果波旁家还是波旁公爵,他们一样躲不过大革命,说不定波旁公爵,波旁公爵夫人也一样会被人推上断头台,或者是直接挂在路灯杆子上。甚至于,因为整个家族,都在法国境内,所以在九三年的风暴中,整个的波旁家族都被一网打尽,死得一个不剩都有可能。可是波旁家族成为王室之后呢?即使今天,他们甚至还能在西班牙保有另一顶王冠呢。 所以,约瑟夫,你看,成为法国国王,比继续当波旁公爵,对于家族来说,安全多了。而如果波旁家族干脆连公爵都不是,甚至连贵族都不是,只是法国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农夫,那么,甚至不需要93年的风波,从1584年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次的饥荒、瘟疫、战争、没钱娶老婆之类的事情,都可以让这个普通的平民家族全族死光了。约瑟夫,不知道你发现过没有,任何一个现存的平民,如果追查他的上几代,用不了多久,就能和贵族扯上关系。他们的祖先,很可能就是没落的贵族、底层的骑士、或者是他们的私生子什么的。 约瑟夫,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很少能找到一个追踪到若干代,全都是平民百姓的家族呢?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样的家族,传承不了这么久,用不了几代人,他们就会因为我前面说的那些原因断子绝孙。贫寒的家族的传承甚至都很难超过三代,卑微的地位,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约瑟夫,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啪啪啪啪……”约瑟夫鼓起掌来。但是这掌声却并没有让拿破仑感到喜悦,因为正在鼓掌的约瑟夫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拿破仑,你想得很深入,说的也很有些道理。”约瑟夫道,“但是,你考虑过我们的家族和波旁有什么区别吗?波旁家族能够成为王族,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王族血统。但是,我们家,至少在可以追溯得到的范围内是没有的。当然,如果追溯到古罗马,甚至追溯到特洛伊,那说不定还真的有,就是没有,自己给自己瞎编出一个厉害的祖先也没什么困难的。只是,即便如此,依照传承的基本规矩,皇冠也轮不到我们家。拿破仑,你不要急着反驳,听我继续说。 那些封建王室,绝不会认同我们。当然我们的家族如今拥有的力量已经足以碾压这些所谓的规矩,从而给这个世界订立一个新的规矩。我们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成皇室,并且压迫他们,让他们向我们低头。这并不难,尤其是在‘宙斯计划’已经基本成功,而‘赫菲斯托斯计划’也正在走向成功的如今,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 但是,拿破仑,如果我们这样做,你告诉我,我们书写了怎样的规则?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现在还活着的人,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会有一个贵族的祖先,甚至如果一路上溯,说不定都能追到希腊的英雄,或者特洛伊的王子,甚至是埃及的法老。如果我们家的人能成为皇帝,那么所有人都能成为皇帝。能不能成为皇帝,便只和力量有关,和其他的东西毫无关系了。于是我们就书写下了一条全新的规则,这条规则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或者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皇帝难道是天生的贵人吗?不过是手中的军队最强的那个人罢了。’ 这样一来,我们家族就成了所有人的目标。在平民那边,每一个有才能有本领的人,都会野心勃勃地觊觎着我们的皇冠和宝座;在贵族那边,同样每一个人都对我们恨之入骨。拿破仑,你不觉得,这种局面是多么的可怕么?在我们这一代,有我在,有你在,吕西安虽然是个笨蛋,但也勉强能用用,有我们三个,大概是不会出问题的,但是将来呢?我们的统治肯定不可能像波旁那样稳固。 而且,为了稳固统治,我们就必须获得更多的人的支持。而这些人之所以要支持我们,那只能出于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利益。换句话来说,就是为了保证我们的政权,我们只能去讨好那些人。拿破仑,现在你可以要求士兵们,以及人民为了法兰西牺牲,那是因为,他们误以为,法兰西是他们的。但是如果法兰西成了帝国,你在道德上就不再有呼吁士兵和人民为法兰西牺牲的高度了。因为法兰西变成了你的,不再是他们的了,他们凭什么为你牺牲?到那个时候,整个的法兰西,无论是军队还是人民,都会变成雇佣军。雇佣军的问题,熟悉罗马历史的你,不可能不清楚。 当然,即使这样,能够成为新的罗马的皇族,对于家族来说,也是受益远远大于风险的好事情。不过,几千年才有一次的,可以亲手书写整个世界的新的规则的机会——这几乎就是登上奥利匹斯山,成为新的神灵的机会,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就这样轻率地使用了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太上 听了约瑟夫的话,拿破仑沉默了,他觉得他似乎已经明白了约瑟夫的意思,那时就如果他一定要称帝,约瑟夫多半也不会太反对,只是他似乎也并不太支持。也许,用最约瑟夫式的表述就是:“这是这个问题的一个近似解,但也仅仅只是一个近似解,虽然不能算全错,但是距离最优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当然约瑟夫这家伙绝对还会在这后面加上一句:‘不过拿破仑,以你的智力水平,能够做出这样只偏离了正解不过几百公里的近似解,已经让我很满意,甚至是很惊喜了’之类的貌似夸奖,其实是挖苦的鬼话。”拿破仑这样想道。 现在,拿破仑的心思,或者说眼前的小目标悄悄地发生了一个变化,那就是,从如何说服大哥接受帝制,变成了大哥的这个最优解到底是什么? 拿破仑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然后不得不承认,约瑟夫的最优解到底是什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一个这样的大哥真是既幸福,又痛苦呀。”拿破仑的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样的一句来了。 作为大哥,约瑟夫几乎是充当了大家的父亲的角色,包括拿破仑在内,都在他那里接受了教育和关爱。虽然拿破仑经常性的,甚至是只要有机会,能够讽刺挖苦一下约瑟夫,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但即使是他,也必须承认,没有约瑟夫的帮助,他至少是现在,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位和成就的。在一个大家族中,能有这样的一位大哥,当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但是,有这样一个大哥,也实在是很让人伤自尊的。拿破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至少比吕西安聪明,比路易聪明,比热罗姆……呸呸呸呸,应该是比除了约瑟夫之外,所有的人都聪明——哪怕是拉普拉斯——拿破仑承认自己在数学上比不过拉普拉斯,不过他觉得,这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 但是,一遇到约瑟夫,就不存在‘术业有专攻’的问题了,除了在战场上如何进攻,以及如何让教皇冕下慷慨解囊之外,其他的不管什么事情,拿破仑都觉得自己好像还真的比不过大哥。甚至很多时候,连跟上他的思路都困难。这种智商被按在地上碾压的感觉真是……“真是太痛苦了。”所以,很多时候,拿破仑都觉得,一些脑袋瓜子不是特别好使的,可以让自己有事没事鄙视一下的家伙,比如说缪拉什么的,其实也挺可爱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多了,拿破仑也渐渐的习惯了,做不出约瑟夫的题目的正解,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个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了,找个时间,一起出去骑马猎狐狸,保证每一局都能碾压约瑟夫出气。 “今天这事情过去后,就一家人一起去凡尔赛打猎,让约瑟夫好好出出洋相。”拿破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好了,约瑟夫,不要打哑谜了,来说说你的那个‘新规则’吧。”拿破仑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地战术性地认个输。 “在确定这个新规则之前,让我们先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上,”约瑟夫说道,“我们制定规则,是为了什么?嗯,吕西安,你也不要光在那里坐着,这个问题相对简单,你来回答。” 吕西安有点不太高兴:“什么叫做这个问题相对简单,你来回答?难道我就是笨蛋?” 不过这句话他也只能在脑子里打个转,却没胆子说出来。因为要是说出来了,约瑟夫一定会立刻丢一个稍微有点难度,但是拿破仑一定可以秒出正解,而自己就是死活做不出来的题目出来为难自己,然后和拿破仑那个没良心的家伙一起嘲笑自己。 “有本事咱们比比谁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个小姑娘骗到床上去?”当然,这句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于是吕西安便顺从了自己的心灵,回答道:“当然是为了保证我们家族的利益。” “很好,说的非常好。”约瑟夫道,“拿破仑,你也要记住这一点,这是我们真正的宪法,就优先级别来说,把你的那个法典,不知道优先到哪里去了。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违背这一点。” 对这个说法,拿破仑并没有抵触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这还用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 “现在,接着的重大问题就是我们的利益有哪些。”约瑟夫接着说,“以及我们的力量能获得哪些。在这里,我特别要强调一下,不要高估我们的力量,尤其是你,拿破仑。” 约瑟夫望着拿破仑道:“你是我们家族中最有英雄气概的一个,在你的身上,有很多的古希腊神话中的那些英雄的气质。这很好,我们家族需要一个这样的英雄。但是你和很多的希腊英雄一样,容易高估自己,低估敌人。” “不要紧,反正有你在,你总能看到困难的,哪怕是只是一颗豆子大的困难。”拿破仑有点不服气的反唇相讥道。 “不是因为有你,我会这样?你还真把我当胆小鬼了?”约瑟夫说。 拿破仑不做声了。拿破仑的确是相信约瑟夫并不是胆小鬼的。当初在枪林弹雨中,约瑟夫追上他,和他并肩前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拿破仑相信,约瑟夫一样是一位勇敢的英雄。拿破仑也相信,约瑟夫之所以这样保守,这样稳健,这样不愿意冒险,的确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熊孩子,冒失鬼实在是真的多了一点。做大哥的,肩负着家族的重任,不稳健一点怎么行?不过,我们家里冒失鬼这么多,你难道没有责任吗,约瑟夫? 当然最后的这句也只是想想,拿破仑也没敢说出来。 既然拿破仑没有再说什么了,约瑟夫就继续说: “另外,我们也要考虑到家族力量的退潮。牛顿爵士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但是牛顿爵士的儿子呢?你们谁听说过?一位英雄的儿子,未见得就也是英雄。我一点都不觉得,将来我的儿子在数学和科学上能比我更强。嗯,拿破仑,我同样不觉得,你将来的儿子在军事能力上能赶得上你的一根脚趾头。” “不过我相信,论怎么骗小姑娘,吕西安的儿子还是有机会赶上他的。”拿破仑赶紧插一句嘴,免得吕西安呆在这里太阿卡林了。 吕西安撇了撇嘴,但是并没有试图反击,反正和拿破仑这个坏东西,完全没办法讲道理。 “拿破仑,不要偏题。”约瑟夫道,“我们家族非常幸运,在我们这一代,出现了这么多有才华的人,即使是吕西安,他的本领,单独也足以支撑起一个不错的家族了。但我们不能指望老天爷一直这样厚待我们。我们要做好我们的下一代并不是特别出众的准备。 当然,严格的合适的教育,能够提高他们的能力,但是天赋的作用也是不可否认,甚至不可替代的。所以,我们再考虑我们的能力能够得到哪些的时候,也要考虑我们的后人能够守住哪些,为他们做好撤退和固守的准备。拿破仑你知道,军事上最危险,最困难的就是撤退。当不可避免的力量退潮出现的时候——这个时间甚至都是可以预期的,那就是在我和你都老死了,而吕西安也已经老糊涂了之后——我们要尽可能的让家族的后人能够保住尽可能多的东西。” 拿破仑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约瑟夫,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们亲手写下的规矩是皇帝由谁拳头大来决定,那么在我们的力量退潮之后,在我们的拳头不足以压服所有的人的时候,只要谁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像你,或者像我,甚至只需要向吕西安那样的家伙,我们的家族就会非常危险,就可能失去很多的东西。所以,你希望我们虽然在本质上是依靠暴力获得这一切的,却能订立一个禁止使用暴力方式夺取利益的规则? 嗯,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这样的要求本身不就是矛盾的吗?新规则会写成什么样子,可不是看我们怎么说的,而是要看我们怎么做的。我们自己就是用暴力的方式夺取的,那规则就肯定是用暴力夺取。别人,尤其是能够来抢夺的人都是英雄,即使我们用某些方式来掩盖,来蒙骗,他们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说的很对。但是他们能不能看出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大多数人看不出来。你要想一想,将来的那位英雄,那位要终结我们家族的统治的英雄,和我们有什么共同的利益?” “共同利益?”拿破仑先是满脸的疑惑,但很快他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约瑟夫,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是有共同利益的,他们就是现在的我们,他们首先要保证的,也是自己的家族的利益——除非那位英雄不但是英雄甚至还是真正的圣人,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所以他们就算看出了我们的幌子下面的东西,但他们自己也一样要为了家族的利益来维护这个幌子。而要维护这个幌子,那他们就不能用太过暴力的方式来对付我们的后人。嗯,共和国,就是那个幌子。你是这个意思吧?不过,要利用这个幌子,又要将权力都抓在手中,这需要非常精巧的设计。约瑟夫,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 当拿破仑说出“除非那位英雄不但是英雄甚至还是真正的圣人,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的时候,约瑟夫的心中突然想起了在另一个时空中的某个人。这样的既是英雄又是圣人的人的确是存在的,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和拿破仑说的一样,出现这样的人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不是每个时代,每个民族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好吧,”约瑟夫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位名叫劳丹的哲学家,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世界上最高明的统治者是这样的:被他统治的人,甚至都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第二百二十四章,老银币的统治方式 “被他统治的人,甚至都觉察不到他的存在?这怎么可能?”拿破仑吃了一惊,“那他还怎么发号施令?怎么管理统治一个国家?” 约瑟夫问问一笑道:“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假设现在我们把吕西安换成富歇,将你换成巴拉斯,我们家还能对法国的政治施加影响吗?” “当然可以,军队还在我手里,钱和工厂还在你手里嘛。虽然没有我们自己直接管方便,但是我们依旧有影响法兰西政治的大局的能力。”拿破仑想了想回答说。 “你看,在我们假设的这种状态下,在一般人的眼中,我们就完全隐藏起来了,很多底层一点的人,甚至都看不到我们的存在了,这不就是民不知有之了吗?”约瑟夫微笑着回答道。 “但这样做,会降低我们对政权的控制度,很容易出现一些控制之外的事情。”拿破仑皱着眉头说道。 约瑟夫微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喜欢在人民面前出风头,喜欢人们朝着他欢呼,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做一个躲在后面的老银币的。所以他本能地就会对这种躲在幕后的方式产生反感。 “的确,这样做是有这样的缺点,但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人民的怨恨不会集中在我们身上。人民啊……永远都是贪心不知足的,累死累活却没有哪怕是一块黑面包吃的时候,你让他们累死累活有黑面包吃了,一开始他们会觉得很满意,但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觉得不满足,他们就会向你要求说:‘我们要有足够让我们吃饱的黑面包。’接着他们就会要求能吃饱的白面包,接着吃面包的时候还要有牛奶,接着面包上还要抹黄油,面包里面还要夹上鹅肝酱,接着……而一旦我们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就会心生怨愤。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事实上,我们的确——我们自己也是这样的,甚至更厉害。这样一来,当他们不满了,我们就换一个站在前台的人,或者说代理人,然后那些人民就会满意了,他们就会觉得,他们的选票起作用了,而面对他们的愿望没有完成事实,他们反而不会太愤怒了。这个时候,台上的那个政府,其实就起到了像我们的蒸汽机上的那个泄压阀一样的效果了。 当然,我们如今根基还不够稳固,而且我们三个还都在,尤其是人民现在还崇拜你,拿破仑。所以我们现在并不需要躲到幕后去,毕竟这样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样做会降低效率。而现在正是我们需要高效率扩张的时候,决不能容忍降低效率的行为。而且这种急速扩张本身就会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对我们的普遍的怨愤并不那么容易出现。所以现在我们并不需要躲到幕后去。 但是任何事情,只有先做好了准备,才有可能成功。如果什么准备都没有,直到事到临头,仓促应对,那不失败才怪呢。所以即使是在高速扩张,是在高歌猛进的时候,我们也要提前为撤退最好准备。” “这的确是你的风格,约瑟夫。”拿破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这不是风格不风格的问题,而是做事情本来就该如此。”约瑟夫摇摇头道,“嗯,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你说到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吕西安说。 “很好。那我接着说。”约瑟夫道,“我们现在就要准备好如何在幕后控制局面的准备。比如,共和国的政府官员,还有议员都应该来自选举。我们要采用合适的方式,提高选举的成本,让选举成为有钱人的游戏,甚至是超级富豪的游戏。 我们制定法律,规定政治权力不可世袭的——这是在保卫民主;我们制定法律,规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在捍卫自由。而这就意味着财富是可以世袭的。然后我们想办法让财富可以用来控制政治权利。选举正是最好的办法。 拿破仑,你知道选举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不是最后的投票,而是最初选举规则。比如说,我们规定,第一执政的选举,全国投票人数低于公民数的百分之七十,就无效,就由看守政府维持秩序到下一轮选举,投票总人数达标为止。 这样一来,法国农民的票就变得举足轻重。而拿破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候选人必须讨好农民?”拿破仑有点迟疑地回答。 “笨蛋!”吕西安立刻大声道,“拿破仑,你真是个笨蛋!这明明是意味着穷光蛋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选票。因为他们就算要讨好农民,也没办法让农民都知道呀!你想想,法国这么大,农民们居住得这样分散,要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去宣传,哪怕只是宣传一个名字,都要花多少人力物力?那些穷光蛋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显然,能够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讽刺拿破仑的机会,让吕西安得意极了。 拿破仑怒视着吕西安,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暂时不和这个小人一般见识。因为,貌似这家伙说的东西的确是自己没想到的,而且很有道理。 “吕西安,你在议会和和真理部这种最需要高水平说谎的地方锻炼得不错,很有长进!”拿破仑最后这样颇为真诚地赞美道。 “拿破仑,你组织的那个退役军人组织,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组织。利用它,我们就能将触角伸入农村。而如果我们在农村将选举的级别增加一些,最底层采用小选区。一个村庄就是一个选区的话,那么政见什么的,对选举结果的影响就会变得更小,而村子中的说话管用的人,几乎就肯定能拿到全村的选票。而你的退伍军人组织,几乎就可以完美地控制住农村基层的选票,完全可以做到,我们需要他们投票给谁,就能让他们投票给谁。” “说得对,哪怕我们想让一头驴子出来选第一执政,也能让它成功当选。”吕西安又抓紧时机,来讽刺了拿破仑一句。 “呵呵……”拿破仑道。同时拿破仑已经在想,一定要找个什么机会,支开约瑟夫,然后好好的修理一下吕西安了。 “吕西安,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倒是约瑟夫开口了。 于是吕西安就不说话了。 “现在我们还用不上这样的招数。但是拿破仑,你对这样的机构的建设,却一定要加以关注。”约瑟夫接着说。 “我知道的。”拿破仑很简短地回答道。 “另外,如今退伍军人组织的经费你是直接从国家的军费开支中拨出的吧?”约瑟夫又道,“这并不好,拿破仑。这笔钱最好不要让国家出,而是由我们的‘军工复合体’来出。让它彻底的成为一个‘民间团体’。从长远来看,谁掌握着一个组织的财权,谁就掌握着这个组织。这样一来,今后我们的子孙不再是军队的统帅了,在军队中再也没有你那样的号召力了,甚至士兵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但他依旧可以利用这套系统,来控制农村的选票。” “但是如果我们自己出钱,这笔钱可不少。”拿破仑说,同时在心中盘算,是不是该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找个谁来慷慨解囊一下了。 “这件事很简单,你通过一条法律,鼓励慈善行为,然后对企业的一些捐款行为进行税收上的鼓励,那不就行了吗?”约瑟夫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咦,还有这种操作,真可耻,我竟然又没想到!”拿破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今天状态不对了。 “吕西安,我们在宣传方面花了那么多的力量,投资控制了那么多报纸。”约瑟夫又转向了吕西安,“这也是确保将来,我们这一代人老去了,新一代人还能在幕后牢牢地控制住政权的关键。你要想办法,挤垮其他的报纸。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吕西安道,“找些理由,查封了他们的不就行了吗?简单!” “愚蠢!你怎么能这样简单粗暴?”约瑟夫摇了摇头,“首先在新闻上,我们的报纸,先天地就有优势。利用你手中的资源,让我们的对手不断地出现新闻报道上的真正的偏差,然后……不要说查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然后他们的可信度就会下降。另一方面,我们自己的报纸,可以帮助我们自己的企业打广告,也可以接纳其他企业的广告。这才是报纸真正的收入来源。有了这个,我们的报纸就可以以远低于成本价的价格销售,而且还能保证赚钱。我们的报纸版面更大,内容更可靠,报道更深入,消息更敏锐,价钱还更便宜。如果这样,你还要用那些简单粗暴,但是却会贻人口实的做法,那你也太愚蠢了!” “我明白了。”吕西安也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套路。唉……”拿破仑叹了口气,“我不得不说,约瑟夫,你的这一套比我的办法对家族更有利。可惜……” “可惜什么?”约瑟夫道,“我又没说你不能当皇帝。” 第二百二十五章,共和国中的皇帝 拿破仑被吓了一跳,但他知道,自己的大哥要么不说话,只要一说话,那就肯定,至少是非常非常可能实现。他刚刚已经被迫要放弃自己的奥古斯都之梦了,但是约瑟夫却突然来了这一句。拿破仑觉得自己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了,他用磕磕巴巴的声音问道: “约瑟夫……你,你什么意思……你刚才……” “法兰西必须是共和国,你必须是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执政,但这和当皇帝,并没有什么矛盾。”约瑟夫笑道,“我有如下几种方案,可以供大家讨论。” “说说你的方案。”拿破仑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激动。 “你该不是想要把那个什么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帽子抢过来吧?”吕西安说,“我觉得这似乎也可行呀。” “这是方案之一,”约瑟夫道,“第一个方案,我们可以把皇帝这一称号,作为一种光荣称号,甚至是一种勋章一样的东西,就像拿破仑你的那套勋章,这套勋章的最高等级就是皇帝,只颁发给法国的第一执政,而且它还必须要有一个足够高的门槛,要进行单独的全民投票,然后功勋卓著的第一执政就可以获得‘皇帝’的尊号。并因此获得在礼仪方面的一系列尊荣。同理,第二执政便可以获得‘凯撒’称号。 这一方案难度最小,但是收益也有限,最多不过是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罢了,并不能因此产生一个皇室家族。” 拿破仑皱了皱眉头:“下一个方案。” 约瑟夫也笑了,他知道拿破仑对这个方案,多半不会太喜欢。 “我们法兰西,再加上北意大利联邦,再加上莱茵地区,所有的这些自由共和国组成一个联盟,我们将这个联盟命名为‘罗马’,而联盟的协调机构称之为‘元老院’,联盟的盟主则称之为‘皇帝’。 这个‘皇帝’比上一个更实在一点,还有一些额外的好处,比如提升国内的荣誉感,将自由世界团结了起来,让法兰西的自由和民主成为了‘文明的标志’,并且隐约地还将其他的封建国家贬低为蛮夷。但是这个光荣还是会及身而止,无法形成一个皇室家族。 最后一个方案,我们先迫使奥地利,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号,或者迫使教皇冕下宣布取消他们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号和皇冠,然后我们宣布建立一个‘正统’的罗马帝国,并由教皇冕下为你加冕,宣布你成为‘罗马人的皇帝’。 然后再由法国政府宣布和‘罗马帝国’结盟,并将一小块土地——我觉得凡尔赛那块地方就不错——赠送给‘罗马帝国’,这样,一个有国土,有主权,可以传承的帝国就出现了。 然后我们的罗马帝国就和法兰西签订一个相互全面开放边界,相互全面自由贸易,以及允许罗马帝国公民和法兰西共和国公民拥有双重国籍的协定……” “‘罗马帝国’的公民?哪些人是?”吕西安问道。 “那些在各方面有一定的成就,为人类的进步做出了贡献,推动了人类的进步的人,只要他们向‘帝国元老院’提出申请,并经由‘元老院’审核通过,他们就能拥有罗马公民的身份。我们将各种非政府组织,各种打着‘慈善’旗号的组织,都放在‘罗马帝国’境内。将‘罗马帝国’弄成一个文明上的灯塔。嗯,凯撒和屋大维用武力建立了一个伟大的罗马帝国,而今天,我们用对文明,对人类的爱,建立了另一个可以成为人类精神的灯塔的罗马帝国!你们看,这多好。而且,这个‘罗马帝国’的皇冠是可以在家族中传承的。” “那么,这个‘罗马帝国’的经费怎么来?”拿破仑问道。 “这还不简单?”吕西安道,“‘罗马帝国’乃是法兰西共和国最亲密无间的盟友,法兰西共和国给她的好盟友一点经济援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种事情,分分钟就能搞定。” 约瑟夫却摇摇头道:“吕西安,动动你的脑子。”约瑟夫道,“这样简单的办法,拿破仑难道想不到?你以为我们家里就你会薅法兰西的羊毛?在如今法兰西人民对拿破仑充满了感激和崇拜的时候,这样的小事情,他们的确不会在意。但是将来呢?世界上所有的激情,都像是潮水,上升得快,下降得一样快。无论是感激还是崇拜,都不见得能持久。将来,尤其是将来我们都不在了的时候,我们的对手可能就会用这个来指责我们占法国人民的便宜。 我不是说我们不能占法国人民的便宜。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我们不能占得这样明显,这样的没有技术含量。其实要弄钱,方法多得是。比如说我们建立一个专门用于人道主义救助的组织,接受各方的捐款,用于各种慈善事业。而这些现金当然可以存入我们罗马帝国的的银行,这里面就能赚不少钱。嗯,为了鼓励善行,我们可以规定捐款达到一定数额的人就可以得到‘罗马公民’的光荣身份,捐得更多的可以成为‘罗马骑兵’甚至是‘罗马贵族’。我觉得,仅仅靠这些,我们就不用担心维持‘罗马帝国’的钱的问题。” “这?还有这种操作?这样一来,今后就算我们的后人都是笨蛋,单靠卖罗马公民和贵族的头衔,说不定都能过好日子了!”吕西安觉得自己又学到东西了。 这在后世其实已经是非常常规的操作了。比如某个连政府所在地都是租借来的,没有一寸自己的国土的“疑似国家”——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国,不就是靠着满世界批发“圣骑士”称号,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吗?要是运气好,遇到了东亚某宝岛上的凯子,再来建个交,然后时不时的弄点要断交的新闻,让凯子们维持一下邦交,那日子真是不要过得太美。 “我觉得第三个方案应该不错。”拿破仑最后说,“看来我们要再派一个人去,和我们的教皇冕下接触一下了。” 当然,这个事情不能太急,很多事情还要慢慢的准备,比如说,这样做显然会导致奥地利的不满,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新的战争。虽然再普鲁士已经残废了的今天,奥地利未必有开战的胆子,但是,必要的准备还是必不可少的。 除此之外,要让法国人民对波拿巴家足够的拥戴,他们还必须想办法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宙斯计划”虽然已经成功,但是要完全变成生产力的优势却还需要时间。 前一段时间的战争,带来了各种赔款,这本来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这些钱涌入法国,尤其是拿破仑的作战津贴给的又多,也带来了一定的通货膨胀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通往爱尔兰的航道的问题,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就目前来说,优先度都在如何称帝之上。 不久之后,拿破仑向教廷派出了使者,不过这个个使者并不是去讨论称帝的事情的,而是和教廷继续就天主教在法国的地位进行讨论。 对于能恢复法国教区的事情,教廷和圣座当然都是非常的热心的。因为即使法国经常有对一些对教皇对教廷不敬的行为,但是在支持天主教的国家中,还真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和法国相提并论的国家了。 西班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纵横七海的一点零版本的日不落了。奥地利呢,教廷一度非常希望它能把大旗扛起来,但是现在看看,奥地利完全是当不起这样的希望。如果还不能收复法国教区,甚至最后弄得法国那边也和当年英国一样,弄出个什么法兰西圣公会来了,那天主教就真的要凉凉了。 不过双方在一些条件上还存在争议。法国人要求,法国的天主教会要有如下特权: 第一,法国教会财政独立,没有向教廷做贡献的义务。在法国,也不再实行十一税之类的宗教税收。 第二,法国教会拥有独立的人事权,无论是红衣主教,还是大主教、主教,一直到最底层的本堂神父和牧师,都由法国人自己任命,并通知教廷备案,(注意,是通知,不是上报)教廷不得以任何理由,干预法国教会的人事权。也就是说,在法国,谁当红衣主教,谁当大主教,谁当主教什么的,都由法国人自己(拿破仑)说了算,教皇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吧。法国对教区进行调整,新建新的教堂等等行为,都不需要得到教廷批准,可以完全自主的进行。 第三,教廷的任何决议,必须有得到法国政府承认的代表法国的当任的红衣主教的认同和签字,才能在法国教区产生效力。而这些决议,即使已经在法国教区推行,其效力也低于法国教区经过民主方式通过的决议。这也就是说,法国人如果觉得某个决议现在对法国不利了,就可以直接在教区中止其执行。 “这……这TM的还是天主教?这不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法国版的圣公会吗?”据说教皇看到法国人的这些条件的时候,忍不住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而据说法国的使者回答道:“圣座,我国一开始在政治上一直打算实行君主立宪,并没有打算成为共和国。但是有些人不愿意,结果法国就成了共和国。如今共和制的法国,已经愿意接受一个君主立宪的教会了,我个人觉得,这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表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法国教区 教廷这边呢,本来也是愿意做出一些让步来拿回法国教区,但是又担心这些让步会成为其他教区学习的坏榜样。到时候,大家一个个的来一个“法国摸得,我摸不得”,来一个学习法兰西好榜样,那可怎么办? 圣座甚至提出,法国的这些条件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最好作为协定的保密部分,不对外公开,以免过分的损伤了教廷的面子。 但是法国人却表示,我们法国是民主国家,我们的人民,对于我们政府的各种工作,都是有知情权和监督权滴。所以这样的要求是违背了法兰西立法的原则滴,是毫无可能滴…… 这话大家都知道纯粹是鬼话,因为无论是法国和西班牙人签订的条约,还是法国人和奥地利人甚至是普鲁士人签订的条约中,都包含有不少的不公开的秘密条款,甚至有些秘密条款,就连它的存在都是秘密。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这是为了保护“国家机密”,是为了保卫人民。反正,只要你学会了如何在一个平面上搭建两个坐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就都是可以说得通的了。 其实法国人的意思也简单,因为如果这些条件能够公开,那当然是对教廷威严的打击,但却是对提高法兰西,尤其是法兰西的第一执政的威望是大有作用的。既然如此,无非就是要在牺牲法国的利益和牺牲教廷的利益之间做一个选择题了。该怎么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所以法国的代表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句话。 这句话一出口,教廷这边的谈判人员顿时人人变色。因为这个话里面包含着很重的威胁的意思。 所谓的“我国一开始在政治上一直打算实行君主立宪,并没有打算成为共和国。但是有些人不愿意,结果法国就成了共和国”,讲的是路易十六不愿意老老实实地接受君主立宪制,放弃一部分权力,结果整个的统治都被推翻了,自己也上了断头台。 而所谓的“如今共和制的法国,已经愿意接受一个君主立宪的教会了,我个人觉得,这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表现了”这就是在拿教廷和路易十六做类比了。教廷不愿意接受一个基本上独立于教会之外的教区,就像路易十六不愿意当一个立宪制下的国王,一定要恢复专制统治一样。路易十六没有接受法国人民的善意,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他被送上了断头台,他的王朝也随之而烟消云散了。 如今,教廷如果坚持向法国低头,那就是不肯接受法国人民的善意了,那当初法国人民怎样对付路易十六,现在就可以如何对付教廷。这已经不是将教皇请回阿维农去的问题了,而是直接暴力改造教廷结构的问题了。 于是教廷便提出暂时休会,他们需要向教皇请示。 然后,当天晚上,一位主教偷偷地去拜访了法国使者,在向法国使者行贿了二十万法郎之后,他终于从法国使者那里得到了一段提示。几天之后,法国终于和教廷达成了协议。 在这份协议中,法国人的要求基本全都得到了满足,当然教廷也得到了他们需要的面子,法国人同意将法国教会的特权作为保密内容,不予公开。但是在协议中也会公开地告诉大家,法国教会得到了一些特权,只是这些特权涉及到国家安全,所以并不公开。 在达成了这样的协议之后,天主教终于可以重返法兰西了。不过那些在九三年,被驱逐出去的教士们,在返回法国的时候却发现,法兰西教会中的那些最重要的位置,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而他们甚至还需要经过新的法国教会的封闭学习以及考试才能重新开始教职。 在训练班课间休息的时候,两位中年学员凑在一起发起了牢骚。他们当初在法国,都已经是教会的中层了,如今却一下子跌落到了底层,难免会有一些怨言。 “听说,这些花样都是我们的那位新的那位宗教局的局长弄出来的。我听说他当年在神学院的表现很一般,甚至都没能获得正式的牧师身份。如今却成了我们的顶头上司,这真是……” “老实说,这还不如让塔列朗来当宗教局长呢。虽然他是教会的叛徒,但好歹他以前也是大主教,而且是个贵族,还有我们的那位红衣主教,甚至根本就没有……” “你们不要命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两个人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另一个和他们一起从国外回来,接受培训的预备牧师雷纳尔。 “你们难道忘了,局长阁下的赫赫威名?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位阁下是靠什么登上高位的?你们怎么敢……你们要知道,能够回国,对我们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其他地方,我们都是外来者,但是在法国,现在我们虽然只是下层,但是法兰西的教会现在非常缺乏真正有足够的积淀的神职人员。越是高层,越是如此。 所以,只要我们表现得对新政权足够忠诚,我们的提升会非常快的。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忠诚。”雷纳尔牧师道,“不要把在国外的坏习惯带回法国来了——我们是一起回国的。如果你们不能改掉在外国时候的坏习惯,那就不但会害了你们自己,也会牵连到我……” 说到这里,预备牧师雷纳尔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我绝不对允许这样的事情影响到我,你们明白吗?这是我对你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说完这话,雷纳尔预备牧师便转身离开了,剩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站在一边发愣。 这位在新建的机构——宗教局兼任局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富歇。 在富歇看来,论起弄情报,教会实在是太有用了。因为牧师们的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听别人忏悔。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可以掌握大量的秘密。只是,因为教会有很多宣传上的功能,所以,教会的直接控制权落在了吕西安的“真理部”手中。而富歇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宗教局,来对教会施加影响,并利用它来获得情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富歇提出这么一个培训班,其中的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借这个机会,在这些人中发展他的密探。 当然,据说,依照教会的规矩,牧师们是不会,也不允许将他们在忏悔室中听到的消息传播出去的。甚至因此有了这样的一个笑话: 某人被错当成了杀人犯,蒙冤入狱,并被判处了死刑。在就要上绞刑架之前,一个牧师来为他做最后的忏悔。 “牧师,我真的没杀人,那个人他真的不是我杀的。”那人对牧师说。 “啊,孩子,我知道。全城的牧师都知道你没有杀人。但是我们都不能说。”牧师充满悲悯地回答道。 但如果你真的以为牧师们会这样守口如瓶那就错了,如果真的这样,瑞纳夫人和于连的那些风流韵事又怎么会被别人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利用这些情报,本来就是教会得以壮大的技巧之一。所以那些培训班的学员们中稍微聪明一点的,对富歇的招揽其实并不抵触。 至于新上任的红衣主教,则是一个姓奥博良的神学院的高材生。(当然,这是在真理部记录司进行核实后的说法,此前的谣言则宣称奥博良根本就没能毕业。)这人在大革命开始后,靠着向革命政府宣誓效忠获得了神父的位置,后来在九三年的时候,有摇身一变,成了理性教的牧师,并且还给罗伯斯庇尔做密探。 罗伯斯庇尔倒台之后,这人自然是倒了霉,但是很快他又靠着他以前的侦探朋友拉上了吕西安的关系。此后在吕西安的手下表现出色,因而被不断提拔。在出任红衣主教之前,他已经在真理部的记录司当上了司长。 约瑟夫和拿破仑都知道,将教会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是多么重要,而搞情报和宣传的吕西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位置。只是天主教的神职人员必须单身,不能有老婆,(当然,可以有情妇,也可以有私生子。)没有老婆,自然就也没有合法的子嗣,这对于家族未来的平衡并不好。所以,三个姓波拿巴的都没法自己去兼任这个位置。于是奥博良便因为有过在宗教机构工作的经验而被吕西安推荐给了约瑟夫和拿破仑,并最终被任命为法国教区的红衣主教。 除了红衣主教,各个地区的主教什么的大部分也都落到了吕西安的手中。不过各地宗教局的头头们却大多都是富歇的人。毕竟,单论搞情报,调查阴谋什么的,富歇的水平比吕西安不知道高多少。再加上吕西安要管的事情太多,他本人分心的事情也非常多,即使是约瑟夫和拿破仑也都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富歇比较有效率。 当然,富歇虽然很能干,而且如今和波拿巴家族的共同利益很多,但是无论是约瑟夫还是拿破仑都并不完全信任他,所以教会本身还是落在了吕西安的手中——波拿巴家族必须有自己的一套情报体系以平衡富歇。 第二百二十七章,软实力和蒸汽船 拿破仑忙着他的法典,这部法典如今还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为将来家族躲在幕后控制局面做好准备。吕西安忙着教会的事情,当然还有各种人民群众喜爱的娱乐活动。执政府刚刚通过了《法兰西文化事业促进计划》。依据这一计划,原本很多属于王室的土地和建筑都会被改建成各种公共娱乐设施,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娱乐设施的重要性是如何强调都不会高估的。”在真理部中,吕西安正在向下属们强调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世间不如意的事情总是很多的。哪怕是在别人看来日过得很好的人,也会有各种不如意,更何况是那些生活艰难的人呢? 这些情绪累积起来,会越来越多,就像洪水越积越多一样。单纯的靠强力压制,只能压住一时,而一旦压不住了,立刻就是一场大灾难。所以我们的责任之一,就是不让这样的情绪积累起来。让它们通过一种无害的方式宣泄出来。艺术和娱乐就是这样的方式。所以我们要从政治的高度,从能够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政治高度,来理解我们的工作,不要仅仅只把它视作是粉饰太平的表面文章。 罗马帝国的那些创造者们,就深深地了解这个道理,所以你们如果去过罗马的遗址,你们就会在那里发现大量的这类设施,比如剧院、比如斗兽场。他们在剧院中演出各种悲剧、喜剧,在斗兽场中展示各种战斗,让人民的情绪都能得到有效的引导和宣泄。于是人民满意了,笑脸增加了,人民就变得更加团结,更有效率了,于是罗马便日益强盛……所以,我们也要建造更多的体育场和歌剧院!这是国家和人民的需要,也是法兰西从罗马帝国那里继承来的昭昭天命的要求! 另外,我们的宣传不仅仅只针对国内,对国外的宣传也不能放松。这宣传一定要动脑子,不能只是在那里傻乎乎地叫唤‘法兰西好,法兰西好,就是好呀,就是好’,而是要用更精致的方式,将法兰西的美好形象,将法兰西的思想,法兰西的艺术宣传出去。 我们要让整个欧洲的人民都羡慕法兰西,都以说法语,吃法国大餐,看法国戏剧,用法国货物为荣;要让整个欧洲的人民都认为法国就是文明上的罗马。罗马之外,皆是蛮夷。我们就要让全欧洲的人民都觉得,只有跟法国在一起,学法国,跟着法国走,才是走向文明,任何和法兰西为敌的,都是自甘堕落的蛮夷。法兰西不仅仅要靠无敌的军队这样的硬实力称雄,也要靠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软实力来影响欧洲。 诸位,我们的硬实力是无比强大的,它可以迫使我们的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但如果仅仅只有硬实力,却是远远不够的。 在世界的历史上,单单就军事上的成就而言,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超过可怕的蒙古征服者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的。但是他们的帝国能够持续的时间却非常的短暂,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帝国是一个除了武力什么都没有的瘸子。 我们不能走上蒙古人的老路,我们的硬实力要让他们不敢不服从我们,而我们的软实力要让整个欧洲都心甘情愿的服从我们,以我们的利益为最高的利益。 所以,我们要成为文明的使者,我们要和全欧洲的大学合作,要……归根到底就是,我们要在欧洲培养出一大批精神法兰西人,以及一大批愿意带领欧洲人民走法兰西的道路的革命党——当然,所谓的‘走法兰西的道路’,指的是我们让他们以为的‘法兰西的道路’……” 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吕西安自然也忙得要命,以至于,一些小报的记者甚至都观察到,吕西安·波拿巴先生更换女友的速度都下降了四层。 至于约瑟夫,目前反倒是没什么大事了。各种科研项目基本上都上了正轨,根本就不再需要他亲自去盯着了。约瑟夫在巴黎大学给自己弄了个教授的头衔,然后一口气骗来了二十多个博士生,然后便将由自己负责的项目中的一大堆的具体操作的事情都扔给了他们。后来,法国科学院和罗马帝国科学院的双料院士安培先生就曾经回忆过自己在约瑟夫那里当学生的情况: “波拿巴教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而他最让人佩服的,还是他敏锐的目光和那种奇怪的直觉。那会儿,我们一些同学日日夜夜地守在实验仪器边上,记录下了一大堆的杂乱的数据,自己一点都没觉得这些数据能说明什么问题。而这时候,波拿巴夫人,也是他的秘书进来了,将我们的那些数据拿了回去,往往只要一天甚至更短的时间,波拿巴教授就能从中发现疑点,便立刻布置下新的研究方向。有些时候,在研究中我们总能遇到各种分歧点,岔路口,不知道该向那个方向努力。在这时候,教授往往会迅速的已在他的直觉,指出某个方向,而他的直觉的正确率高得吓人…… 不过也许是因为波拿巴教授负责的事情太多,平时能见到他的时候很少,基本上也只有在每个月的进度汇报上才能见到他。不过即使如此,我们积累了一个月的各种难题,很多时候,波拿巴教授只用几分钟就都解决了……” 因为把这些事情都丢给了学生,约瑟夫便只用控制节点了,这大大的减少了约瑟夫的工作量,再加上这段时间也没什么需要他去“正式投产”的东西,所以约瑟夫反倒是难得的清闲下来了。这样的空闲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直到他破格录用的美国工程师富尔顿通知他,新的蒸汽船可以“正式试航”了为止。 在原本的历史上,富尔顿被认为是蒸汽船走向成熟的关键性人物。像在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富尔顿在九三年的时候,来到了巴黎,试图找一个人能资助他研制蒸汽船。然而他的运气却不是很好,他建造的蒸汽船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因为刮大风而在塞纳河中沉没了。因为沉船堵塞了航道,他还被革命政府处以巨额罚款。 结果走投无路的富尔顿便被约瑟夫以低廉的价格拉进了军队技术研究所,后来又被拉倒土伦,加入了海军研究所。 在军队技术研究所和土伦的海军研究所中,因为他所擅长的项目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投资,所以他并没有太出色的表现。但是当军工联合体开始蒸汽船的研究项目后,这个被认为基础知识薄弱,更适合当一个技术工人而不是工程师的美国佬却显示出了自己动手能力强,行动力强,善于协调取舍的优势,成为了蒸汽船这个项目的副总负责人。总负责人是谁?当然是挂着牌子,但基本不太管事的约瑟夫了。 既然已经可以“正式试航”了,也就是说,其实这条船早就完成了所有的“非正式试航”项目,已经基本上成功了。 这次试航的位置在塞纳河上,一大清早,约瑟夫便带着女秘书兼老婆,以及女秘书的女秘书,来到了巴黎西端的,一处隶属于军工联合体的船厂。 当他们到达船厂的码头的时候,老远的就能看到,码头上有一条船正在冒烟。 “约瑟夫,这是你们仿制的英国船?”女秘书的女秘书波莉娜问道。那条被俘的英国蒸汽船最终被法国人拖到了巴黎,用来做进一步的研究,然后就是交给吕西安公开展览,以炫耀法国人的胜利,为此,吕西安还安排人将莫雷尔等人的故事编成了戏剧在巴黎上演。 波莉娜自然也看到过那条得到了一定的修复的英国蒸汽船。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大家普遍觉得英国人的这条船简直是丑出了天际,但波莉娜却觉得那种带着两个大轮子和一根高高的黑烟囱的蒸汽船有一种“独特的,笨拙中带着股邪恶的力量感的美感”,甚至将它比作站在美神身边的火神。所以,波莉娜倒是很希望法国人能干脆仿制这条船。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建造这么落后的东西?”波利娜的话,立刻就让约瑟夫想起了他百花的五万法郎了。 马车直接在码头上停了下来。几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一条外形修长,有着一前一后的两根桅杆和两个烟囱的船就停泊在他们的面前。 富尔顿早就在这里等着约瑟夫他们了,见到几个人下了马车,便赶紧迎了上来。 “教授,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上船了。”富尔顿说。 “很好。这船上的救生艇都到位了吧?”约瑟夫问道。 “都已经到位了。”富尔顿说。 “还有救生衣也都准备好了吧?你要知道,这条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联合体无可估量的珍宝,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要知道安全无小事。” “教授您放心,我们对安全防范一向很上心的,船上又足够两倍的乘员使用的救生艇,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上,都可以拿得到救生圈或者救生衣——教授,您看那边就有一排的呢。” 约瑟夫往那边看过去,那里确实挂着一排救生圈,于是他便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其他人说:“好吧,我们上船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曙光 “这船上怎么看不到明轮呀?”波莉娜四面望望,然后问道。 “明轮?这么落后的设计,我们怎么会用?”约瑟夫不屑地道。 “没有明轮,那怎么拨水?难道,你们用往复式的杠杆来划桨?”波莉娜道,“要是这样,似乎也很有美感呀。” “这……波莉娜,也许你也应该接受一点数学和物理学的教育了。”约瑟夫摇了摇头,“我们这条船用的是螺旋桨。这是一种在水下的推进设备,效率要比明轮高得多,而且一般的风浪也不会让它脱离水面,敌人的大炮也无法击中它——英国佬的愚蠢的明轮,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了!” “波拿巴教授的螺旋桨的确是伟大的设计。”富尔顿在一边真心诚意地说,“我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推进方式,而且效率比起明轮,的确高了很多。” “其实能想到这个非常简单。”约瑟夫立刻装起了大尾巴狼,“实际上这个设计最早是从宙斯计划中的水轮机当中引申出来的。而水轮机的设计其实是从风车当中发展来的。富尔顿先生,您知道,物理学上的很多过程,都是可逆的过程,既然风车能被风吹动,那么转动相反的风车就能吹出风;水轮机能被水冲击着旋转,那么反向旋转的水轮机,就能推动水流。所以您看,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设计。倒是螺旋桨轴的渗水问题,要解决起来反而复杂不少。” 富尔顿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个问题正是在他和其他的几个工程师的共同努力下得以解决的。当然,也没有完全解决,渗水还是要渗水的,只是渗水的速度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再加上一台小抽水机,就可以完全解决问题了。 富尔顿便带着几个人到了船头位置的平甲板上面。在那里摆着座椅,撑着阳伞。桌子上还摆着香槟酒。 “教授,只要您下命令,试航就可以开始了。”富尔顿说。 “好吧。”约瑟夫意气风发的站到了船头,挥了挥手道,“前进!前进!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于是这条船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便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它先是顺着水流,向西航行了一段,并迅速地超过了路上遇到的好几条其他的船只,然后又掉过头,逆流向东航行。 “这条船能有多快?”波莉娜问道。 “‘蠢物号’理论上可以跑到十三节左右。”富尔顿回答道。 “什么?这条船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波莉娜吃了一惊。 富尔顿看了约瑟夫一眼,约瑟夫毫无表情。他才不会说这个奇葩的名字是他取的,而他取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他在上辈子学过的一篇课文中,提到了富尔顿的蒸汽船,那条船被人们称之为“富尔顿的蠢物”,但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考虑到上辈子在东方大国了解到的一些传统文化中都提到,小孩子取个贱名容易养大,再考虑到“富尔顿的蠢物”并不是第一条蒸汽船,但却成了第一条获得了巨大成功的蒸汽船,约瑟夫觉得,这个传统的迷信说法,说不定还真的……于是他就给这条船定下了“蠢物号”这个奇葩的名字。 但是约瑟夫是绝不会承认这个名字是他定下来的。所以当波莉娜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啊,关于这个问题,是……是这么回事……我们在命名的时候,一直争论不休,最后……最后就确定干脆翻词典来决定,然后就翻出了这个词。但是大家此前已经决定了,不管翻出什么来就用什么,男人大丈夫的,说话要讲信用,说翻出什么词来就用什么词,那就要用这个词,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富尔顿现编理由解释道,一开始还磕磕巴巴的,但后面越说越像,说到后来,他自己都几乎信了,嗯,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时候,船已经掉过头来了,开始逆着水流加速。在逆流状态下,这条船的优势就变得更加的明显了。它喷吐着浓烟,迅速地将一条又一条的帆船抛在后面,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出发的地点。 “这船真快呀。这是他们的最高速度吗?”波莉娜又问道。 “不是,今天是正式试航,至于高速航行的实验,并不在今天进行。”约瑟夫回答道。 事实上,在“非正式试航”中,已经进行过高速航行测试了。不过高速测试要增加锅炉压力,而增加锅炉压力,就会加大锅炉爆炸的危险。所以,今天当然不能进行这样的试验了。 这次成功的试验,来得非常及时,因为爱尔兰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最近爱尔兰独立军刚刚击退了英国人的新一轮的扫荡。并且在反扫荡中获得了不小的战果。在这次反扫荡中,爱尔兰独立军第一次表现出了较强的攻坚能力,他们在战斗中使用了一种特别的炸药抛射器,使得英国人此前为那些兵站配备的防御设施几乎都成了摆设。 这种所谓的“炸药抛射器”,其实就是后世的某支东方军队使用过的“飞雷炮”。 用一个大铁皮筒子,里面装上发射药,再塞进一个和口径差不多大的炸药包,然后点燃,就能把炸药包抛射出近两百米。 这东西发射的十公斤左右的炸药包威力巨大,英国人的兵站的围墙什么的在它的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当然,这东西的射程有限,如果是白天,守军通过步枪齐射就可以有效地阻止爱尔兰独立军的“炸药抛射器”的安设。(这东西需要在土里面挖一个坑,然后将发射筒架设在里面,并调整好角度。) 但是狡猾的爱尔兰人会利用夜色的掩护,在晚上悄悄地在靠近英国兵站围墙的位置先把“炸药抛射器”安置好,伪装好。等到黎明时分,就做出进攻的样子,将英国守军都吸引到这边的城墙上,然后就点燃“炸药抛射器”,让匆匆赶来的英军和城墙一起飞上天。 靠着这玩意儿,翻边出来的爱尔兰人以超出了英国人的估计的速度,迅速地夺取了好几处至关重要的兵站,甚至一度逼近都柏林。但是英国人在后方依旧保持了相当强大的机动兵力,于是英军立刻调动后备队发起反击。 爱尔兰独立军第一师一部在距离都柏林六十多公里的一处兵站附近,和赶来救援的一千英军发生遭遇战。这一战以兵力大约为一千人左右的爱尔兰独立军的撤退而结束,但是双方在这一战中的伤亡却相差不大。英军伤亡了两百多人,而爱尔兰人的伤亡大概比这要高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四百人。这样的结果自然让英国人颇为震惊。 虽然在这一战中和爱尔兰人交战的英军主要都是新兵,但是他们毕竟是正规军,各种武器的配备也更适合进行正面作战。而且还拥有骑兵,在爱尔兰人撤退的时候,这些骑兵应该能给爱尔兰人带来巨大的杀伤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能在人数相差不大的遭遇战中占到多少便宜。尤其是骑兵,他们在对爱尔兰人进行追击的时候,却掉进了爱尔兰人的阔剑地雷的埋伏圈,一家伙就损失了差不多一百人。这样的结果让英国人真切地感受到了爱尔兰叛匪的力量的增长。 而在根据地,爱尔兰独立军,也在土叛匪的配合下,不断地袭击“治安部队”,以及不小心的保持和友军的距离的英军,不断地利用打黑枪,先打枪引诱英军追赶,然后用阔剑伏击他们的花样来欺负英国人和黑皮狗。结果在根据地那边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交战,但是英军和“治安部队”每天的损失却并不小。 如果是以前,英国人这时候就该撤退了。但是这一次,英国人却硬是咬着牙继续支持着。因为英国人发现,爱尔兰叛匪手中的武器弹药开始渐渐地补给不上了。尤其是最近一些天,已经不太有部队遭到阔剑地雷的袭击的报告了。而翻边的爱尔兰独立军使用飞雷炮的报告也少了很多。这说明,他们手中的法国货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无论是在非治安区,还是在治安区,我们的军队损失都不小。但是这一次,我们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现在敌军的力量已经在明显的消退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阵子,他们就要完蛋了。如今就看谁更能坚持下去了。而更坚韧的一方,就能赢得整个爱尔兰。”诺福克公爵在总督府装修精美的会议室中这样对自己的部下说。 “现在,我们的斗争也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我们现在出现了物资,尤其是武器的匮乏。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是没有法国同志送来的新式武器,我们就不能和敌人战斗,就不能保卫我们的根据地和根据地的人民了吗?我们现在,一方面要节约武器,另一方面也要提高武器的使用效率,做到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另一方面,也要尽可能多的利用缴获的武器,利用自制的武器来打击敌人。 现在我们困难,但是敌人同样困难。只要坚持住了,我们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在沼泽营地里,拉塞尔挽着裤脚,赤着脚,这样对围在他身边的独立军战士们这样说。 第二百二十九章,黑船 爱尔兰的扫荡和反扫荡作战已经进入到最关键也最艰难的时期了。为了撑住爱尔兰独立军,给英国人保留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法国政府将给前往爱尔兰的运输船开出的运费上浮了百分之五十。 就像后世的某位导师说的那样:“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本来跑一次爱尔兰,利润就不低了,再加上运费的上浮,虽然还没有达到让人“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的地步,但是也已经达到了让人愿意“铤而走险”的地步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更多的人在军工复合体的船厂里面订购了飞剪船,前往爱尔兰冒险的飞剪船的数量在迅速增加。 不过英国人也早就有所防范,早在一个月前,诺福克公爵就给英国首相去信,指出了可能的问题,并提出了建议: “大队的飞剪船徘徊在靠近爱尔兰的大洋之中,等待着风暴的到来。一旦海上起了风,他们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向爱尔兰。就我所知,法国人的飞剪船越来越多,很快,当他们的数量足够大了之后,他们甚至都可以直接通报饱和我们的拦截能力的方式来突破我们的拦截了。 而另一方面,皇家海军手中的蒸汽船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这些船的另一个弱点在如今也显露无遗,那就是,这种船的妥善率太低了。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高强度使用之后,这个问题变得更加突出了。爱尔兰海防第一支队的指挥官向我报告说:‘我们的那些船,不是在维修,就是在等待维修。’整个海防第一支队,一共拥有五条蒸汽护卫舰,但是如今能够出海的,仅仅只有一条。 蒸汽护卫舰的制造上的不统一也使得维护变得更加复杂,海防第一支队中的五条蒸汽护卫舰,使用了五种型号的蒸汽机,其他的,包括明轮,包括传动设备,几乎没有一个零件是一样的。这使得每一条船都需要独有的保养,而当两条船出问题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将他们还可用的零件都拼到一条船上,来保证其中的一条船能被快速的修复——我真不知道这种愚蠢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就不能使用相同的标准来生产同样的蒸汽护卫舰? 我建议,英国皇家海军应该采购更多的蒸汽护卫舰,并对蒸汽护卫舰采用完全统一的建造标准。哪怕适当的降低一点性能,也要保证这些军舰的可维护性。不要让这些战舰都变成了压码头的怪物。” 英国人也知道,如果失去了爱尔兰,那对英国的打击就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在法国人加快生产飞剪船的同时,英国人也开始在各个造船厂加速生产蒸汽护卫舰。 在造船能力上,英国人相对于法国是有着相当的优势的。但是这指的是生产一般的船只,蒸汽船因为要安装一系列的机器,生产起来,和其他船只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相形之下,飞剪船和传统船只的区别更小。所以法国的船厂生产飞剪船,相比英国人生产蒸汽船还是要快不少。 而且英国人的蒸汽船虽然数量在不断增加,但是完好率低的问题,却一直没有得到太好的解决。不得不说,诺福克公爵的关于一切零件都可以互换的想法是非常天才的,但却也超出了时代,至少是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英国能达到的水平。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至少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某东方大国生产的最新式的战斗机,都还做不到可以零件互换呢。 所以,虽然英国人击沉或是捕获的飞剪船越来越多,但是爱尔兰人得到的补给却反而有所增加。 当然,英国人也不是一无所获。从某条被俘的飞剪船上,英国人缴获了两套完好的喷火器,这使得英国人又多了一种选择,那就是立刻山寨法国人的喷火器,然后装在山寨的飞剪船上,最后依靠强大的产能,用山寨来击败正版。 但这一切都还需要时间,而重新获得了补给的爱尔兰人,却也开始加大了反击的力度。并再次发起翻边攻势,并再次攻下了一座兵站。 在根据地中,因为后勤困难,以及“治安部队”不中用,英军的损失也出现了明显的增加,而他们对根据地进行破坏的效率,则因为“治安部队”消极怠工而明显下降。而“治安部队”为什么在哪怕执行“破坏马铃薯地”这样的简单任务的时候,都要消极怠工呢? 按照英国人的说法,那是因为:“爱尔兰人都是懒虫,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偷懒;就算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偷懒。” 但是如果你用相同的问题去问问贾维斯队长,那贾维斯队长就会告诉你,这事儿呀,还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因为爱尔兰人太坏了,谁糟蹋庄稼,糟蹋得最起劲,他们就优先打谁,下手又黑,打得又狠。偏偏咱们治安部队的家伙都太笨了,每次去向英军求救,不是去的太晚,就是傻不拉几地把英军带去踩了叛匪的地雷。 这样一来,为了保护英国大兵,那自然是不去糟蹋庄稼比较好了。所以,“治安部队”干啥都不行,就连糟蹋庄稼,都比不上毛驴。 既然“治安部队”指望不上,英军也曾经试着自己动手,糟蹋庄稼。然后,他们就发现了自己也陷入了一个怪圈。如果将大队人马集中在一起干这个事,那效率就太低了,低到了还不如毛驴的地步;但如果分散开来干这事,就总是会被叛匪各种袭击。在这些袭击中,正宗的英军一样损失惨重。 于是,就连一直都在叫喊着“坚持”的诺福克公爵也不得不承认,继续在非治安区进行扫荡意义已经不大了。于是他便下达了新的命令,宣称对叛匪的讨伐已经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现在可以胜利班师了。 要说诺福克公爵说的也不错,他的行动确实也给根据地造成了相当的损失。而且也的确让独立军消耗了太多的物资。如果到马铃薯成熟的收获季节之前,英国人能有效地阻止爱尔兰人获得足够的补给,那么到马铃薯成熟的两三个月之内,爱尔兰独立军就很难恢复力量。到那时候,英国人再来一个大扫荡,只怕直接就能在爱尔兰独立军的根据地制造出一次大饥荒了。 当然,这一切主要看两点。第一就是英国人能不能更有效地切断法国对爱尔兰的补给,另一条就是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能不能尽快的实现生产自救。毕竟,武器弹药或许能通过海外的救援来解决,但是依靠海外的运力来解决粮食问题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海外的运力真的能解决粮食问题了,那不是英国已经崩溃了,就是根据地已经缩水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海上又出现了新的现象,那就是从法国出发的飞剪船再次遭到英国飞剪船的攻击。而且这一次,英国飞剪船上也出现了“希腊火”。因为猝不及防,以及缺少生还者。一开始这样的袭击并没有被发现,大家只是发现能够返港口的船只减少了很多。 这样的情况自然让船员们警觉了起来。不久之后,终于有人带回来了确切的消息:英国人也有希腊火了。 这个消息是一个名叫奥列格的丹麦船长,在从爱尔兰回来的路上,救起了一个抱着木板在海上漂浮的意大利水手。这个意大利水手告诉大家,他所在的船只遭到了装成法国船只的英国飞剪船的袭击,英国人先是用希腊火点燃了他们的船,然后又开枪射杀跳海逃生的水手。他是靠着躲在一块大木板下面,才躲过了英国人的射杀的。 不久之后,情况进一步恶化了,英国人手中的飞剪船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以船队的方式拦截攻击前往爱尔兰的船只了。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双方都有不少的损失,但是靠着更强的造船能力,以及距离基地更近,船只载重更轻速度更快,更容易抢到上风位的优势(风力对喷火器的喷射距离影响很大,抢占了上风位的一方能够在更远的距离上发起攻击),在这一系列战斗中渐渐占据了上风。 因为山寨版的飞剪船出色的表现,英国人便又将那些昂贵的,保养不便的蒸汽船改装成一般的货船,同时继续增加了对山寨版飞剪船的订货。 “再有最多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让爱尔兰附近海域再也没有一条法国飞剪船。而一旦我们切断了这条补给线,我们就能迅速的平定爱尔兰的叛乱。”阿丁顿首相在面对下院的质询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这样说。 也就在首相大人对下院的议员们做出这样的承诺的那一天,在土伦造船厂,一条船身修长,整体被涂成黑色的奇怪的军舰下水了。 第二百三十章,飞剪船克星 这是一条巡防舰,在中前部有两根桅杆和一根前桅,在靠后的地方则有两根高耸的烟囱——显然这是一条蒸汽动力船。它的名字叫做“平等”号。 因为不需要布置明轮。所以这条船还保有一层完整的炮甲板,但是相比和它吨位相当的完全的风帆战舰,因为动力舱和煤舱占据了空间所以少了一层炮甲板。而且相比一般的战舰,被挤占的还是底层的炮甲板,而一般来说出于重心和稳定性的考虑,重型火炮只能装在底层的炮甲板,所以单就火力而言,这种军舰的火力相对于同样的风帆巡防舰要弱很多。 这条巡防舰只有16门12磅炮,左右舷各8门。这样的火力,几乎只是武装商船级别的。 但是如果拿来和英国人的蒸汽护卫舰相比,它的火力却相当的强大。英国人的蒸汽护卫舰总共只有五门炮,舰首一门24磅炮,两侧各有两门12磅炮。再加上螺旋桨带来的更快的速度和更好的高海况航行能力,这条船完全可以说是英国的蒸汽护卫舰的杀手。 在最高速度上,这条船虽然在最高速度上并不比飞剪船快,但是它的最高航速是什么时候都能跑出来的,而飞剪船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这条船在大多数时候都能比飞剪船跑得更快。 这条黑船上的船员都是从塞纳河上的那条“蠢货”号上面调过来的。之所以这样,为的就是能让它迅速的形成战斗力,并立刻投入到爱尔兰附近的海域,以改变海上的局面。 一个月后,这条船完成了各种训练,基本上形成了战斗力。于是这条船在舰长马尔腾少校的指挥下,离开地中海,靠着高航速,突破了英国海军在直布罗陀的拦截,驶入了大西洋。在勒阿弗尔港稍作休整之后,整条船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离开了勒阿弗尔,驶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为了节省燃料,“平等”号在大多数时候,都只用风帆航行,只有在发现有英国海军的战舰接近的时候,才给锅炉加压,使用蒸汽动力以摆脱英国的战舰。这样经过了几天的航行之后,“平等”号接近了爱尔兰附近的海域。 “平等”号展开了所有的风帆,转向逆风航行,同时在船尾,一个长长的蜈蚣状风筝被放了起来。一个小个子被挂在在这个风筝下的一个座椅上,一直升到差不多两百米左右的高度上,然后用望远镜四面张望。很快,他就在海天线上看到了一条挂着英国旗帜的飞剪船。 这个小个子便从腰间拔出一面小旗子,向着下面挥舞。 下面的人便开始通过一个绞盘,收回绳索,同时锅炉开始生火加压。两个高高的烟囱开始冒出滚滚的黑烟。 很快,风筝被收起来了。那个小个子也再次踏上了甲板。乘坐风筝升空,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因此他能拿到比一般的瞭望员高一倍的薪水。 小个子瞭望员向站在一边的马尔腾舰长汇报了他看到的东西,然后“平等号”便开始转向,并渐渐加速。 随着锅炉的压力渐渐上升,“平等”号的速度开始不断上升。 “收起风帆。”马尔腾少校下令道。 现在船只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风帆已经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了,甚至反而要成为阻力了。“平等”号继续提速,速度很快就超过了十节。不久之后,刚刚小个子在风筝上看到的那条船便出现在马尔腾少校的视野中。 这个时候,在飞剪船“坚决”号上的英国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平等”号。这也很自然,“平等号”冒出的浓浓的黑烟升得那么高,怎么会看不到呢?“坚决”号上的英国人只用眼睛瞟一下,就知道那是一条蒸汽船。 不过他们只以为那是条英国蒸汽船,因为根本就不知道,除了英国,还有其他国家有蒸汽船,更想不到在这一带会遇到一条不属于英国的蒸汽船。所以他们虽然注意到那条船正在高速向他们靠近,却也就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准备。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一定是那条船上的瞭望哨没有看清楚他们挂着的国旗,等他们靠近了,自然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然而等那条黑色的蒸汽船逼近过来的时候,他们却发现,那条蒸汽船和他们熟悉的英国蒸汽船完全不一样——船身两边根本就没有明轮。接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落下巴的事情——一面三色旗,正从那条船的桅杆上升起来。 “这是……这是法国人的船?这怎么可能?”船长威廉几乎傻了眼,“快,快展开所有风帆!” 威廉一边喊,一边扑过去抢过舵轮,改变航向。 但这番动作已经晚了,两条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虽然海上的风相当理想,但“坚决”号的加速却需要时间。而那条蒸汽船已经完成了加速,而且靠得足够近了。 “平等”号迅速地靠了过去,逼近到距离目标不过一百多米的地方,和“坚决”号并排航行,同时开始用链弹向“坚决”号射击。 链弹是这个时代的海战中常用的武器,主要作用是破坏对方的帆具,使对方丧失机动能力。 因为船只的摇晃,即使在百多米的距离上,没有稳定设备的大炮发射的炮弹的命中精度很多时候也是很成问题的。好在风帆的目标比较大,容易击中。而每一枚击中风帆的链弹都会扯下一大块帆布。很快“坚决”号的风帆就变得千疮百孔了。 风帆的动力,尤其是飞剪船的风帆能够提供的动力主要是依靠伯努利原理。由风帆两边气流的压力差带来的。当风帆上满是破洞之后,这些破洞就破坏了两边的压力差,使得风帆能获得的动力大幅度下降。 这样在经过了几轮炮击之后,“坚决”号的速度开始越变越慢,威廉船长知道自己的船已经无法逃脱了。 “收起风帆,我们投降。”威廉船长下令道。 飞剪船没有大炮,希腊火的射程也够不到敌人,而敌人无论是速度,还是火力,都远远的在自己之上,除了投降,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坚决”号挂出了表示投降的旗帜,收起了残破不堪的船帆,还抛下了船锚。整条船便如一条死鱼一样漂浮在海面上。 “派一条小船过去,命令他们的人都是上救生艇。”马尔腾少校下令道。 于是几个法国水兵便乘着小船登上了“坚决”号,并向“坚决”号的船长传达了命令。 “我们的船上没有可以收容俘虏的空间,也没有给你们的给养。所以,你们只能上自己的救生艇,并尽可能多的带些水和食物上去。然后我们将击沉这条船。好了,你们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请抓紧时间,尽快远离,然后向上帝祈祷。”一个带头的法军少尉对威廉说。 救生艇上无论如何是无法携带多少水和食物的。而且也没有自己返航的能力,英国人只能在海上飘着,希望能遇到另一条能够救援他们的船。但是能不能遇得到,那就真的要靠上帝的保佑了。 但是“坚决”号上的英国佬却不敢违抗法国人的命令。在这个时候,法国人已经表现得比他们对那些法国船要绅士得多了。 于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所有的英国人都上了救生艇,并且努力的划着救生艇远离了“坚决”号。接着一群法国士兵进入了“坚决”号的船舱,搬走了“坚决”号上的一些对法国人来说还用得上的东西,然后在它的船舱底层放了一个定时炸弹,便也划着船离开了“坚决”号。 十分钟之后,随着一声爆炸,“坚决”号的船底被炸出一个大洞,这条船便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这只是“平等”号的第一个猎物,在此后的一个星期里,“平等”号一口气将十四条英国船平等的送到了海底下,在最疯狂的一天中,它一口气就击沉了四条英国飞剪船。 一个星期之后,因为物资消耗殆尽,“平等”号结束了它在爱尔兰附近海域对英国飞剪船队的屠杀,返回了勒阿弗尔。在它离开了两天后,一条英国飞剪船发现了一条装满了英国水手的救生艇,英国人才知道之所以这段时间好几条船都没能按计划返回港口,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一条黑色杀手。 英国人给黑色的“平等”号取了一个外号叫“逆戟鲸”,并立刻制定了一个围歼它的,代号叫“捕鲸船”的计划。准备集中多条“蒸汽护卫舰”围歼这条法国军舰。 而“平等”号在勒阿弗尔港,花了一个星期,对蒸汽机和其他系统进行了一番检修,并补充了给养和武器,便再次离开港口,驶向爱尔兰附近海域。临出发前,舰长马尔腾少校得到了一枚宝贵的荣誉军团骑士勋章。而在他的前方,十多条紧急动员起来的英国蒸汽护卫舰正张网以待。 第二百三十一章,猎手和猎物 从幸存的船员那里,英国人此前已经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目标“逆戟鲸”的一些特点。 “‘逆戟鲸’是一条巡防舰大小的军舰,有两根桅杆和舰首斜桅,船员们异口同声的宣称没有发现‘逆戟鲸’装有明轮。但是它的速度和烟囱都说明,这是一条蒸汽船。依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这条船只有一层炮甲板,总共有十六门炮,也就是每一侧都是八门大炮。依照海员们的推断,这些火炮应该是12磅炮。这样,他们的舷侧火力,相当于我们的蒸汽护卫舰的四倍。 不过,同样依据获救海员提供的消息,敌舰在追击他们的时候,从未从船头方向开火。再加上我们依据生还者画出的‘逆戟鲸’的舰首斜桅上的帆具的布置方式,我们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敌舰可能并没有安装舰首炮。此外,生还者们也没有发现他们装备有尾炮。如果能善加利用,这将会是敌舰的明显的弱点。 我方此次行动,一共动用三级战列舰3条,蒸汽护卫舰十八条,巡洋舰六条。每六条蒸汽护卫舰和一条三级战列舰编为一组。这样,任何一组军舰,在总体火力上,都要远远强于对手。我们每一组军舰,将负责一处海域。另外还有二十条飞剪船也将参加作战。它们将扮演诱饵的角色,并担任起为传递消息的重任。 为此,我们专门为我们所有的船只,准备了用于传递消息的礼花弹,这种礼花弹可以发射到大约500英尺的高度上。在白天,我们发射一种能够在空中产生出红褐色的烟雾的礼花弹,在晚上,礼花弹的闪光还可以在更远的地方被发现。 另外,在三条三级战列舰上,还都装备着热气球。他们可以升高到上千英尺的高度,搜索广阔的海域,这些三级战列舰虽然在航速上无法追上‘逆戟鲸’但是却可以给我们提供巨大的视野。 此外,在一个多星期前,我军的巡洋舰,在法国附近海域也遭遇到了‘逆戟鲸’,当时它并没有使用蒸汽动力航行,而是完全依赖于船帆,速度也并不快,他们的烟囱是在发现了我军的巡洋舰之后,才开始冒烟的。 这也就是说,在大多数时候,‘逆戟鲸’都是在以低速状态巡航的。所以包括三级战列舰在内的分舰队,都可以跟上他们的速度。另外,‘逆戟鲸’的蒸汽动力系统也许并不能长时间,高负荷的运转。我方巡洋舰将以单舰的方式,在这一区域内巡航,他们的任务是迫使敌舰频繁使用蒸汽动力,以降低他们的设备的可靠性……” 在“捕鲸船行动”的准备会上,总指挥胡德将军的副官卡特少校正在向参战部队的指挥官们介绍相关的情况。 在卡特少校介绍完了这些情况之后,胡德将军便开始分配起了作战任务。 而在勒阿弗尔港外不过几海里的地方,“平等”号巡防舰便遇到了他这次出航后遭遇的第一条英国军舰——“微风”号巡洋舰。 “微风”号是一条拥有三十五门大炮的风帆巡洋舰,单就火力而言要超过“平等”太多。所以“平等”号立刻给锅炉点火加压,使用蒸汽动力,并转向逆风方向,迅速的和“微风”号拉开了距离。“微风”号一边追赶,一边放出信鸽,向英国传递发现“逆戟鲸”出动的消息。 于是整个英国沿海就都紧张了起来。三个猎杀小组很快就得到了通知,并起航离港,开始准备对“逆戟鲸”的拦截了猎杀。 马尔腾少校也开始觉得局面似乎有些不太对了,因为在这一路上,他已经好几次遭遇到英国人的巡洋舰了。 当然,英国人的巡洋舰并不足以对他的船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只要让烟囱冒起烟来,“平等号”就能迅速地摆脱英国人的任何一条巡洋舰。但麻烦的是,“平等号”毕竟少了一根桅杆,如果是点起锅炉来,就根本跑不过英国人。而使用蒸汽动力,会消耗煤炭,也会对机器造成一定的损耗。 当然,这点损耗似乎并不多,“平等号”依旧有足以支持它完成任务的物资。但是第二天晚上的一次遭遇,却让他差点阴沟里面翻了船。当时海上起了雾,以至一条英国巡洋舰和“平等号”靠近到了非常危险的距离。如果不是“平等号”上的瞭望员首先发现了目标,“平等号”说不定就会被那条英国巡洋舰给欺负了。 显然,在这一片海域上,英国军舰的数量大大的增加了。但这反而激发了马尔腾的斗志。 “反正如今,在世界上没有一条船能够追得上‘平等号’,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两天之后,观察风筝发现了一条英国飞剪船。于是马尔腾下令给锅炉生火加压,并向着那条英国飞剪船驶去。 只是这一次,马尔腾的行动遇到了更多的麻烦,英国人如今比上一次警觉多了,在看到“平等号”冒出的滚滚黑烟之后,那条英国飞剪船便立刻加快了速度,而且还不断地向空中发射礼花弹,看起来像是要向其他英国军舰求救。 马尔腾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转个向,那么围过来试图猎取自己的英国军舰就都会落空。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军舰在速度上的压倒优势,马尔腾觉得,等看到了英国军舰之后,再决定是战斗还是转进也还来得及。 于是他便继续追了过去。 这时候海上的风并不大,虽然那条英国飞剪船已经在尽可能的加速了,但是它的速度始终也没有能超过十节。而“平等号”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十一节左右,马尔腾估计,最多到下午两三点钟,他就能追上那条英国船。 那条英国飞剪船一路逃跑,一路向天空发射礼花弹。马尔腾不为所动,继续追赶。到了下午一点钟左右,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但此时,在那条英国飞剪船的前方,已经出现了好几道烟柱——显然,这应该是英国人的蒸汽船了。 马尔腾对英国人的蒸汽船也是有一些了解的,甚至那条被俘获的英国蒸汽船在修复之后,他还曾经上去体验过几次。他知道如果他将锅炉的压力提高到最大允许压力,“平等号”能比那些英国船快出差不多三节。所以这几条烟柱并没能吓住马尔腾——反正,实在不行,大海这么大,转进的话,它们谁都追不上自己。 所以马尔腾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追击。” “舰长,要不要将动力再提升一些?”大副埃德加问道。 如今“平等号”的速度也刚刚十一节,而“平等号”实际上可以安全地跑到接近十五节的速度。如果持续加速,他们早就追上那条英国飞剪船了。 “不用,”马尔腾摇了摇头,“除非我们能够将那条船上的水手都杀光,否则,我可不想暴露我们的最高速度。我们要给英国人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我们的最快速度其实和他们相当……” 这样又追了一阵子,到了两点钟左右,“平等号”追上了那条飞剪船,而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六道烟柱也越来越近,用望远镜,已经能清楚地看到烟柱下面的英国蒸汽船,以及蒸汽船两侧飞转的明轮了。 “在他们赶上来之前,我们就能击沉这条船。”马尔腾少校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笑着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这一次,“平等号”并没有选择先用链弹摧毁对方的风帆,然后再迫使敌人投降的做法,而是首先抢占上风方向,然后用葡萄弹对英国飞剪船的船甲板进行扫射。尤其是对架在船头和船尾位置的两座火焰喷射器进行重点打击。 所谓葡萄弹,其实和陆军使用霰弹非常相似,只是葡萄弹的单个的弹丸更大一些,一次齐射,射出的弹丸数量要比陆军的霰弹更少,但是更大的弹丸也保证了更远一些的射程和威力。 几轮射击之后,那条英国飞剪船的甲板上就没人了。船头和船尾的两座喷火器也被摧毁了。于是“平等号”便继续靠近过去,然后用喷火器将这条船一下子点燃了。那些英国人从船舱中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扑通扑通地跳进海里。很多人在跳进大海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平等号”没有理会这些英国水手,直接拉开和正在燃烧的英国飞剪船的距离,然后开始转向,似乎是准备要摆脱英国人的那些蒸汽护卫舰了。 这时候英国人的蒸汽护卫舰已经靠近了很多。而“平等”号呢,在刚刚攻击英国飞剪船的时候,降低了速度,这个时候又开始转向。这自然进一步降低了速度。当“平等号”完成转向的时候,英国人的蒸汽护卫舰已经追上来了不少。 “平等号”开始加速。 “加速慢一点,最高速度不要超过十一节,要让他们觉得只要努力努力,就能在日落前追上我们。呵呵,他们真的以为他们是猎手,我们是猎物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风浪和T头 在英国人的推断中,“逆戟鲸”已经高速追逐一条全速逃亡的飞剪船了大半天了。在这个过程中,“逆戟鲸”的蒸汽机一定处于大负载运行的状态。英国人不清楚法国人的蒸汽机的水平如何,不过想来也不会比英国更好。毕竟,英国才是蒸汽机的故乡嘛。 如果一条英国船上的蒸汽机持续这么久高负荷运转,只怕就会有一定的几率要出故障了。所以他们认定只要加速追赶,他们就一定能追上,并且消灭那条法国蒸汽巡防舰。 “如果能缴获这条军舰就好了,毕竟,它也有比我们更强的,值得我们学习地方,比如说,它没有明轮。少了一个大弱点。”在追击编队最前方的“战栗”号蒸汽护卫舰上,指挥官内维尔中校这样想着。 “逆戟鲸”在完成转向之后,开始努力的加速,但是它加速的动作并不快。双方的距离还在持续的接近。 的确,仅仅就蒸汽机的水平而言,“平等”号上的蒸汽机并不比英国人的船上的蒸汽机更先进,更强悍。但是就推进方式而言,螺旋桨在推进效率上,却要远远超过明轮。再加上另一个藏在水下,正常情况下根本就看不到的球鼻艏,使得“平等号”在达到相当的速度的时候,需要克服的阻力也要明显的比英国蒸汽船更小。这两样综合起来,使得“平等号”达到十一节左右的速度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让蒸汽机满负荷运行。 因此,不论是比赛短跑,还是比赛长跑,“平等号”都要比他所面对的那些英国蒸汽船要优越得多。事实上,如果只是想要摆脱英国人的追击,马尔腾少校只需要让“平等号”持续加速就够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将英国人甩的远远的。 但是,马尔腾少校却不想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在他的第一次出击取得了不错的结果之后,军工联合体属下的几家船厂都在准备转产这类军舰。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条、第三条这样的军舰下水了。 马尔腾知道,等到那个时候,想要再刷战绩,难度就大多了。到时候狼太多,肉太少——那自己啥时候才能变成将军?要知道,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比自己还小一岁呢,都已经成为第一执政了! 所以马尔腾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玩个大的,让英国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和他的这条船。 但是马尔腾并不敢直接冲上去和英国人开战,英国人船更多,炮更多。但是英国人的船只存在明显的弱点,他们的明轮那么大,那么重要,那么不堪一击。只要在战斗中命中明轮几发炮弹,就能让它失去航行能力。如果马尔腾是个英国人,估计他说不定就真的嗷嗷叫的直扑过去了。但谁让他是法国人呢? 这么多年来,法国海军在对上英国海军的时候,除了在北美大陆的那一战,因为英国人自己的指挥失误而获胜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被英国人吊打的历史。所以,法国海军在面对英国海军的时候,总是心虚得厉害的。基本上,没有压倒优势的兵力,是不敢主动进攻的。 比如说在原本的历史上,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在兵力上相对于纳尔逊的舰队,甚至是略有优势的。他们之所以在特拉法加被纳尔逊吊起来打,打出的交换比完全的不成比例,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法国和西班牙海军在看到英国舰队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第二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跑得比西班牙人(法国人)快!” 既想要干掉这些英国军舰,好让自己当将军,又对英国皇家海军颇为忌惮,于是马尔腾便选择了猥琐流的打法:先拖着英国人跑。 马尔腾上过英国人的蒸汽船,知道十一节左右就是他们的极限,在这样的极限速度下,最多拖到晚上,他们要么就要降低蒸汽机的压力来避免故障,要么,说不准就动不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趁火打劫了。 但是马尔腾很快就发现,他根本就不需要等到晚上,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一片乌云从西边飘了过来,海上的风开始大了起来,海浪也随之大了起来,那些明轮船顿时便跟不上他了。 在摇晃的海面上,英国的蒸汽护卫舰的明轮随着船身的摇晃,时而完全没入水中,时而完全露出水面,推进效率大为下降。他们的速度也迅速的下降,甚至降低到了连普通的帆船都不如了的地步。 “该死的!这下子又让法国佬跑了!这该死的风!”内维尔中校狠狠地在船舷上锤了一拳。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追到距离敌舰不远的地方了,再追近一点,就可以用船头的24磅炮向着目标开炮了。但现在,他们显然已经无法追上“逆戟鲸”了。 “中校,敌舰,敌舰正在转向!”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瞭望兵的喊声。 内维尔中校赶紧朝着前方看去,却看见那条法国蒸汽船正在风浪中迅速的转向。那条船的动作是那样的迅猛,它的动力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受到风浪的影响。 “他们想要干什么?”内维尔中校吃了一惊。按道理,法国人不应该趁机跑路吗,他们转向干什么? 但内维尔很快就想明白了“逆戟鲸”的意图。 “指挥‘逆戟鲸’的是一个非常勇敢,也非常狡猾的对手。他注意到了我们现在在风浪中的困境,想要利用这样的机会各个击破我们。” “风浪让我们的明轮难以使用,我们的机动能力大为下降了,他一定是希望借此机会,利用航速优势,插到我们的侧后方,从我们的船尾方向上掠过,并利用舷侧炮从我方并为布置火炮的尾部袭击我们!” 想明白了这一点,内维尔中校立刻下令:“所有舰只,立刻展开风帆,准备迎战。” 在明轮已经不好使了的现在,那就干脆展开风帆,利用更可靠的风帆来操控船只,和法国人抗衡。 英国人的六条蒸汽护卫舰都展开了船帆,又变成了帆船。 但是这些蒸汽护卫舰因为烟囱占据了空间,所以帆具是要远少于正常的护卫舰的。而船两边的两个明轮,如果继续让它们提供动力,这动力一会儿在左舷,一会儿在右舷,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严重的影响转向之类的动作。 但如果就让明轮不转了,这东西完全就是在增加阻力。蒸汽护卫舰本来就因为帆具不全,在只使用风帆的时候显得缓慢笨拙,再加上这个阻力,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而在另一边,“平等号”开始增加锅炉压力,在风浪中,速度不但不降,反而进一步有所提升。 加足了马力的“平等号”从英国人的右舷方向上,从火炮的射程外掠过,然后开始转向,准备插入英国人的船尾方向。而英国船队则开始转向,试图将船舷继续对准“平等号”,双方就在风浪中兜起了圈子。 这种机动,在海战中称之为“抢T”。一般来说,这个时代的军舰,舰炮都装在舷侧,只有用船舷对着敌方的时候,才能有最多的火炮同时开火。而如果是船头或者船尾对着对方,能够开火的大炮就非常少了。 所以在海战中,一旦一方获得了用舷侧对着敌舰的船舷或者船尾开炮的位置,那火力上的优势就几乎是压倒性的。所以交战的军舰总会试图通过机动去争夺这样的优势位置。甚至直到很多年后,争夺T头优势,都是海军炮战的重要原则之一。 比如在另一个时空的后世,东乡平八郎率领的联合舰队在对马海战中冒险采取“敌前大回头”的机动,就是为了夺取这样的位置优势;而在最后的战列舰炮战——苏立高海战中,占据了T头优势的美国海军,也以微不足道的代价,轻松的击败了日本舰队。 帆船的转向和航行都要受到风力的巨大影响。但是“平等号”却不受这些影响。更快的速度,更灵活的转向,使得“平等号”在和英军的这些笨拙的蒸汽护卫舰的抢T游戏中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上风。 “平等号”先是从英军落在最后面的“沉着”号的侧后方逼近,然后迅速转向,从“沉着号”的船尾方向上掠过,同时用右舷的八门大炮向着平等号打出了一轮齐射。 这轮齐射中,“平等号”使用的都是链弹,为的自然是破坏“沉着号”的风帆,进一步降低它的航行能力。 因为相对速度比较快,同时海上摇摆得比较厉害,再加上马尔腾少校是第一次玩这种花样,所以动作做的保守,当他的船舷对准敌舰的尾部的时候,距离也稍微远了一点,这一轮炮击的准确性完全是一塌糊涂——八发炮弹无一命中。 但马尔腾并不气馁,他如今主动权在握,敌舰却完全没有反击的有效手段,一轮打不中,大不了,再来一轮就是了。只要风浪不停,他就有信心,慢慢的,一条一条的将这些英国船都送到海底下去。现在,那些英国船已经成了猎物,而他才是真正的猎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谈判 在此后的两个小时里,马尔腾的操作越来越娴熟,作战的效率也越来越高,胆子也越来越大。依靠着动力和操控上的优势,他不断地抢到T位,一口气将三条英国蒸汽船打得失去了动力——不但明轮被摧毁了,甚至就连桅杆都被近距离发射的链弹打断了——贪得无厌的马尔腾丢下了这些动弹不得的英国护卫舰,而去向剩下的还能动的军舰继续发起攻击——他想要一口气把英国人的这些船全都留下来。 然而事实证明,不懂得见好就收不是个好习惯。正当马尔腾打算一鼓作气,搞一个大胜利出来的时候,一条大船却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那是一直落在后面的那条三级战列舰。 这条大船一出现,几乎陷入绝望了的英国人顿时都来了劲头,他们都玩命地和马尔腾纠缠,拼命地保护那些受伤的军舰。而马尔腾注意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他估计在那条战列舰靠上来之前,是来不及解决这些英国人了,于是他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最恨的,就是那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事情了。” 骂完了这句话,马尔腾又望了一眼正在渐渐逼近的英国战舰,在心里又补上了这么一句:“更可恨的是,这个老的,咱们真的打不过。” 一条战列舰,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三级战列舰,也拥有六七十门大炮,每一侧船舷上,都有三十多门炮,每一门炮都比马尔腾的炮发射的炮弹更重,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再考虑到战列舰本身的稳定性优势,使得这些大炮,每一门的射击精度也都比马尔腾的高。再考虑到战列舰坚固的防御根本就不是12磅炮能够啃得动的。 马尔腾估计了一下,在那条战列舰赶到之前,他如果采用冒险的举动,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击沉一条英国军舰的。不过,那也可能让自己的船只受损,如果运气不好,损伤了关键部位,说不定自己就会因为急于求成而交代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马尔腾立刻就觉得,他不能再在这些英国军舰上面浪费炮弹了,留着炮弹去打那些鱼饵,对付那些飞剪船不香吗? “撤退,我们不和他们玩了!”马尔腾下令道。 于是平等号在最后一次从英国的护卫舰的T位掠过之后,便不再回头,而是一路高速航行,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在这一战中,英国人除了损失了鱼饵之外,并没有损失更多的军舰。当然一半的蒸汽护卫舰都受到了重创,剩下的三条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这些船几乎都要靠那条三级战舰拖带回去了。 但是这一战,英国人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耗费了马尔腾大量的炮弹和火药。在彻底摆脱了英国军舰之后,马尔腾少校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货舱,然后发现,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链弹,二分之一的普通炮弹,以及三分之一的葡萄弹。考虑到返航的时候必须留下的备用分量,还能够用来打猎的弹药完全不够了呀! “这些炮弹要是用在那些飞剪船身上,那该能敲掉多少飞剪船呀!这真是……”马尔腾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悲叹。 此后的几天里英国人展现出了非常高的效率,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蒸汽船”比法国人的同类产品几乎落后了一个时代。即使在多打一的战斗中,都占不到上风。如果遇到不利的天气情况,甚至可能发生灾难性的后果。 而且在这一战中,“平等号”在最后的攻击阶段速度全开,已经展示出了远超过英国人的蒸汽船的高速度,也就是说,即使最困难的情况下,法国人至少也是来得及撤退的。 这也就是说,“捕鲸船计划”从根本上来说,就毫无成功的可能。相反,放出的那些鱼饵反而可能成为白送给人家吃的东西。 于是英国人迅速的召回了那些捕猎小队和诱饵,弄得“平等号”此后仅仅只抓到了一条没来得及得到通知,赶紧逃走的飞剪船。 既然对付不了法国人的蒸汽船,那就意味着对爱尔兰的封锁行动全面失败。于是英国人一方面下令在爱尔兰的英军进入全面的戒备状态,一边再次考虑和法国人讲和。 这一次英国人提出的和平条件就要务实的多了。英国人通过荷兰人再次向法国人提出和平提议。 英国人提出:英法之间立刻恢复和平。英国放弃对法国沿海的封锁,并承认法国在尼德兰、莱茵等地区的特殊利益。法国则应承认英国对爱尔兰的统治,并停止对爱尔兰的叛匪的支持。同时,法国也应该承认英国人在汉诺威的特殊利益。 这个要求相比以前已经低了很多,而且显然还有谈判的空间。而拿破仑在和两个兄弟商量之后,也认为,法国暂时也需要一段和平的时光。 “我们现在需要和平,以便将更多的资源转移到生产活动和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上。”约瑟夫说,“另外,获得一个对法国更有利的和平,也有利于提高你在人民心中的支持度。有利于我们的‘罗马计划’。不过,有几个原则是一定要把握住的。 首先关于爱尔兰的问题,我们不能放弃爱尔兰,这是我们牵制英国人最有力的手段。而且,爱尔兰人自己也很争气,很好用,值得支持。一个随时可能被撕毁的和平,于一个能打的小兄弟,这当中的价值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其次是汉诺威,它也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下。” “这还用你说?”拿破仑不屑地摇摇头道,“我们是战胜国,至少是占上风的一方。哪里有这些地方都要让步的道理?尽说废话!” 约瑟夫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坚持要求这样的一些权利,当然,这可以是‘平等’的,相互给与的。我们应该要求英国和我们相互‘门户开放’,英国以及他的属地的市场要向我们开放,我们的市场‘同等’地向他们开放。这个市场,既指普通商品,也指文学艺术和新闻。” “相互开放市场?嗯,你确定我们能占便宜?”拿破仑问道。 “当然,”约瑟夫毫不犹豫的说,“他们的那些蒸汽动力和水利纺织,拿什么和我们的电力纺织对抗?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我估计他们在新闻和艺术市场准入的问题上,可能会有些抗拒,毕竟这段时间,吕西安在真理部干得不错,把那些反对我们的封建渣渣打得落花流水。英国人可能会有点担心。我们就先提出相互开放新闻和艺术市场的要求,然后再用相互开放普通商品市场为交换。 嗯,吕西安,英国人的那些报纸呀什么的,水平也不错的。你不但要守住欧洲大陆,还要将战火烧到英格兰去。嗯,你不会被英国人打得满脑袋的包包,溃不成军地逃回来吧?” “怎么可能?”吕西安撇了撇嘴,“就英国人那点水平,只要他们不使用暴力手段来对付我们的宣传,任何一个真理部的部长,在有整个的欧洲的力量的支持的情况下,还干不过英国人的那些笨得和猪一样的报纸,那他都应该被毫不犹豫地塞进一个大号加农炮里面,以光速向着太阳发射!” 于是,法国这边便派出了以外交部长塔列朗为首的代表团,在尼德兰的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厅中进行了会谈。 这是一场艰难的谈判,谈判中有两个拦路虎。因为这两个问题,大家好几次都弄得似乎是要一拍两散继续开干了。 第一个拦路虎就是爱尔兰问题。英国人强烈指责法国对英国的内政的粗暴践踏,要求法国立刻停止和爱尔兰的叛乱组织的一切联系。 而法国人则表示,爱尔兰的问题的本质就是英国人对爱尔兰人民的财富的无耻的掠夺,以及他们对爱尔兰的天主教徒的残酷迫害。塔列朗摆出一副人道主义者,以及虔诚的天主教徒的架势说: “尊重主权当然是国家之间交往的基石。但是依据我国立国的根本,《人权宣言》中的理念,我们认为,人权是比主权更高的标准,是主权的基础。当人权遭到肆无忌惮的践踏的时候,我们不认为,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国家应该因为主权的限制而一声不吭。如果英国人真的想要解决爱尔兰问题,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老老实实地尊重爱尔兰人民的天赋人权,尊重爱尔兰人民的财产和宗教自由。总之,法兰西的立法原则。立国基础都使得她不能对这种人道主义灾难,尤其是发生在天主教徒身上的人道主义灾难无动于衷。” 英国人自然也知道,一个空洞的“和平”是不可能让法国人放弃他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的。不过讨价还价嘛,于是英国人就又提出了汉诺威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也立刻成为了一个新的拦路虎。 第二百三十四章,生意 “英国在汉诺威的存在会对法兰西的安全造成威胁。”塔列朗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汉诺威也是我国国王陛下的神圣领地。”英国新任的外交大臣汉弗莱爵士说,“即使依据贵国的立法原则,贵国也应该承认,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而汉诺威正是我国国王陛下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 “啊,爵士,我国的法典上说,我们要保护法国人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我敢肯定,贵国国王陛下不是法兰西公民。”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人权宣言》的原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就连外国人的人权,你们法国人一样也要关心吗?” “对呀,我们是有这样的原则,但是,爵士您要知道,事情要有轻重缓急,又先后秩序。我们先保证法国人的人权,然后保证欧洲大陆上的天主教徒的人权,然后保证欧洲的其他人和其他地区的天主教徒的人权,然后再……嗯,您可以看到,贵国尊贵的国王陛下的排序相当靠后,至少,我觉得,在爱尔兰人民的基本人权得到保证之前,我们很难有时间来保护贵国国王陛下的私有财产。” “塔列朗先生,我是不是能将您的话理解为如果我们愿意保证爱尔兰人民的人权,那么贵国就可以保护我国国王陛下的私有财产,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就是如果我们愿意在爱尔兰做出一些让步,就可以换取贵国在汉诺威的让步?” “啊,爵士,我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我们觉得,您刚才的那个提议非常有和平的诚意……” 事实上,不管是塔列朗,还是汉弗莱,对于和平都没有任何的诚意。大家都知道,这次和谈,从根本上来说,只不过是一次较为正式的停战而已。 不过双方出于不同的原因,对于这次停战的需要却是非常的真诚的。所以大家虽然都没有追求和平的诚意,但是大家对于暂时实现和平的态度却都是很真诚的,而且因为大家都相信,今后这些问题,最终还是要通过战争来解决的。所以在如何搁置争议上反而更干脆一些。反正多留些雷也没问题,到时候正好以此为借口开战呀。 于是大家就都非常有诚意的讨论起这个交换。 最后,法国人和英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各退一步,达成了这样的一致意见: 关于爱尔兰的问题,双方都认为应该尽可能用和平的方式加以解决。 英国人将保证爱尔兰人民的天赋人权不会受到非法的侵犯,保证爱尔兰人民有权选择自己的信仰,并给与爱尔兰人一定的自治权(当然,这一点英国人坚持不得公开)。 法国人则表示他们能理解英国对于爱尔兰的主权的观点,并保证无意于鼓动爱尔兰脱离联合王国。但是法国人民和爱尔兰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以及自由贸易不应该受到干扰。 法国向英国保证,将不向爱尔兰出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法国:反正咱们卖的都是民用物品,你信不信?比如步枪,那是用来打猎的;比如手雷,那是用来炸鱼的;还有各种地雷,那当然是为了保卫菜园里的萝卜,击退那些试图闯入菜园,吃掉爱尔兰人民的萝卜的外星人的。) 而在汉诺威的问题上,法国表示尊重英国国王作为汉诺威大公所拥有的私有财产,以及由此产生的收益。法国也尊重他在汉诺威参加政治活动的权利。但是关于汉诺威的最终地位,则只能取决于汉诺威人民自己的选择。为了保证汉诺威人民能够自由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法国不能接受英国在汉诺威有任何军事力量存在。 另外为了保证汉诺威的安全,应汉诺威人民的邀请,法国将在汉诺威保持一支规模有限的军队。 英国则表示;支持国王在汉诺威的一切合法权益。并将尽力用和平的方式去促进这些合法权利的恢复。 在暂时的承认了现状之后,塔列朗便立刻提出了一个新的事情。 “好了,汉弗莱爵士。我想,我们如今终于可以将那些烦人的事情放下,讨论一下,真正能够给我们大家都带来利益的事情了。” “您的意思是?” “爵士,您看,这些年来,英国封锁法国的海岸,阻止我们做买卖赚钱。我们呢,在最近也在阻止贵国在欧洲大陆上获得原料以及在欧洲大陆上销售商品。”塔列朗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它阻碍了两国人民发财。所以,嗯,您也许知道,我国呢,和欧洲很多国家都签订了基于互相门户开放,相互开放市场的贸易协定。为了促进我们和英国之间的友谊,让我们的和平更为持久。我建议,我们两国之间也能达成一个关于相互贸易的平等的协议。” 对于这个问题,汉弗莱爵士也是非常有兴趣的。事实上,自从法国击败普鲁士之后,几乎整个欧洲的市场都对英国人关上了大门。 虽然就像当初法国人遭到封锁的时候,不停地进行走私活动一样,英国人也不停地通过和那些尼德兰人和合作走私,将商品运入欧洲,而且老实说,莱茵联盟那边,虽然在法律上也对英国采取了封锁,但是在查处上并不是特别的认真。但无论如何,哪怕是这样的相对宽松的封锁,就已经给英国经济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了。 再加上战争的失败,以及在爱尔兰这个无底洞中的消耗,英国最近的经济状况相当的不理想。如果这个时候能够让欧洲的市场对英国敞开,那真是太美了。事实上,这也是这次和平谈判中一个重要的目标——在下一次决定性的战争之前,英国必须迅速的恢复力量。 但是,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对英国更有利,法国人却主动的提到了这个,这让汉弗莱爵士反而有点犹豫了。 “当然,自由贸易包括多方面,它不能仅仅只限于货物。”塔列朗又道,“还应该包括文化呀,艺术呀,以及人才方面的合理流动。比如说,我和一些朋友就在新闻业上有投资。我们希望,这些方面,都能够开放。也就是法国人可以到英国去办报纸,英国人也可以去法国版报纸。我们法国会保证英国报纸享有法国报纸同等的新闻自由,而你们英国人也应该保证我们的报纸享有和你们一样的新闻自由……” “等一等,等一等……”汉弗莱爵士说,“有一点,我觉得似乎有些问题。比如说,在贵国,如果贵国规定,所有的法国报纸都只能说‘拿破仑万岁’,那我们的报纸就也只能说‘拿破仑万岁’了,而在英国,你要知道,我们的报纸可是除了‘武装推翻国王’之外,什么都能说的,这样你们也就除了‘武装推翻国王’之外什么都能说。这样一来,我们不是亏大了吗?也许我们英国应该先制定一个和你们的新闻报道的规则一样的规则,然后再……” “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们?”塔列朗很生气地说,“的确,我们的报纸上喊‘拿破仑将军万岁’是很多,但是那是因为我们的人民真心诚意的拥戴拿破仑将军。而且我们的新闻可是完全的自由的……”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汉弗莱爵士说。 果然,就向约瑟夫预料的那样,在互相开放新闻、文化市场的问题上,双方又陷入了争执,英国人其实明白法国人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向英国输出革命,但是英国人又需要欧洲的市场。而且考虑一下英国的新闻规则,英国人觉得自己似乎也不一定会害怕法国人的宣传,不就是挑动情绪吗——再说了真以为英国的新闻就真的是自由的?在英国的主场,按照英国的规矩来,还能输给了这群高卢蛮夷? 当然最终的文本,还是需要拿回去等待批准的。既然最主要的事情谈完了,下面就可以谈一些更轻松的事情了。比如说,讨论如何赚钱的事情。 “汉弗莱爵士,我有一个波尔多地区的朋友,可能会成为新的驻英大使。你知道,这位朋友是我们的支持者,他在波尔多有很多的葡萄园,那里出产一些非常出色的葡萄酒——我听说,如今在贵国,葡萄酒可是很赚钱的买卖。嗯,他还是个年轻人,但却是个很慷慨的人……如果可能,我希望他在贵国的时候,能够得到您的照顾。” 这话汉弗莱爵士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花钱买一个大使的位置,然后利用大使的身份做买卖赚钱,这一招可是英国人最早发明的,在另一个时空中,甚至直到二十一世纪,花旗国都还保持着这个好传统。哪怕你是个能说出美国军队解放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文盲,只要你给了钱,也一样可以买一个大使当当。 至于这句话的意思稍微翻译一下就是:有个卖葡萄酒的家伙,给了我很多钱,从我这里买了一个驻英国大使的位置。他花钱买了这个位置,自然是为了做生意赚钱,因为他听说法国的葡萄酒在英国很走俏。如果你能帮他赚钱的话,他是个愿意行贿的好人。 “这不是问题。”汉弗莱爵士说,“我这里也有一位朋友,也一样要麻烦您照顾……” 第二百三十五章,生产自救 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于是法国和英国便在阿姆斯特丹达成了和平协议。 “我知道,我们的法国朋友和英国人达成了和平协议,让我们的一些同志产生了一些动摇,还有一些同志担心,我们是不是被法国朋友出卖了。因为英国人宣称,依据协议,法国人不得再向我们出售军用武器。但是,同事们,今天新到达的这些船,和他们给我们送来的新的货物,就可以证明,这完全是谣言了。好了,都过来看看我们的新东西吧。” 士兵们便都围到乔伊斯的身边,望着他旁边的那些木箱子。这些木条箱都还没有被拆开,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只在外面有一行大字:“农用物资。” 在这行大字下面,还又一行更小的黑体字,写的是:“高效农田驱鸟器”。 “‘高效驱鸟器’?这东西是啥?”一个战士问道。 “撬棍在那边,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行了?”乔伊斯大手一挥道。 于是那个战士便在一边拿起撬棍,撬开了板条箱。板条箱里面照例是一层包裹得好好的油纸;打开了油纸,就是用来缓冲的刨木花;拨开刨木花,就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的东西。这东西大家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把油布包裹打开,大家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 “这玩意儿就是‘高效农田驱鸟器’?”那个士兵已经很熟练地将油布包里的步枪取了出来,端在手上瞄了一下。 “这玩意儿用来驱鸟,效果确实不错呀。”另一个士兵笑道,“约翰,一棵树上有十只小鸟,你朝着其中的一只开了一枪,那树上还剩下几只小鸟。” “活见鬼!我又不是傻小子。”约翰说道,同时将枪重新收进油布袋子里面。 “还有这个,这东西是啥?”又有一个士兵指着另一个箱子道。那个箱子上面写着:“高效农田野猪驱逐器。” “打开看看!”有人说。 “先别忙,咱们打个赌,赌一包缴获的英国烟叶。我猜这里面是阔剑,有人反对吗?”班长奥哈先嚷嚷了起来。 “奥哈,你这里竟然还有?你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有的开口,没有的穷鬼一边去!”奥哈不屑地道。 “奥哈,你手里还有多少?我和你赌。我用我收藏的法国白兰地。”乔伊斯突然开口道。 “啥?师长……师长,你不能坑我呀,这些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看到乔伊斯开口,奥哈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赶紧说道。 “师长你可别信他,奥哈这坏家伙昨天还打着分享的旗号,分掉了我最后的那点烟叶,现在他居然又有了……” “就是,他哪里是自己攒下来的,他那完全是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攒出来的。” 乔伊斯也跟着哈哈哈的笑起来了:“奥哈,你还是乖乖地把你那包烟叶拿出来,嗯,我也把那瓶白兰地拿出来,然后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这难道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于是大家便一起起哄,乔伊斯更是非常大方的让人去把白兰地拿出来了。在大家的哄闹中,奥哈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那包烟叶拿了出来。 “师长,你说这个‘高效农田野猪驱逐器’到底是啥?”这时候,终于有人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来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打开看过。”乔伊斯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普通地雷。因为那边还有两个看上去差不多样子的箱子,写的也是野猪驱逐器。不过和这个不一样,那个上面的‘野猪’是复数形式的。我猜,那个里面应该才是阔剑地雷。” “打开看看,打开看看。”大家便纷纷道。 于是印着单数形式的“野猪”的箱子打开了,果然是只能炸掉一条猪蹄的普通地雷;而印着复数形式的“野猪”的箱子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都是阔剑。只是…… “师长,你看,这上面的字也不一样了。”一个战士拿起一个阔剑,向乔伊斯喊道。 “我看看……”乔伊斯往阔剑地雷上看去,看到在地雷的正面上,印刷着这样一行字:“此面向猪!” “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什么法国人卖了我们那都是谣言。相信这种话,那就真的要变成该被这东西炸一下的东西了。”乔伊斯大笑道。 “师长,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法国同志们要和英国人停战,而且还建议我们暂时也和英国人停战?”有人问道。 “因为无论是英国佬,还是法国同志,还是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修整一下。你们应该知道,法国同志们推翻了他们国内的暴君,建立了共和国。为此,在英国人的带领下,全欧洲的封建暴君们都团结起来,向我们的法国同志开战。想要再次将法国变成一个暴君统治的王国。 但是我们的法国同志却打败了他们。通过几年的战争,那些当初向法国开战的封建君王,一个个都被打败了。但是在法国那边,战争的规模要比我们这边大得多,法国同志的损失同样不小。你们看,今年我们不停的在反扫荡,一反就是好几个月的,种土豆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法国同志们反围剿都反了好几年了,大家谁都不是铁打的不是,谁都要喘口气呀。” 大家听了便一起点头,并且一起想象法国同志们反了好几年的围剿,日子该有多艰苦。便也都认同,法国同志们是应该喘口气了。 “再说我们。英国人狠毒呀,这些年不是种土豆的时候出来扫荡,就是快要收土豆的时候出来扫荡。他们为的是啥?还不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好好种土豆,好饿死我们?今年种土豆的时候,英国佬又来了这么一出,我们现在虽然把他们从根据地赶出去了,但是今年种土豆的事情还是耽搁了不少。如果收获的时候,英国人再来捣个乱,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然后再说英国佬。这次大扫荡,我们打死的英国佬比哪一次都多。他们也怕死的。他们之所以敢不停地扫荡我们,不就是觉得他们能封锁我们的海路,饿死我们吗?前些日子,在海上,我们的法国同志和英国人打了一仗,突破了英国人的封锁。他们知道封锁不住我们了,他们在其他地方又打了不少的败仗,他们一样喘不过气来了,所以他们也要停下来喘喘气。 同志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法国同志还有该死的英国佬,都需要停战的原因。现在的停战不是结束,只是中间的休息。大家都在利用这个休息,想要抢先喘过这口气来,然后把还没喘过气的那个打死。 所以同志们,停战不是休息,我们不能觉得停战了,就可以松一口气,就可以去睡觉了。拉塞尔会长说,我们要抓紧这个时间,恢复生产,让我们的土豆长得多多的,让我们的仓库里的土豆堆得满满的,多得一年两年都吃不完。那样就算是英国人喘过了那口气,再杀回来搞大扫荡,我们也不怕他们了。 但是,同志们,我们今年种下的土豆,有很多已经被英国佬和黑皮狗破坏了。即使现在补种上,在收成上也不可能不受影响。如果就按照过去的方式,今年我们一亩地,能够收获的土豆肯定比不上正常的时候。我们这口气这样喘,可喘不畅快呀。同志们,我们还得想法子,让这口气畅快起来。我们不但要挽回英国佬和那些黑皮狗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我们还要争取获得一个大丰收。这样我们才能抢先喘过气来,越变越强,最后打败英国佬,实现国家的独立。” “师长,你说怎么办吧!” “对对对,师长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士兵们纷纷说。 乔伊斯见大家这样的热情,便登上一个装复数形式的“高效农田野猪驱逐器”的板条箱,向大家说道:“联合会的同志在各个村子里都在发动老百姓重新补种庄稼,尽可能挽回损失。而且多开辟荒地,扩大种植面积,田间地头多管理,勤除草,勤看护,不要让老鼠呀,兔子呀,还有野猪什么的冒出来祸害了我们的土豆。争取把损失补回来。 同志们,地方上的同志都非常努力,我们的老乡也都非常努力,他们如今都日夜睡在土豆地里面,玩命地干农活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不是?所以,拉塞尔会长问我,‘我们师的同志们在军事训练之余,还有没有力气,自己动手,种一些土豆,也给地方上的同志,给我们的老乡们减轻一点负担。’你们说,我是怎么回答的?” “师长,你怎么说的?”战士们纷纷问道。 “我怎么说?这个时候难道我还能怂了?我当然是说:‘会长,我和我们的战士,以前都是种土豆的,种土豆才是我们的本行呀。要不是狗曰的英国佬,谁TM的想整天打仗,不种土豆?这事情没问题。因为我们师的小伙子,本来都是最好的农夫,论种土豆,全世界就没人比得过我们师的。您等着看就好了,我们不但能种出够我们自己吃的土豆,还能支援二师呢!’ 会长就说:‘二师那边也说,他们种田肯定比我们强,到时候要支援我们。’你们说,咱们能让二师支援我们?咱们得让他们知道知道,为啥咱们是一师,他们是二师。你们说,对不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窃贼 和平协议达成之后,英国商人们的好日子似乎又来了。一条条的商船满载着毛纺品、棉布等各种商品,虽然在此之前,他们也可以通过走私来进入欧洲市场,但是走私毕竟太麻烦,不能光明正大的进行。 在法国击败普鲁士之后,因为在欧洲损失了太多的市场,英国的经济状况一度非常成问题,这时候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很多原本已经被关闭了的工厂重新运转了起来,伦敦城中的空气状况也因此变得越发的不好了。 小奥利弗一边咳嗽着,一边用眼睛迅速地扫视着在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人群,搜索可能的目标。 这是奥利弗第一次出任务。他必须鼓足勇气,同时选择一个合适的目标。同时帮主费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奥利弗,不要相信你在教会的孤儿院中听到的那些鬼话。是的,‘不得偷窃’是十诫之一,但是将自己应得的东西拿回来并不是偷窃。你看看,看看那些工厂,看看那些工厂中的工人、女工和童工。他们拼命工作,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甚至二十个小时。吃不饱,穿不暖,一旦生病,不能上工,就立刻没有饭吃。大部分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是孩子,他们都活不了几年。就会在贫困和绝望中死去。 奥利弗,这些人难道不勤劳吗,他们难道不是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在劳动吗?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命运?神父会告诉你,人都有原罪,他们受苦是上帝的意志,对吧。但是神父没有告诉你吧,当亚当违背了上帝的意志,因而被赶出了伊甸园的时候,上帝对他的裁决是什么样的? 上帝说:‘你必汗流满面才能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即使是惩罚,上帝依旧仁慈地给了我们的始祖一个承诺,那就是,一个人,只要努力工作,只要愿意汗流满面,就可以糊口,就可以养活自己。 但是,我的小奥利弗。你告诉我那些进到工厂当中,只不过几年,就死掉的工人们,他们没有汗流满面吗?没有努力工作吗?他们能够糊口吗?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上帝没有遵守祂的承诺?难道是上帝在欺骗我们? 不,上帝不会欺骗我们。那么为什么,一个汗流满面,勤奋工作的人,却无法糊口,只能悲惨的死去?奥利弗,我的孩子,你再看看,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每一个男人都汗流满面才得以糊口吗?不,不是这样的,你看看那些‘体面人’,那些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喝着从法国走私来的葡萄酒的‘体面人’,他们汗流满面了吗?他们只能糊口吗? 为什么会这样?上帝说,人只能汗流满面,才能糊口。为什么有些人汗流满面却不能糊口;有些人轻松自在的,却能吃饱穿暖?为什么,奥利弗,为什么?” “我不知道。”小奥利弗一个人站在街角,低声地对自己说。 “那是因为那些‘体面人’把我们的东西都偷走了!依照上帝的意志,每一个人都应该劳苦,但每一个人都应该能吃饱饭。但是那些‘体面人’,那些真正的贼,他们将我们大家的钱,大家的一切都偷走了!”奥金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奥利弗,人家说我是小偷,我的兄弟们都是小偷。你看看,你看看吉姆,你知道他的那只手是怎么断掉的吗?是在工厂中被机器夹断的。这是因为他不小心吗?不,是因为他太疲劳了。他在工厂中,每天都要一刻不停地干18个小时!奥利弗,人不是机器,不能在这样长的时间里面持续转动,其实就是机器,也有必须休息的时候。 奥利弗,上帝创造出白天和黑夜,并让黑夜也占据了一天中一半的时间。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上帝认为,一个人,在一天中,至少应该有一半的时间在休息。奥利弗迫使一个人连续工作18个小时,这是反基督的罪行。 奥利弗,那些工厂主、商人、贵族体面人,他们都是贼,包括英国的国王——他就是一个贼头!他们之所以能过着那样的好日子,是因为他们将本来应该是我们这样的穷人的一切都偷走了! 奥利弗,他们说我是贼;他们到处通缉我,为我的脑袋开出五十个英镑的赏钱——容我骄傲一下,这甚至比那些法利赛人给耶稣开出的赏金还高呢。(按圣经的说法,犹大用三十个银币卖掉了耶稣)但是,你看看,奥利弗,我做了那么多的大案子,偷了,抢了那么多的钱,你看我吃得好,穿得好,有钱得像一个体面人一样吗?我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奥利弗,那不是我的钱,那是所有的穷人的钱。我从那些窃贼那里拿回来的每一分钱,都被送回到了它的原主人那里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消灭不了我的原因。 奥利弗,这几十年里,他们已经绞死了五个费金了,也许明天,我就会成为第六个被吊起来的费金,但是,只要违背上帝的意愿的的真正的窃贼们还在,费金永远不会死。奥利弗,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我喜欢你的正直和善良,我相信,将来也许有一天,你的名字也会变成费金的。 奥利弗,记住,我们不是窃贼,我们只是在帮助更多的人拿回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我们的手,只伸向那些‘体面人’,绝不伸向和那些真正汗流满面,却仅能,或者不能糊口的人。” “我不是窃贼,我只是在执行上帝的意志,帮助那些人拿回他们自己的东西。”奥利弗轻轻地对自己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葡萄、丝绸和原生质的最佳制品正走进了街那边的一家书店。 在书店中出入的当然都是有钱的体面人,而那个家伙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似乎毫无防备。 小奥利佛便悄悄地走了过去,他上身的衣服倒还体面,裤子也还过得去,虽然旧得有点发白了,但是至少洗得干净,只是他的鞋子实在是不太体面,上面破了一个洞,以至于他的脚丫子都可以伸出来了呼吸新鲜空气了,就像春天里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小草一样。 只要顺利的进了书店,他就可以迅速的靠近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体面人”。他此时正站在柜台前,看放在书架上的那些书。 也许是因为视力不太好,那个体面人将脖子伸的长长的,就像是一只鸭子,脑袋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着。而他的裤子口袋鼓鼓的,看形状就像是一个钱包。 奥利弗摸了摸衣兜里的小刀片,然后若无其事地向着书店当中走去。只要那个站在书店门口的家伙没有看到奥利弗的能让脚指头自由呼吸的鞋子,他就能走进书店,然后为那些受苦受难的穷苦人拿回一笔钱。 然而站在门口的侍者的目光迅速地落到了他的露出了大脚趾的鞋子上,然后,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将他一拨,奥利弗就像一个陀螺一样的打了个转,然后便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大街上。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进去了,只能远远地盯着目标。 那个傻乎乎的体面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往这边望了一眼,然后便继续和书店的老板说起了话:“老板,有英文版的《斯巴达克斯》的剧本吗?” “只剩下最后的几本了,怎么,您也要一本吗?”店老板问道。 “是呀,我一个朋友提到它,不过他说法语版的更好看。这本书卖得不错?”那个体面人说道。 “是不错,你知道,法国人讲故事很有一手。故事的确很有意思。”书店老板道,“不过你要是想买的话就得快点,再晚点就卖光了。” “如果好卖的话,应该会加印的吧?” “那当然,但话是这么说,可这本书,依旧有人在指责它亵渎神圣了。啊,上帝保佑。”书店老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所以,天知道这书还能不能有第二版。” “啊,这么说,这书很可能是绝版了。这可就更值得买了。”那个体面人说道,同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钱包。 “这书多少钱?”“体面人”问道。 店老板就说了一个价格。那个“体面人”便打开钱包,奥利弗看到,那钱包里面满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票子。 “体面人”给了钱,将钱包毫不在意地塞进裤子口袋——塞得还不太好,钱包的一角甚至还露在外面——然后拿起书,一边翻看,一边走出了书店。奥利弗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个“体面人”毫无察觉,他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沿着街道向前走,接着便转进了一条狭窄的,少有人来的小巷。 “这里是个好地方,动手没人会看到。”奥利弗想道,便跟了进去。 那个“体面人”依旧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看着书,嘴里还哼哼着些什么。奥利弗悄悄的跟了过去,伸出手,去掏他的钱包。但就在他的手刚刚握住钱包的时候,那个“体面人”的手,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二百三十七章,衬裙巷 奥利弗吃了一惊,猛力地想要挣扎,他另一只手掏出小刀片,向着那个“体面人”抓着他的手腕的手扎过去。但那个“体面人”却出奇的灵活,他的另一只手闪电般的一伸,便捉住了他拿着刀片的手。两人人双手拉着双手,远远看去,倒像是大哥哥在教小弟弟跳华尔兹。 奥利弗立刻依着费金的交给他的技巧,提起膝盖就向着那个“体面人”的要害顶过去。那个“体面人”显然也早有防备,他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这一撞,但是奥利弗的绝招其实并不是膝盖的一顶,那只是骗人的,他的脚往下一落就狠狠地跺在了那个“体面人”的脚指头尖上。 那个“体面人”显然没料到会挨上这样的一下,他大吼一声,双手发力,便将奥利弗扔了出去。奥利弗被狠狠地摔在石板路上,全身疼痛。他努力地用手支撑着自己,一节一节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像木匠打开一把折尺一样。 而那个“体面人”人,这个时候也一点都不体面了。他一只脚站在那里跳,两只手都抱着另一只脚,嘴巴里还像被捅了一刀的猪一样乱叫。 奥利弗艰难地爬起来,趁着那个“体面人”还在哇哇乱叫,拔腿就跑。他几步就跑出了巷道,然后就一头撞上一个穿黑衣的警察。将那个警察撞得一个踉跄。 “混账东西!”那个满脸肥肉的警察大怒起来,随手抽出警棍,就照着同样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奥利弗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依照多年来形成的经验,奥利弗知道这个时候,求饶、哭喊、反抗什么的都是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双手抱住脑袋,全身缩成一团,尽可能地将柔弱的容易受伤的部位保护好,然后,然后就看警察老爷啥时候累了了。 那个警察怒吼着,先照着已经摆好了挨打的姿势的奥利弗一脚踹了过去,接着一警棍就斜劈在奥利弗抱着脑袋的手上。(事实上,奥利弗的这种标准挨打姿势从某种意义上,越发的让警察恼怒了,在他看来,能如此熟练地摆出这样的姿势的家伙,都是坏种,是贼骨头!) 挨了警察的那一棍子,奥利弗的右手顿时肿了起来。他咬着牙,闭上眼,一声不吭,等着雨点般的警棍继续落下来。 但是,奇怪的是,警棍并没有接着落下来。一只手抓住了警察的手,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但是奥利弗听不懂那声音再说什么。 奥利弗睁开眼,看到那个“体面人”正挡在他的身前,将一个手指头,直挺挺的一直伸到了那个胖警察的鼻子前面,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朝着那个警察破口大骂。 那个警察也完全没有听明白这个拦住他的人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楚那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质地最好的毛呢,而他的衬衣则是高档的丝绸制品。所以,虽然那个警察完全听不懂那个人在向他喊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惶恐的神色后退一步,然后赶紧向那位先生表示歉意。 哪怕他只是一个说着谁都听不懂的外语的外国人。但是看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那也说明,他是个外国有钱人。只要是有钱人,不管是英国的,或者是外国的,难道不值得一个小小的警察敬畏吗?要知道,一个外国有钱人,肯定会认识不少的英国有钱人,而英国有钱人……这还用说吗? “先生……”那个胖警察磕磕绊绊的说,“……对不起……也许我冒犯您了……但是……对不起……我没听明白……您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这位“体面人”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愤怒地说的什么“你怎么敢这样毫无理由地践踏人权”,什么“你的警号是多少,我要向纪律监察委员会举报你”,什么“公安部和真理部都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统统都是鬼扯,因为如今,他并不是在法国,而是在英国。 “欺负一个小孩子,先生,我真为你感到脸红。”于是他便改用英语对那个警察这样道。接着他转过身去,却发现奥利弗不见了。刚才趁着这个体面人怒斥警察的机会,奥利佛赶紧跑了。 “先生,那个小孩,一看就是个小贼,真的,我向您保证,只有您这样的善良的人,才会被他的样子骗了,我向您保证,那小子就是个小贼……”那个胖警察赶紧说。 趁着那个“体面人”骂警察的机会,奥利佛一下子爬起来,转身就逃进了他刚才跑出来的那条小巷,他沿着小巷跑了几步,然后站住了。他看到,就在他刚才狠狠地踩了那个“体面人”一脚的地方,一本书正躺在那里。 那是那个“体面人”刚才正在读的书,在和他的搏斗中,这本书掉在了这里。 奥利佛捡起了这本书。他知道,书这东西,值不少钱。而且,费金老大也喜欢读书。他经常可以看到费金老大会在空闲的时候,一个人看书,或是抓着其他人,教他们识别一些最简单的单词。 奥利弗将这本书塞进了衣服里,然后沿着巷道向小巷的另一端跑去。 就在奥利弗跑走了之后,不久,那位“体面人”,法国驻英国大使馆二等秘书雅格·高楞先生也结束了和英格兰警察的纠缠。他摆出果然世界上除了罗马——不对,是除了法国之外都是蛮夷的态度,把那个警察狠狠地鄙薄了一番,然后便转回到刚才的那条小巷中,去找自己的那本书。 那本书不见了。 但雅格·高楞先生并没有太失望。那本书不便宜,但是和真理部给他的工资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而且作为公务行动的花费,这本书是可以报销的。当然,报销的流程有点长,很多时候,你需要等好久好久,但无论如何,一般来说,最多拖到圣诞节,你就肯定能拿到报销的钱的。(报销这类事情,很多时候,那些会计们总喜欢把它压到年底一股脑的处理掉) 奥利弗穿过小巷,走进了另一条街道,又走了一段,便到了衬裙巷。这是伦敦最后古老,也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在都铎时代,这里曾经是杀猪的卖肉的地方,后来纺织业兴起之后,这里一度成为了各种纺织品的市场,于是这里就有了这个名字。 但是这条老街太过狭窄,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店铺,而且和工厂中的工人们的居住区太近了,治安也不够好。毕竟,工人大多都是穷人,而穷人们在进行一些非法的勾当的时候,手段往往都不太讲究。 要知道,在这里,一个姑娘可能会为了半块面包而成为被伦敦警察重点打击的对象,(当然,警察们打击她们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行为有伤风化,而是因为她们竟然敢不向国王陛下的政府纳税)而男人们也完全可能为了一块土豆就把一把刀子插进别人的肚子里去;而这里的孩子呢,很多人都像那个胖警察说的一样,从小就是贼。 在这里,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女人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一个都不少。 有钱做买卖的商人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最见不得穷人们受苦的样子了。所以,他们就将市场搬到别的看不到穷人的地方去了,只留下了“衬裙巷”这么个名字。 如今的“衬裙巷”已经是伦敦最肮脏,最混乱,最没有安全和秩序的地方之一了,这类地方,甚至连警察老爷,轻易都不会进来。而这类地区,不管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贫民窟。 贫民窟中基本上没有警察,因为这里并没有需要警察保护的体面人。警察们一般不会到这里来,即使要来,也一定是一大群人荷枪实弹的进来。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混乱之地,这里一样有它的秩序,就像哥谭也有哥谭的秩序一样。 费金就是“衬裙巷”的秩序。如果你分别去向伦敦警察局的人,以及“衬裙巷”的居民打听费金的情况。那么你听到的消息会让你觉得这完全是两个人。 在伦敦警察局的人的描述中,费金就像是某种从父母们用来吓唬孩子们的恐怖故事中走出来的怪物。他会悄无声息的潜入别人的家里,然后将善良的男女主人捆起来,然后拿着刀子,用一个一个地砍掉他们可爱的小女儿的手指头威胁他们交出保险柜的密码。或者是将那些一些维护正义的警察,以及幡然悔悟,弃暗投明的前窃贼装进袋子,丢进泰晤士河。 但是在“衬裙巷”居民的口中,费金却是最大的大好人。他几乎就是圣诞老人的化身。甚至于,比圣诞老人都好。因为圣诞老人只在一个晚上问大家服务,而他却总会在大家最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 但是,即使是“衬裙巷”的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费金。 奥利弗就是少数几个知道能在哪里找到费金的人之一。 第二百三十八章,先知 在“衬裙巷”中的一间不起眼的破旧的小屋子里,奥利弗见到了帮主费金。 “奥利弗,你回来……嗯,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费金丢下手中的那本有些翻花了的《圣经》,走了过来。 “遇到了一个该死的条子,挨了一棍子。”奥利弗毫不在意地说。 “让我看看……”费金说。 奥利弗将受伤的手伸了过去,费金看了看,又用手活动了一下他的几个指头。 “奥利弗,你的手受伤了,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到明天就能消肿。嗯,那个警察很仁慈呀,他就打了你一棍子?另外我以前提醒过你,不要叫警察条子,说习惯了,一开口人家就会注意到你。” “老大,我知道了。”奥利弗便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费金。 “老大,还有这本书。我捡回来了,我想你也许愿意看,就给你带过来了。”讲完了今天的事情,奥利弗便将那本书拿出来,递给了费金。 “《斯巴达克斯》?”费金接过书,翻了开来。 “老大,这里面写的啥?”奥利弗问道。 费金的身边有不少的小孩子。在闲暇无事的时候,费金老大也会给他们讲一些故事,来打发时光。 “啊,这是一个剧本,讲的是几千年前,罗马时候的故事……” 费金原本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英雄故事,但是越看到后面他越是心惊肉跳,也越是激动不已。 “难怪,难怪……”费金忍不住说。 “费金老大,你说什么呢?什么难怪?” “我是说,难怪英国政府要和法国人开战。法国人要是都是这本书里面的想法,那那些老爷们还不都得吓疯了?只是从这里面看,法国人对上帝,对宗教产生了不少的误解呀。这也正常,因为无论是天主教还是圣公会,他们其实早就背弃了上帝。 奥利弗,你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耶稣独自在沙漠中,接受魔鬼的试探的事情吧?” “当然记得。”奥利佛回答道。 “那么你还记得,魔鬼是用什么在试探耶稣?” “我记得,第一个好像是说,耶稣饿了,魔鬼便说:‘如果你是上帝的儿子,你可以吩咐这沙漠中的石头变成面包。’第二个是魔鬼将他带到圣殿的顶上,让他往下跳。对他说:‘你若是上帝的儿子、可以跳下去.因为经上记着说:‘主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用手托着你、免得你的脚碰在石头上。’’ 第三个好像是魔鬼又带他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万国的荣华,都指给他看。对他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费金点点头道:“奥利弗,你是我的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你记得不错。那么你知道,魔鬼的这三个试探是什么意思吗?” 奥利弗摇了摇头。 “这三个试探,代表着世界上看起来最强大的种东西,那就是奇迹、秘密和权威。我的孩子,耶稣为什么不把石头变成面包,难道万能的上帝不能把石头变成面包吗? 不,问题不在这里。如果耶稣将石头变成面包,全世界的人都会跟从他,但那是因为钦服于他的教导而跟从他吗?不,那只是因为他能行奇迹。人们跟从的便不是爱,而是奇迹了。所以耶稣说:‘这个时代的人是多么的不虔诚呀,是没有奇迹给这个时代的人看的。’ 我的孩子,但如今,你看看那些教会,天主教会也好,圣公会也好,他们的手中都有什么?岂不正是当初耶稣拒绝了的那三样东西——奇迹、秘密和权威吗?他们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的——既然当初耶稣已经拒绝了这一切?这些东西当然是从牠那里,从那个否定的精灵那里来的。奥利弗,如今的教会,早就抛弃了基督,而在追随魔鬼了。” “老大,我不太懂。”奥利弗摇了摇头道。 “啊,奥利弗,你还太年轻,不懂这些也正常。你只要知道,要相信上帝以及上帝的救赎,但是绝不要相信那些教士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将来你会懂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啪啪的鼓掌声,一个声音传了进来:“科利亚,你越来越有先知的味道了。” 奥利弗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抓起了一把刀子。 “外面的朋友,请进来说话。”费金却并不慌张,而是很沉着地说。 于是房门被推开了,那个“体面人”走了进来。 “科利亚,我的兄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嗯,费金先生呢?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雅格·高楞展开双臂,向着费金走了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现在我是费金了。”费金拍了拍雅格·高楞的后背说,“从两年前开始,我就是费金了。” “哦……”雅格·高楞松开了费金,他的脸色有些黯然,“你如今是费金了,那么法比奥和伦勃朗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如果还活着,我现在就依旧叫科利亚。”费金说。 两个人便这样面对面的望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费金开口道:“雅格,你就是奥利弗遇到的那个体面人吧?嗯……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雅格·高楞自己找了个小板凳,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八八年的时候,我跑去了法国,嗯,这你知道的,就是你帮我上的那条船。然后我就去了巴黎,我在巴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剧团里跑个龙套。有时候也偷偷的干些以前的老行当。嗯,就是第一个上演你刚刚看到的那部剧本的剧团。 后来,在那个剧团中,我认识了不少后来的大人物。比如说,那个曾经在《斯巴达克斯》中扮演斯巴达克斯的圣茹斯特。你可能听说过他。” “是的,我听说过。”费金点点头道,“那些老爷们把他描述得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越狱跑出来怪物。” “很多法国人也这么描述他。但我是他的朋友,现在依旧还是。”雅格·高楞说。 “我们的朋友,包括我们自己,哪一个不是被他们说成那样的怪物。”费金也笑道,他感到,这个十多年没见面的兄弟,依旧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后来法国人造反了,我也参加了。”雅格·高楞,“我看着那些老爷们一个个张皇失措,看着那些贵族老爷,那些奸商,那些大人物一个一个地被推上断头台——那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好时光。 但是,后来革命受到了挫折。嗯,费金牧师说过,世界上的大多数斗争,都是以那些真正真诚勇敢的人壮烈牺牲,而那些滑头小子趁机偷走了他们的成果而结束的。法兰西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虽然波拿巴家族的三兄弟都不能完全算是滑头小子——他们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真正的愿意为了理想而牺牲的人。他们是英雄,但不是圣人。” “那么,雅格,你如今在干什么?”费金问道。 “我,我如今可发达了。”雅格·高楞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在费金面前打了个转,“你看,我像不像个该吊死的大老爷了?嗯,我如今是法国驻英国大使馆的二等秘书。这个身份,依旧够我和那些以前我们根本都沾不到边的‘大老爷’们称兄道弟了。 哦,前几天我遇到了奥库那条老狗,当初就是他死死地咬在我屁股后面,逼得我不得不逃到法国去的。如今那条老狗更老了,但是鼻子依旧很灵。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但是,我是由一位他要称之为‘大人’的大人物带着去向他们询问一些事情的。所以他虽然认出了我却也只能对我毕恭毕敬地摇尾巴。这真是……哈哈哈……” “既然你已经成了大人物了,那你还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费金问道。 “当然是为了革命。”雅格·高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费金,你知道最近法国和英国达成了和平。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和平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停战而已。如今不过是因为前面一阵子大家都打累了,要稍微休息一下而已。英国的那些贵族老爷们,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恨不得杀光我们的。嗯,你刚刚看了那本《斯巴达克斯》,应该能明白为什么。” 费金点了点头。 “自由的人民和专制暴君是不能同时在一个世界上存在的。他们之间必须倒下去一个。”雅格·高楞说,“法国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吕西安·波拿巴就把我排到这里来了。他派我来的一个目标就是——在英国掀起一场革命。 当然,我刚刚说过,波拿巴三兄弟都是英雄,但都不是圣人。吕西安·波拿巴先生自然也不例外。他这样做,只是希望能更快的击败英国而已。法国的革命的高潮事实上已经过去了。 嗯,费金,你看到《斯巴达克斯》中的那首奴隶战歌了吗?当初在瓦尔密,法兰西的战士们正是高唱着这首歌,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外国侵略军的。但是如今,在法国,已经很少有人再唱这首歌了。甚至于虽然没有明说,但在事实上,已经不太允许再唱这首歌了——法兰西的革命停了中途了。 不过,即使是停在中途的法兰西革命,也给法国人民带去了更多的权力和利益。法国的老百姓,如今过得比英国的老百姓要像个人多了。但,这不应该是革命的终点。吕西安部长有他的考虑,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另一种考虑。费金,你想要听听我们的考虑吗?” “说吧。”费金说。 “我们要在英国发起革命,将革命的浪头向前推。等英国的革命需要休息的时候,就去其他国家掀起更多的革命。这样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像浪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法兰西——英国——意大利——奥地利——德意志——波兰——俄罗斯——甚至是土耳其,然后又是法兰西。我们要让革命的火燃烧在全世界,将大教堂和监狱都摧毁!每一次革命,都让人民身上的枷锁断掉一些,直到最后,为人民赢得彻底的解放。” 第二百三十九章,铜和有问题的波莉娜 在约瑟夫的办公室里,拿破仑正在和约瑟夫吵架。吵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约瑟夫竟然要求要把法国军队的大炮全部换成铁的。 “如果你现在就弄出了廉价钢材,那倒也罢了,可是你的炼钢还在实验室里,你居然想用该死的铸铁炮来替换铜炮。不,绝不,绝不可能!我拿破仑,绝不会做出损害军队的战斗力来换取好处的事情!”拿破仑少有的和大哥对这嚷嚷起来了。 “拿破仑,其实铁炮虽然笨重了一点,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用。短时间之内,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远征不是?”约瑟夫说,“如今我们真的很缺铜,非常非常的缺铜。” “缺铜就想办法去买呀!”拿破仑说。 “活见鬼!要是能考买来解决,我根本就不会着急!拿破仑,你知不知道,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整个欧洲的铜价都已经上涨了差不多一倍了。我们周边的那些国家已经开始大量的使用纸制辅币了,因为那些地方的老百姓已经直接把铜币当做铜卖给我们了。 全欧洲,从沙皇俄国一直到英格兰,只要能在市场上买得到的铜,我们都在大量的吃进。英国佬已经开始限制铜的出口了,西班牙人和奥地利人当然不敢,但是他们提价也提得特别快。至于法国国内,老百姓们家里的铜制物品几乎都被他们自己,或者小偷们偷出来,然后卖给我们了,就连教堂里面的钟,都已经全被换成铁的了。但是,铜还是不够用! 拿破仑,你要想想,在如今,你的那些该死的铜炮,论价钱的话,已经上涨很多了。如果你同意把那些铜炮交给我们回炉,我……我每一门铜炮都还给你两门,不两点五门同等规格的铁炮——你看怎么样?” “就算在正常的时候,一门铜炮也能值两门铁炮了。”拿破仑冷笑道,“不行!要加钱!我必须让军队觉得,我是在加强,而不是削弱他们。一门要换4门,而且你们必须保证质量,不能拿出口给普鲁士的那种来糊弄我们的军队!” “哎呀,拿破仑,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们出口的铁炮呢?因为新技术的运用,我们出口的铁炮虽然在性能上还比不上铜炮,但是比起英国人的铁炮,已经是有性能优势了。 前一阵子,普鲁士人因为要还钱,把军队的铜炮全换成了铁炮。他们对比了英国铁炮和我们的铁炮的,他们的结论是我们的铁炮一点不比铜炮差,比英国人的铁炮更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的铁炮呢?” “你骗鬼呢!普鲁士人如今要对付的也就是那些不成气候的波兰佬。他们当然可以用铁炮了,反正那些波兰佬什么炮都没有。再说他们对性能很满意?他们对性能能有什么要求?他们对性能唯一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便宜。对吧?” “哎呀呀,拿破仑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这铁炮这玩意儿,纯属过度产品,再过一段时间,等拉瓦锡那边的廉价炼钢出来了,这些东西就都成了要回炉的废物了。要把性能做得更好,不是不可以,比如说采用铸铁和熟铁的复合炮管,除了重一点,那就真的不比铜炮差多少了。但是那个价钱,嗯,和过去的铜炮也差不太多了,而且产量上一下子也上不上来,不像普通铁炮,可以直接用给普鲁士的那一套东西……拿破仑,不要那么死心眼嘛。很快,我保证很快,就能让你们用上钢炮。”约瑟夫拍着胸口说。 “得了吧,这段时间你给我保证过好多次了。”拿破仑说,“我不明白,联合体在普鲁士的那个铜矿很快就能投产了——这是你说的;那个铜矿规模很大,依托它,以及我们的新技术,我能轻松地让整个欧洲的铜产量翻翻——这也是你说的;还有……”拿破仑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约瑟夫的脸上了。 “见鬼,我都需要一副N95的口罩了。”约瑟夫在心中想道。 然后他试图开口辩解:“可是拿破仑,这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没时间等待。” “怎么没时间等待了?不就是你的那些发电厂吗,让它们等一等有什么大不了的?”拿破仑道。 “拿破仑,你是不是忘了,很快就到了小麦最需要浇水的时候了。我们向全国的农民,尤其是那些退伍兵担任村长的村庄承诺过,能让他们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这好日子怎么来?必须靠提高小麦的产量来获得。小麦的产量怎样才能提高?当然要靠有更多的水浇地才能大幅度提高。水浇地的面积怎么才能扩大? 退伍兵们在军队的支持下,带领村庄的农夫开挖了更多的水渠。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仅靠这是不够的。水渠中的水是无法自己流到小麦地里去的,靠人力或者牲畜,也是有限的。要大面积的扩大水浇地,必须靠电动水泵抽水。而电动水泵,必须依赖从发电厂输送过来的电力。 而且你也知道,发电机、电动机、还有电线都需要铜。我们如果要想让今年出现一个空前的大丰收,就必须迅速地赶在小麦需要大面积浇水之前,尽可能多的建起电力水泵。 而且,拿破仑,我们的士兵中,又一半以上是来自农村的农民。如果他们看到,电力水泵给他们的家乡,给他们的亲人带来的变化,他们对我们的拥戴就会进一步的增长。 是的,你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带着他们赚了很多的钱,让他们成为了拥有自己的土地的人。这已经够让他们感激了。如果再加上你能让他们的庄稼丰收,能保证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能吃饱饭,那就不要说是一顶皇冠了,他们甚至都会愿意为你建起神庙来了。”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拿破仑有些心动。他想了想,问道:“现在来得及建起多少电力水泵站?” 约瑟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拿破仑动心了。于是就说:“你等一等,我让你嫂子把地图拿过来。咱们对着地图看。” 于是约瑟夫便来到外面,看到范妮正和穿着一身男装的波莉娜下象棋。波莉娜这时候局面正不太好,眼看着就要让范妮的一个小兵下到底线去变王后了。(话说我一直想不明白国际象棋中的兵为什么能变王后,难道他们那么早就有花木兰了?)这时候见约瑟夫和拿破仑出来了,她便赶紧站起身来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同时顺手将棋盘一推道:“不下了,不下了,要干活了。” “哦,波莉娜,我们需要找那张水利计划图。”约瑟夫说。 波莉娜便转过身,在一个档案柜中找了一会儿,便从上面从上面抽下一个档案袋,拿了过来:“应该都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范妮这时候走了过来,接过了档案袋,将袋子打开,把里面的地图一张装地在约瑟夫的办公室中的那张特大号的,大得可以给一个排的士兵当床铺的桌子上铺开来。等做好了这些,她便微笑着拉着波莉娜退了出去。 拿破仑望着正在退出去的波莉娜,微微地皱了皱眉毛。 “约瑟夫,你也不好好的管教一下波莉娜,看看都像个什么样子。她现在老是一身男人衣服——这成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男人的衣服的确方便多了,不是吗?你看我起床,穿好衣服,五分钟都够了,但是范妮,真见鬼,穿衣服都能穿一个小时。真是……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拿破仑知道约瑟夫所谓的“浪费生命”是什么意思。约瑟夫当年在教导他的时候说过:“生命是由时间构成的,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生命。”后来,拿破仑就经常用这句话手下的将军,政府中的官员。以至于如果这时候,有人要编写一本名人名言什么的,这句话多半就要归入到拿破仑的名下了。 但这会儿,拿破仑对约瑟夫的看法却不以为然:“女人嘛,要那么珍惜时间干啥?她们时间多了,反而会弄出一大堆的乱子。活见鬼,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但你可千万不要激动——几天前富歇告诉我,他看到波莉娜穿着一身男人衣服,和吕西安一起去考察巴黎的娱乐产业,嗯,就是那种娱乐产业。” “啥?”约瑟夫听了顿时就跳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前些天,你去萨尔煤矿那边之后的事情。”拿破仑说,“我去问了吕西安,他承认了这是真的。但是吕西安说,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多干,也就是实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因为波莉娜在写一本小说,需要了解一下这类情况……”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个臭小子,完全是皮痒了……”约瑟夫道。 “我是不信,不过波莉娜还真的在写小说,写的还很不错的。我看过了,很多场景写得非常有现场感,比如……不对,吕西安这个混小子多半还带着波莉娜去过赌场。” 第二百四十章,波莉娜的路 在随后的约瑟夫对波莉娜的询问中,波莉娜毫不犹豫地就把吕西安给卖了。 “我写的这一章中,涉及到了对赌博的描写。我一开始是凭着自己的想象,以及别人的书中描述的情景来写的。写好之后,我拿给吕西安看。吕西安看了说,我这完全是瞎写的,真正的赌场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还说,像我这样是写不好小说的。 我不服气,就和他争论。我说,你又没写过,你懂个什么?吕西安说,他作为真理部的部长,写小说正是他的管辖范围,他怎么可能不懂。而且,如果连艺术创作都不懂,先不说如何领导真理部,就是要混沙龙都不方便。 然后他就和我说,你说过,做任何事情,‘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还说,‘要知道一个苹果的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咬一口’。然后,我就和他一起去看了看……” “下场了没有?”约瑟夫板起脸来问道。 “没有,吕西安不准。”波莉娜难得的给吕西安说了句好话。 “他不是说苹果好不好吃,要自己咬一口吗?怎么就没让你咬?”约瑟夫冷冷的道。 “他说,这个苹果不能吃,这是毒苹果,吃了要死人的。我们只用看人家吃了怎么死就行了。再说,我下场去,也是不可能尝到它的味道的。因为赌场的人都认识他,我是他带过去的,他们肯定不敢赢我的钱,相反,只会想方设法的输钱给我,就当是在向他行贿。 吕西安说,如果接受这样的贿赂,有损家族的形象。所以,我们只能看,不能下场。” 听到前面的一段的时候,约瑟夫的气还略略的消了一点——好歹吕西安这个混小子还不是完全的不知轻重。但是听到后面吕西安居然说什么家族的形象,约瑟夫的气却又上来了。 “那个混小子还知道家族的形象?”约瑟夫骂道,“那混小子在哪里?今天我非要……” “几天前就去里昂了。”拿破仑在一旁说,“不过明天一早,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等他回来……”约瑟夫咬着牙说,“拿破仑,你要好好管教一下弟弟。” “放心,这些天,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拿破仑摩拳擦掌地说。 拿破仑说的也绝对是真话,他每天累的半死,约瑟夫也累的半死,只有这个弟弟,虽然也是每天累的半死,但是他那完全是因为生活荒淫呀!虽然拿破仑的理想是要当奥古斯都而不是尼禄,但是尼禄式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痛恨呀。 如今拿破仑的心态,套用鲁大师的一句话,那就是:“大约是怀着妒忌吧,那简直是一定的。” 不过吕西安这个真理部的部长也不是白当的,大哥和二哥打算要修理他,这样机密的事情,他居然就知道了,而且还主动的一回巴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跑到约瑟夫这里来了。 “你还敢来见我?”约瑟夫说。 “为什么不敢?我又没做什么错事。”吕西安回答道。 “你还没做什么错事?你是不是还要说自己立功了?”约瑟夫冷笑着道。 “当然了。”吕西安说。 “那你倒说说你的道理。”约瑟夫咬着牙说。 “约瑟夫,你觉得在法国最受尊敬的女性是谁?”吕西安问道。 “在法国最受尊敬的女性?那还用说,当然是圣母玛利亚了。”约瑟夫回答道。 “圣母玛利亚……见鬼!”吕西安说,“好吧,我们换个说法,法国人最尊敬的人类女性——这话也不对,圣母她也是人类——嗯,法国人民最尊敬的除了圣母之外的女性是谁?” “你直接说是圣女贞德不就行了,拐来拐去地干什么?当我的时间和你一样多?” “约瑟夫,贞德本来只是一个农家牧羊女而已,她是凭借什么,获得今天这样的地位的,是因为她虔诚吗?当然,贞德的确是虔诚的。但她的地位来自于虔诚吗?” 如果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贞德本人,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的回答:“当然。”在她看来,自己的那些功绩,都源于上帝的赐予。 但是约瑟夫虽然有时候会在嘴上来两句“哈耶路亚”或是“阿门”。但是,至少兄弟们都知道,约瑟夫根本不信上帝。虽然这家伙很多时候也的确会说“上帝”什么的,但是兄弟们也都知道,约瑟夫所说的上帝,更多的恐怕只是自然规则的代名词而已。所以约瑟夫肯定不会将贞德的地位,归结为虔诚的。 “那是因为她的挽救了法国的功绩。”约瑟夫果然这样说道。 “约瑟夫,我们家族的声望是什么样的?人家对我们家族的看法是我们家族德行高尚,都是圣人吗?”吕西安又问道。 “等等。”约瑟夫说,“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反正我们波拿巴家,也不是因为德行而出名的。我们家的根本是出众的才能。所以名声什么的,我们需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名声,而是才华过人的名声,是这个意思吧?” “对呀,不愧是我的哥哥,一听就明白。”吕西安赶紧笑道,“我想,波莉娜本身写小说也还有那个样子,而且约瑟夫你也知道,人们在很多时候,对女人比对男人宽容多了。比如波莉娜的那些小说,如果是一位男作家的作品,那老实说,其实也就一般,但要是是女作家的,而起还是美女作家的,而且还是地位尊贵的美女作家的,而且还是……再加上如果还有点怪癖,那就更容易出名了。” “我明白了。”约瑟夫点了点头,“你是想要把波莉娜变成著名女作家了。” “不仅仅如此。”吕西安说,“如今认为我们毒菜呀什么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身上的共和民主革命的味道也越来越少了。咱们总得有些革命,有些解放的味道给大家看看呀,你看妇女解放的榜样出在咱们家,这不挺好的吗?” “你倒是想得好,但是这对波莉娜真的是好事情吗?”约瑟夫冷着脸问道,“带着这样的名声,她将来的路未必好走。” “约瑟夫,波莉娜的路本来就不会好走。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你不要太小看你的疯子妹妹了。”吕西安回答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钢铁和经济战 吕西安的辩解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约瑟夫的理解和支持,但是他并没能因此逃脱约瑟夫和拿破仑对他的惩罚。原因么,自然是“目无尊长”。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首先和我们商量?你说,你是胆大妄为呢?还是过于自高自大,以至于对自己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呢?嗯,这两个判断中你自己选一个吧……” “约瑟夫,我……”吕西安脸色发白。 “约瑟夫,拉瓦锡先生让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这时候范妮却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约瑟夫皱了皱眉,但还是先放下吕西安的事情。毕竟拉瓦锡那边突然送了东西过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难道……”约瑟夫的心都跳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约瑟夫问道。 “就在这里,你自己看。”范妮将放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一个亮闪闪的小钢锭就出现在约瑟夫的面前。 约瑟夫一把接过那个小钢锭,细细的看了看,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裁纸刀划了一下,确定了确实是钢而不是熟铁什么的,便越发地激动了起来。 “算你今天走运,”约瑟夫转过头来对吕西安说,“我还有事,顾不上你这个混蛋了。你自己去找拿破仑。” 事实上,自从几个兄弟都已经独当一面之后,约瑟夫就已经很少真正拿“家法”出来惩治他们了。 把吕西安轰走了,约瑟夫便立刻安排马车,赶往洛林。 在三个月前,拉瓦锡在巴黎近郊的实验室中完成了一次用热空气吹入转炉的实验,并成功地练出了一炉子钢。虽然那一炉子钢材的质量并不是特别的理想,尤其是在低温状态下更是如此。但是无论如何,这东西它也是钢材,无论怎么样,也要比铜和铁强得多。 约瑟夫知道,和依旧是钢铁中的磷和硫的含量的问题。洛林的铁矿的磷含量还是太高,即使使用碱性耐火砖制成的炼钢炉,也无法将磷清除干净。当然,如果给更多的时间,做更多的实验,调整造渣原料和工艺流程,还能进一步提高钢材的质量,但是…… “我们不能等了,我们现在消耗了太多的资金,现在我们急需能够迅速收回资金的产品。而且,只要不在极限情况下使用,这些钢铁本身,不是已经很够用了么?”约瑟夫在得到了实验初步成功的消息之后,立刻就终止了后续的实验拨款,而是要求,立刻就将现有的技术商业化,马上建立起真正的,商业化的炼钢厂。 而拉瓦锡对这个决定也是非常赞同,因为这意味着这个项目开始赚钱了,而他也就可以拿到自己的那一座庄园了。所以在将炼钢技术迅速产业化这件事情上,他甚至比约瑟夫都着急。 于是拉瓦锡便亲自跑去了洛林,在那边监督建造第一座现代化的钢铁厂。 显然,钢厂建成投产得越快,对于军工复合体来说,利益就越大。所以为了速度,很多事情都难以顾及,结果仅仅一个月之后,钢厂就建成了。而这依旧是约瑟夫向拿破仑吹嘘,自己立刻就能弄出一大堆的钢铁,以及钢制火炮的原因。 但是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太过着急的赶工期,结果反而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炼钢炉第一次运转的时候,就发生重大事故,正在运转的炼钢转炉因为施工的缺陷而倒塌,并引起火灾。 军工复合体在这次火灾中,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在这次火灾中,死了数以百计的工人,十多位工程师,如果不是正好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拉瓦锡自己都差点交代在里面了。当然,只要拉瓦锡没出事,死了一些工人,还有拉瓦锡的一些助手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是在大火中,钢厂的各种设施基本上都被烧毁了。这使得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完全被浪费了。这在军工复合体的那些大人物看来,这才是真正最大的损失。 因为重建拖了不少的时间,所以直到最近,工厂才开始进行试运转。而约瑟夫还特别给拉瓦锡下了一道禁令,禁止他在试运转的时候进入工厂。当然,上次发生的事故也彻底地打消了约瑟夫亲自去主持炼钢厂的正式投产的念头。 也正因为这些事情,所以钢厂一直拖延到不久前,才开始试生产。而在此之前,建立的那些炼铁高炉都已经运转了几个月了。而配套的一些工厂也停在那里等待钢材了。而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意味着巨大的浪费。 约瑟夫是在四天之后赶到洛林的。一到洛林,他便立刻去找拉瓦锡。 “现在情况怎么样,每天的产量有多少?” “和预计的差不多。”拉瓦锡说,“如果不出意外,每天大概能出产十吨,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吨钢。但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各种设置不可能一年不停地运转。中间总免不了要停工检修的,不过即使如此,这座工厂,一年也能生产出三千吨左右的钢材。” “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呀。”和拉瓦锡不一样,在约瑟夫眼里,一座年产量才三千吨左右的钢厂实在还是太小了些。要知道在他上辈子……而且如今需要用钢材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约瑟夫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亲眼看看钢水是如何从炼钢炉中倒出来的。在火灾之后,他根本就不打算去钢厂——即使不提火灾的危险,高温、噪音以及废气污染都会给人的健康造成巨大的危害。 这个时代的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危害,但是约瑟夫是知道。不过即使知道,他也并没有采取多少手段来加以防范。这当中有一些是技术问题,比如废气废水的处理,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技术的,甚至就连发展这样的技术所需要的科学理论的基础都没有。 当然,万幸的是,在这个时代,关于各种污染会损害人类的健康的理论也还没有出现。甚至于这些理论出现的基础,无论是社会学基础,还是自然科学基础也都还没有出现。所以,约瑟夫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自由自在地想污染就污染。 当然,有一些防范手段,即使是以这个时代的技术,也是可以实现的。比如说,阻挡粉尘的口罩,保护听力的耳塞什么的。但是这样做是要增加成本的,如果是针对一些有价值的技术工人什么的倒也罢了,如果只是针对一般的,随时可以在街上去招一个的工人,都准备上这么一整套的玩意儿,仅仅从经济上来说,真是一点必要都没有。当然,工厂附近可以有出售口罩和耳塞的,爱买不买。 还有各种安全培训,这些的确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缺少了这个,一些工人的蜜汁操作说不定就会损坏宝贵的机械设备。不过过多的培训内容,也会增加成本。所以,只有比较高级的,有机会弄坏机器的,同时也相对稳定的在工厂工作的工人才能得到培训,而他们接受的安全培训的主要内容,首先也还是如何保护机器。 至于一般的干拖小车之类的力气活的,虽然他们的工作中,也存在很多的风险。但是考虑到他们是彻彻底底的自由工人,今天在这家工厂,明天说不定就去了那家工厂,所以就算是给他们进行了安全培训,那也是白白的增加成本。所以,这些人就不需要什么安全培训了。 约瑟夫来这里,首先是要看到工厂能有效运转,产品能保质保量的生产出来。然后依照他的计划,被用到急需的地方。 最急需钢材的首先是各种机械。如今很多的机械的运动部件都是用铸铁来制造的。比如蒸汽机的曲轴,以及织布机、抽水机的传动部件都是用铸铁在制作的。铸铁的强度远远低于钢材,所以用它来制作受力的运动部件,如果部件做得不够粗壮,就很容易会发生断裂之类的问题,而如果做得足够粗壮了,又会过于笨重,并使得机械效率下降。如果换上钢制的东西,那可靠性和效率都会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但是钢铁的产量相当有限,考虑到收回成本的速度,约瑟夫决定首先将它们用在蒸汽机上,以及矿石粉碎机上。然后是农具,然后是可以赚钱的各种民用的东西。至于约瑟夫向拿破仑许诺过的钢炮和钢枪,造一两门七八支出来也,然后弄个军事技术博览会,吓唬吓唬外国政府,顺便也从外国政府,当然主要是不会对法国造成直接威胁的外国政府那里弄到足够多的钱也就够了。 “英国人靠着蒸汽机,还有纺织品在欧洲轻轻松松地赚大钱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在确定了炼钢术已经达到了量产的地步之后,便这样对拿破仑说,“现在是我们开始准备对英国在经济上进行反击的时候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反击英国人?”拿破仑说,“一旦我们在蒸汽机和纺织上占到上风,英国人立刻就会撕毁合约的,而你这家伙又不肯立刻将最新的技术用到军队身上。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反击英国人?” “你呀,拿破仑,在经济上,你还有很多的课要补。”约瑟夫不屑地说。“我问你,在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一样生意非常好,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社会情况?” “别把我当傻子,我也是看过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的。”拿破仑说,“如果出现这样的现象,就会自然而然地有更多的资源投入到这个行业,然后蒸汽机的制造企业,以及纺织业工厂会越来越多,参与这个行业,投资这个行业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然后供给增加了,价格自然就会下降,那么这个行业就不会那么赚钱了,然后资金就会渐渐的离开这个行业……” “说那么多干什么?”约瑟夫道,“说了那么多,一点都没有说到重点上。” “那你说呀。”拿破仑道。 “我们先将蒸汽机的制造和纺织行业让出来,”约瑟夫说,“让这两个行业成为英国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然后我们在逐渐的打掉他们的其他行业。这样我们在其他行业上占优势,他们要不出现大逆差,就必须增加对蒸汽机的制造和纺织行业的依赖。 在这样的情况下,局面就会渐渐地变成他们只能依靠这两个行业,他们的所有的经济都压在这两个行业上面。在这期间,那些英国的有识之士一定会发现这当中的危险。他们一定会大声疾呼,试图阻止这种局面的出现,这些人会试图破坏和我们的贸易协定,但是,那些正在通过蒸汽机和纺织业赚钱赚得起劲的人,会怎么做呢?” 拿破仑笑了起来:“约瑟夫,这真是一个充满了你的味道的卑鄙无耻的阴谋。那些赚钱赚得起劲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他们破坏自己赚钱的大事?马基雅维利说过,一个人可以轻松地忘了是谁杀了他的父母,但他永远不会忘了是谁剥夺了他的财富。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挡住别人发财的道路,带来的仇恨胜过杀害他们的父母。’ 而那些能通过这两样东西发大财的人,肯定都是有地位,有力量的人。他们的财路哪里是那么好挡的,正要硬挡,不用我们动手,英国人自己内部就先要出问题。但是如果不挡住。一旦他们的真的完全依赖于这两样了。那么我们再来撕毁协议,他们的经济就全完蛋了!” “拿破仑,我们为什么要撕毁协议?我们只需要时不时的威胁撕毁协议就够了。”约瑟夫说,“另外,知道我为什么将纺织品和蒸汽机制造留给他们吗?” 拿破仑想了想回到道:“纺织品雇佣的工人多,一旦出问题,就会导致大规模的社会动荡,而蒸汽机,只要我们保护好炼钢的机密,他们就必须依赖于我们提供的原料。到时候,任何和我们的关系的动荡,对他们来说,都将是致命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博尔顿-瓦特公司 1800年的新年刚过,伦敦的街道两边还堆积着厚厚的,灰白色的肮脏的雪堆。上午九点钟左右,一辆公共马车在距离博尔顿-瓦特公司的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大块头年轻人缩着脖子从车上下来,因为寒冷,他一手拉紧了身上的稍微小了点的薄棉袄,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口大箱子。因为没带手套,他的手冻得通红。 这个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博尔顿-瓦特公司的招牌,于是他冻得通红的脸上便露出了老虎看到了猎物一样的笑容,然后他便提着那个手提箱,大踏步的向着博尔顿-瓦特公司的门口走去。 博尔顿-瓦特公司,看看这个名字,我们就知道,这是蒸汽机的改进者,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启者詹姆斯·瓦特的公司。当然,瓦特先生只是这家公司的第二股东,第一股东是博尔顿,他拥有包括专利权在内的公司三分之二的股份。 那个年轻人走到了博尔顿-瓦特公司的门口,用不太熟练的,带着很重的口音的英语对站在门外,同样衣着单薄,冻得鼻子通红的侍者道:“我是来和博尔顿先生,以及瓦特先生谈一个大买卖的。事先我们已经约好了时间的。我叫葛朗台。” 那个侍者带着怀疑的神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葛朗台一番。今天上午会有一位性葛朗台的法国富翁来访。这件事情,侍者是知道的。只是在此之前,他一直盯着路上跑过的那些带着暖炉的豪华四轮马车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自己提着箱子走过来的人。如今,这个看起来穿得比自己还要寒酸的家伙,真的是博尔顿先生说的那个“法国富翁”? 不过既然这个人说他自己姓葛朗台,而且他说的其他信息也都对得上。那侍者自然不能因为他穿得像个飘在伦敦的苏格兰穷光蛋,就将他拒之门外。于是他微微有点迟疑地道:“葛朗台先生,博尔顿先生和瓦特先生都在等您,请您随我来。” 侍者一边说,一边伸手推开门,同时习惯性地伸出手准备帮葛朗台拿箱子。 “啊,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而且也重了一点,还是我自己拿吧。”葛朗台谢绝了侍者帮助。他跟着侍者走进了公司。 然后在侍者的带领下,沿着台阶走上了二楼。在上台阶的时候,他把台阶踩得咚咚乱响,弄得侍者都忍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顺便在心里给这个法国佬贴了张“粗坯”的标签。 葛朗台跟着那个侍者走到一扇门前面,侍者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博尔顿先生、瓦特先生,葛朗台先生来了。” “请进。”从里面传来了这样的一句。 于是侍者便拉开门,门一开,一阵暖风就扑面而来。葛朗台走了进去,看到两个老人正从沙发上起身向他表示欢迎。 “您就是葛朗台先生?请坐到这边来吧,这里距离壁炉更近一些,更暖和一些。”那位更年长一些的人开口道。 葛朗台便提着手提箱,走到那个靠近壁炉的沙发椅坐了下来,将箱子放在脚边,同时侍者给他端上了一杯红茶,放在他旁边的小茶几上。 “谢谢。”葛朗台说,然后他端起红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这样我暖和起来了,真见鬼,伦敦这地方太冷了,我从旅馆出来,才一眨眼功夫,就被冻得喘不过气来。这里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伦敦其实还好,詹姆斯的家乡还要更冷一些呢。不过还是你们这些南方人好,家乡永远那么温暖。”那个年长者笑道。 接着他便介绍起来自己和另一位老人。 “我是公司的老板博尔顿,这是我的合伙人和朋友瓦特。” 于是葛朗台也便向他们介绍起了自己。 “葛朗台,法国洛林钢铁公司的股东之一。我受到公司董事会的派遣,希望能和贵公司达成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如果这次合作愉快,让我们都赚到了大钱,我们也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三个人便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博尔顿便问道:“葛朗台先生,就我所知,贵公司是军工联合体的一部分,军工联合体有自己的蒸汽机生产商。是什么原因使得贵公司打算和我们合作,而不是与同样属于军工联合体的波拿巴蒸汽动力合作呢?” “这里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葛朗台回答道,“波拿巴蒸汽动力的蒸汽机最初是为了海上的需要设计的。就我所知,他们为了达到极端的性能,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嗯,我指的是,他们的机器虽然很好,但是价格却过分的昂贵。而且涉及到很多高度保密的技术。” 葛朗台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道:“我相信,两位先生,尤其是瓦特先生这样的大科学家,一定对波拿巴蒸汽动力的蒸汽机很感兴趣,但是即使两位,估计也没有看到过波拿巴蒸汽的蒸汽机的实物吧。老实说,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知道军工复合体用了很多手段,将那种蒸汽机的锅炉压力提高到了你们所出售的产品的一点五倍左右,所以使用它的船只,在航速上无与伦比。而且他们的机器,同样的马力之下,体积更小,也更节省煤炭。您知道,船上的空间有限,能少带一些煤炭,就可以多带一些货物,能以更快的速度航行,就能多跑几个来回,这本身就带来了很大的利润。 但是任何提高都是有代价的。就我所知,这种蒸汽机无论是制造成本,还是维护成本和维护时间都要比通常的蒸汽机高很多。也只有走私船以及海军这种拥有极高的利润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对性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的用户才愿意接受这种昂贵的玩意儿。而波拿巴蒸汽动力目前的策略依旧是死死地抱住海上需求的大腿,他们目前并没有能力向贵公司一样为我们提供通常使用的,低运行成本的蒸汽机。” 博尔顿和瓦特相互看了一眼,如果这个法国人似乎是不太经意之间说出来的消息比较可靠的话,那么波拿巴蒸汽动力显然走的不是通用动力的道理,对于他们的企业的威胁相对来说就下降了很多。当然,这个法国人说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那么贵公司打算向我们订购一些什么样的蒸汽机呢?”博尔顿又问道。 “我们现在需要一种特制的特大号的蒸汽机。”葛朗台说,“比以前你们以前建造过的任何一部都要大很多的。” “具体要有多大?”瓦特问道。 “能有多大就多大。最好一台就能有一万马力。”葛朗台说。 葛朗台的这个要求把瓦特吓了一大跳:“葛朗台先生,你们怎么会需要这样大的蒸汽机?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样的工作需要这样大的动力。” “发电呀。”葛朗台说。 法国人已经有了电动机,并且开始在他们的农村水利建设中大量使用电动机,并且因此导致整个欧洲的铜价飞涨,而且最近整个欧洲大陆,包括法国在内都将铜炮换成了铁炮,这种事情,英国人自然也知道。只是电力相关的很多东西因为被法国人设定为“军用技术”,而不得出口,所以英国人只听说了这东西,却还没有实际使用过。 “有了电动机,以前需要用一个个的小蒸汽机解决的东西,变都可以用电动机来解决了。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在发电的地方使用一台或者一组超大型的蒸汽机就可以了。嗯,在目前,发电机组和电动机还在技术控制之下,而且受到原料的限制,还只能在法国的几个有限的领域使用,但我觉得,它们迟早会被推广到更多的部门和区域。因此,瓦特先生,就在不远的将来,所有的中小型蒸汽机,除了船上用的那种之外,都会失去生存空间。所以,我建议贵公司最好提前准备,将力量都投入到超大型蒸汽机的研制上。作为发电的动力的超大型的,能长时间持续工作的蒸汽机才有未来。” 说到这里,葛朗台便从身边的手提箱中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他们:“这是我们对这种蒸汽机的相关的技术要求。” 瓦特接过了这份文件,低下头,细细地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困惑和遗憾的表情道:“你们对于性能的要求太高,对于可靠性的要求更是太高,而这两样要求还存在冲突。而你们给的价钱……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得承认,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从成本上,我们都没有能力接下这样的单子。而且,我敢肯定,全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厂家能接下这样的单子。所以我建议,贵公司最好能重新考虑一下这些要求。” “如果我们能向你们提供大量的低成本的钢材呢?”葛朗台说。 第二百四十三章,送温暖和留学 就在葛朗台在暖烘烘的壁炉边和瓦特谈蒸汽机的买卖的问题的时候,在衬裙巷,小奥利弗正跟着费金给衬裙巷的一些住户送温暖。 这送温暖是真正的送温暖。在一个星期前的寒潮到来之后,一个冷酷无情、肉眼看不见、医生管他叫做“肺炎”的不速之客,在衬裙巷里蹑手蹑脚,用他的冰冷的手指这儿碰碰那儿摸摸。这个坏家伙明目张胆地走动着,每闯进一个院子,总会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倒霉蛋变成他的受害者。 对于衬裙巷的穷人们来说,在这个时候得了病,几乎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从三天前起,每天早晨,都会有被冻得冰冷的尸体,被人从衬裙巷两边的黑暗的小屋子里拖出来,丢在一个硬邦邦的平板马车上,一个、两个……一直到马车被装得满满的。然后冻得瑟瑟发抖的车夫抖动他的鞭子,马车的那匹马的鼻孔里便喷出白色的雾气,钉了蹄铁的蹄子在冻得硬邦邦的,就像生铁一样的地面上用力的敲击着,马车便缓缓地移动起来,缺乏润滑的车轴便发出低沉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就像一个工人的婆娘,在半夜里被冻醒过来,想起明天还不知道能有什么东西来塞丈夫和孩子的肚子,然后发出的哀叹。 这样的情况让费金老大非常的担忧,对于肺炎,他并没有太多的办法,这的确远远的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如今他也只能指望依靠纯天然的方式,让大家靠着自己的抵抗力以及上帝的保佑扛过这一劫,然后形成抵抗力,然后,在老人和孩子基本死光之后,大概……就可以形成群体免疫了。 这也足见费金老大有出众的才华和见识,足以在几个世纪之后的腐国担任首相,仅仅只在一个小小的帮派中当一个帮主,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不过,费金老大还是要努力地帮街坊们解决一点问题的。他觉得,肺炎如此的严重,主要的问题还是衬裙巷的屋子里太冷了。 在那些有钱人那里,他们家里有厚厚的墙壁,双层玻璃的窗户,以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会熄火的壁炉。在有钱人的床上,铺着好几层厚厚的床垫和褥子,厚得如果你在床垫下面放一个豌豆,除了某些实在是公主病成精的人之外,那是绝对感觉不出来的。更不要说在这些床垫褥子上面,还有丝绸面料,里面塞满了又轻又软的鸭绒的被子。 这样一来,除非外面冷到像《冰汽时代》里面那样下二氧化碳雪,否则他们在家里总能暖烘烘地就像在春天里一样。 而在衬裙巷,那里的房子的墙壁一般来说都只是一块木板而已,窗户上也没有玻璃,只能用破木板什么的堵起来,还有门,门缝大得都可以塞得进一个拳头。这样的四面透风的房子自然也谈不到什么保暖,房子里面和外面相比,除了风稍微小一点之外,在温度上几乎毫无区别。 而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厚厚的床垫和褥子的。他们的床垫就是他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废报纸,烂布片,还有各种各样的干草,甚至是干树叶、锯末什么的。至于被子,那也就是一块满是破洞的厚布片,里面塞着一些和床垫一样的东西。 费金老大觉得,衬裙巷中的肺炎这么严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里太冷了。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来增加这里晚上的温度。 最近的经济情况有所改观,这一点也反映在费金的手下们的劳动所得上。扒手们得手的次数并没有变得更多,但是每一次成功地从某位绅士那里募捐到的钱却明显的增加了。 而且不久前他还成功地和一个一心想要从自己的吝啬鬼老爹那里弄出更多的钱来泡酒吧,找姑娘的小子合作,实施了一起绑架。在“受害人”全心全意的配合和帮助之下,他们从一位老绅士那里弄到了整整三千英镑。(还有三千英镑被“受害人”拿走了)再加上,他的发达了的如今已经是法国人了的朋友,又友情赞助了一千法郎。今年费金的腰包,前所未有的鼓了起来。 这使得在今年,费金在送温暖的时候,已经能更加慷慨一些了。在以前,他最多只能给衬裙巷的每一户人家提供一小块布,而今年,他已经能给这里的每一户人家一张真正的毯子了。 这些毯子都是二手的旧货,是费金的朋友们从各种旧货市场上淘回来的。相比买全新的毯子,买这些东西性价比要更高一些。如果约瑟夫在场的话,估计会建议他们将这些二手毯子放在大锅里使劲的煮一煮。 然而,在这个时代里,细菌虽然已经被发现了,但是细菌和疾病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得到证明,人们并不知道某些细菌会带来疾病,也不知道该如何消灭细菌,所以,这个事情自然就没人管了。 奥利弗跟着费金一起一家一家的将毛毯给他们送去。每一家人都对仗义的费金老大感激涕零,就连奥利弗都跟着觉得与有荣焉。但是费金老大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或者说他在面对着衬裙巷的居民的时候,还是有笑容的,只是只要一从人家的屋子里面走出来,费金脸上的笑容就立刻被外面的寒风吹走了。 当天晚上,费金老大将帮派中最主要的几个人都招到了一起。然后告诉了他们一件让他们都感到惊讶的事情。 “铁牙、屠夫还有布谷鸟,你们都坐到我这里来。这次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知道,雅格·高楞回来了,而起还成了法国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他来找过我好几次,还捐给了我们一些钱。” “我知道。当初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都听您讲过‘鬼见愁’的故事呢。他真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如今发达了也没忘了咱们。” “巴克,雅格·高楞回来和我谈了好几次,他觉得,我们的做法不对。”费金说。 “我们的做法不对?”铁牙楞了一下,“难不成他如今发达了,屁股也就跟着坐到那边去了?” 费金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雅格·高楞一直是我们的兄弟。只是他在法国待了那么多年,见到的事情和我们不一样,心思也变大了。他觉得像我们这样小打小闹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他想干什么?难道他还想要当费金吗?” “他要是想当费金,我还真的很放心把这个位置交给他呢。当年他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事情不得不逃到法国去,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他的。但是我刚刚说了,雅格·高楞兄弟的眼界大多了。你们知道吗,他参加过法国的革命,当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欢呼。” “天呀!他居然亲眼看到了一个国王的脑袋落地!” “他还参与了这件事情呢。他参加过攻打巴士底狱的起义,他追随过判处国王死刑的圣茹斯特——法国人说的革命的大天使,他在战场上充当过圣茹斯特的信使,在巴黎为雅各宾打探消息。他亲手将不少的贵族老爷们送上过断头台——现在你们知道我说他的心很大是什么意思了吧。” “上帝呀,他不会是想要在咱们这边也弄上这么一家伙吧。”巴克说道。 “他希望我们能将整个贫民区的穷人团结起来,争取更多的权利——不仅仅是罢工要求更高的工资,而是要团结起来,争取政治上的权利,要有我们,来给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定下新的规矩。” 说到这里,费金停了一下,然后道:“你们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我们谁没做过掉脑袋的事情?”巴克说。 “这不一样。”费金摇了摇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虽然我信得过雅格·高楞,虽然我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我必须自己去一趟法国,亲眼看看那个革命之后的地方。然后再回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才能作出决定。” “老大你要离开一阵子?那我们谁来管?”铁牙赶紧说。 “雅格·高楞也赞同我去法国看看,走走,他还建议我去法国的土伦训练营学习一下——嗯,爱尔兰的拉塞尔据说也是在那里学习过的,人家如今弄出了好大的事业。也许我会先到巴黎看看,然后再去土伦,然后……说不定还要去爱尔兰看看,然后再回来。” “那费金老大你这要走多久呀?”巴克忙道。 “至少半年吧,说不定更久,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一年。”费金说。 接着他又看了看大家,然后道:“我走之后,屠夫暂时代替我的位置。屠夫,你有事情可以和铁牙商量。另外如果真的有为难的事情,还可以去找雅格·高楞,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他依旧是我们的兄弟。我大概要下个月才走,这段时间,帮派中的事情,你就先管起来,我也可以趁机指点你一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法兰西见闻录(1) 一个月之后,费金坐着属于雅格·高楞的,挂着法国大使馆的标志的马车,直接从贵宾通道进入了码头上的贵宾候船室。 从这里上船相对安全,毕竟费金在英国可是通缉犯,而且是如果被抓到了,绝对是要上绞刑架的那种。当然,从普通的通道上去,其实也不算特别的危险,那里虽然悬挂着包括费金在内的一大帮子通缉犯的画像。那里面不少人费金都认识。但是包括费金自己在内,费金就没有看到过哪怕一张画得很像的通缉犯画像,有些画像甚至连性别都弄错了。 再加上这些画像,风吹日晒的,又长时间不换,褪色得一塌糊涂,几乎都快看不清楚了。但费金知道,这些画像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对于那些警察老爷们来说是很有用的。依靠这些看起来和每个人都有那么点像,又有那么点不一样的画像,他们就可以随意地将这些不走贵宾通道上船的人(这样的人多半没背景,好欺负)挑出来,然后表示:“你长得好像是费金。我们要带你回去调查。” 这个时候,识相一点的人,便直接拿出钱来,向警察老爷行贿,然后他自然就长得不像费金了;至于不识相的,拖到局子里,还怕他不识相?最后总能让他识相的不是?所以,给通缉令上的罪犯画像,是一个技术活,它最重要的要领就是,这张画要和所有的人都有相似之处,也要和所有的人都有不那么像的地方。 但是从贵宾通道走,就绝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要知道,从这里走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说联合王国的警察在面对穷人的时候,凶狠得就像是比特土佐(当然,这两个品种现在还不存在);那他们在面对这里的“体面人”的时候,就温顺得像是哈巴狗一样。甚至于相比哈巴狗,他们还要更温顺,也更通人性一些。 费金也是第一次在所谓的“体面人”的候船室中等着登船。他四处看看,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这里的乘客大多都有仆人跟随,他们如今坐在沙发里,一举一动,都有仆人服侍着。而费金呢,自己拖着一大大箱子(这个稍微体面一点的箱子,以及他身上的体面一点的衣服,还都是雅格·高楞给他的呢。),浑身上下都露出所谓的“粗鄙”的气味。 候船室中的那些“体面人”只是瞟了他一眼,看到他那粗壮的双手,红通通的,满是皱纹的,粗糙得像是砂纸一样的脸,以及他身上还算过得去的衣服,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暴发户。 不过大多数“体面人”在面对“暴发户”的时候虽然有着发自内心的优越感,但是他们也都知道,将这种优越感暴露出来并不明智。大多数的“暴发户”能够成为“暴发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些人能够暴发起来,除了运气之外,个顶个的都是能力出众的家伙,在毫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贸然去得罪他们,并不明智。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费金一副土老帽的样子,但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装逼打脸之类的故事却并没有发生。 费金四面望望,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他突然看到,就在距离壁炉不远的地方,一个穿得和那些普通人差不多,和他一比,和这个豪华候船室更加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正一个人坐在那里。 大约是不喜欢那人身上的穷酸味道,所以其他的体面人都坐得离他很远。但这正是费金需要的,于是他走过去,对那个年轻人说:“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个年轻人露出憨厚的微笑,用一口并不标准的英语回答道:“当然可以。” 于是费金便在这个年轻人的身边坐下来,和他聊了起来。 “我叫科利亚,伦敦人,准备去巴黎看看。听您的口音,您好像不是英国人?”费金一边说,一边向那个人伸出手去。 “葛朗台,我是法国人。”那个人也伸出手来和费金握了握,费金注意到这个人的手上满是老茧。 “看这双手,倒像是个手艺人。” 费金这样想着,便继续和那个年轻人聊了起来。很快,他就打听到了,这个叫做葛朗台的法国人是个商人,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发了财,如今刚刚在英国做成了一比大买卖,正准备乘船回国。 “如今的船票真是贵。”葛朗台说,“一张票的价钱,都顶得上以前我一个月的收入了。如果不是因为船票是公司代为购买的,而是要自己掏钱,打死我都不会买。嗯,科利亚先生,您到法国打算干些什么呢?” “先到巴黎瞧瞧,看看有什么发财的机会。”费金回答道。他总不能告诉人家,我先去巴黎看看,革命有没有让老百姓得到好处,然后再去土伦,学习造反理论和技巧,然后再去爱尔兰,理论联系一下实际,然后再回来…… 那周围的体面人听了,估计立刻就要去报警,而警察也会以最高的效率来抓自己的。 当初他对大家说,他将来要干的可能是掉脑袋的事情的时候,巴克不以为然地说:“这里的谁,没干过掉脑袋的事情?” 当时费金回答说:“这是不一样的。”不过他并没有展开讲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费金知道,现在如果他被警察抓住,肯定是要掉脑袋,但是警察并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来抓他,能抓到当然好,抓不到,也没什么要紧的。但一旦走上了那条路,整个警察系统都会把他当做必须抓住的大敌。伦敦的警察并不都是傻帽,此前他们抓不到他,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警察觉得,抓他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而已。 但是他的这个回答却让葛朗台来了劲。葛朗台告诉他,目前英国的纺织品,因为价格低廉,所以在法国相当有市场,而法国的一些东西,比如红酒什么的,在英国也很走俏。他本人是索漠人,索漠那边也出产红酒,质量不错。一点都不比波尔多地区的差。只要贴上波尔多的标志,就算是法国人,都品尝不出差别。 “如果科利亚先生对红酒生意感兴趣,到了法国之后,可以和我联系。”葛朗台还给费金留下了一个通讯地址。 这时候开船的时间也快到了,贵宾们总是先登船的。费金便和葛朗台一起上了船。很凑巧他们的包厢也在相邻的位置上。 这自然给了葛朗台继续向费金推销各种商品的机会,在交谈中他渐渐发现,这位科利亚先生对葡萄酒呀什么的既不熟悉,似乎也不太关心,但是对各种武器、刀具什么的倒是很有兴趣。于是他便向费金表示,自己认识不少的武器商人,可以帮他联系这些买卖…… 从英国到法国并不远,两天之后,船就在加莱靠港了。葛朗台和费金依依惜别,上了前往洛林的邮车。临走时,他还不断叮嘱费金,如果要做什么买卖,一定不要忘了他。 费金也上了一辆前往巴黎的邮车,终于能够摆脱葛朗台了,让他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邮车奔驰在法国的道路上,这时候还是冬天,田野里一片荒芜。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正是农夫们一年中少有的,没什么事情可干的悠闲时光。他们一般都会猫在自家的屋子里,等着冬天渐渐过去。此时的原野中应该是非常安静的。 但是在邮车奔跑的一路上,费金却不止一次的看到大群的农民在田野里忙碌。 “他们在干什么呢?”费金用不太熟练的法语向同在邮车中的其他人问道。 “在挖水渠。”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回答道,“这是退伍军人协会的人,在带着村民们趁着如今没事挖水渠。” “啊,大冬天的都要这么辛苦吗?”费金道。 “是辛苦,可是值得呀。”那个商人回答道,“据说退伍军人协会的那些人都有门路,可以买到电力抽水机。所以他们只需要在冬天将水渠挖好了,等到小麦需要浇水的时候,电力抽水机一打开,大片大片的麦地就都浇好了。今年夏天的时候,一些地方的农村就已经用上这东西了,结果那些小麦的产量一下子增加了一大截。我听说那些地方的农民,都已经自己吃白面包了。” “如今农民的日子倒真是好了很多。”另一个人插嘴道,“现在没了贵族,虽然国家的税收名义上比当年王国那会儿还多不少。但是因为没了贵族们的地租,其实留给农民的,还是要比以前多很多。再加上抽水机,加上退伍军人协会还专门请专家来传授技术。唉,说起来,革命之后,这些农民的日子是真的变好了。” “那么法国城里的穷人的情况怎么样呢?”费金又问道。 “城里?穷人也一样辛苦。或者说,可能比以前都辛苦。虽然不如革命前想的那么好,不过总算是有面包吃了。嗯,你自己到了巴黎,就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个商人回答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法兰西见闻录(2) 对于那个商人的说法,也就是“城里的工人比以前都辛苦,不过有面包吃了”,费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因为费金并不是一个穿越者,在他看来,辛辛苦苦地劳动,然后才能勉强糊口,本来就是应该是生活的常态。甚至,本来就是上帝的意志。 “上帝说:‘你必终身劳苦,才能糊口。’这是我们本来就应该的命运。”费金这样想着,对法国的好感反而有所上升了。 当天下午,邮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里休息。大家便都下了邮车,住进了镇里的唯一的一家小旅馆兼小酒馆里。 大家一下车,旅馆的侍者就上来照料起了马匹。而邮车的车夫则和老板打起了招呼,并顺手就从柜台上拿走了一瓶酒。 费金知道,邮车选在这样的一个小镇的客栈停下来过夜,多半是车夫和老板有着某种合作。这种情况在英国其实也是非常常见的。 店主人又拿了册子来登记旅客,查看他们的证件。这套做法,在英国也有,费金同样不感到奇怪。他向店主人出示了法国驻英国大使馆给他开出的身份证明,并在那本册子上签下了名字。然后店主人便进去给他们拿晚餐的面包了。 这时候太阳也才刚刚偏西,远处的田野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暮霭中,费金看到几个民兵模样的人沿着一条小路,往镇子外面走去。 “怎么,这里不太平吗?这么晚那些民兵还要出去巡逻?”费金向正在给他拿面包过来的店主问道。 “太平倒是太平,只是近来偷东西的小贼特别多。”店主说,“往那边去,有一个水力发电厂,我们这附近的农田的灌溉什么的,就指望着它了。如今是冬天,水位也低,发电厂不太运转。但是发电厂里面值钱的东西却不少。尤其是铜,发电厂里面到处都是铜呀。如今铜有多值钱相信大家都知道。所以就有些总想要不劳而获的坏东西,会在晚上偷偷地跑去偷铜。我们这附近的土地,都指望这电站的灌溉呢,这些家伙做这样的事情,你说,可惜现在断头台不时兴了,要不然这帮小贼都该抓起来咔咔掉。” 这话多少有点让身为贼头的费金有点不太舒服,于是他问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盗窃呢?他们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活不下去了?” “啊,先生,您可真是位善良的人。”店主人道,“要是早些年的时候,那真的是有您说的那种情况。革命前就不说了,种地的人根本就没法过日子。好不容易弄出的一点粮食,就都被贵族呀,教士呀弄走了。种地的人自己要被饿死。那时候,为了不被饿死而铤而走险的人的确不少。 革命后呢,有一阵子,情况甚至更坏。为了对付那些外国的国王和他们的军队,大批的青年被征召进军队去打仗,土地大片的因为没有人耕种而抛荒,粮食自然就少了。为了养活那么多军队,政府又大量的征收粮食……” “他们不给钱吗?”费金问道。 “他们给指券。但是指券也能算钱?”店主人道,“所以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很多人甚至都巴不得贵族们能再回来呢。那时候便说为了活命去盗窃的,就连跟着贵族造反的都不少。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执政府建立之后,自从波拿巴将军打败了那些外国国王之后,军队开始复原,小伙子们又都回来种田了,还带回来了不少的钱——真正的钱。然后各种税收都降下去了,大家的日子渐渐地也好过了,再加上有了抽水机,只要老老实实干活,肯定就不会饿死了,就算没有土地,进城去也能找到一个能糊口的事情——这时候还去当贼,甚至还要偷发电厂里的铜,你说,这样的家伙,难道就不该杀吗?” “这样的确不好,不过,能教化还是教化比较好。”费金说,“毕竟,坏人也可能改恶从善的,脑袋不是牧草,割了就不会再涨了。” “哈哈,您说的也是道理。”店主人对自己的观点其实并不太坚持。 驿车又跑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到达了巴黎。 雅格·高楞给费金了一封介绍信,他到了巴黎之后,就可以直接拿着它去真理部。真理部的人会接待他,并且给他提供各种帮助,送到到土伦去接受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学习。 但是费金并不打算立刻就去真理部报道。他并不完全相信真理部。因为他的兄弟,供职于真理部的雅格·高楞曾经这样对他形容这个部门: “真理部一般并不说谎,但是你要知道,如果需要误导别人,真实比谎言更好用。”为了增强说服力,雅格·高楞还举出了真理部的王牌,《科学真理报》在凡尔登战役中的各种表现为例。最后他说:“你看,从头到尾《科学真理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假话。但是,英国人、普鲁士人,还有那些贵族王党分子全都被它骗了。嗯,真理部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招数了。” 所以在费金的印象中,“真理部”其实就是骗子部。只不过也许需要在“骗子”这个词前面再加个“说真话的”作为定语。 为了避免被那些说真话的高明的骗子给骗了。费金一向觉得自己很警觉,一般的骗子是骗不了自己的。但是在听了雅格·高楞讲的那个例子之后,费金觉得,自己如果那时候是英国或者普鲁士的将军,或者是王党头目,那多半也是要上当的。所以费金对“真理部”颇有点畏惧。 也因为如此,费金决定,先不去真理部报到,而是自己先在巴黎走一走,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巴黎。免得被真理部的人骗了。 于是费金便首先自己在巴黎最大的贫民区——圣安托万区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和在路上一样,他需要出示自己的证件并填写册子。费金自然照办了,如果在英国,他还需要各种多加小心,但是在法国,他可没有案底,可不是通缉犯,他是有官方承认的完全合法的身份的人。所以费金很坦然地就出示了证件,并下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天还没亮,费金便被外面的响动惊醒了。 “这应该是快到上工的时间了?”自己就住在工人区的费金不用睁开眼就知道这喧闹是什么回事。这是工厂的工人要上工了。 费金便也起了身,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还没全亮,但是圣安托万区却已经热闹了起来。在罗伯斯庇尔时期,法国人就将好几个硝土提炼厂设置在这里了。后来在拿破仑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之后,因为进口的通道已经被打开了,法国人已经不再需要通过提炼硝土这样的低效率高花费的方式来获得硝了。这些硝土提炼厂便都纷纷关了门。 这些工厂便被军工综合体低价买了过去,并组合了起来,成了法国最大的军工厂。再后来当和平实现之后,这些工厂便开始转向生产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各种农具以及其他生活用品。靠着洛林钢铁公司出产的相对廉价的铁和钢,这些工厂的生意依然不错。 费金注意到准备上工的工人们的气色明显不如他在乡间见到的那些农民。不过相比英国的那些工人,这些人的气色又要好不少。另外,他还发现了一处和英国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即使是在圣安托万区,大街上依旧能看到警察。 工厂开门还有一段时间,大家便都趁着这机会赶紧吃东西。费金便凑过去,他注意到工人们吃得还是那种黑面包,而且似乎还掺杂了不少别的东西。不过分量比英国工人吃的要多不少,而且工人中基本上看不到孩子。 这个发现,让费金对法国的评价又稍微高了一点。 这时候,一个警察来到了费金住着的旅馆,查看起旅馆的记录本子。 “一个英国人,住到这里来了?”那个警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有关费金的记录。于是他又找来旅馆老板,细细地问了一番,然后叮嘱老板,不要露出任何异样。 “警官,你说这个英国人,会不会是来偷技术的贼?”老板问道。在前一段时间,警察部门已经抓住好几个这样的贼了,有英国来的,有奥地利来的,也有从盟友西班牙、北意大利、莱茵联盟来的,当然,最多的还是从法国其他企业来的。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盯着点。不过……如果他真的是……直接就把自己的国籍登记上了,连弄个假证件伪装都不会。多半也是个笨贼。”那个警察笑道。 不过即使这个“可疑的对象”多半不是贼,最多也就是一个“笨贼”。但是依照条例,他依旧是要将这件事情上报上去的。 “嗯,那个英国人到哪里去了?” “刚刚出门去了,不过他的东西还都在这里,应该还要回来的。”店老板回答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法兰西见闻录(3) “你注意着他,但不要露出痕迹来。”那个警察临走前交代道。随即他便出了门,往下一个旅店去了。 忙了一个上午之后,小警察维埃里终于回到了警察局。他首先依着规矩去阿兰警长那里汇报情况。 “警长,这是今天各个旅店新入住的人员的情况。”维埃里将手中的记录本递给阿兰。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吗?”阿兰接过记录本,将它顺手放在一边,同时问道。 “有一个英国人,叫做科利亚,住在了第五工厂旁边。您知道,这座工厂是北方工业公司下面的工厂,生产各种要命的东西。一些外国人,对那里的一些秘密一直都很上心。” “这我自然知道,奥利维耶警长不就是因为在第五工厂这里,抓出了一个试图窃取机密的奥地利间谍,才变成了副局长的吗?” “那倒是,据说奥利维耶副局长最近一直想要说服上面,让他再以副局长的身份回到这里来,继续追查那个案子。他说上次还有漏网之鱼。”维埃里说,“奥利维耶副局长的年纪不小了,距离退休已经没两年了。还这么拼命,难道他还想能升成局长?” “升局长,那怎么可能?先不说他都快退休了,局长,那是光会破案就能当得了得?”阿兰撇了撇嘴道,“局长他是不要想了,不过他肯定想要赶在退休前把工资再涨个两级,涨到副局长这个位置的顶上,然后他就可以带着一笔不错的退休年金回家过自在日子了。 副局长要变成局长,那个难度几乎就像杜巴丽夫人(路易十五国王的情妇)想要变成王后一样大。但想要涨两级工资,那就真的只需要破几个案子就够了。” 一边说,阿兰警长就翻阅起了记录本,他迅速地找到了费金的相关记录,瞪大眼睛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直接就把自己的国籍登记上了,连弄个假证件伪装都不会。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不过不过有没有问题,咱们也得盯着,哪怕真的抓了个笨贼,那也是功劳……” 正说着,一个穿着便衣的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奥利维拉局长,您怎么又来了?”阿兰赶忙站起身来。 “啊,这里是我的老地方嘛,我在这边来觉得亲切。警察局那边太无聊了。啊,今天我在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老贼。绝对是个老贼,我瞟一眼就知道。那家伙就在第五工厂旁边,和那些工人攀谈。我不想太打草惊蛇,就没有跟踪他,嗯,你们这里昨天的旅店登记给我看看……” 于是奥利维拉副局长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费金的那条记录。 “嗯,有点意思。”奥利维拉副局长一眼就看到了费金的那条记录,“一个公开的住到第五工厂旁边,毫不掩饰身份的英国人……阿兰,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一大伙人,这个英国佬……” 奥利维拉副局长用手指头点着那条记录道:“这个英国佬很可能是一个明面上的诱饵。他会公开活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掩护其他藏在暗处的贼人。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可就真有的忙了。阿兰……” 奥利维拉副局长看了看阿兰,看到他似乎不太提的起精神来,便又说道:“阿兰,你知道,我快退休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起作用了。阿兰马上就有了干劲。 “局长,咱们要不要把那个英国佬抓起来,细细的问一下?” “不用,但要派人盯着他。当然,只要派两个新手就行了。我觉得我遇到的那个老贼,我觉得可能是关键人物。嗯,明天维埃里你去盯住那个英国佬。阿兰,你穿上便装,和我一起去找那个老贼……” 第二天下午,费金回到了旅馆里。他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看到了不少东西。总的来说,法国绝不是天堂。工人们的日子虽然比英国的好不少,但是也仅仅只是能勉强地把肚子填个半饱而已。相比革命前,他们的生活有不少变化,变好了不少,但是他们依旧承受不了任何的波动,突然的疾病,伤残什么的,都可能让他们完蛋。 “如果我当初参军打仗去了,说不定就好了。”不少的工人和费金都提到了这一点,“当兵打仗,其实死的人并不多。但是得到的军饷却不少,而且退伍后还有很多的好处。比如说,能廉价的从国家购买到土地——有了土地,还有谁会在工厂里做工呢?” 除了感叹没能在战争年月里加入军队,更多的人还有一个期待。 “听说如今前往新大陆的船只也可以自由地通航了,去新大陆或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就是种地吗?听说在那边,能够相对容易的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等我在工厂里赚到了足够多的钱,我就去新大陆当一个幸福的农民……” “法国的工人相比英国的,除了面包更多一点,至少,他们的希望也更多一点。虽然不少人都在希望能赶紧打仗,这似乎不太好……” 除此之外,费劲还发现,有人在跟踪他。跟踪他的是个老手,他从圣安托万区,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富人区,用了不少的花样,甚至包括找到一位警察,做出一副慌乱的样子对他说:“警察先生,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从XX银行门口一直跟到了这里……”这样的手段,才摆脱了那个跟在后面的家伙。在这样的贫民区,会遇到一个跟踪高手,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一般来说,这样的跟踪高手,不是警察,就是帮会分子。但要说数量上,还是警察的更多。而且警察在跟踪的手段上,和帮会分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比如说一般帮会分子跟踪一个人,通常不会跟出自己的地盘,而圣安托万区和旁边的富人区明显不可能是同一个帮会的地盘。所以费金估计,跟踪自己的人多半是个警察。 虽然圣安托万区也有警察(这一点已经比伦敦强很多了),但要论警察的数量,那还是远不如其他区域多的。而出现高手的概率自然更低。自己前脚刚到巴黎,后脚就被警察盯上了,这似乎也太不对劲了。 “多半这里出什么大案子了,所以……我就正好撞上来了。” 费金这样想着,便回到了旅馆里。 刚进旅馆,费金就看到店主带着一个法国警察就走了过来。 “科利亚先生吗?”小警察维埃里问道。 “是的。有什么事情吗?”费金微微地有点吃惊,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一个贫民区的破旅馆里面遇到一个警察。 “是这样的。”维埃里一边摸出一张道,“我们经常要查看这里的旅客的信息……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巴黎的呢?” “看来真的是出了什么大案子了。”费金这样想着,便回答说:“我有一个朋友,前些年到法国来了。最近我听说他现在在巴黎,就来这里找他。” “他叫什么名字?另外,你有他的住址吗?”维埃里一边问,一边记录。 “雅格·高楞。”费金回答道,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真实的比乱编的好,“不过我只是听人说在巴黎的圣安托万区见过他,我并不知道他的住处。” “巴黎很大的,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您就为了一个传言,就跑到巴黎来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顺路而已。过几天,我就要往南方去了。”费金回答道。 “您去南方有什么事吗?啊,这个问题您也可以不回答。” “啊,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做生意而已。当然更具体的东西,我就不能说了。”费金回答道。 “最后一个问题。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巴黎?”维埃里问道。 “后天。明天我再打听一下,找找他,后天就离开。”费金回答道。老实说,他也并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卷进某些大案子当中。 “好吧,谢谢您的配合。希望我没有过分的打扰您。”维埃里收起了记录本,走了出去。 维埃里出了门没走多远,就迎头遇到了装扮成一个老工人的奥利维拉副局长。 “维埃里,你刚才看到的那个英国人长什么样子?”奥利维拉副局长问道。 维埃里便将费金的相貌和衣着细细的描述了一下。 “见鬼!这就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老贼!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要不要立刻调人过来抓住他?”维埃里道。 “不用,继续盯着。这次我来盯着他。他肯定有问题!”奥利维拉副局长说。 被那个老贼用那种方式摆脱,这让奥利维拉副局长深深的感到耻辱。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挖出这个家伙的阴谋。 不过在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此前的猜测可能全都错了。 第二天一早,那个老贼照样出了门。那个狡猾的家伙直接就去富人区,昨天一身的工人服装的奥利维拉副局长就是因为那身太过于和富人区格格不入的装扮,被自己的同行拦住,结果丢了目标。 但这次不会了,奥利维拉副局长穿了身到哪里都勉强能去的衣服,悄悄的跟在了费金的后面。 费金呢,他今天并没有刻意的和奥利维拉副局长捉迷藏,而是了解了一下富人区的情况之后,便直接去了真理部。 第二百四十七章,真理部的阴谋 眼看着那个“老贼”顺利的进了真理部的大楼,奥利维拉副局长不但没有懊恼,反而更加的兴奋了。 “原来是真理部的人!真理部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阴谋呢?”奥利维拉副局长想。真理部和公安部一直不太对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毕竟,他们的业务有不少重合的地方。自古以来,同行是冤家。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争预算的问题。这就更是让两个部门的矛盾几乎要上升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和后世的某个东方国家的海军和陆军都快要有的一比了。 如果能够发现真理部正在进行的秘密活动,甚至让公安部能够截个胡。那多半会让富歇部长非常满意的。 奥利维拉副局长正常情况下是没机会升任局长的了。但是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立了功,那局长的位置似乎就不是遥不可及了。 不过奥利维拉副局长并没有试图独自去调查这件事。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单靠自己,就可以去调查真理部的活动的地步,这件事情必须首先上报。 奥利维拉副局长便直接掉头去了公安部——涉及到“真理部”的事情,优先级别和保密级别都是非常高的,可以直接将相关的情报上报给公安部。 “真理部又在搞什么?他们多半发现了什么。不过不管他们在搞什么,盯住他们肯定没错。”部长助理莱昂很快就得到了相关的汇报,并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指示。 “真理部”的确在搞阴谋。这非常非常的正常,因为搞阴谋本来就是真理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他们每天同时在推进的阴谋数以百计。然而歪打正着的是,真理部的人的确发现了在第五工厂附近,有工业间谍活动,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确定,这些工业间谍,到底是外国工业间谍,还是本国的工业间谍。所以整个的案件还在按照程序推进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公安部的家伙却突然杀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家伙将这个间谍团伙一下子都挖了出来。弄得吕西安大为恼火,甚至都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又公安部的探子了。 于是,吕西安在真理部搞了一次部门整顿,动用了埋伏在公安部那边的谍报人员,一家伙挖出了好几个身在真理部,心在公安部,同时在真理部和公安部拿津贴的二五仔。然后,富歇也开始了对公安部的整顿工作…… 部门整顿虽然重要,但是干正事也绝不能被耽误了。毕竟,真的光是玩抓人什么的,公安部还是要更专业一些。真理部能够一直压在公安部头上,除了因为吕西安姓波拿巴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真理部更会玩一些高层次的阴谋。(至少吕西安是这样认为的) 比如说,如今在英国,真理部的阴谋就正在有序地推行着。 在实现和平之后的时间里,伦敦的出版界,可以说是热闹得很。一大批法国报刊开始陆陆续续地在伦敦出版他们的英文版。 其中既有以专门说真话而著名的《科学真理报英文版》,也有以提供各种经济信息为主,大部分时候比较可靠,偶尔也会因为急于抢新闻而弄出错误的《**生意人》,还有娱乐大众为最高目标的《大众娱乐英文版》,还有专门提供各种花边新闻的《太阳报英文版》,专门的漫画杂志《啄木鸟查理英文版》,以及高度严肃而专业的专门研究数学和基础科学的《自然》,专门讨论医疗的《柳叶刀》等等。 这一系列的报刊的出现,极大的丰富了伦敦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更重要的是,这些报刊除了最后的那几样之外,都普遍的非常便宜。比如《科学真理报》,作为一份厚达四张八开报纸的日报,每一份的价格居然只需要四个便士,这就是当包装纸买回去也不错呀。 而《科学真理报》还不算是最划算的,《伦敦生意人》更是各种需要在冰冷的房间里面睡觉的人的最爱。这份报纸是十六开的版面,但是每一份却足足有八张。当然,和《科学真理报》一样,这八张中,除了第一张,其他的版面全是各种骗人的(大多数)或者不骗人的(极少数)广告。而且,它更便宜,只需要三个便士就够了。 因为价钱低,所以这两份报纸在伦敦一刊出,便大受欢迎。伦敦的报童们最喜欢将这两份报纸放在一起卖。他们将这两份报纸凑在一起,沿着大街奔跑叫卖:“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便士就卖两份报!” 除了这两份报纸之外,杂志《大众娱乐》和《啄木鸟查理》也广受好评。尤其是后者,它刊出的以路易十三时期的法国为背景的政治讽刺漫画《是,主教》,让英国人笑得合不拢嘴。 作为多年的战争的结果之一,法国人和英国人之间相互的看法一直都不太好。法国的上层和英国的上层以为利益之争而互相仇视,法国的下层和英国的下层也因为上面的宣传而相互仇恨。 但是《是,主教》这部以法国最厉害的宰相黎塞留为原型的讽刺漫画,却格外的对英国人的胃口。看漫画中的自私自利的黎塞留,以及黎塞留身边的那些愚蠢的贵族,没有自知之明的国王,贪得无厌的教士,傻不拉几的骑士、官员们一起出丑,自然让英国读者们乐不可支。 不过一些敏感的英国人也发现,《是,主教》中的那些笑话,似乎也挺符合如今英国的情况的。很多剧情,很多台词都让人想起了英国的各种事情。甚至于有时候上个月英国首相刚刚发表了什么讲话,做了什么决定什么的,到了下个月,类似的故事就出现在了《是,主教》当中,只是主角变成了法国人黎塞留而已。也许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黎塞留,至少是《啄木鸟查理》中的黎塞留,并不仅仅只是百多年前的法国宰相,他还兼任着如今的联合王国首相呢。别的不说,漫画上的黎塞留主教的一些外貌特点,还有小动作什么的都很像阿丁顿首相。 于是很快,现任首相阿丁顿便有了一个“黎塞留主教”的外号。一开始,阿丁顿首相还非常的得意,毕竟黎塞留主教,那可是欧洲历史上数的出来的伟大人物。不过很快他就弄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在认真的看过了《啄木鸟查理》上面连载的《是,主教》之后,气得脸都扭曲了。他差一点就下达了立刻查封《啄木鸟查理》的命令。如果不是因为辉格党的家伙们居然在私下里对他的想法非常支持,他说不定就真的这样做了。 辉格党的家伙对于阿丁顿首相居然没有采取任何举动非常失望——如果他这样做,那么破坏言论自由的大帽子立刻就可以扣过去了。 而且,有些辉格党的家伙早就在打《啄木鸟查理》的主意了。如果《啄木鸟查理》被查封了,他们就打算立刻把整个《啄木鸟查理》的编辑部打个包弄过来,然后立刻弄个《啄木鸟理查》出来。当那个时候,连载的漫画只怕就不是《是,主教》了,而直接就变成了《是,首相》。 “我才不会上当呢!”阿丁顿首相默默地对自己说。 如果说《啄木鸟查理》只是得到了托利党的憎恶和辉格党的喜爱的话,《太阳报》那就真的是得到了英国上上下下的喜爱。因为窥探私密,尤其是公众人物的私密,实在是人类共有的爱好。在这一点上,英国人和法国人毫无区别。 《太阳报》在英国的作风和在法国的作风也毫无区别,一直都专注于各种花边新闻,尤其是大人物们的花边新闻。比如说,在法文版的《太阳报》上,吕西安就是出场频率最高的法国高官——他上太阳报的机会甚至比其他所有部长以上的官员加起来都多。 而在英国,托利党人总能在英文版的《太阳报》上找到辉格党的某个家伙的桃色事件;而辉格党人也不要觉得不公平,因为他们也总能在另一处,甚至另几处地方找到托利党的大人物和某些人的不可描述的故事。而他们还不太好辟谣,因为这种事情,越是辟谣,别人就越相信。 不过这份报纸,在法国和在英国产生的效果却是不太一样的。在法国,你告诉大家吕西安是个色鬼,和很多女人都有私生子什么的,大家只会觉得这说明吕西安有魅力,是个好样的男人;但是在未来产生了“上流社会的交谈不能涉及到腰部以下,就是钢琴脚,也应该遮蔽起来,以免产生不良的联想”的“维多利亚心态”的英国,这些事情可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了。在更为保守的英国人看来,这样的事情只说明一点,那就是道德败坏。 至于那些科学类的刊物,则是在潜移默化的向英国人展示,法国的文明。因为这些刊物给的稿酬非常高,以至于很多英国学者也渐渐的喜欢向这些刊物投稿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真理部的阴谋(2) 老实说,对于那些法国媒体的活动,以及隐藏在这些活动后面的政治阴谋,英国人不是没有察觉。毕竟,要论搞阴谋,在整个世界范围内,英国人自认老二的话,就没人敢自称老大。在这方面,无论是天生的更低的下限,还是多年来积累起来的技巧,都使得英国人在这搞阴谋上冠绝世界。 所以当法国人到英国来办媒体的时候,英国人自然也要到法国去办媒体。英国的一些报纸同样在巴黎创办了各种法文报刊。但是这些报刊在法国的发行量,却远远比不上法国报刊在英国的发行量,甚至,连一个零头都比不上。甚至不要说在法国,就是在英国,他们也被法国报刊打得节节败退。 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这些英国报刊的成本始终降不下来。 法国的各种报刊,除了《自然》这类“纯学术性”的东西之外,它们的收入的最主要来源并不是卖价,而是广告收入。(当然《自然》什么的,他们是“非盈利性社会团体”,本来就是“不赚钱”的。) 对于一份报纸来说,发行量越大,它刊发的广告就越有价值,就越值钱,它在广告中获得的收益就越高,而它就越有能力将自己的报纸的价格定得更低。而在保证了质量的前提下,单份的报纸越便宜,它的发行量就越容易变得更大。 在吕西安的领导下,在军工联合体的企业的支持下,法国报刊在登陆英国的时候,除了带去了记者和编辑人员,还带去了一整个的广告后援团。所以法国人在暂时不太考虑赚钱的前提下,也可以一家伙把报纸的售价压下去一大截。 但是在英国那边,他们并没有一个垄断的,如“军工联合体”一样的怪兽,自然也没有“广告后援团”的支持,于是一个让新来者头疼的循环就出现在了那些英国报刊的面前。 那些英国报刊在法国刊出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报纸的售价问题。在法国,低价报纸已经渐渐成为了常态,每份报纸的售价往往仅仅只是和它的物料成本,也就是纸张成本加上印刷成本相当,赚钱全靠广告。但是新来的英国报刊可做不到这一点,这就导致它们还需要靠报纸的售价来赚钱。于是就导致了一个后果:他们的报纸比法国报纸贵。 这是一个要命的而后果,它带来了一系列后续的问题。 因为卖价贵,所以没人买;因为没人买,所以也没人愿意打广告;因为没人愿意打广告,所以价钱必须贵……虽然这些报刊一度也努力挣扎过,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到处拉广告。但是,就连英国商人,都不愿意在他们这里登广告——谁让你们卖不出去呢?他们宁可花大钱在法国的那些本地报刊上打广告,也不愿意给这些英国老乡一个铜子。 至于法国的商人,当然也是一样,他们也和英国人一样挑剔。所以,这些英国报刊,能够拉到的,也都是些诸如“寻人启事”、“寻狗启事”之类的总价很低的广告。就连巴黎的红磨坊之类的娱乐企业,都不屑于在英国人的,“发行量小的可怜,总价虽然很低,平均算一下每份卖出去的报纸上的均价却高得一塌糊涂”的“不值一提的小报”上打广告。而在法国的欢场上,对那些不入流的娱乐企业,以及不走红的小黄毛丫头或者是过期了老美人的一句讽刺语就是:“只能在英国报刊上打广告了。” 所以,虽然吕西安似乎是很不理智地立了个flag,但是就目前来看,要把他塞进加农炮里面射向太阳的几率确实是不太大。不像某人,都够去太阳玩一个星期了。 事实上,即使是在伦敦,英国本土报纸都感到了来自法国的廉价报纸的压力了。七个便士就买两份报这种价格,如果不算广告收益,那就完全是在亏本了。即使考虑到广告收入,这两家报纸也基本不太赚钱。 但是,这两家报纸身后还有法国的《科学真理报》和《法兰西生意人报》。据说《法兰西生意人报》的董事纽沁根先生在董事会上说: “英国是一个全新的市场,在这里,我们的报纸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盈利,而是尽可能的抢夺份额。诸位先生,如果我们能够用暂时少挣钱,甚至是暂时不挣钱,甚至是小幅度的亏损,来迫使我们的竞争对手大幅度亏损,甚至破产。那这些损失就都是值得的,都应当被看作是成功的投资行为。 诸位先生,一旦那些英国的传统报刊,在我们的打击下,纷纷破产倒闭,最后都从市场上退了出去。那时候,你们还用担心,我们不能赚钱吗?到那个时候,所有的广告都只能在我们这里刊登,才能广为人知,所有的议员,无论是辉格党的还是托利党的,都必须透过我们,才能让他们的声音被广泛地听到。到那时候,我们还用担心赚不到钱吗?” 英国人当然知道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的危险。但是英国此时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报业托拉斯,更明确地说,那就是英国,还处在最经典的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群星还没有运行到合适的位置,垄断组织这种浑身长满了无孔不入的触角的不可名状之物还没有来得及成型。然后就突然遭遇了一场外神入侵。 只有核武器才能对抗核武器,只有退缩炉才能对抗退缩炉,只有旧日支配者才能对抗旧日支配者,也只有托拉斯才能对抗托拉斯。 仅仅依靠英国的那些报纸单打独斗,他们谁都不会是法国的那些传媒托拉斯的对手。所以,就在费金离开巴黎的那天,在伦敦,一批英国报纸集中在一起,开了一次成功的,胜利的大会,宣布成立了一个叫做“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机构。也就在同一天,“英格兰新闻联盟”宣布,联盟旗下的资产将进行一次优化组合,很多经营不善的报纸将陆续被关停。一些不称职的人员将被清退,而将力量集中起来,创办几分全新的报纸——《泰晤士评论报》和《英格兰经济观察》。 显然,这两份报纸是直接针对“七个便士联盟”的那两份报纸的。 除了原本几家报业的老板之外,一些原本从事其他行业的绅士也加入到了联盟当中,并在其中投资。而联盟中地位最高的投资人则是英国前任首相小皮特。 有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是,小皮特没钱。因为以前的投资失败,小皮特是一个著名的负翁。所以很多人都猜测,小皮特投入的那笔钱,多半是国王借给他的。 因为小皮特的加入,这个联盟自然也就充满了托利党的色彩。 这样的一个充满着托利党色彩的报业联盟一出现,首先就让辉格党人警觉了起来。虽然这个“英格兰新闻联盟”似乎是针对法国人的“七个便士联盟”的,但是他们如今对法国人的威胁还不够致命,但是他们对辉格党的威胁就要要命得多了。 显然,就像以前零散的英国媒体打不过“七个便士联盟”一样,如今一旦站在托利党那边的媒体形成了一个大联盟,那他们就算暂时无法打退法国人,也能够轻松地碾压剩下的,倾向于辉格党的那些小报纸。 于是几天之后,另一个报业联盟——“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也在伦敦宣告成立。也许是因为成立的匆忙,以至于它的各种组织条例措施几乎都是抄袭了“英格兰新闻联盟”的。 它的主要召集者是辉格党的领袖查尔斯·詹姆士·福克斯,当然在他背后也有一不少的有钱人的支持。 于是英格兰的新闻战场一下子就出现了三足鼎立的状态。 “福克斯先生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人。在理念上,他更接近法国人一些,甚至于更接近雅各宾。他在北美独立的时候,公然歌颂北美人民对暴君的反抗,在我们砍掉路易十六的脑袋的时候,他在议会中公然说这是路易十六咎由自取。这种极端的态度使得他失去了不少朋友,也让托利党人在议会中一直占据了上风,甚至,很多托利党议员,原本曾经是辉格党人,都是因为和他在理念上的矛盾而变成了托利党。 嗯,这家伙是一个不错的演说家和辩手。在议会辩论中,他从来没有落过下风,任何和他对上的家伙都会被他驳斥得张口结舌,但是在投票的时候,他几乎就没有成功过。 因为他的亲法立场,这一次,在他的联盟后面也有一些纺织商人以及蒸汽机商人。不过在整体上,他的这个联盟,还是远远比不上‘英格兰新闻联盟’的。嗯,约瑟夫,拿破仑,我觉得,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支持,我们来设计一个针对‘英格兰新闻联盟’的阴谋,就用约瑟夫你新进的那个还没有公开的发现。” 第二百四十九章,关门,放女闯祸精 吕西安所说的新发现,指的是致病菌的发现。 细菌其实很早就被发现了,早在1702年,荷兰科学家列文·胡克就利用他自己发明的显微镜发现了细菌。但是当时的人并没有将细菌和疾病联系起来。而且因为细菌无色透明,即使用显微镜,最多也不过看到一些因为细菌的运动带来的光线折射而形成的影子,根本就看不清细菌的结构特征,自然也无法分辨细菌的种类和数量。 这使得很长一段时间里,细菌的发现除了给人们提供一些谈资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意义了。 既然细菌和疾病的关系得不到验证,那么什么消毒杀菌之类的技术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此前的战争中,为了降低士兵的损失,约瑟夫借口说在某部中世纪的笔记中看到了,关于东方的野蛮人将包扎用的纱布用沸水煮过之后,能减少伤员发烧化脓的记录。虽然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完全可以用事实来证明一下嘛。 结果事实证明,在使用沸水煮过,然后再在太阳下晒干的纱布代替其他未处理的包扎物,效果非常明显,伤员和俘虏们因为感染而死亡的几率大幅度下降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既然这种做法有效,在拿破仑成为了第一执政之后,这类做法就开始在整个的法国推广。包括《柳叶刀》杂志上也提到了这个事情。 约瑟夫表示,“存在即是合理”。既然这个方法被证明有效,那它背后一定有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科学原因。为此约瑟夫开出了五千法郎的奖金,鼓励学者们研究这后面的科学原理。 不久之前,约瑟夫的一个爱尔兰学生卡罗尔在约瑟夫指点的大方向上,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决定性的成果。 “老师怀疑,在被煮过的纱布,和没有煮过的纱布上一定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差异。他甚至向我提到了列文·胡克先生的发现。 波拿巴老师对我说:‘卡罗尔,我一直有一个怀疑,我怀疑伤口溃疡、发高烧什么的,都是由某种寄生虫造成的。这种寄生虫非常小,很可能比螨虫都小。以至于肉眼无法看到它。列文·胡克先生曾经用显微镜发现过一些非常小的生物,我怀疑,这些东西,可能就是某种非常小的寄生虫,它们也许就是造成伤口溃疡,发烧之类的问题的罪魁祸首。 如果我的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这种虫子就一定会在化脓溃疡的伤口上大量繁殖。只是这些东西无色透明,我们无法看清楚它们,更不要说确定它们的数量的变化了。唉,要是有办法让它们变成不透明,有颜色的就好了。’ 当时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看能不能用某种染料,给这些小虫子染上颜色呢?’ 波拿巴老师对我的这个建议非常的欣赏,他鼓励我就从这个方向去展开研究……此后我试过了很多种染料,但是效果都不好,但是老师一直都在支持我,鼓励我。他对我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爱尔兰在科学上的骄傲的。’ 在老师的鼓励下,我虽然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但最终,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机会总是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与疾病作斗争——卡罗尔·奥哈夫回忆录》 有了细菌染色技术,细菌和各种感染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显而易见了。 在有了这种技术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卡罗尔就画出了包括破伤风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在内的数十种致病菌。依据这个发现,卡罗尔写出了论文,并将它提交给了法兰西科学院。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发现,但是吕西安却提议,将这份论文押后发表。 吕西安说:“约瑟夫,让你的学生将论文改一下,我觉得证据还不够充分,应该还有临床上的数据。我们在法国找一家医院,在这里实验对各种设施,比如床褥呀什么的严格消毒的措施,然后记录病人的感染几率,再选取一家英国医院,最好是有托利党和圣公会背景的医院,弄到他们类似的情况下的感染率和死亡率。 然后我们在《柳叶刀》上先刊登出一篇名为《法国医院的一些经验》的文章。嗯,约瑟夫,我们法国的医院中早就已经开始推行包扎用纱布煮沸日晒消毒了。我们就在这篇文中先介绍这个经验,并特别点明,这一经验来自与东方的游牧民族有关的记录。然后再拿出你的寄生虫猜测,以及我们的医院和英国医院在感染率和死亡率方面的对比。 《柳叶刀》的受众群体非常有限,它的这篇文章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这不要紧,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先等一个月,然后让《科学真理报》在科普栏目中加以报道,并指出‘英国人的医院,因为各种肮脏和不卫生的环境,已经成为了对病人进行屠杀的屠场。在《柳叶刀》杂志已经介绍过法国的行之有效的方法之后,整整一个月,英国的医疗部门在这样关系到人民的生命安全的事情上却毫无反应,这值得人们深思。’ 这样的报道肯定会激起英国的那些家伙的不满的,接着我们再让《伦敦生意人》发表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要以经济的角度,来加以分析,并得出与其花费成本来改进医院,还不如就让那些下等人死掉更为合算的结论。 接着再让《太阳报》和《啄木鸟查理》跟上,用最尖刻的语言来挖苦讽刺,最后形成一场大争论。我们让这个争论持续一个月左右,制造各种噱头,让英国人充分表演,然后让《自然》,让我们旗下的其他报刊杂志都卷入进去,然后……” “《柳叶刀》是双月刊,这个时候正好到了下一期《柳叶刀》出版的时候了。我们就在这一期的《柳叶刀》抛出决定性的证据,也就是约瑟夫你的学生的论文,彻底打垮他们。”拿破仑插嘴说,“我们前面要把浪头弄高一些,最好弄到否定整个英国的医学,最好能勾引着英国王家科学院也跳出来给英国医生行会背书,然后我们一家伙打倒他们,让他们,不论是英国媒体,还是英国科学院都一起名誉扫地。并顺便建立起我们的权威。嗯,我觉得,为了刺激一下英国佬,让他们变得更疯狂,出的洋相更大,我有一个建议……” 说到这里,拿破仑却突然闭了嘴,他回过头来看了看约瑟夫,然后又说:“我就是一个建议,能不能行,咱们再一起讨论……” “拿破仑,你说什么呢?这里只有咱们兄弟几个,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赶紧说,别磨叽!”约瑟夫皱着眉头道。 “那我可说了……你别说我不该说,我也就一个提议……要是不行……你就当我没说过……” “少废话,快说!” “嗯,我觉得吕西安的这个计划,还有一些细节,可以在完善一下……嗯,我们让波莉娜和大嫂……”说到这里,拿破仑赶紧瞟了约瑟夫一眼,看到约瑟夫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便接着说,“让波莉娜陪着大嫂到伦敦去玩,然后作为慈善活动的一部分,去某个英国医院捐款,因为是慈善行动,当然就可以选择比较底层的,条件特别差的医院。 然后《科学真理报》上的那篇引发争议的文章,就可以由波莉娜来写。落款就用她的笔名。英国人肯定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对他们指手画脚,肯定会跳得更欢。然后就让波莉娜和他们打笔墨战争……嗯,波莉娜的语言完全可以再锋利一些,挖苦讽刺什么的,怎么尖刻怎么来,怎么不负责任怎么来。其他报纸也可以跟上去讽刺英国人的科学素养还比不上女人……这真是,我想想都觉得好玩,甚至于比莫里哀的那些喜剧都要更好玩了……嗯……约瑟夫,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再另想个办法?” “为什么不行?”约瑟夫道,“我觉得这办法不错呀。不过,你把范妮扯进去干什么?让她去了,你来给我当秘书?再说了,范妮根本就不是干这种闯祸的事情的料,让波莉娜自己去不就行了吗?反正她本来也就是个闯祸精!正好让她本色出演。当然,这事情呢,一定要得到波莉娜自己的同意。她必须是自愿的……嗯,你们谁去和她说这个事?” 拿破仑立刻就把眼光转向了吕西安。 “看我干什么?”吕西安说。他当然知道,要让那个女闯祸精同意去干这个事,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如果是自己去说的。将来,万一那个女闯祸精弄过头了,出了什么问题,弄得妈妈问了起来,就这两个哥哥一贯偏心眼的表现来看,多半,不,不是多半,而是绝对会把所有的锅都丢到自己头上。 “毕竟你经常带着波莉娜到处玩的。就连妈妈都知道你和波莉娜很好的。”拿破仑暗带威胁地说。 “好吧,好吧。”吕西安举手投降,“不过,到时候妈妈知道了,你们可别……” “如果妈妈知道了,那一定是因为你太无能了,吕西安。”拿破仑说。 第二百五十章,波莉娜的游记 放出闯祸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约瑟夫回了他的实验室,拿破仑和吕西安则一起坐上马车回巴黎。 “约瑟夫真是……真是太精明了。”拿破仑突然开口道。 “就是,要是我们能让大嫂和波莉娜一起去,那善后的事情就不完全用我们操心了。关键还是你,拿破仑。你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吞吞吐吐的,肯定是因为你的表现,引起了他的警觉,都怪你,拿破仑!”吕西安愤愤地道。 “这个提议本来应该由你来提出的。你才是专业的骗子!” “就因为我是专业的,所以才不能由我来说。约瑟夫那么狡猾,我又是专业干那个事情的,我来说,不被看出来才怪呢!总之……还是约瑟夫太狡猾了!” “对,归根到底,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约瑟夫太狡猾了!”兄弟俩很快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至于说服闯祸精的事情,那的确非常简单。吕西安只是刚提了个开头,波莉娜立刻就表示:“好呀好呀,正好闲得无聊。嗯,就我一个人去吗?” “我会安排几个人陪你去的。”吕西安说。让闯祸精去,就已经是麻烦了。如果让闯祸精一个人去,那简直就是。 “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先进行一段特训,毕竟是去国外,咱么也要有点准备不是。”吕西安说。 “特训?好呀,好呀!有左轮手枪训练吗?我要双持……” “闭嘴,又不是让你去路易斯安纳!”,说完了这一句,吕西安稍微停了一下,然后道,“不过,基本的武器训练,你别说,还真有……毕竟,伦敦那地方,治安远远没有巴黎好。” “哦,对了,我能带个人去不?” “除了大嫂,谁都可以。”吕西安回答道。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身材高挑的波莉娜穿着一身的男式猎装,一副英姿飒爽的架势,手里还挽着一个娇小婀娜的女伴,在七八个魁梧的保镖的保护下,在加莱港登上了一条前往英国的船。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搬行李的,以及空着手的仆人。 波莉娜刚刚上船,船长德尼塞就迎了上来。 “克里斯先生,欢迎您的到来。你要到房间里去看看吗?”德尼塞殷勤地问道。 “你带我的仆人去看看就好了。至于我,我就在这甲板上走走,没事不要打扰我。”波莉娜用故意压粗了的声音回答道,不过这声音还是显得娇嫩了一点,倒像是变声期还没有过完。 德尼塞船长并不知道这位“克里斯少爷”到底是哪方神圣,但是,单单看他这个派头,以及他直接包下整条船的做派,德尼塞船长就知道,这位“克里斯少爷”家里一定很有钱。而在如今的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的法兰西,有钱就意味着有地位。 “爱玛,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起过,你一直有一个梦想,就在站在一条船的最前面,展开双臂,就像在飞翔一样对不对?如今,有机会了哟,嗯,我们到船头去看看吧。”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那辆四轮马车刚刚被固定好,然后被一个起重机吊了起来,正在往那边的甲板上送过来,便皱起眉头对旁边的人说:“安德森,让他们快一点,我可不希望一直到天黑了我们还留在港口等他们磨叽。” 既然“克里斯少爷”不满意了,于是各种东西装船的速度也明显的加快了。半个小时之后,这条船便离开了加莱。 “克里斯少爷”并不是第一次出海,但是“克里斯少爷”的女伴爱玛显然以前并没有坐过海船。于是“克里斯少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自己女伴面前摆现,最后还拖着爱玛到了船头。 “爱玛,看到那个雕像了吗?”“克里斯少爷”指着船头的雕像怂恿道,“我们爬上去……” 两天之后,船就到了伦敦。“克里斯少爷”下了船,便坐上自己从法国带来的豪华四轮马车,直接去了吕西安提前给她租好的一处位于伦敦郊区的小院子。 “克里斯少爷”在那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带着女伴,满伦敦的乱转了起来,顺便开始给《科学真理报》的文艺版写稿件。 《科学真理报》在其他方面的名声都不错,但是它的文艺版面却是个例外,因为这个版面上总是有些附庸风雅的家伙们发表各种自以为很好,其实也就小学生优秀作文水平的文章。 但是这些家伙往往要么有钱,要么有地位,要么既有钱,又有地位。而且一个个都觉得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进行文学创作,偏偏《科学真理报》的编辑们还都惹不起这些人,于是不得不将这些家伙的文章都刊登上去,结果就是《科学真理报》的文艺版的名声甚至和《太阳报》的文艺版有的一比。 不过这种情况至少到目前,还只限于法文版的《科学真理报》,德文版的和英文版的,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毕竟那些让《科学真理报》的编辑们顶不住的人物,大多都是用法语写作的。 不过这种幸运,到今天就结束了。“克里斯少爷”在伦敦玩了一天,然后便将“伦敦游记”的第一篇丢给了《科学真理报》的那些编辑,然后那些编辑就开始连夜将它翻译成英文,然后再加以润色、修改甚至是再创作,然后,等“克里斯少爷”离开英国之后,这篇游记就准备开始在《科学真理报上》连载了。 老实说,波莉娜的游记的水平虽然比小学生优秀作文还是要高一点的,但是也不见得能高到哪里去。但是在编辑们的一番努力之后,水平倒也还不错,尤其是英文译本的水平,其实比法文版还高不少。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克里斯少爷”需要考虑的。她如今这忙着到处胡闹呢。 第二天,“克里斯少爷”就在伦敦的街头,因为阻止警察对乞丐滥施暴力而和伦敦的警察发生了语言上的冲突。(因为她的保镖拉住了她,让她没机会在那个警察身上实验自己刚学过的一点小技巧) 第三天,“克里斯少爷”又去了圣公会开办的一家慈善性质的医院,并向这家医院捐款五百英镑,但同时,他又和医院的医生,因为医疗技术和医疗操作上的一系列问题发生了争执。“克里斯少爷”还让自己的跟班,向他们示范正确的操作流程。但是医院上至院长,下至护工,都认为,这个法国小孩子脑子有毛病。当然,他的钱并没有沾染上这样的问题。 此后的几天,“克里斯少爷”跑了好几家医院,向那些医院捐款并宣传他们的所谓的正确的操作流程。 “真是的,《柳叶刀》上面早就推广了这些技术了呀!你们英国人怎么这么不开化!”狂妄的“克里斯少爷”居然对着“慈恩医院”的院长,英国医生公会的理事詹姆斯说出了这样的没礼貌的话。 詹姆斯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羞辱,于是他便反驳说:“《柳叶刀》中的文章我们当然看到了,但是我们认为,这根本就毫无科学依据。而且《柳叶刀》将一群野蛮人的迷信奉为圭皋,真是有辱科学刊物的名声。” 于是“克里斯少爷”便和詹姆斯医生展开了一场关于判断真理的标准的讨论,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那家伙是个傻瓜。” 一个星期之后,“克里斯少爷”终于离开了英国。而她前脚离开英国,后脚她的游记就开始在《科学真理报》上面开始连载了。 在英文版的《科学真理报》上,波莉娜使用了自己一直使用的笔名:克丽丝。而且从第一篇起,就开始写自己如何女扮男装到伦敦来旅行。并且在第一篇游记中,她还对英格兰在科学和文学上获得的成就表达了由衷的崇敬。 一个法国女人,装扮成男人写的游记。先不说游记的内容,但是这件事情,都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了。而在第一篇游记中,她又高度地称赞了英国人为人类文明的进步作出的贡献。这自然就更让英国的读者们感兴趣了。毕竟人们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后世某国的媒体甚至还最喜欢在综艺节目中故意请一些外国人来夸自己,好让自己能梦回黄金时代呢。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某些英国人不太满意了。首先是对英国巨大的贫富差距的描写。克丽丝小姐细致的描绘了英国有钱人的穷奢极欲和底层人民的惊人的贫困。并且以戏剧性的手法,描绘了英国警察对有钱人和对贫民的两副嘴脸。并隐隐表示,作为法国人,真是太自豪了。 这篇游记便开始引起争论了,有人表示克丽丝小姐说的不错,英国的体制实在是有些不公平,倒是人民总是吃亏。但也有人表示,这完全是对英格兰的恶毒攻击。英格兰虽然存在贫富差距,但是这问题,法国一样有。而且,相比法国人,英国人民有更多的自由,他们可以自由地发财,也可以自由地破产。 “我们比法国人有自由多了。”这些人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争论 就在这样的争论中,后续的游记继续刊登了出来,这一次,游记的内容开始涉及到医疗系统了。 在这篇游记中,克丽丝小姐先是称赞了圣公会建立慈善医院的善举。还将这和法国革命之前,法国的天主教会的表现做了一个对比。并呼吁如今重新回答法国的天主教会要吸取以前的教训,要学习包括圣公会在内的其他教会的好的做法,不要重蹈当年一心崇拜玛门而被上帝以及法国人民抛弃的覆辙。(玛门是中东某些原始宗教的财神,后来犹太人血洗了迦南地之后,就将这位异教神灵贬为魔鬼。《圣经》中,耶稣说,一个仆人不能同时侍奉两个主人,一个人也不能同时追随上帝和玛门。) 这一段当然让某些英国人看得很爽,但也让另一些英国人觉得很不爽,尤其是看到那位克丽丝小姐一口气就掏出了五百英镑来支持圣公会的善举之后,他们都恨不得透过报纸伸出手去,拉住克丽丝小姐掏钱的手:“善良而单纯的克丽丝小姐呀,你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呀,论起崇拜玛门,他们一点都不比当年法国的天主教的差。只不过在一件事情上他们超过了当年法国的天主教,那就是伪善。这钱给他们,里面未必能有一个英镑用在穷人身上,其他的全都会被他们拿去养情妇的。倒不如直接给我算了……” 不过接下来的部分就让这两类人的心情完全变了。因为克丽丝小姐开始描述英国人的医院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肮脏。 “病房里潮湿而黑暗,简直就像是坟墓一样。虽然是白天,但是当我走进这病房的时候,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让我的眼睛适应过来。而当我的眼睛一适应过来,我的心就完全无法适应了。 这里哪里是病房,简直就是垃圾场。地上到处都是污水,沾满了血迹的纱布就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一群群的绿头苍蝇都钉在那上面,当一位护工从哪里走过去的时候,嗡的一声,那些绿头苍蝇都飞了起来,就像是升起了一团烟雾。 除了苍蝇,到处还都看得到有老鼠跑来跑去。一位病人——老天呀,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下嘴唇少了好大一片,据说,就是在晚上,被老鼠咬掉的——这真是太可怕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我看到这里的医生也毫无卫生观念,他们的身上的工作服上满是血污的其他的脏东西,粗布的衣服因为糊满了脏东西甚至都产生出了一种皮革一样的光泽了。 如果有一个医生,敢穿着这样肮脏的东西出现在我们法国的医院里,那会怎么样呢?嗯,上次我们和奥地利人的战争中,我曾经作为志愿者,和其他一些伟大的女性一起,在我们的军队医院中帮忙照顾过伤员。在那里,不要说我们把自己弄的那样肮脏,就算是没有及时洗手,都会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而医生呢,如果他忘了用沸水认认真真地煮他的手术刀,那韩麦尔院长说不定会直接拿着那把手术刀杀了他的。 于是我很小心的问起医院中是不是有很多的感染、发烧,然后死亡的情况。 对此,医院的常务副院长欧文先生证实了我的猜想,他告诉我,大部分被送到医院中抢救的病人,其实是没有多少希望能够健康的返回自己的家的。很多时候,当病人被送进医院之前,家里人就已经为他准备好葬礼了。至于在医院中动手术,见血的那些病人,十个里面都不见得有一个能活下来。 而且欧文副院长还告诉我,整个英国所有的医院,甚至整个世界所有的医院都是如此,绝不会有例外,英国医院的水平已经是世界顶尖的了。 于是我回想一下自己所了解的法国的情况,回想一下自己在意大利军团的医院中服务的情况,在那里,受伤的伤员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不会出现严重的感染,剩下的三分之一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最后能活下来。这和欧文副院长所说的情况差别太大了。 于是我就试着问道:‘院长先生,您看过《柳叶刀》中关于如何避免感染的文章了吗?’ 不过看起来《柳叶刀》在英国的影响很有限,所以欧文院长向我表示他并没有看过那上面的文章。于是我就试着用自己的语言来向他描述那上面的内容。不过,我毕竟没有专门学习过医学,很多地方我都讲不太明白。于是我决定,一会儿让人去买一本《柳叶刀》,给欧文副院长送过去。 从慈恩医院出来之后,我立刻就让皮埃尔先生去帮我买《柳叶刀》,好送给欧文副院长。皮埃尔先生提醒我,可以多买几本,因为慈恩医院的状况可能并不是个例,而《柳叶刀》在英国的医学界,显然并没有它在法国的医学界这样的影响力,所以,那些医院的医生和院长们多半也没有看到过我所提到的论文。 事实证明,皮埃尔先生的担忧是非常有道理的。此后的几天里,我又去拜访了英国的其他的好几家医院,发现每一家医院的情况都和慈恩医院毫无区别——包括他们都没有看过《柳叶刀》。 在跑了一圈之后,我想欧文院长应该已经看完了《柳叶刀》上的论文了。我的一位科学家长辈为这篇论文写了序言。他说这篇论文虽然缺乏理论上的证据,只是一个合理的猜想。但是因为在实践中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所以虽然原理依旧不是很清楚,但依旧是非常的有推广价值和讨论价值的。我觉得欧文副院长也应该能会赞同这一看法,并将会依据上面的经验,对医院进行一些改进的。 然而当我再次来到慈恩医院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和几天前完全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我这人一向沉不住气,便去找欧文副院长。而欧文副院长则告诉我,《柳叶刀》上的那篇文章他看过了,虽然为那篇文章写序言的是堪称伟大拉瓦锡先生,但是写这篇文章的人却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而且整篇论文全是猜想,缺乏理论上的证据,所以他并不相信这些。 我和他争论了几句,然后欧文副院长告诉我,决定权并不在他的手上。而在院长詹姆斯医生的手中。而且詹姆斯医生是英国医生公会的理事。如果我希望能改变整个英国的医院的规则,那最好去说服詹姆斯医生。 然后我便又去找詹姆斯医生。但是詹姆斯医生却表现得非常的顽固,他坚持认为《柳叶刀》上的文章缺乏依据,我们的医院获得的数据也完全不可靠,甚至就连对这篇论文给出了高度的评价的拉瓦锡先生的资质,都受到了他的非议。他似乎怀疑我们提出这样的‘异端邪说’,就是为了败坏英国医学界的声誉…… 总之,我和詹姆斯医生大吵了一场,最后被他赶了出来。当然我得承认,在这当中,我的一些话可能也有一些过火。但是詹姆斯医生的确是太固执了,他甚至连在小范围内按照法国经验进行对照实验都不同意。以前很多人都跟我说英国人非常固执,我并不太相信,今天看来,这个说法可能真的是有道理的……” 这篇游记一发表,便引发了远远超过此前的任何一篇游记的争论。 支持克丽丝小姐的一方自然是攻击英国的圣公会,医生公会,只顾骗钱,根本不顾及人民的生命。而反对克丽丝的一方则从各个角度对克丽丝以及《柳叶刀》展开了攻击。 他们有的指责克丽丝是在吹牛,一个小姑娘,又是吹自己在军队医院服务过,又是吹自己认得拉瓦锡——“她下一篇是不是还要吹自己经常和拿破仑一起吃饭了?” 有的则讽刺《柳叶刀》居然相信野蛮人的巫术。 基本上,“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报纸都站在了反对克丽丝,维护英国的“医学尊严”的一边;而“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则站在了支持克丽丝的一边。不过他们似乎对《柳叶刀》的说法对不对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他们更关心的是英国的总让老百姓吃亏的体制问题。 紧接着《太阳报》也加入了进来。针对《泰晤士评论报》对“克丽丝小姐”身份的质疑,《太阳报》便开始发挥自己挖隐私的特长,全面地向英国人介绍这位“克丽丝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克丽丝小姐”的身份,在英国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在法国,至少在文艺圈子里,很多人都是很清楚的。所以《太阳报》很快就将“克丽丝小姐”的身份揭了个底朝天。 然后英国人才发现,他们讽刺的那个不守妇道的法国三流小说家“克丽丝”,那个“吹牛女王”,其实比她自己吹的还要传奇。她是法兰西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和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约瑟夫·波拿巴的妹妹,她曾经在土伦战场上亲手将胜利的旗帜插上刚刚被收复的堡垒,她作为波拿巴将军的妹妹参加过伤兵的护理工作,因而被士兵们称之为“土伦圣女”。至于他认得拉瓦锡,以她的大哥和拉瓦锡先生的交情,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还有:“克丽丝小姐的确是能经常和第一执政一起吃饭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圣女骑士团 《太阳报》的揭底倒是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效果。那就是让我们的土伦圣女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大群的英国粉丝。 一群上流社会的中二少女们,开始到处收集波莉娜的作品,然后模仿波莉娜穿男式服装,使用普通马鞍骑马(当时女性骑马,使用的都是侧骑式马鞍),“左牵黄,右擎苍”,手持双管霰弹枪去猎狐狸,甚至是出入娱乐场所叫姑娘! 弄得一些保守的英国绅士甚至抱怨说:“有朝一日,打进了巴黎,活捉了波拿巴全家。别人到还罢了,但是那个叫波莉娜的异端一定要绑起来烧死!” 但另一方面,波莉娜因为她的那些或是尖刻的,充满了愤世嫉俗的讽刺味道,或是恬淡温馨,或是悲凉凄美的文章(她的法语作品不断地被翻译成英文,而她的这一类文章的创意其实很多时候都来自她的大哥)也同样得到了英国上流社会的中二少年们的喜爱,甚至是崇拜。 某个中二少年甚至在《人民之声》报上刊出一折申明(这是一家发行量很小的报纸,所以在上面刊出这么一则申明相对便宜),宣称他准备建立一个神圣的组织:圣女骑士团,来保卫波莉娜圣女,并和那些恶毒的攻击“我们的圣女”的“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决一死战。 而这个所谓的“圣女骑士团”的组织,后来居然还真的建立起来了,而且这个骑士团当中还很出了一些堪称伟大的中二少年。比如拜伦和雪莱这一对好朋友,当年就都加入过“圣女骑士团”。 当然,这个时候,这对好基友都还小,最大的拜伦这个时候也才11岁而已,至于雪莱,这会儿才刚刚8岁。所以在这场论战中,他们都没机会上场。据说,拜伦就很为自己出生得太晚而感到遗憾。 波莉娜的光晕效果顺带着便让他们两个哥哥也进入了英国人的视野。这并不是说英国人此前不知道拿破仑和约瑟夫,只是波莉娜的光环让英国人换了个角度,不再仅仅以看敌人的眼光来看他们,然后他们就发现:“买糕的,这才真的是传奇呀!” 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情了。而在现在,波莉娜身份的曝光,带来的最大的影响还是让相关的争论变得更加激烈了。 保守派的家伙们抓住这个机会,指责波莉娜的游记别有用心:“波莉娜是法国第一执政的妹妹,她的这些举动,一定受到了拿破仑的指使,为的就是抹黑英格兰甚至是分裂英格兰——难道还真的有人天真的以为现在我们和法国和平了,就认为我们和法国是好朋友了?法国人就真的对我们心怀善意了?这就是法国人针对我们的阴谋!” 而自由派的则反唇相讥说:“难道因为指出这个问题的人是法国人,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难道波拿巴小姐认为一加一等于二,我们就必须认为一加一等于三,要不然就是不爱国?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不会伤害英国。反而,蒙住眼睛,将自己的脑袋扎进沙土中,然后说:‘狮子是不存在的。’那才是对英国最大的伤害。《泰晤士评论报》的诸位先生,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难道真的要把英国的头硬按进沙子里面去?” 而一些更激进的小报(小报因为发行量低,导致价格高,所以不得不用更为激进的方式来吸引读者)则干脆怀疑,那些老爷们之所以指责波莉娜,是因为她揭穿了他们的阴谋。 “长期以来,英国的反动统治者们,一直都在残酷的压榨英格兰的工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当然,他们基本上不会欺负老人,因为英国的穷人根本就活不到变老的那一天!)都逃不过他们吸血的獠牙。 而当那些穷人一旦失去了劳动能力,失去了被他们压榨的价值之后,他们就将这些穷人视为无用的垃圾,急于通过各种方式来消灭他们,就像处理垃圾一样。 医院,尤其是那些伪善的圣公会的医院,它们其实并不是用来帮助、拯救穷人的,它们其实是用来有计划的高效的消灭那些已经失去了被压榨的价值,正在成为英国的不安定因素的穷人的! 这就是为什么,波拿巴小姐在指出了问题,甚至提出了并不需要多少力量就能实现的改进方案之后。她的方案不但得不到完成,甚至她本人还不断地遭到攻击的原因——因为她揭露出了一些坏家伙一直想要隐瞒的真相! 这让我们忍不住就想起了波拿巴小姐此前写的那个叫做《国王的新装》的童话。如今波拿巴小姐就是她自己的故事中的那个喊出‘国王什么都没有穿’的孩子。而英国的一些骗子,还想要堵住这个孩子的嘴巴,让我们相信,我们都是傻子!我们的确都曾经是被他们欺骗的傻子,但是现在,英格兰人民已经醒来了!” 还有一些行动力更强的家伙,比如说辉格党的领袖查尔斯·詹姆士·福克斯干脆在《英格兰新闻评论》上发表文章表示:“关于波拿巴小姐,以及《柳叶刀》的那些理论是否正确,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强烈的支持波拿巴小姐的那句话:‘实验是检验理论的最高标准。’因此,我们打算向有志于弄清这个问题的同仁们发出号召,我们共同出资,建造一座新的医院。在这座医院中,我们严格地按照《柳叶刀》的建议来执行,然后和坚持传统的那些医院比一比,让事实来证明正确的到底是谁!” 福克斯先生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在发出这样的号召之后,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利用一处租借来的仓库改装出了一家法国式的医院。福克斯先生也毫不讳言,在这家医院的建设中,法国朋友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比如说如今医院的医师和护工都来自欧洲大陆。 “我认为死神并不会因为医生是法国人就退避三舍,也不会因为医生是英格兰人就趋之若鹜。如果有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就真的是在歧视整个英国。我之所以会在医院中全都使用欧洲大陆的医生和护理人员,完全是为了节省人员训练的时间,以便尽快地得出结论。” 不过决定性的一击很快就落了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全新一期的《柳叶刀》就应该出版了。 和上一期刊出的时候门可罗雀的状况完全不同,在这一个月的争论中,《柳叶刀》不断地被正反两方提起,如今在英国,《柳叶刀》虽然不一定有好名声,但是已经是很出名了。所以当这一期的《柳叶刀》即将刊出的时候,几乎整个英格兰的媒体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柳叶刀》准备如何回应此前的风波。 然而,《柳叶刀》却宣布:因为某些“技术性”原因,新一期的《柳叶刀》要推迟出版。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又引起了一阵喧哗和骚动。保守派的媒体顿时来了劲,纷纷嘲笑《柳叶刀》之所以要推迟出版,是因为“他们的谎言圆不过来了,他们害怕了”。而自由派的媒体则表示,现有的各种证据就已经足够了,英格兰新闻联盟的家伙们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不过,单单就声音来说,在这个时候,英格兰新闻联盟的声音明显的占据了上风。 至于“七个便士联盟”,它们倒是摆出了一幅与我们无关,我们只关注事实本身的架势出来,表示对于这些争论并不持特定立场。当然他们的这个表态,也同样被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报纸解释为“心虚”。 这样又过了接近两个星期,就在英格兰新闻联盟的家伙们洋洋得意的时候,新一期的《柳叶刀》终于面世了。 这一期的《柳叶刀》厚得出奇,足足有以前的三四倍厚,几乎就是一本厚厚的书了。在这一期的《柳叶刀》的序言上,编辑就推迟出版的原因做了一个说明: “在这一期中,我们将有幸率先刊载一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医学论文——《细菌和各种疾病的关系的研究》。这是一篇伟大的,开创了一个时代的作品,我们认为这部论文就是医学界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在这部了不起的作品中,卡罗尔博士为我们揭示了包括‘天花’、‘伤寒热’、‘破伤风’、“肺结核”在内的一系列致命疾病的成因。为避免染上这些疾病以及其他类似的疾病,以及最终有效治愈这些疾病推开了一道关键的大门。 但是这篇论文(我更愿意称之为著作)的篇幅相当宏大,再加上涉及到很多的专业知识。要对它进行审核,并将它正确地翻译为英文并不容易。为此我们不得不推迟了这一期的《柳叶刀》的出版。不过,就像克丽丝小姐在她的作品中说的那样:‘很多美好的东西是值得等待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我们必须抢先投降 当然序言说了些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后面的那篇论文到底当不当得起这样的称道。所以一大群关注者便都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后面的内容。 在后面的论文中,作者首先感谢了他的导师约瑟夫·波拿巴先生提供的思路和指导,接着便是关于如何通过染色技术来对不同的细菌加以识别的内容,然后便是在不同的病人的伤口、血液、唾液、粪便等地方得到的样本的分析归类,然后是动物各种动物实验,然后是对上面所有内容的总结和展望。至于最后面,自然是第一作者卡罗尔·奥哈夫的名字,接着便是通讯作者的名字,包括约瑟夫·波拿巴,以及安托万·拉瓦锡。 论文的结构并不复杂,但是内容却格外的丰富。如果英国人要将这篇论文中的内容一一验证一下的话,估计要花不少时间。但是在看到这样一篇论文的时候,包括“英格兰新闻联盟”的人,甚至是比他们还要反对法国人的说法的英国医生公会的人,都已经意识到,验证什么的,绝不会带个他们一个符合他们的期待的结果了。 事实上,在“克里斯少爷”让人送来的《柳叶刀》中的那片猜测性的文章的时候,詹姆斯院长就已经对这个推断相信了七八层。他此前之所以激烈的反对这一观点,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不相信,而是因为它威胁到了医生工会的利益。 如果承认了这样的观点,那就意味着承认他们的医院,他们这些医生,应该对那些在医院中死去的病人的死亡负责。虽然这个负责指的并不是法律上的责任,不可能有人因此将他们送进监狱或者判他们应该为此向死者家属支付赔偿。但仅仅是道义上的责任也会让他们名声扫地。 更何况,这损失绝不仅仅只是要承担“道义上的责任”这么简单。一旦承认了《柳叶刀》中的观点,就意味着承认了英国的医学要远远地落后于欧洲大陆,这不仅仅是脸面问题,更是直接涉及到钱的问题。 别的不说,英国医生公会的各种认证,立刻就会变得不值钱了,至少是和法国的认证一比,立马就一钱不值了。 以前那些有钱人病了,虽然不会到医院去看病,但是也会将医生请到家里来给病人治疗。但是如果他们承认了《柳叶刀》上的猜测,并依照这个对医院进行了改进,而且因此获得了更好的治疗结果。那那些有钱人会怎么想? 他们难道不会觉得,英国在医学方面已经远远地落后于法国了吗?他们以后得了病,请医生出诊的时候,难道不会优先请法国医生,其次请欧洲大陆的医生,再其次请在法国留学过的英国医生,最后才轮得到土生土长的英国医生吗?而且毫无疑问,出诊费的高低也肯定会按照这样的顺序来排。这不是让堂堂英国医生直接变成了吉普赛巫医了吗?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容忍?如果这样的情况出现了,还有谁会愿意花钱考一个英格兰医生公会的资质认证?所以就算让医院里的那些穷鬼死个精光,也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所以詹姆斯院长立刻就将这件事情通告给了英格兰医生公会,并建议公会立刻开会商议对策。在这次会议上,大家一致认定,《柳叶刀》上的这种猜测就是毫无根据的异端邪说,任何一个医生,如果胆敢依照那上面的建议来,就应该被取消行医资格。 然而,如今,这一切努力,一切的反抗,在这份论文面前,都像是挡在马车车轮前面的屎壳郎一样,被碾了个粉碎。 英格兰医生公会的人并不担心穷人们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他们大多数不认识字,也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再说他们都很笨的,要糊弄他们其实并不难。但是,但是那些有钱人可不一样了。他们非常的关心自己的身体的健康,他们也愿意为此花钱,更要命的是,他们有足够的知识和头脑看懂这篇论文,并作出真正符合他们的利益的判断和选择。而他们会如何选择,那还用问吗? 所以当詹姆斯医生看到《柳叶刀》上的这篇论文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两脚发软,几乎都站不住了。他缓缓地挪到椅子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似乎害怕动作太大,会弄破了什么东西似的。 坐在椅子上,詹姆斯医生又把自己的外套紧了紧,然后带着侥幸的心理,将那篇论文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只是他的心慌得厉害,以至于眼睛都模糊了起来,那杂志上的字也看不太清楚了,看了半天,才从字母缝里看出单词来——满纸上都写着一个单词:“破产!” 詹姆斯医生惊呼一声,一把将《柳叶刀》砰的一声扔在地板上,吓得助手埃姆斯急匆匆的从楼下跑了上来。 “詹姆斯医生,您怎么了?”埃姆斯的声音很是惊惶。 “没……没什么……”詹姆斯医生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有点累了……你帮我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埃姆斯看到詹姆斯医生脸色苍白,似乎是生了什么病。他赶忙去将那本《柳叶刀》捡了起来。 “不要看……直接给我。”詹姆斯医生说。 埃姆斯赶紧把书放在了詹姆斯医生的桌子上。 “詹姆斯医生,我看您的脸色不对,您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为您叫个医生?”埃姆斯很小心地问道。 “不用,埃姆斯。我自己就是医生,我知道,嗯,你去帮我倒杯水来吧。” 埃姆斯便去倒了杯水来,递给詹姆斯。詹姆斯接过水,一口喝了下去。一整杯的热水总算让他稍微暖和了一点。 “埃姆斯,我需要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詹姆斯医生说。 “那好,詹姆斯医生,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一声就可以了。”埃姆斯说道。 詹姆斯医生看着自己的助手从书房里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便忍不住想道:“要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我的这个医生的身份,还有‘英格兰医生公会理事’的身份都不值钱了,他还会这样对我吗?” 埃姆斯出去了。詹姆斯医生又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努力地站起身来。他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了,他们必须立刻有所行动,要不然,一切就都完蛋了。 他刚刚站起来,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有什么事?” “詹姆斯医生,爱德华会长让人来请您立刻去公会参加紧急会议。”门外传来埃姆斯的声音。 “好的,我就来。”詹姆斯赶紧道。 当詹姆斯赶到公会总部的时候,发现大部分的理事都已经到了。他们每个人都脸色惨白,一个个都在咬着牙小声的说着什么,眼睛里都满是恐惧和仇恨。 不一会儿,所有的理事便都到了。这样的事情可不常见,一般来说,每次会议,除非事先反复通知,否则都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理事是不会到场的,而剩下的理事中,也有一半是至少要迟到半个小时以上的。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看会吧。”会长爱德华医生道,“开会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我觉得要首先验证,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一个声音很迟疑地说。 “你们觉得呢?”爱德华会长问道。 “验证当然是要验证的。但是我觉得大家对此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另一位理事开口道,“前些天,我受爱德华会长之托,去了一趟法国。亲自到法国的一些医院中进行了调查。” “情况怎么样?”不少理事问道。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的医院要干净很多……更重要的是,感染和死亡率要低很多。所以……关于验证的事情,大家不要抱太大希望。法国人也不可能不加验证就发表这样的东西。” “那我们怎么办?”有人惊惶的问。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想办法让警察部门的禁掉《柳叶刀》?” “说什么胡话?辉格党的那些人还不得笑死了。现在就算禁掉《柳叶刀》也晚了,在这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更快的知道这一切……这真是……真是太可怕了!” 有个没用的家伙甚至干脆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有一个人带头哭了起来,其他的人顿时便都忍不住了,于是更多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整个会议室中,都是一片哭声,似乎在这里举行的不是一般的会议,而是与会者自己的遗体告别仪式。就连爱德华会长都被这种气氛带着差点就哭了起来。 “诸位先生,诸位先生,”爱德华会长喊了两声,但是没人理他,大家都忙着赶紧给自己哭两声呢。 “啪!啪!”爱德华会长无奈之下,只得拿起手杖,狠狠地在桌子上敲了起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让大家来开会,是为了想办法尽可能的挽回损失的,不是为了让大家哭的,要哭的回去哭!” 大家便渐渐地收起了哭声。 “会长,如今只能您拿个主意了。”一个理事带着哭腔说道。 “对对对,只有您拿个主意了。”更多的人说道。 爱德华会长叹了口气,颇为苦涩地道:“那好吧,诸位先生,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已经败了,就不要在已经失败了的事情上太过纠结了。我们就首先承认失败,去向法国人投降吧,而且要快。就像在战争中一样,最先投降的,总是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优待的。法国人,应该还是需要我们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甩锅 投降其实也是有技巧的,首先你要知道到哪里去投降。这可不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敌军就在那边,找一面某国国家的国旗,然后剪掉两边,然后举起来就可以了。 但是在这个战场上该去找谁投降,才能最迅速最有效地保证绅士们的利益呢,这可是个大问题。要少找错了人,不说别的,单单是耽误时间,就让人受不了呀。 而且在法国人那边,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接受他们的投降的。万一找到一个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投降的人那里了,就像阿Q找到假洋鬼子那里表示“我要投降革命党”,多半只会得到一句“滚出去”。若是“滚”得慢了,只怕头上还要挨上几下呢。 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列出目标一个个分析了。现在只能广泛撒网了,只要可能接受他们的“投降”的对象,英格兰医生就要派一位理事过去向他们投降,当然,说得更文明人一点应该是“表达善意”。 除了向法国人“表达善意”之外,他们还必须和那些现在已经和法国人之间维持着“善意”的那些力量达成“善意的和解”。 于是所有的的理事都被动员起来了,爱德华会长将需要立刻加以拜访的目标都写在纸上,然后大家各自认领一个前往拜访的目标。 詹姆斯医生细细地看了看这些目标,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名字: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 他正好认得这位辉格党的领袖,著名的花花公子。(据说,就是他,将威尔士亲王殿下也引诱成了一个花花公子)当初他曾经给福克斯先生看过病,两个人说得上话。于是他便想要走上前去,打算将这个目标接下来。 “啊,詹姆斯,你就不用选了。你和我一起先去《科学真理报》,刊登一篇向波拿巴小姐道歉的启事。然后再和我一起去《柳叶刀》在英国的编辑部……” 詹姆斯知道,这是这次投降中,最重要的行动,当然也是最困难和最丢人的行动。而且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从他这里开始的。所以如今这件丢人的事情,除了他,还真没别人适合去。而且,就算别人愿意代替他去,他也不放心呀,因为人家可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将所有的锅都丢给自己。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真是晕了头,居然差点就主动选了别的,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差点就让给了别人。同时他的心中顿时也对爱德华会长充满了感激。 确定好了目标,大家又快速的统一了一下基调。那就是,承认英格兰医生公会犯了错误,出现了误判;承认大家都有太过骄傲的问题,并承诺一定会努力改正这一问题。但是,有几样东西,决不能承认: 第一,不能承认英格兰医生公会是因为利益方面的原因,才反对法国人提出的科学猜想。 第二,不能承认英格兰医生工会是因为能力上的缺陷才犯下这样的错误。 接着就是真正的投降的实质内容了。 首先,英格兰医生公会承认在医学技术上,需要向欧洲国家,尤其是向法国学习。今后,英格兰医生工会每年都将邀请法国专家到英国来讲学,并同时安排英国医生到法国去进修。虽然这在名义上叫做加强技术交流,但在实质上,任何人都可得出,英格兰医生工会这是承认了法国在医学上的权威地位。 另外,英格兰医生工会将自己的组织进行改组,允许外国人成为英格兰医生工会的理事,以避免因为故步自封而导致的傲慢和落后。 最后,英格兰医生公会将强烈建议各家医院依照法国标准,在法国医生的指导下进行改造。如果所在医院不愿意进行类似改造,则英格兰医生公会将建议医生不要前往这样的医院任职。 总之,这样的一系列的措施下来,法国人就能利用英格兰医生公会,迅速地在英国的医学界占据领导地位。 计划一定,大家便都纷纷上了马车,奔向自己的目标。 不过正所谓“莫道君行早,自有早行人”。当爱德华会长和詹姆斯医生一起来到《科学真理报》,请求见一见总编马白夫先生的时候,却被告知,马白夫先生正在会客,所以他们必须先等一等。 于是两个人便只能到旁边的偏厅里去等待。侍者将他们引到偏厅,又给他们倒上了红茶。然后就准备退出去。但爱德华会长却拉住了这位侍者。 “我能问一下,现在总编先生是在接待谁吗?” 侍者有点迟疑。于是爱德华会长便悄悄地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钞票。然后那个侍者便战胜了自己的迟疑,小声地告诉他们到:“是怀特主教。” “坏了!”爱德华会长在心里想。 显然,圣公会的人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肯定也是为了《柳叶刀》上的报道的事情。因为此前被卷入这场风波的医院一大半都是圣公会创办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数也有圣公会的背景。 而在此前一个多月的争论中,圣公会的人同样也卷入其中了。尤其是当一贯主张废除圣公会的国教地位的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加入到争论中来了之后,更是如此。在福克斯的暗示下,很多更激进的家伙甚至直接说圣公会的那些医院就是为了有组织的消灭已经没有压榨价值了的穷人。 辉格党的《英格兰新闻评论》是严肃的大报(至少他自我感觉是这样),自然不能刊登太过惊悚,缺乏根据的推测。但是,它可以刊登读者来信呀。反正那是“读者”的观点,不是报纸的观点。于是《英格兰新闻评论》的“读者来信”栏目几乎就成了各种谣言的培养皿。虽然每一则惊悚的“读者来信”后面都有编辑不痛不痒的劝解和否定。 有《英格兰新闻评论》带了个节奏,然后其他的小报就迅速跟上,他们可不是那种还要讲格调,还要装“只是尊重事实,没有预设立场”的,要走高端路线的大报。他们天然就是有态度的媒体,对于他们来说,态度比事实更重要。毕竟,报道事实,要靠实力;而表明态度,只看良心。小报嘛,力量有限,本来就弄不到多少独家新闻,本来就很难弄到事实。要是连态度,连良心都没有了,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所以这些报纸就真的弄出了一大堆的,针对圣公会的遥遥领先的预言。而圣公会当然也没有骂不还口的传统,立刻就在倾向于他们的报纸上反击。这一来,他们自然也就会扯到法国人的“科学猜想”,圣公会的人自然对这种毫无根据的“科学猜想”大肆攻击,甚至上升到对上帝是否虔诚的高度。 然而,上帝却用事实狠狠地给了圣公会的异端一个耳光。在如今这个已经普遍的开始尊重科学的时代里,即使是天主教会都不敢再头铁地烧烤科学家了,圣公会也不敢直接和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对抗了。 一般来说,每当科学取得了什么进步,弄清了某个未知领域之后,人们就总能发现神学家们抢先躲进科学还没弄明白的未知领域,然后宣称:“你看我们早就在这里等他们了。”然后顺便悄悄地修改一下教义,并把以前宣称的真理改成寓言和类比。 圣公会自然也不例外,但是相比英格兰医生公会,圣公会更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们是不能道歉的,他们是不能承认自己的无知的。神棍和科学家是不一样的,科学家从不宣称自己拥有真理,所以他们犯错,是很正常的。但是神棍就不一样了,他们平时可都是宣称自己得到了真理的启示,就是真理的代言人的。人们之所以跟从他,正是因为相信他拥有真理。所以他们是不能认错的,认错了就等于完蛋了。 既然不能认错,又无法硬撑,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甩锅。 显然,圣公会的人找到《科学真理教》来,一定是为了甩锅。但是他们能把锅甩给谁呢?首先,肯定不好往法国人头上甩。因为他们总不能说“法国人施魔法欺骗上帝”吧,现在毕竟不是十四世纪了。而说法国人太狡猾,欺骗了自己,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太愚蠢了么? 虽然全英国人都知道,教会里面有不少的啥都不懂的傻瓜。但是教会自己不能承认呀,这就像那个被骗子骗了的国王,哪怕已经知道自己一丝不挂了,但他也必须将游行进行到底。 所以,爱德华会长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以及英格兰医生公会就是最好的甩锅的对象。圣公会之所以出了错,那全是因为被他们骗了。嗯,大家都知道法国人是对手,圣公会如果被法国人骗了,那说明圣公会愚蠢。但是如果是自己人当中出了叛徒,那就只能怪圣公会太善良了。 “说不定,他们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指责我们暗地里崇拜魔鬼了吧?”爱德华会长忍不住想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道歉信 两个人在偏厅里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爱德华会长越想越担心,因为如果圣公会的人和法国人没谈拢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交谈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嘛。但如今他们都至少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这架势,倒好像是在讨价还价一样。而能够讨价还价本身,就说明他们有的可谈呀。 好在周围没人,爱德华会长便将自己的担忧小声地对詹姆斯医生说了说。 詹姆斯医生知道,爱德华会长对自己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要自己帮着给自己这边找一些相对于圣公会的优势。于是他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会长,我觉得有一点,圣公会是没法和我们比的。” “说说看……” “他们没法真正改变立场。”詹姆斯说道。 “对的!”爱德华会长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有道理,无论怎样做利益交换,圣公会和法国人始终是对手,圣公会不可能真正倒向法国人那边,法国人也不可能真正相信圣公会。事实上,圣公会能够拿出去交换的利益也非常有限。而且……这件事……詹姆斯,我觉得就我们的这个体量,应该不会是是法国人真正的目标,他们如今有了这么大的优势……不管这优势是通过精准的算计,还是真的运气太好,这样的优势,不应该是用来对付我们这样的小目标的。谁才是法国人真正的目标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对于法国来说,英国绝不是友好国家,当然对于英国来说,也是一样。只要有机会削弱对手,这两个国家都会很乐意的去做的。如果这件事真的从头到尾都是法国人安排好的,那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排的阴谋肯定不会只是针对自己这样的小组织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这就像马车车轮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某只不自量力的屎壳郎,当时这并不意味着车轮不会将正好挡在它前面的屎壳郎碾个粉碎。嗯,这就叫做——毁灭你,与你何干? 所以,对于英格兰医生公会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正好挡在了轮子前面。然而,现在麻烦的是,他们好像就真的挡在轮子前面。 现在轮子已经隆隆的碾压过来了,再躲也来不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车轮自愿地为他们转个弯。而要让车轮为他们转弯,那他们就必须显示出自己的价值,要让车轮认为他们是自己虫。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说在英国和法国的斗争中,他们必须让自己成为事实上的英奸,才能保全自己。 不过两个人对此并没有太大的负罪感,或者说他们很快就催眠了自己:“法国的强大已经证明了法国的道路的正确性,我们不是背叛英国,而是要促使固执的英国人走上真正正确的道路。” 这时候,偏厅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接着那个刚刚收了爱德华会长的钱的侍者轻轻地推开了门。 “马白夫总编请您二位过去。”那个侍者回答道。 两人便跟着这个侍者走了出去,进了马白夫总编的会客厅。 马白夫总编对他们的到来倒是非常的客气,主动地迎接了上来,将他们引到沙发边,大家一起坐下来,然后还很殷勤地问道:“二位要来点什么吗?红茶还是咖啡?” “还是红茶吧。”爱德华会长道。 “果然,我在英国就没遇到过在这两样中选择咖啡的。”马白夫笑了起来,“其实,如果二位选了咖啡,我这里还真没什么好咖啡。” 爱德华他们也就跟着笑了起来。不过马白夫笑的很坦荡,但是爱德华他们笑得就假得多了。 “二位先生百忙之中,突然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为二位效劳的吗?”马白夫问道。 “是这样……”爱德华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道,“您一定知道,最近因为波拿巴小姐的游记导致的一些争论。” 马白夫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对此有所了解。 “您知道,一开始我们,尤其是我们的詹姆斯医生,在不了解波拿巴小姐的身份的情况下,对她说了一些很不礼貌,很过火的话。詹姆斯医生为此感到非常的惭愧,所以……” “所以我希望能通过您,尊敬的总编先生,向波拿巴小姐表示歉意。”詹姆斯赶紧说道。 “啊,这并不用太担心。”马白夫说,“您不了解波拿巴小姐,波拿巴小姐虽然是一位小姐,但却是一个胸怀宽广的小姐。她是不会将这些小事情记在心上的。您应该看过她的游记,在游记中,波拿巴小姐也提到了她当时也说了一些很过火的话,并表示可能就是她这些过分了一些的话导致了误会。所以您看,波拿巴小姐并没有怪罪您……” “不不不,”詹姆斯赶紧道,“波拿巴小姐博大的胸怀令人钦佩,但是在这事情上错误的是我,波拿巴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不对的话,任何一个像她那样善良的人,看到医院中那样的惨状,都很难不激动。只是我太过古板傲慢,以至于听不进波拿巴小姐正确的意见,现在回想起来,这真是让我惭愧难当……” “马白夫总编,”爱德华会长道,“犯下这个错误的并不仅仅只是詹姆斯医生。整个的英格兰医生公会,包括我在内,都在这个问题上犯下了错误。我们是如此的骄傲和故步自封,如果不是因为看到最近这一期的《柳叶刀》上的文章,我们甚至到现在都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我们的错误给广大病人带来的伤害……天呀……如果我们当初听了波拿巴小姐的劝告,如果我们当初不是那样的骄傲,我们该挽回多少生命呀!” 说到这里,爱德华会长不由得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他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马白夫总编,我希望能通过贵报,发表一封公开信,公开向波拿巴小姐致歉,并表达我们的追悔之情。此外,我们发现,法国如今的医学,已经远远地走在了整个世界的前头,如果不想成为被时代抛弃的蛮夷野人,我们就必须抓紧时间向法国学习。您是一位在法国国内有着非常大的影响的人。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助我们,和法国的医学院取得联系,我们打算安排一些医生,去向法国的医生们学习。我们还想要邀请一些法国专家到英国来举办讲座,还想要邀请一些资深的专家来担任我们公会的理事,以便指导我们对我们的医院进行改进,对我们的人员进行培养和审核。” 马白夫笑了起来:“爱德华会长,追求科学真理从来不会太晚,您对科学的热爱我看在眼里,也从心里感到佩服。你们的公开信,我们可以安排版面发出,相信波拿巴小姐也能看到。至于派人去法国留学,和聘请法国专家的事情……”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无数病人的福祉,如果总编先生您有门路,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啊,爱德华会长,您知道,和法国的医学界和学术界关系最为密切的媒体并不是我们,而是《柳叶刀》杂志。他们那里,有很多这样的途径。不过您知道,《柳叶刀》杂志太过艰深,能读懂的人有限,所以他们的销量一直不大。他们的销售是无法支撑这个杂志的开支的。而他们又不愿意让杂志太过的商业化——您知道,学者们总是有点清高的。” “这是应该的,是应该的。”爱德华连声道,“这才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呀,真是令人钦佩。啊,马白夫总编,请您继续讲下去。” “是这样,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柳叶刀》杂志能够维持,完全靠的是那些热爱科学,热心公益事业的专家们的捐助。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和那些专家们的关系相当密切。如果您想要安排英格兰的医生学习新的医学什么的,找他们比找我方便得多。毕竟和你们一样,他们才是最专业的的不是?” “太谢谢您了。”爱德华会长一边说,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大信封,将它双手递给马白夫,“马白夫先生,这是我们英格兰医生公会写的,向波拿巴小姐致歉的公开信。” 马白夫接过厚得不太正常的信封,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道:“二位先生放心,我们会尽快安排版面的。” “最好能安排在头版。”爱德华会长一边站起来一边道,“我们愿意支付在头版刊出这封信的费用。另外,我现在要立刻赶到《柳叶刀》的编辑部去,就不继续打扰总编先生了。” 马白夫便也站起身来,将两人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两个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去。而爱德华和詹姆斯则直接就往《柳叶刀》的编辑部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标准和利益链条 英格兰医生公会并不是真理部真正要打击的目标,所以他们一旦表现出了“悔过之心”,并且做出了实际行动,比如说立即向全英格兰发出倡议,要求所有医院都立刻按照《柳叶刀》标准加以整顿,比如说将派出医生到法国学习,比如说聘请法国资深医生担任公会理事。真理部的力量便不再追究他们的问题了。 而当爱德华会长提出,为了支持医学的发展,英格兰医生公会,将每年向《柳叶刀》捐款一万英镑,以支持科学研究和科学普及工作,并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柳叶刀》认证”之后,真理部中的不少人都觉得,这几乎就是自己人了。 所谓的“《柳叶刀》认证”,首先是对医院环境,医院人员资质的认证。那些环境健康,人员训练有素,治疗效果突出的医院,在自己申请的情况下,就可以获得不同等级的,由《柳叶刀》杂志认定的资质证书。 显然,在如今《柳叶刀》名声大振的前提下,这个认证会大大地提高获得这一认证的医院的信誉。只要能拿的出钱的医院,肯定都会尽可能地给自己弄一个“《柳叶刀》认证”的标志。而拿到这个标志的医院,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天然地就会站到《柳叶刀》,或者说的更明白一些,那就是会站到真理部的这边。 “这样一来,整个的英国医疗界,就都成了我们的人了。这真是像约瑟夫说的那样,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这个爱德华,是个人才!当然,波莉娜,你这次干得也真不错!说吧,你需要什么奖励?”吕西安很是得意的问道。 “我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吗?”波莉娜问道。 “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的。” “那好。”波莉娜果断地说,“你把海黛让给我。” “波莉娜,”吕西安皱起了眉毛,“你应该多去看看那些小伙子,而不是整天穿着男人衣服,和我抢情妇。真见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 “你就说给不给吧!”波莉娜竖起了眉毛。 “海黛又不是物品,她是自由人,她有完全的自由意志,我怎么能……” 波莉娜顿时露出了非常绅士的笑容:“这么说,你不会和我抢海黛?嗯,这就够了,我就不信,这个小妞能逃出我的手心。” “行了,波莉娜!”吕西安说,“关于那个什么《柳叶刀》认证,你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没有,这种事情,你去问约瑟夫好了,他鬼点子多。我忙着呢!”波莉娜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来,望着吕西安笑道; “吕西安,你是不是很羡慕我既能穿男人衣服,也能穿女人衣服?嗯,你要是不服气,我送一条裙子给你试试怎么样……” 赶走了闯祸精波莉娜,吕西安便让人就刚才的问题去征求约瑟夫的意见。到了下午,派去了回来了,带回了约瑟夫的回信。 “波莉娜说得没错,还是约瑟夫鬼点子多!”看完了信件,吕西安拍手叫好。 “《柳叶刀》认证医院可以分成三个大的等级,每个大等级中又分为三个小等级,这样就一共有九个等级,然后再在第三等级的一等之上,再设定一个要求对医学发展有明显贡献的特等,这样就一共是三个大等级,十个小等级。 至于等级的划分和认定,可以依据医院的规模,医院的技术水平,医院的设备水平,医院的管理水平,医院的科研水平(这一条对于一级和二级医院可以暂时不做要求)来分别按照一定的比重来评分,评分的标准必须公开,以便各个医院自查。 在制定标准的时候,一级和二级可以相对宽松一点,只要能保证环境的卫生安全,能对付一些常见的病症就可以了。至于三级医院,尤其是三级一等和特等,必须高标准严要求,宁可让全世界没有一家三级特等,一个国家都没有一家三级一等,也决不允许出现三级医院烂大街的情况。 每隔一段时间,由《柳叶刀》组织或委托相关机构对申请认证,以及已经获得认证的医院进行审核。达到标准的,颁发相关认证证书。而原本获得过证书但是在新的审核中没有达到相关标准的,则取消认证。等级的判定不是终身制的。 每年在审查之后,《柳叶刀》发出特别增刊,将审核结果向全社会公开。 另外,类似措施也可以在法国加以推行……” “真不愧是约瑟夫。”吕西安说。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计划后面的东西,整个英国,不,应该是整个欧洲,只要执行了只一套东西,他们的医疗系统就和法国捆在一起了。 对于一家好不容易获得了“《柳叶刀》认证”的医院来说,这个认证就成了宝贵的无形资产。他们自然会主动的爱惜保护属于他们的资产。那么,任何对法国的攻击,只要可能威胁到他的这种无形资产的价值,那就是对他们的攻击,而发起这样的攻击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敌人。 任何人在拥有了资产之后,都希望这资产能够升值。而“《柳叶刀》认证”同样是资产,只不过是无形资产,它同样可以贬值或者升值。那些拥有了这样的资产的人,肯定希望这种无形资产可以升值,所以他们会主动地到处宣传这种荣誉,拼命地抓住一切机会夸《柳叶刀》的权威性,并对任何一个胆敢怀疑这一点的人大吼:“笨蛋!法兰西的医学天下第一!” “除了医院,我们还应该针对医生给与相应的技术认证,比如助理医师、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一所医院中,拥有的相应资质的医师的数量和比例,也将影响它在‘《柳叶刀》医院等级认证’中的得分。” 看到这里,吕西安又忍不住感叹道:“黑,真TM的黑!” 这样一搞,几乎所有的医生的利益,就都和真理部捆绑到一起了。他们就在实质上都成了真理部的朋友了。而医生又是一个和各个阶层都存在广泛的联系的群体,如果这个群体整体性的亲法,那就能带动更多的人亲法。我们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多,敌人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少。 “难怪门修斯说:‘拥有真理的人,能得到广泛的支持;违背真理的人,只能得到极少的支持。’难怪约瑟夫会坚持将我们的部门命名为真理部。我觉得,我们用宣传打出来的战役,在意义上几乎也不压于拿破仑在战场上打出了的胜利了嘛。”吕西安在心中狠狠的夸了自己一下,并给自己授予了一个“大元帅”的头衔。 “可惜,拿破仑这家伙肯定不肯真的给我一个一个‘大元帅’的军衔。”吕西安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拿过一张纸,开始起草新的文件。 而在英国,因为新的一期的《柳叶刀》引起的风暴还在变得越来越大。 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的报纸前一段时间一直被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按在地上摩擦,各种各样的头衔,各种各样的帽子不断地飞到他们的头上。温柔敦厚一点的大报,称他们为“法国人的朋友”,“支持法国理论的英国人”,而在那些更尖酸刻薄一些的,更民族主义一点的小报上,他们则被称作:“叛徒”、“卖国者”、“法国特务”……。关于他们拿法郎的流言更是此起彼伏。 但是现在,局面就完全翻转过来了,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旗下的媒体开始全面反攻。尤其是在剑桥大学的人证实了《柳叶刀》上的内容是可验证,可重复的,并且还发现了更多的致病菌之后,整个的局面更是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要注意一下节操的大报倒还罢了,无非就是讽刺一下托利党以及他们那边的媒体太缺乏科学素养,需要好好的回炉加工一下。然后就给剑桥大学大唱赞歌,表扬剑桥大学的学者们严禁的科学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并指出,剑桥大学的学者们的做法,提高了英格兰的科学和文明水平,他们才是真正的爱国者。至于那些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抱残守缺地为英格兰不好的地方唱赞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爱国者的家伙,根本就是在玷污爱国者这个神圣的词汇。 而那些没有,或者说不需要节操的小报,就没有这么温和了,他们有的秉承的大报的思路,将那些托利党以及英格兰新闻联盟的人称之为“爱国流氓”。有的则大肆宣扬此前他们提出的阴谋论,认为英国政府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已经没有压榨价值了的穷人”。还有小报更是提出:“如今的英国,不是广大人民的英国,而只是贵族和大老板们组成的‘邪恶轴心’的英国!”并且在此后的报道中,凡是涉及道英国的地方,他们都将英国这个词换成了“贵国”。有一份叫做《英格兰解放报》的报纸甚至喊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英格兰祖国’是一个骗局,因为劳动人民没有祖国!” 第二百五十七章,水雷 就在伦敦的那些报纸还在因为《柳叶刀》的事情相互攻击的时候,在苏格兰附近的一座小岛边,一个秘密实验正在进行。 一条小船从小岛边慢慢的驶过,一个带着锚链的表面上布满了一些短短的钢铁触角的橘红色的大铁球抛入了大海。那个铁球先是漂在海面上,随着微微的波浪还一起一伏的,接着便在锚链的牵引下,一下子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浮标漂在海面上。 接着刚刚抛下这个铁球的小船立刻加速远离,并向旁边的等候着的两条船发出了信号。 “我们过去吧。小心点。”在另一条船上,凯文船长向手下的水手们喊道。于是船两边的明轮转动了起来,蒸汽船开始向着那边航行过去。 在这条蒸汽船的后面,用一根缆绳拖着一条船。这条船既没有桅杆,也没有明轮,只是在船尾的位置上,有一个舵轮,一个人在那里借助它控制方向。 蒸汽船小心翼翼地从浮标旁边驶过,那个橘红色的浮标在蒸汽船激起的波浪中不断摇晃。 凯文船长知道在那个浮标下面,不过两米的深度上,就是那个长满了触角的铁球。透过海水,凯文船长还能清楚地看到它。当然,只是因为这时候光线很好,海水也很清澈,而这个铁球也被漆成了鲜艳的橘红色。 凯文还知道这个铁球上面的那些触角都是海军专门研究的一种触发引信,这些铅制的触角中,是一个玻璃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硫酸。一旦受到撞击,触角就会发现变形,玻璃就会碎裂,然后硫酸流出来引发电化学反应,并引爆电雷管(依据在爱尔兰的战利品仿制的),然后电雷管再引爆装在铁球中的炸药——仅仅一枚这样的水雷,甚至就足以摧毁一条战列舰。当然,这枚实验性质的不会,它的装药量被减少了很多。 但即使如此,这枚水雷一旦爆炸,也足以摧毁他的这条小小的蒸汽护卫舰了。也正因为如此,所有能够上甲板的人都上了甲板,不能上甲板的人,他们通往甲板的逃生通道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在后方,被蒸汽船拖着的那条驳船上,安德森上尉轻轻的转动着舵轮向着那个浮标撞过去。他的这条船就是用来试验水雷的效果的靶船,船上只有他一个人控制方向。考虑到爆炸点应该在船头,所以他的安全应该是有保证的。而且他已经传好了救生衣,并且附近也有随时准备救援他的船只。只要能完全的完成实验,他说不定就能得到晋升军衔的机会了。 驳船的船头撞上了浮标,船只继续向前,然后就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 在前面三百多米外的蒸汽船上,凯文都感觉到整个船都似乎跳动了一下,同时他也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柱高高的升了起来,将后面的那条船完全挡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水柱散成漫天的水珠掉落了下来,这些水珠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就连在几百米外的凯文身上都落上了不少的水珠。再看看后面的那条驳船都已经被炸掉了半截,剩下的半截正在迅速的下沉。 “转向,转向!回去救人!”凯文大喊道,但是他自己都没听到自己的呼喊声。 不过船还是掉过头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等蒸汽船掉过头来的时候,驳船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海面上到处漂浮着各种碎木块。大家四处张望,终于在碎木片中找到了一个橙红色的漂浮物。 “就在那边,快靠上去!” 小船从蒸汽船上被放了下来,两个水手将小船划了过去,把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的安德森上尉捞了起来。因为在爆炸中受到了震动,这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救生衣,估计已经淹死了。不过就他现在的样子,也未见得就救得回来,而且看他的那条腿不正常的弯曲方式,就知道,他的那条腿绝对是粉碎性的骨折了。 “该死的?不是说已经减少的装药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威力?”凯文惊异地道。 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英国人用的炸药也是从法国商人那里买来的硝化淀粉的技术。而硝化淀粉的一个最明显的问题就是质量不稳定,一批产品和另一批产品之间的威力差异可能很大。威力大的,威力可以达到TNT的1.3甚至1.4倍,威力差的,连TNT的一半都未必有。这个水雷可能减少了装药,但是,正好碰到了极品的炸药,结果自然就…… 不过,无论怎么看,这次实验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这次试验成功之后,海军的家伙们立刻就向内阁提出了,可以用这种武器来封锁爱尔兰沿海,阻断爱尔兰人获得援助的途径,从而消灭他们的建议。 如果这个实验是在几个月之前获得成功的,那阿丁顿首相想都不想就会立刻批准这一行动,但是现在他却很有些迟疑,因为如果批准这样的行动,就很可能导致战争。 当初英国和法国签订和平协议的时候,大家其实对于和平都是一样的没有诚意。都准备喘过气就继续动手开打。那时候要是有了这种玩意儿,只怕英国人咬着牙,也要先灭了爱尔兰的叛匪再说。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和平协议签订之后,因为欧洲的市场重新对英国敞开了大门,英国的经济开始有所起色,一些行业,尤其是纺织和蒸汽机制造行业,明显的景气了起来。他们给英国带来了更多的收益,也给托利党带来了不少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这个时候,如果发生了战争,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丁顿知道,因为纺织行业的景气,很多业主都扩大了生产,在这几个月中,纺织机的数量增加了接近三分之一,而且纺织行业的规模还在扩大。 这样的快速扩张,当然少不了金融的介入,那些纺织厂的厂主,普遍都向银行借了不少钱,或者是通过股市募集了不少资金。一旦开战,这些投入自然就血本无归。很多工厂都会破产,而银行借给他们的钱自然也收不回来,然后银行也可能受此拖累而陷入困境,甚至出现破产。此外,很多行业,包括钢铁,包括机械制造等行业,也都借着纺织行业的扩张赚了不少钱,而且为了应对纺织行业的急需扩展,也在扩张自身的产能,一旦出现战争,他们也会受到损失,再加上大批失业人口带来的内部问题,整个英国的经济可能就会立刻出现严重的问题。这使得阿丁顿不得不考虑考虑,在这个时候,采取行动是否合适。 于是阿丁顿便去找前任首相小皮特商量。 小皮特卸任之后,依旧是托利党最重要的大佬。因为他的经验和才华,他在托利党中的影响力,还是要明显的超过阿丁顿的。甚至就连在小皮特下台的事情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的国王,事实上在阿丁顿和小皮特之间,也还是更信赖小皮特一些的。所以,在面临这样的麻烦的时候,他必须去小皮特那里寻求技术指导。 对此,小皮特的态度相当坚决。他认为,除非法国人放弃他们的野心,否则,英法之间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的。而且爱尔兰对于英国又是如此的重要。 “爱尔兰和北美不一样。放弃北美,对我们的威望损害有限;但是放弃爱尔兰,或让我们被整个欧洲鄙视。爱尔兰距离我们这样近,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们都无法讨平叛乱,甚至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独立,那其他国家会怎样看我们? 声望上的损失倒也罢了。爱尔兰一旦独立,一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北美的那些家伙到现在都对我们心怀恶意。而爱尔兰人,对我们的仇恨只会比北美的家伙更多。爱尔兰距离我们这样近,又这样的痛恨我们,他们很容易就会成为其他国家——让我们说的更明确一点,那就是法国人威胁我们的工具。 一旦法国人和独立的爱尔兰结盟,一旦法国军队开始部署在爱尔兰,我们还能睡得着觉吗?和这相比,暂时的经济困难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只要加以引导,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减少一些损失的。再说,我们也对法国人开放了市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给我们的另一些产业带来了损失……” 但是阿丁顿首相依旧很迟疑。因为他的情况和小皮特不一样,在实现和平之后,靠着和平红利,阿丁顿的支持率也渐渐地在提高。而支持他的人,主要就是那些纺织厂主和那些在和欧洲的贸易中赚到了钱的人。如果自己选择了支持海军的布雷行动,那就意味着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支持者,一个会背叛自己的支持者的政客,以后还会得到谁的支持呢?这几乎会断送掉自己的政治前途的! 想到了这里,阿丁顿首相又开始怀疑,小皮特的这个建议,还有一个没说出来的目标,那就是把他弄下去,好让自己再次回到首相的位置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又到了用得上神经病的时候了 从小皮特那里回来,阿丁顿立刻就找来了海军大臣,要求海军部就封锁爱尔兰海岸线的问题做一个详细,“考虑周全”的方案出来,以供他参考。 接着他又写信给诺福克公爵,了解他的态度。诺福克公爵对于封锁爱尔兰自然是支持的,但是他提出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间,最好的时间应该是收获季节之前的一两个月。当然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 两天之后,在英国王家科学院的一次聚会中,阿丁顿首相的秘书向参与聚会的马修·博尔顿透露了一个秘密:“海军研制出了一种可以用来封锁爱尔兰海岸的新武器……” 在很多人看来,马修·博尔顿之所以能成为王家科学院的一员,很大程度上是沾了瓦特的光,他自己虽然也算是个不错的工程师,但是要说他的真实水平,距离能加入王家科学院的水平,恐怕还是有些差距的。 但如果要说做买卖的水平博尔顿却真的可以在科学院里面说“我不是针对你们当中的哪一位”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做买卖”。 博尔顿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在又一次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瓦特一起提前退了场。 在回去的马车上,博尔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瓦特。瓦特顿时就嚷嚷了起来:“这怎么行?我们才刚刚……而且我们的……” “詹姆斯,小声点。”博尔顿道,“先不要激动,我看道丁先生的意思,政府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你想,这么大的事情,不仅仅是涉及到我们,还涉及到其他更多的人,比如那些做纺织的。一旦我们真的和法国重新开战,你想一想,这些人将蒙受什么样的损失?只怕立刻就会出现大片的工厂倒闭的情况。到时候,伦敦桥上只怕会挤满了要跳泰晤士河的人,说不定,因为人太多了,直接就把伦敦桥压垮了呢。嗯,那倒是应上了我小时候,我妈妈给我唱过的一首儿歌:‘伦敦大桥要倒了,要倒了,要倒了……’” 说到这里,博尔顿居然就唱了起来。 虽然对于博尔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样玩幽默瓦特并不满意,但是博尔顿的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还是让瓦特松了一口气。 “马修,别像个小孩子一样。”瓦特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首先将消息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博尔顿回答道。 …… 几乎与此同时,在其他的地方,和海军部关系密切的一些商人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有些人得到的消息甚至更加的详细,详细到了连技术细节都有了的地步。 两天之后,在一家新成立的小报的创刊号上,刊出了一篇叫做《王家海军成功研制出秘密武器,法国人惊呼不可战胜》的新闻。更要命的是,这则新闻中直截了当的就写明了,这种让法国人“惊呼不可战胜”的武器就是水雷。 伦敦警察部门立刻就查封了这家报纸,并逮捕了整个小报所有的成员——总编辑、记者、印刷工、报童——安德森·索比先生。并对他加以审讯。在审讯中,这位索比先生宣称他的消息来源,乃是出自上帝的启示,上帝在他的梦中现身,并给了他这些启示。 这样的说法当然让警察们因为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而愤怒不已,于是几个警察便好好地修理了那家伙一顿,把他修理得连他妈都认不出他。但是索比先生毫不屈服,而且只要一有空,哪怕是在警察修理他修理得累了,暂时作一个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向警察们传道: “上帝说日子近了,你们要改悔!上帝是至高无上的,我是上帝的使者,你们这样会下地狱的!全能的,仁慈的上帝呀,请怜悯他们,宽恕他们的罪行吧,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弄得几个警察都郁闷了,这家伙,好像还真的是脑子有点问题的样子。但是一个神经病,也会办报纸?而且,海军部派来的人可是非常着急的说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躲在这个人的背后呢。 然而,没过多久,伦敦伦敦疯人院的人就找上门来了。据他们的说法,这个叫做索比的家伙是他们的患者。 “啊,约翰警长,这个人的确是我们的病人,他一直都有妄想狂的毛病。半年前,我们医院搬迁的时候,因为混乱,有一批病人失踪了。当时我们还在报纸上刊发过寻人启事,并且向贵局报了案的。”那个叫做伍尔夫的疯人院工作人员说。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约翰警长问道。 “您知道,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他们,尤其是安德森·索比。他的舅舅是个有钱人,每年都会来看看他……很快,他就要来探望索比了。嗯,他是我们医院重要的捐资人之一。所以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包括通过私家侦探。 几天前,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告诉我们,他得到消息,说有一个看起来很像我们描绘的安德森·索比的人在这边活动,我们就找过来了……”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安德森·索比?有什么证明吗?” “当然有。”伍尔夫回答道,“警长,我们带来了关于安德森·索比的从五年前进入我们医院之后的全套资料。包括他五年前的手纹记录。” “可以给我们看看吗?”约翰警长道。 经过验证,伍尔夫带来的那份五年前的记录上的掌纹和被关押的安德森·索比的掌纹的确出自同一个人。约翰警长便将这件事告知给海军部的人。但是海军部的人却认定,这是个阴谋,在这人的后面一定有间谍和破坏分子。 “也就是说,这疯子说的事情是有根据的?”约翰警长问道。 “警长,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越过了边界,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那个叫做查尔斯的海军部的官员道。 “啊,”约翰警长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嗯,这样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一个人知道了某个秘密,出于某种目的,他想要把它捅出来,但是他知道这很危险,于是他就找到了这个疯子,用某种手段来影响他,暗示他,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启示,然后就弄出这么一出来。嗯,查尔斯先生,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 “那么你们能抓到那个暗示他的人吗?” “这恐怕很难。”约翰警长决定实话实说,“首先,这家伙应该的确是一个疯子,他所说的任何话,都可能是幻想,是胡言乱语。我们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即使得到了,我们也无法用他的口供来作为法庭上指证那个人的证据。”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名字。”查尔斯回答道。 “即使这样的话,依旧是非常艰难的。”约翰警长回答道,“老实说,如何从一个疯子那里弄到有价值的信息,这超出了我们的业务范围。我们并没有和疯子打交道的经验。而且,从法律上,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止伦敦疯人院将他带回去。事实上,即使我用尽一切手段,最多也就把他在我这里多留一两天。但这对于调查,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们一定要继续调查,我建议你们还不如直接去找伦敦疯人院商量。他们说不定更有经验一些。” 本来呢,这件事剩下的应该就是上一下各种小报的花边新闻就结束了。而且因为这个疯子的报纸出版数量非常有限,这件事情本来似乎应该是弄不起太大的风波的。 但是紧接着法国人的《太阳报》就在笑话版的显著位置报道了这一笑话,但是在报道中,却出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疯子并不是被疯人院的人首先找到,而是因为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被警察首先抓起来了的。当然,至于他的报道中涉嫌泄露的到底是什么‘机密’,因为它的报纸的出版量太小,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有读者真的看到过,请给我们来信,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太阳报》的报道只是起了个头,接着“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的报纸却跟了上来,而且将这个新闻放到正规的新闻栏中加以报道。当然他们的目标指向是人民的言论自由。 “一个神经病,写了一些幻想的东西,本来只需要一笑置之就够了。但是我们的警察部门却大张旗鼓地将他抓起来,甚至使用暴力逼迫他招供……今天他们可以因为一个神经病写了一篇疯话,就把他抓紧警察局严刑拷打,将他的疯话销毁;明天,他们就可以为了掩盖像《柳叶刀》事件那样的丑闻,而将揭露这一丑闻的记者都绑在木桩上然后用他们揭露真相的报纸来作为燃料烧死他们。《太阳报》作为一家法国报纸,他们将来可以回法国去,所以他们只看到了笑话,但是我们却因为担忧和恐惧几乎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纺织业联合会的商人们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他们不断地拜访各位议员,向他们打探风声,并要求他们在拿了他们的钱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保护他们的利益。 第二百五十八章,分裂 在此后的一些日子里,就连理论上已经赋闲在家的前首相小皮特的家门前的台阶也都快要被各路说客踏平了。这些说客既有希望能继续维持和平的,比如纺织业、一部分银行业、一部分机械制造业的代表。也有一些希望能尽快开战的,比如一些农业企业、一些酒类企业,还有大批的军工企业的代言人。 其他的政治人物也是一样,每一位议员,不论是贵族院的议员还是下院的议员,他们的家门口都停满了马车。 每一位说客都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借口,要求这些议员,采取这样或者那样的行动,同时也都在有意无意之间表示,他们不会忘了大家之间的深厚的友谊,绝对会对得起朋友。 小皮特发现仅仅只过了半年多一点时间,但是整个英国的政治局面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此前的一些年里,在小皮特的努力下,原本松散的托利党变得日益团结,日益能在议会中以一个整体行动。而他的老对手福克斯,虽然有着一张利嘴,每次在议会中都能将包括小皮特在内的那些托利党人问得张口结舌,甚至不得不使出诸如“有些事情我们以为我们清楚,我们也确实清楚,有些事情我们确实清楚,我们也以为我们清楚,有些事情……您清楚了吧”之类的手段来搪塞。但是,靠着团结,托利党却不断地在重大问题上击败辉格党,甚至还成功地挑起了辉格党的好几次内讧和分裂。 在面对福克斯的时候,小皮特完全可以这样说:“在议会辩论中,我从来没有赢过;但是在议会投票中,我从来没输过。” 在如今,在议会中通过动人的演讲来打动议员,并且一举改变投票的结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大对数情况下,投票的结果,在投票之前早就决定了,即使在投票过程中有人当二五仔跳反,促使他跳反的原因也从来都不是某个令人激动的演讲。任何一个政治家如果不理解这一点,还留恋于过去的好时光,那他就只能一次一次的承受失败。 但是今天,小皮特却发现,落后于时代的人似乎变成了自己。他注意到,仅仅半年多的时间,在原本已经团结起来了的托利党中,竟然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一部分议员因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家族,或者自己的“朋友”投资于纺织或者其他的在和欧洲的贸易中得到了很多利益的行业,而坚定地反对和法国重新开战。他们甚至觉得,只要爱尔兰名义上依旧留在联合王国之内,给他们一些“自治权”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还有人干脆认为,联合王国这么多年来对爱尔兰的政策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联合王国对爱尔兰的确非常的不公平,将对待野蛮人的做法用到了对待同样是文明人的爱尔兰人身上,这是不可容忍的错误。 而另一部分议员,则因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家族,或者自己的朋友,投资于军火之类的行业,而坚定的要求和法国重新开战。他们甚至觉得,那些反对开战的议员都是英格兰的叛徒,都应该被拖出去打靶十分钟。 小皮特知道,如果现在就要立刻为这件事情投票的话,那几乎可以肯定,整个的托利党都会在瞬间分裂,然后让辉格党的家伙笑掉大牙。 事实上,就是现在,辉格党的家伙,尤其是福克斯就已经在明着乐了。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好几个以前从来不上门的死硬派托利党的议员,已经通过一些渠道,向他表达了善意,并且表示,如果议会要就和平问题进行投票的话,他们希望福克斯的辉格党能站在维护和平的一方。当然,作为回报,他们也会支持辉格党的一些主张,比如在爱尔兰的一些问题上,甚至是宗教政策的一些问题上,他们都愿意给辉格党一定的支持。 以前福克斯只见过辉格党出二五仔,而且是一群一群的出二五仔。很多时候,投票前的头天晚上数数票数,还觉得好像我们还有一定的优势,到了第二天中午一投票,就发现票数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了。啥时候见过托利党也会出叛徒? “我原以为,只有我们辉格党这样的平民为主的党派,才会出叛徒。没想到呀没想到,没想到你们托利党的那些人模人样的贵族也会当二五仔!” 不过虽然福克斯在心中对这些唯利是图的贵族们充满了鄙夷,但是这么多年来在政坛上战斗(被小皮特吊打)的经历,还是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了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比敌人搞得少少的的重要性。 所以,虽然满怀对这些叛徒的鄙夷,但是福克斯还是非常和蔼,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些二五仔的使者,并向他们表示了愿意合作的意象。 于是小皮特首先就发现,“英格兰新闻联盟”开始分裂了。首先跳反的是“英格兰新闻联盟”中对标《伦敦生意人》的《英格兰经济观察》。 在四月一日的《英格兰经济观察》上居然刊登出了这样的一篇报道:《公正的对待爱尔兰人才是爱尔兰长治久安的关键》。 在这篇报道中,《英格兰经济观察》首先回顾了英国是如何失去北美的历史,并指出,正是因为英国在北美殖民地的横征暴敛,才导致了北美殖民地的独立。 接着它有用详实的数字和北美进行对比,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我们的政府,对爱尔兰人的搜刮甚至还要超过对北美殖民地的搜刮。” 接着这篇文章在这个基础上便提出了这样一系列问题:“联合王国政府真的将爱尔兰视为联合王国的一部分了吗?还是干脆只把它当成了一个殖民地?联合王国政府真的将爱尔兰人当成这个国家的公民了吗?还是说他把同样白皮肤的爱尔兰人看成了非洲黑人?” 这一炮开得完全出乎了“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意料。《泰晤士评论报》到三天之后才组织起对《英格兰经济观察》的这篇报道的反驳。然后“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立刻也加入进来,几家报纸相互对骂。 《泰晤士评论报》指责《英格兰经济观察》背叛祖国。《英格兰经济观察》则痛骂《泰晤士评论报》是“暴政的走狗”和“战争贩子的喉舌”。 然后“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的《自由英格兰》则表示:“虽然我们在很多问题的观点上和《英格兰经济观察》并不太一致,但是我们认为,《英格兰经济观察报》依旧不失为是一家有立场、有态度,有良心的好媒体。至于《泰晤士评论报》的‘背叛祖国’的骇人听闻的指责,倒是让我们想起了塞缪尔·约翰逊的那句名言:‘爱国主义是流氓无赖们最后的藏身之地。’ 至于《公正的对待爱尔兰人才是爱尔兰长治久安的关键》当然更是一篇好文章,是一篇充满着真正的,乃至是更高的人道主义和更高的爱国主义的好文章。我们对这篇文章完全赞同;对那些试图挑起内战,试图让我们和爱尔兰同胞骨肉相残的那些‘爱国贼’,我们都同样的充满了鄙视,他们的阴谋是不可能成功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小皮特和阿丁顿都意识到,这个时候还不能立刻对爱尔兰进行封锁。首先,时机并没有完全成熟;爱尔兰人的大生产运动成果不错,他们手中的土豆应该还够吃好一阵子。现在就开始封锁,会给他们和法国人更多的应变时间。而且海军的水雷实验才刚刚完成,产量要提高到足以封锁爱尔兰海岸的地步,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其次,这样的行为很可能直接就在英国内部,更重要的是在托利党内部造成分裂。 而在另一方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英国海军的所谓的“机密”也已经弄得整个欧洲,没人不知道了。 拿破仑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让人找来了约瑟夫,向他询问对策。 “水雷呀。英国人不错,居然弄出这样的东西来了。嗯,你问我怎样排雷?嗯,这个在技术上不是不可能,只是很麻烦,就像排除地雷一样,很危险,很麻烦,比埋地雷麻烦多了。” “你也知道这个?直到今天,凡尔登那边还没排干净呢。”拿破仑骂道,“当初你怎么埋了那么多?” “这还是我们可以在和平的条件下慢慢排的结果呢。”约瑟夫说,“排水雷,比这个还麻烦,而且在那一带,我们可不会有制海权,能让我们安安静静,慢慢悠悠地排雷的。所以排雷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 “那怎么办?”拿破仑问道。 “拿破仑,你觉得相比之下,我们和英国人,谁更害怕水雷?”约瑟夫问道。 “当然是英国人……怎么约瑟夫,这东西我们能搞出来?”拿破仑问道。 “只要有拨款,再有一个月时间,我就能弄一个出来。”约瑟夫回答道,“当然,如果只是用来吓唬吓唬英国人,明天我就能弄一个能吓死他们的模型出来。” 第二百六十章,巴交会和奇观误国 “一个模型?这是什么意思?”拿破仑问道。 “我看到那个可爱的‘疯子’的报道了。”约瑟夫说,“那里面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嗯,悬浮在水下一定深度,一旦受到撞击,就会爆炸……呵呵,看到这描述,我大致就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这东西很简单的,除了创意之外,其他的一点难度都没有。而这创意,就直接表现在外形上。懂行的人,看看外形,就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要不,你这里有笔和纸张吗?我现在就可以画一个给你看看。” 拿破仑便拿出一张纸,同时将一支素描用的炭笔递了过去。约瑟夫接过笔和纸,刷刷两笔,就画出了一副草图。 “画的真丑!”拿破仑皱起了眉头,“要论画画,吕西安比你强不少。另外这东西也够丑的。” “拿破仑,你看,这东西下面是一根锚链,要让它藏在水中什么样的深度,只要调节一下锚链的长度就够了。球体本身是一个浮筒,里面装上炸药,这些触角一样的凸起则是触发引信。嗯,这种引信也相当简单。” “相当简单?”拿破仑道,“我记得不久前你们刚刚因为触发引信研制困难,而且可靠性差,将触发引信的研制工作无限期地推迟了呢。现在你却说触发引信很简单?” “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推迟的是炮弹用的触发引信,这两样东西,能是一回事吗?这种触发引信,要是放在炮弹里面,仅仅是发射时候的加速度,就足以让它在炮管子里面炸开了。这能是一个东西吗?像这种低要求的触发引信,我不用一分钟就能画出一种出来。 嗯,你看,这个触角,它外面是铅制的,相对比较软,在受到猛烈的撞击的时候,会弯曲变形。而在这个触角里面,是一个装满了硫酸的玻璃瓶。玻璃瓶下面是一套缺乏电解液的电池,它的正负极连接着一套电雷管。只要触角受到撞击,铅制外壳就会弯曲变形,里面的玻璃瓶就会碎掉,然后硫酸就会流出来,然后电池就会产生电流,电流就会驱动电雷管,然后就会引发爆炸——这简直太简单了。” 对于约瑟夫这么快就能拿出这样的,听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方案来,拿破仑倒是并不吃惊,因为他知道,此前军工联合体的研究所对触发引信进行了一些可行性研究,虽然这可行性研究并没有继续下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枪毙了一系列有问题的设计方案。而如今,约瑟夫两笔就画出来的这个引信方案,应该就是此前被枪毙了的某个方案,最多就该稍微改头换面了一下而已。 “那好,你尽快让人把那个模型弄出来,然后我们想个办法,让英国人的间谍看一看……”拿破仑道。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约瑟夫说,“外贸部不是正在组织第一届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吗?直接拖到那里去,和其他武器一起摆着展览、销售就行了。” “嗯,这是个好主意。”拿破仑说,“希望这东西能让英国人稍微冷静一下。” “拿破仑。”约瑟夫很惊讶的望着拿破仑说,“我还以为你会非常期待一场战争呢?” “战争只是获得光荣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拿破仑说,“只要和平能给我们带来光荣,那么我并不一定就特别的喜欢战争。” 当然,拿破仑虽然这样说,但约瑟夫知道,如今拿破仑这样热爱和平,完全是因为去年的丰收,让拿破仑在农民那里获得了更广泛的支持。而今年如果能继续和平,随着水利系统的完善,今年的大丰收也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丰收让农民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也让城市里的工人有了更多的更便宜的面包,这必将让他的支持率进一步上升。如今在法国,向他高呼万岁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只要这种趋势不发生变化,拿破仑又怎么会不热爱和平? 说起外贸部的那个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在筹备当中了,会址就选择在巴黎城外通往凡尔赛的方向上。这一片地区,原本都是贵族们的产业,在革命中都被革命政府没收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要称帝,拿破仑试图和这些旧贵族妥协,允许他们回国,并将一部分财产归还给了那些回来了的旧贵族。但是在这个时空中,拿破仑的路线根本就不需要和这些人妥协,所以,这些土地依旧是政府拥有的公有土地。 拿破仑将那些土地那里低价卖给给那些退役的士兵,以获得对农村的控制力。而在这一带,更多的土地则被留了下来,作为将来的“罗马帝国”的各种设施的用地。如今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的选址,就是拿破仑为未来的“罗马帝国”准备的公民广场的位置。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但是两种新技术的投入,使得这里的环境迅速地发生了变化。 第一种技术就是水泥。 水泥技术并不是法国人首先发展出来的,1756年,英国工程师J.斯米顿在研究某些石灰在水中硬化的特性时发现:要获得水硬性石灰,必须采用含有粘土的石灰石来烧制;用于水下建筑的砌筑砂浆,最理想的成分是由水硬性石灰和火山灰配成。 在这个基础上,1796年,英国人J.帕克用泥灰岩烧制出了所谓的“罗马水泥”。但是因为对泥灰石的要求很高,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运用。 原本一直要到1824年,英国人约瑟夫·阿斯谱丁用石灰石和粘土烧制出了所谓的波特兰水泥(也就是硅酸盐水泥),水泥才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然而,如今既然有了立志要让后世的学生们无比痛恨的约瑟夫,水泥这种技术含量有限,但是用途却非常广泛,作用却非常巨大的东西,当然就要首先在法国面世了。 而拿破仑对于水泥,也是无比的喜爱,因为这东西不但能用来建造坚固的堡垒,更能够以非常低的成本,迅速的建造奇观。 所有的带着点中二气息的“伟大统治者”或者“著名暴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奇观控。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文化圈。从埃及的胡夫,到巴比伦的尼布甲尼撒二世;从大秦的祖龙,到隋朝的坑爹败家子;从吴哥王朝的苏利耶跋摩二世,到印度的沙贾汗皇帝。都是奇观爱好者。当然也都在不同的程度上,验证了后世的一句“名言”:陛下,奇观误国呀! 拿破仑虽然对奇观也非常的热爱,但是熟悉历史的他,自然也知道“奇观误国”这一规则。所以一直都很努力地克制着“我们来锤个奇观吧”的欲望。 在对英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战争中,拿破仑缴获了不少大炮。当时拿破仑就很想要效法罗德岛人,用缴获的敌军武器,熔化之后建造一个奇观。(在原本的历史上,这就是拿破仑凯旋柱)但是,这个想法被他的大哥无情的破坏了。缴获的敌军武器的确被熔化了,但是却都被变成了电线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是水泥的出现,让拿破仑再一次看到建造奇观,而且是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建造奇观的可能性。想想吧,古罗马的那些奇观,用巨大的石头堆垒而成,每一块石头都要开凿、切割、搬运,堆叠,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但是如果换成水泥,那真是省事多了。 第二种技术当然是钢铁了。有了炼钢术,就有了钢筋。再加上有了水泥,就有了钢筋混凝土。因为第一座钢厂的生意非常好,所以洛林钢铁公司的第二座炼钢厂也很快就投产了。接着只要资金能跟得上,就还有第三炼钢厂,第四炼钢厂。 自打约瑟夫和拿破仑提到了钢筋混凝土建造技术的优点之后,拿破仑心中本来已经暂时死去了奇观之梦又开始“春风吹又生”了。只是约瑟夫一直强调,钢材能赚钱,要用到能赚钱的地方去,才暂时的按住了拿破仑锤奇观的想头。 但是后来外贸部的这个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的计划,却让拿破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合法的锤奇观的机会。 拿破仑亲自牵头,找来了一帮子艺术家和建筑家,设计了一个充满了古罗马风味的大市场——如果没有钢筋水泥,这个设计拿破仑估计这个工程怕是要几十年才能建成,但是有了这些东西,计算了一下,如果材料供给跟得上,几个月就可以把一期工程锤出来。当然,更关键的是,锤这个大市场的事情,得到了约瑟夫和吕西安的一致同意。 如今,大市场的一期工程已经基本结束了,只剩下最后的一些装修了,而第一届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也将在一个月后正式在这里开幕了。 第二百六十章,宣传和抓间谍 巴黎进出口商品交易博览会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这件事情也成为了真理部的重要事务,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真理部都要对这件事情进行广泛的宣传。要将这件事情宣传成欧洲最重要的盛事。 对内要大谈这次巴交会能给国内的各个阶层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对农民,要宣传,因为巴交会的存在,他们——不对,记住,在对他们宣传的时候,一定要少用‘他们’、‘你们’,要多用‘我们’,而且还要加上过去的苦和如今的甜的对比——比如说,我们可以宣传,在以前我们在获得了丰收之后,吃不完的粮食,我们拉到市场上去卖,可是各地都丰收了,市场上到处都是粮食,所以我们的粮食就卖不出好价钱。如果我们不卖,保存这些粮食也要花不少钱。如果我们买了,好像又吃亏了。 如果是在王国那会儿,那些贵族和奸商,还会勾结在一起,压低咱们的粮食的价格,很多时候,就算是丰收了,多打了粮食,最后卖出去,能拿到的钱反而还少了。接着他们要么把粮食囤起来,等到饥荒的时候卖高价,要么将粮食装上船,运到外国去卖钱。咱们辛辛苦苦,种出那么点粮食,好处就全被他们坑去了! 但是现在好了,第一执政和那些坏东西可不一样,他可真是咱们的自己人!春耕夏锄全想到,防涝抗旱挂在心。他当然知道咱们农民的不容易,所以他就搞了这么个巴交会,咱们又多的粮食,就可以直接卖到外国去。没有贵族和中间商赚差价,拿到的钱,就都是咱们自己的。 啥,你说外国也丰收了怎么办?兄弟,外国,他们有抽水机吗?他们有发电站吗?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咱们这样的第一执政吗?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帮子和我们以前一样的贵族老爷。你说他们拿啥子年年丰收?嗯,都记住了吧?” 在真理部的会议上,吕西安正在向下属们做指示。下属们也都拿着纸和笔,刷刷刷地记录着。 “还有,对外国的宣传也要抓紧,我们要让那些英国人,尼德兰人,德意志人,西班牙人,俄国人,土耳其人,美国人……要让整个的文明世界都知道这个盛会,都知道来这里就能找到发财的机会。你们要想办法将这个盛会描绘得更吸引人一些,要把它描绘得让人觉得,参加了这次盛会,就像是……就像是阿里巴巴走进了那个宝库,不对,几个土匪的宝库才能有多点钱,应该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宝库!” 真理部发出了指示,法国的报纸,尤其是在外国出版的那些报纸,当然就竭尽全力的对巴交会进行了反复的宣传。 比如说,在伦敦,当英国的报纸还在忙于互相攻击的时候,法国人的《伦敦生意人》报,就已经将主要的力量都放到宣传“巴交会”上了。这些天来,《伦敦生意人》又增加了两页内容,除了头版,后面的内容几乎全是关于“巴交会”的内容(其实头版里面相关的内容也不少)。 有些是直接的商品广告,比如各种葡萄酒的,各种金属制品的,这类广告大多并没有直接给出价格,而是用了“物美价廉,超出想象”的说法来勾引商人们的兴趣。有些则是所谓的“知识科普”甚至配上了一些绘图,来普及一些关于各种商品的知识,比如说葡萄酒的各种类别,如何挑选好的葡萄酒;比如各种金属制品的材质上的差别,以及它们的优缺点。再有的,就是介绍欧洲大陆各地的物产,以及基本的商情。 比如今年,法国的粮食出现丰收,粮食的价格可能会下降,另外因为风尚流行的影响,今年在法国,羊毛制品可能会走俏…… 而《科学真理报》则更看重从大数据上来报道这次盛会。它告诉如今几乎整个的欧洲的各种商品,各类商人,都会云集于此。仅仅考虑到在商会期间,能够更方便的得到各种商品的信息,就能让贸易的成本大幅度下降,并让大家赚到更多的钱。 “巴交会”的消息迅速的引起了各种商人的注意,各路商人都睁大了眼睛。不论是支持和平的,还是支持战争的,无论是在做纺织买卖,还是在做军火买卖的,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巴交会”吸引过去了,受这个影响,就连英格兰新闻联盟和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之间相互攻击的火力都有所减弱——毕竟,无论是哪一边的人,赚钱都是第一位的。即使是军火商,也想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向欧洲人出口一些军火呢。 不过英国海军部,这个时候却陷入了一片恐慌,因为在最新一期的《伦敦生意人》的广告页中,出现了一幅法国武器的画像。 在这一页上,全都是法国人的各种武器的广告,包括英国人已经很熟悉了的前装线膛枪,各种地雷,各种小甜瓜,各种火炮,以及一个只有图画,却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的东西。 “这不是我们的水雷吗?”其他人认不出这东西是什么,但是海军部的家伙可是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的。 “是很像,但是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们的水雷上十个触发引信,这个上面只有八个。不过其他的就真的很像了,同样的锚链,甚至是同样的安装模式的引信!这……这是怎么回事?” 的确,《伦敦生意人》上面画着的这个未做说明的神秘武器,长得和英国人的水雷实在是太像了。这要是拿去用调色盘软件分析一下,绝对能得出抄袭的石锤。但现在的问题是: “法国人怎么得到这种技术的!” 海军部很清楚这种技术落到了法国人的手中,对英国意味着什么。 英国能用这东西封锁爱尔兰海岸,法国人就能用这东西来封锁英国的海岸。的确,法国海军并不具备和英国海军争夺制海权的能力,但是法国海军却有很多其他的,让英国海军也没办法的手段。比如说,法国人的高速军舰。 直到现在,英国海军都没能破解出法国蒸汽船的推进技术的奥秘,这也意味着,英国人几乎无法拦截这些船只。法国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些高速蒸汽船,在英国近海,甚至到英国港口附近布雷。 当然,英国人也能到法国人的港口附近布雷,不论是靠大西洋这边的港口,还是靠地中海这边的港口,但是法国对港口的依赖程度远远低于英国,更何况,法国还能使用那些“盟(pucong)国”的港口,而如果英国对这些港口也进行攻势布雷,那就真的是自绝于欧罗巴了。 所以,在研究出高效的扫雷技术之前,利用水雷对爱尔兰进行封锁的计划就只能丢进柜子里锁起来了。而扫雷这玩意儿,难度比布雷不知道高多少。即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最原始的锚雷,也足以威胁到最先进的军舰,甚至是最先进的扫雷舰。因此,要弄出高效可靠的扫雷技术,即使是约瑟夫从此之后啥都不管了,一门心思就干这个,那也不是有生之年能够解决的。 相比高效扫雷技术,如今对于英国人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关于水雷的机密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英国人当然知道,因为某个疯子的问题,水雷的存在已经被泄露了,但是那个疯子的文章中,并没有提及关键的技术手段。 海军部也一直在追查那个向疯子泄露相关信息的人,依照海军部的推断,这个人多半并不是法国间谍,因为如果是法国间谍知道了这事情,直接报告给法国人就行了,并不需要玩这些花样。所以他们更倾向于是那些不希望开战影响到他们的生意的英国人干的。但现在,这个推断似乎不那么可信了。毕竟谁想得到,法国人那边有一个穿越过来的,具备了看一眼就怀孕的特异功能的家伙。 这就好像某网站上的一个问题:如果把如今的赤兔国,整个的穿越到毛熊解体之前,然后和毛熊用常规武器打一仗,会有什么结果?回答是:最直接的结果当然是,整个的苏霍伊设计局的人都被毛熊内务部的人拖出去枪毙了。如今,英国人也觉得自己的研究所里到处都是法国间谍。 “我们海军部中居然出了一个法国间谍!我们一定要把他挖出来,然后绑在水雷上做测试!或者切成小块去喂鲨鱼!”海军大臣威廉勋爵在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气晕了过去,然后就发出了这样的咆哮。 威廉勋爵的愤怒是完全有道理的,海军部出了这样的事情,必须有人承担起责任来,即使能将那个该死的叛徒挖出来,处理掉,这个泄密事件,也不会就这样了事。只怕很快,他就必须“勇敢地承担起责任”,然后回家去领退休金了。 很快,国王也知道了,并且说出了这样的话:“所有的,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这一技术资料的人都要查,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英国决不允许有叛徒不被惩罚!” 第二百六十二章,调查 仅仅让海军部自查自纠,无论是国王还是内阁都不太放心。毕竟海军部不是专业干这个的,而且就海军部被渗透的情况来看,指望他们自己查出来,那还不如指望拿破仑突然得胃癌。 英国人之所以觉得海军部被渗透得非常严重,那是因为,那个间谍要偷走这些技术资料,何其困难。 首先,水雷技术虽然在约瑟夫看来,简单得不值一提,一天出图纸,一个月出样品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在那个时代其他人的眼中,却还真的是高科技的东西。和这东西相关的图纸资料什么的数量也不少,间谍要把这些东西都偷出去,那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代,是没有间谍专用照相机和微缩胶卷的,因此要偷资料,绝不是打开档案袋,将资料抽出来,然后咔嚓一下就行了的。间谍要么拿出纸和笔,就在旁边照着抄写一份,(这个时代,连打字机都还没发明呢。)要么就得靠着惊人的记忆力,将这些东西都记住,然后回去之后,靠着记忆力背出来。不过,哪怕这个间谍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看完这些内容,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干得了的,它一定是一群人一起合作的结果。所以…… “威廉部长实在是太乐观了。他居然说‘海军部中出了一个法国间谍’,就这个案件的情况来看,海军部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间谍?首相大人,如果您告诉我的情况都没有问题的话,那我就敢肯定,那里面绝对有一窝子间谍!”伦敦警察厅的艾辛格·斯坦顿副厅长站起身来,对坐在他面前的阿丁顿首相说。 阿丁顿首相点了点头道:“斯坦顿先生,您请坐下。你知道,这个案件的严重性。国王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们现在必须将那一个或者那一窝间谍都挖出来才行。除此之外,我们,我,以及很多的内阁大臣,我们都认为,警察部门并不真正适合处理这类和间谍以及军事机密相关的事情。我们国家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类事情。” 斯坦顿副厅长的眼睛一下子就发光了。 “这个机构,就挂在陆军的牌子下面,就叫做第六调查科,以此来掩人耳目。但是它直接向下院和首相负责,拥有巨大的权力,可以对包括两院的议员,以及政府的任何高官进行不公开的调查的权力,以及非常高的行政级别、薪水和退休金。你知道,这样的一个机构,需要一个真正懂行的人,而不是那帮子除了打官腔,其他的啥都不会的,啥都不懂的人来担任……来担任常务管理的职务,是的,只是常务管理的职务,正职将由一位和王室有关的人来担任,但他不会负责具体的事情。你明白这个意思吧?如果你在这次调查中表现出色,我个人,以及我的一些朋友们都倾向,由你来担任这个职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坦顿副厅长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新机构权力如此重要,权力又这么大,正职当然轮不到他这样的完全靠着个人能力升上来的,出身平民的老侦探。事实上,能够成为这样的机构的副职,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更何况还是“常务管理”的副职,在他上面,只有一个事实上只拿钱,不管事的正职。这真是…… 当然,斯坦顿明白这不是首相说的最重要的话。首相说的最重要的话是“我个人,以及我的一些朋友们都倾向,由你来担任这个职务”,而不是“祖国”或者其他的类似的词语需要“你的服务”。 这个话最表层的意思似乎是再说他还有其他的竞争者,所以他在这件事情必须更加努力;但这句话实际上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你要站在我们这边。” 海军部泄密丑闻虽然并没有出现在任何报纸上——法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间谍,自然不会主动提这件事(其实是法国人根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间谍案和泄密丑闻),至于英国的几家报纸,小报根本没有途径得到这样的消息,有背景的报纸也明白这件事情现在似乎还不是揭露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只是瞪大了眼睛等着而已。 但这种事情,完全的保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这个系统的保密体系还没有形成的时代。对于那些有地位的大人物来说,更是如此。无论是托利党,还是辉格党的大人物,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了。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但也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用来打击自己的对手的机会。只需要在调查中,用一些技术性手段,将某些讨厌的家伙牵连进去,就可以让他在政坛上一败涂地。 所有的人,都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将一些和他们不对付的,讨厌的家伙牵扯进去;所有的人也都提高了警惕,免得遭到一些阴险的坏东西的无耻的污蔑和陷害。 阿丁顿首相借着自己还是首相的机会,建立起这样的一个机构,其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斩断法国间谍伸向英国的国家机密的黑手;但是附带着搂草打兔子,将那些损害英格兰的渣渣们也顺手清理掉,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因此,斯坦顿副厅长明白,首相先生所说的“表现出色”,不仅仅是指他能迅速地抓出“间谍”——这只是基本要求,距离“出色”还远。而要达成“出色”的成就,他就必须能顺手将一些首相需要能牵连进去的人牵连进去。 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有很高的风险的。那些人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他们有自己的力量,他们可不会坐以待毙的。万一首相在斗争中倒了霉,那自己也会跟着倒霉的。 但是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搏一搏,两轮马车变四轮。为此冒险,还是值得的。 “首相先生,我明白。我愿意为您效劳。一旦有任何进展,我都会立刻向您汇报的。”刚刚坐下来的斯坦顿副厅长立刻又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需要?” “首相阁下,我需要您的授权,立刻将‘水雷研究小组’的所有人员,以及相关的服务人员全部带走,协助调查。我还需要一处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用于对相关人员的彻查……” 斯坦顿提出的各种要求基本上得到了满足,于是他便向首相表示,事不宜迟,他必须立刻行动,免得被人家抢了先。 “很好,既然这样,我就不留着你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向我的秘书希尔伯特提出来,你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告诉他。如果连他都拿不定主意,而你又觉得非常重要,那么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现在,去工作吧。” “是,首相!”斯坦顿副厅长向阿丁顿首相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在斯坦顿副厅长看来,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难破。首先,能够有机会接触相关资料的人,是相当有限的。这就大大地缩小了排查的范围,然后再一个一个地调查他们在这段时间的行动,看他们有没有独立的作案时间,看他们平时都和哪些人有接触,这样慢慢排查下去,只要工作做得细致,就不担心查不出问题来。 至于达成“出色”成就,那就要看审讯的技巧了。虽然这次他要对付的对象,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一些手段未必好用。但是斯坦顿副厅长觉得,只要在提问的时候,语言上富于技巧一点,就能让犯人说出自己需要他说的话。当然,真的遇到了不识相,不肯自己“体面”的家伙,斯坦顿这里也不是没有能让他“体面”的,不留痕迹地感受到痛苦的办法。 斯坦顿厅长离开了首相办公室,首相的秘书希尔伯特便迎了上来。 “希尔伯特先生,我们需要立刻采取行动。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吗?”斯坦顿说。 “好的。”希尔伯特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们现在赶紧去把‘水雷研究小组’相关的人员全部控制起来。”斯坦顿道,“不要让别人抢了先。” 事实证明,斯坦顿的决定做得非常的及时。就在他们前脚刚刚把“水雷研究小组”的所有人员都控制起来了,把相关资料都封存好,装上马车,带往首相刚刚为新机构在伦敦郊外的划出来的一处庄园之后不过一个小时,另一队人马也来到“水雷研究小组”,但却扑了个空。 这队人马便是斯坦顿此前很担心的那个可能抢了先的“人家”。他们是同样刚刚建立的直属于国王和贵族院的王家反谍报调查组。 “可惜,来晚了一步。”带队的那个警官说。 “长官,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警探问道。 “你们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看他们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带队的警官道,“其他人立刻去控制他们的家人。动作要快,这次我们绝不能再落在他们的后面!” 第二百六十三章,威慑 斯坦顿原以为只要认真地审查一下,核实一下作案时间,就总能找出嫌疑人的。结果呢,一排查,发现整个的“水雷研究小组”中的那些外围人员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其他人证明他们并没有长时间的单独的和技术资料在一起。 至于不能证明自己的人,斯坦顿认真的查了查,然后希尔伯特就告诉他:“这个人不用查,你明白的。” 斯坦顿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人的确可能向外面传递过消息,但是传递消息的方向并不是指向法国的,而是指向了……于是就不查他了。 于是依照一般的逻辑,可能的内鬼就只能在那些核心的研究人员当中了。这些人如果是法国间谍那他们要弄到关键的技术倒是容易了。因为他们经常接触这些技术资料,甚至这些技术资料都是他们自己写出来的,如果是他们想要将关键信息泄露出去,那他们根本不需要偷消息,他们完全可以在回到自己家里之后,再将自己了解的东西写出来。 于是斯坦顿开始对这些研究人员进行重点审查。首先,他要注意这些人在经济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突然的得到了一笔钱,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突然缺钱了。但是,这个排查依旧毫无结果。 而在另一边,王家反谍报调查组事实上也没能查出什么可靠的,有用的信息,常规的手段,似乎越来越不管用了。 但是首相给斯坦顿施加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于是在征得了首相的秘书的同意之后,斯坦顿不得不采用了一些不那么体面的手段。当然,斯坦顿向首相保证,他的这些手段,绝不会留下什么身体上的痕迹或者证据。 这些手段用上去之后,效果果然就出来了。那些研究人员就都老老实实地招供了,整个的“水雷研究小组”,从组长到成员,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法国间谍。 至于其他的外围人员,除了那个唐宁街的眼线之外,其他的也全都承认了自己是法国间谍。 至于更重要的任务,也就是将一些需要牵扯进来的人牵扯进来,这个就更不是问题了。只要首相需要,哪怕要让那些家伙说和他们联系的是耶稣,那完全没问题。 当然,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口供乱七八糟的,相互抵触的地方也不少,不过斯坦顿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一下,嗯,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至少单看案卷,绝对是铁证如山了。 但是另一边,也就是“王家反谍报调查组”那边,据说也取得了一些进展,而且也将一些重要人物给牵扯进来了。至于后面的情况如何,斯坦顿不是很清楚,总之,他将结果送上去之后不久,他就再次得到了首相的召见,而且在首相的办公室中,他还见到了另一位大人物——威尔士亲王乔治·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殿下。 说起来汉诺威王朝一直有一个非常好的传统,那就是父慈子孝。几乎每一任的国王和威尔士亲王(英国王储专用封号)都是死对头,乔治一世国王和后来的乔治二世国王相互仇视,乔治二世国王和如今的乔治三世势同水火,乔治三世国王和如今的威尔士亲王也同样相互鄙视对方。 乔治三世国王曾经公开的奚落自己的儿子是个蠢材和花花公子(至少这一点是实话),而威尔士亲王殿下呢,他也很公正的说了句实话:“我父王很多时候,脑子都不太正常。”但是,说实话有时候反而是最伤人的。嗯,所以汉诺威王朝的优良传统,继续传下去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般来说,换了东方国家,太子和国王弄得这样的相互仇视,那太子多半要换人。但是在特别讲究宗法制,同时又有议会掣肘的汉诺威王朝,只要太子不谋反,国王实际上是换不了太子的。再加上汉诺威王朝除了女王之外,其他国王的待机能力都只一般,所以,汉诺威王朝的太子们总能凭借着年龄优势,最后熬死国王。 既然国王一直和托利党关系紧密,那么威尔士亲王殿下,自然一直和辉格党关系不错。(乔治三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成了花花公子,完全就是被辉格党的花花公子福克斯带坏了的)如今在这个时候,威尔士亲王殿下出现在这里,很大程度上就可以看出首相如今的态度了。 首相现在的政治立场。尤其是在是否支持战争上的立场,已经和将他推上首相的位置的正统托利党有所区别了,他和一帮子靠着纺织银行赚了钱的托利党分子们走在一起,以新托利党自称。而为了对抗正统托利党的压力,新托利党和辉格党走得比较近,只要能得到辉格党的支持,至少,小皮特如果试图在议会中发起对他的不信任案,那票数上,肯定是要差一大截了。 “艾辛格,”阿丁顿首相非常亲热地喊着斯坦顿的名字,“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威尔士亲王殿下,也是将来你的顶头上司。亲王殿下将亲自担任第六调查科的主官。” 这个安排相当合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作为未来的国王,亲王殿下当然应该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不过亲王殿下其实对斯坦顿的工作并不关心,他只是很礼貌地敷衍了两句,便先离开了。其实,这个职务对于亲王殿下来说,只不过意味着多了一笔收入而已。而大家都知道,亲王殿下债台高筑,很缺钱。 乔治三世国王没法废掉太子,但是他有其他的教训这个逆子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不给他钱! 国王陛下用各种方式,削减给亲王殿下的年金,不给他钱花。威尔士亲王是个花花公子,如果手上没钱,还怎么当花花公子呢?国王陛下觉得,他拿住了那个逆子的要害。那个逆子,要么老老实实地向他投降,要么就得改掉自己的大手大脚的毛病。 然而,国王陛下失算了。既然亲王殿下的地位不可动摇,而且亲王殿下不但比国王年轻,还比国王健康得多,那么,大家自然都知道:总有一天,乔治三世的统治将到达尽头,而威尔士亲王殿下,将登基为王。 既然威尔士亲王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那么哪怕国王陛下一个便士都不给他,也有的是愿意借钱给他花的人。所以,亲王殿下债台高筑,但是总还是能不断地借到钱。甚至都不用找犹太人借高利贷。 当然,老是借钱也不太好。如果能有更多的,自己的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再加上,新托利党也正在谋求自己的位置,于是亲王殿下便和新托利党的家伙们又走到一起来了。 至于案件最后的结果,嗯,在经过了军事法庭的秘密审判之后,“水雷研究小组”的大部分人都被拖出去打了靶。而在斯坦顿交上去的案卷中被牵扯到的人,基本上都没事。当然,王家反谍报调查组的调查结果中牵扯进来的人也同样啥事没有。据说,双方在一些问题上获得了一些共识,并成功地使得双方的关系进入了“威慑纪元”。 这件事情虽然意义不小,但是基本上都只在暗地里进行,所以绝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这么回事的,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英国人最为关注的,绝对还是法国的那个“巴交会”的事情。 在法国人的“七便士联盟”的广告攻势下,“巴交会”已经成了英国商人们最为关心的事情,甚至于不仅仅是商人们对“巴交会”感兴趣,一些其他的人,也对“巴交会”充满了兴趣。比如费金的帮派,就对广告上的一种用于医疗的小商品——钢制的镊子非常感兴趣。而那些女人们,则对各种法国小饰品什么的非常关心。 甚至,就连乡村里的地主们,也对“巴交会”非常的关心。他们一边诅咒该死的法国人,因为他们了解到法国人的粮食的价格似乎相对比较低;一边开始关注毛呢的价格,并开始考虑,要不要将更多的耕地改成牧场,要不要把那些佃户都赶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计算之后,这些地主们都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如果“巴交会”上的实际成交价格和广告上面预估的差别不大的话,那么养羊肯定要比种小麦赚钱。 一些谨慎的地主决定,等巴交会结束后再做决断;而一些性急的家伙,在经过计算之后,干脆就开始驱逐佃户,并直接在麦田里面放羊了。 好在如今,因为那些做买卖的“体面人”都已经知道英国暂时不会主动开战的消息了,于是纺织业又开始了进一步的扩张,甚至一些原本主张对法国开战的家伙,因为注意到短期之内开战无望,便也加入进来,打算先捞一笔再说了。所以城市中对工人的需求也大大地增加了。这些被赶出来的佃户,倒也不至于立刻饿死,虽然最多几年之后,他们就会在纺织机旁边累死。 第二百六十四章,奇观 作为英国最重要的蒸汽机生产商,博尔顿-瓦特公司自然不会错过巴交会这样的盛会。所以当一得到法国将举办巴交会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到法国大使馆,提出了要在巴交会上预定一个展厅的要求。因为他们此前和法国的生意往来比较多,所以得到了特别的照顾,弄到了一个处于会展大楼里面的显著位置的展位。而和他们一起来申请展位的其他商人们很多就只能得到一个所谓的“半露天”展位了。 交付了参展的订金,博尔顿便让自己的儿子小博尔顿和瓦特一起去法国看看。瓦特对于各种机械都非常精通,但是他并不太喜欢和人家谈生意。这并不是因为瓦特不懂生意——和博尔顿合伙了这么多年了,做了这么多的生意,他怎么可能不懂?但是他更愿意将时间放到研究机械上面,而不是用于和人家讨价还价。 据说在巴交会上将会有很多此前大家从未见过的机械出售,而瓦特对此充满了兴趣,所以他是一定要去的。而博尔顿呢,公司里面总要留个能拍板的人。而且,博尔顿年龄大了,出远门,万一感染风寒,得了流感,然后又转发为肺炎,嗯,那个时代距离发明呼吸机还差的很远呢,博尔顿老爷子无论如何是撑不到英国有呼吸机的那天的。 但是单单让瓦特去,也是不行的。瓦特到了那里,一看到那些各种各样的机械,那他哪里还顾得上谈生意?所以博尔顿就让自己的儿子小博尔顿跟着瓦特一起去。 两个人带着一批助手,还有很多的样品和模型,在加莱上了岸。在加莱的“巴交会参展商人接待处”住了一晚上,然后又上了接待处帮他们联系的两辆四轮马车,往巴黎方向去了。 在去往巴黎的一路上,瓦特看到了更多的电力抽水机和使用电力的小加工厂。《伦敦生意人》报纸上的那些各式各样的金属小制品基本上都是在这些小加工厂中加工出来的。 “电动机和发电机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我真的想要看看。”在车厢里面,瓦特对小博尔顿说。 “是呀,不过法国人在这方面控制得非常的紧。这些东西基本上不允许向外国出售,”说到这里,小博尔顿压低了声音,“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海军那边想办法从发过这里偷了一台电动机,为此死了不少人……” “后来怎么样了?”瓦特问道。 “那个样品偷回去后,我们先是想要把它接到电池上试试,却发现它有三根线。而无论接上哪两根,电动机都不会转。接着在拆卸的时候,那台电动机发生了爆炸,又炸死了好几个人。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东西里面好像有很多的涂着漆的铜丝,以某种特别的方式缠绕着,至于它为什么能动,怎样才能动,我们还一无所知。据说海军部的人和剑桥大学正在努力的研究它,但是似乎还没什么结果。” “哦。”瓦特应了一声,然后道,“其实我觉得,用小型蒸汽机也没什么不好的。” 作为掌握了一大堆的蒸汽机专利的商人,他当然不喜欢电动机这种异端。只可惜,他现在对电动机的了解还太少,以至于想要攻击它都难以找到针对性的理由。不过,知道海军部的家伙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进展,还是让瓦特很开心。 几天之后,瓦特他们就到了巴黎。 瓦特对巴黎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干净。在这个时代,欧洲的大城市,普遍都非常肮脏,巴黎原本也不例外。那个时候的欧洲城市居民,甚至会直接将粪便之类的抛在街面上,时间长了,甚至弄得街面比两边的房子都高一截了。至于气味呀,灰尘呀什么的,你可以自己想象。 革命后情况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受到封锁而导致的硝石紧张,使得革命政府将人类排泄物也当做了重要的战略资源,(这个可以用来产硝)并对巴黎的这些战略资源进行强制征收。于是直接往街面上抛弃屎尿变成了违法甚至是犯罪行为(罗伯斯庇尔那会儿)。 拿破仑上台的时候,硝石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但这个战略资源收集制度却被保存了下来,只不过用途变成了堆肥。再加上,为了给将来弄“罗马帝国”做铺垫,真理部一直都在用各种方式神吹罗马帝国的文明程度,把一些靠谱的,不靠谱的,甚至是没谱的东西全堆到罗马帝国上面了。 到后来,当无线电技术被发明出来之后,有人编了这样一个笑话:有一天,吕西安接到一个报告,说某考古队在古罗马的某个遗址,发现了铜丝。吕西安非常高兴,说:“伟大的罗马呀,都开始用电了!”然而当他立刻赶到现场之后才发现那是个误会,那东西根本不是铜丝。于是吕西安越发地高兴了,他说:“伟大的罗马呀,都已经在用无线电了!” 真理部吹嘘罗马的一个内容就是罗马的公共卫生,于是作为复兴“罗马精神”的一部分,公共卫生被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高度,而在致病菌被发现后,这个问题更是进一步被重视,拿破仑趁机推动了所谓的巴黎改造运动,号召巴黎人民每个星期,花半天的时间,进行义务劳动,清理堆积的各种垃圾。第一执政甚至每周都会亲自拿着铁锹参加义务劳动,每当此时,‘拿破仑万岁’的喊声就会响彻云霄。 相对整洁干净的街道,是巴黎给瓦特的第一个印象。瓦特很快又注意到巴黎和伦敦的另一个不同,巴黎的烟囱要少得多。即使是在工厂区,也是如此。 “这一定是该死的电动机。”虽然巴黎的没多少的煤烟的空气明显要比伦敦的更甜美,但是瓦特也好,小博尔顿也好,如今都希望能够一把火把电动异端都烧死,就像当年英国人烧死贞德那样。 在巴黎住了两个晚上,第二天,瓦特还到巴黎大学去打了个转,顺带着和正好在巴黎大学的拉瓦锡就一些科学问题谈笑风生了一番。瓦特其实还非常想要见见法国的另一位大科学家约瑟夫·波拿巴,不过拉瓦锡告诉他,约瑟夫如今不在巴黎,他好像是去南方了。 “大概是和电力有关的事情吧。不过他会尽快赶回来的,您在巴交会上,肯定能等到他的。毕竟,那里面的很多生意也和他有关。”拉瓦锡说。 在瓦特从拉瓦锡那里告辞离开的时候,拉瓦锡告诉瓦特:“你如果明天去会场,你注意一下,通往会场的道路,那条路非常有意思。” 因为这句话,瓦特一晚上都在猜测,这条道路到底有什么“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等到天亮之后,他乘坐的马车行驶在这条道路上之后,瓦特立刻就发现了这条道路的与众不同之处。这条灰白色的道路看起来似乎是一整块的巨石铺成的,而且被切割得非常平整,马车奔跑在这条道路上,几乎毫无起伏。 瓦特便让车夫停下车。他从车上下来,然后不顾形象的直接半跪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单片眼镜,架在右边的眼睛上,细细的研究起了路面。 “这应该是水泥吧?”瓦特说。 水泥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东西,古罗马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是真的有)天然火山灰水泥;英国人此前也弄出了“罗马水泥”。但是“罗马水泥”因为对原材料要求高,所以成本不低,价格不菲,要是用“罗马水泥”弄出这么长的一条路,那要花多少钱呀? 于是瓦特立刻意识到,法国人肯定是发明了一种便宜的水泥。 “是水泥。”这时候跟着瓦特一起下了车的助手威廉·默多克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么宽,这么长的路,这要多少水泥,法国人可真是……”小博尔顿道。 “说不定法国人发明了便宜的水泥。”瓦特说,“马修,你到了巴交会上注意一下,这东西要是有卖的,应该很有市场。我们虽然主要是推销自己的蒸汽机的,但是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们也不要放过。当然,最好还是能购买技术,直接自己生产。” 小博尔顿点头称是。瓦特便将鼻子上的单片眼镜重新装进口袋里,和小博尔顿还有助手威廉·默多克一起重新上了马车。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几个人一直在讨论,低成本的水泥可能有多大的市场。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到达了会场。几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一座巨大的罗马式建筑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中。 这是一座在造型上非常类似于罗马“万神殿”的建筑,正面是拥有二十六根巨大的柱子的长方形柱廊,而里面的情况从这里还看不太清楚。但这绝对是一座规模上比原版的万神殿更大的建筑。 “拿破仑第一执政才上任多久,就算从一上任就开始建造它,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完成这样的建筑,这当中包含的技术水平真是令人震撼,这真是这个时代的奇观。”瓦特对小博尔顿说,同时心情也莫名的变得沉重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和平宫 在高大的“万神殿”周围是宽阔的广场。和来的那条路一样,这广场的地面同样也是用水泥铺成的。上面还用各色的小石头嵌在水泥中,形成一幅幅的图画。这些图画,大部分是古希腊、古罗马题材的,比如俘努斯和临泉女仙们,比如牧羊的王子和三位女神,比如密涅瓦和猫头鹰,又比如奥古斯都和克里奥帕特拉。 在这片广场上,竖立着不少的铁架子,这些架子上面都盖着一层抹了油的帆布——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半露天”的展位了。这个时候,展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忙碌了。 瓦特又往四面望望,看到在广场的入口处还有两个小房子,小房子上面竖着牌子,上面用法语、德语、意大利语、俄语和英语写着同样的内容:“参展厂商接待处”。只不过一座小屋标注着“和平宫”,另一个标注着广场。 “瓦特先生,根据参展须知,我们先要到那边的接待处登记,然后相关的工作人员会领着我们去看我们的展位的。”威廉·默多克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来看了一眼,然后一边将笔记本装起来,一边这样对瓦特说。 “好吧,我们过去吧。”瓦特挥了挥手中的手杖说道。 于是几个人便一起朝着“和平宫”接待处走了过去。他们刚刚走到接待处门外,就有侍者迎上来。 “几位先生,你们是来参展的吗?”那个侍者带着殷勤的微笑用法语说道。 “是的,我们有邀请函的。”威廉·默多克迎上去说。在这个时代,法语是非常通用的语言,威廉·默多克也会,但是他的法语口语并不太好,说得有点磕磕巴巴的。 “先生您是从哪个国家来的?”那个侍者问道。 “我们是从英国来的。”威廉·默多克说道。 “我代表法兰西,欢迎各位的光临。”那个侍者立刻换成了英语回答道,“请您跟我们来。” 几个人便跟着他们走进了那间小屋子。小屋子里面摆着一张长桌子,一个办事人员坐在后面。侍者带着默多克走了过去,对那个办事员说:“这几位是从英国来的客人。” 默多克将手里的邀请函递给那个办事人员,那个办事人员看了一眼,点点头,便拿起旁边的一个公章,在邀请函上盖了一下,然后便拿出一个小袋子,站起身来,双手捧着,微笑着递给默多克。 “你们的展台在八号位。这是参展的注意事项,你们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那个办事员也用英语说道。 默多克接过袋子,问道:“我们的展位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做一些准备吗?” “带你们过来的皮埃尔会带你们去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您都可以直接问他。”那个办事员回答道。 “诸位先生,请跟我来。”那个叫皮埃尔的侍者也开口道。 “一个办事员,甚至一个侍者就能用好几种语言。这真是……”瓦特心中颇有点诧异,于是他一边跟着皮埃尔走,一边向他问道:“年轻人,你读过不少书吧?” “瓦特先生,”在刚刚登记的时候,皮埃尔就已经知道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瓦特了,“我现在在巴黎大学的商学院读书,我们的柏农铎教授说:‘仅仅有书本上的知识是远远不够的,你们还必须多参加社会上的经济活动,才能真正成才。’所以他就帮我们找了这里的事情做。他说我们能在这里增长很多见识,这对我们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那么刚才在那里负责登记的也是这样的?”小博尔顿问道。 “是的,刚才的那位是我的一位同学。”皮埃尔回答道。 “很好,很好。”瓦特点了点头。他自己的成就主要就是在各种实践中获得的,如今听说巴黎大学的教授这样的重视在社会上的实践,他大有得到了知音的感觉,便又朝着皮埃尔笑了笑道:“年轻人,你什么时候毕业?” “大概在明年夏天。”皮埃尔赶紧回答道。 瓦特便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道:“如果那时候,你对我们的企业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到我们在巴黎的分公司来。我们公司如今在法国有很多业务,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皮埃尔赶紧双手接过名片,并向瓦特致谢,接着便带着瓦特一行人走到了那座被命名为“和平宫”的大一号的万神殿前。 “诸位先生,这就是这次盛会的主会场——‘和平宫’,大家应该都看得出,它是仿照‘万神殿’的,不过规模比万神殿更大。它之所以叫做‘和平宫’是因为镌刻在正门门楹上的那句话——”皮埃尔用手指着门楹上的那段拉丁文,却用英语解释道,“‘自由贸易就是世界和平的保证。’嗯,这是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先生的话。” “很不错。”瓦特点点头道,“我很喜欢这句话。” “瓦特先生,”皮埃尔也跟着笑道,“我们也一样,有志于从事贸易的人,没有谁不喜欢‘自由贸易’的。” 一边说笑着,皮埃尔便一边带着几个人走进了“和平宫”。就像万神殿一样,巨大的大厅内部,并没有哪怕一根柱子。只不过,这个大厅,比万神殿的大厅还要大一截。 瓦特自己是工程师,虽然不是建筑工程师,但是也知道,维持着这样大的一个穹顶,却不安装一个柱子,在工程技术上有多么的难。 也和万神殿一样,在穹顶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用于采光的洞,只不过这个洞更大一些,而且还装上了玻璃。因为这个天窗的存在,再加上展厅四周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使得展厅里面的光线条件相当的好,甚至比大多数的房子都要敞亮。 瓦特抬着头,观察着穹顶,以及支撑它的结构,并在心中盘算着它的重量。 一般来说,弄出一个超大的穹顶,却不让它坍塌下来,在建筑上也是有不少先例的,比如哥特式的教堂,在这方面就是典范。这类建筑通常采用类似于拱桥一样的结构,将拱顶的重量传递到旁边的承重墙上。不过这种结构的承重墙会受到很大的压力。所以这类建筑往往会在外墙上建造垂直于主墙壁的支撑结构。但是他们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这样的结构。 当然,万神殿的穹顶也没用这种花样,那个穹顶是直接用火山灰水泥浇筑的整体。但这个穹顶却要比万神殿的那个大的多,它们是如何支撑的呢?难道是…… 似乎是看出了瓦特的疑惑,皮埃尔又说道:“瓦特先生,您一定注意到了这个大厅。这个大厅的直径有足足六十米,比著名的万神殿要大得多。但是这个大厅中,却和万神殿的大厅一样,连一根柱子都没有。这是因为整个的穹顶都采用了一种最新的建筑技术——钢骨水泥结构。整个的穹顶是由优质钢材焊接而成的一个整体,然后再浇筑上水泥而制成的。无论是钢骨,还是浇筑的水泥,都是越靠近中间的就越细越薄,因为钢材能提供比其他材料高得多的强度,所以整个穹顶相比其他类似的建筑物要轻得多。” 皮埃尔的解说倒是印证了瓦特的猜想——这座穹顶果然是靠着钢材支撑起来的。 “不仅仅是穹顶,其实包括墙壁和外面的大柱子,其实都是采用钢骨水泥结构的。这座‘和平宫’虽然是古罗马风格的建筑,但它的内核却是最先进的现代技术。”皮埃尔带着自豪的语气介绍道。 “这要消耗多少好钢材?这些钢材卖给我,做成先进蒸汽机难道不好吗?”瓦特忍不住这样想道,“不过看来法国人的钢材产量很大呀。” “小伙子,我们的展位在哪里?”小博尔顿虽然是小博尔顿,他的年龄也已经有五十了,给皮埃尔当父亲都有多的了。所以他也一样可以称呼皮埃尔为“小伙子”。 “啊,请跟我来。”在大厅里面,用木板隔出了一个个的小空间。最靠中间的几个空间最大,采光也最好。而瓦特他们的八号位要稍微偏一点,但也算是在非常显眼的地方。 “就在这里,瓦特先生、博尔顿先生。”皮埃尔将他们带到了相应的位置上,“这个空间,在展会期间就属于贵公司的了。贵公司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来布置它,但不得违反《参展规定》的的那些条例。相关的条例就在刚才给你们的文件中。需要我给诸位先生介绍一下吗?” “不了,不用了。”小博尔顿摇了摇头,“这文件我们在贵国驻我国的大使馆中已经拿到一份了。另外,在《伦敦生意人》报上,也有文件的权威解释。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他说完这个,有抬起头来朝着四面望了望,然后问道:“我可以问一问,最中间的那些位置是哪些厂商的?” “最中间的那几个位置都是军工复合体的几个企业,比如洛林钢铁,堡垒水泥,以及波拿巴兵工厂的。”皮埃尔回答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牙膏炮 中间的几个大展厅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虽然这时候会展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参观了。这些人有的是对这些展厅中摆出的商品的模型感兴趣,有的则对展厅本身的布置很关心。 反正布置展厅,摆放展品这类的事情,根本用不上瓦特和小博尔顿动手,甚至都不用他们动口——威廉·默多克已经在指挥其他人准备开始布置展厅了。 既然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事,瓦特便对小博尔顿道:“马修,我们也过去看看?” 小博尔顿自然也不会反对,便点点头道:“好的,瓦特先生。”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皮埃尔道:“啊,小伙子,刚才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了。” “我叫皮埃尔·阿伯莱尔。您可以直接叫我皮埃尔好了。”皮埃尔赶紧回答道。 小博尔顿点点头道:“好吧,皮埃尔,我和瓦特先生想要到处看看走走,你能够给我们当个向导吗?” “博尔顿先生,这不是问题。为您们服务,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皮埃尔赶紧回答道。 于是两人便由皮埃尔带着往中间最为明亮的地区走去。 “瓦特先生,博尔顿先生,在这里有三个主要的展厅,分别是洛林钢铁,堡垒水泥,以及波拿巴兵工厂的。我们先去哪个展厅?” “啊,先去洛林钢铁吧。”小博尔顿道,这家企业和他们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他们对这家企业也更熟悉一些。对此其他人也并不反对,于是一行人便一起先到了洛林钢铁的展台。 洛林钢铁的展台占地面积不小,整个展台上最为显眼的就是巨大的和平宫的框架模型。 整个框架模型最高的地方有三米多高,全都是用钢条组合成的。瓦特围着这个模型细细的观看。因为这时候,还没有正式的开展,所以这里并没有负责讲解的工作人员。于是皮埃尔便客串了一把讲解员。 “瓦特先生,博尔顿先生,这就是‘和平宫’的等比框架模型。如果我们将整个的‘和平宫’的所有的砖瓦,水泥,石料之类的东西都去掉,然后你们就会一个和眼前的模型一模一样的框架。就像人体由骨骼来支撑一样,‘和平宫’也有它的骨骼,这被埋在水泥里面的钢铁,就是它的骨骼……” “这种结构,这种建筑方式,完全可以用到其他的大型建筑上面。”瓦特说,“洛林钢铁真是赚钱呀。” “目前只有它拥有低成本炼钢的技术,仅仅靠着这样的技术,他们就算躺在床上都能赚钱。”小博尔顿也感叹道。 瓦特点点头道:“可惜他们不愿意分享技术,不过如果换成是我们,我们也不愿意的——傻子才愿意呢。” 一边说,几个人一边绕过巨大的“和平宫”框架模型,接着在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桥梁模型,同样也是用粗壮的钢制构建支撑起来的。 “皮埃尔,这是什么地方的桥?”瓦特问道。 “这是塞纳河上的新桥的方案之一,不过现在,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的桥。”皮埃尔回答道。 “这座桥如果变成真的的话,消耗的钢材恐怕会更多一些吧?”小博尔顿插嘴说。 “应该是的。所以我听说洛林钢铁正在准备建造一座更大的炼钢厂。”皮埃尔回答道。 “呵呵,马修,你知道吗?如果我们在伦敦也造一座这样的桥,那你爸爸最喜欢唱的那首歌就很难实现了。” 除了建筑框架的模型,在洛林钢铁的展台上,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属块。这些金属块旁边还都配有简单的技术说明。包括各种铸铁,各种不同性能的钢材。这些东西,瓦特他们此前倒是都在和“洛林钢铁”的买卖中见过。 从洛林钢铁的展厅出来,瓦特一行又去了堡垒水泥的展厅,在堡垒水泥展厅的中央位置上,是一大块水泥块。这块水泥块上有很多坑坑洼洼的痕迹,被用白漆圈了起来,旁边还配上了简短的说明文字。 “二十四磅炮一百米距离。”小博尔顿走到水泥块的跟前,细细地查看那上面的一个小坑,“真难以想象,二十四磅的大炮,在这样的距离上命中,居然只打出了这么一个小坑。瓦特先生,您说这是真的吗?” “这肯定是真的。”瓦特回答道,“不要说二十四磅的大炮,就是更大一些的,威力其实也没有马修你想象的那么大,战列舰的木质船板甚至都足以挡住它们,而这些水泥,在面对炮击的时候,最大的问题不是硬度,而是会不会炸裂开来,我估计这快水泥里面一定有钢铁的框架。有了这个,大炮的确拿这样的东西,没多少办法。嗯,他们公司的名字叫做堡垒,要说这东西的确是非常适合用来建造堡垒。” 在这个坑坑洼洼的大水泥块的旁边则是各种不同色泽的小一些的水泥块,旁边也同样配着说明的文字,只是这些文字都小了一点,以至于瓦特又需要将他的单片眼镜拿出来了。 “堡垒水泥的产品线相当的丰富呀。”低头看完了介绍文字,瓦特直起身子,将单片眼镜放回上衣口袋里,转身向小博尔顿道,“我觉得这东西,真的值得和他们谈一谈。就算不能得到技术授权,能够得到代理权,也很不错呀。” 不过现在展会还没有开始,在堡垒水泥的展厅中的工作人员都只是些负责维护的临时工,对于瓦特提出的,希望能见见公司高层的想法帮不上太多的忙——事实上,他们这些临时工连公司的上层有哪些人都不清楚呢。 “马修,有的人是跪着挣钱的,有的人强一些,东西比别人好,就可以站着赚钱了,还有些人,比如说洛林钢铁和堡垒水泥,独占了一些行当,那简直就是在躺着赚钱。”瓦特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也不知道那边的那个‘波拿巴兵工厂’是怎么赚钱的。”小博尔顿道。 “波拿巴兵工厂”和前面那两个躺着做买卖赚钱的憨货就不太一样了。虽然理论上来说,“波拿巴兵工厂”的产品的品质,已经通过拿破仑的战争,以及各地的“追求自由的勇敢的人民”的实践得以证明了,但是他们那边的服务态度反而是最好的。即使现在还没有到正式开展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依旧相当热情,并愿意向任何一个参观者详细地介绍这些“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不可少的必需品。 而且在他们的展品中,的确是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此前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的东西,比如说钢制线膛炮。 在他们的展厅的最中间,就摆放着这么一门钢制的加农炮。瓦特注意到,这门炮的名称的标注方式和以前的大炮都不太一样。 这个时代的大炮,一般都是用炮弹的磅数来标注的,而这门炮采用的标注方式却是口径。在这门炮旁边的牌子上写着这样的文字:“1800式75毫米加农炮。” 这依旧是一门前装的架退炮,这并不是因为后装炮在技术上太难,事实上,在有了炼钢术之后,后装的难度已经不是不可克服了。这种火炮之所以依旧采用了这样的模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波拿巴兵工厂”作为技术领先的企业,和其他很多的技术领先的企业一样,都有所谓的“挤牙膏综合征”。也就是明明早就有更先进的技术了,却一定要把这些技术锁在保险柜里面,先用不那么先进的东西多赚点钱。 1800式75毫米加农炮就是一个典型的挤牙膏产品,是一门典型的牙膏炮。 相比青铜炮,这门炮显得非常小巧,在大小上比陆军常用的六磅青铜炮还要小一点。依照旁边的说明来看,虽然它的炮管长度明显的超过了一般的六磅炮,但是它的炮身重量比六磅青铜炮也小了一些,倒是炮架的重量不小,几乎都赶上12磅炮的炮架重量了。 “这门炮是发射多少磅的炮弹的?”小博尔顿向站在一边的服务人员问道。 “这门炮是一门线膛炮。”那个服务人员回答道,“线膛炮的炮弹并不是球形的,而是接近圆柱形的。这门炮可以发射很多种不同用途的炮弹,而这些炮弹,因为不同的用途,它们的长短和重量也都不一致,所以这门炮不太好用炮弹的重量来标注。而只能用炮口直径来加以标注了。” “我看这门炮的口径不大,但是标注的价格却相当高,几乎都能顶的上两门六磅青铜炮了。这是不是太贵了?” 小博尔顿说的六磅青铜炮的价格指的是在因为电力需求,导致整个欧洲发生铜荒之后的价格。所以,这门牙膏炮的确非常贵。 “先生,我们能标出这样的价格,自然是因为这一门炮,比两门六磅青铜炮都要厉害了。首先,因为采用了线膛技术,我们的炮的射击精度远远超过一般的青铜炮。比如说,一门最好的12磅的青铜炮,在最好的炮手的控制下,能够准确的命中大约一千米外的一个磨坊,但是用我们的这门炮,只要稍加训练,炮手们就能准确的命中那个磨坊的窗户。” “那么,这种火炮可以向英国出售吗?”瓦特问。 “为什么不能?我们和英国又没有发生战争,为什么不能?”那个工作人员回答道,虽然在心中,他并不觉得向英国出售武器是一件好事。但是上面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决定了。 “反正也就是一门牙……一门采用了一定的新技术的落后武器,有个什么大不了的。”某人在说服拿破仑接受首先把钢炮卖给外国人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客座院士 除了这门炮,“波拿巴兵工厂”还展示了各种其他类型的武器,其中很多新产品其实也不过是大家以前见到过的一些老的拳头产品的一些改进。而最大的改进,都是将原本的材料从铁换成了钢。 除此之外,波拿巴兵工厂还展示了一种最新的技术——无烟火药。按照说明书上的介绍,这种火药配合钢制的枪管,能让子弹达到更高的初速,从而实现更高的射程。除此之外也能减少战场迷雾,并使得射手的位置更为隐蔽,更不容易被发现…… 看到这里,即使是在爱尔兰的问题上并不激进的瓦特,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除了枪炮之外,“波拿巴兵工厂”也生产各种冷兵器,匕首、刺刀、各种弹簧刀或者蝴蝶刀。看到这些东西,瓦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些东西,在英国已经很常见了,有些英国企业甚至都开始山寨这些东西了。 而这类东西在英国的流行甚至比地雷步枪在爱尔兰的流行更让瓦特等人厌恶。毕竟,在爱尔兰,地雷炸死炸伤的大部分也都只是英国平民而已,而且这些威胁距离瓦特等人还很远,只要他们不自己跑到爱尔兰去,基本上是遇不到这样的危险的。 但是弹簧刀、蝴蝶刀可不一样,它们的流行,从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治安的败坏。当然,伦敦或者说任何一个英格兰城市的治安都不太好。但是弹簧刀和蝴蝶刀将这中不太好进一步放大了。 这两种刀子实在是太隐蔽了,当那些小贼亮出刀子来之前,被害人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最近已经有不少的警察被小贼们用这东西刺伤甚至是刺死了。作为反作用,警察们也变得更加的敏感,更容易使用暴力。伦敦的警察因此已经普遍的开始装备左轮手枪,并且也发生过好几起因为乱开枪,导致无辜路人受伤的事情了。 相比爱尔兰的危险,这些小刀子带来的危险反而更切近,所以在瓦特看来,这些东西反而比线膛枪和地雷更可恶。 但是小博尔顿的眼睛却被法国人的一种刀子吸引住了。 “瓦特先生,您来看一看,看看这把刀。” 瓦特走了过去,只见在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一把奇怪的折刀。和一般的折刀不一样,这把折刀里面并不是只有一个刀片,而是除了一个主刀片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小剪刀、小螺丝刀,小指南针以及其他的各种精巧的小工具。 “呵呵,瓦特先生您看,这个东西,倒是很有意思。”小博尔顿指着这把刀,对瓦特说。 “看着好看罢了。”瓦特摇了摇头,“作为工具,这些东西都太小了,用起来远远没有正常的好用。” “那倒是,不过买回去给孩子用也不错。”博尔顿说。 对这个看法,瓦特倒是很赞同,他也觉得这个小东西买回去,让小孩子们用它做点小玩意儿,锻炼一下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而起法国人能在这么一把小刀里面集成这么多东西,也还是真的有创意。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一边四处看。 “嗯,这把马刀……嗯……瓦特先生,瓦特先生,您看看,您看看,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马士革刀?天呀,法国人居然掌握了这种技术,我还以为这种刀已经失传了呢!” 真正的大马士革刀的技术当然已经失传了,这把满是漂亮的花纹的马刀其实只是采用了多种钢材折叠锻打的技术,然后再用酸洗的手法,洗出来的花纹而已。不过博尔顿并不知道,所以虽然看看价格,觉得贵了一些,但是已就打算买两把回去当装饰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铲子,除了铲土之外,还有好十几种非常实用的功能,而且价格也不算太贵。瓦特觉得,如果贩一点回去卖,应该也很不错。 两个人又接着转了一会儿,除了中间的这三家之外,其他的展厅就相对的简单一些了,无非是波尔多红酒联盟的各种红酒,以及法国的退伍军人联谊会的粮食。至于外国人的各种展厅,基本上还没来得及布置好,目前还是空空荡荡的。 两个人转了一阵子,也有些累了。皮埃尔便带着他们去依照他们的编号给他们分配好了的,暂住的小别墅休息,这些小别墅是专门提供给那些有资格在“和平宫”里面开展厅的商人的,至于那些只能在广场上展示自己的商品的商家,他们就只能在旁边的普通旅馆里住宿了。 瓦特和小博尔顿在这里住下的第二天晚上,几个人来到了他们的住处,求见瓦特。 “我是约瑟夫·波拿巴。我刚刚从南方赶回来,听说瓦特先生在这里,所以特地来这里拜访他。”这个人对瓦特的助手威廉·默多克说道。 “啊,原来是波拿巴教授。”威廉·默多克顿时肃然起敬。在英国人的宣传中,拿破仑当然是被各种黑的,约瑟夫也不例外,基本上后来的“傅满洲”是啥样,约瑟夫一度就被黑成啥样。但是即使这样黑,英国人也不能不用约瑟夫第一定律,约瑟夫第二定律,约瑟夫第……所以,黑归黑,即使还在交战的时候,英国人对约瑟夫依旧是有些敬佩的。 而科学界的人受这种影响自然就更小,他们虽然出于政治正确和个人利益考虑,不愿意承认如今科学的中心已经有了从英国向法国转移的迹象了,但是对于最能代表这一趋向的约瑟夫·波拿巴,却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如今,瓦特到了这里,约瑟夫亲自前来拜访,这件事情,瓦特回去绝对能吹好多天,而作为瓦特的助手,威廉·默多克也感到与有荣焉。 “波拿巴教授,您请进,我马上就去叫瓦特先生,他正在上面和博尔顿先生讨论事情呢。”威廉·默多克将约瑟夫迎进来,让仆人给约瑟夫倒茶,自己便拿着一个烛台,准备上楼去叫瓦特了。 这时候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是时间却还只刚刚到七点,瓦特和小博尔特都没睡,两个人正在楼上的小客厅中一边喝茶,一边讨论白天的见闻。 当威廉·默多克上来告诉他们说,波拿巴教授亲自来这里拜访的时候,两人都赶紧起身,从楼上赶了下来。 “啊,波拿巴院长。”瓦特一边向前走一边道,“我到了巴黎之后,就一直想要去拜访您。只可惜您去了南方,当时我们还很懊恼,以为要和您错过了。能够见到您,我这一次就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波拿巴院长,您到这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瓦特问道。 “是有一些事情。”约瑟夫回答道,“首先是几件公事。瓦特先生,您知道,如今我是法兰西科学院的院长。当初我们都觉得应该由拉瓦锡先生担任这个职务,但是拉瓦锡先生却一直不肯为了这样的庶务分心,于是我就只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上了这个院长。 不过既然当了院长,当然要为科学院,为科学做一些事情。我一向觉得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而科学的发展,则需要各个国家的最优秀的科学家之间的相互的协作。瓦特先生,您是英格兰科学院的成员。英格兰科学院在科学史上做出过巨大的贡献,而您本人也是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过划时代的贡献的伟大科学家。所以,我今天来这里,是希望能邀请您兼任法兰西科学院的客座院士。” 能够兼任法国科学院的客座院士,这是一个相当光荣的事情,瓦特心里当然是很高兴的,不过必要的客气也还是要的,而且,约瑟夫前面对自己的那个评价,也就是“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过划时代的贡献的伟大科学家”实在是太高了。考虑到约瑟夫如今在科学界的地位,这个评价足以让瓦特回英国去吹一个月。不过必要的谦虚一下也是需要的。 “波拿巴院长,我非常荣幸能够得到这样的邀请,您刚才说的,科学无国界,全世界的科学家应该一起合作,这我非常的赞同。不过您对我的称道实在是有点让我脸红。”瓦特道。 “啊,瓦特先生,我在研究人类的科学史的时候,曾经从人类如何获得并利用能量的方式上,将人类的文明史分成了这样的几个阶段。 首先是原始阶段,这个时代的人类基本上还是一种野兽,他们获得能量的方式就是寻找天然的有能量食物。这也是所有野兽获得能量的方式,无论它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处在这个阶段的人,根本就谈不上文明,而更近乎野兽。” 瓦特点了点头,他仔细地听着约瑟夫的话,因为这些话说不定也能拿回去吹牛用。 约瑟夫道:“后来人类发明了两种获取能量的途径,一个是种植,一个是畜牧。依据范·赫尔蒙特先生的研究,植物的生长,其能量的来源是阳光。无论种植,还是畜牧,甚至于更早的野兽式样的生存,在利用能量上,都是在利用太阳辐射的能量。只不过种植和畜牧是更加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掌握了这样的能量利用方式,就可以算是迈进了文明的门槛。 此后的几千年,虽然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但是这种获取能量的方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偶尔有些风能,和水能的利用,但是也很有限。直到您改进蒸汽机成功,才使得人类能够使用的能量又扩大了一大圈,矿物能量得到了广泛的运用。这是人类文明方式的一大步,无论给与怎样高的评价都不为过。” 约瑟夫的这个理论很新颖,更重要的是,他很符合瓦特的需要。瓦特觉得,有了这种理论,他回去之后可以吹一整年,不对是可以吹一辈子了。于是他满脸笑容的道: “波拿巴院长,您实在是过奖了。您刚才说好几件事情,请问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火车 “啊,的确是的,还有一件公事,在这次巴交会之后,如果瓦特先生有空的话,我还想要邀请瓦特先生到巴黎大学举行一次讲座。”约瑟夫又道。 这同样是一定高帽子,对此瓦特同样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于是他说道: “巴黎大学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学府,能够在这样的学府中讲学,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当然这句话不能当真)。就算没有时间,我也一定会挤出时间来的。因为其他事情和这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约瑟夫很高兴地说:“瓦特先生,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嗯,这真是太好了。哦,对了,瓦特先生,现在公事谈完了,我还有些私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 瓦特一听便提起了精神,他知道前面那些公事虽然重要,但是下面的私事恐怕更实在。如今在某种意义上,约瑟夫·波拿巴已经是英国科学界的偶像了。无数的有志于科学的人都将约瑟夫当做他们的榜样。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几乎可以算是当代最杰出的科学家,也因为他还是当代最会赚钱的科学家。大家都知道,法国的那个叫做“军工复合体”的怪物的总瓢把子就是这位大科学家。 瓦特自己也是个很会赚钱的科学家,但是他自问在这个方面,他和约瑟夫之间的差距比他们在科学研究上的差距还要大。考虑到波拿巴院长在经济界的影响力,这次的“巴交会”恐怕他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他说起“私事”,瓦特觉得,那多半和巴交会,或者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和钱有关系。所以公事当然是重要的,但是这些私事恐怕是更实在的。 瓦特不由得身子前倾,将自己的屁股从沙发中向钱移动了一下: “波拿巴院长,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啊,瓦特先生,我知道您和您的合伙人一起经营着一家生产蒸汽机的企业。而且这家企业和洛林钢铁公司还有非常广泛的合作。嗯,我和拉瓦锡先生,都是洛林钢铁的投资人。我们洛林钢铁如今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钢产量,遇到了瓶颈。 瓦特先生,如果您今天到洛林钢铁的展台上去看过,相信您一定明白,洛林钢铁的需求量有多大,我们几乎从不担心销售的问题。事实上,当一炉钢还是矿石和煤炭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的客户预定了。虽然我们的钢铁厂一直在高速度的生产,但是订货的单子往往还是要往后一压就压到几个月之后。” 瓦特也点了点头,他们向洛林钢铁订购的钢材同样要一个多月之后才能交货,而如今看来,这还不是压得最后的。 “为什么不多建造几座钢铁厂呢?这样不就可以增加产能了吗?”在一边陪着的小博尔特忍不住问道。 “博尔特先生,如今的问题并不是炼钢炉不够,也不是采矿能力不足,而是我们没办法将足够的矿石运到炼钢厂来。”约瑟夫回答说,“无论是铁矿石还是煤矿,都不可能完全依赖水运,直接用船运进工厂里。从码头到工厂,总还是有一段路的。而且煤矿和铁矿也并不都靠近河流。这些东西从矿山运到码头也有相当长的一段陆路。 博尔特先生,瓦特先生,您知道运输矿石的马车都是重载马车,需要很多的挽马,以及专门的轨道。轨道不是问题,但是挽马的数量却是个大问题。而且饲养大量挽马,也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也很高。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贵公司在蒸汽动力和传动方面有非常多的,很有价值的技术。我们希望能够和贵公司一起开发一种基于蒸汽动力的运输技术。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我们希望能和贵公司合作,开发一种使用蒸汽动力的轨道运输工具,用以代替挽马拖曳的矿车。 瓦特先生,蒸汽机已经在船只的推进上获得了很多的利用。从原理上来说,它也同样可以应用在陆地交通工具上。哪怕仅仅只是用来运送矿石,就已经有非常大的价值了。在蒸汽动力上,这个世界没有比贵公司更有经验的合作伙伴了。所以我们很希望能和贵公司共同合作,来研制这样一台蒸汽车。” 类似的设想,瓦特其实早就见过了。好几年前,就有人向他提出过类似的建议。但是当时瓦特对这一建议表示了反对。因为作为蒸汽机专家的瓦特表示反对,这个设想也就无疾而终了。 当时瓦特反对这一构想,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句“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不过也有人认为,瓦特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当时如果展开这方面的研究,将不利于他们和约翰斯蒂德的关于购买他的曲轴专利的谈判。最后,因为瓦特的助手威廉·默多克发明了一套叫做行星齿轮的玩意儿,成功地绕过了这一专利。 但是从这之后,那个建议,也没人再次提起了。 如今,又一次有人将这个建议提了出来。不过这次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再是无名小卒了,所以瓦特无法再用一句“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来打发他了,他想了想,然后问道: “波拿巴院长,就我所知,军工复合体在蒸汽机上其实也很有研究。尤其是在船用的蒸汽机上。既然船上可以用,那么用在蒸汽车上也不是不可以呀。” “唉,别提那帮子家伙了,那些家伙一个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什么材料贵就用什么。做出来的东西,也就用来打仗的军舰,还有运输那些又非常的的利润的非法货物的船只才用得起它们,而且最近他们在技术上遇到了一系列的难题,都停在那里烧了我两个月的钱了,却还是毫无进展。”约瑟夫抱怨道。 约瑟夫并没有说假话,那帮子家伙的确是天天在烧钱,而且两个多月几乎一点进展都没有。不过约瑟夫对此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不满,因为这个进展缓慢,完全是预料之中的。毕竟,他们现在在研制的,那才是蒸汽机真正的完美形态——蒸汽轮机。也正因为如此,在***中,他们遇到了一大堆的困难,不过这本来也就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 而且就算最后研究成功了,蒸汽轮机这东西,还是更适合在船只或者发电厂使用,而不是用在列车上。 当然,约瑟夫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跳过蒸汽机甚至是内燃机,直接上电力机车,但是这当中还有一大堆的技能没来得及点亮,而且不仅仅只是技术没点亮,甚至就连科学,有些地方也还没有点亮。 所以在现在,最快的方式,还是和瓦特合作,基于往复式蒸汽机弄出一个最传统的,也最充满蒸汽朋克、多铆蒸刚风味的火车出来。约瑟夫甚至设想,将来的某一天,奥地利蛮夷兴兵犯我罗马边界,然后拿破仑便指挥着一列长长的,有着铆接装甲,多节车厢,多个炮塔的蒸汽动力的铁甲火车,将那些蛮夷犁庭扫穴…… “这样呀。”瓦特想了想,问道,“那么在这个研究中,我们的利益如何分配呢?” 于是就到了最为至关重要的部分了。约瑟夫立刻就打足了精神,开始就相关的利益分配问题和瓦特讨价还价。瓦特一开始希望能用手中的各种专利来换取炼钢或者是烧制水泥的技术,但是这种妄想当然被约瑟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完全是不等价的交换,真以为约瑟夫是傻子?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瓦特并不懊恼。被拒绝了是正常的,如果没被拒绝就是赚到了。然后他又提出新的建议,并要求获得堡垒水泥在英国的独家代理权…… 大家在那里热烈的讨论了一晚上,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来,才勉强达成了一个框架协议,瓦特他们用蒸汽机以及行星齿轮等技术,换取了堡垒水泥在英国的独家代理权,以及洛林钢铁的优先采购权。 同时军工复合体生产的每一台蒸汽机车,如果不是自用,而是在市场上出售,那么每出售一台机车,都需要再给瓦特他们三百英镑的专利费。 最后当约瑟夫在霞光中离开瓦特他们暂时居住的别墅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道:“瓦特这老头子,一点都不可爱。还是拉瓦锡先生好呀……” 不过,虽然瓦特比拉瓦锡狡猾多了,但是老实说,约瑟夫并没有吃亏。因为他成功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目标,用相对较小的代价,获得了一个真正关键的专利:行星齿轮的专利。 行星齿轮这东西的意义,不管是专利的拥有者瓦特,还是技术的发明者威廉·默多克,对它的意义都估计不足。在他们看来,这东西主要就是用于绕开曲轴专利的。但约瑟夫却知道,这东西是今后的很多机器中至关重要变速系统的关键。 所以,虽然因为没能像面对拉瓦锡先生那样,轻松地占到大便宜而懊恼,但是在事实上,约瑟夫并不是吃亏的那个。 第二百六十九章,买炮 在经过了通宵的谈判之后,无论是瓦特还是小博尔顿都疲惫不堪。毕竟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放在后世,像小博尔顿这样年纪的人已经属于优先不适用呼吸机的范畴了,而瓦特呢,更是属于即使插上了呼吸机,也应该赶紧拔掉的那一类了。 当然,如果在后世,他们还像现在这么有钱,那倒是不用担心这种事,毕竟,有钱的大爷优先是从古到今都遵循的法则,就连神皇陛下也说:“这就是生活。” 约瑟夫在晚上来拜访他们,据他自己说,是因为他晚上才赶到这里。一赶到这里,就立刻来拜访,这当然体现了约瑟夫对瓦特这位科学上的前辈的尊重。但是,瓦特隐隐地有点怀疑,约瑟夫不早不迟,偏偏在这时候找上门来,而且找来了之后还就立刻和他谈生意,这里面是不是有要欺负他们精神不济,想要借此占便宜的心思呢? 想到这里,瓦特赶紧拉住小博尔顿,将刚刚定下来的那些条件都细细的又研究了一番,直到两个人都感到脑袋都疼了,才放下了手中的条款。 “瓦特先生,我觉得没什么漏洞,虽然我们没能在波拿巴院长那里占多少,但是也肯定不亏。这应该的确是个双赢的合作。而且,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我觉得继续研究,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收获了,就到此为止吧。”小博尔顿道。 “是呀,是呀。我也是一样的头都晕了。”瓦特说,“马修,你现在还睡得着吗?” “怎么可能?”小博尔顿道,“您以为我还是三十多岁那会儿呢,那会儿呀,不管什么时间,只要脑袋一碰枕头,立刻就能睡得着。但是现在,这要错过了睡觉的那个点,不管多困,哪怕脑袋沉得像是花岗石一样,也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嗯,瓦特先生,您呢?” “我?我比你年纪大不少,当然早就是这样了。唉,反正睡不着,我们一起先去吃个饭,然后再一起出去走走?”瓦特说道。 “好吧。”小博尔顿说,“法国人的早餐,嗯,这是我对法国第二喜欢的地方。” “第一喜欢什么?”瓦特问。 “好天气,总是好天气。”小博尔顿说。 “你的看法和我基本一样,只是第一和第二的顺序在我这里要调整一下。嗯,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我们家的那个该死的厨子辞掉了。” 两个人吃了一顿远胜过仰望星空的早餐,然后便一起往“和平宫”这边过来了。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远远的望去,外层贴了一层白色的大理石的和平宫熠熠生辉。两个人走过去,看到今天和平宫一带的人比昨天多多了。 “明天就要开幕了,难怪人很多。”瓦特说。 “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又有更多的新鲜东西了呢。”小博尔顿道。 “不了,”瓦特突然说,“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我们都已经看过了。而且,更关键的是,我们的钱已经有地方花了。剩下的,就算看了,我们也没有更多的钱来做了。而且现在就看了,真的等到开幕的时候就没意思了。嗯,我们还是先到别处走走吧。” “也是,其实我们这一趟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小博尔顿道,“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要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从此以后,有闲暇的时间为我存留。” “哈哈,马修,你乱改圣经。” “不,瓦特先生,我是在向《圣经》致敬。” 两人便这样说笑着,向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真正的开幕式开始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后悔了。 其实开幕式弄得不错,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开幕式的活动,各种各样的团体操呀,花车巡游呀,很是热闹。而对于当年的那些没见过什么娱乐的人来说,自然就更是欢乐了。但是对于瓦特这样的老人来说,微微的有点太吵闹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吵了点,但依旧是很欢乐的嘛,只是后来,吕西安亲自到场的发言那才是真的要命。这家伙啰里啰嗦的不知道说了多久,一会儿把这次盛会比作古希腊的酒神庆典,一会儿又扯到罗马的文明,一会儿又扯到了共同富裕……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坐在前排的瓦特都忍不住要打个盹了,吕西安才总算是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他冗长的演讲:“祝世界和平!” 接着便是礼炮齐鸣,以便将那些被吕西安催眠得睡着了的人唤醒,让他们赶紧去花钱。 开幕式结束之后,瓦特和小博尔顿便依照他们的原计划在和平宫外面的广场上乱逛,看看各种以前没见过的异国商品。要说即使是在半露天的展厅上,也是能看到很多的很新奇的,很有创意的小东西,比如说,瓦特就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企业的展台上发现了一种叫做“打字机”的东西,就非常不错。 这东西其实在设计上基本没什么难度,但是用起来却相当的好用,那个做演示的打字员,只用了一会儿时间,就打出了满满一页的文字,速度比手写不知道快了多少,而且还能保证字体清晰工整。 瓦特立刻就上去打听这东西的价格,并且顺带含蓄地问一问这东西有没有申请专利。然而他很快就得到了令他失望的回答——这东西已经申请了专利了。 “这东西别看简单,将来也会卖得很好的。”瓦特失望地对小博尔特说,“可惜我们已经没钱,也没人手来做这个买卖了。” 两个人正说着,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人从不远处走过。 “唉,那个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呀?”瓦特道。 “嗯,好像是,好像是福尔曼中……”小博尔特突然住了嘴。 刚刚走过去的是英国海军的福尔曼中校,以前英国海军在研制蒸汽船的时候,瓦特和小博尔特都和他打过交道,不过这时候,他穿着一身便装,一副商人打扮,恐怕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吧。 瓦特和小博尔特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最好不要干预,就装成没看见好了。 而福尔曼中校呢,他刚刚从和平宫里面出来,跟在一个意大利商人的身边,和他聊着天。就在刚才,他伪装成一个墨西哥商人,和“波拿巴兵工厂”的人谈起了大炮买卖,并趁机了解了一下这种大炮的性能。 如果“波拿巴兵工厂”的家伙没有吹牛的话,这种火炮,在威力上,尤其是穿透能力上,甚至都超过战列舰使用的36磅炮了。而这种炮还这样的轻便。这让这位英国海军的军官感到非常的担忧。 “仅仅是我们此前遭遇过的那条逆戟鲸,如果装备上这样的火炮,就已经可以在正常的交战距离击穿我们的战列舰的船壳了。考虑到逆戟鲸的明显的航速优势,使得它在对上我们的战列舰的时候,肯定能抢到T位,那么在单只军舰的对抗中,它甚至已经能够对抗哪怕是‘胜利号’这样的一等战列舰了。这太可怕了,完全是对对海战方式的颠覆了……” 目前英国人还是没能制造出足以和“逆戟鲸”相比的蒸汽军舰。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将明轮放到船尾,比如将长宽比拉大……但是他们的新的蒸汽军舰依旧和“逆戟鲸”差距明显。 “无论如何,即使暂时无法获得‘逆戟鲸’的技术,至少我们不能在火炮上被法国人抛得太远。” 福尔曼中校便向法国人提出希望购买这种火炮——直接买一两门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山寨一下,肯定是最好的了。 法国人在此之前对他的各种询问都非常热情,但在他提出希望购买两门大炮的要求之后,那个前一秒钟还非常热情的法国人立刻就变脸了。 “先生,我们不做这种小买卖。”那个法国人说,脸上满是对没有钱的小商人的鄙视,似乎在责怪自己浪费了他那么多的时间。 “那么你们最少接受多少门的订货?”福尔曼中校问道。 “不少于12门。”法国人简单地回答道。 福尔曼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得到的授权了。于是他试图再努力的和那个法国人磨一磨嘴皮子,但是这时候,一个意大利商人却找了过来,这个意大利人是从教皇国来的,而他显然和那些法国人非常的熟悉。于是那个法国人立刻就抛下他,去奉承那个意大利人了。 很快,那个意大利人便准备下订单,整整48门大炮。教皇国的军队,就算装备再好,战斗力也是很有限的,这些采购,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交保护费而已,就像后世的狗大户向神皇交保护费一样。 看着那个意大利人轻松的签订了购买合同,福尔曼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法国人只批发,不零售,但是他完全可以从那个意大利人那里买一两门炮回去呀! 于是他便起身,向那个意大利人走过去,向他做自我介绍,然后说明自己只有钱买下两门炮,但是法国人少于12们不卖,接着便提出希望能和他一起搭配着购买两门大炮。 “先生,”那个意大利人很是怀疑地望着他,“我看得出,您是一位经常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你该不会是在加勒比海干那种生意的吧?不过,我不在乎。我想,天主也不会在乎的。但是您要我帮忙,您必须向我表示一点诚意。” 第二百七十章,大炮和羊毛 对于可能出现的英国人偷偷买大炮之类的事情,其实法国人早就有所预计。甚至于那个冒充墨西哥人的英国佬,也一直都在公安部和真理部的视线中。不过对他的小动作,无论是公安部,还是真理部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因为根据大家在一起商量的结果,英国人本来就可以直接购买这种大炮。 “外贸武器嘛,虽然我们可以和购买者签署一个‘最终用户协议’,规定他们不能转售,但是咱们也不可能每天去用户的军队里面数一数还有多少大炮,(据说某大国就经常去交保护费的国家数飞机。),就算去数,他们也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装上船,然后告诉我们,大炮都‘漂没’了。咱们还真的能到海底下去找波塞冬说‘我要来清点大炮’?反正只要我们想用这些东西赚钱,这些东西就肯定能落到英国人的手上。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让那些中间商来赚差价呢?”对于这个问题,在讨论会上,约瑟夫是这样说的。 “那么英国人大量的装备这种武器,对我们会不会造成威胁?”当时,卡诺提出了这样的异议。 “拉扎尔,如果英国人每从我们这里购买一门炮,我们就能给自己装备二点五到三门炮,那英国的一门炮又算什么呢?”约瑟夫不以为然的说,“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大炮的利润,考虑到钢铁的利润,每卖给英国人一门炮,我们就能赚到三点五到四门大炮呢。” “但赚到的那些钱并不会变成真正的大炮装备我们的军队。”卡诺依旧不满意,倒是拿破仑出人意料的一声不吭。 “拿破仑这小混蛋,有进步呀,听吕西安说,他这几天,接着军事演习的机会,和卡诺私底下商量了这么久,现在是要让卡诺来问我要钱了?这个混小子,他不知道,如今应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军队要忍耐一下吗?” “拉扎尔,你也知道,这种大炮的性能和我们真正装备部队的大炮,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再说了,我们出售大炮的时候,也是向国家交了税的不是? 每一门大炮,从开矿交的税开始算起,一直到出售时候的税收,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够政府从我们这里,按照优惠价格采购零点二门炮了,而且还是自用型号的带炮栓的后装大炮,而不是出售给外国人的猴版大炮。 如果政府愿意把这笔钱拿出来,采购这些后装大炮,每出售五门炮,政府仅仅靠收的税就能够购买一门先进的后装炮了。而我们的测试表明,仅仅就射速而言,我们的一门炮,就能顶的上四门甚至是五门猴版大炮。再加上我们自用的炮弹,优势就更大了。 拉扎尔,你也知道,我们的大炮是出售给很多国家的,这里面有很多国家都是我们的盟友,还有一些是和我们距离遥远的,对我们威胁有限的国家,又不是全都买给英国人的。英国人,即使再加上奥地利人,他们能买走的大炮在我们出售的大炮的比例中也是有限的。不会比我们的盟友手里的多。也不会比加入我们的政府将在我们的生意中收的税都变成的大炮多。 所以,拉扎尔,如果你觉得军队的大炮太少了,那你不应该找我,而应该找拿破仑,因为政府的各种开支,最终是他决定的!你应该问问他,这些钱被他用在什么地方去了!” “这怎么能怪我?我们的政府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拿破仑说,“农村的建设要花钱——嗯,这个卡诺先生您也是同意的,看到家乡被建设得越来越好,我们的战士就越发的忠于祖国,越发地士气高昂;嗯,还有基础教育,也要花钱。这是约瑟夫你建议的,三年制义务教育,这要花多少钱?嗯,这件事情卡诺先生您也知道的,而且当时您还非常赞同。还有……然后卡诺先生您算算,我们哪里还有钱?” “所以,拉扎尔,咱们必须出口更多的大炮,不管出口给谁。你看,新农村建设的钱,是省不下来,一定会有那么多的;三年制义务教育,这个真的不能少了。拉扎尔你也知道,无论是工厂还是军队,甚至就连农民,如果多少受到过一些教育,要组织起来也要容易得多。这个绝对不亏,如果不是拿破仑小气,我还觉得三年少了点呢!这个不但少不了,今后说不定还会进一步增加。 所以,在这些都不能砍的情况下,要想给军队多买大炮,你就得让我们多卖大炮。只有卖的多,才能多出给军队购买大炮的钱。” 于是卡诺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半天才道:“那约瑟夫,多卖大炮,多出来的税收,真的能给军队用?” “这里要问拿破仑。”约瑟夫说。 卡诺看了一眼拿破仑,却没有立刻追问拿破仑,而是又问道:“如果英国人仿制我们的大炮怎么办?” “我们的大炮只有一种真正的技术,就是低成本的炼钢。如果英国人愿意用坩埚钢来做大炮,那他们得到的大炮会比从我们这里买的还要贵一大截,那他们的大炮的数量就会很有限。那我们还担心个啥呢?”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考虑,所以无论是公安部,还是真理部的人,都没太管在巴交会上乱跑的英国人。 热热闹闹的巴交会进行了整整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各国的商人互相之间签下了一大堆的订单。据真理部统计,仅仅是在这一场交易会上,仅仅是毛呢纺织品,英国人和欧洲其他国家签订的订货合同涉及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去年一年的总和,甚至已经超过了英国现在的供货能力。 如今在返回英国的路上,那些怀里揣着合同的英国商人们一边拼命地往回赶,一边盘算着要赶紧到银行贷款,扩大生产,要赶紧抢先将羊毛什么的都买进来,手快有,手慢无…… 随着这些商人返回英国。英国市场上的羊毛价格立刻就上了天,短短一个星期之内,羊毛的价格就上涨了三分之一,而且还有价无市。 受此影响,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地主,不顾地里的小麦正在抽穗灌浆,很快就可以收获了,就直接从佃户手中收回土地,然后将买来的喜羊羊、懒羊羊、美羊羊、慢羊羊、暖羊羊什么的直接赶到麦田里吃麦子。 什么粮食怎么办?简单呀,到国际市场上去买不就是了。你们不知道,法国的粮食丰收在望,粮食的价格比英国的便宜多了,直接去法国卖粮食不就行了? 要知道,法国的土地,比英国的土地不知道适合种粮食多少倍,就凭英国的那些苔藓地,种粮食实在是太不赚钱了。什么?你说粮食安全?有国际市场呢!国际市场懂不懂呀,不止是法国,还有俄国,还有普鲁士,还有美国,难道他们还能一起对英国禁运?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肯定是英国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总之,在英国,大批的农民被驱赶到了城市,虽然纺织企业的迅速扩张带来了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是“工作机会”的增加,却还是赶不上无业人口的急剧增加,于是英国的城市中,治安状况开始进一步恶化。 偏偏这时候,还有一群无良的英国商人,从法国贩了一大堆的各种“自卫用品”过来,什么蝴蝶刀呀,弹簧刀呀,匕首呀应有尽有。这些东西中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卖给有钱人玩的伪“大马士革刀”,但更多的还是制作粗劣,但是也绝对能捅得死人,而且价钱便宜的低等货色。 一些家伙在出售这样的货色的时候,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宣传:“进工厂就是个死,你们最好的出路就是去新大陆。要去新大陆,你需要买船票的钱,需要一路生活的钱,需要——但是现在,你最需要的首先是勇敢,然后是一把刀。” 虽然这样的宣传带来了很多的危险,甚至于某些个贩卖这类刀子的商人,也被拿着这种刀子的穷鬼抢了,有人甚至还被捅了十多刀,但是只要有需要,就还是不断地有商人冒着危险前那些穷鬼们用他们最后的一点钱去买他们的刀子,而不是去卖一块面包。 “只有面包,没有刀子,那你肯定会失去面包;而只有刀子,没有面包,那你多半能为自己赢得面包。” 在这样的情况下,伦敦几乎都成了犯罪之都,到处都是盗窃、以及盗窃不成变成的抢劫。 面对这样的状况,一直以来都像斗鸡一样的相互攻击的“英格兰新闻联盟”和“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却难得地团结了起来,迅速地达成了共识,一起谴责这些暴徒对法律的肆意践踏,并要求政府立刻行动起来,镇压这些匪徒。 “英格兰新闻联盟”的《泰晤士评论报》刊出了题为“还有没有王法,发有没有法律”,严厉谴责匪徒们的暴行。 而“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的《自由英格兰之声》则刊出对伦敦市政当局的一个专访,题为“一定要还伦敦市民一片安宁的天空”。 第二百七十一章,活路 如今的英国政府的行政效率已经不如从前高了,这也正常,因为议会中的斗争比以前要更激烈了。在以前,一国议会中主要是托利党和辉格党的两伙人斗来斗去的,而且自从乔治三世国王登基之后,托利党便渐渐地在议会中占据了上风。从而保证了政府的政策能迅速地得到通过和执行。 但是最近,这种局面却一下子改变了,原本占据了明显上风的托利党发生了分裂,整个议会就变成了托利党、新托利党和辉格党的三国演义。三派的家伙们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都不停地互相扯后腿,弄得政府的一些法案,要在议会中获得通过,甚至于政府要制定出某些法案都变得比以前慢多了。 但是在恢复伦敦的秩序的问题上,三方几乎都没进行多少沟通,仅仅用了不过半个小时,就迅速的三读通过的政府提出的《治安条例》,并恢复了古老的《流浪汉法》的效力。 依照古老的《流浪汉法》,无所事事的东游西荡,不事产业的行为,被定义为犯罪行为。失业者或者无业者被定义为“犯罪分子”。警察可以在街上随意地将这些“犯罪分子”抓起来,塞进监狱。 当然监狱的容量并不足以装下这么多的“犯罪分子”,所以《流浪汉法》仁慈的给了这些罪人悔改的机会:他们在第一次因为“犯罪”而被捕后,将不会被太严厉的惩治。只会被打两鞭子,留下记录,然后就会被释放。 但是如果“犯罪分子”好逸恶劳,屡教不敢,那惩罚就会变得更加的严厉起来。在因为“犯罪”而被鞭打三天之后,如果这个“罪犯”再次因为同样的罪行而被捕,那他就会被判处苦役。 当然,大不列颠的法律是非常仁慈的,苦役的目的并不是让他受苦,而是希望他能在劳动中改正自己好逸恶劳的坏毛病,是为了治病救人。当然考虑到好逸恶劳的毛病一般都很难改,也很容易复发,就像某些网文作者的断更和烂尾一样。所以一般也的确需要更长的刑期来巩固疗效,就像某些网文作者也需要小黑屋或者14天隔离一样。 这些被判苦役的犯人,在事实上也就成为了所谓的“公有奴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有奴隶”的处境是非常糟糕的,要比“私有奴隶”糟糕得多。因为“私有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奴隶主一般来说总是不希望自己的财产遭遇不必要的损失的,所以会尽可能的避免一下子把自己的奴隶用坏了的。 但是“公有奴隶”就不一样了,他是“公有财产”因而实际上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财产,如果他的劳动也能属于公有倒也罢了,如果他的劳动属于某个人,那就不一样了,那个人就自然会倾向于以最大的强度来使用这种工具。反正把工具用坏了,也不是他的损失。 被判苦役的犯人,往往会被出租给一些矿山之类的企业,虽然政府也规定了损失的赔偿金(这个是赔给政府的,不是给工具,或者说“公用奴隶”的家属的),但是对政府来说,这些“公有奴隶”来的容易,几乎是无本的买卖,所以他们要求的赔偿金也不太高,这样一来,这些“公有奴隶”的处境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制度,依旧是一种仁政。因为即使是“公有奴隶”,虽然处境远远比不上北美的那些摘棉花的,休息的时候还有西瓜吃的黑奴,但在处境上也不是最为悲惨的,因为有一种奴隶的处境,甚至比他们更为糟糕。这种处境最为悲惨的奴隶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自由工人”。 这种名为“自由工人”的奴隶,他不是任何一个主人的奴隶,也不是国家的奴隶,所以没有任何人需要爱惜他。对于任何一个租用他的企业主来说,最有利的事情,就是以最大强度来使用他。如果发现因为过度使用,导致他可能接近要损坏了,那么为了避免风险,那些工厂主自然不会再租用他了。毕竟,自由贸易嘛,大家都有选择的自由。于是那些出现了一定的结构损坏的,劳动能力下降了的名为“自由工人”的奴隶就只有自由地饿死了。相形之下,“公有奴隶”至少还有口牢房吃呢。这也是苏比为什么宁可去布莱克韦尔岛也不肯去当个“自由工人”的重要原因。 如果怙恶不悛的“犯罪分子”依旧不肯悔改,在出狱后,再次走上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生活,那么依照法律,就可以把他挂起来了。不过,大不列颠的改造的成效是很明显的,绝大部分的“犯罪分子”都不会再次犯下这样的“罪行”,因为大部分的“罪人”,在经过改造之后,都成功地蒙主召唤了。 当然原本的“流浪汉法”上面最后的处置措施还是太严厉了一点,所以,如今阿丁顿政府对此做了一些修改,将绞刑改成了流放——反正大不列颠的属地多的就是。 在这个决定作出之后,英国的国家机器立刻高效的运转了起来,大批的罪犯被抓进了监狱,然后大批的“公有奴隶”被送往各个煤矿、铁矿,以及其他的高危行业。 乔治正在大街上走着,一个警察突然拦住了他。 “你是干什么的?有工作吗?”那个警察问他道,同时将手放在了插在腰间的手枪的枪柄上。 “警官,我有工作。我是安迪机械厂的工人,您看,我这里有工厂的工作证。” 乔治一边说,一边将一张小卡片递给那个警察。那个警察接过卡片,看了一眼,便将卡片丢还给他道: “你有工作,为什么还在这里乱跑?” “警官,我是上晚班的。现在出来买点吃的,吃点东西,才能去上工。”乔治赶紧一边回答,一边捡起小卡片,珍重地放进自己的怀里。 “快滚。”警察说。 乔治赶紧走开,走了几步,转了个弯,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就消失了。 乔治的确是上晚班的,但不是在安迪机械厂,他的工作证是从黑帮那里买来的伪造品,不过这个时代的真品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防伪,所以一般情况下,的确是可以乱真的。而他真正的工作则是入室盗窃。 随着新法令的执行,犯罪行为不但没有立刻减少,反而更加的酷烈了。因为大家都要抓紧时间。 所有的“犯罪分子”都知道。留在不列颠前途堪忧。无论是成为“公有奴隶”,还是成为“自由奴隶”,都不是活路。唯一的活路就只有赶紧弄到一笔足以买到一张去新大陆的船票的钱,然后跑到新大陆去了。 乔治当然也不愿意成为“公有奴隶”或是“自由奴隶”,他打算和伙伴们冒险一搏,今天晚上去一位体面人家里借点钱,然后赶紧投奔自由的美利坚。 不过就在他从巷子的另一头钻出来,准备去那边的那座大宅子附近踩踩点的时候,却听到这样的喊声:“招募佃户了,招募佃户了,路易斯安纳招募佃户!只要会种田,就可以到路易斯安纳种麦子,开荒连续耕种五年,就能获得土地所有权!” “还有这样的事情?”乔治吃了一惊,转头向那边望去,就看见一个报童,挥舞着一张报纸,一边叫喊,一边朝着这边跑来。 乔治一把拉住那个报童,问道:“这上面说的什么?” “我怎么知道?”报童反问道。 “那你喊的什么?” “人家叫我喊的。你要问这个,你去衬裙巷,那里有人专门管这个。”报童回答道。 “衬裙巷?”乔治并不是伦敦本地人,对这些地名并不熟悉。 “你自己问就好了。反正很多人都想去的。” 乔治想,如今距离入夜还早,去一趟衬裙巷也废不了多少时间。万一真的能重新当上佃户,那怎么着也比冒险去入室盗窃强呀。 而在衬裙巷,代理费金的“屠夫”正在挑选愿意去路易斯安纳的佃户。这事情是雅格·高楞托付给他的。据说雅格·高楞他们在路易斯安纳那边卖下了好大的一片土地,如今缺乏开荒耕作的人。所以他们要趁机在这里招募一些人手,但是屠夫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第二百七十二章,海地问题 雅格·高楞他们的确在路易斯安纳有一大片的土地。事实上,路易斯安纳的土地根本不值钱。那里缺的从来不是土地,而是人。 1762年,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起来抵抗英国在北美的扩张,作为联盟的一部分,法国人将路易斯安纳的主权转交给了西班牙人。从那时候起,西班牙人就成了路易斯安纳的主人。 但是西班牙人一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口有限。所以提供不了太多的移民。所以路易斯安纳虽然是西班牙的领地,但是那里的移民却依旧是以法国人为主。 在法国革命之后,西班牙一度加入到反法同盟当中,和法国作战,但是又很快的跳反,成为了法国的盟国。而路易斯安纳呢,继续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但继续上面都是说法语的人。 最近西班牙人遇到了一些经济上的困难(话说西班牙人似乎就没有经济上不困难的时候),而且在北美那边又受到美国的不少压力。在佛罗里达,美国人已经开始在搞一些小动作了,而在路易斯安纳的首府,美国人利用西班牙人的虚弱,迫使西班牙人承认了美国在新奥尔良的“特殊利益”。 日益虚弱的西班牙人事实上已经难以维持对路易斯安纳的广阔的土地的控制了。而拿破仑则趁机向西班牙人提出,愿意用在意大利的一些利益来换取路易斯安纳的主权。 在拿破仑的设想中,利用路易斯安纳,还有目前还控制在法国手中的海地,就可以在新大陆保持相当的影响力。而这个设想也得到了约瑟夫的支持,和当时大多数人相比,约瑟夫对新大陆对于未来的意义要清楚得多。 而要能强化对路易斯安纳的控制,人口当然是最为重要的。但是法国人因为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了,真心愿意到万里之外去冒险的人少多了。所以法国移民的人数也是有限的。虽然拿破仑政府一直鼓励生育,真理部甚至都在给那些生了很多孩子的母亲发“英雄母亲”勋章,但在短期内,这并不能改变局面。 所以如今法国人主要依靠从欧洲其他地区弄移民到路易斯安纳去。 当然,理论上来说,保证移民以法国人为主,应该更能保证海外领地和本土的凝聚力。但是北美独立战争的事情其实也说明,仅仅是血缘关系,其实并不可靠。而且和拿破仑不一样,拿破仑希望的是一个新的日不落帝国,而约瑟夫的期待要低得多,他的最低期待,仅仅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北美大陆。 而且约瑟夫认为,因为美国的存在,路易斯安纳从某种意义上反而更容易对法国更忠诚。就像因为美国存在,所以加拿大一直对英国忠心耿耿一样。 有了美国,控制住万里之外的路易斯安纳,反而似乎是很可行的了。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就要让路易斯安纳在经济上和美国产生矛盾。 这并不难,如今的美国经济主要依赖于粮食和棉花的出口。这些路易斯安纳一样可以生产,只要路易斯安纳致力于生产这些,他们就会和美国产生矛盾。同时,美国北方在将来依照历史,会走上发展工业之路,那么通过路易斯安纳,不断地用合法和不合法的手段向美国出口廉价的工业制成品,就又是一个矛盾。有了这些,一个分裂的北美是完全可期的。 不过要实现这一切,尤其是要长期保持对路易斯安纳的控制力,就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当时叫做圣多明各的海地。 因为在后世,海地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在世界上存在感并不高,如果不发生个大地震什么的,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国家。所以一开始,约瑟夫对海地并不太在意。 但是很快约瑟夫就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海地,还真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地方,甚至于,仅仅就目前它对法国经济的意义而言,它中重要性甚至要超过整个的路易斯安纳。 1780年,欧洲市场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都产自海地。海地出产的上述农产品,比整个西印度群岛加起来还要多。到1791年,海地的蔗糖产量已经占据世界首位。海地成为法国最为富庶的殖民地,海地也被称为加勒比海中的“一颗明珠”。 当然,海地的富庶和海地的大多数人其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正因为海地的富庶,所以海地的奴隶主驱使黑奴高强度的劳作的欲望更强,相比美国南方的那些奴隶,海地黑奴的劳动强度都快赶得上英国的工人了。 1791年,趁着法国发起革命的机会,海地的黑奴发动了大起义。起义军一开始和反法同盟的英国和西班牙联合对付法国人,接着又和法国人联合对付西班牙人和英国人。而为了让海地继续留在法国,革命政府甚至做出了让整个欧洲都大吃一惊的举动:解放奴隶,并给黑人公民权和投票权,并任命黑人起义军领袖杜桑·卢维杜尔为圣多明各总督。 但这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土地的问题。因此,在法国革命政府的管辖下,海地的黑人从“私有奴隶”一下子进化成了“自由奴隶”,啊,应该说是变成了“自由的农业工人”。整个海地,所有已开发的土地都是白人的,黑人在获得了所谓的“公民权”之后的处境甚至还不如革命前。 于是在原本的历史上,1801年,黑人领袖杜桑宣布海地独立,彻底废除奴隶制,并且对白人殖民者的土地实行“国有化”。于是拿破仑便在1802年派出以勒克莱尔为总司令的三万远征军试图重新夺取海地。但是远征军在海地的作战却很不顺利,再加上黄热病流行,再加上美国人对海地起义军的各种支持,(从物资支持一直到出动海军炮击法军)法军处境岌岌可危。即使勒克莱尔以欺骗手段,诱骗杜桑谈判并逮捕了他,但海地起义军依旧占据了上风,并在1803年迫使残余的法军投降,从而建立起了第一个独立的黑人共和国。 不过,独立的黑人共和国建立之后,海地曾经的富饶似乎便也跟着殖民者的离去而随风飘逝了。海地很快就成了全世界最贫穷落后的国家,一直到今天也是如此。虽然他有着和美国几乎一样的制度和法律。 这个结局自然让很多叶赫部的精神白人据此便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白人是优等人,黑人是劣等人,如果没有优秀的白人的领导,黑人只能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类似的“证据”还包括“曼德拉把南非从一个发达国家变成了一个发展中国家”之类的鬼话。(这些叶赫在把白人南非算成发达国家的时候,大概是只把白人算了人,而把黑人都开除了人籍。要按他们的算法,其实印度也是发达国家。) 海地的“沉沦”——姑且让我把它称之为“沉沦”吧,虽然事实上即使海地最“富庶”的时候,一个黑人也不会比“沉沦”时候的日子过得更好——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它本来只是经济链条上的一个可替代性很高的环节,当它独立的时候,它不仅仅是在政治上独立了,也是在经济上被独立了。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那就是,它被孤立于殖民经济链条之外了。而它在这根链条上的位置很快就被其他的殖民地替代了。而其他殖民地的生产成本肯定是要远远小于海地的——除非独立后的海地还能将土地集中起来,把那些黑人当做“自由奴隶”使用。但如果这样,革命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法国,对于拿破仑的新日不落梦想来说,海地的挫败就是决定性的。失去了海地,不但让他在经济上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其实,这一点通过向海地共和国索要赎身费已经挽回了一些,)也让他在美洲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点。这也是后来拿破仑很痛快地便将路易斯安纳整个的卖给了美国的原因之一。 如今,在这个时空里,海地的问题也同样摆在了拿破仑的面前。 “圣多明各迟早要出问题。”拿破仑很清楚这一点,“那个杜桑·卢维杜尔已经完全就是海地的土皇帝了。嗯,约瑟夫,你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山高皇帝远。”约瑟夫回答道。 “是呀,‘山高皇帝远’。这里距离法国太远了。我刚刚得到了报道,说杜桑开始推行什么‘土地国有化’,就是赎买白人的土地,见鬼,每英亩五生丁,这就是没收嘛。不少法国人已经被迫逃亡,甚至是被杀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拿破仑说。 如果依照约瑟夫上辈子接受的教育,那当然要为海地的反殖民主义的正义行动鼓掌欢呼了。但是,这种做法,损害的是法国人的,活见鬼,说得更明白一点吧,是姓波拿巴的人的利益!所以,如果真的能够直接镇压了了事,那约瑟夫一定会举双手赞同直接镇压海地的起义的。 但是,镇压能成功吗?约瑟夫却不能不问自己这个问题。 蒸汽船的航程还无法到达海地,在那里,英国人和美国人在海上更有优势。约瑟夫问自己,如果自己是英国佬或者美国佬,当发现法国人在海地和当地黑人起义军打起来了,他们会怎么办呢? “我们在爱尔兰怎么干的,他们就会在海地怎么干。”约瑟夫立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有了这些家伙的介入,这一战就是个无底洞,就是个泥潭,我们绝不能陷进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对策 “拿破仑,你打算派出远征军吗?”约瑟夫问。 “我有些担心,那些家伙还是能打的。”拿破仑说。 海地的黑人军队能够先和英国人西班牙人一起打败海地的法军,然后又和只剩下小猫小狗两三只的海地法军一起回过头来打败英军和西班牙军,他们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按曾经在海地的法军服役过,后来又回国内打过仗的老兵的看法,他们的战斗力已经相当的接近于旺代的那些叛军了——当然指的是没有离开旺代的旺代叛军。 旺代叛军的主力是被拿破仑打垮的,而且打得非常轻松,但是拿破仑自己却很清楚,他击败的叛军主力,其实并不是正宗的旺代叛军。真正的,在贵族们要求向巴黎进军之前,就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旺代叛军,在旺代地区可是有足够的士气打散兵进攻的。别的不说,任何一支军队,有这样的士气,就不好对付。 “而且我们的海军还是太弱,根本做不到封锁整个圣多明各。那些英国人,还有美国人肯定会趁机支持他们。我们在爱尔兰怎么干的,他们在圣多明各就会怎么用干。该死的英国人倒也罢了,该死的美国佬,当初不是我们法国人,他们全都会被英国人抓起来吊死的!现在却忘恩负义,拖我们的后腿!”拿破仑继续抱怨道。 “美国人当初没有加入反法同盟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约瑟夫却笑道,“毕竟,我们和美国人是有仇的。我们杀了美国的一位国父,流放了美国的另一位国父。” “你说什么呢……啊,你说的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拿破仑先是惊愕,但接着便明白了过来,“要说路易十六这个笨蛋,还真能算是美国人的国父。而拉法耶特也不会说我们的好话。” “拿破仑,你记住,国家之间没有恩义,只有利益。”约瑟夫又补充道。 “我自然知道这个。”拿破仑道,“只是就这么失去圣多明各,实在是不甘心。这涉及到太多的钱了。” “很好,很好!”约瑟夫很高兴地鼓起掌来,“拿破仑,你越来越成熟了!你已经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要忍耐了。当然如果无条件的失去圣多明各,那的确是难以忍受的,毕竟,那涉及到太多的钱。不过,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派个人过去和那个叫做什么的黑人总督?”说到这里,约瑟夫望向拿破仑。 拿破仑把眼睛一翻道:“我怎么知道,谁会去记一个黑人叫什么名字?” “杜桑·卢维杜尔。”吕西安在一边补充道。 拿破仑狠狠地瞪了吕西安一眼,道:“这不是全名,全名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谁会去记一个黑人的全名是什么?”吕西安回答道。 好吧,他们的这种态度,的确是有点种族歧视了,毕竟,这是十九世纪的第一年,这个时候还没有黑命贵,甚至就连黑人应不应该算人类,都还存在一定的争议呢。拿破仑和吕西安的态度实际上还真算不上特别的反动。 “好了,不要管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了。”约瑟夫说,“重要的是如何尽可能的挽回损失,甚至给英国人还有美国人制造麻烦。先想一想,我们的底线是什么?然后再考虑一下,我们和他们各自有什么问题存在。再来考虑一下,我们都能接受怎样的结果。嗯,你们猜猜,那个……嗯,你们猜一猜,他们的底线是什么?” 拿破仑没说话,却看了一眼吕西安。 “难道不是独立吗?”吕西安道。 约瑟夫听了,心中不由得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见拿破仑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我愚蠢的弟弟呀!你的脑袋每天都在想什么呀?你要再这样下去,下一次开会,我们就应该把你一脚踢出去,让那个惹祸精来代替你的位置了。如果那个……只想要独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忘了,政治上的举动,一定有经济上的原因。他要的不是名义上的独立,他要的是改变圣多明各的土地制度,就像我们法国的革命一样!这才是我们真正和他们的矛盾所在!” 吕西安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拍巴掌道:“那还不好说?这事太好办了!不就是因为那些黑人没有土地吗?嗯,现在在理论上这些黑人都是法国公民。那么理论上他们同样拥有移民到路易斯安纳的权利嘛。为了鼓励移民,我们指定的那个连续耕种五年,就能拥有土地所有权的制度一样也适用于他们,不是吗?我们就让他们移民到路易斯安纳好了!虽然他们是黑人,但也是说法语的黑人呀。”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们?他们不会担心,我们把他们装上船,然后直接就拖到佐治亚,卖给那边的美国佬?”拿破仑道,“不过你的建议也有一些道理。让我再想想……” “想想他们的弱点,拿破仑。”约瑟夫说,“海……圣多明各那地方的富庶是建立在贸易的基础上的。我相信,那个能够在法国、英国、西班牙这三个鸡蛋上跳舞的那个谁,应该也是能理解这一点的。我们要让他相信,如果无条件地剥夺法国白人的土地,那他和他的国家就会被排除在整个的贸易链条之外。而一旦被排除在这根贸易链条之外,他们哪怕拿到了土地,也只能过苦日子了。” “他们就算真的给了钱,英国人、西班牙人、美国人也不会让他们进入贸易链条的。因为他们不是一个好榜样。如果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那就是在鼓励他们自己内部的叛乱了。相反,只有我们才能够给他们继续提供贸易的机会。我觉得我们从这个角度可以和杜桑·卢维杜尔好好谈谈,他应该是个能谈一谈的人。”吕西安说。 “那么,我们的底线是什么呢?”拿破仑又说道。 “圣多明各留在法兰西之内。对白人的土地只能赎买,而且是真正的赎买,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低息贷款。当然也保证他们的法国公民权。这样他们欠着我们的钱,又只能用我们的贸易渠道,我们的经济损失也能挽回一些,而且还能将他们继续捆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吕西安道。 “我们还应该要求对港口的控制权,至少是军港的控制权,以便我们在这里安排一支舰队。以威慑英国人和美国人。我们要在那里迅速的修建起堡垒,囤积起煤炭,然后再把蒸汽船弄过去。到那个时候,就美国人那点海军,呵呵……”拿破仑说道,“另外,我们将在圣多明各的白人转移到路易斯安纳,也算增加了路易斯安纳的法国白人。不过这些人……” “我到不建议让他们去路易斯安纳。”约瑟夫却说,“的确,他们是法国人,正宗的法国人。但是他们会忠于法国吗?我们觉得我们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赎买资金,但是他们会这样想吗?” 于是几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吕西安首先开口了: “他们不会感激我们,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出卖了他们的利益。而且这些人当年能够在圣多明各占据大片土地,赚到那么多钱,他们当初和国内的贵族们的关系可是相当的紧密的。如果革命的时候他们在国内,多半早就被作为共和国的敌人推上断头台,或者挂在路灯杆子上面了。他们虽然是拥有法国国籍的人,但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所以就不要指望他们了,”拿破仑也说道,“要不我们干脆……干脆同意他们独立,不,应该是‘自治’,并秘密约定同意他们将来独立,但是要求一些特殊利益,比如‘军事保护’,比如让他们出钱赎买领土。” “那么,那些白人地主呢?”约瑟夫问道。 “他们在利益上不是我们的同路人,”拿破仑说,“我管他们去死!” “我们真理部还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大力宣传我们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呵呵,那些英国人和美国人以为可以给我们捣乱,坑了我们?我要让他们自己因为圣多明各的范例自己去头疼吧!”吕西安也说道。 “这样做会误伤了西班牙的。”约瑟夫补充了一句。 “约瑟夫,你又不是西班牙国王,你管他们去死?我们就算是误伤他们了,他们还能不跟我们结盟了?他们敢?能给我们做狗,就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吕西安不屑地道。 “但我们在其他地区还有别的殖民地。”拿破仑说,“我们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真理部就不用太出力的宣传这事情了。至于说给英国人美国人添乱,圣多明各在那里,并且能和平的得到这些,这本身就是在给他们添乱。” 于是处理这件事情的基调就这样的定下来了,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要找一个使者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自由贸易号 选择使者的事情就被交给了吕西安,毕竟要论骗子什么的,真理部当中是最多的,甚至比外交部都多。当然,外交部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外交部的很多家伙既在外交部拿工资,也偷偷地在真理部拿工资,或者在公安部拿工资,甚至同时在三个部门拿工资。 吕西安在自己的部门里找到了一个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的家伙,在上次,这个家伙帮他揪出一大堆身在真理部,心在公安部,在真理部拿工资,在公安部拿奖金的家伙,因此入了吕西安的法眼。 在和这个人交谈过后,吕西安更认定,这是一个很有能力,值得重用的家伙。这家伙手上满是当手艺人的时候磨出来的茧子,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露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傻帽样子,但他会五国语言,接受过相当不错的教育,更重要的是,他的头脑相当清醒,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利益在哪里,而且胆子很大,不怕死,也不怕让别人去死。或者说得更明白点,这家伙就是个天生的骗子和强盗。 这家伙叫做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嗯,看看名字,就知道他是个贵族。但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就像《九三年》中,出身贵族的郭文坚定地站到了革命的这一边一样,维克托也是一位,至少看上去也是一位背叛了自己的出身,坚定地和广大的革命群众站到了一起的进步贵族。他和继续留在反动阵营中的哥哥断绝了关系。在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关键的那场镇压贵族叛乱的战斗中,他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他已经是真理部的王牌之一了。 所以如今一接到这个任务,吕西安就想到了他。 而维克托也知道,他虽然备受重用,但是却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一直都在秘密部门工作。 在很多人看来,在秘密部门工作,权力极大,非常威风,厉害得名字都不能提一下。但这其实完全是一个误解,是被各种神剧带歪了的结果。越是名字都不能提的,就越是随时可以被牺牲——反正牺牲了也没人知道。不要说名字都不能提的那种了,大部分时候,就是有名有姓的锦衣卫指挥使什么的,和正儿八经的文官一比,尤其是和那些庶吉士出身的文官一比,其实毛都不算。 真正要爬上去,一定要想办法转到明路上面来,要成为名字能够出现在报纸上的人物。而维克托知道,这次作为第一执政拿破仑的特使前往圣多明各,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一次机会。 于是在接到任务之后,维克托立刻回家准备,他只对自己的妻子交代了一句“我要出任务了”,就带上早就准备好了的行李——因为他经常会因为某个任务而需要立刻出门,所以家里总会有一套已经在箱子里装好了,提起来就可以走的行李——出了门。 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妻子根本就没问他去哪里,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在大多数时候,这些也是“机密”。倒是维克托自己多加了一句:“这次可能要出去很久。”而在他出门的时候,他的儿子埃德加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爸爸回来要记得给我带颜料回来,我的颜料又快用完了。” 维克托微笑着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 “去拉塞尔码头。”维克托上了马车,对车夫说。 拉塞尔码头是塞纳河上一座的码头,在那里有前往勒哈佛尔的蒸汽船。为了保护螺旋桨的秘密,除了海军的军舰之外,民用的蒸汽船依旧只被允许使用明轮。这当然减慢了船只的速度,但因为船只日夜不停,所以这已经是从巴黎前往大西洋沿岸最快的方式了。当然如果是把方向反过来,从大西洋沿岸去巴黎,那还是乘坐邮车更快。 当维克托到达勒哈佛尔的时候,真理部的工作人员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去往圣多明各的船。 这是一条大号的,拥有三个高耸的桅杆和两个大烟囱的被命名为“自由贸易号”的大型蒸汽巡防舰,所谓大型蒸汽巡防舰,是法国海军最新的带有实验性质的军舰,它在排水量上已经达到了二级战列舰的水平,也就是两千三百吨左右。 除了排水量大增之外,她还使用了不少的新技术。首先是钢制的龙骨。 在这个时代,建造战舰需要的龙骨可是来之不易的战略资源,虽然已经有了龙骨拼接技术,但是拼接龙骨的强度显然是无法和直接长成的一棵巨树相比的,而且拼接的使用也是有很大的限制的。所以,龙骨已经严重的限制了军舰以及其他船只的大小。 但是便宜的钢材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钢铁要比任何木料更坚固,而且想要弄多粗,就可以有多粗,想要多长,就可以有多长。唯一的问题就是钢铁在海上环境中很容易锈蚀。而一条船的其他部件大多都是可以更换的,但龙骨却是无法更换的。一旦龙骨发生严重锈蚀,那几乎就意味着这条船整个的完蛋了。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说在钢当中加入铬来制成不锈钢。事实上在军工复合体的实验室里,不锈钢已经出现了。但是铬才刚刚被发现,而且它的提取并不容易,这使得不锈钢的成本相当的高。而且,军工复合体目前在实验室中弄出来的不锈钢的抗腐蚀能力还不足以对抗海上的盐雾环境,而且强度相比普通钢材也很一般。所以,这种技术并不适合被用来制造战船的龙骨。 另一种相关技术就是给整个的钢制龙骨镀锌了。在地球上,锌的储量要远远少于铬,但是它的提炼却并不难,某神秘的东方大国早在一千年左右就已经能大量的生产金属锌了,直到十九世纪,金属锌都是某大国出口的拳头产品之一。 锌的熔点很低,这使得镀锌的工艺也相当简单,不需要电镀什么的,只需要采用热浸法就可以了。 这条战舰的龙骨,就是采用了这种技术。 钢制龙骨的使用,使得这一条两千多吨的大家伙的造价反而相对下降了一点。而节省的建造时间则更为明显。 这条船依旧采用了蒸汽和风帆混合动力,但是装备了两台更大的蒸汽机,并且配备了双螺旋桨。 当然,蒸汽机和煤舱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导致这条船依旧只有一层完整的炮甲板和一段很短的低层炮甲板。 不过相比过去的“平等号”,“自由贸易号”的火力还是要强了很多。它拥有整整二十门110毫米口径的后装式线膛炮。其中两门装在舰首部分,其他的十八门分布在军舰的两侧。上层炮甲板每侧七门,二层炮甲板每侧两门。 大炮的数量虽然只增加了两门,但是每门大炮的射速和威力都大大地增加了。 “自由贸易号”已经在近海区域完成过多次的航行测试了,不过跨越大西洋的航行,对她来说,却还是第一次。而这种远航,也是设计她的目的:航行到新大陆,以保卫新旧大陆之间的自由贸易。 事实上,这条船还没有完全做好进行这样的远航的准备,只是海地的局面的变化,急需一条能震得住场子的军舰。拿破仑才向海军提出了让“自由贸易号”提前进行远洋航行的要求。 维克托上船后的当天夜晚,这条船便驶出了港口,向着茫茫的大海航行而去。 “自由贸易号”的速度并不快,平均起来,也就7节左右,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启动蒸汽机,而在完全依靠风帆航行。“自由贸易号”的煤舱虽大,但也是支持不了跨越大西洋的航行的。 维克托以前并没有乘坐海船出远门的经历,所以一开始对海上的日子倒是很新奇。不过这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日子一下子就变得单调无聊了。跨越大西洋的航行需要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维克托能够看到的除了蓝色的天,就是蓝色的海,除了蓝色的海,就是蓝色的天。 偶尔,他们也能遇到一两条其他的船,不过这些船只大多都隔着老远就避开了他们,偶尔有一两条靠近了一点,但是在看清楚“自由贸易号”的块头之后,便也立刻转了个方向跑远了。 “特雷维尔先生,您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远航吧?”舰长左拉看维克托一个人无聊地眺望着大海便问道。 “是呀,我的确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远航,以前我也坐过海船不过是在地中海,从马赛到热那亚,那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大海真是太大了,不过如今一比,才知道,地中海真是太小了。对了,舰长,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圣多明各。” “啊,特雷维尔先生,您已经不止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之,我们快到了。”左拉舰长回答道。 维克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瞭望哨喊了起来:“发现船只,十三点方向!” 第二百七十四章,老铁甲 从欧洲大陆到加勒比的航线是一条非常繁忙的航线,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在这条航线上航行,一些船只将欧洲多余的各种东西,比如工业品和自由的穷人运往美洲,而将蔗糖、咖啡、棉花之类的东西从美洲运过来;还有一些船只则从非洲出发,满载着黑奴,越过大洋,抵达这里;再将黑奴换成钱和蔗糖、咖啡、棉花以及其他的美洲产品,前往欧洲;然后再将这些换成钱和武器,前往非洲,将它们卖给非洲的酋长们,好让他们能发起战争,然后抓到更多的黑奴。 因此,在这条航线上,遇到一些船只,尤其是当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加勒比的时候,遇到一些船只,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 只不过海上的船只一般都会相互保持距离的,尤其是在加勒比一带。因为在大海上,合法商人和海盗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当一个合法商人,发现一条明显更软弱可欺,完全可以抢一把的船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海盗。而当他发现另一条明显比自己更强的船的时候,他当然会尽快的跑远一点,免得人家变成了海盗。 所以大多数的船只,只要望见对方的船帆,若是没什么恶意,就都会跑远一点的。 “自由贸易号”是一条两千多吨的大船,这个体量,已经是战列舰级别的了,在加勒比一带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了。不要说那些业余海盗,就是那些专业的海盗,所用的船也不过就是一般的武装商船而已,哪怕是著名的“安妮女王复仇号”也不例外。(当然是现实位面的那条。) 因此在此前,每当“自由贸易号”遇到其他船只,双方接近到可以用望远镜看到对方的距离的时候,对方就会摄于“自由贸易号”巨大的块头而自动远避。但是这一次,观察哨发现的那条船却完全不同,她并没有避开,而是直接靠近了过来。 “美国军舰!11点钟方向,发现美国军舰!”桅顶的观察哨再次发出呼喊。 虽然法国并没有和美国宣战,但在这一片海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舰长左拉立刻下达命令:“全舰战备!蒸汽机生火!” 蒸汽机从生火到可以工作,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好在“自由贸易号”本身有四面风帆,加上精确计算,再加上在水池中反复试验做出来的低阻船型,使得它只用风帆的时候的航速其实并不慢,虽然比不上正常的风帆巡防舰,但是也慢不了太多。 在设计之初,“自由贸易号”的一个要求就是,即使在蒸汽动力出现故障的情况下,单靠风帆,也必须能跑得比英国人的战列舰更快。那么如果英国人的巡防舰追上来了怎么办?简单,直接开打就是了。 “自由贸易号”不仅有二级战列舰的大小,也有着战列舰级别的防护。正规的战列舰,两舷侧的橡木船板厚达一米左右,足以抵挡较小口径的火炮的近距离炮击。 这样的木板相当昂贵,“自由贸易号”并没有采用这样的船板。而是采用了木板外挂镀锌钢板的方式来强化防御。这样不但降低了造价,而且节约了重量。依照测试的结果,就算是战列舰的三十二磅重炮,只要不是反复命中,导致外挂的钢板脱落,就也不足以对“自由贸易号”造成致命的威胁。 相反,“自由贸易号”上的110毫米线膛炮发射的炮弹却能非常有把握的击穿任何敌舰的船板,哪怕是“胜利号”的。所以,英国人的巡防舰追上来,只要注意不被他们撞击,那他们追上来也没用。 总之,有可能打得过“自由贸易号”的,都追不上“自由贸易号”;能有可能追得上“自由贸易号”的,都打不过“自由贸易号”。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那就是,“自由贸易号”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条主要用于切断自由贸易的航线的军舰。 “自由贸易号”开始转向准备拉开和逼近过来的美军军舰的距离。不过转向同样要花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距离继续接近,通过望远镜,已经可以清楚地看清风帆一下的部分了。 “这是美国人的超级巡防舰。”左拉舰长道。 “超级巡防舰?这是什么军舰?和我们的比怎么样?”维克托对于军舰并不太了解。 “一种很有美国特色的军舰。”左拉舰长解释道,“和我们的船其实很相似,排水量打倒了二级战列舰的标准,防御水平也是一样,所用的火炮也是战列舰级别的,但是数量减少一半,并且牺牲一定的自持力,以此换取巡防舰级别的航速。当然他们的火炮还是比我们多。至于说和我们打起来……呵呵……我们碾死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的确,美国海军的“超级巡防舰”的确很强,如果世界上没有“自由贸易号”,美军的这几条“超级巡防舰”的确可以说是,凡是追得上他们的都打不过他们,凡是打得过他们的都追不上他们。 在原本的历史上,在不久之后的第二次美英战争中,面对压倒优势的英国舰队,美军的这几条“超级巡防舰”的表现都相当出色,虽然不足以撼动英军的海上优势,但是在战斗中他们都没有吃过亏,甚至还占了不少便宜。尤其是号称“老铁甲”的“宪法号”巡防舰,更是在欺负英军的巡防舰上表现得格外突出。虽然他们并没有能够阻止英军登陆,并火烧白宫。 但是在面对“自由贸易号”的时候,美国人的超级巡防舰就真的超级不起来了。以速度来说,在“自由贸易号”没有使用蒸汽动力的时候,美国人的巡防舰要更快一些;但是一旦“自由贸易号”的蒸汽动力开始发挥作用,那“自由贸易号”就能轻松地赶上任何一条外国军舰。 至于火力,考虑到后装炮带来的射速优势,以及钢炮带来的威力优势,“自由贸易号”的大炮数量虽然更少,但火力其实反而要强很多。 不过如今正在接近的美国人对这两点都一无所知。当然,美国人最近虽然和法国人关系不是特别好,双方虽然没有宣战,军舰之间的相互攻击却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不过这还是美国人第一次在这一海域遇到一条大小上和自己差不多的法国军舰。(法军在这一区域基本上只有些普通的巡防舰。) 美国人很担心法国人将战列舰调到了这里,如果真的如此的话,这显然会对这一地区的局面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美国人决定,追上去看个究竟。 “自由贸易号”的烟囱开始冒烟了。 在美国巡防舰“宪法号”上,舰长艾萨克·赫尔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的那条“疑似法军战列舰”,他注意到对手开始转向,似乎是想要避免和自己的直接遭遇。 “这应该不是战列舰。”艾萨克·赫尔想,“法国人很清楚我们没有战列舰,而一条战列舰并不需要主动和我们保持距离。” “追过去看看。”艾萨克·赫尔下令道。 追了一会儿,艾萨克·赫尔发现法国人的军舰上冒起了烟。这一天的天气相当好,所以艾萨克·赫尔并没有将这烟雾误判为敌舰起火。因为他在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了烟囱。 “是法军的蒸汽战舰。”艾萨克·赫尔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关于法军的蒸汽战舰的传说很多。艾萨克·赫尔也听说过一些。他知道法国的蒸汽战舰有着惊人的速度,据说比任何一条巡防舰都更快。他也听说过这种船不需要依赖风帆,这使得她惊人的灵活。不过他也听到过关于这种军舰的弱点的描述:因为蒸汽机和煤舱以及淡水舱占据了太多的空间,使得这种船上装备的大炮的数量非常少。他更多的时候只能依靠抢T来战斗。而他也知道,蒸汽机启动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艾萨克·赫尔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掉头离开还是继续追赶。 其实在这一带,法军的军舰和美军军舰的交战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在几天前,“宪法号”巡防舰刚刚俘获了一条法军的双桅护卫舰。(只是因为没有无线电,“自由贸易号”以及巴黎并不知道这边已经弄成这样了。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加勒比海域,美国海军和法国海军打了整整三年的摩擦,但是大家一边打,一边继续贸易,甚至还一边谈领土买卖,一直都没有宣战。)继续追赶肯定会引发战斗。如果不能在敌舰的蒸汽机完成启动之前就追上敌舰,并且重创敌舰,那么一旦敌舰的蒸汽动力得以启用,战斗恐怕就会变得格外的艰难。 如果掉头走人,就目前来看,宪法号还是来得及逃走的。因为很明显,目前那这条法国军舰在速度上要比“宪法号”更慢一点,而且他们主动转向了,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发生冲突。 左拉做出主动退避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水手事实上还没有完全完成对新的火炮的训练,这使得他没有多少把握在战斗中留下美国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出发时候接到的任务只是试航,并不包括和美国人交战的内容。但是他的这个举动倒是鼓励了美国人,让艾萨克·赫尔下定了追击的决心。 第二百七十六章,交火 “自由贸易号”的速度本来就低于“宪法号”。由主动的进行了一个转弯,这更进一步的降低了速度。“宪法号”娴熟地切了个半径,就顺利的切入了“自由贸易号”的六点钟方向,然后直接追了过来。 很快双方的距离就拉近到了炮弹的射程之内。美国人首先用舰首炮使用链弹向“自由贸易号”射击,试图破坏她的风帆。 左拉在看到美国军舰切入自己的六点钟方向的时候,就知道战斗不可避免了。他首先下令,非战斗人员立刻离开甲板。然后一群水手就把一心想要看热闹的维克托拖下去了。 接着“自由贸易号”便开始再次转向。“自由贸易号”和这个时代其他的军舰一样,尾部是没有安装火炮的。所以“自由贸易号”要通过转向来干扰对方的射击,并让对手冲到前面去,以形成舷侧炮对轰的局面。 当然,“宪法号”也一样可以通过不断地转向,保持在“自由贸易号”的六点钟方向。但是这种不断转向,也会干扰他们自己的射击,使得射击的效率急剧降低。如果保持这种态势,这战斗一天都打不完。 而“自由贸易号”是一条蒸汽船,他的蒸汽机正在生火加压。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也不至于慢到这样的程度。一旦“自由贸易号”的蒸汽机开始运转,整个战局就可能完全逆转。 “宪法号”如今的速度要比“自由贸易号”更快一些,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趁着航速上还有优势的时候,追上去,抢到T位,对“自由贸易号”多进行几轮打击。在“自由贸易号”的蒸汽机优势发挥出来之前,打垮她。 当初“平等号”在和英国人的蒸汽船的交战中,就使用了抢T的战术,而且是从敌舰的尾部抢T。因为敌舰的船尾是没有大炮的。但“平等号”在那一战中能这样玩,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双方的速度差距非常大。 因为如果不是双方速度差距非常大的话,抢这个位置,很容易就会自己把T头的位置让给了别人。“宪法号”和“自由贸易号”的速度差距还没有大到这样的地步,所以,“宪法号”只能试图从“自由贸易号”的前方穿过它的航线,来形成T头。 作为“超级巡航舰”的“宪法号”单侧就有二十三门大炮,其中上层炮甲板十门12磅炮,底层炮甲板十三门24磅炮。这样猛烈的火力,如果在T头位置上来一轮齐射,赫尔舰长觉得,一定能给对手造成沉重的一击。 “宪法号”从“自由贸易号”的右舷方向上追了过来,试图“自由贸易号”右舷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超越过去,然后再猛向左转,切入“自由贸易号”的航线,用左舷的齐射给法国人狠狠地一击。 当然,从“自由贸易号”右舷侧一百米距离上通过是稍微有点冒险的动作,在一百米的距离上,敌舰完全可能用舷侧炮向“宪法号”开炮射击。不过这也正是赫尔舰长的目的之一,海上有风浪,船只在摇晃,所以大炮也在摇晃,海战的时候,炮弹乱飞基本上是这一时代的特征,两条军舰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七八十米,炮弹的命中率就会低得感人,所有很多时候,两条战舰之间的炮战会从两三百米的距离上一直打倒二三十米。贴脸炮击之后再接舷战都时有发生。 如果法国人在一百米距离上开炮齐射,可能会有一些炮弹命中“宪法号”,但赫尔舰长觉得,自己的战舰在这个距离上应该能抵挡住敌舰的射击。 “宪法号”虽然较“巡防舰”,但是它的防御水平完全是战列舰级别的。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后来的第二次美英战争中,在和英国巡防舰的一次一挑二的战斗中,“宪法号”中弹一百多发,但是没有一发炮弹击穿了“宪法号”的船板。 再加上蒸汽船的炮位是更少的,所以他们的齐射能造成的威胁就更小了。如果法国人在一百米距离上开炮了,赫尔觉得他们能够给“宪法号”造成的损伤应该是非常有限的。而火炮的装填却是非常慢的。如果法国人的这一轮齐射未能获得太大的效果,那就意味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相当于失去了武装。这个时候“宪法号”就可以直接一转舵,硬贴上来,在非常近的距离上贴脸给法国人来一轮齐射,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宪法号”出现在了右舷百米多的距离上。“自由贸易号”右舷上所有的炮门都已经被打开了,九门大炮都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自由贸易号”的钢制线膛炮发射的炮弹的初速要远高于普通大炮的,它的有效射程更远,而且受摇摆的影响更小一点。另外,“自由贸易号”本身也够大,加上为了发挥射程,降低摇摆,“自由贸易号”装备了一副较大的减摆鳍。这让“自由贸易号”的摇摆幅度比同等的船只更小,而且摇摆周期也更长。这些措施都使得“自由贸易号”的远距离射击精度明显地优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舰。 当然,任何措施都不会只有优点没有副作用。较大的减摆鳍使得“自由贸易号”的转向能力相对要差一点。在依靠蒸汽动力航行的状态下,因为蒸汽机和螺旋桨带来的动力优势,这个转向上的弱点并不明显,(不依赖风向的航行能力,让她天然的就拥有帆船无法比拟的灵活性)但是在关闭蒸汽机,仅仅依赖风帆航行的时候,“自由贸易号”的转向的确是有一点迟钝的。“宪法号”能够这么快地占据到它认为的占优势的位置,很大一个原因也就在这里。 射击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右舷的九门大炮先后打响。 虽然“自由贸易号”上的炮手还没有完全熟悉他们手中的这门全新的大炮。但这些炮手其实都是有经验的老炮手。所谓还没有完全熟悉他们手中的大炮,指的是他们还不能完全地将这门新式大炮的性能完全发挥出来。比如说,依照原本的设定,他们手中的这门炮,在正常的海况下,在四百米的距离上就应该有相当高的命中率。但是炮手们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在百米距离上,他们还是能保证相当高的命中率的。 第一轮齐射,九发炮弹命中了七发。 当看到“自由贸易号”打开炮门的时候,赫尔舰长其实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知道蒸汽战舰因为各种原因,能装备的大炮数量会少不少,但是这么大的一条船,一侧居然只有区区九门炮,这个数字也实在是少得超出了赫尔的预计。 “早知道,还抢个什么T呀,直接贴上去干不就行了?”赫尔舰长的脑子里甚至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那边火光一闪,紧接着赫尔就感到脚下震动了一下。 “这些家伙打得还真是准呀!,看来有点小看他们了。” 随着这一下炮,“自由贸易号”上另外的几门炮也接连打响,而赫尔脚下的甲板也不断的震动起来。 “他们的命中率相当高呀!”赫尔想,同时朝着下面大喊:“报告损失!” 赫尔原以为会听到这样的回道:“没事儿!没有击穿!” 但是下面却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船板被击穿,伤亡很大……” 从“自由贸易号”上的110毫米口径线膛炮中发射出来的穿甲弹轻而易举地击穿了“宪法号”七十多厘米厚的橡木船板,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将巨大的能量传递给了橡木船板。当炮弹穿过橡木船板之后,在炮舱内面,那些橡木船板炸裂开来,木条和碎屑到处乱飞,像刀子一样扎进旁边的炮手的身体…… 一些击穿了厚实的船板的炮弹几乎毫不减速地就打在另一边的船板上,然后又在那边的船板上开了一个洞飞了出去。 还有一枚炮弹,在穿过船板后失去了稳定横了过来,拍在了对面的船板上,然后碎成几段反弹回来,又打倒了好几个人。 但最要命的还是这样一枚炮弹,它在击穿了船板之后,直接就命中了摆放在船板的另一边的一门24磅铜炮。 炮弹在铜炮上撞得粉碎,四散的碎片打死了周围不少的炮手。铜炮本身则被这一炮轰得跳了起来,扯断了固定它的铁链,那条断掉的铁链像一根鞭子一样横扫过去,将一个躲避不及的炮手拦腰抽成了两段。 跳起来的铜炮撞在了另一门铜炮上,将它撞翻在地,又压死了两个炮手。 一轮炮击之后,在“宪法号”的下层炮舱里面一片狼藉,就像是有一阵龙卷风刚刚在这里肆虐过一样。 在大致的了解了损失之后,赫尔船长意识到,他还是小看了法国人,他们的射击精度,以及他们装备的大炮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还是非常果断地发出了命令: “左舵满!贴上去,贴着他们的脸轰平他们!” 第二百七十七章,胜利 勇敢的“老铁甲”猛地一转舵,几乎是向着“自由贸易号”撞了过去,双方的距离迅速的逼近。 “靠过去。贴着脸轰他们!”赫尔船长大声的叫喊着,鼓舞着手下的士兵们的士气。 这个时代的美国人,那也妥妥的属于战斗民族,基本上全民红脖子,普遍信奉不要怂,就是莽的信条。法国人的第一轮炮击虽然让他们损失惨重,但是并没有把他们的士气打下去,反而好像起到了激发怒气值的作用。 两条战舰之间的距离迅速接近,从一百米左右迅速地拉近到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 赫尔船长盘算着距离正要发出齐射的命令,对面的法国人却抢先又打出了一轮齐射。 后装炮的射速优势表露无疑,事实上,如果不是炮手们还不够熟练,他们本来应该能更快的打出这一轮齐射的。 如今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四十米,即使是使用老式的火炮,也不会打不中了。所以这一轮齐射中,“自由贸易号”的九门大炮全部命中了目标。 和上一轮炮击的时候不同,上一轮炮击的时候,法国人对美国人的“超级巡防舰”的防御力到底有多高还不太拿得稳,所以使用了专门的穿甲弹。结果,一些穿甲弹明显出现了威力过剩的问题,结果反而没能实现最大的杀伤效果。 所以这一轮射击的时候,左拉舰长下令将炮弹更换成穿甲人员杀伤弹。 这种炮弹依旧是实心弹,因为可靠的炮用的高爆弹引信一直没能弄出来,直到今天,这东西的可靠性从来没有靠谱过,甚至不止一次在实验中发生引信在发射的时候就被激发,然后炮弹将炮管炸开了花的事故。 穿甲人员杀伤弹其实就是一个长长的生铁圆柱体,只是这个圆柱体的前部有几个深深的沟槽,而整个弹身上也到处都是深深的沟槽。这种炮弹在击穿船板的过程中会因为这些沟槽的存在,产生大量的应力集中点,并因此发生断裂和破碎。虽然在威力上还是没法和高爆弹相比,但是比起容易出现一炮两个洞的穿甲弹,这东西一旦击穿对手的船板,造成的伤害就要大很多。 所以这一轮齐射给美国人造成的损失就更大。这一轮炮击几乎让“宪法号”的下层炮甲板中的炮手减员了三分之一。 但是美国人的士气并没有被这一轮炮击打下去,“宪法号”继续逼近,一直逼近到三十米左右。 “开炮!”赫尔船长大声喊道。 “宪法号”上的两层炮甲板上的大炮已经有不少在前两轮的炮击中损毁了一些,更重要的是炮组人员损失惨重,这使得很多大炮已经没有人控制了。二十三门大炮中,只有十八门得以打响。 但是赫尔船长相信,即使只有十八门炮,这一轮炮击也能给法国人沉重的一击。因为在这样的距离上,他们几乎就不可能打空。 但是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一棒,这一棒子虽然一个美国人都没有打死,但却一下子把美国人的士气打下去了——美国人射出的炮弹,都在“自由贸易号”的外挂钢板上弹了回来。扑通扑通地掉进了海里。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都无法击穿法国军舰的船壳,这基本上就是在宣布炮击什么的,已经是无用功了,他们的大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穿法国军舰的船壳了。 “靠过去!靠过去!准备跳舷战!”赫尔船长大吼道。既然炮战占不到上风,那么跳舷战,就是翻盘的唯一希望了——现在法国军舰的烟囱中冒出来的烟已经越来越浓了,他们的蒸汽机很快就能用了,逃跑肯定是跳不掉了。现在,冲过去,让前桅和对方的前桅上的缆绳缠绕起来,然后用近距离的肉搏战来决一生死。这的确也是这个时候,“宪法号”唯一获胜的机会了。 “自由贸易号”设想的理想作战模式中,是要尽可能的避免肉搏战的。这也很正常,能够靠遛狗放风筝获胜,为什么还要接舷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由贸易号”就不能打接舷战。甚至于针对接舷战,“自由贸易号”还专门做了一些准备。 最开始,有人提议,要不和飞剪船一样,在船头船尾装备“希腊火”。但是大家很快发现,战战舰上装备希腊火,很多时候,会很危险,比如说找遭到对方军舰的葡萄弹的射击的时候,那些“希腊火”说不定会点燃自己的船。 于是在战舰上装备“希腊火”的建议就被否决了。但是另一个提议却得到了应用,那就是在军舰上装备“阔剑”来对付跳帮过来的敌人。 于是在自由贸易号的很多地方,比如桅杆之类的地方就都挂起了“此面向敌”的小方块,整个甲板全都处在这些“阔剑”的覆盖之下。 “宪法号”靠上去了,“宪法号”上的美军在挥舞着利剑的赫尔舰长的率领下,冲上了“自由贸易号”的甲板。 甲板上一个法国人都看不到。这让赫尔舰长本能地感觉不妙。不过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势成骑虎了——难道还能像司马懿一样退回去不成?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一路莽到底了。 “跟着我来!”赫尔舰长挥舞着利剑一边喊,一边带着士兵们向着尾楼的方向冲过去,一些人还胡乱地向着尾楼那边开枪。 就在赫尔舰长带着人几乎都冲到尾楼前了,一片爆炸声却在“自由贸易号”的甲板上响了起来,无数的铁珠像暴风雨一样,横扫了整个的甲板,那些冲上了“自由贸易号”的甲板的美军士兵一个不剩地都被打翻在地。 “宪法号”一共有四百名船员,在此前的炮战中,他们就已经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了,而这时候在自由贸易号的甲板上,一下子又倒下了近百人。 更要命的是,这近百人几乎是整个“宪法号”上,几乎最有战斗力的人员了。而且舰长、大副都在这些人当中。如今的“宪法号”伤亡近半,而且还失去了指挥,可以说已经完全的乱成了一团。 这时候,大队的士兵从甲板上的各个舱口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们手持最新式的左轮手枪或是双管霰弹枪向着“宪法号”杀了过去。 如今“宪法号”上剩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抵挡这些法国人的进攻了,很快,“宪法号”上的几个最关键的位置都被控制住了, 美国人都退到了甲板下面,法国人则直接从舱门往里面乱扔小甜瓜。 一阵小甜瓜之后,下面传来了美国人的呼喊声:“不要丢了,我们投降!” 在作战人员控制了整条船上所有的关键位置之后,双方的战损的数字也被统计出来了。在这场战斗中,法军战死十一人,全都都是在登上“宪法号”上之后的战斗中战死的。受伤二十六人,大部分也都是在登上“宪法号”之后的战斗中受伤的,只有一个家伙,是在自己这边的甲板上摔了一跤,然后手掌被丢落在地上的美国刺刀划伤的。 而美军战死了两百二十二人,剩下的一百多人大多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真正完好无损的人只有两个。 “嘿,舰长,赢得漂亮。”在看到这个数字之后,维克托向左拉舰长祝贺道。 “主要是他们对我们的力量出现了误判。而这个误判一旦产生,后面他们就没办法回头了。其实我在想,刚才那个美国舰长的指挥,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他的果断坚决也非常令人钦佩。如果不是遇到我们,哪怕是遇到胜利号这样的一级战列舰,他的表现也一定会好得多。”左拉这个时候却开始为战死的美国舰长大唱起来赞歌。 不过这也很正常,一般来说,称赞敌人总是不吃亏的。若是战败了,那当然不是因为我无能,而是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厉害;如果打赢了,那就更要吹嘘敌人有多么强悍了,否则,废了好大力气才打赢一群S13,那有个什么光荣的? “这条船没问题吧?”维克托看了看缴获的“宪法号”,问道。 “这条船很不错,虽然在战斗中受到了一些损伤,但是修一修就又是一条好船。嗯,我们距离圣多明各已经不远了,完全可以将这条船也一起开到圣多明各去。”左拉舰长道,“不过我们在这里就遇到了美国军舰的袭击,我觉得圣多明各那边的局面恐怕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了。特雷维尔先生,不知道这些变故会不会对您的使命造成麻烦。” “啊,”维克托说,“多谢您的关心。您说得对,圣多明各多半已经发生了一些对我们不太有利的变故了。不过,我之所以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吗?另外您今天的胜利,对于我的使命来说,实在是太有帮助了。我相信,有了您今天的胜利,以及来自法兰西的,对和平和发展的诚意,杜桑-卢维图尔总督应该能做出理智的选择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谈判(1) “宪法号”虽然在战斗中挨了两轮炮击,但是帆具并没有受到损坏,航行能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两条船就继续往圣多明各那边驶去,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一座巨大的岛屿的就渐渐地从海平线下面浮了出来。 “特雷维尔先生,那就是圣多明各,我们到了。”左拉船长指着那处岛屿对维克托说。 这是维克托这一辈子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如今远远地望着那座岛屿,一种喜悦之情一下子就冒了起来,让维克托的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弯了起来。 “很怀念陆地了吧?”左拉舰长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便笑着问道。 “是的。我此前都没注意到,但是一看到那座岛屿,我立刻就感觉到我的双腿是那样的渴望能站在一处不会摇晃的地方。”维克托也微笑着回答道。 “其实大家都一样,不论是乘客还是海员,在经过了长期的航行之后,都渴望能让自己的双脚踩在不会摇晃的土地上。大家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像我们这样海员,每次上了岸,待不了两个月,我们就会开始无比的想念为蓝色的大海和摇摇晃晃的甲板了。” “哈哈,人类就是这样的。”维克托也笑道。 虽然已经能看到岛屿了,但是其实距离却还很远,直到下午三点钟左右,“自由贸易号”和缴获的“宪法号”才来到了圣多明各最大的港口——太子港外。 太子港是圣多明各最大的港口,也是最大的城市和政治中心。圣多明各出产的蔗糖、咖啡等物产,大多都是从这里上船,然后运到欧洲去的。所以这是一座非常繁忙的港口。 “自由贸易号”和“宪法号”的出现,引起了一场骚动。毕竟在这个地区是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船的。 “自由贸易号”在港外的航道附近抛锚停泊等候,过了接近一个小时,才有一条插着一面法国旗帜的小船靠近了过来。 那条单桅船在距离“自由贸易号”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条小舢板被放了下来,两个黑人划着小舢板,将一个穿着制服的黑人送了过来。 “自由贸易号”放下了绳梯,那个穿制服的黑人便顺着绳梯爬了上来。 “我是太子港的港务局的领水员雅克,你们的来意是什么?要进港吗?你们可能要等一等,我们暂时没有足够大的泊位给你们。”那个黑人领水员问道。 “你好,我是这条军舰的舰长,”左拉回答道,“我们从法国过来,护送第一执政的特使前来会见杜桑·卢维杜尔总督,船位不够的话,我们暂时可以不进港。不过……”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骄傲地将手指向后面的“宪法号”道:“我们在前来太子港的途中,遭遇到了这条美国军舰的袭击,我们击败了他们,俘获了这条船。这条船在战斗中有一些损坏,可能需要进港紧急维修。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地为这条船准备一个泊位。” 然而遗憾的是,那个黑人领水员似乎并不太能理解这种暗含着示威的意味的话语,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道:“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另外,第一执政的特使在这里。你可以去通知港务部门和总督府的人。”左拉又补充道。 那个黑人便告辞离开了。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他再次回来,告知左拉舰长,说港口那边已经腾出了一个泊位,可以给被他们俘获的“宪法号”使用,另外,特使先生也可以登岸,并前往总督府。 于是维克托便跟着那个黑人上了他们的小船,先行进入了太子港。 太子港是一个自由生长出来的城市,它的核心便是港口,然后以港口码头为圆心一层一层的向外扩展,从海边一直延伸到附近的山坡上。因为建造的时候既没有规划,也没有规矩,完全是自自由由的爱怎么造就怎么造,所以,城市道路狭隘而曲折,很多地方,就连两辆马车都无法交会而过。 在道路的两旁都是简陋而拥挤的窝棚。这些窝棚大多都是1794年地震之后重新搭建起来的。整个港区肮脏而混乱。 但是在山坡上的区域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富人区,是庄园主呀之类的人居住的地方,道路相对宽阔,房屋也都以豪华的花园别墅为主。 圣多明各的总督府自然也在这片区域,只不过以前住在总督府中的都是白人,而如今却换上了一个黑人。 维克托下船之后就坐上了一辆马车,在一群黑人士兵的簇拥下,沿着狭窄的街道拐来拐去,等他到达总督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维克托进了总督府,一个黑人军官便迎了上来。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是总督的副官,然后又问起维克托的身份,以及他是否已经用过了晚餐。 维克托便向他出示了第一执政的授权信,并告诉他自己还没吃饭。 “总督大人让我先带您去用餐,然后总督大人将在会客厅会见您。”那个副官说。 接着他便带着维克托去旁边的餐厅吃了一顿晚饭。等维克托吃完了,他便带着维克托到了会客厅,在那里,法国唯一的一个黑人总督这时候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杜桑·卢维杜尔总督想要搞分裂,闹独立的心思,整个法国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人不知道了。不过此时,在对待拿破仑的特使的时候,他却依旧表现得非常的有礼貌。 杜桑·卢维杜尔总督先是很随意地和维克托聊了一下他一路上的行程,然后便问道:“第一执政阁下派您过来,是想要向我下达什么指示吗?” 倒是维克托表现得更直接一些。维克托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总督阁下,第一执政并没有任何要向您下达指令的意思,他只是派我来和您就圣多明各的现在以及未来进行一些善意的商讨。恕我直言,总督先生一直都在追求让圣多明各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第一执政阁下对此有什么意见呢?”既然拿破仑的特使表现得这样的直截了当,那么杜桑·卢维杜尔也就不再掩饰,而是直接这样问道。 “第一执政认为,您对独立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未必考虑清楚了。或者说,您对未来的困难可能考虑不足。”维克托道。 “你是说,法国军队?”杜桑·卢维杜尔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说过第一执政在欧洲战场上的赫赫声威,但是我们并不害怕为了自由而牺牲。虽然今后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但是,如果你们想靠军队征服我们,那你们可以来试试。” “不不不,总督先生,您可能误会我们的意思了。”维克托道,“总督先生,当年,我是说法国发生反对暴君的革命的时候,总督先生您也在圣多明各发动了起义。在起义初期,您和西班牙人,英国人结盟一起对付我们法国人。但是很快,您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后来您甚至和我们合作,一起对抗西班牙人和法国人,这是为什么呢?” 杜桑·卢维杜尔看了维克托一眼,却并没有接口。 “因为总督先生您要追求的是黑人的自由解放,要消灭奴隶制度。但是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英国人,他们都是野蛮的奴隶制的支持者和受益者。他们可以为了反对法兰西而支持您,但却不会允许您真正的推翻奴隶制。甚至于,他们从根本上就不希望看到一个独立的,废除了奴隶制的黑人国家出现在加勒比地区。因为一旦这样的局面出现,那就可能在他们的属地,尤其是他们那里同样使用奴隶制的属地造成连锁反应。这就是您和英国人、西班牙人反目的原因。 而我们法国,是一个和英国、西班牙完全不同的国家。我听说您是一个渊博的人,您阅读过卢梭,孟德斯鸠等法兰西先贤的巨著,对他们的思想有一定的了解。” “是的,我看过他们的书,正是他们启发了我。”杜桑·卢维杜尔回答道。 “那您也应该知道,如今的法兰西共和国,和过去的压榨你们的法兰西王国是不一样的。事实上,当年您起义的事情,传到巴黎之后,革命政府立刻就做出了回应。宣布废除奴隶制度,并给黑人以完全的公民权。 总督先生,也正是因此,您才会选择和我们合作,共同对抗那些依旧坚持邪恶的奴隶制的国家。”维克托继续道,“总督先生,上次的战争结束后,法兰西共和国遵守了他的承诺,废除了奴隶制,而且圣多明各的黑人也的确获得了完整的公民权,包括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总督先生您就是通过选举,成为圣多明各的总督的。 总督先生,您看看您的周围,还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属地的总督是选举出来的吗?还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属地的总督,是黑人吗?在整个美洲,除了圣多明各,还有任何一个黑人拥有完全的公民权吗?总督先生,法兰西共和国一直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因为这不是权宜之计,而是法兰西共和国立国之本——《人权宣言》的要求。既然如此,我不明白,总督先生您为什么执着于要让圣多明各独立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谈判(2) 听到这个问题,杜桑·卢维杜尔笑了起来。 “特雷维尔先生,我听说在大革命当中,很多的贵族都被挂在了路灯杆子上。既然议会已经有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吊死那些贵族呢?” “那是因为他们妄图颠覆共和制度。”维克托立刻无比坚定地说,“共和国已经给过他们很多机会了,但是他们不知悔改。” “这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我要说,这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杜桑·卢维杜尔摇摇头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占据了太多的土地。如果法兰西的大革命,不能摧毁他们对于土地的控制,那第三等级的普通人就依旧没有好日子过。如果还是这样,那革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圣多明各也是一样。就像法兰西在革命前,社会分成教士、贵族和平民这三个等级一样,圣多明各也是存在着这样的等级划分的。 第一等级是白人奴隶主,他们的人数很少,就像在法兰西,第一等级和第二等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是百分之几一样,从人数上看只是一小撮而已。” 说到这里,杜桑·卢维杜尔甚至还伸出手,将三个指头拢在一起做了一个手势: “嗯,就这么一点点,不能再多了。但是也和法兰西的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人数虽少,但却占据了法兰西大部分的土地一样,这些白人奴隶主同样占据了整个圣多明各绝大部分的土地。如果这种局面继续下去,那么黑人依旧不会有好的生活,依旧会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如果结果还是这样的话,我们此前的革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就是说,您之所以要独立,是为了解决土地问题?”维克托道,“可是您想过这样做在经济上的后果了吗?” “经济上的后果?”杜桑·卢维杜尔道,“您能具体说一说吗?” “首先,您肯定知道,圣多明各的经济其实是非常的依赖于贸易的。无论是蔗糖还是咖啡,都必须通过贸易才能成为有用的东西,如果没有贸易,这些东西就是一生丁都不值的废物。而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加勒比海域有很多地方都有替代圣多明各的潜力。 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对您理想中的国家的态度,相信您也能知道。就是美国人,他们也是在大量的使用黑人奴隶的国家,他们也同样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富庶的自由黑人国家出现在加勒比,因为这会成为他们内部的奴隶模仿的榜样。 说的更明白一些吧,如果圣多明各的黑人靠着造反获得了富裕的生活,那么美国的黑人,古巴的黑人为什么不效法你们呢?你们的生活越好,他们那边的黑奴起义的动力就越大,他们无论是镇压还是安抚那些黑奴,需要付出的成本就越高。反过来,你们的生活条件越差,日子过得越艰难,他们那边就越是安定。 所以,总督阁下,如果圣多明各独立,而且还让黑人普遍都获得了土地,那么,无论是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或者美国人,都不会再和圣多明各进行贸易。我估计他们现在一定向您做出了很多的保证,但是总督先生,保证这种东西是最不靠谱的。只要分析一下大家的利益在哪里,您就能看出来。” “但是……”杜桑·卢维杜尔道。 “总督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即使被排除在贸易链条之外,对于大多数黑人来说,独立依旧是合算的。因为在现有的体系下,贸易的利益一点都没有落在黑人的手上。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赚钱,和黑人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圣多明各一磅蔗糖或者咖啡都卖不出去,哪怕圣多明各的土地必须改成种植能撑饱肚子的粮食,黑人能获得的也还是比现在更多。” “这难道不对吗?”杜桑·卢维杜尔问道。 “这么有什么不对的。但是第一执政觉得,黑人们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比现在好得多的路。”维克托说道。 “什么路?” “圣多明各继续留在法国。同时我们想办法解决黑人缺乏土地的问题。”维克托说。 “怎么解决?”杜桑·卢维杜尔问道。 维克托便回答道:“第一种方案就是黑人可以自由地离开圣多明各,前往路易斯安纳。这块土地如今西班牙人已经将它归还给我们了。为了开发这片土地,第一执政刚刚通过了政策,任何人,只要愿意向法国宣誓效忠,就可以在路易斯安纳领得不超过六千五百公亩的国有土地作为份地。耕种5年——这五年中,申请的土地不得存在抛荒的现象——5年后,或5年内在宅地上居住满半年并按每公亩21生丁缴纳费用者,所领取的土地即归其所有。另外,五年之内,这些土地都是免税的。 圣多明各的黑人也有法兰西公民权,他们也可以去路易斯安纳申请土地。当然,一个人无法真正耕种这么大的土地,但是只要你能耕种的,满五年之后,就是他自己的了。而如果他还留在圣多明各,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土地了。” “呵呵……”杜桑·卢维杜尔冷笑了起来,“特雷维尔先生,我之所以还有资格和让第一执政派您来和我谈判,是因为我们黑人如今团结在一起。而您这是要首先将我们黑人分拆开吗?” “总督大人,我和第一执政绝无此意。如果您不认可这一方案,或者您觉得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一方案,那么我们还有第二套方案,那就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解决土地的问题。” “赎买?”杜桑·卢维杜尔笑了,“其他的方式?您是指赎买吗?我现在不就是在进行赎买吗?而圣多明各的白人不就是因此试图反对我吗?而您不也是为此到这里来的吗?当然,我知道,我给的价钱很低,不过比起你们直接把贵族吊死,已经温柔很多了。至少,我给的钱,足够让他们去路易斯安纳领取那份土地了,不是吗?” “总督先生,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个严重的误会。”维克托皱着眉毛道,“您或许误以为我以及第一执政阁下是白人,所以肯定会站在那些白人一边。但是,这种想法绝对是错误的。就好像,美国人、英国人也都是白人,但是他们这次站在我们这边了吗?” “您的意思是?”杜桑·卢维杜尔很有点惊讶了。 “在共和国政府看来,圣多明各的白人奴隶主,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封建贵族的余孽,他们本来就和共和国不是一路人。当共和国革命政府废除了奴隶制,并给与黑人公民权之后,他们更是对共和国充满了仇恨。我敢肯定,他们大多都和那些流亡贵族有暗地里的来往。如果他们在法兰西本土,只怕早就因为反革命的罪行被送上断头台了。如今的执政府,同样是要捍卫革命成果的共和政府,我们怎么可能站在这些人一边?” “那么第一执政的意思是?”杜桑·卢维杜尔问道。 “虽然这些家伙在政治上是我们的敌人,但是现在毕竟不是能随便开革命法庭的时代了。第一执政刚刚颁布了《法典》,不知道您看过没有?” “我看过。的确是不朽的《法典》。”杜桑·卢维杜尔称赞道。 “《法典》上规定了要保护私有财产,虽然这些家伙是我们的敌人,但是我们不能自己破坏自己的规矩,所以,直接没收他们的土地,是不行的。但是,如果他们首先有了叛国行为,那自然就不一样了。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维克托微笑着回答道。 “您的意思……” “总督府作为法国执政府在圣多明各的最高权力机构,有权调查任何叛国罪行,并对那些叛国者加以惩罚,而总督府是在惩办叛国者,那么这些行为自然没问题。经济上的后果也就可以避免不少,至少,法兰西的商人不会抛弃圣多明各……”维克托道,既然那些白人奴隶主无论如何是不会真正感激,真正支持法国共和政府的,既然执政府已经决定要出卖一下他们了,那么干脆就卖个彻底,省得留下隐患。 “总督阁下,我想如今您对我们的诚意应该不再有怀疑了吧?”维克托微笑着道,“当然,如果您还是希望让圣多明各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那也不是不能谈。” 杜桑·卢维杜尔想了想,便问道:“如果我还是想要让圣多明各独立呢?” “那么,法兰西必须得到一定的补偿。首先,那些白人奴隶主,他们虽然是我们在政治上的敌人,但他们毕竟是法国人。而如果你们独立了,你们就是外国人。我们可不能容忍外国人随便欺负法国人,剥夺法国人的合法财产。所以如果您还希望继续保留贸易线路的话,您就必须采用真正的‘赎买’的方式,而且必须是在真正的‘自愿’的基础上的。 此外,圣多明各是法国领土,如果你们要在法国的领土上独立,那么购买这些土地的费用也是必不可少的。当然,我们可以给您提供贷款。最后,圣多明各在军事上,地位非常重要,如果你们独立后站到英国和美国一边,就会对法国的利益造成很大的威胁。所以,如果你们还是希望独立,那么,你们就必须接受法国为保护国。另外,法国还需要在圣多明各拥有一些军事基地,以保证路易斯安纳和法国本土之间的联系不会被轻易切断……” 第二百八十章,谈判(3) “那么,我可以问一问,如果我们坚持要让圣多明各独立,那么法国政府需要我们缴纳多少购地费?”杜桑·卢维杜尔 “一亿五千万法郎。”维克托回答道,“当然,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专项的低利率贷款,而你们可以用每年的贸易所得来还本付息。” “这个数字太大了。”杜桑·卢维杜尔说,“这意味着你们还要继续在我们黑人身上吸一两代人的血!” “但这样,你们还有贸易线。”维克托道,“圣多明各本来就是法国的领地,我们可以允许法国公民在这里自由生活,但是我们不能无条件的允许它独立,而不做任何反应。因为那会给鼓励我们内部的一些敌人。而且,如果这里还是法国领土,法国就多了很多的贸易物资,圣多明各的蔗糖和咖啡,每年都能给共和政府带来近千万法郎的收入。我们不能白白损失。” “你们的这个收入,就是对我们黑人的掠夺。”杜桑·卢维杜尔尖刻地说。 “王国时期可以这么说,但现在不是。”维克托道,“和法国其他地区一样,纳税本来就是公民的责任。不可能说,一边享受公民权益,一边却不用承担责任。您读过孟德斯鸠的作品,您应该明白,权利和义务是统一的。 如果您坚持要无协议独立的话,那么和法国的贸易您就不用考虑了。从法律上讲,您的独立,就是掠夺了属于法国的领土,第一执政不出兵镇压您,屠杀那些跟随你叛乱的黑人就已经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拿得出来的最大善意了。所以,您失去了法国这条贸易线。 西班牙人肯定会借这个机会在古巴扩大蔗糖和咖啡的生产——恕我直言,这很容易,这些东西,一点技术门槛都没有——他们显然也不需要和您贸易。至于英国人,他们和西班牙人一样,巴不得把你们从供应链条上踢出去呢。所以,您也必将失去和他们的贸易线,事实上,他们和您的贸易本来也有限。 所以,在无协议脱法之后,您和您一心一意的维护的黑人,就只能试着在圣多明各种小麦了。我估计,在整个圣多明各,您都找不到几个知道怎么种小麦的人。而且圣多明各的气候也根本就不适合种植这些粮食作物。接着说不定就是随之而来的饥荒……所以,即使是从经济上考虑,哪怕付出一点五亿法郎的购地款项,在经济上,也会比无协议脱法更合算。当然,从经济上来说,最合算的还是继续留在法国。” 杜桑·卢维杜尔总督沉默不语。 “其实对于黑人来说,圣多明各并不是一块适合独立的地方。”维克托又抛出了一个新话题,“因为这里的土地实在是除了种植甘蔗和咖啡之外,就不太适合种植其他的东西了,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建国,会非常的依赖于贸易。而世界上所有的贸易线都在白人手中,这一就意味着你们如果在这里建国,要么极端贫困,要么就必须依附于某个白人国家。既然如此,你们如果一定希望建立一个属于黑人的独立国家的话,那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呢?” “换个地方?您是什么意思?”杜桑·卢维杜尔又吃了一惊,老实说,今天晚上,这个特使实在是带来了太多的让人惊讶的东西了。 “同样还是路易斯安纳,那里的土地适合种植粮食。你们也可以出钱在那里按照我们前面提到的价格,也就是每公亩21生丁的价格,在路易斯安纳购买一块土地来作为你们建立国家的土地。那边的地价要便宜很多。你们买下它也会轻松不少。” “我听说,那边都是平原。而且我们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杜桑·卢维杜尔摇摇头道,显然他依旧担心,一旦他们都跑到路易斯安纳去了,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法国人就会翻脸不认人。 “总督阁下,”维克托说,“您也可以暂时留在法国国内,一方面执行留在法国国内的那套计划,嗯,我指的是,消灭那些阴谋分子,然后没收他们的土地,以缓解这里的土地矛盾。另一方面,你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逐渐的派出人员,分期分批地前往路易斯安纳,购买土地,并在那里定居。这样,花上几年的时间,渐渐地将愿意去路易斯安纳独立建国的人转移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也会熟悉那边的情况,并且判断出我们的诚意了。最后,你们将在路易斯安纳,在密西西比河边的沃土上,建设起自己的国家,而那些愿意留在圣多明各的黑人,我们也保证他们的公民权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总督先生,我们直接说吧,如果法国和你们之间发生战争,美国和英国都会站在您这边,希望能利用您的人民的鲜血来削弱我们,注意,不是仅仅削弱法兰西,而是削弱我们,无论是一个强大的法兰西,还是一个富裕的黑人共和国,从根本上来说,对他们都是不利的。这也是我们尽可能要避免这样的情况的原因。 而在路易斯安纳,如果我们要对你们发动战争,你们距离英国和美国也更近。不要说平原无法战斗,爱尔兰人知道吗?他们那里都是平原,距离英国本土就几十海里,英国人甚至能动员十万以上的军队去镇压他们,但是他们被镇压下去了吗?而路易斯安纳,距离法兰西本土有多远?如果你们连……当然,爱尔兰人都是白人。” 这句带着明显的种族歧视的味道的话一出口,杜桑·卢维杜尔顿时就愤怒了,他站起身道:“白人怎么着?我们和白人战斗过,我们不比白人差!” “既然如此,那总督阁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维克托笑道,“这样的做法,对你们来说,几乎是最为有利的了。当好买卖上门的时候,最好不要太迟疑。” 显然,今天晚上维克托给杜桑·卢维杜尔带来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甚至难以判断,第一执政给他派来的那位特使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以及哪一句可信,哪一句不可信。他觉得他需要时间来好好地消化一下这位特使带来的消息,然后再做决定。 于是他便对维克托道:“特雷维尔先生,您带来的这些建议的确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想,这几个建议,无论是哪一个,都涉及非常复杂的事情。我想,我无法立刻给您以及尊敬的第一执政阁下回复。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的思考一下您的建议。” 维克托也站起身来,一边向杜桑·卢维杜尔伸出手,一边道:“这是一件大事,对所有人都是。在决定这样的事情之前,无论怎样谨慎,怎样反复思考,都是应该的。我将静候总督阁下的决定。” 两个人握了握手,便结束了这次会谈。 第二天,维克托起了床,吃过了早饭,发现昨天接待他的那位副官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告诉维克托,总督大人还在开会,现在由他来陪同他。 “啊,我昨天还忘了问你的名字呢。”维克托道。 “马特,”那个黑人副官说,“奥卡·马特。” “好吧,马特先生,我可以在圣多明各到处走走吗?”维克托问道。 “当然可以,总督说,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马特回答道,“除了某些军事禁区,您都可以自由行动。” 说到这里,马特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些迟疑的,不太好意思的口气道:“不过,如果您要去港区,那您就要先等等,等我叫上一队士兵……港区那边不太安全,而且那边的人对白人不太友好。” 这事情维克托是很清楚的,事实上,昨天他乘坐着马车从港区经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周围的黑人们看他的目光,即使是那些前来迎接和护送自己的黑人士兵们的目光,都充满了恶意。 维克托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目光,十年前,当革命的飓风刚刚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刮起来的时候,维克托就曾经和自己的哥哥以及父亲一起住在马车上,从圣安托万区的那些穷人们的眼睛中看到过同样的眼神。当时,自己的父亲对这些“穷鬼”、“社会底层的渣渣”的仇恨的眼神根本就不屑一顾。 然而,当革命的大火烧起来之后,那些骄傲的贵族上等人,却都被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粉碎。在“会好的呦,会好的哟……”的歌声中,维克托的父亲母亲都被挂在了路灯杆子上,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很侥幸地逃了出来…… “圣多明各已经在一场类似的风暴的前夜了。”维克托在心中这样想着。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当法军在海地最终失败,海地获得独立之后。新的海地政府,立刻就组织了一场针对海地白人的屠杀,至少有两千多海地白人被杀。出身贵族的维克托,其实在心理上,对那些富有的白人奴隶主还是相当同情的,但是,他出身于贵族,却走到了革命这边,他必须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坚定,更冷酷,才能真正爬上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谈判(3) 杜桑·卢维杜尔将自己的几个得力下属都找来,商量维克托给他带来的,第一执政拿破仑的建议。 大家面对这一系列的建议议论纷纷。但是也都一样的拿不定主意。同时,停留在港口外的“自由贸易号”也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自由贸易号”虽然还在港外,但是“宪法号”已经停在太子港的码头上。 那些被俘的,受伤的美国人也都被送上了岸,通过对他们的询问,他们也了解到了在海上发生了什么。虽然大多数黑人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杜桑·卢维杜尔却从这些描述中了解到了如今还停在太子港外的那条“自由贸易号”是何等恐怖的怪物。别的不说,一旦双方翻脸,“自由贸易号”绝对是可以将整个港区砸个稀烂的。 当然,如果是为了独立,为了不再成为奴隶,甚至只是为了获得土地,那么这点牺牲,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在原本的历史上,黑人起义军在面对法国远征军的时候,就采用了非常彻底的坚壁清野的策略。比如说当法国远征军在太子港登陆的时候,黑人起义军便放火烧掉了整个的太子港。 但是如果没有必要,能够少一点损失也总是好的。哪怕是没读过什么书的黑人,也不太做得出敌军还没来,就先一把火烧死数以万计的自家的平民的傻事。 大家争论了一阵子,最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那就是先暂时不宣布独立,而是依照维克托的建议,追查那些白人奴隶主的“通敌叛国”的“罪行”。保住贸易线,然后再慢慢考虑到底走那条路。同时也派出一些人到路易斯安纳去试试水。 在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维克托便提出,法军需要在圣多明各建造一座专门的军港。他明确地告诉杜桑·卢维杜尔,第一执政之所以愿意做这些交换,释放这么大的善意,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证路易斯安纳的安全,而为了保证路易斯安纳的安全,就需要在圣多明各有一个可靠的军港。 于是大家又为军港的事情争论不休,杜桑·卢维杜尔对于军港本身其实到也不是特别的反感,但是对于法国在军港中的驻军他却非常的担心。一开始他甚至提出,要求法国人将这个军港的陆上的安保全部交给他的军队。 这样无理的要求自然被维克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维克托表示,他以及第一执政都不怀疑他的士兵的战斗力,但是…… “总督阁下,让我们坦诚相对吧。”维克托说,“您之所以对法国在军港中的驻军这样的关注,实际上是因为您担心这些军队会对您产生威胁,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您现在并不完全相信我们,担心我们会利用这些军队来危害圣多明各的安全。 但是同样,我们对您也同样心存疑虑。我们也担心您会在某些情况下,突然倒向我们的敌人,从而对我们的军港造成严重的威胁。所以,军港的安全保卫,肯定是要控制在我们的手中的。当然,为了我们的合作,为了增强我们之间的互信,我们可以就驻军的规模,装备的武器的类型进行讨论。” 于是两个人又为了法国军港的位置,驻军的人数,装备的武器进行了坦诚的讨论。 在进行了长达一个星期的讨论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基本的谅解: 法军可以在法兰西角建造军港,军港的陆地守备由法军自己负责。但是守备的法军的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人。另外,军港驻守的法军装备的12磅及12磅以下的火炮,不得超过12门。(杜桑·卢维杜尔总督认为,考虑到圣多明各的陆上交通状况,超过这个分量的大炮移动起来很困难,并不太适用于进攻作战。而法兰西角距离太子港也相对比较远,这样相对安全。) 法兰西角这个位置实际上是法国人当年最早登上海地岛的地方,一直到1790年,它是整个的海地殖民地的首府。但在随后的地震中损毁严重。在另一个时空中,当海地最终独立之后,这里被改名为海地角。就港口条件来说,这处港口也很不错。不过杜桑·卢维杜尔却告诉维克托,这处港口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 “一些美国人跑到了那里,我们还没来得及将他们赶出去。” 当然,这只是托辞,维克托很清楚,这些美国人跑到了那里,肯定是得到了杜桑·卢维杜尔的默许的,甚至,这些美国人就是他勾引过来的。因为他需要依靠这些美国人来支持他的独立事业。 “哦,至少目前,圣多明各还是法国领土。他们怎么能待在哪里呢?”维克托道。 “都是一些临时避风修船的家伙罢了。”杜桑·卢维杜尔说,“只是他们的动作实在是慢了一点。不过反正依照我们的协定,你们的军港也要在解决了土地问题之后才开始建造的。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能让这些美国人在军港开工之前离开的。” 维克托望着杜桑·卢维杜尔道:“总督先生,我能理解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直接和美国人撕破脸。您把他们当做后路嘛。这我们完全明白。不过,既然如此,那些‘叛国分子’恐怕也不能交给您来收押了,他们将以叛国罪被送回法兰西本土审讯……万一您背弃了我们,我们也要有后路嘛。” 在完成了基本的谈判,签署了一份备忘录之后,维克托便返回了“自由贸易号”。依照计划,自由贸易号将离开海地,前往路易斯安纳的首府新奥尔良。然后修整一段时间再返回欧洲。 “左拉舰长,”一上船,维克托便向左拉舰长道,“在去新奥尔良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法兰西角。” “法兰西角有什么问题吗?”左拉舰长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有些美国人据说在那里修船。”维克托道,“他们既然送给了我们这么大一条巡防舰,我们怎么能不去好好地拜访他们一下?而且,左拉舰长,您的这条船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而在‘自由贸易号’离开后,在这片海域,我们的海军力量并不足以压制美国人。他们肯定又会有所动作的。不如趁着我们还在这里,让美国人海军明白一下他们和真正的海上强国有多大的差距。” 左拉舰长自然明白维克托的意思,那就是趁着“自由贸易号”在这里,给美国海军一个沉重的打击。以改变在这一带海域,法国海上力量处于劣势的不利处境。 “您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去和美国人动手?第一执政知道这事情吗?”左拉问道。 “第一执政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再出发的时候吕西安·波拿巴部长向我说过这样的话:‘维克托,你要知道,一旦我们打算接手路易斯安纳,我们就已经必然会成为美国人的敌人了。在这个问题上,既然美国人已经先动手了,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需要继续克制的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拦截 “自由贸易号”和刚刚修复了的“宪法号”一起离开了太子港,它们首先绕到法兰西角,但在那里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美国军舰——显然他们已经从杜桑·卢维杜尔那里得到了警告,已经抢先撤离了。 “自由贸易号”便带着“宪法号”在法兰西角打了个转儿,然后就往西边去了。 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圣多明各的美国人就已经知道“宪法号”被俘的事情了。只是要将消息从圣多明各传回美国,却需要时间,当时佛罗里达还在西班牙人的手里,要把消息传回美国,却还需要时间。依照维克托和左拉两个人的计算,美国人现在大概才刚刚知道消息。这个时代,美国海军如果放在欧洲,那就是个弱鸡,整个海军只有六条主要的军舰。虽然这六条巡防舰都是所谓的“超级巡防舰”。 但是放在美洲,这支海军力量却相当的不俗。这六条超级巡防舰只要不碰上战列舰,就可以在海上横着走,即使遇到了战列舰,也可以脚底抹油拼命跑。而这个时代的海军强国都在欧洲,大家都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相互牵制着,导致战列舰之类的好东西基本上都要留着看家,所以在各个殖民地,欧洲列强的分舰队其实都不算太强。 比如在原本的历史上,联合王国为了武装贩毒而发起的战争中,动用了本土之外几乎是最强的驻印度的舰队,但这支舰队也仅仅只有三条七十四门炮的三级战列舰。和特拉法加之战中的三级战列舰数以百计的英国本土舰队的规模一比,就不知道要差到哪里去了。 而不过不是在特拉法加获得了空前的胜利,英国人也不可能一次就派出十多条战列舰前往北美,并发起第二次美英战争。 而在美洲,各国的分舰队的旗舰往往都只由五级舰(巡防舰)担任,其他舰只往往都是不到排水量一千吨,大炮不过二十多门的六级舰甚至是不算级别的桅帆小炮舰。 也正因为这些国家在这边的分舰队的力量如此薄弱,所以,加勒比地区的海盗一直非常猖獗。甚至于一度都猖狂到了让美国都都不得不向他们缴纳保护费的地步。而美国建立海军,最初的目标其实也就是不想给这些海盗缴保护费。 在另一个时空中,后世满世界收保护费的美国海军,就是从这样的六条“超级巡防舰”起家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在这个时期满世界收保护费的某国海军,到那会儿已经只剩下六条像样点的水面舰只了。 维克托估计,美国人在知道这一消息之后,一定不会甘心,他们肯定试图集中力量杀过来,抢回“宪法号” “宪法号”其实受到的损伤有限,但是因为缺乏人手,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但是航行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而一旦到达了新奥尔良,法国人就能迅速地招募水手,并让“宪法号”恢复战斗力。因此,美国人一定会想办法抢在“宪法号”到达新奥尔良之前,就拦住他们,击败他们,以夺回“宪法号”并重新获得在加勒比海域的军事优势的。 事实上,美国人的反应其实要比维克托他们想象的快得多。因为有关“自由贸易号”,以及“宪法号”的消息,并不是依靠船只,而是利用信鸽送回去的。倒是将军舰集中起来,花费了美国人不少时间。 一直到得到“自由贸易号”和“宪法号”离开圣多明各的消息的时候,美国人也才集中起了三条军舰:“美国号”超级巡防舰、“国会号”超级巡防舰以及不久前被“宪法号”俘获的法军军舰“轻风”号,不过这时候,这条只有16门炮的桅帆小炮舰已经被改名为“拉法耶特号”了。 考虑到如今落在法国人手中的“宪法号”还没有完全修复,而且法国人在圣多明各并没能招募到多少水手,所以基本可以认为“宪法号”虽然具备航行能力,但是却并不具备战斗力。因此,美国海军的这个阵容应该已经可以在对法国人的战斗中占据上风了。 “用两条船纠缠住那条蒸汽船,然后剩下的一条追上‘宪法号’,就能夺回‘宪法号’了。”“美国号”的舰长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马修斯上校这样对其他的参战人员说。 不过这只是理论,而在实际上,他们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如何尽快地找到那两条法国军舰。 如今还没有无线电,海军的军舰一旦出海,如果散开来,彼此之间要相互联系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如果聚集在一起,能控制的海域就会小很多。而敌人从其他方向绕过拦截的可能性也就加大了。 当然,因为他们能够轻易地判断出法国人的目的地在哪里,(除了新奥尔良,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所以他们大可直接堵在新奥尔良港口的外面,来个守株待兔。 但是法国人在新奥尔良也是有一支分舰队的,虽然这支舰队并不强,只有一条普通的六级舰和三条小炮舰。但是如果在新奥尔良附近和法国蒸汽船打起来了,那支舰队再加入进来,就会成为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拦截点一定要设置在距离新奥尔良比较远的地方。但是如果距离新奥尔良太远,又有可能会漏过拦截目标。 就在美国人为此而苦恼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盟友突然出现了——一支英国船队却找上门来了。 英国人在加勒比地区的两个殖民地牙买加和开曼群岛都不算特别兴旺。至少相比圣多明各来说算不上兴旺。不过牙买加却能提供一种特别的商品——从非洲运来的黑奴。所以这里也算是一个相对重要的贸易节点了。 英国人在这里有一支分舰队,规模不大,只有两条巡防舰和三条双桅炮舰。另外,他们和加勒比一带的海盗据说颇有来往。 英国分舰队的指挥官维恩中校派出的使者直接找到了美国人,向他们表示,英国人愿意和美国人联手对付法国人,当然,如果能够击沉或者俘获法国人的蒸汽船,这条蒸汽船要归英国所有。 如果能俘获法国人的蒸汽巡防舰,那它当然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但是无论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他们实际上都知道,在战斗中俘获这条船的机会很渺茫。再加上这条船最让人心动的还是上面的各种黑科技,但是以如今的美国的科学水平,这些东西拿到了,他们多半也看不明白,也用不上。 这就像后世,大毛家开板砖展销会,兔子和白象都去捧场。大毛规定:我这里的东西,白象随便看,随便摸,兔子不许乱看,不许乱摸!为啥?白象看了也白看,摸了也白摸。但是要让兔子看一看,摸一摸,那就真的会怀孕的。 既然这东西,美国人拿到了也没啥用,马修斯上校便答应了下来。于是一个临时的联盟就出现了。 于是不久之后,一支由四条巡防舰和四条炮舰组成的联合舰队便出现在了新奥尔良的外海。 因为英国舰队此前从没有和美国舰队联合作战过,所以他们并没有被混编在一起,而是各自保持了独立的队形,不过英国人的舰队这个时候,都在桅杆上挂出了美国国旗。 依照双方的分工,美国人负责,拦截攻击远来的法国蒸汽巡防舰,并夺回“宪法号”;而英国人则负责牵制住新奥尔良港口中的法国分舰队。 “英国人该不会趁机炮击新奥尔良吧?而且是打着我们的旗帜。”“美国号”的大副托马斯这样向马修斯上校说道。 “英国人说不定还真会这样做。”马修斯说,“他们现在就希望我们会和法国彻底翻脸,最好能直接宣战。这样无论结果如何,对他们都是好事。” “那我们就……”托马斯道。 “我们不能让法国人在美洲大陆上站稳脚跟,而且,法国人真的有余力在压制整个欧洲的同时和我们开战吗?所以我们的冲突归冲突,战争什么的,应该还不至于。而我们这时候的确需要他们的合作。” 就在他们的交谈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瞭望哨的呼喊声:“发现目标!九点钟方向,发现目标!” 两个人便赶紧抬起头来,向着九点钟方向望过去,只见一股浓黑的烟柱正从海平线下面缓缓地升了起来。 “法国蒸汽战舰!”两人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就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法国人的蒸汽战舰也有风帆,平时主要也是靠风帆行动的,并不使用蒸汽机,而此时,这些浓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法国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自由贸易号”上,气氛却并不紧张,蒸汽机已经启动了,距离新奥尔良也已经不远了。其实启动蒸汽机更多的只是出于保险,“自由贸易号”此时并不知道,有一支舰队在前面等着自己。 第二百八十三章,交战(1) 浓浓的烟柱让美国人和英国人首先发现了“自由贸易号”,毕竟,只要启动了蒸汽机,这个特征就难以掩盖。尤其是当军舰还在使用煤炭作为锅炉燃料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在后世,当军舰上的蒸汽机渐渐地转为烧重油之后,因为重油在完全燃烧的时候,产生的烟尘要小得多,很容易就会在空气中扩散开。稍微远一点,基本上就看不到啥了。(当然汽轮机刚刚启动的时候,无论哪个国家的船,都会黑烟滚滚那么一阵子) 但是烧煤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烧的还是烟煤。那自然是浓烟滚滚,至于为啥不用无烟煤,嗯,毕竟欧洲的那些煤矿,普遍的煤化程度不是特别高,无烟煤相当少。再加上,这个时代的锅炉,设计上也有很多不是很合理的地方,很多时候也做不到让燃料充分燃烧,结果就是“自由贸易号”跑起来的时候黑烟滚滚,和后世北极熊的航母有的一比。甚至于在国际空间站上面拿个望远镜,说不定都能看见。 浓烟让美国人和英国人都很顺利的实现了先敌发现,但是在这个时代,先敌发现并不一定能带来先敌攻击的优势,最多不过是让美国人和英国人得以首先展开了队形。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自由贸易号”才真正出现在了美英联合舰队的视线中。当然,这个时候,“自由贸易号”也已经发现了拦在面前的,打着美国旗号的舰队。 就像美国人预料的那样,“宪法号”这个时候,因为水手不足,只是一个仅具备航行能力,却根本没有战斗力的空壳。虽然它上面还是有好几十门大炮,但是因为船上一个炮手都没有,所以,至少目前,那些大炮基本上都是摆设。 除了缺乏炮手,这条船上也缺乏士兵,整条船上只有仅仅勉强够用来操作帆具的水手而已。所以,如果敌军真的靠了过来,跳过来几个士兵,这条船就只有立刻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在这一战中,“宪法号”不是助力,而是累赘。 所以在发现了拦截舰队之后,“宪法号”便立刻开始转向,试图退出战场,而“自由贸易号”则开始加速,向着敌军舰队冲了过去,以掩护“宪法号”逃离。 正宗美军舰队中有两条和“宪法号”一样的“超级巡防舰”,和一条双桅炮舰。 这三条船都属于在速度上不错的船,虽然那条小双桅炮舰在理论上的速度要比“宪法号”略慢一点,但是再出来执行拦截任务的时候,美国人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以提高这条船的航速,比如说,他们将这条船上的大部分大炮都卸了下来,以减轻船只的重量。反正这条船的战斗力是指望不上的,如今只能希望他们从那些黑人那里得到的,关于在如今的“宪法号”上根本就没有炮手的情报是可靠的了。 依照战前的构想,英国人负责按住新奥尔良港内的法国舰队。然后美军的两条超级巡航舰拖住法国人的蒸汽船,那条减重版的小炮舰就有机会追上“宪法号”并将它夺回来。 但是很快美国人就发现,他们的设想好像有些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那条蒸汽船实在是太快了。 这天的风不大,所以即使是“美国号”和“国会号”这两条超级巡航舰,也只能跑到8-9节的速度。虽然这两条船标称的最高速度高达13节,但是帆船的最高速度要想跑出来,是要依靠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所以那个最高速度的数字,看看就好,大多数时候,她是跑不出这样的速度的。 但是“自由贸易号”就不一样了,她的最高速度能跑到14节,那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就真的能跑到14节。 “自由贸易号”首先笔直笔直地朝着跑在最前面的“美国号”直冲过去。如果双方都不改变航向,双方就可能交错而过。 “美国号”首先开始向左转向“自由贸易号”,试图占据T位。但在眼看就要成功地占据了T位的时候,“自由贸易号”突然也来了个向又右的急转。“自由贸易号”的船型,还有她偏大的减摆鳍,本来都应该使得这条船的转向性能比较差的。事实上在风帆状态下,也的确如此。但此时,她却处于完全的蒸汽动力状态,充沛的动力使得她不太需要顾及转向带来的速度损失,因此这个转向的敏捷程度远远地超过了风帆战舰。 这两个转向的结果自然是双方以平行的方式交错而过。双方交错的时候相距不过两百米左右。在海战中,一般来说这么远的距离,而且又是交错而过,射击窗口时间也很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开炮射击,多半是什么都打不着的。但是“自由贸易号”却就在这个交错中,到处了一轮齐射。 九枚炮弹中只有一枚命中。但是这一枚炮弹轻松的就击穿了“美国号”引以为豪的坚固的船板。这枚穿甲杀伤弹顿时在“美国号”的炮舱中掀起一阵血雨,五六个炮手被炮弹飞散的碎片击中,立刻就见了上帝。 而因为并没有把握在这样的条件下击中对手,“美国号”并没有开火还击。 原本跟在“美国号”后面的“国会号”自然也没能获得开火的机会。 “自由贸易号”在和“美国号”交错而过之后,便继续大角度转向,她拉出的航迹直接就在海面上摊开了一张大饼。 这样的转向,对于动力有限,而且受风向限制很大的帆船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当跟在“美国号”后面的“国会号”的舰长威尔上校看到“自由贸易号”的这个大回转之后,惊讶地喊了出来:“上帝呀,她竟然能这样转向!” 完成转向之后的“自由贸易号”占据了两条美国军舰的尾部七点,接着便加速追了上来。 在看到“自由贸易号”的那个摊大饼回转之后,无论是马修斯上校还是威尔上校,对于靠着速度和机动,占据“自由贸易号”的T位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他们此时反倒是要努力的不让“自由贸易号”轻易地占据自己的T位了。 于是美国人开始调整了队形,将两条军舰一前一后的队形改变成两条军舰来开距离,近乎平行的横队。 横队其实是很不方便的,无论是转向还是观察都会受到自己的友舰的干扰。但是它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当敌舰试图穿过第一条我方军舰的船头,占据T位的时候,他也会自己将自己送到第二条我方军舰的T位上去。 但是如今的“自由贸易号”根本就没打算和美国人玩什么抢T。考虑到美国人的炮火根本就无法对“自由贸易号”形成真正的威胁,所以和他们平行航行,以便于长时间的可持续的输出火力才是最高效的作战方式。 所以“自由贸易号”直挺挺地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她首先从右舷方向逼近了拖在后面一点的“国会号”,在一百米的距离上首先对“国会号”打出了一轮齐射。 因为此时双方航向相当,所以这一轮齐射,效果相当的好,发射的9枚炮弹中,有七发命中目标。而这七发炮弹全部击穿了“国会号”的侧板,在全新的后装线膛钢炮面前,美国人的超级巡防舰的原本引以为豪的坚固的船板脆弱得就像鸡蛋壳一样。 “国会号”也立刻开炮还击。虽然它的大炮的命中率不如“自由贸易号”但是胜在她的大炮更多,所以在命中对手的炮弹数量上,她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但是这些炮弹,无论是二十四磅炮发射的,还是十八磅炮发射的,都毫无例外的被披挂了钢板的“自由贸易号”反弹了回来。没有一枚炮弹成功地击穿了“自由贸易号”的船板。 “快,快装炮弹!我们在靠近点,这一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看!”威尔上校喊道。既然在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上,他们的大炮无法击穿对方的船板,那就继续逼近一些试试。 “我就不信,他们的船板还是钢铁的了?” 不过想要靠近过去,却并不容易,因为你会动,人家也会动。“国会号”开始向右舷方向转向,于是“自由贸易号”也开始向着右边转向,继续主动地和“国会号”保持着距离。同时又一次打出一轮齐射。 依靠着后膛炮在射速上的优势,“自由贸易号”足足又打出了三轮齐射,而“国会号”才勉强的进行了一次同样劳而无功的反击。而且在这次反击中,他们的火力密度已经明显的下降了——刚才“自由贸易号”的几轮齐射对“国会号”的炮手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以至于不少大炮都因为没有炮手而无法继续射击了。 这时候发现不对的“美国号”开始从左边向着“自由贸易号”逼近了过来,如果“自由贸易号”不放弃对“国会号”的攻击,那就会陷入到“美国号”和“国会号”的夹击之中。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英国指挥官维恩中校正举着望远镜在细细地观看这场战斗。他看了双方的几轮对射之后,便方向手中的望远镜,下令道:“满帆,加速,我们回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交战(2) 正在激战中的三条军舰都注意到了英国人的举动,不过因为英国人在撤退的时候依旧打着美国旗帜,所以,“自由贸易号”上的法国人依旧把他们当成了美国人。 “美国人啥时候这么会卖队友了?”左拉以前和美国人有过一些来往,在他的印象中,美国人虽然粗鄙了一点,但是相对憨厚,而且一个个也都是浓眉大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擅长干这个事情的人呀。 不过英国人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加速就跑了。他们一走,整个战局立刻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港内的法国舰队开始出港,法国人这边立刻就多了一条巡防舰和三条小炮舰。哪怕只计算船只的数量,法国人也开始占上风了。 正在向着“自由贸易号”靠近的“美国号”自然也发现了这个变化。负责指挥的马修斯上校立刻就意识到他们已经输掉了这一战,就目前的情态来看,即使不考虑法国人的援兵,自己这两条船也很难打得过法国人的那条蒸汽船。再加上法国人的援兵,不要说获胜,就是逃跑都困难了。 不过即便如此,“美国号”也必须先逼近上去,向敌舰开火,好把“国会号”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处境中拯救出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美国号”已经逼近到距离“自由贸易号”左舷两百多米了。 “自由贸易号”左舷的九门大炮此前一直没有得到开火的机会,如今既然敌舰靠上来了,那它们自然就朝着“美国号”开火了。 两百多米的距离上,线膛炮还是获得了不错的效果的,九发炮弹成功的命中了两发,而其中的一发更是非常精准地命中了“美国号”的舰首斜桅。 这一枚炮弹取得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效果。舰首斜桅是悬挂三角帆的地方,它除了提供了大部分的逆风航行的动力之外,对于帆船的各种操控也是必不可少的。如今在挨了一炮之后,粗壮的的舰首斜桅咔嚓一声便断成了两截。 断掉的舰首斜桅直接就掉进了海里。而这根桅杆上,还缠绕着大量的缆绳,这些缆绳系着帆,连接着其他的桅杆。它在船只高速航行的时候突然掉进海中,还系在它上面的那些缆绳顿时绷得笔直将船上其他的桅杆往右边拉,船头顿时就歪了过来。 “快,快砍断缆绳!”马修斯赶紧下令道。 美国人的表现相当不错,几个水手挥舞着斧头扑了上去,迅速地几斧头就砍断了绳索,避免了更大的危机。(比如说主桅杆被拉断之类的)但是失去了舰首斜桅之后,“美国号”的速度明显的下降了,而且控制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向‘国会号’发出信号,让他们撤退。”面对如今的局面,马修斯黯然地发出了新的命令: “现在,让我们拼命战斗,拖住敌人,掩护‘国会号’撤退。” 马修斯的命令被用信号旗发了出去。但是“国会号”这时候也已经被“自由贸易号”打得很惨了。而且因为在航速上明显比法国人更慢,所以“国会号”到底能不能逃得出去,还是一个大问题。 但事实上,“自由贸易号”也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它的炮弹有限。 “自由贸易号”上面使用的是后装的线膛钢炮,这种火炮使用的炮弹和一般的炮弹都不一样,技术含量要高得多。其他火炮用的那种大铁球,到处都能造,但是线膛炮使用的炮弹,在美洲这边,根本就没地方生产。全都要靠船上自己带的炮弹。这些炮弹用一枚就少一枚。而“自由贸易号”还必须留下足够的炮弹来保证自己在返程的时候的安全。 在这次远航的时候,海军给“自由贸易号”准备的任务主要是验证这条船的远航能力,根本就没考虑到会发生这么多的战斗。而且他们觉得,只要航速够快,那“自由贸易号”就不会有多大危险,所以他们甚至还特意少带了一点弹药,好装上更多的,在他们看来对远航实验更有帮助的东西。 所以达到这个时候,美国人固然在叫苦,但是法国人也在为自己的弹药量着急了。如今“自由贸易号”的弹药存量已经到了危险线。 而另一方面,在没有高爆弹的情况下,仅仅靠实心炮弹砸,要砸沉一条像‘美国号’或者‘国会号’这样的大船,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将要求下降到让敌舰失去战斗力,都需要非常多的炮弹。而“自由贸易号”剩下的炮弹即使要达成第二个目标,都不一定够用。所以,如今“自由贸易号”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在两条美国巡航舰当中到底留下哪一条。 左拉舰长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丢下“国会号”,全力打击“美国号”,尽可能地将它留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美国号”的航行能力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要留下她似乎更容易,更是因为俘获一条以“美国”为名的船只,显然比俘获一条以“国会”为名的船只听起来更带劲。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用国家或者民族的名字来给军舰这种很容易在战争中,甚至在和平状态下损失掉的消耗品命名,实在是一种有点笨的做法。因为这类船只,一旦因为某种原因而损失,对整个国家的士气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比如说在后世二战的时候,三德子一开始傻不拉几地把一条用于作死冒险的袭击舰命名为“德意志号”,然后等到开战了,突然发现,这货要出去干活,多半用不了多久,报纸上就会登出新闻:“德意志沉没”或者是“皇家海军击沉德意志”,你说这多不吉利呀。不出去干活吧,那船不就白造了吗?最后,三德子只好先把这条船的名字改了,然后再让她出去干活,从而成功地将“德意志沉没”变成了“吕佐夫号沉没”。 而而三德子的盟友脚盆鸡也是用自己民族的名字,将战列舰命名为“压码头”,结果等到要用的时候,又担心这东西损失了兆头太坏,结果这货在大多数的时间里真的就是在压码头了。 于是在“国会号”试图拉开距离退出战斗的时候,“自由贸易号”也并没有追赶,而是直接转向了“美国号”。因为对自己的防御非常的有信心,所以“自由贸易号”甚至连T位都懒得抢了,直接将自己的船舷,对准“美国号”的船舷。这样当然会给“美国号”更多的射击机会,但是作为目标来说,“美国号”的船舷方向的投影面积也要比船头方向大很多,而且双方运动方向一致,射击这样的目标的命中率会高得多。考虑到“自由贸易号”现在炮弹短缺,从这个方向上去发起攻击,显然能更高效地利用每一枚炮弹。 当“自由贸易号”将主要打击目标转向“美国号”之后,“美国号”立刻就陷入了困境之中,利用机动能力上的优势,“自由贸易号”一直保持着和“美国号”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自由贸易号”上的火炮能保证相当高的命中率,而“美国号”上的大炮却根本打不动“自由贸易号”的悬挂钢甲。 再加上“自由贸易号”上的大炮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火炮高的惊人的射速,让他们能在对方开一炮的时间里至少打出三到四炮,所以“自由贸易号”的一侧虽然只有9门炮,但是就单位时间打过来的炮弹数量,却已经超过了完美状态下的“美国号”,于是几轮齐射之后,“美国号”的炮舱当中就是一片狼藉,可以说是血流成河。 “美国号”不止一次的想要靠上来,撞击“自由贸易号”,但是失去了舰首斜桅的“美国号”在转向上相当的笨拙,而使用蒸汽动力的“自由贸易号”本来就比她更加灵活。这样的举动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很快,“美国号”的左舷就已经只有两三门炮还在坚持射击了,而且他们射击的频率也大大下降了——显然,就是那残存的几门炮的炮组中,估计也有人伤亡,以至于降低了发射速度。 一般到这时候,对面就该挂出表示投降的旗帜了。 “他们也该投降了。”左拉舰长望着不远处的“美国号”叹息道,“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如今投降也不算是有损荣誉了。” 这时候,在“美国号”的桅杆上,一面长长的三角形的红色小旗被升了起来。 “他们升起了圣乔治旗。”左拉叹了口气,“也是,这条船是‘美国号’,她无论如何必须战斗到底。上帝保佑,我们没有一条叫做‘法兰西号’的军舰。” “圣乔治旗?”一边的维克托显然对于海军的这些玩意儿不是非常的熟悉,便问道,“我记得圣乔治旗不应该就是英格兰的那种白底红十字的旗帜吗?” “那是英格兰的国旗。”左拉解释道,“不过在海军这里,还有另一种代表着战舰的勇气和绝望的圣乔治旗。嗯,就是那边的那一面。那面旗的意思是:血战到底,决不投降。” 第二百八十五章,泄密案 虽然对战斗不息的“美国号”表示了敬意,但左拉并不会因此手软。不过此时候,从新奥尔良港赶过来的法国分舰队已经靠近了。尤其是巡防舰“达达尼昂号”已经跟了过来了。 “达达尼昂号”是一条有40门炮的标准巡防舰,在正常情况下,它肯定不是“美国号”的对手。但是如今的情况却不一样了,至少在左舷方向上,“美国号”已经只有两门炮了。而且因为舰首斜桅的损失,导致她的航速也大幅度的下降了,所以现在的“美国号”即使在面对着“达达尼昂号”的时候,也一样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了。 而在另一边,“宪法号”也正在努力地躲避美国人的那条小炮舰的追击。如果在圣多明各的港口中招募到了足够多的水手,“宪法号”真是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碾死“拉法耶特号”炮舰。 但是,考虑到“圣多明各”复杂的局面,无论是左拉舰长还是维克托都担心会不会在这里招募上来一群美国人,然后这些招募来的美国佬和那些还被关押着的美国佬里应外合……那不就麻烦了吗?所以“宪法号”在圣多明各连一个水手都没有招募。只是将“自由贸易号”上的水手分了一些过去操船。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宪法号”上面虽然有好几十门大炮,但是却连一个炮手都没有。 但是即便如此,“拉法耶特号”要对付法国人手中的“宪法号”依旧不容易。首先,“宪法号”速度太快,虽然“拉法耶特号”专门为此拆掉了一些大炮,减轻了重量,从而提高了航速,但要追上“宪法号”还是不太容易。尤其是在“宪法号”一门心思就想着逃跑的情况下。 两天速度差距不大的帆船之间的追逐有时候会持续很久,甚至如某电影中那样,从低纬度地区一直追到极地附近。如今“拉法耶特号”和“宪法号”之间的追逐就似乎有了这样的感觉。所以直到这时候,这两条船还在海上兜圈子呢。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拉法耶特号”也在不断地用船上的火炮向“宪法号”发起攻击。 “拉法耶特号”上的大炮只有12磅,根本就打不动“宪法号”的船壳。美国人对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毕竟这条船是他们造的嘛。但是12磅炮还是有一个作用的,那就是它可以用来破坏“宪法号”的帆具,让“宪法号”的速度下降。 而且相比船身,风帆是一个大得多的目标,要命中它,自然容易得多。但是正因为风帆很大,所以要破坏它们也不容易,炮弹,哪怕是链弹,也只能在巨大的风帆上面撕出一个小洞,对整个风帆的破坏相当有限。想要让帆船的速度明显下降,就必须多次命中。而这显然需要时间。 所以直到现在,“宪法号”依旧没有出现明显的减速。而这个时候,在另一边,战场上却已经是大局已定了。“国会号”转进了,“美国号”挂出圣乔治旗了,而那条可怕的蒸汽战舰,也朝着这边赶过来了。 “拉法耶特号”的舰长穆里奇少校立刻做出这这样的判断:“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逃走了。” 于是他立刻下令:“全速撤退!” 然而想在“自由贸易号”的追击下逃脱可并不容易。因为“自由贸易号”要比她快得多。不过总不能因此就不跑了吧,而且“拉法耶特号”的舰长穆里奇少校知道,自己的船只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吃水更浅,有些地方,她可以去,但是法国人的“自由贸易号”却去不了。附近还正好有这样的一处海域,只是在被“自由贸易号”追上之前,她来不来得及逃到哪里却很难说。 不过其实“自由贸易号”并没有一定要追上,消灭她的意思。“自由贸易号”上的炮弹已经很少了,已经到了库存的警戒线了,不值得再为这样的一条小船消耗了。事实上,“自由贸易号”追过来,仅仅只是为了给“宪法号”解围。 当“自由贸易号”护送着“宪法号”返回的时候,海面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这时候,“美国号”上所有的火炮都被摧毁了,“达达尼昂号”开始用链弹不断打击“美国号”的帆具——显然,他们是想要进一步的降低“美国号”的航行能力,然后跳帮过来俘获这条船。 在这样的情况下,舰长托马斯上校下达了弃船的命令。残损的水兵们抱着木桶呀以及其他的可以漂浮的东西纷纷跳进了大海,而托马斯上校自己则举着一个火把走进了船舱,不久之后,这条船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一开始法国人还想着能不能赶紧上来救火,但是火势蔓延得非常快。显然,在“达达尼昂号”忙着摧毁这条船的帆具的时候,船上的水手就已经在各处倾倒火药之类的引火物了。 这样的船真正的烧起来了,即使放在后世都未必能救得下去,在这个时候,大家也就只能看着她燃烧了。 望着被火焰吞噬的“美国号”,左拉舰长对维克托道:“特雷维尔先生,我们这一次没能俘获敌舰……可惜,真是一条好船。” “可惜呀,真是一条好船。” 维克托也跟着感叹了一句,但他立刻又道:“不过这条船刚刚一服役,就已经落后了。现在的大海,已经是蒸汽战舰的天下了。” “还好,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们有真正可用的蒸汽战舰。”左拉舰长说。 就在左拉舰长说这个话的时候,在苏格兰格拉斯哥西边的法斯莱恩海湾,一条新船正在进行秘密的测试。这是一条蒸汽船,但是和一般的蒸汽船不同的是,它没有明轮。 这条船并不大,从船型看,它很明显是从那些在爱尔兰近海被法国人的蒸汽船吊打了的蒸汽护卫舰改装过来的。它没了明轮,也没了桅杆和风帆——反正这是实验性的船只,旁边还有一条风帆军舰陪同着,所以就算机器出了故障,也有船拖带它返回。 如今在傍晚时分的海风中,这条船开始加速,而为它护航的“惊奇号”巡防舰已经渐渐地跟不上它的速度,慢慢地落在后面了。 “将军,实验船的速度已经至少有15节了,看来,这就是法国人的蒸汽船能跑的那样快的秘密了。”二副杰克·奥伯瑞对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将军制服,举着望远镜正在细细的观察那条实验船只的人说道。 “你说得对,杰克。螺旋桨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设计,它让蒸汽船最大的弱点一下子就消失了。有了这种技术,蒸汽船就真的能成为真正的战舰了。”那位将军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 “将军,你为什么叹气?我们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杰克·奥伯瑞问道。 “是呀,我们成功了。但是杰克,风帆的时代却已经远去了。”将军伸出手来,在年轻的杰克·奥伯瑞的肩膀上拍了拍,“新的船只意味着新的作战方式。我们一辈子都在研究的一些东西,也许都随着这条船冒出来的黑烟飘散了。好在你们还年轻,还来得及学习新的东西。” “将军,您也不老,您还没到五十呢。而且您既然能在以前学会风帆战舰以及舰队作战的各种技巧,那么您也一定能研究出最适合新的战舰的战法。你不觉得,这个任务充满了挑战性吗?” “啊,杰克你说得对。我不该起了偷懒的念头。”将军笑了起来,“嗯,你也要好好学习,等以后我的胜利号也被改成了蒸汽战舰,而你又表现不错的话,我就让你到胜利号上来……” 这时候前面的那条蒸汽船转了个弯,开始返航。这一带的海域相对偏僻,来往的船只很少。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了,也是返航的时候了。 只是无论是杰克,还是那位“将军”都没有注意到,就在那边的海岸上,一个人正躲在一块大礁石后面,用望远镜远远地向着这边眺望…… 于是,几天之后,在波拿巴家族中,三兄弟再次发生了争执。 “目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约瑟夫,你这边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你这边出了间谍。他们偷走了螺旋桨的秘密。”吕西安说道。 “吕西安,这可不一定是因为我这里有人泄密。”约瑟夫却反驳道,“因为螺旋桨实在是太简单的设计了,任何人都是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个秘密。所以我觉得这个秘密从生产环节漏出去的可能更大。而你却盯着我这里。还要对我这里的人进行核查,这会严重地干扰我们的工作的。” “约瑟夫,生产环节那边我们当然会去查,但是你这里就一定不会出问题吗?查一查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吕西安说。 “是呀,约瑟夫,这有什么不能查的?只要不冤枉人就行了。”拿破仑也道。 “好吧,查可以查,但是不能干扰到研究部门的正常工作,甚至,不能让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个调查。”约瑟夫略微做了点让步,“另外,我再强调一次,螺旋桨是非常非常简单的,看一眼就会的,甚至比水雷都简单。我们可决不能犯下英国人在水雷问题上的错误!” 第二百八十六章,科学无国界 “有些东西的扩散其实是不可避免的。”约瑟夫又说道,“比如上次的水雷事件。我们的水雷用的是电引信,那么英国人的水雷用的是什么引信呢?” “我还没有弄到对应的情报。”吕西安说。接着他又补充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知道这一点,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帮助,不值得去花力气,嗯,约瑟夫,我们需要这东西吗?” “不需要。”约瑟夫道,“我不是问你这东西的相关情报,而是在考察你的物理知识。” “啥?”吕西安吃了一惊,然后赶紧道,“约瑟夫,我现在工作很忙的,这类事情,嗯,应该听专家的。” “胡扯!你难道比我还忙?我都可以……”拿破仑赶紧插上一句。 “拿破仑,你别在那里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发表的那篇论文真正的第一作者是谁!你还好意思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拉普拉斯的前面。”吕西安立刻反唇相讥。 “你?你连那篇论文都看不懂呢!这篇论文中,拉普拉斯先生的确做出了一些帮助,但是大部分,绝对都是我完成的。”拿破仑开始捍卫他的第一作者的位置。 “那当然,因为真正困难的,需要极高的知识和技巧的地方本来就不多。”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强,在数学上也只比约瑟夫、拉普拉斯还有格拉朗日先生他们差那么一点点而已。”拿破仑得意地道,“要是换了你,那拉普拉斯先生会死掉的,而且不是在帮你解决疑难的时候死掉,而是在把疑难问题解出来之后,在努力的让你理解解题的思路的时候活活急死的!别的不说,刚才约瑟夫的那个问题多么简单,你居然东扯西拉了那么多,真是丢人现眼!” “那你说英国人的水雷里面用的什么引信?” “和我们的水雷中一样的电引信。”拿破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从那个触角的形态就可以推断出来。” “那是约瑟夫的推断。”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这样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论了。”约瑟夫喝道。 于是兄弟两个便都不说话了。 “有一些技术,事实上根本不可能长期保密,比如螺旋桨就是,即使没有间谍手段,这种技术,完全靠自己开发出来,也不过就是拍一下脑袋的事情而已。当然,吕西安,你的脑袋例外。所以拿破仑,要拍你拍自己的,不要伸手去拍吕西安的。” 拿破仑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约瑟夫说的对,拍你的白费力气。” “除了一些真正的核心技术,而且是那种让你看你都看不明白的技术,其他的技术,过分的保密现在看来意义不大。”约瑟夫继续说,“除了技术之外,我更想要和你们谈谈的是关于科学的保密的问题。 你们知道,我们隐藏了很多的科学发现,比如说在电力方面,我们就隐藏起了关于发电机和电动机原理的很多科学知识。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也带来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拿破仑问道。 “工程人员的培养问题。”约瑟夫说,“因为大量的最根本的科学知识在他们读书学习的时候,对他们都是高度保密的,所以哪怕是巴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到了我们这里,无论是去实验室,还是去工厂,在此之前都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来对他们进行相关培训。成本非常高。更要命的是,这些人随后也因为掌握了这些秘密,在事实上就拥有了铁饭碗,不,甚至还不是铁饭碗,而是黄金饭碗。 每一个知道了这些知识的家伙,都知道这些知识有多么值钱。他们自然也知道,他们只需要将这些知识卖出去,就能卖到一笔足够他的孙子天天吃松露鱼子酱的钱。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付给他们的,就不再仅仅是他们的工资,甚至还要付给他们保守秘密的封口费。我们向他们传授了知识,结果我们还要为此给他们钱,你们说,这件事有多么荒谬? 另外,即便如此,我们的‘封口费’也还是不足以保证他们的忠诚的。我们还要通过控制家人,跟踪监督之类的手段来强化保密。这又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所以,这类保密,虽然给我们带来了一定时间的领先,但是保密的成本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继续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不能低估了其他国家的科研能力。我们的一些产品总归是要卖到外国去的。就像英国人的电雷管技术从哪里来的?多半是从和爱尔兰人的作战中得到样品之后,自己仿造出来的。 前一段时间,英国人还组织了一次窃取电动机的行动。虽然这次行动被公安部挫败了——富歇干得的确很漂亮,单就干这些事情的能力,我觉得整个欧洲都不会有谁比他更强了,吕西安你还需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吕西安立刻点了点头:“富歇在这方面的确是非常强,不过这里面有天赋的原因,而且他又非常努力。另外我也很难像他那样完全专注于一件事件……不过他还是真的学习的。” “富歇能成功一次,但是不可能永远成功。电动机到处都是,要弄一台回去,总能成功的。”约瑟夫继续道,“有了样品,再反向开发,以英国人的科学水平,逆推出一些东西来也不是特别难。所以,继续在科学方面进行保密,成本越来越高。所以我觉得,有一些科学知识,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保密了。” 拿破仑和吕西安都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拿破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是公开这些之后,会不会让他们的科研进度大大提升?我们还能继续保持领先吗?” “这当然会促进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各国的科学进步。不过你们要知道,这个欧洲各国中,一样也包括我国。首先,我们能节省大量的不必要的成本,这些节省下来的成本都能用到科学技术的研究上。 其次,即使公开了这些科学发现,在一段时间之内,整个欧洲,也只有我们的大学有能力讲授这些知识,也只有我们这里有条件广泛的用上这些知识。任何知识的进步都离不开实践,理论必须和实践相结合才有生命力。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在这方面的条件都远远不如我们,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还能让他们超过了我们,那即使我们不公开这些,他们也迟早能超过我们。” “这话有道理。”拿破仑说,“不过,也不能一下子全部放开,嗯,要一点点来,一步步来。另外每一步该首先公开什么,也要有个方案,有个论证,不能光靠拍脑袋,要有方案,有论证。”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约瑟夫,又道:“约瑟夫你的时间宝贵,事情又很多,不能把他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务性的东西上。嗯,要不让吕西安来干这事情,你抽空看看,教教他就行了。” “难道我的时间就很空闲吗?”吕西安有点不太服气了。 “在我们几个人当中,本来就是你最空闲。”拿破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半个月,你每天晚上都在红磨坊鬼混到天亮。” “胡说,这是富歇说的吧?他只是妒忌,是诽谤!红磨坊那是巴黎娱乐业的标牌场所,而娱乐业是真理部的管理范围内的重要部分。法兰西的娱乐事业在我的领导下欣欣向荣,在这几个月里,大批的其他国家的有钱人纷纷被吸引到巴黎来花钱。而拿破仑你也知道,娱乐业是重税行业,每个月仅仅是红磨坊一家企业,就要向你的政府缴纳十万法郎以上的税款。整个的蒙马特尔高地娱乐区,每月缴纳的税收都在百万以上。 而且蒙马特尔娱乐区还引领者整个欧洲的时尚界,任何奢侈品,如果不能在蒙马特尔露脸,就根本上不了台面。这也给我们的各种产业带来了多少收益?拿破仑,我不是在自我吹嘘,法兰西如今这样的欣欣向荣,巴黎人民,法兰西人民的笑脸这么多,我是立下了大功劳的。 我为什么能干得这么好?因为我知道,不深入实地的调查研究,就拿不出真正有效的措施。不亲自实践,就不会有正确的认识,没有正确的认识,就不会有正确的决断。你们以为我是在寻欢作乐?我那是在工作呀,通宵达旦的工作呀!我刚刚说,富歇部长做事情非常努力,但要说在法兰西所有的部长中,工作最努力的是谁?那当然是我了!你们不说我辛苦,还这样诽谤我,这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拿破仑睁大了眼睛看着吕西安,过了一会儿才道:“吕西安,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的辛苦。” “那当然,你们呀都是……” “要不吕西安,我再设立一个部门,把有关娱乐业的事情分给他们,也好让你休息一下?”拿破仑打断他的话道。 吕西安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道:“那怎么行?他们要接手我的工作,那可不容易,这需要时间,还需要……总之,就是,这虽然很辛苦,但是为了法兰西,为了家族,我愿意辛苦一点。” 第二百八十七章,留学生 最后,关于制定这个计划的事情还是被吕西安推掉了。这倒不是因为在兄弟们当中,他是最忙的,需要二十四小时工作。而是约瑟夫实在是信不过他的科学素养。 这件事最后还是被交给约瑟夫来总管,当然具体的负责人更多的其实是蒙日。他当年的科研结果就曾经被长期保密,对这方面很有经验。 在经过了大概一个月的研究和论证之后,一些涉及到电的科学论文,开始陆陆续续地在法国科学院的《自然》杂志上刊出。 伴随着这些论文的刊出,还有两件事情在迅速地推进。 第一件事情是专利的申请和批复。专利的相关技术是要对社会公开的,所以在相关知识还在保密的时候,一些技术自然也没有申请专利。但是这时候,既然相关的科学知识被公开了,那么相应的技术自然要申请专利了,比如说螺旋桨。 其实虽然英国人已经在测试螺旋桨了,而且螺旋桨看起来也非常简单,但是螺旋桨和螺旋桨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不同的构造形态,配合不同的转速,螺旋桨的效率要差出一大截。另外螺旋桨对于制造精度的要求其实相当的高,所以,英国人的螺旋桨其实如果拿来商用,至少目前,那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而如果竞争力不够,自然就拿不到订单,拿不到订单,自然就没有更多的,可以投入到科研中的钱。于是性能上的差距就会被不断地拉大。最多就是他们的海军用一下。 再考虑到在欧洲大陆上,法国、尼德兰、莱茵联盟以及普鲁士都和法国签订了相互承认专利权的协议,既然螺旋桨的专利在法国顺利地申请到了专利,那就意味着,英国人建造的每一条使用螺旋桨的船只,如果想要能进入这些国家的港口,就必须给法国人交上一笔专利费。最后的结果就会是,英国人在螺旋桨上投入的钱都收不回来,只能靠国家来硬撑着。 第二件在快速推进的事情就是法国开始将包括电动机在内的一系列的产品投入市场。不少新的发电站开始在欧洲的一些其他地区纷纷建设。 这些电站自然都是军工复合体的买卖,它们不但能给军工复合体赚到更多的钱,而且能挤掉这个地区大部分其他的动力源。这样一来,这一片地区,几乎所有的工业,将来都会依赖于这些发电厂,而控制着这些发电厂的军工复合体,也就对这些地区的经济有了巨大的影响力。 另外,在几个个月前,在普鲁士的苏台德地区,新的露天铜矿开始大量的出铜。这里是整个欧洲最好的铜矿,埋藏浅,品位高,它的大量开采,配合着旁边新建的炼铜厂,几乎让欧洲的铜产量增加了四分之一。而且还有进一步增加的余地。 这处铜矿的开发让欧洲本来高得吓人的铜价开始回落。这也使得电力变得更加的具有竞争力了。 另一方面,这个铜矿的开发让普鲁士也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原本普鲁士因为战争赔款的问题,在财政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这个大铜矿的投产,迅速地给普鲁士带来了大量的收入。这也给普鲁士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普鲁士的经济开始越来越依赖于矿业。 法国人的这个举动还有一个效果就是各国的留学法国的留学生开始大量的增加。虽然法国政府在他们最想要学习,最想要了解的电力方面,给出的名额并不多。但是一连串的公开的电力方面的科研成果,还是进一步的强化了人们“法兰西的科学水平欧洲第一”的印象。所以,前来学习其他方面的技术的学生也明显的增加了。 这也是约瑟夫非常乐于看到的情况。有些人曾经对此提出异议,认为太多的留学生学会了这些科学技术之后,会导致法国在科学水平上相对于其他国家的优势不再。但是这种没志气的说法立刻受到了约瑟夫的批判。 约瑟夫指出,每一个前来法国求学的留学生,他的学费就足够用来让二十多个孩子接受义务教育,或者让两到三个法国青年靠着奖学金接受高等教育。这样算起来,合得来的肯定是法国。而且很多优秀的学业有成的留学生,也会留在法国。这样他们也就成为了法国的力量的一部分。 “越是来自与落后地区的学生,就越是如此。因为他们学到的很多东西,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中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的。除非极度的爱国,而且愿意忍受各种痛苦的英雄,否则,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会留在法国的。 至于那些学习法律,学习艺术,学习文学之类的留学生,就更是如此。他们回到他们的国家之后,只会发现他们的国家和他们已经习惯了的法国各种格格不入,而且,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对他们的教育,让他们在思想上认同我们,认同我们的欧洲大联合的思想。”约瑟夫这样说。 约瑟夫这样说是因为他上辈子在另一个时空中,曾经亲眼见过,阿妹你看用类似的手段,将整个第三世界当做人才鱼塘,将他们最出色的学生几乎捞了个精光。从而建立起自己巨大的科学技术优势。在那段岁月里,某东方大国最好的两所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几乎有一大半最终都在阿妹你看的各种大学和研究所中工作。而另一个“最大的民主国家”的留学生更是塞满了硅谷。 而在另一方面,阿妹你看也同样接着这些,让他的标准,他的是非观,上升为全世界的是非观,成为了所谓的“普世价值”,并获得了一大批狂热的支持者。 如果没有从这些鱼塘中打捞过来的优质鱼苗,阿妹你看要想保持它在科学技术上的优势就会非常困难。尤其是在它走上了玩金融,去工业化的邪路上去了之后。 安德烈·奥布朗斯基就是一位来自俄罗斯的留学生。在法国,俄罗斯的留学生不算少,法国的各个大学事实上也都非常的喜欢这些俄罗斯留学生。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法国人和俄罗斯人更友好,而是因为俄罗斯的留学生普遍比较有钱。因为俄罗斯的留学生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贵族。 这也使得俄罗斯留学生又具备了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多都会去学习各种艺术。因为相比复杂的科学,以及繁复的法学,艺术什么的实在是太适合贵族学生了。 一般来说,学艺术的总是很有空闲的时间的,所以每到周末,在红磨坊之类的地方,你总能看到不少的,说着带口音的法语的俄罗斯留学生。 不过安德烈和他们不一样,安德烈是专门来学电力的。 一月份的时候,在圣彼得堡,安德烈在老师谢尔普霍夫斯科依先生那里看到最新一期的《自然》杂志。当时一心想要去英国学习蒸汽机技术的安德烈便被电力这种新玩意儿给迷住了。于是便下定了决心,要来法国学习电力。 安德烈的家族是柳立克王室的后代,半个彼得堡的贵族,甚至包括沙皇其实都是他们家的亲戚。但要在法国学习电力,他的这些背景基本上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门功课如今并没有多少全职的老师,大多数老师的主业其实还是军工联合体的工程师。再加上大量的学习名额又被法国人占了,所以外国人要想获得学习这门功课的资格是非常不容易的,必须要在考试中战胜百分之九十多的竞争对手才行。 不过安德烈还是凭着自己的真实实力考赢了,于是他成了巴黎大学“电力工程”学科的一名留学生。 教他的老师据说是某位科学大牛的学生,他总是很匆忙,每每一上完课,便立刻夹起讲义走人,只给大家留下一大堆的作业。这些作业往往能让人忙活到半夜。据学长们说,这是他们的老师在回馈社会。因为据说那位大牛,也喜欢给学生们布置一大堆的,有难度的作业。 不过这也让安德烈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充实,而且他自己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学术水平的上升。 当然这种充实的日子也导致他成了很多的同样来自俄国的同学们的笑柄。 “安德烈,你到巴黎也有一阵子了,明天又是星期天了,你不会又被老师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连门都出不了吧?”安德烈的朋友阿纳托尔对他笑道。 “这次倒是没有。事实上,老师这次并没有给我们布置作业,据说是因为助教德纳第先生病了。你知道,老师给我们的作业都是由德纳第先生代为批阅的,据说因为没有人批阅作业了,老师又不愿意让我们的作业积压下来,这次就干脆没有布置作业。” “啊,他可真是笨,他完全可以丢一个标准答案给你们了事的。”阿纳托尔道,“对了,这就是说你明天有时间了?啊,我想,你来了巴黎这么久,怕是连红磨坊都没去过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救国会 说实话,安德烈的确从来没去过红磨坊,虽然他对这地方早就久仰大名了。但是繁重的学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虽然这个星期天,老师并没有给他们布置作业,但是安德烈还是不太敢放松,因为很快,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 电力工程科目的考试和艺术之类的是不太一样的。据说艺术类考试之前的最后一节课上,有些老师会对学生们说:“啊,诸位先生们,依照学校的要求,我们不得不进行一次该死的考试了。活见鬼……啊,学校要求整份试卷采用百分制,题目不能少于两道。嗯你们说说,咱们考哪两道题?” 于是学生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考试内容,老师就笑眯眯地把某位同学请到黑板上来,让他记录大家提到的题目。接着自然是全班同学民主投票,投票的结果出来之后,老师就开始讲这两道选出来的题,然后大家准备几天,就考试了。 考完之后,试卷收起来,老师便将所有的试卷卷成一个纸筒,外面再用一张白纸一封,在白纸上写上“全部100”,往教务处一丢,然后考试就结束了。 但是“电力工程”的可不会这样,考试前好些天,老师就已经告诉大家了:“我们这次考试,总共两道大题,每道题五十分,错了一道,你就不及格,就可以考虑转到其他专业去了,我们这里不需要笨蛋!” 至于说什么民主投票什么的,那更是想多不用想。和艺术专业那边的老师相比,工科这边的老师一个个的都是杀手。有些家伙每年都能让二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人补考甚至是重修。电力工程是新开的科目,会怎么样还不清楚,但是据说以前比较热门的一些专业,每年都会有人被踢出去。安德烈觉得不管怎么说,电力工程肯定不会例外。要是考试的时候一不留神,考了个零分(两道大题,结果错了,不给过程分;结果对了,要扣过程分——这真的很容易零分的),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阿纳托尔,我们很快就要考试了……你知道,我们这类科目和你们的不一样……”安德烈说。 “得了,让考试见鬼去吧!安德烈,你告诉我,上次考试,你是第几个走进教室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巴黎大学的一些理工科就流行起来两个不好的习惯,一个是给学生固定编号,不过你在哪个教室上课,你都要坐到有自己编号的座位上去。据说这是为了能清楚的监督到到底有谁旷课,而不至于被代为回答的人蒙蔽了。 至于另一个坏毛病就是每考一次试,就更换一次学生的座位编号。规则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在教室门外等着,等候助教按照考试成绩从高到低的顺序点名。在考试中得到第一名的同学可以首先进入教室,并选择一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位置,然后助教登记好新的编号。接着是第二名……而对于名次排在后面的同学来说,这几乎就是一次公开处刑,而在这个时候,如果选择旷课的话,那就肯定会被开除的,而且还不退学费! “第五个。”安德烈回答道。 “你看,你距离危险还远着呢!”阿纳托尔不在意地道,“就去看看,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总不能整天地把自己埋在图书馆、教室和实验室里呀。偶尔去看一眼,长长见识也好呀。要不然,有一天你回了彼得堡,你的妹妹问你:‘哥哥,巴黎是什么样子的?’你难道告诉她‘巴黎呀,有很多教室、藏书很多,座椅太少的图书馆,以及各种实验室’?” “我不管怎么和妹妹介绍巴黎,也不会给她介绍红磨坊这样的地方呀。”安德烈回答道。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安德烈对“红磨坊”却真的是非常好奇的。事实上,作为一个年轻男人,如果对“红磨坊”都不感兴趣了,那他一定是有了非常严重的问题。 于是安德烈还是决定,跟着阿纳托尔一起去“红磨坊”见识一下,当然,只是见识一下,无论如何,第二天下午他就要回来,然后去图书馆看书。 当然,“红磨坊这种地方,最好玩的时候总是在晚上。所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见识一下,那安德烈和阿纳托尔就立刻行动起来,一起上了一辆前往蒙马特尔高地的马车。 如今蒙马特尔高地一带的生意很不错,这从大量前往蒙马特尔的马车就可以看得出来。事实上,现在这个时间正是红磨坊最热闹的时候,但也是通往红磨坊的道路最为繁忙的时候,因为车辆太多,经常出现堵车的事情,以至于大家都纷纷表示道路实在是太窄了,不够用了。 吕西安部长在亲自进行了多次的考察之后,发现了通往蒙马特尔高地的道路交通的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每天下午,都会有大量的车辆从各个方向前往蒙马特尔,而很少有从蒙马特尔前往其他地区的车辆。相反,在早晨和上午,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从蒙马特尔高地返回其他地区的车辆。 于是吕西安部长就创造性地提出了限时单行线的措施。如今通往蒙马特尔高地的大部分道路都成了所谓的“限时单行线”。也就是说在下午一直到晚上,这些道路上的车辆都只允许往蒙马特尔高地方向行驶,而早晨和上午,则只允许车辆从蒙马特尔高地方向向其他方向行驶。 即使如此,安德烈和阿纳托尔还是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到达了蒙马特尔高地。 两个人在蒙马特尔高地车站下了车,从这里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红磨坊的标志性的红色风车了。晚霞正把她最后的一丝玫瑰色的霞光抹在红磨坊的红色风车上。 道路上已经相当的黑了,市政人员正在一盏一盏地点燃路边的煤气路灯。虽然已经是夜晚了,但是街道上反而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每一家店铺的门口都挂出了各种各样的灯,让人眼花缭乱。 阿纳托尔满脸的笑容,他拉着安德烈,对他说:“我们朋友,没见过这样的夜晚吧?这样的情景,在彼得堡,你永远别想看到。” “是的,彼得堡没这么繁华,而且这个时间,彼得堡的大街上能冻死人呢。”安德烈也笑了。 “今天还有好几位朋友,都约好了要在这里聚会。”阿纳托尔又说道。 两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那个红风车走过去,一路上安德烈注意到,这里几乎到处都能看到骑着马巡逻的警察。 “这里的警察怎么这么多?”安德烈皱了皱眉头问道。 “那当然,每天晚上来这里玩的都是什么人居多?当然都是有钱人!而且这里什么时候最热闹?晚上最热闹呀。如果这里警察不够多,那还不得满街都是扒手了?”阿纳托尔道。 两个人说着话,便渐渐的走到了红磨坊的门口。一辆豪华马车从后面越过他们,直接驶入了红磨坊的停车场中。 为了保证交通,一般的公共马车都只能在车站那里就停下来,只有一些有钱人的,愿意缴纳特别的费用的马车才能直接开到红磨坊的门口。在这有一个专门的为私人马车准备的停车场。这个停车场收费很高,而且还要提前预约,一般人根本弄不到停车位,以至于,如今在巴黎,能够在红磨坊停车场弄到一个停车位,已经成为身份地位的一种标志了。而且还有传说,说红磨坊的一号车位,是专属于某位大人物的。 不过,这些都和安德烈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俄罗斯的留学生,大部分最后都会回国去的,因为他们都是贵族。 阿纳托尔是红磨坊的常客了,他带着安德烈熟练地进了红磨坊。表演还没有开始,但是红磨坊的大厅中已经满是人了。 阿纳托尔带着安德烈进了一个包厢,已经有几个青年男女坐在哪里的大沙发上面了。 表演还没有开始,趁着这个机会,阿纳托尔便向这几个青年介绍起了安德烈,并向安德烈介绍了这几位朋友。 和安德烈实现想象的那样,阿纳托尔的那些朋友基本上都是学艺术的,他们大多都很健谈。每个人都比安德烈更外向。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加上这里又有美酒,又有陪在一边的佳人来调整气氛,所以大家很快就成了朋友。 喝了几口酒,大家的话便都多了,很快话题就从巴黎如何好变成了对俄罗斯的落后和沉闷的抱怨,然后就变成了该如何改变俄罗斯,让俄罗斯变成一个和法兰西一样伟大的国家。 “很难。”安德烈摇了摇头,“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繁华,但这下面是另一种惊人的力量——工业的力量。法国的一切政策都在努力的推动工业,为此他们涤荡了一切阻碍工业的东西,而在俄罗斯,这样的东西多的就是。” “安德烈,你说的不错!嗯,我们这些人,都是俄罗斯的孩子,我们有责任改变着一切。我们有一个小组,叫做‘救国会’,你愿意参加吗?”一个叫马克洛夫的大个子问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非政府组织 第二天安德烈从一位绿眼睛姑娘的臂弯中醒了过来。他花了整整十分钟时间才想起了,那个姑娘似乎是叫做安娜,或者叫做丽娜?于是安德烈又花了五分钟来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安娜……” “安娜睡在隔壁呢!”那姑娘沉下了脸。 “啊……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安德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安德烈当然知道这位或许叫丽娜的姑娘的身份,并不会出现哪些傻瓜想法什么的。不过和人家运动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一开口就叫错了人家的名字,这实在是有点…… 那个姑娘看到安德烈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披在肩膀上的薄毯子滑落了一角,光洁的肩膀露了出来,在晨光中微微地反射出柔柔的光晕,不过那姑娘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安德烈,我和你开玩笑的呢。”那姑娘说,“我就是安娜,隔壁的是丽娜。” “啊,”安德烈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昨晚上我真是喝得有点多了……我的同伴……” “你是说彼得留夫先生?他恐怕还要一会儿才会起床。”那位可能叫安娜的姑娘回答道,“怎么,您打算要起来了吗?” “是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那姑娘往另一边用手指了一下:“钟就在那里,你自己看。” 钟在什么地方,安德烈是一无所知的,老实说,他昨晚上喝得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是怎么进了这房间的,进来之后,又忙于运动,那会注意到这些和运动无关的陈设? 安德烈扭过头朝那边望了望,那边有一座落地钟,时针已经指到了九点的位置了。 “啊!”安德烈像触电了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该死的,都已经九点了!这下肯定没有座位了。” “安德烈,什么座位,您有急事吗?”那姑娘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些责怪安德烈不懂风情。 “啊,图书馆的座位,午饭后的,肯定抢不到了!”安德烈跳起身来,抓起昨晚上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便手忙脚乱地穿了起来。 “我来帮帮您吧。”那个姑娘也起了床,一边帮安德烈穿衣服,一边笑道,“您一定是学机械什么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 “只有学这些的,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道要在图书馆抢座位,向彼得留夫先生他们那样的学艺术的,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那姑娘说。 “你认识学机械的学生?” “认识几个。都和你一样,早上一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问时间。”那姑娘笑道。 安德烈穿好了衣服,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该走了,嗯,阿纳托尔在隔壁吗?” “应该是的。如果他昨晚上没有换房间的话。” 安德烈点点头,又转过身和那个姑娘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便开门出去,走到隔壁的门前,刚要去敲门,却听到里面隐隐地传来了一阵嬉闹的声音。安德烈便放下举起来的手。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安德烈在门口略有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过身走了回来,对“安娜”道:“安娜,一会儿我朋友出来了,你替我告诉他,就说我先回去了。” “好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他是不会出来的。” 安德烈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他四处望了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还是我送你出去吧,安德烈。”“安娜”走货来,拉住了他的手。 安德烈离开了红磨坊,来到了大街上,这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快十点了,但是这一带的大街上却安静得如同午夜一般。街面上除了几个骑着马巡逻的警察,就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处日夜颠倒的地方。 安德烈自己走到车站,那里如今也只有一些空车停在那边,马都不在车上。看来看去,也只有一辆两轮的轻便马车还套着马,车夫则站在一边抽烟斗。 安德烈赶紧上前去说明自己要回巴黎大学。那个车夫便开出了一个让安德烈非常想要拒绝的价格,而且坚决不肯还价。 “在十二点之前,您都等不到一辆公用马车的。”那个车夫说。 于是安德烈就只能任由那个车夫宰了一刀,选择赶紧回去抢午饭过后的图书馆的座位了。 与此同时,在红磨坊中,吕西安也已经从好几双光洁柔软的胳膊的拥抱中醒了过来,他在他的那张超大号的床上坐了起来,几位美丽的少女,包括昨晚在红磨坊的舞台上领唱领舞的那个。 几个少女帮着吕西安穿好了衣服洗漱。还有人拉动一根绳索,这根绳索连着一个铜铃。 不一会儿,又有人端着早餐进来了。吕西安在餐桌边坐下来用餐,几个姑娘坐在旁边,轮流给吕西安喂食。 吃完饭,吕西安的女秘书爱玛夹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那些姑娘们便都很自觉地退了出去。而在她们退出去之后,爱玛便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报告递给了他。 红磨坊除了是赚钱的销金窟之外,也是真理部非常重要的一个情报站。这里的大多数姑娘,都同时在为真理部的调查部门工作,而在这里的每座房间的床铺、沙发以及其他的一些地方,都藏着窃听用的铜管,任何时候,这些铜管后面都有窃听的耳朵。 吕西安略略的扫了一眼,主要都是和那些外国留学生的小团体有关的,基本上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这帮子家伙喝酒喝多了之后,就都开始吐槽起自己的国家,然后一个个的想要把法国的拿一整套东西都搬回他们国内去,来一个全盘法化。除此之外,就是那些人在交谈中提到的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宫廷辛密。这些东西,有些的确有查实一下的价值。 吕西安看完之后,便将文件递给爱玛重新装好,然后交给情报调查处的人分析存档。 老实说,会在红磨坊真正谈论那些阴谋呀什么的人是很少的,无论是哪个国家的间谍都知道,红磨坊可能会是真理部的一个重要据点。但是从红磨坊这里却还是能够得到很多的经济上的情报,而有了这些情报,再印证一下各国政府在明面上的动作,很多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另外,无论是奥地利,还是俄罗斯,甚至包括英格兰的留学生,都普遍地对自己国家的状态不满。他们普遍的将法国的成功,以及他们的国家相对的失败归结于他们的体制和法国有些不同。 “另外,让我们的人试着去和这几个组织接触一下,当然,是以其他的民间身份。”吕西安继续指示道。 所谓的“民间身份”,指的是真理部控制下的一系列的“非政府组织”。这一年多来,凭着结社自由,各种各样的“非政府组织”纷纷出现。这些组织大多宣称他们同时也是非营利性的组织,他们建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这类组织中最早出现的是学术类的,比如说“医生无国界”之类的组织,接着就开始出现了各种高大上的政治经济组织,什么“世界反酷刑联盟”,什么“自由贸易促进会”,什么“惠誉信用评价”,什么“世界反饥饿联盟”,什么“人权促进会”……接着就是各种文化组织,比如“自由作家协会”之类的。 这些组织理论上和政府无关,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又是“非盈利”性的,(他们的运作经费,主要都来自于社会贤达们的捐赠。)因而也显得格外的中立可靠,但是在事实上,这些“非营利性”的机构的最大捐助者,一直都是真理部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下属机构。 很快“促进民主与自由联盟”的人就找到了刚刚建立不久的俄罗斯“救国社”。 第二百九十章,震慑 1801年5月,“自由贸易号”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战斗之后,终于再次返回法国本土。与“自由贸易号”一起到达的还有圣多明各总督杜桑·卢维杜尔的代表让-雅克·德萨林。他将前往巴黎,先是拜见真理部长吕西安,接着是拜见外交部长塔列朗,并在合适的时候,觐见第一执政拿破仑。 让-雅克·德萨林原本是种植园的奴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人却很聪明。在圣多明各的奴隶起义中,他表现突出,渐渐成为了杜桑·卢维杜尔手下最得力的将领。在原本的历史中,当法国远征军利用谈判为借口,诱捕了杜桑·卢维杜尔之后,也是德萨林继续领导起义军,坚持和法国远征军战斗,并最终将法国人从圣多明各驱逐出去,并建立起了世界上第一个独立的黑人共和国的。而德萨林也成为了这个黑人共和国的第一位总统,并在后来称帝,成为海地皇帝。 只是这位海地皇帝的结局却不算好。在海地独立后,为了解决土地问题,他采用了最直接最干脆的手段——杀光白人,然后把土地全部分配给自己的支持者。 但是,从海地独立,再到这个举动之后,海地的贸易线几乎断了个精光,就连一直支持他的英国人,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对海地发动贸易禁运,但事实上,也退出了海地的贸易圈。而新生的海地却是一个只能种植经济作物,连粮食自给都做不到的国家。此时他们便只能依靠走私,用咖啡、蔗糖以远低于国际市场的价格,从走私分子那里换取粮食。 饥荒开始在海地蔓延,很多“自由黑人”也不得不逃离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属于黑人的“自由国度”。为了保证自己的支持者的利益,也为了提高农业产量,为了维系国家,德萨林重新建立起了种植园制度,用严厉的措施将劳动者束缚在所签约的地方,并处罚那些逃跑和藏匿逃跑者的人。也就是说,他将广大的自由黑人重新变成了农奴,而一些跟随他的黑人则代替了以前的白人奴隶主。 这样的反动措施自然引起了广大人民的反对,于是在一次叛乱中,德萨林遇刺身亡。而海地此后便陷入到分裂和内战之中…… 随着“自由贸易号”一起到达法国的,除了黑人的代表之外,还有一群白人。只是他们的身份并不是什么人的代表,而是囚犯。 这些人都是圣多明各的种植园主,或者说,是奴隶主。杜桑·卢维杜尔总督找了一些借口,污蔑他们和流亡贵族有阴谋,想要颠覆共和国。 这些指责当然纯属污蔑,但是要说这些人当年本来就和贵族们关系密切,一定要找出问题来,也不是问题。甚至于,只要有需要,证据也不是问题。无论是真理部,还是公安部,都有办法弄出看起来绝对是确凿无疑的如山铁证。 这几年来,专政的斧钺暂时地收起了它的锋芒,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淡忘它的存在了。但是它并没有如大家所感觉的那样消失,在和平的年代到来的时候,它悄悄地躲进了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就像一把刀被收进了一个华丽的刀鞘。人们往往只看到那刀鞘上的各种华美的花纹,却忘了藏在里面的尖刀。 在这些年中,专政的力量其实并没有弱化,甚至于相比罗伯斯庇尔的时代还要更加的精纯了。在罗伯斯庇尔的时候,公安委员会还只是一根大棒子,虽然威力不凡,但用起来却要消耗巨大的力量,而且完全干不了任何一点精细的活。但是如今的专政,却已经进化成了一把精巧的手术刀。能有进行更加精准,而且附带伤害更小。 比如说,制造“铁证”之类的事情,在以前,罗伯斯庇尔手下的公安委员会可是做不了这样的高技术的事情的。 不过,法兰西多半不会立刻给那些被送来的“嫌疑犯”一个判决,而是先把他们软禁起来,然后再慢慢调查。一边保留一个到时候可以和杜桑·卢维杜尔翻脸的理由。 德萨林上了岸,但法国政府却并没有立刻安排他去巴黎,而是由法国农业部和贸易部的人带着他去考察法国的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 德萨林知道,法国人的意思是向他展示力量。在法国人看来,圣多明各这地方无论如何,是无法实现粮食自给的,所以即使它独立了,也必须依附于某个力量。法国人向他展示力量,以便让他明白,既然一定要认个爸爸,那就要认一个最强大,也最愿意对自己好的爸爸。 比如说,如今他们就带着德萨林去参观塞纳河沿岸的小麦产区的情况。五月里,冬小麦已经要进入灌浆期了,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水分的时候。但是塞纳河一带今年却又遇到了干旱,好在如今这一带已经有了完善的水利设施,所以小麦的生产到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德萨林以前也种过地,但是他没有种过小麦,所以这小麦长得如何,其实他并不太懂。但即便如此,法国人能用一种机器,轻轻松松的就将河水抽到远远高出河流的高地上去灌溉,这近乎神迹一样的事情,却也让德萨林深深地感到震惊。 如果法国的农村还只是让德萨林感到吃惊的话,后面对法国的工业的考察,就让德萨林感到恐怖了。法国人领着他参观了一处火炮工厂,他亲眼看到,大块的烧得通红的钢锭如何在轰鸣的锻压机下被挤压变形,就像一团面团一样;亲眼看到一门门的大炮的炮坯在钻孔机床上打孔,火星四溅;亲眼看到大炮一门接着一门地从工厂中被生产出来。法国强大的力量,让这个来自遥远的中美洲地区的黑人震撼不已。 虽然明知道法国人是要靠这些来吓唬自己,但是德萨林还是被这些东西吓住了。他忍不住开始盘算,仅仅是这一座工厂,一年就可以有多少大炮,要是拿到圣多明各…… 这个先让德萨林在法国参观一下,然后再和他谈判的想法,其实是来自于约瑟夫的。 在上辈子的那个时空里,阿妹你看也经常用这一手来对付那些来自落后国家的人。很多时候,落后国家,派个人到阿妹你看去,为的本来是要学习阿妹你看的先进技术和先进思想,结果花了不少的外汇,学习了一圈之后,这些来学习的人的学习成果却变成了这样的两句: “你看看人家阿妹你看,那真是……” “人家阿妹你看多先进呀,**国呀,一百年都得跟在后面吃土……” 甚至于,这些人大批大批的变成了阿妹你看的思想,甚至阿妹你看的利益的传声筒,甚至发出这样的自甘堕落的无能的感叹: “单靠这片黄土已经孕育不了新的文化了”,“这片土黄色的大地不能教给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科学精神”。 并进一步得出“我们必须拥抱蓝色文明”这样的全面投降的结论。 当然,阿妹你看的这种做法也是有风险的。就当年祖龙南游吴越,也是想要用自己的强大来震慑不臣。而他的行动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只是,英雄之所以不同于庸人,正在与庸人们在面对巨大的差距的时候,只会五体投地的拜服,而英雄们却被激发出了“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也”的志向。 而种花家最值得骄傲的一点就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缺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过德萨林并不是刘项那样的英雄,所以法国人给他看的那些深深的震撼了他,这也为法国人此后和他的谈判奠定了一个不错的基础。 第二百九十二章,贸易和富裕 德萨林在法国各地参观了一圈,然后便去了被他身边陪同的人赞誉成“奇迹之城”的巴黎。他首先在蒙马特尔高地拜会了真理部长吕西安。 对于在什么地方接见德萨林,吕西安是有两个备案的。一个是在正儿八经的真理部大楼,也就是原先的波旁大厦。(这座建筑在原本的历史上落入了缪拉的手中,成为了他的府邸,并被命名为“爱丽舍宫”)另一处就是在蒙马特尔高地上的极乐宫。 极乐宫是吕西安的私人府邸,它建筑在另一个时空的“圣心教堂”的位置上。它和蒙马特尔高地上的任何一处寻欢作乐的地方都不远,但却又能相对闹中取静。这也许是另一个时空的“圣心教堂”建造在这个位置的原因。不过和那个时空不一样,在这个时空里,这里是凡人享乐的所在。如果一定要说它们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那大概只有建筑的材料和颜色了。 和另一个时空中的“圣心教堂”一样,“极乐宫”也是用一种叫做“伦敦堡”的特殊的白色石头为主要的建筑材料的。当这种石头接触雨水后,便会溶解出一种俗称玻璃屑的白色物质,因而这种石头就具有在风雨冲刷中越变越白的特点。 每当雨后初晴,阳光照射过来,洁白的“极乐宫”反射着阳光,晶莹璀璨得就真的如同天上的宫殿。 依照拿破仑的安排,在德萨林在法国考察期间,真理部和公安部的人一直跟着德萨林,观察他,记录他的一举一动。这些记录都被送到真理部和公安部的分析中心,进行分析,以判断他的性格和倾向。 而无论是真理部,还是公安部,在对德萨林的分析中都提到了这么几两: 第一,德萨林相当敏感,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得骄傲,但在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出身相当自卑。因为他对于人家对他的接待是否礼貌非常的敏感。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这是一位有点爱慕虚荣的毛病的人。 第二,德萨林对于奢华的“高档生活”非常的向往。例如在吃饭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更喜欢吃诸如“松露”、“鱼子酱”这样的高档食物,而观察他的人从他的一些细节动作中却可以看出,他事实上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的味道。(其实就松露这种东西,虽然号称“钻石级食材”,但是味道怪异,第一次吃就喜欢它的人,其实是相当少的。)不过分析人员认为,他对“松露”“鱼子酱”的喜爱却也是发自内心的。他未必喜欢这两样东西的味道,但是却非常的喜欢它们所代表的的地位和奢侈。 依据这两点,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吕西安做出了在自己的住处,“极乐宫”接见德萨林。 当然在此之前,也需要一些准备。比如不断地向德萨林暗示,吕西安部长很少会在“极乐宫”接见其他人,只有最受重视的人才能获得这一殊荣;真理部大楼相当拥挤,并不适合作为接待贵客的地方,在那里被接待的只是一般的人物;“极乐宫”是法国最为豪华,档次最高的所在,没去过那里,会被真正有身份的人看成土包子的。 在做了这些准备之后,当吕西安向德萨林发出邀请,邀请他前往“极乐宫”的时候,德萨林高兴得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吕西安,对波拿巴家族的感激。 两天之后,吕西安在德萨林接待了德萨林,他首先问起了德萨林在法国的生活;而德萨林则对法国人给他的热情的接待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德萨林向吕西安表示,法国之行让他增长了很多见识,他对法兰西的富饶和强大印象深刻。希望能得到法兰西的帮助,将圣多明各建设成一个民主和富裕的绿洲,让圣多明各成为中美洲的黑色法兰西。 因此,他表示法兰西是全世界民主和自由的灯塔,照亮了全世界人民前进的方向;法兰西也是世界人民前进的舵手,只有在法兰西的引领下,世界人民带能得到富裕和解放。圣多明各的黑人愿意在法兰西的领导下,在天降伟人,第一执政拿破仑阁下的引领下,向着自由和富裕前进。 当然,上面的这些都是官面上的说法。而据一些“历史发明家”的说法,其实两个人的见面根本就没有这么正式,这两个人一边吃喝玩乐,一边胡吹乱侃。最后,德萨林向吕西安请教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尊敬的波拿巴部长,我很想知道,您每年能够拿到多少工资,以至于您可以拥有这样豪华的一幢大厦。” 而吕西安则带着他登上“极乐宫”的楼顶,俯瞰从巴黎通往蒙马特尔高地的那些道路。 “你看到那些双向四车道的道路了吗?”吕西安问道。 “难道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了吗,部长先生?”德萨林疑惑地说,“我只看到了一些单向两车道的道路呀。” “啊,那是因为另外的两个车道正被我们踩在脚下。”吕西安回答道。 若干年后,当德萨林通过政变上台,成为了海地的新的总统之后,新任的法国大使到他的总统府去递交国书,在闲谈中,也向他提出了几乎同样的问题。而德萨林总统则带着大使来到总统府的阳台上,俯瞰着山下的太子港,对他说: “大使先生,您看到那边的造船厂和发电厂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呀。”大使说。 “哦,那是因为它们现在都被我们踩在脚底下了。” 当然,这种传说,也是非常的不可靠的,很可能完全是那些英国人编造出来的。不过在相对可信一点的,著名历史学家乔治·勒费弗尔的《新罗马帝国史》中的说法,两个人其实倒是有过一段类似的交谈。 “吕西安部长,我在法国,看到法国如此的富裕,这让我既羡慕,又疑惑。我想知道,法兰西是如何变得这样的富裕的。”德萨林 “当然是贸易。”吕西安回答道,“贸易是财富之源。比如说,一个人就算拥有广阔的土地,这片土地每年都能为他献上用几千辆牛车都拉不完的麦子,如果他只是把麦子堆在库房里,而不是卖出去,他会有钱吗?不会,没有进入市场的东西,都不是财富。那些麦子只会在他的粮仓中白白的腐坏,一直到别人可以用他的麦子来种白菜——这样的人会富有吗?当他能天天吃松露和鱼子酱吗?当然不能。他只是一个守着宝山的乞丐。 贸易才是财富的源泉。比如说我,你觉得法国的部长的工资,能够让我拥有这样的一座宫殿吗?这怎么可能?但是我也参与很多贸易,这些贸易让我富有。圣多明各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方,能出产很多具有巨大的贸易价值的东西,如果您能善于利用贸易,您就能和我一样的富有。” 在亲切的交谈之后,双方就圣多明各的地位的问题达成了普遍的一致。 依照双方的商议,圣多明各将成为法国的自治领,直到圣多明各能够缴纳完购买全国领土的款项。在缴纳完款项之后,圣多明各将作为独立国家于法国结盟。法国将帮助新的圣多明各黑人共和国建立自己的工农业,并保护其国土和贸易安全。而圣多明各在外交和内政方面都要接受法国的指导,并在贸易上,采取法国优先政策。 据说,在基本上达成了这个协议之后,吕西安提醒德萨林:“贸易中的一个原则是,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占据所有的好处,因为没有谁能和自己贸易。而利益均沾才能形成一个真正牢固的共同体,并让更多的有才华,有本领的人站在你的一边。” 后来德萨林回到圣多明各之后,便主动地放弃了在圣多明各军队中的职务,主动请缨,成为了圣多明各自治领的外贸总长。而在当人这个职务之后,他利用这个沟通内外的职务,让自己,以及不少人,尤其是当初和他一起起义的人发了财。 这些通过贸易而发了财的黑人,都觉得德萨林是不可替代的,因为他能带着大家发财。这也使得他虽然在明面上已经辞去了军职,但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却并没有减弱。后来,他也正是在军队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推翻了海地共和国的终身执政杜桑·卢维杜尔,而登上了海地总统的位置,并且成为了“《生意人报》财富榜”上最有钱的黑人。 而在他的回忆录中,他也承认,出使法国,尤其是和吕西安部长的交谈,让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在他日后的政治生活中,都让他受益无穷。也让新生的海地共和国得以成为整个中美洲地区较为富裕的国家。(当然,也是整个美洲,乃至整个世界贫富最为悬殊的国家,而且没有之一)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如今,已经和吕西安达成了一致的德萨林剩下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等待第一执政的召见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世界帝国的关键 在达成了基本的一致之后,双方还就今后圣多明各人民的教育问题进行了商谈。 德萨林向吕西安表示,他注意到法国的富裕,是和法国发达的工农业分不开的,而法国的发达的工农业,又是和法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分不开的。因此他希望法国能在教育方面为圣多明各提供帮助。 吕西安则表示,帮助世界人民走向共同富裕,是法兰西不可推卸的责任,法兰西愿意向任何追求自由,民主和富裕的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于是双方就圣多明各的黑人官员到法国来接受教育培训的事情达成了一致。今后每年圣多明各都可以送一批官员到法国接受各种技术培训。以便他们掌握新的思想,新的技能更好的为圣多明各人民服务。 这一举动,实际上就是在培养法兰西在海地的利益代言人。或者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培养带路党。 早在圣多明各的问题刚开始浮现出来的时候,三兄弟在一起商量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的时候,约瑟夫就提出了一个所谓“软殖民”和“硬殖民”的问题。 “我们的生产力增加的很快,欧洲的需求很难支持我们的高速发展,我们需要更多的殖民地。但是殖民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软殖民,一种是硬殖民。所谓的硬殖民,就是看到一块地盘,然后直接派出军队去,将这块地方抢下来,将这里的土著都变成奴隶,或者都杀光。然后让自己人上去开垦。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就是这样做的。 至于‘软殖民’,实际上也有先例。当初欧洲人在非洲组织‘捕奴队’,抓捕黑奴。但是黑人们反抗得很激烈,那些欧洲人的伤亡也不小。再加上黑奴运输途中又会有一些损失,结果弄得黑奴的成本太高,卖不出去,或者就算卖出去了,也不太赚钱。本来这样的局面如果继续下去,黑奴买卖早就该完蛋了的。 但是,一些天才的欧洲人,发明了‘以黑治黑’的高端手段。他们不再自己去抓捕黑奴,而是用各种工业品,来收买某些黑人部落,让他们去攻击其他的部落,并将俘获的其他部落的黑人转卖给他们。 结果呢,这帮子白人支持这个部落,那帮子白人支持那个部落,黑人们打来打去,然后自己把其他黑人变成了黑奴。白人们降低了成本,避免了风险,赚到了大钱。嗯,这就是我说的‘软殖民’的先例。 只是这种操作手段还是太粗糙,只能算是软殖民的初级水平。真正的软殖民,就是这块土地,在地图上并不被标称为某国领地,而是直接被标称为某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但是他们的经济却和我们的经济紧密相连。他们向我们提供原材料,我们向他们倾销工业品,或者以他们为基地,向其他更多的地方倾销工业品。 圣多明各的黑人的叛乱,只是一个开始,它说明,硬殖民已经开始遭遇到越来越大问题。美洲,无论是北美还是南美,情况都越来越不容乐观。在北美,有了美国这个榜样,如今西班牙的那些殖民地都不太稳当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大方的就把路易斯安纳还给我们了的一个原因。但是我们接过路易斯安纳,就能守得住它吗? 法国没有这么多剩余的人口转移到路易斯安纳去,所以转移过去的人口,估计要以全欧洲的各种人口为主了。法国人并不会占据太大优势,当然这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传统的硬殖民地天然的就有和母国分离的趋向。因为他们的利益和母国的利益并不一致,这是哪怕一样的血统和文化都没用。” “那么,软殖民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拿破仑问道。 “不一定,但是会好一些。因为殖民地民众的矛头不再直接指向我们,而是会指向比如杜桑·卢维杜尔,或者是德萨林这样的人。这当中就多了一层缓冲。如果我们能够在他们那里再建立起一个真正的‘民主’的,能够让他们用和平的方式更换总督。从而避免使用暴力手段的革命的话,那我们的控制可能就能更隐蔽,也更长久一些。另外,在让他们的经济完全依附于我们的前提下,也可以让他们过得稍微好一点,以降低离心力。还有,就是要挑动它们和周边的矛盾,使得他们不得不依靠我们的保护。” “就像如今的加拿大和美国那样?” 加拿大和美国本来都是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美国独立之前,加拿大人看英国人也一样是一肚子的不满。但是等北美独立之后,因为和美国存在贸易上的竞争,再加上其他的诸如宗教之类的原因的影响,如今加拿大和美国倒是颇有点势不两立的样子了。加拿大和美国边界之间的小摩擦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一些印第安人,总能够在加拿大那边弄到武器,然后就凭借着这些武器来抵抗美国人收他们的头皮税。 “是的。圣多明各,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实验,如果效果好,就可以逐步推广,并且利用这种方式来给其他国家捣乱。” “如果通讯技术能够得到解决,其实直接将路易斯安纳作为法国本土,将它称之为路易斯安纳省,也不是不行。就好像法国国内的各个省一样。但是现在,话说约瑟夫,你的那个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弄出来?我都已经在里面砸了那么多钱了!这些钱要是变成大炮,我都能登陆不列颠了。” “扯淡呢!这才花了你几个钱?”约瑟夫不屑地道,“登陆英国?你从哪里登陆?从多佛?你也不看看多佛是什么地形?英国人在那里的那个炮台,你把整个的海军拖上去,也不一定干得过!整个的英吉利海峡,靠着我们的这一边,都是悬崖峭壁,要登陆,你还要绕到苏格兰那边过去,那么长的补给线,你等个啥子玩意儿!那是那点钱够用的?” “那还不是怪你,就是你在凡尔登搞出的那东西,如今的多佛要塞会是那个样子?完全是你在坑人!”拿破仑也毫不示弱地将一口大锅一下子就甩到了约瑟夫的脑袋上。 “快了,马上就快了。最关键的前置技术,已经快要实现了。真的快了,而且我向你保证,拿破仑,再给我一个月,后面我就不需要你的拨款,就能把东西弄出来了。”约瑟夫很奇怪的没有反驳,而是这样说道。 “不对,”拿破仑道,“你一定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你肯定是拿我的钱,去干了别的事情,是不是,约瑟夫?” “没有的事,真的是都花在前置技术的研究上了。”约瑟夫说,“而且那个前置研究本身也可以赚钱的。” “你这是在那国家的钱干私活。” “什么国家的钱?什么私活?国家不就是我们的吗?套用太阳王的一句话,‘我们就是国家!’什么国家的钱?”约瑟夫不屑地道。 “好吧,这句话我爱听。”拿破仑说,“你说说,你的那个前置研究到底是什么?” “嗯,这涉及一些非常高端的科学。目前这些东西,还没有公开,知道的人不多。你当然可以看看,但你能不能看明白我就不敢保证了……总之,依照一些实验现象,再加上数学计算,我们得到了一个推论,那就是存在一种可以在空间以光速传播的波动,我们将它称之为电磁波。我们觉得这东西可以用来传递信息,就像声波一样……” “这个你上次跟我说过了,我明白,那个东西我看懂了的。”拿破仑说,因为被约瑟夫小看了,他很有点不高兴,“这事情你忘了?我看你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跟你讲过了?啊,看来是我记错了。”约瑟夫不以为意地道,“谁都有记错了的时候。” “行了,直接说前置研究是啥,得到什么可以赚钱的东西了?” “我们弄出了一种用电来照明的灯。”约瑟夫说,“我们以前发现过,电流会导致发热的现象。而当导线因为发热而出现高温的时候,就会放出明亮的光。这就是我们的一个研究目标——研制一种电灯。而我们在研究电灯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现象,那就是当一根通电的导线处于高温状态的时候,能在另一根和它并不接触的导线上产生出电流。依据这一现象,我们制造了一种用于整波器,这就是进行无线通讯的关键技术。但是,这种东西的寿命太短,几乎很快就会损坏。我们将它和电灯一起加以研究,顺便就用整波器的名义申请了资金,最近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至于对应的副产品,就是用来照明的电灯了。”约瑟夫说,“用不了多久,嗯,拿破仑,你就能在巴黎再建造一个伟大的奇观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不夜城 约瑟夫的这段话其实是很有些不尽不实的,不过他总不能对拿破仑说,你大哥我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一开始就瞄准了电灯泡和电子管吧? 电灯泡也好,电子管也好,其实它们的技术树几乎就是差不多的,技术难点也几乎一致,攻克了一个,也就等于攻克了另一个。 首先就是抽真空的技术。白炽灯的灯丝会被加热到两三千度,并放出灿烂的光芒。但是任何导电材料,在这样的温度下,都会和空气中的氧气发生剧烈的氧化反应,然后被烧断。所以要想得到可用的白炽灯,第一个技术难关就是抽真空。 另一个技术难关就是灯丝的制作。在原本的历史上,爱迪生据说实验了上千种材料,才选出了勉强可用的碳化竹灯丝。 约瑟夫当然知道,后世的灯丝都是用的钨丝。不过在这个时代,钨才刚刚被发现,产量极低,而且钨的熔点非常高,几乎不可能用熔炼的方式来炼制只能采用化学提纯,粉末烧结的方式来获得,然后再锻压拉丝。但是因为钨本身硬度很高,又相对很脆,要拉丝并不容易,普通的高碳钢的拉丝模根本拉不了这东西,必须用金刚石的拉丝模才能生产这玩意儿。而那个时代,可是没有人造金刚石的。 这样一来,生产钨丝虽然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产量和成本却都是难以接受的。再考虑到,在抽真空的技术上和后世也还有差距,所以即使用钨丝,一盏白炽灯能够使用的时间,也还是有限的。相形之下,烧制碳化竹灯丝就要便宜得多,简单得多。所以,约瑟夫在略略尝试了一下之后,就决定还是走爱迪生的路,用碳化竹丝来充当灯丝。 当然,拉钨丝的尝试也不是毫无结果,至少,在这个过程中,约瑟夫的实验室,成功地烧制出了碳化钨。虽然制取这东西的工艺还不是特别的完善,但是将来在金属加工等方面,这东西都是大杀器。 如今,约瑟夫的灯泡已经可以连续点亮好几百个小时了,也算是勉强能用了。而如今在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竞争者,所以他也没有尽快提升产品性能的必要性。甚至于,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东西小好的快一点,还未必是坏事情。 至于电子管,相对更复杂一点,所以现在在制作的时候,成品率还是不太高,不过同样考虑到没有竞争对手,所以,性能虽然差一点,成本高了一点,但是,还是不错的。所以说,没有竞争对手真是太好了。 “你说的奇观是什么?”拿破仑一听到约瑟夫说出“奇观”两个字,立刻就来了劲头。 “当然是‘不夜城’了。”约瑟夫说,“你想想,我们把整个巴黎,所有的路灯都换成电灯,然后再在巴黎最主要的地标式的建筑上布置好电灯,到了晚上,整个的巴黎亮如白昼,这不是奇观吗?” 拿破仑听了,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巴黎本来就有路灯,这有什么?” “路灯?那些煤气灯?那东西的亮度和电灯相比,简直就像是坟地里的鬼火。正好似流萤之于皓月,完全不可比较。要不要跟我去实验室看看效果?” 拿破仑一听,立刻睁大了警惕的眼睛,盯着约瑟夫道:“约瑟夫,你确定你的实验室里面能够实现的东西,在工厂里也能实现?我不会第二次上当的!” “什么叫第二次上当?我的实验室里面能实现的东西,肯定最终都能在工厂里实现,只是有一些需要一个最后的过程而已。”约瑟夫道,不过他看看拿破仑的眼神,立刻又补上一句,“不过这次你放心,这东西绝对是立刻就可以在工厂里面量产了的。” “那好。”拿破仑说,“要不我们马上就过去看看?嗯顺便把吕西安也带上。” 约瑟夫想了想,要进行产品推广的话,那吕西安手中的哪些行当绝对是非常能带货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道:“也行,把他也带上。不过,这会儿,这家伙多半已经在……” “管他呢?哪怕他再忙,咱们叫他,他还能不来?他想造反了不成?”拿破仑道。事实上,因为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在吕西安工(xun huan)作(zuo le)的时候打扰他,拿破仑相当的开心。 “拿破仑,你大约是怀着妒忌,那简直是一定的。”约瑟夫道,同时他又在心里补上了一句,“这句话真的是鲁迅说的。” 不过拿破仑可不知道这一点,他轻蔑的一笑道:“就他?呵呵,嗯,普鲁士王国刚刚有了个可爱的小公举……” 如今,在法国的几个最重要的部门之间,已经有了有线电话,这东西的技术其实相当的简单,弄出这东西来几乎就没费多少力气。约瑟夫拿着它还建立了一个“巴黎电话公司”,交给刚刚从巴黎大学毕业的路易打理。 不过因为安装和运行成本都很高,(这时代是不可能有自动交换机的,所有的电话连接都需要手工完成,这自然提高了成本。)所以现在还只有那些最重要的部门,以及那些最有钱的人家,才用得起这东西。当然,吕西安两样条件都符合,所以,如今约瑟夫和拿破仑要找他倒是非常的容易,甚至就连他在红磨坊的那间房子里,都有一部电话。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吕西安刚刚到达红磨坊,正准备开始工作。不过面对大哥二哥的召唤,他还是毫不迟疑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立刻赶了过来。 当他到达约瑟夫的实验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吕西安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两个哥哥正站在门口等他,赶紧小跑着过来:“约瑟夫,拿破仑,我那地方比较远,我已经在尽快的赶过来了。” “我们知道这一点。”约瑟夫说。 于是吕西安便出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们这时候找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给你看一样重要的东西,”约瑟夫说,“现在跟我进去。”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走了进去,拿破仑和吕西安也跟了进去。 “约瑟夫,你可真是的,这么黑,里面也不点个蜡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哎呀!”吕西安正在抱怨,忽然眼前一亮,强烈的光线刺得他一下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这是……”吕西安将手掌挡在眼睛前面,眯着眼睛问道。 “这是电灯,这是一个全新的,能让工厂二十四小时运转的时代。”约瑟夫回答道。 “天呀。我的眼睛差点瞎掉!”吕西安渐渐地适应过来了,“这东西可真亮!和它一比,蜡烛什么的就和萤火虫似的。嗯……这东西能量产了吗?能用多久?多少钱?我觉得整个的‘红磨坊’,从内到外,包括那个红色的风车的扇叶,都应该用这个走一整圈!要是这样,那绝对是……” “你对这东西的科学原理一点都不关心?”拿破仑问道。 “这哪里需要我关心?”吕西安说,“反正有约瑟夫,有你呢。我还需要关心干什么?再说了,这就像我喜欢吃金枪鱼,难道还要弄明白厨师是怎么做金枪鱼的?嗯,我刚才的问题,约瑟夫你还没回答呢。” “能量产,能用800小时左右,价格嘛,根据每个灯泡根据亮度不同,以及预留的百分之五十的利润,1到5法郎都有,这个是1法郎的。以后产量大了,价格还能下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约瑟夫回答道 “这个1法郎的应该是普遍使用的吧,还是略微贵了点,5法郎的呢?约瑟夫你会做生意吗?怎么能只卖5法郎?高档的至少要卖50法郎!一生丁钱,一生丁货;一法郎钱,5生丁货。你明白吗?我天天和那些有钱人打交道,最明白他们了,他们买这些,除了用,更重要的是炫耀,5法郎的东西,怎么炫耀?嗯,这东西怎么用?” 约瑟夫看着吕西安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墙边垂下来的一根绳子: “拉一下,灯就能亮;再拉一下,就灭了。你试试?” 吕西安走过去,准备伸手拉绳子,但他突然又停住,问道:“这个不会触电吧?” 随着电力的普及使用,触电导致死亡的事故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笨蛋!”拿破仑道,“那绳子是绝缘体!” “我知道,我就担心它要是湿了……” “我刚刚拉过。”约瑟夫说。 “好吧。”吕西安定了定神,伸出手拉住绳子,一拉,吧嗒一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一拉,“吧嗒”一声,眼前又是一片光明;再一拉,“吧嗒”一声…… “真好玩!”吕西安拉了一下又一下……“吧嗒”…… “怎么不亮了?”黑暗中,吕西安问道。 “被你这样不停地弄,弄坏了!”约瑟夫说。 “约瑟夫,你还说这东西能用八百个小时!” “在你乱拉之前,已经用了好几百个小时了。”约瑟夫回答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装修 第二天一早,汉莎贸易公司在巴黎的经理罗布森刚刚坐上前往公司的轻便马车,就听到一个报童的叫喊声:“快来看啦,快来看啦,‘红磨坊’重新装修,将停业两个星期。土耳其发生地震,死伤无数。第一执政接见圣多明各使者……” 土耳其发生地震这种事情,罗布森是一点都不关心的,也许土耳其的地震要死不少的土耳其人,或者是阿拉伯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但是这和罗布森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以及汉莎贸易,目前的触角还伸不了那么远,他们和土耳其,一个芬尼的生意都没有——管他们去死呢! 至于圣多明各的事情,多多少少倒是和他有点关系,他喜欢喝的那种咖啡就出自圣多明各。不过咖啡和蔗糖的买卖基本上都控制在法国人、西班牙人或者英国人的公司手中,汉莎贸易公司根本插不进手去,所以这事情,其实和他关系也不大。不过既然第一执政能够接见圣多明各的使者,说明双方暂时不会决裂了,这样看来,自己的咖啡还能继续喝下去了。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但是“红磨坊”要停业两个星期,这可就真的和他有关系了。他已经打算好了,几天之后,要在那里款待几位生意上的“朋友”,如今看来怕是要另行安排了。 这样想着,罗布森便喊道:“报童,报童,给我来一份报纸,要有‘红磨坊’停业装修的消息的……” “红磨坊”即将停业装修一个星期的消息立刻引起了普遍的关注。很多人甚至都担心起来了。他们倒不担心“红磨坊”会不会和某些无良会馆那样,打出一个“停业装修”的幌子,然后就卷着会员款,一家伙跑到新大陆去了。如果“红磨坊”真的出了这种事情,那他们真是要高兴死了——因为他们都是和“红磨坊”做同样的生意的人。然而,他们很清楚,“红磨坊”有多赚钱,傻了才会干那种蠢蛋事情。 他们担心的是,“红磨坊”会装修成什么样子,装修好了之后,他们到底跟不跟。“红磨坊”如今就是整个巴黎,不对,是整个法兰西,甚至是整个的欧罗巴的时尚的先锋。虽然奥地利皇室,英国王室,还有俄罗斯王室在表面上都对“红磨坊”风格嗤之以鼻,将它说成是“浮华堕落,有伤风化”,但据说,每当“红磨坊”出现了什么新式样衣服,一个星期之后,你就能在奥地利和英国的宫廷中看到类似的款式,三个星期之后,你就能在土耳其苏丹的宫殿里找到一模一样的正品,五到六个星期之后,在彼得堡你也能看到几乎一样的服装。 除了服装,“红磨坊”的建筑装修风格同样是整个欧洲模仿的对象,虽然欧洲的上流社会提到“红磨坊”的装修,依旧是一口一个“浮华堕落,有伤风化”,但是如果你们注意一下他们新建的建筑,以及他们对旧的宫殿的新装修,你就会发现,在这些当中的“红磨坊”气味不要太浓。 只是“红磨坊”太花钱,不是有钱人,甚至不是真正的有钱人,很不太进得起“红磨坊”的,这才给了做类似的生意的人活路。而“红磨坊”自然也更是那些做类似的买卖的人的模仿对象。虽然无论怎么模仿,他们都撼动不了红磨坊,但是如果能模仿得像一点,他们至少能压住其他的竞争对手一头。 “‘红磨坊’这一装修,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老子原本赚了一点钱,本来还想要……如今怕是全扔进去都不一定够了!个狗日的‘红磨坊’,好好的赚你的钱就是了,还玩个什么花样?这不是坑老子吗!”同样在蒙马特尔高地谋发展的卡德鲁斯,在看到报上的这个新闻之后,立刻就将恶狠狠地将报纸扔在脚下骂道。 他的名下,也有一家叫做皇家宝石的夜总会。当然,生意的火爆程度是没法和“红磨坊”相比的,但是每个月的收益也还不错,除了支付日常运营的开支,还有摆平黑白两道上的人物的花费,还能剩下不少钱。卡德鲁斯盘算着到今年秋天,就可以在自己的意大利老家买下一个小庄园,然后在自己的那帮子熟人面前狠狠地装一把13了。然而,如今看来,这个美好的愿望只能再往后面推迟一下了。 和卡德鲁斯一样,其他的夜总会的老板们也都在紧张地注视着“红磨坊”的举动,托各种关系去打听“红磨坊”到底在搞什么,想办法赶紧将资金集中起来,以便能迅速跟上“红磨坊”的节奏。 “我们就是一群在森林里面遇到了老虎的倒霉蛋,‘红磨坊’就是那只可怕的大老虎,每一次,只要那只大老虎一动,我们就必须飞起来跑,任何落在最后面的就都会死掉。我们的生存之道就是,一定要跑得比其他人快。因此在蒙马特尔高地上开夜总会,虽然非常赚钱,但是也格外辛苦。你就是睡觉的时候吗,都必须睁着一只眼,死死地盯住‘红磨坊’,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据说某个同样开夜总会的家伙再将自己的生意完全交给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然而要想在“红磨坊”重新开业前,就打听到“红磨坊”准备怎样装修的秘密可不容易。这不是因为得不到消息,而是因为消息太多。 事实上每一次“红磨坊”有什么举动之前,都是各种消息满天飞。有些消息自然是一看就不靠谱,但是有些消息还真的听起来像模像样的。然而,如果有谁真的按着这消息抢跑,那往往是抢跑之后才发现,跟“红磨坊”根本就没跑在一条道上。 但是完全不管这些消息,那也不行,因为那里面有些消息还真是真的。事先有了准备,至少,起跑的时候能跑快一点。 这一次,有关“红磨坊”的装修的谣言或者遥遥领先的预言同样也是满天飞,有人说“红磨坊”将整个的演出大厅都包上了金箔,有人说“红磨坊”改进了灯具,给每一盏灯都配上了水晶灯罩,还有人说“红磨坊”弄了个从天花板到四面墙一直到地板都是镜子的房间,还有人说…… 这一次,基本没有人抢跑,但是大家也都忙着和生产金箔、水晶制品以及镜子之类的玩意儿的厂家联系。以至于在期货市场上,这些产品的价格都出现了一定的上涨。 还有些人甚至试图混进正在装修的“红磨坊”,结果当然是可耻地失败了,毕竟,“红磨坊”可不仅仅是一处普通的销金窟,还是“真理部”的一处秘密据点。要是这种地方会随随便便地就被人混进去打探到机密,那“真理部”真是要被“公安部”笑死了。 不过有一样东西,却是根本就无法保密的,那就是人们注意到,一根粗壮的电缆被牵入了“红磨坊”中。所以,“红磨坊”的装修,一定是和电力密切相关的。 于是新的传说又出现了,有人说“红磨坊”中将建造大型的喷泉,还有人说“红磨坊”将准备做一个巨大的电动的,可以升降旋转的舞台,还有人说“红磨坊”将使用电动的机器舞女,还有人说…… 虽然这些传说大多应该不太可靠,但是,“红磨坊”的装修改建肯定是和电力密切相关的,这绝对是毫无疑问的了。 还有人又注意到,“极乐宫”也开始了封闭装修,也同样牵进去了一根非常粗壮的电缆。不过要想知道“极乐宫”的情报,恐怕比弄得“红磨坊”的情报更难。 就在大家的猜测里,时间渐渐的过去了,围在“红磨坊”外面的,高高的布制帷幔被拆除了,装修一新的“红磨坊”终于重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呀?”很多人都疑惑地问道。 的确,“红磨坊”外面的样子没什么大变化,最显眼的依旧是那个巨大的红色风车,只是在红色的风车的边缘上,缀饰上了一些玻璃的装饰品。这些装饰品在傍晚的阳光下,折射出微红的光芒。 在“红磨坊”前面的小广场上,倒是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多了一座喷水池。喷水池中间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和斯巴达王后海伦幽会的大理石雕塑,雕塑的四周是一圈小喷泉。 除了小喷泉喷出来的水并没有四散开来,而是喷成了一个小水泡之外。这个喷水池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此之外,在靠近“红磨坊”的主体建筑,以及红色风车的地方的地面上,还有一石块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它们面朝着“红磨坊”、红风车的方向上却是一块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往里面细细地看,还能发现里面有一些玻璃瓶子一样的东西接着人家便发现,这些石头的外壳其实是铁的,只是涂上了和石头相似的颜色。而且这些“石头”上,还开了不少的孔洞,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不过这时候倒是不用急着去打听了,因为再过一个小时,“红磨坊”就要重新开张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神迹 太阳渐渐地落下去了,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马路上的煤气灯也亮了起来。在“红磨坊”外面的小广场上,人也越来越多了,很快就到了“红磨坊”重新开放的时间了。 这时候,一个瘦瘦的男人,在一位穿着低胸晚礼服的漂亮小姐的陪同下,走到了红磨坊的门口。 “啊,是热内先生来了……” 人群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西梅尔·热内是“红磨坊”的老板,当然也有人说,他只是某些人的白手套而已,他本人在“红磨坊”拥有的股份虽然不能说微不足道,但也不算太多。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整个巴黎受到广泛的尊重。 热内先生在“红磨坊”的大门口站定了,向大家挥了挥手,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 “亲爱的各位朋友,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大家了,我想死你们了!”热内先生向着大家喊道,“大家想我吗?”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哄笑。 热内往四周望望,然后很得意地扭过头,对身边的那位穿着低胸晚礼服的美女道:“妮可,你看,他们多么喜欢我!” 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叫做妮可的姑娘正是这段时间里“红磨坊”的台柱子,她微微一笑,向前走出半步,也学着热内的样子向大家挥了挥手:“亲爱的各位朋友,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大家了,我想死你们了……大家想我吗?” “妮可!妮可!” “我爱你,妮可!” “我们想死你了,妮可!” 尖叫声,口哨声,顿时汇合成了一股潮水,直冲过来,几乎都能把人撞一个踉跄。 等到好一阵子,这潮水才渐渐的退去。 “热内先生,您看,我比您更受欢迎。”妮可微笑着对站在旁边的热内说,同时轻轻地往后退了半步,以便让热内的位置更突出一点。 “啊,是的,论受欢迎的程度,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和你相比。事实上,在‘红磨坊’任何一个姑娘都比我受欢迎。”热内道。接着他又向大家挥挥手,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耽搁大家了,现在我宣布,‘红磨坊’重新开业,欢迎各位!” 随着这一声,大家的眼前突然一亮,反复早已经沉下去了的太阳又突然升起来了。一时间,很多人甚至都不得不用手捂住眼睛。 “啊,我的眼睛呀!”有人甚至这样喊道。 过了一会儿,大家才渐渐的适应过来,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那些原本镶嵌在“红磨坊”和红风车上的那些玻璃视频,一个个的大放光彩,璀璨得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了人间。而在广场长的那些石头,朝着建筑物的,有玻璃的一面也发出灿烂的光芒,投射出一道道的光柱,将“红磨坊”照得亮如白昼,不对,考虑到这个时候周围是如此的黑暗,在这些光芒的照耀下,“红磨坊”不是亮如白昼,而是它本身就成了光源,本身就在闪闪发光。 再考虑到“红磨坊”所在的位置相对的比较高,那么在这一刻,即使在巴黎城中,人们也能远远地看到光芒四射的“红磨坊”。那些并没有前来参观的人,那些没钱去“红磨坊”的人,这时候,在距离红磨坊用马车跑都要跑接近一个小时的地方,却都望见了这座闪闪放光的建筑。 “天呀,这是……这是红磨坊!它简直……简直就像是浮在天空中的城堡!”在巴黎大学,刚刚从实验室中出来休息一下的安德烈一眼就看到了“红磨坊”,因为周围一片漆黑,而“红磨坊”却格外的明亮,从安德烈的角度看过去,它的确就像是悬浮在夜空中一样。 “真是太美了!”在巴黎大学,在战神广场,在巴黎任何地方,无数的人都遥望着“红磨坊”的方向,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唉,可惜,可惜约瑟夫和拿破仑老是要我低调一点,要不然,我的‘极乐宫’也一样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在自己的阳台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红磨坊”,吕西安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而在近处的那些人,更是被这光芒震撼得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们一开始一片沉默,接着便发出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生意,这些声音大多并不成词语,只是单纯的各种感叹。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从这白昼重临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神迹,这完全是神迹!” “上帝呀,愿你的国度降临!”一位换了便装前来寻欢作乐的主教一不留神,把这句话都喊出来了。 “你们看那些喷泉!”有人突然又喊道。 大家便向着喷泉看去,却发现喷泉的水柱下面也有五颜六色的光线射上来,这些光芒让那些喷泉喷起的水柱也带上了各色的光芒。 接着音乐声就响了起来,这没什么稀奇的,“红磨坊”中本来就有一支乐队。但稀奇的是,顺着音乐声,喷泉中开始发生各种变化,喷水池中间的大喷泉的高度随着乐曲忽高忽低,而周围的小喷泉则早就从气泡状变成了正常的水柱,只是这水柱也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了起来,就像是一群伴舞的舞女。 “这真是……太美了……” 那些前来的人当中,有不少的学艺术的或真或假的诗人。但此时,这些“诗人们”也只觉得语言似乎失去了一切的力量。以至于搜肠刮肚,最后也不过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个设计当然是出自于约瑟夫的创意,音乐喷泉什么的,在后世几乎是烂大街的东西了。而“红磨坊”前面的这个音乐喷泉,和后世的那些一比,也同样是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真的称得上是奇迹。 当然,这套音乐喷泉也不是没有比后世强的地方,比如说,就智能水平而言,这套音乐喷泉,绝对是要超过后世的。后世的音乐喷泉,最多也就是有一点“人工智能”,但约瑟夫的这一套音乐喷泉,可是处处都靠“人的智能”来控制的——演奏音乐的是高智能的人,控制喷泉的任何一个动作的,也都是拥有远超计算机的智能水平的人类。 这时候,“红磨坊”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从打开的大门中同样射出了璀璨的光芒。往里面望过去,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各种水晶壁灯都将整个的厅堂映照得犹如梦幻。 “各位先生,请随我们来,和我们一起走进这个梦幻的舞台,全新的时代。”热内先生高声说道。 这时候,人们才开始真正的清醒了过来。大家便跟着两人,走进了“红磨坊”,一边走,还一边讨论这神奇的灯。 一直到跨进了“红磨坊”的大门,卡德鲁斯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他看到热内正准备在演出开始前离开,便赶紧追过去。 “热内先生,热内先生……” 热内停下脚步,朝着他望了一眼,然后向他笑了笑道:“卡德鲁斯先生,我知道您想要问什么,但是请容我再将这个秘密保持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您就会在报纸上看到您想要知道的一切的。” 说完这话,热内顺手从旁边的一个侍者的托盘上拿起一杯泛着红宝石一样的光泽的葡萄酒,向卡德鲁斯举了举,又向周围的人道:“诸位先生们,吃吧,喝吧,歌唱吧,请尽情的欢乐吧!现在恕我先失陪了。” 然后他一口将酒杯中的红酒喝干了,将酒杯放在了侍者手中的银盘上,然后便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一道小门。 “真是的,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保密吗?我们并不构成竞争关系。你们是狮子,而我们最多不过是秃鹫而已。”卡德鲁斯忍不住想。接着他又细细地观察起了大厅的各种布置,这些布置和装潢的确变动了很多,他一一在心中记了下来,同时还在心中盘算起了它的价格。 “其他的还好,咬咬牙也能跟得住,只是这灯光,也不知道这些灯到底要多少钱?” 像卡德鲁斯这样盘算的人绝对不少,就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卡德鲁斯就遇到了好几个不停地东张西望的同行。大家都相互望望,眼里满是提防和痛恨。 紧接着,卡德鲁斯一下子就发现了另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目标——银行家博旺先生。此时他正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观看歌舞。 “他怎么回来这里?”卡德鲁斯想,“博旺先生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这些的人,他多半是知道些什么,也许这里面就有他的投资,不过现在自己不是正缺钱么?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在缺钱的时候,遇到银行家更巧了?” 于是卡德鲁斯赶紧上前去,和他打了个招呼:“博旺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啊,我在这里投资了一笔钱,不亲自来看看效果,是睡不好觉的。”博旺说,“卡德鲁斯先生,您和热内先生是同行,您看‘红磨坊’的这次装修,嗯,能让他的生意更好吗?” “肯定可以的。博旺先生,虽然‘红磨坊’的接待能力不会因此增加,但是大家肯定会更愿意在这里花钱。” “您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嗯,卡德鲁斯先生,您到这里来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学习的,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便。”博旺说。 于是卡德鲁斯便赶紧在博旺身边坐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电气时代 坐下来之后,卡德鲁斯立刻就向博旺打听起了灯光改装的费用方面的消息,并且向博旺先生表达了贷款的意向。 “啊,你是说这些电灯呀,这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博旺先生说道。 卡德鲁斯知道,银行家博旺很早就和军工复合体有联系了。据说当初约瑟夫还在土伦那边搞海军研究所,造各种走私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生意上的往来了——虽然那个时候,博旺先生的生意其实也还有限,但是在和约瑟夫的买卖中,他还是赚到了不少钱。后来军工复合体建立起来之后,博旺先生也是最早加入军工复合体的商人之一,据说在波拿巴将军——嗯,我们说的是更年长一些的那位铁壁波拿巴——在受命于危难之间,负责凡尔登的防御的时候,他背后很多的物资的采购和资金的往来,也都和博旺先生有关。 波拿巴院长后来退出了军队,一门心思地当起了科学家,以至于现在,除非你订阅了《自然》这一类的专业期刊,否则你几乎就看不到他的名字了。但是据一些很有身份的人隐隐约约地露出来的意思,波拿巴执政和波拿巴部长对自己的这位哥哥还是非常的尊重的。 如今这个电灯,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波拿巴院长的那个实验室弄出来的东西,多半是由波拿巴通用电气制造的。而博旺先生据说也持有波拿巴通用电气的股份,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电灯这种东西,在价格上其实倒也有限。嗯,卡德鲁斯先生,您虽然不是做一般的生活用品的生意的,但是您也应该知道,任何一种用品,都有很多个档次。比如说葡萄酒,就有酒庄酒和工厂酒的区分;而酒庄酒当中又分为级别酒庄、明星酒庄和区域村庄;级别酒庄又分为特级酒庄,一级酒庄,二级酒庄。卡德鲁斯先生,你觉得这些葡萄酒当中,利润率最高的是哪一类呢?而利润总数最多的又是哪一类呢?” “利润率最高的,应该是特级酒庄的吧?但要论利润总数,应该是工厂酒最多。”卡德鲁斯回答道。 “对呀,卡德鲁斯先生。任何一种产品,奢侈级别的都会非常贵,利润率惊人;而通用级别的却会非常便宜。就像一瓶拉菲堡葡萄酒,比一马车的工厂酒都值钱。但要说喝,其实都能喝。甚至于,像我这样的暴发户,根本就品尝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博旺笑道。 “电灯也是一样。您看,‘红磨坊’这种地方,他们用的灯,就像他们的酒一样,虽然不能保证每一瓶都是特级酒庄的,但是再差,他们用的也得是明星酒庄的酒——当然,他们的价格更黑心,他们能把明星酒庄的酒,卖出特级酒庄的价格——嗯,电灯也是一样。他们用的都是奢侈级别的电灯,这个价格自然就非常的吓人了。 比如说,我们上面的那个大水晶灯,直径六米,光是各种水晶,就用了数万枚,价格嘛自然是……啊,卡德鲁斯先生,我相信,您对这盏灯应该是没兴趣的。着旁边的小水晶吊灯,直径80厘米的那种,您可能更感兴趣一些。嗯,这种大概两三千法郎就差不多了。当然,如果再降低点要求,水晶统统换成玻璃,灯也换一下,嗯,那估计几十法郎,甚至十几法郎也够了。” “那和这一盏差别大么?”卡德鲁斯赶紧问道。 “拉菲堡葡萄酒和工厂葡萄酒差别大吗?”博旺反问道。 卡德鲁斯说不出话来。博旺接着说道: “其实如果对于一般的夜总会来说,灯本身也许倒不是最大的消耗。最大的长期消耗说不定是电力。因为电也是要花钱的。” “那么,电费怎么算?”卡德鲁斯赶紧问。 “就我所知,”博旺说,“波拿巴通用电气为了尽快的扩大用户基数,所以规定的电费并不高。如果只是一户人家,点上两三盏灯,每天点上两三个小时,那也用不了多少钱,一般的工薪家庭也能承受——也只有这样,电气才能尽快地推广开来。但是,据说他们设计了一个叫做阶梯电价的东西,规定每一户人家的用电量,超过了的部分就以某种积数往上涨,就像那个往象棋格子里面放麦粒的故事一样。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把自己的夜总会弄得像‘红磨坊’这样,我估计,电费的支出恐怕会成为一笔很大的费用。” “他们这是在向我们转嫁成本!”卡德鲁斯立刻道,“我猜那些最简单的电灯,应该会非常便宜吧?” 卡德鲁斯的看法毫无疑问是有道理的。对巴黎供电是个大工程。这种大工程总是很花钱的。为了能尽快的将电推广到家家户户,无论是电,还是电器的价格就都不能太高。否则就不利于推广。但是要让波拿巴通用电气自己掏钱出来做推广,花钱买流量,他们又舍不得,只好弄出这么个阶梯积数电价出来,让后用那些用电大户的钱,来填这个窟窿。 “最便宜的电灯?”博旺笑了,“我家里就在我的书房里装了一盏,的确很便宜,只需要一个法郎。” “博旺先生,您用最便宜的电灯?” “对呀,就像我根本就品不出拉菲和工厂酒有什么差别一样。对我来说,灯只要能亮就行了。一法郎的灯也是可以亮的。另外,卡德鲁斯先生,你抬头看看,看看那盏六米的水晶灯,您看得出水晶和玻璃在折射光线上的区别吗?他们都告诉我,这种灯的光线更醇厚,更为味道,您能感觉出它和玻璃灯的区别吗?” “博旺先生,我还没看到过最简单的玻璃灯呢。”卡德鲁斯笑道,“不过,我想,也许,不应该是肯定,我也看不出来。” 卡德鲁斯觉得,自己肯定能看出这两种灯的区别,就像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区分出拉菲和工厂酒的区别一样。不过,当着博旺先生,这种话可是不能说的。 “当然,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多东西,都不能只考虑使用价值,还有装点门面的价值。”博旺先生继续道,“比如在我的客厅中的那盏灯,就要整整一万法郎呢。哈哈哈……” “那么博旺先生,您知道电价的具体梯度吗?” “我只是听说了一点消息,不过我不保证完全准确……” 在一番交谈之后,卡德鲁斯和博旺达成了一个贷款的意向性协议,他准备用相对廉价的手段来模仿“红磨坊”,这也是这类企业一贯的做法。就好像“红磨坊”中的葡萄酒至少都是明星酒庄的,而卡德鲁斯的夜总会中的酒,那就是从明星酒庄一直到工厂酒都有了。 至于电费,的确是个问题。但是考虑到“红磨坊”实际上因为供不应求而采用了抬高价格卡德鲁斯认为,在红磨坊这样装修之后,消费水平不可能不提高。事实上“红磨坊”也有提高价格的空间,对于“红磨坊”的客人来说,钱从来都不是大问题。而‘红磨坊’的消费升级也能给他们让出一定的利润空间,所以,卡德鲁斯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钻出来的。只是: “唉,以前还算是一心一意在为自己赚钱,今后,只怕就要变成努力地为银行和电站赚钱了。”在谈好了意向之后,不知怎么的,卡德鲁斯先生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喧嚣而热闹的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市民们刚刚一出门,就看到满街都是一边跑一边叫的报童了。 而这些报童叫喊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和电灯有关的。 安德烈也刚刚出门,正准备赶往学校,就看见一个报童从旁边跑过,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电气时代来临,昨夜‘红磨坊’奇观全揭秘。快来看《科学真理报》为你揭示科学真理!” “革命性照明技术诞生,从此黑夜不再存在!财富的大门正在轰然开启!快来看《巴黎生意人》为你揭示这一技术在经济上的短期和长远影响。” “灯下看美人,秀色更动人。快来看《太阳报》对‘红磨坊’新模式的解说……” 那个报童才喊了两声,便又一群人围了上去,安德烈也赶紧对自己的跟班瓦佳说:“瓦佳,快去,抢几份报纸来!” “少爷,要什么报纸?”瓦佳问道。 “不管什么报纸,都要!”安德烈道,“快去!” 瓦佳大步冲了过去,仗着大块头加上力气大,双手一分,便将几个围着的人拨到了一边,一会儿之后,他又抱着一大堆的报纸跑了回来。 “少爷,您看,我每一样都买了一份。”瓦佳将这些报纸递给安德烈。 安德烈本来想说:“先给我《科学真理报》。”但是又想起瓦佳根本就不认得法语,便只好将这十多份报纸都接了过来,一份一份地找起来。 “嗯,《太阳报》?先不看这个……”安德烈正要将《太阳报》放到一边,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安德烈,你进步多了,也看起《太阳报》了,真是太好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俄罗斯的启蒙者 听到声音,不用抬头安德烈就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损友阿纳托尔。 “这个先给你看,我在找《科学真理报》。”安德烈直接将手里的《太阳报》丢给阿纳托尔道。 阿纳托尔接过《太阳报》便看了起来。安德烈也很快找到了《科学真理报》并认真地看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呀!也对,其实我早该知道了,上个月我们刚刚学过了电阻和发热的问题。而且,不是已经有过铂金灯丝的白炽灯了吗?我早就该想到是白炽灯了!”安德烈激动得手上的报纸都抖动起来了。 “嗯,昨晚是这样的呀,啊,有酬宾活动,哎呀,我这段时间已经欧一些超支了呀……”阿纳托尔拿着《太阳报》也开始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看报纸,以至于公共马车已经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注意到。 最后还是瓦佳提醒了他们:“少爷,少爷,马车来了!” “啊!”安德烈清醒了过来,不赶紧上马车说不定会迟到的。他一把拉住还在盘算自己的兜里还有多少钱的阿纳托尔向着马车跑去。 在当天的课堂上,安德烈了解到了更多的和电灯相关的东西,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很快,图书馆晚上就有电灯了。 据说这是波拿巴院长向波拿巴执政提出要求,专门为法国的各类学校争取到的一个福利。如今这个福利的范围还仅限于巴黎,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推广到整个国家。这条福利就是,国家会给每个学生规模超过一百人的学校免费提供两盏用于照明的电灯,并免费提供每天六个小时的照明用电。如果学校自己购买并安装电灯,那么电费在一定的范围内还可以打个五折。 当回到住处,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面见到最新认识的几个“救国会”的朋友之后,他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我也听说了,安德烈。唉,以后我们可能不能再在放学后跑到这咖啡馆里面来一边喝咖啡,一边温习功课了。因为我们都必须去抢图书馆的座位了。” 说话的是学化学的列文,他的功课没有安德烈那样的紧,但是也不是那些学艺术的能比的。抢图书馆的位置,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是呀,”安德烈叹了口气,“不过我我们老师说,他已经申请了在我们的实验室也装一个,说不定那时候,我倒是不用去图书馆了。” “啥?啊,你说我们老师会不会也在实验室装一个,我看报纸上说,最低档次的电灯其实很便宜的。虽然使用时间只有高级货的一半左右。” “唉,可以看得见的,我们俄罗斯又被文明世界甩下了一步。”学文学的伊凡也插嘴道,“科学技术上被拉开了倒也罢了,有你们这样热爱学习的人在,我们还能看到一点希望。但是,在体制上,我们真是被法国拉得太远了。你们看,法国人并不比俄国人蠢,对吧?” 安德烈和列文便一起点头,如今法国在科学上明显的领先于俄国,而且,老实说在西欧人的眼里,俄国人只能算半个文明人,大部分的欧洲人都觉得俄国人比较的傻,俄国人虽然对这种充满了种族歧视的看法痛恨不已,但是要他们回过头来说,法国人、英国人相比俄国人比较蠢,这个话他们也是说不出来的。 “大家都是人类,俄国有聪明人,法国也有;俄国有傻瓜,法国也不少。关键是法国人得到了更多的教育。”安德烈说。 “说得对,安德烈。俄国人并不比法国人傻,但是俄国的人口实在是比法国少太多了。啊,不要急着反驳,我是指真正的人的数量。安德烈,那些没有自由,没有受到过教育的农奴,真的能算进来吗?他们当中,出现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的几率能和自由的法国人,哪怕是底层的法国人相比吗?如果要算算能够有上升通道,能够有机会让自己的才华得到展现的人口的数量,俄罗斯的人口实际上远远的小于法国英国这些欧洲国家。”伊凡解释道。 “你说得对。”列文赞同道,“你们看看法国,他们甚至都要给每个学校配备电灯了!而且我听说,这还只是初期计划,今后他们还会不断地在教育上投资。当如今普遍的接受了教育的法国孩子成长起来之后,法国将得到何等的发展。 如果俄国的底层,也能有机会像法国的孩子,普鲁士的孩子那样接受义务教育,那我们一定能再次伟大,甚至真的能重现东罗马的辉煌。但是现在,我们却把太多的人当成了牲口。这只会让我们和欧洲的水平越来越远。 你们知道吗,我的叔叔,也曾经在欧洲游学过。那时候我问他,我们和欧洲之间有多大的差距。他想了想,对我说:“可能和我们与土耳其人的差距差不多吧。”当时我还觉得他是不是太过夸大了,但如今看来,要么是他出于自尊心说了假话;要么,在这段时间里,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在加速前进,我们又被抛得更远了。如今,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再是我们和土耳其人之间的差距了,甚至都要接近于我们和鞑靼人之间的差距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被从文明人中开除出去的。 我们必须改变,我们不能看着伟大的俄罗斯坠入黑暗,所以,俄罗斯必须有变革,必须有革命!” “革命?”安德烈吃了一惊,他对俄罗斯的现状的确不太满意,但是他更希望能够通过温和的变革,或者不那么温和的,就像彼得大帝那样的变革来改变这一切,但是革命…… “是的,革命!”说道“革命”这个词,伊凡的脸涨得通红,就像喝了醇酒一样。 “很多家伙都在用各种手段污蔑革命,诋毁革命,将革命说成暴徒的狂欢,无必要的暴力,对上帝的背叛。但我要说,这都是瞎扯!要说暴徒,那些将原本生而自由的人贬低成牲口的家伙,难道不是暴徒?无必要的暴力?难道说奴隶的反抗不是在奴隶主的刀剑和皮鞭之后的吗?如果奴隶的反抗叫做无必要的暴力,那么难道那些奴隶主的暴力就是有必要的?至于上帝,上帝创造我们的始祖的时候,难道教导他们说,你们的后代子孙不要平等相处,不要相亲相爱,而要互相压榨迫害吗?到底是谁背叛了上帝! 安德烈,列文,你们再想想,你们学到的这些东西,回到俄罗斯真的就能用得上吗?你们看学了工科的人,有多少真正回了俄罗斯的?为什么?是他们都不爱国吗?不,只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他们学到的东西,在俄罗斯没有用武之地! 那么法兰西呢,难道他天然地就是能让一切有学识的人有用武之地的吗?不,不是!至少,革命前并不是!法兰西能够有今天,正是因为他们在革命中,用雷霆和火焰,涤荡了一切阻挡法兰西前进的渣渣,法兰西才能有今天的欣欣向荣。 俄罗斯人民,遭遇的苦难,要远远地超过法兰西。我们的人民,忍受的十分之一的苦难,如果放在法国人身上,就足以让他们发起一百次起义了。我们俄罗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总喜欢歌颂苦难,总喜欢歌颂对苦难的忍耐。但是对苦难的忍耐,岂不正是对邪恶的纵容吗? 安德烈,列文,我敢肯定,如果有一天,俄罗斯能走向世界之巅,那一定是在一场和法兰西革命一样的,用雷霆和火焰,将那些渣渣们一扫而尽之后。我相信,这是俄罗斯走向伟大的必由之路。” “你说得对,伊凡。”安德烈也激动了起来,“我刚来法国的时候,只想着要学好科学,学好技术,回去之后要么去开一家工厂,要么去大学里教书,将学来的知识都传授给其他人,这样慢慢的提升我们俄国人对科学的信仰。 但是,你说得对,我们没有时间这样慢慢地来了。我们和法国的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扩大,而且是在加速扩大。按我以前想的那样,俄罗斯也能缓缓地前进,也许一代人之后,我们也能接近今天法国的水平。但是到那个时候,法国人只怕早就跑的更远了。我们是在骑着蜗牛追赶马车。嗯,说吧,需要我为俄罗斯,为革命做些什么吗?” “安德烈,我的朋友,我的兄弟。现在革命的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你暂时只需要继续好好学习。将来如果回到俄罗斯,能够传播科学和民主,能够唤起更多的,愿意革命的人。 安德烈,我研究过法国的革命。法国的革命也不是凭空产生的。法国人民一度也很能忍受苦难,就像我们的人民一样。但是法国首先出现了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出现了启蒙。在这之后,更多的法国人觉醒了,于是才有了法国的革命。才有了法国的今天。 我们呢?我们现在连启蒙都没有完成好。没有经历过播种,怎么会有收获?我们目前还需要做播种的事情。当然,俄罗斯的春天和夏天都很短暂,我们的动作必须比法国人当年更快。 我相信,我们现在做好了法国人昨天做的事情,那么法国人的今天,就一定能成为我们的明天。” 第二百九十八章,变压器实验 电力进入生活的速度的确非常快,在“红磨坊”开张之后,不过几天的功夫,巴黎大学的图书馆首先就亮起了灯。 巴黎大学亮了灯的结果除了让图书馆可以在晚上开放之外,还让这条电缆经过的一路上警察又多了一件事情:抓挖电缆的小贼。 因为缺乏变压技术,电力在输送过程中损耗巨大。为了减少电力在输送途中的损耗,目前只能采用两种手段,第一就是就近建造发电厂。 巴黎靠着塞纳河,塞纳河水量充沛,而且没什么落差。这对于航运来说,真是再理想不过了,但是对于水力发电来说,就很不利。所以在巴黎,是建不了水电的了,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火电。但这样做,也会有一系列的麻烦。 第一个麻烦是煤炭的来源,萨尔煤矿的煤炭要运到巴黎,没有合适的水路(当时还没有跨流域的运河),如果立足于国内,解决的办法就只有先用重载马车,将煤炭运到塞纳河的码头,然后再运往巴黎;但是法兰西的重型挽马本来就不太够用了的。而且要铺一条从萨尔煤矿到塞纳河的轨道也需要时间。 但是如果考虑到国际贸易,就可以干脆直接从英国进口煤炭,装上船,然后沿着塞纳河一路直接运到巴黎来,就运费而言,甚至比运送萨尔煤矿的煤炭还要更低一些。所以,目前法国沿海地区的很多电站用的都是英国煤炭。 考虑到和英国的关系的不稳定,拿破仑还在沿海的各个港口建立了煤炭仓库,以存储一部分煤炭来增加避险能力。 当然,在巴黎建造火电站,而且是不止一个火电站,以满足整个巴黎逐步增长的电力需要的的后果之一就是必然会在巴黎造成严重的污染。弄得不好,将来巴黎说不得就要和伦敦争夺一下雾都的头衔了。 除了就近建造火电站之外,就只能在电线上做文章了。一般来说,电线的截面越粗,电阻也就越小。所以,虽然这时候的电力负荷其实并不算特别大,但是输电的电缆却都做的很粗。 粗壮的,铜制的电缆,再加上铜价也不低,这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觊觎。正所谓“电缆有铜。偷之有用”,偷电缆,也成了一种新兴的犯罪活动。尤其是一些打工是不会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打工的人来说,偷电缆就成了,维持生活的样子的常用手段。虽然因为盗窃电缆被电死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这种犯罪活动依旧很猖獗。当初在农村弄电力抽水的时候,电缆都是要专门有人看管的。一旦有外乡人出现,大家都会提高警觉,注意是不是来偷电缆的小贼。 而在巴黎,如今警察们也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防止小偷偷电缆。“红磨坊”那边还好,整个的蒙马特高地一带都没有几个穷人,而且那边地方宽敞,也能把发电站安排在相对合适的下风位置。 但是巴黎大学,那里就不一样了,那里的电力,来自于给巴黎的工厂供电的发电厂。这些工厂都在圣安托万区这样的穷人区,那里的治安一直不太好。给工厂供电的时候还好说,因为大多数工厂直接就在电站的隔壁,电缆出了电厂的围墙,越过一条狭窄的道路,就直接进了工厂,留给那些窃贼的空间实在是很有限。 但是巴黎大学这里就不一样了,巴黎大学和穷人区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但是在大学区建造一个黑烟滚滚的发电厂,无论是约瑟夫还是拿破仑都觉得难以忍受——这些地方,他们是要经常去装个13的。几兄弟中,也只有吕西安和路易觉得无所谓。 所以,这条电缆就长了,而且其中还有很长一段都要经过圣安托万区! 保护这条电缆这样的苦差事,就被直接丢给了公安部。当然,为此公安部每个月都得到了一笔特别拨款,虽然钱并不算特别多。拿到这笔钱之后,富歇部长立刻下令,按照线缆经过区域的长度,再乘以一个治安维护难度系数,然后按比例将这笔钱分给所在区域的派出所。 富歇下令道:“如果这个月,你们区域的线缆没有出问题,这钱就是你们这个月奖金。如果在这个月,你们区域出现了电缆被破坏的案件,那这些钱就没了,就按照比例分给在这条线上的其他派没有出问题的派出所。” 这笔钱不多。不过这个不多是对大人物来说的。而且拨给富歇这笔钱的时候,按照习惯,政府还老老实实地考虑了这笔钱在公安部的机构中运转的时候的“火耗”,而富歇部长呢,他倒是不会太管手下的人拿“火耗”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过分,拿了超过一般的规矩的数量。但是富歇部长自己却是不拿“火耗”的,这样一来,这笔小钱落到具体的派出所,结果还真不算少。 于是小片警们自然也就鼓足了力气,每天里从早到晚的沿着电缆不停地打转。而且附近的一些小团伙什么的都得到了警告:“老子的意思不仅仅是说你们不能干这种事,还是只要在这片地方出了事,老子们亏了钱,受了处分,就拿你们去立功把损失争回来!”结果,那些要在这里长待的犯罪团伙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成了电缆的保护者了。 在这样的措施下,通往巴黎大学的那根电缆一直没出问题,但是,这是集中力量的结果,如果电力要基础推广开来的话,警察部门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来保护全市范围内所有的电缆,到那时候,针对电力系统的犯罪,恐怕还是难以遏制的。 “但从长远看,输电技术已经成了限制我们的瓶颈了。将来如果要在整个城市推广电力,仅仅是缆线用铜,数量上就让人感到绝望。”在“不夜城”计划的分析会上,约瑟夫这样表态道。 “还好,现在军队已经不太需要铜了。”拿破仑感叹道,要不然,奇观和军队争夺起资源来,那就真是让他感到很为难了。 “对了,上次你给我讲电阻发热的时候,不是说正在弄能升高电压的机器吗?进展怎么样?”拿破仑问道。 “有些进展,事实上,进展相当顺利。不过还有一些实验流程要走完。目前实验在南方进行,你知道,那里的水力资源丰富,但是其他条件一般,工厂不太多,有些电站事实上没有全负荷运行。所以实验就安排在那边。一条实验性的输电线已经架设好了,如果不出什么大问题,最多几天之后,我们就能得到结果了……” “然后转入工业生产还需要半年,对吗?”拿破仑问。 “对呀。我的兄弟,你不要总想着明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奇观完工。你想想,胡夫金字塔,万神殿——哪一个奇观不需要时间的?”约瑟夫道。 “其实我觉得,‘红磨坊’已经算是一个奇观了。”吕西安插嘴道,“而且还是个能给我们不停赚钱的奇观,它既能增加笑脸,又能增加金币,真是太完美了……” 以此同时,在南方,那条新的实验性输电线路也正在施工中。工人们每隔一段距离便在地上立起一根特别高电线杆子,又在上面挂上了一串陶瓷碗一样的东西。如今,电线杆子已经都安装好了,现在工人们正在工程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将新的电线挂在电线杆子上。 相比常见的手臂粗细的线缆,这条电线要细得多,甚至都比大拇指都粗不了太多。另外,这种电线,也很特别,这条电线的中间是一根钢丝线,周围则是缠绕着的铜线。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种电线,外面没有包裹绝缘材料,是完完全全的裸线。 和一般的电缆不一样,这些电线不能直接装在电线杆子上,而是要挂在那串“瓷碗”下面。每一根电线杆子,左右两边各挂着一串的“瓷碗”,然后再在这串“瓷碗”下面挂上一条直接裸露在空气中的电线。 这条电线一直延伸到附近的一个一台奇怪的机器里面,然后又从那里分出两条很粗的,带着绝缘皮的电缆。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所以电线的绝缘皮一般都是复合结构的。最里面直接和金属接触的,是一层石棉。这种东西在后世因为强烈致癌,而被大多数国家禁用,但是在这时候,根本就没人管这档子事。 在石棉外面,则是一层用来用来是一层厚厚的油纸,再外面则是一层沥青。 负责这里的试验任务的是约瑟夫的学生安德烈·安培。此时他正在做实验前最后的准备。 他检查了一遍变压器的情况。铁芯和线圈,以及浸泡着它们的冷却油的状态都不错。他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其他的设备,然后对身边的人道:“好吧,现在我们开始实验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正品和仿品 安培主持的实验相当成功,事实证明,他用横截面小得多的电线,实现了比那些和胳膊一样出的电缆更小的损耗。仅仅是这一个进步,就可以节省下大量的宝贵的铜材。此外,虽然安培的这次实验中,变电站的变压器能实现的所为高压和后世某东方大国的特高压完全没法比,甚至都没有发展到必须考虑感抗带来的损失的地步,而它所达到的电压,也只刚刚达到10千约(相当于另一个时空中的10千伏),算是勉强能够实现相对远距离的输电,使得用一个较大的发电厂来解决一个较大的城市的供电成为了可能,至于说组建一个全国性的电网,这种事情,约瑟夫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到了。 如果时间倒回去几年,估计安培主持的这次实验就只能叫做“最后的设备调试”了,不过这几年,约瑟夫在科学上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成就了,尤其是在发现了电磁波,并推导出相关的公式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确保自己会被后世的从中学一直到大学的学生痛恨了——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在这个方面刷声望了。相反,约瑟夫现在更愿意刷一下道德品质方面的声望。顺便给自己弄一大堆牛掰的徒子徒孙。 到时候徒子徒孙满天下,谁敢说一句约瑟夫不对,约瑟夫的那一大群的徒子徒孙,甚至是整个的欧洲科学界都要群起而攻之——这想想都过瘾不是?这就像后世的某东方大国的那些“大师”,一个个要说学术创建,其实大多相当有限,更多的不过是做了个欧风东渐的知识贩子,但是因为徒子徒孙多,于是都被夸得上了天。不了解的还真以为他们和同时代的罗素、萨特、海德格尔是一个级别的大师呢。 出于这样的考虑,除非是非常非常非常有历史地位的发现,比如麦克斯韦方程这样的划时代的东西,否则,其他的发现和荣誉,约瑟夫更愿意让给他的那些徒弟们。很多时候,这些发现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本来就应该是这些人的,但是如今,他们在做出这些发现的时候,却都对约瑟夫感激不已。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约瑟夫的启发和指导下做出这些成就的。 甚至很多人都觉得,如果给他们换一个导师,这些发现完全就可能变成导师的了。也只有约瑟夫这样高风亮节,这样不在乎名利的人,才会毫不在意地说:“我的发现已经够多了,以至于科学院都要因为如何为一些物理量命名而发愁了。而且,我听说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都有学生在做不出数学题的时候,躲在教室的角落里骂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让你们多分担一下才好!”你们看,这是多好的人呀。简直就是科学家道德的楷模! 因此,当安培通过有线电报,将实验成功的结果告知给约瑟夫的时候。约瑟夫立刻就给安培回了一份电报: “赶快把论文弄出来,给我看,再发表到《自然》上,然后准备进科学院。”嗯,字数是多了点,但是电报系统都是军工复合体的,自己人用,不用按字母算钱。 接到电报,安培感动得泪流满面。而他的导师呢,却正在盘算:“嗯,今年的名额又满了,哈哈,又可以把拿破仑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挤到明年去了!哼,想要进科学院?我算算我还有多少个学生来着……” 拿破仑呢,他当然不知道他的哥哥正在打着让他排队排到死的坏主意,不过他也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绕过约瑟夫的防御的办法。拿破仑决定,要在科学院之外,再创立一个社会科学院,然后……“我也要弄个院长当当!” 试验成功之后,约瑟夫立刻就把拿破仑和吕西安叫过来,他告诉拿破仑,“不夜城”奇观已经可以全面推进了。当然,发电厂要先扩建,电灯的产能也要慢慢提高。不过广告已经可以先弄起来了,而且这些事情,也要发动民间资金参与嘛。 …… 卡德鲁斯来走进了波拿巴通用电气新开的一家店铺,这座店铺在蒙马特高地东边的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是一座三层的楼房,下面两层是商店兼展示区,而最上面一层则是专门给大客户准备的。 以卡德鲁斯的身份和目的,他完全可以直接上三楼去。不过他还是更愿意从一楼慢慢的转上去,一边看看各种样品,一边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一楼主要展出的都是针对普通老百姓和一般应用的电灯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电器。比如最便宜的25瓦特的碳丝玻璃灯,每个一法郎。按照通用电气的销售人员的说法,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它能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相对于它的价格,这样的性能,也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不过作为做惯了生意的人,卡德鲁斯一听就能听出这里面的调调。首先是“正常使用”这个词,这里面就隐藏着如果不到五百个小时就坏了,那多半就是因为你没有正常使用了的意思。 至于后面的这个“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更是一句有意思的话,因为谁家里的电灯都不会真的“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所以只要中间关了灯,就不是“连续使用”了,没有亮到五百小时,那就不是产品质量的问题了。 25瓦的白炽灯按后世的标准,其实亮度远远不够。但是在这个时代,和大家习惯的蜡烛、鲸油灯之类的一比,这东西就真是非常亮了。当然,只要你出得起电费,没有最亮,只有更亮。 白炽灯的发光效率和后世的那些什么节能灯呀,什么LED一比,低得一塌糊涂,所以同样功率下,它要暗得多,但是要想亮也容易,拿功率来凑就行了。所以在25瓦灯旁边还有50瓦的,100瓦的,当然这些还是常用的,所以价格上也还正常,比如即使是100瓦的,价格也不过是10法郎而已。 但是在二楼的高端灯具中,卡德鲁斯便看到了在红磨坊开业的时候,照亮了整个的红磨坊的那种伪装成石头的灯。这是一盏1000瓦的灯,而价格直接就跳到了一千法郎。据说向红磨坊那样再配上一个聚光灯罩,再配上一个外壳和散热用小风扇,整个的灯就要两千法郎了。而灯泡的寿命,依旧还是“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 卡德鲁斯盘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也在自己的夜总会外面放上两盏,别的先不说,光是换灯泡,每个月就要开销两千法郎。于是想了想,卡德鲁斯就在自己心中给这个想法打了个叉。 除了大功率的灯泡之外,还有一种灯泡也格外的贵。那就是水晶灯泡。据推销的人的说法,这种灯泡,和二楼的那些用玻璃吹出来的灯泡不一样,都是用整块的水晶雕琢出来的多面体,而且用的灯丝也不是碳丝这样的低端货,而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铂金丝。所以无论是光线,还是使用寿命,都有了巨大的提高,比如说,同样25瓦的灯泡,下面的那种,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只能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但是换了这种,嗯,保守一点说,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它能连续工作一千个小时以上。 至于价格,嗯,那就真的像是拉菲葡萄酒和工厂酒的区别了,这种要二百法郎一盏。于是卡德鲁斯便又在自己心里给它打了个叉。 那个推销员显然是看出了卡德鲁斯对这个价格不满意,便又向他道: “这位先生,其实我们还有一种,看起来和这非常接近的,但是便宜不少的灯。” “哦,能给我看看吗?”卡德鲁斯说。 那个推销员便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和那个多面体形态的水晶灯泡很像的灯泡。 “先生,您看这个,我不瞒您,这个的外壳是玻璃的,嗯,透明度和上等水晶还是有区别,不过不大。而且它也不是一个直接的灯泡,而是一个外壳,您可以把它套在另一个灯泡的外面,然后挂高一点,谁还能看得出来呢?” “这个罩子并不大,能将一个灯泡罩进去?”卡德鲁斯问道。 “先生,我们有专门的一种小一些的灯泡,可以放得进去。”那个推销员便又从柜台里摸出了几个非常小的灯泡,“这也是二十五瓦的碳丝灯泡。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它也能连续工作五百个小时以上。但是您知道,东西做小不容易,所以它的价格要贵一点,每个要3法郎。而且如果您将它放在玻璃罩子里面使用,这个散热会更困难一些,使用寿命也会有所下降。不过用两三百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那个推销员看卡德鲁斯有点心动了,便又向他推荐采用这种“水晶灯”弄出来的“大水晶吊灯”。卡德鲁斯在心里算了算,波拿巴通用电气给出的价格,似乎比自己拼一个出来的价格还是要高了不少,但是也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而这东西要接电线什么的,这可是搞技术的活,如今除了波拿巴通用电气,他也找不到其他的,能够干这种活的工匠。所以他还真的没有更多的选择。 在看完了各种电灯之后,卡德鲁斯便上了三楼。 第三百章,洋务运动和巴统 虽然在远距离输电方面获得了一些进步,但是跨区域的输电至少目前,依旧是不可能的。所以火电站遍地开花的局面依旧没发生什么改变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现在偷电缆的人少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等长度的电线上的铜少了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偷高压线,实在是太危险了。至少在巴黎,已经不止有一个外省人——不对,现在情况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干这种事情的外省人已经很少了,基本上干这种事情的,不是高地人,就是低地人,要不就是波兰人,反正主要是外国人——在发现电线没什么人看管之后,就傻乎乎地去偷,结果,直接就被火化了的事情。 本来死一些外国小偷,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如今毕竟才刚刚进入十九世纪,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法国人不太在乎,就连这些小偷本国的使领馆什么的,也根本不把这放在心上。几个低等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死了,是减少了社会不安定的因素,多死几个甚至都是值得庆祝的。 但是这些人虽然“死不足惜”,但他们的死亡,带来的一个附带效果却很糟糕,那就是他们的行动,每次都能造成一大片区域的停电,虽然受到影响的一般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停电会带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的工厂或者是蒙马特尔高地上的各种酒吧夜总会,但是总归是大麻烦。所以《科学真理报》甚至都不得不专门出了一个连载,向大家科普高压电的相关安全知识:不要看到小鸟落在上面没事,就以为你把手伸过去也没事!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拿破仑如今烦恼的是,最近好像军火不太好卖了。 本来奥地利是一个不错的买家。每次法国人弄出什么好东西出来,奥地利都会咬着牙买买买。尤其是当普鲁士那边发现铜矿,并且靠着铜矿发了财之后,奥地利人跟着勘探了一下,发现铜矿的矿脉一直延伸到了奥地利的控制区,于是奥地利人立刻就行动起来,也开始大开铜矿。而且奥地利人开起矿来不像普鲁士,用工人的时候缩手缩脚的。奥地利人直接和波兰贵族一商量,出了点钱,然后就直接把那些波兰农奴都拖过去挖矿。 而普鲁士那边呢,普鲁士如今还真不太敢这么干。因为波兰人在人口上已经占了如今的普鲁士人口的一半了。结果,因为成本上的优势,奥地利人抢走了普鲁士人不少的生意。按道理说,奥地利人手里的钱多了,应该可以购买更多的法国武器了。 然而,奥地利人却觉得,反正打不过法国人,而且现在法国人和自己的生意这么多,应该也不会打自己,至于打别人,好像暂时也没什么可以打的。而且,法国的武器更新得那么快,买了新的回去,用不了多久就又落后了,奥地利又不像英国和西班牙,可以把老式的东西卖到殖民地去。 结果奥地利人干脆决定,把买武器的钱先存起来,或者拿去做点生意。这样还能多赚一点钱,啥时候真的要打仗了,再向法国人买最新式的,难道不香吗? 于是来自奥地利的武器订单自然迅速的缩小了。 为了刺激一下奥地利人的消费欲望,拿破仑很想要和普鲁士搞个联合军演,或者偷偷卖一些小东西给波兰人。让他们惹点麻烦,好让奥地利人认识到赶紧花钱的必要性。 但是这两个建议都遭到了约瑟夫和吕西安的反对。约瑟夫强烈的反对武装波兰人的打算:“如果波兰人闹起来了,那铜矿的运作就一定会受影响,如果奥地利的铜矿减产了,欧洲的铜价肯定又要上涨。买武器的那点钱,还真不一定能填得上这个坑!” 吕西安呢,则反对和普鲁士进行联合军演。他认为这不利于打造法兰西热爱和平,是全欧洲人民的好朋友的形象。 “要威胁一下奥地利,让他老老实实地做买卖我不反对,但是,拿破仑呀,你的手段是不是也简单粗暴了!一点艺术感都没有。” 于是拿破仑就生气了,并且立刻就抛出了“你说我不行,你行你上呀”的绝招:“你说得倒是简单,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然后吕西安就立刻表示:“这事儿不归我管,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不要推卸责任。” 而约瑟夫则提议:“要不,我们卖一点东西给俄国人?” “俄国人?俄国人买得起什么东西?”拿破仑道,“俄国人可小气了。” 俄罗斯的经济情况并不算好,尤其是这两年来,因为法国的粮食连续的丰收,导致国际市场上的粮食价格一直不高。这对于以出口粮食为主要的外汇来源的俄国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俄国人是真的没啥钱了。 “我们可以给他们贷款嘛。”吕西安赶紧插嘴道,“你看,我们给俄国人贷款,俄国人用贷款买我们的东西,然后用我们借给他的钱来支付,然后再慢慢偿还我们贷款的利息,然后……这不是挺好的吗?” “俄国人为什么要向我们贷款?它暂时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威胁呀。”拿破仑说。 “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土耳其希望向我们购买大批武器呀。”吕西安说。 “这还不够,吕西安,这还不够。”约瑟夫突然开口道,“我们要放出风声,说土耳其和我们达成了一项买卖,依据这一买卖,我们将向土耳其出口一套枪炮工厂。” “这样的话,如果俄国人问我们购买兵工厂,那怎么办?”拿破仑问道。 “卖给他呀,甚至还可以包括技术转让。”约瑟夫毫不在意的道。 “那怎么行?”拿破仑道。 “怎么不行?就算他们手里有工厂了,他们难道还能生产得出足以和我们争夺市场的产品?他们难道还能不依赖于我们的各种支持?而且,你也说过,俄国人手里的钱,其实是相当有限的。如果他们咬咬牙,买了我们的工厂,他们就要在其他地方将这些钱弄出来,怎么弄出来呢? 要么靠节省,他们能节省什么?从我们这里买了工厂,买了技术,他们就能节省掉科研费用。嗯,我们可以劝说他们,‘不要再重复发明轮子’,反正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技术水平还比不上从我们这里买的,而且价钱还更贵。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研究费给砍掉呢? 这就像某人想要吃肉,他可以到市场上去买,也可以自己养猪。但是如果他们自己养猪,因为没有经验,没有技术,最后他们自己养的猪,成本高,而且味道还不好。你说,这猪还能养的下去吗?那还不如直接去外面——准确地说,是到我们这里买猪肉吃呢。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再在自己养猪上花钱,其实只要肯在这上面花钱,慢慢的培养起自己的一帮子队伍,将来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猪肉也总有变香,变便宜的一天。但是我们采用在合适的时候出售工厂,出售技术的方式,就可以打断俄国人的科学和技术的人才队伍的积累的步伐。我们一边可以不停的在最合适的时候,卖给他们某种技术,来让他们的科研人员‘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边还可以趁机将这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科研人员挖到我们这里来。拿破仑,你说这不是非常好的事情吗?” “那如果奥地利人和英国人也提出类似的要求呢?”拿破仑又问道。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嗯,奥地利倒没什么,英国还是要加以一定的限制的。不过,这个限制也要有分寸,另外,最好这个限制不是我们直接作出的,而是由一个委员会来做出。比如说,我们和英国人、奥地利人还有俄国人在体制上不是有很大的不同吗?我们是共和制国家,不是吗?我们完全可以将欧洲的那些民主国家,我们、北意大利联邦共和国、还有莱茵联邦共和国这些采用共和制度组织起来,组建一个专门管辖技术出口的机构。就叫做‘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办公地点就设置在巴黎,负责对任何非共和制国家的技术出口的审核。未经此委员会核准的技术以及各种设备和商品都不得出口。”约瑟夫说。 “对呀,拿破仑,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向土耳其出售工厂;然后向俄罗斯出售工厂;然后我们挑动土耳其内部或者俄罗斯内部出点事情;然后他们自然会镇压;然后我们就可以让一些‘反对派’媒体,还有其他共和国家指责我们为了钱,向暴君递上了镇压人民的屠刀;然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个委员会建立起来了。”吕西安说,“顺便利用这个事情,我们还能在真正的反对派那边埋下一大堆的钉子。” 第三百零一章,造谣的技巧 定下了计划之后,接着便是实施了。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是造谣。造谣这种活儿其实是一种相当有技术含量的事情,由谁来放出谣言,如何将谣言放大,都有讲究。 一般来说,像《科学真理报》这样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报纸,是不能用来主动地造谣的。造谣这种事情,总是先让一些小报纸来干的。比如说,这一次,谣言就是首先从一个充满了沙文主义气息的小报《法兰西前进报》上面刊登出来的。 按《法兰西前进报》的说法,土耳其苏丹派出了特使前往法国,他将代表那位大苏丹陛下和法国商讨购买一家大炮工厂,以生产大炮的事情。 《法兰西前进报》乱吹牛是出了名的,那张报纸上,三天两头的“**惊呼不可战胜”,“看到**,某某国家立刻跪了”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基本上大家都只把它当做一种找乐子的玩意儿。 所以《法兰西前进报》上面放出了这个谣言,其实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嗯,无论是一般的市民,还是土耳其驻法国大使,或者是俄罗斯驻法国大使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谣言——如果这种事情都需要注意到的话,大使馆就不用干别的了。 但是紧接着的事情就开始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了。首先是法国公安部突然出动,查封了《法兰西前进报》,还把报纸的记者和编辑都抓了起来。理由嘛,当然是造谣。但是在有言论自由的法国,造谣这种事情,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律责任,但是一般情况下,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去追究这些事情的法律责任。如今公安部居然这样践踏“言论自由”,这顿时就引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很快,这些媒体就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一般来说,这类“造谣”的案子,就算要追究,多半也只是民事责任。就算在法庭上输掉了,一般也不用坐牢,而是要在报纸上发个道歉申明,然后陪一笔钱了事的。所以这类事情,一般来说,当事人是不会被关押起来的。 然而《法兰西前进报》的编辑和记者们都被关了起来,甚至不止是他们被关了起来,而且碰巧到《法兰西前进报》的编辑部去拜访朋友的《传统法兰西》的一位记者竟然也被抓了。而且还没放出来。 《传统法兰西》是一家宣称要在大变革时代里为法兰西“保存国故”,“保护国粹”的保守派的报纸,很多人都知道,它可能有王党的背景。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家合法的媒体,而一家合法的媒体的记者,却会只是因为在友报的编辑部里面坐了一下,就被抓进去关起来,这实在是太不言论自由了。 于是《传统法兰西》首先发难,它刊出了一期特别刊,头版上就是两个巨大的单词:“请放人!”下面则是一篇声讨公安部滥用权力,侵害新闻自由的檄文,最后还有这样的两句:“鄙报虽小,穷骨头还是有两根的!” 接着便有不少的报纸也纷纷表示了对《传统法兰西》的支持。一时间,各家报纸都热闹了起来。 这一下子吃瓜群众们便都提起了精神,纷纷在咖啡馆里面点上了咖啡,又要上一些甜点,稳稳地坐好,准备看戏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大家的预料,突然之间,几乎所有的报纸都不吭声了,而《传统法兰西》甚至还刊出了媒体不应干扰司法独立的文章。 在咖啡馆里,开始出现了新的谣言,说是就在昨天,公安部紧急约见了几家大媒体的负责人,告诉了他们一些事情,然后大家就都不做声了。至于公安部告诉了他们什么事情,对不起,那是国家机密,不可说,不可说。 于是,这件事情就开始真的引起了一些外交人士的注意了。然后他们以打探,发现《法兰西前进》的那一期报纸居然在世面上完全找不到了。好像是被谁收回去销毁了。接着他们有注意到《科学真理报》刊出了这样一篇文章:“造谣不属于言论自由”。 《科学真理报》的这篇文章,强烈的谴责了那种乱造谣,乱带舆论的做法,并且表示,无论是《法兰西前进报》上的谣言,还是最近在咖啡馆中流传的,关系到所谓的“国家机密”的谣言,都是在瞎扯,都是不负责任的滥用言论自由,而这种做法,最终一定会损害言论自由。 《法兰西前进报》的报道找不到了,但是要了解大致内容并不难。所以俄国人吓了一跳,而土耳其人觉得,白忙活了,还真的是谣言。 但在这时候,《科学真理报》这种大腕突然跳出来辟谣,却又把俄国人和土耳其人都吓了一跳。 如今大家其实都已经很熟悉《科学真理报》的特点了。大家都知道,《科学真理报》从不说谎,却最会骗人。 一开始俄国人还松了口气,因为《科学真理报》说那个消息是谣言嘛,《科学真理报》从不说谎,所以它说那是谣言,那就一定是谣言。但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们又立刻想起了《科学真理报》的第二个属性:《科学真理报》最会骗人。 那个消息是谣言,但是什么是谣言?不真实就是要谣言呀,比如说,那个消息说,商谈的是炮厂,但事实上是枪厂,那个消息不就是谣言了吗?再比如说,那个消息说的是一家炮厂,结果是两家炮厂,或者是一家既生产枪支,也生产大炮的兵工厂,那那个消息不也是谣言了吗?总之:《科学真理报》大大的狡猾,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它骗了。——于是,俄国人更紧张了。 而另一边,土耳其人也很紧张,因为他们也注意到了《科学真理报》的辟谣。他们也知道《科学真理报》不说假话,最会骗人。于是它们立刻就开始考虑,《科学真理报》到底想要掩盖什么? 土耳其人当然知道,自己和法国人没有一家炮厂的合作,也没有一家枪炮厂的合作,也没有其他工厂的合作,也没有派特使过来……但是,万一这个消息中,就只有“土耳其”这几个字是谣言呢? 虽然法国和土耳其是传统盟友了,两国之间的友谊源远流长。但是,最近法国人和俄国人也走得很近。法国人接受了大量的俄国留学生,法国人也向俄国出口了不少的武器,法国人……唉,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我小甜甜;如今新人胜旧人,他不会叫我异教徒吧? 最后,无论是土耳其人还是俄国人都沉不住气了,他们都先后通过某种渠道来向法国政府打探是不是真的有向对方出售工厂的事情。 而法国政府呢,却向他们表示:法国政府并没有这样的举动。当然,法国政府也珍视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愿意和法兰西友好的国家的友谊,并且愿意和他们维持互利互惠的经贸关系。法国政府无论是对土耳其,还是对俄罗斯都没有贸易禁令,所以,他们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生意伙伴,并且依法交易,依法纳税,法国政府也不会干预具体的合法的商贸活动。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只要你出钱买,而且你能找得到卖家,你想买啥就买啥。 于是俄国人便首先提出,“那个,我能购买洛林钢铁厂的相关技术吗?” 而他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您可以去和洛林钢铁公司谈。” 当然,这个时候去和洛林钢铁公司谈这个,基本上就是与虎谋皮。 于是俄国人又问:“那么如果我们想要购买枪炮方面的技术呢?也可以直接找‘波拿巴兵工厂’吗?” 这个问题同样的到了肯定的答复,而且,“波拿巴兵工厂”对这个买卖似乎还非常感兴趣。于是双方很快就开始了谈判,来自俄国的谈判代表也随即住进了“波拿巴兵工厂”附属的宾馆。然后,他们就发现,有一群土耳其人住在他们的隔壁…… 这个安排当然不是无意的。事实上,这种花样在后世也很常见。想当年,两伊战争那会儿,无论是伊朗,还是伊拉克,都不能自己生产152毫米的榴弹板砖。但这东西又是消耗量巨大的快消品,于是两国的采购员满世界到处找货源。当时也只有大毛阵营的,以及赤兔国生产这种炮弹。大毛的板砖质量当然是杠杠的,但是价钱也是杠杠的,专门用大毛家的,大家都用不起了,于是就都到赤兔国来买板砖。 然后不要脸的小白兔,就把他们两家的代表安排住在一栋楼上,还是两隔壁。再然后,两家都觉得鸭梨山大,生怕自己不多买点,板砖就都被人家买去了,然后不要脸的小白兔就开开心心地数起了小钱钱。 这一次,法国人的安排也起到了相似的效果,很快,不管是俄国人,还是土耳其人,便都和“波拿巴军工”达成了购买兵工厂以及相关技术的一揽子协议。 第三百零二章,无心插柳 接着便是抽调技术人员,前往两国来进行基础的考察和工厂选择了。当然,这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无论是东罗还是绿萝,行政效率都不算高,尤其是西亚病夫,行政效率绝对是低下得能急死树懒。 但是这两份合约是一个信号,一个全欧洲武备升级的信号。就在“波拿巴兵工厂”和俄罗斯以及土耳其先后签订了关于转让一部分技术,并帮助他们建造全新的兵工厂的消息传出后,整个的欧洲都动起来了。 约瑟夫和拿破仑原本都以为首先坐不住了动起来的肯定会是奥地利,因为在巴尔干那一块,神罗、东罗、绿萝的矛盾那么大,按道理来说,奥地利是绝不可能眼看着那两个家伙破坏力量平衡的。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个找上门来了的竟然是美国人。 其实美国人找上门来,本来并不是为了要谈工厂的事情的,而是为了谈美国在“新奥尔良”的“特殊利益”的问题的。 美国人派来的代表是他们的外交部长罗伯特·李维顿,他也是美国第一任外交部长。从这个人选,就可以看出,美国人对他的使命的看重。 新奥尔良处在密西西比河的出海口上。密西西比河是世界上流域面积第三大的河流,美国的很多领土以及领地都在这条河或者是这条河的支流的旁边。 密西西比河流经区域土壤肥沃,是很好的农业区。这个时候,美国的工业还没怎么起步,在经济上还主要是个农业国。而密西西比河流域则是美国最重要的农业区。 美国的农业,不同于某东方大国的农业。某东方大国的农业,一直以来都是以喂饱自己为目的的,但是美国的农业,却是从一开始就是以赚钱为目的的。肥沃而广阔的土地,使得美国能生产出远超过自己需要的粮食,而这些粮食,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出口换钱。 在这个还没有火车的时代,货物要从内地运出来,无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依托内河航运,另一种是依赖重载马车。只是后者基本上只适用于数量较小,单价较高的东西。而粮食的运输,基本上就只能指望内河航运了。 而密西西比河又是一条非常适合航运的河流,它的干流可从河口航行至明尼阿波利斯,航道长3400千米。除干流外,约有50多条支流可以通航。其中水深在2.7米以上的航道长9700千米。利用密西西比河水系,理论上可以非常容易也非常便宜地将农产品运到海边,装上海船,卖到欧洲赚钱。 然而,密西西比河并没有完全控制在美国人的手中,这条河相当长的一段,以及最为关键的入海口,都在路易斯安纳。至于入海口,就是新奥尔良。 在西班牙统治路易斯安纳时期,美国人利用西班牙的颓势,和西班牙人签署了《平克尼条约》,从而取得了在整个密西西比河干流航行,以及使用新奥尔良的港口设施的权利。 老实说,《平克尼条约》对西班牙并不太公平,因为美国人给的通行费完全是象征性的,几乎是白白地获得了这些权益。 但是如今,《平克尼条约》快到期了,而路易斯安纳的主人又换成了法国,情况就不太一样了。法国人比起西班牙人可要强势很多,像密西西比河水道,新奥尔良控制在法国人的手里,对美国来说,就好像某个部件被人家抓在手里了一样。 一开始,美国人希望通过挑动、支持圣多明各的独立,让法国人在美洲失去一个关键性的支点,然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一问题。 在原本的历史上,罗伯特·李维顿就是在在拿破仑的远征军在圣多明各遭到了决定性的失败之后,前来法国,向法国人提出,希望购买新奥尔良的建议的。而在失去了圣多明各这个支点之后,再加上欧洲形势紧张,大战随时都可能发生,拿破仑不得不接受了美国人的建议,甚至干脆将整个的路易斯安纳全部以低价卖给了美国人。(其实如果卖掉了新奥尔良,失去了出海口的路易斯安纳根本就无法维持。) 但是如今,法国人已经通过和杜桑·卢维杜尔的谈判基本上解决了问题,而“自由贸易号”在此期间的战斗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两次战斗中,就消灭了三分之一的美国海军。所以,购买新奥尔良这样的建议,美国人自然是提都不提了,如今美国人前来,还真的只是来谈如何继续让美国人使用密西西比河的航道以及新奥尔良的港口的问题的。 这种事情,并不难谈,法国虽然已经开始运作向北美的移民活动,并且也已经将一些欧洲人送到北美去了,不过现在还远不是和美国人翻脸的时候。北美是欧洲工业品,尤其是法国工业品的重要市场,跟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呀。 反过来,其实美国人也不想和法国人翻脸,这一方面是因为英国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得罪了法国,美国的农产品很难再进入欧洲的市场了。 所以,无论是在原本的历史上,还是在这个时空里,虽然美国海军和法国海军在加勒比海一带,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但是双方却一直都没有宣战,而且双方的商船依旧可以和平地到对方的港口去做买卖,甚至围观两国海军打架玩。 在本时空,即使是“自由贸易号”就在新奥尔良附近海域击毁了“美国号”超级巡航舰,新奥尔良城中的人,无论是法国人,还是西班牙人,还是美国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然后呢,然后大家继续该干啥干啥,美国人的商船照样在新奥尔良出入。 所以,美国人要继续获得航道和港口的使用权,其实并不难,但是想要像西班牙统治时期那样几乎不受限制,恐怕就难了。但是既然在圣多明各的谋划至少暂时是失败了,而海上的结果对美国也并不有利。虽然“自由贸易号”已经离开了美洲,但她给年轻的美国海军留下的巨大阴影却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所以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谈交易了。 除了密西西比河的航行权,以及新奥尔良的港口使用权之外,罗伯特·李维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从法国购买钢制火炮。 当初法国人举办巴交会的时候,美国人也看到过法国人展出的钢制前装线膛炮。不过因为那东西太贵,而且美国自己也有生产火炮的企业,如果大量购入这种火炮,会损害国内的生产商的利益,所以当时美国人并没有大量购买这种大炮,而是和英国人一样,只少量的采购了几门,然后运回去做测试,并且让自己的兵工厂试试,看看能不能山寨一把。 然而世界上逆向开发难度最大的事情一般来说总是这两样,一样是工艺,一样是材料。英国人在山寨法国人的钢炮的过程中,主要是遇到了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对于英国人来说,问题并不算特别大。但是美国人的技术水平却是没法和英国人比的,所以,这两个问题,美国人都遇上了,而且目前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好在此前,北美这边也没什么钢炮,大家手里都没什么好东西,所以,美国人也没太觉得又赶紧把手里的青铜炮换成钢炮的压力。虽然各种测试都证明,钢炮在性能上,无论是精度还是威力都要远远超过青铜炮。 但是这种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首先是“自由贸易号”用钢炮在安全距离上吊打了“美国号”和“国会号”。对这一战,美国人得出的结论之一就是:没有钢炮,今后在海战中,就和没有大炮相似。 接着路易斯安纳的法军也开始装备钢炮了,当然这还不是最该死的情况,最该死的情况是,就连加拿大人也开始装备钢炮了,甚至于前段时间,在和达科塔印第安人的一次冲突中,美国人还缴获了一门可能是英国人开发的,1.5英寸口径的轻型钢炮(法国人自从发明了公制单位之后,就不肯造这样的口径的武器了)。这种炮甚至可以用两个人拉着走,而两匹马,就可以把它拉着飞跑,但是它发射出的炮弹,射程和威力都远远超过了美国人的6磅和8磅炮。 所以罗伯特·李维顿来法国还有一个目的是向法国订购更多的钢制火炮——虽然,国内的兵工厂对此非常不满,但形势逼人呀。 然而刚到美国,罗伯特·李维顿就发现,法国人居然愿意出售能生产这种火炮的企业。这真是……罗伯特·李维顿盘算了一下,两大难题,材料的难题依旧无解,但是至少工艺问题不是问题了呀!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引进这样的技术,国内的兵工厂就继续能过日子了,而他也能获得更多的支持了。 第三百零三章,造不如买 出售工厂给美国人,这事情对法国人来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双方的谈判很是顺利。当然,从法国订购钢铁,然后再到美国造成大炮,再考虑一下因为配套设施,以及规模,以及工人工资上的差距,美国自己制造的钢炮,在成本上显然是要远远高出法国人在欧洲制造的钢炮的。 更何况美国的兵工厂的那些老板们,难道就真的因为“爱国”就不爱钱了?真要是这样,当初他们怎么就不爱“联合王国”这个祖国了呢?“联合王国”怎么压迫他们,侵害他们的自由了?不就是为他们多收了点税吗?多收一点税,就“不自由毋宁死”了,还想让他们不赚钱?怎么可能呢? 所以,几乎可以肯定,美国人造出来的大炮,卖给美国军队的价格,肯定是要比法国人包运费发货到北美的价格要高得多。甚至可能比英国人通过加拿大卖给印第安人的大炮的价格还要更高。 不过,这并不是法国人需要考虑的事情,甚至也不是罗伯特·李维顿需要考虑的事情,反正又不用他掏钱。 而且也许是因为考虑到美国远在新大陆,对法国危险有限,加上两国一向友好,法国人的要价也不高,于是这笔交易便迅速地敲定了下来,美国政府向法国订购一个年产两百门大炮的钢炮厂,以及一座水力发电厂。 这还是法国第一次向国外完整的出口整个的水力发电厂。不过考虑到相关的科学已经公开,出口这类工厂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价格问题,约瑟夫是这样解释的: “美国的兵工厂,所有的原料都要从我们这里进口,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要依赖于我们。发电站也同样如此。所以今后我们可以通过服务,将钱都弄回来。如果我们直接要一个高价,结果把他们吓退了,反而不好。” 这其实是后世的一些企业玩烂了的花样。什么机器亏本卖,耗材赚回来;什么机器不赚钱,维护赚回来——其实都是一个套路。甚至于,在后世还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读者体的故事: “20世纪初,美国福特公司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一个个车间、一片片厂房迅速建成并投入使用。 客户的订单快把福特公司销售处的办公室塞满了。每一辆刚刚下线的福特汽车都有许多人等着购买。 突然,福特公司一台电机出了毛病,几乎整个车间都不能运转了,相关的生产工作也被迫停了下来。 公司调来大批检修工人反复检修,又请了许多专家来察看,可怎么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儿,更谈不上维修了。 福特公司的领导真是火冒三丈,别说停一天,就是停一分钟,对福特来讲也是巨大的经济损失。 这时有人提议去请著名的物理学家、电机专家斯坦门茨帮助,大家一听有理,急忙派专人把斯坦门茨请来。 斯坦门茨要了一张席子铺在电机旁,聚精会神地听了3天,然后又要了梯子,爬上爬下忙了多时,最后在电机的一个部位用粉笔划了一道线,写下了“这里的线圈多绕了16圈。” 人们照办了,令人惊异的是,故障竟然排除了!生产立刻恢复了! 福特公司经理问斯坦门茨要多少酬金,斯坦门茨说:“不多,只需要1万美元。” 1万美元?就只简简单单画了一条线!当时福特公司最著名的薪酬口号就是“月薪5美元”,这在当时是很高的工资待遇,以至于全美国许许多多经验丰富的技术工人和优秀的工程师为了这5美元月薪从各地纷纷涌来。 1条线,1万美元,一个普通职员100多年的收入总和! 斯坦门茨看大家迷惑不解,转身开了个账单:画一条线,1美元;知道在哪儿画线,9999美元。” 这个故事本身漏洞百出,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故事,比如当时福特公司已经是日薪2美元了;比如换一个电机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钱,而且绝对能节约出一大堆的宝贵的时间;比如如果是线圈多绕了的问题,这台电机要么根本不会出问题,要么根本转不了,而绝不会用了一段时间之后出问题……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一看就充满了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那些一点科学知识都不懂的学者文人们的造出来的谣言所特有的那种愚蠢的臭味。和青藏高原上的狼群采用诱敌深入,多面合围,围点打援之类的高端战术,一口气吃了一个连的PLA;(也不想想,以青藏高原那种生态,拿什么养活拥有几百只甚至上千只狼的,超过本位面最大狼群狼口数量几十倍的野狼兵团的)以及尼哄小盆友,负重20公斤,每天徒步前进100公里(压倒美国特种部队的标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这个故事却真的说出了一种赚钱的模式,那就是,只要你用了我们的东西,等到需要维护的时候,哪怕是简单到只需要画一条线的事情,我都可以一口气坑你一大笔钱。所以这个故事,其实并不是告诉你知识就是财富的,而是告诉你,还有一种靠售后,靠技术指导来赚钱的好方法。 更要命的是,一旦美国人用上了法国的生产设备,整个的配套设施,整个的维护就都要按照法国的标准来,考虑到美国此时的技术能力,整个系统的维护就全不要用法国人的零部件。呵呵,整套的工厂是不值钱的,但是拆散了的零部件,却是一个比一个值钱的。另外,如果你胆敢用非正版零部件,比如说,你在钻孔机上用了一个自己山寨的螺丝帽,呵呵,那整个系统,包括供电的发电机的保修什么的就都没了。也就是说,美国人把这些东西买回去,就等于上了贼船,以后被吸血的机会多着呢。 然而这个时候的美国人普遍还是太淳朴,居然都没有看出约瑟夫的险恶用心,以至于还开开心心地觉得自己做了一笔好买卖呢。 等到和美国人签好了字,三兄弟一直盼望着的奥地利人才总算是来了。然而奥地利人再次让三兄弟大吃一惊,因为神罗并没有效法东罗和绿萝,建立兵工厂,然后掀起一场军备竞赛的意思。他们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俄国人和土耳其人的工厂的产能。以便制定相应的,向法国购买,或者租借武器的计划。 “反正即使奥地利能自己生产这些东西,产量和质量肯定都是没法和法国的原装货相比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费力气自己建工厂制造呢?不过,我国对于贵国的发电厂,以及电灯的相关技术倒是非常的感兴趣。和武器不一样,这些东西,那该是真正的能赚钱的好东西。”奥地利驻法国大使梅特涅在一次舞会上,这样对拿破仑说。 “大使先生,您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用我们的技术,生产电灯,然后和我们争夺市场?”拿破仑皱起了眉头。 “第一执政阁下,您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您看,和我前面提到的做大炮同样的道理,在欧洲其他的市场上,我们怎么可能和您的工厂竞争,只不过,在有些地方,比如在奥地利国内,以及巴尔干的一些地区,因为各种原因,贵国的生意在那边还不是特别好做,而要开发那些市场,本身也需要时间,我觉得倒不如和我们合作,我们共同开发,难道不是更美好吗?” 拿破仑想了想,并没有立刻拒绝梅特涅,因为做生意的事情,他并不是特别精通,他觉得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回去和约瑟夫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于是他对梅特涅道:“大使先生,这个问题,我想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我并不能立刻给您答复。不过前面您提到的临时购买或是租借火炮,我想作为一位职业军人,有件事情我可能需要提醒您,那就是大炮虽然可以快速的购买或是租借,但是使用大炮的军人却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啊,这个问题呀。”梅特涅说,“我们希望贵国能够帮助我们训练一批炮手,当然,如果贵国能够提供炮手租赁业务,那就更好了……” 第三百零四章,优先股 让奥地利人自己建立发电厂,约瑟夫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东西涉及到的科学都已经公开了,发电站的原理什么的,大家也都了解了,如果不出意外,英国人应该在不久之后就能弄出自己的发电站出来。这个时候,趁着这个时间差,将法国的发电厂扩展到整个的欧洲大陆,使得整个欧洲大陆的电力都依赖于法国的标准,这绝对是好事情。 但是在奥地利生产电灯就是另一回事了。电灯在科学原理上几乎毫无难度,任何了解一点有关电的常识的人便都能理解电灯发光的原理。但是,电灯在技术上却非常的有难度。它完美的符合了难以山寨的两个要求:第一,工艺难度高;第二,材料特殊。 电灯的制造中,一个重要的技术要求就是抽空空气,抽气的效率,直接决定了电灯的质量和使用寿命。而在这方面,谁都没有法国人的技术积累深厚。在公开电灯之前,“波拿巴通用电气”就已经注册了一大堆的关于抽气技术的专利了。其实,这些技术本身虽然有一些难度,但也不是真的难倒了别人做不出来的地步,但是有这些专利,拿破仑的法国又有让任何侵犯法国的专利权的商品,都无法在欧洲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合法销售的能力,于是这些专利就成了阻挡其他人进入这一领域的一堵高墙。 当然,抽真空的手段还有很多种,但是常用的,最便宜,最容易实现的几种,却都被“波拿巴通用电气”申请专利了,于是任何外国厂家,想要绕过这些专利,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二个麻烦就是材料特殊。其实任何一个人,只要买一个灯泡回去,在地上吧嗒一声,摔碎掉,然后将灯丝拿出来,就能看出,这灯丝是碳的。但问题是,这是什么东西碳化出来的,大家却都不知道,最多只能知道它应该是某种植物碳化出来的。而要在各种植物中将合适的植物找出来,也是要花费大力气的。 而如果和奥地利人合作生产电灯,即使奥地利人的电灯真的只在指定地区出售,一些相关的技术秘密也还是很容易会被泄露出去的。因此,在经过细细的思考之后,拿破仑让人通知梅特涅,法国对于和奥地利的经济合作“不持特别的看法”。 所谓的“不持特别看法”,也就是说,你可以去和人家谈,最后谈成什么样,我不管。和很有些像后世的尼哄国的“后面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其实就是:弄成了,我是要分一份的,没弄好,这个锅不是我的,和我不相关。 梅特涅一听就明白,这个事情有的可谈,但是法国人肯定有其他要求。不过,只要有的可谈,那就肯定能谈出某种结果,而只要谈出了某种结果,那就有他的一份功劳,也就会有对他的一份回报。 这些年来,驻法国的外交官,还有法国驻外国的外交官,都涨价了。虽然各国驻法国的大使和领事之类的官职,还是要考虑一下诸如忠诚、能力之类的其他的东西的,但是大使馆和领事馆中其他的职务,那就真的普遍的是价高者得的。因为当然这些职务,很容易就能和法国人拉上生意上的关系,然后顺手发一笔财。 手下都能这样发财,作为主官的大使或者领事自然也不是尸位素餐。再说了,增进两国之间的经贸往来,本来就是大使和领事的重要职责之一。 于是一个叫做弗朗索瓦的人,拿着有梅特涅签名的介绍信,找到“波拿巴通用电气”,开始和他们谈起了购买工厂的事情。 “弗朗索瓦”这个名字可能是化名,但是梅特涅签名的信件却不是假的,更重要的是,博旺银行开出来的的存单不是假的。在那张存单上,一百万法郎的资金清清楚楚的在那里。 于是双方就合作赚钱的事情,进行了坦率的讨论。并很快就在大多数问题上达成了基本的一致,只剩下最后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和电灯厂配套的灯丝厂的问题。 法国人坚持认为,以奥地利人的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根本不可能管理好一家灯丝厂,而且奥地利的灯丝厂可能会成为最为至关紧要的一些商业技术秘密被泄露出去的漏洞,所以,法国人提议,灯丝由法国生产,然后运到奥地利组装,然后再由奥地利人在规定的区域销售。 但是弗朗索瓦则认为,这样做只会白白地增加成本。况且法国人的技术机密,受到了专利的保护,所以担心技术流失,是站不住脚的。 代表“波拿巴通用电气”的路易·波拿巴则表示,灯丝的运输成本并不高,至于专利保护,在欧洲大陆上虽然已经普遍有了较为完善的专利保护,但是在一些其他的更边远的地区,专利保护还很不完善,甚至是根本就近似于没有,比如说在俄罗斯,虽然俄罗斯刚刚制定了专利法,但是他们的执行情况怎么样还很难说。至于土耳其,那更是没个谱。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防着英国人。 “英国人是欧洲最早拥有《专利法》的国家,所以没有人比英国人更懂得怎么样钻《专利法》的空子了。别的不说,在英国人的那些殖民地,他们完全可以有办法绕开《专利法》。 比如在印度,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印度实际上已经落入到了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的控制之下。但是至少名义上,这些地方还是有印度王公的不是?英国人完全可以以这些印度人的名义建立非法的工厂,生产非法的产品,然后不仅仅在印度售卖,甚至,通过走私在欧洲出售。甚至于,他们只需要有印度人担着这个名义,直接将工厂放在英国,我们都没什么办法,因为干这事的是印度人,不是英国人! 理论上,我们只能对印度的某个土邦的其他商品采取报复措施。活见鬼,我们和印度本来就没多少往来,有个什么报复手段?所以,对技术流失带来的风险但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此,至少暂时,灯丝的生产不能在奥地利。 事实上,即使在法国,我们虽然有好几个灯泡厂,但是生产灯丝的工厂也只有一个。况且,为了一家产量有限的灯泡厂,专门建造一个灯丝厂,从经济上来说,也并不合算。” 后面的这个理由其实更有说服力一些。毕竟,奥地利人操作这件事情,归根到底,也还是为了赚钱嘛。更何况,路易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反建议。 “另外,弗朗索瓦先生。”路易道,“我们还有另一个建议,您知道,现在电灯的需求量很大,很赚钱,所以,我们自然要扩大产量,嗯,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建立更多的电灯厂,以及更多的灯丝厂。我们欢迎任何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人一起来赚钱。弗里茨先生,如果你们对灯丝厂感兴趣,我建议你们可以投资我们的灯丝厂和电灯厂,不知道您有兴趣没有。” 如果仅仅只是建起一座电灯厂,在巴尔干一带赚钱,虽然能赚一些钱,但是总数还是相当有限的。但是如果能入股“波拿巴通用电气”,那简直就是在捡钱呀。所以弗朗索瓦一听到这个建议,顿时眼睛都放出光来了。 和拿破仑以及约瑟夫预想的一样,这位弗朗索瓦其实是奥地利高层的一个代表,他这次来,身后其实是有一帮子的奥地利贵族的。 当初法国刚刚和奥地利等国家达成和平的时候,奥地利其实还是很有些想要“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以图报复”的意思的。但是过了这两年,却发现法国发展得越发的好了,至少目前,是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要完蛋的迹象。而奥地利和法国在国力上的差距也明显的越来越大了。如果说当年,奥地利虽然打不过法国,但如果拼命,也能让法国出一身血。但是如今,如果双方再次发生战争,就算是卡尔大公,也觉得难以和法国对抗,甚至觉得,就算拼命,如今最多也就能溅法国人一身的血了。 面对这样危险的局面,如今在奥地利上层,开始有了两条路线的争论,以卡尔大公为首的一些人希望能和法国一样,发展工业,富国强兵;而另一边,则是皇帝弗里茨二世。皇帝陛下对任何改变都非常谨慎,他一方面非常担心,工商业的发展会让平民的力量过分强大,从而破坏了帝国内部脆弱的平衡,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如今的局面已经到了不能不改的时候了,如果继续故步自封,那么帝国的崩溃也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皇帝陛下知道,自己不能不变革,但是也不能走得太快了。走慢了,说不定就要完蛋;但是走快了,估计也是要完蛋。据说因为担心会有一个和自己的姑姑和姑父一样的结果,皇帝陛下担忧得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不少。 据说后来是梅特涅向皇帝陛下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皇帝陛下将自己的利益和法国的利益捆绑起来,这样借助于法国的力量,应该能更容易地进行社会改革。甚至即使不能得到法国人的多少支持,但只要法国人不有意地在奥地利国内搞输出革命,不捣乱,奥地利的局面也会安稳得多。 如今,法国人同意了帮助奥地利建造发电厂,建造电灯厂,这显然符合了卡尔大公他们“富国强兵”的主张,至少是符合了“富国”的主张;而路易·波拿巴提出的,邀请奥地利人加盟“波拿巴通用电气”的建议,也符合皇帝陛下的,希望将奥地利上层,尤其是奥地利皇室的利益和法国捆绑起来的想法。 虽然法国如今是共和国,但作为第一执政的拿破仑,手中的权力,绝对是超过了大多数的君主国的君王,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亚于当年的“朕即国家”的太阳王了。而另一方面,拿破仑的家族,如今在法国的影响力同样大得惊人,完全就不亚于当年的波旁家族。如果不是拿破仑毕竟只是第一执政,不是可以传之子孙的国王,那皇帝陛下只怕都要打起和拿破仑联姻的打算了。反正和亲什么的,不正是奥地利的传统艺能吗? 总之,在弗朗索瓦看来,这种处理方式,完全就是让国内的两个派别的希望都得到了一定的满足,简直是太完美了。于是他便赶紧追问起关于投资“波拿巴通用电气”的消息。 “啊,弗朗索瓦先生,您也许不清楚,‘波拿巴通用电气’本身就是一家有很多投资人的企业,波拿巴家族在整个企业中的持股数量,其实是不到百分之五十的。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完全控股权。这也意味着,任何大规模的扩股,都必须获得股东大会的批准。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不能让整个企业的股权分布发生太大的变化。所以,正常的来说,即使召开股东大会,在现在的局面下,我们能够让出的股份,也不可能太大。” 这个说法就让弗朗索瓦颇有些失望了,不过多少能入股一点,那也是好的呀。于是他赶紧问道:“那么,我们最多能得到多少股权呢?” 路易听了,便道:“弗朗索瓦先生,您知道,如今‘波拿巴通用电气’肯定会赚大钱,这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这也使得我们公司在融资上非常方便,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任何一家银行,以明显地低于市场利率的利率,想借多少钱就借多少钱。在这种情况下,我估计股东大会也不会同意让出多少普通的股份给你们。我个人的看法是,估计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不会超过百分之五”这个估计让弗朗索瓦很有点失望,他知道,投资于“波拿巴通用电气”,除了政治上的意义,经济上也肯定能赚到很多钱。但是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五的份额,实在是让人吃不饱。 “波拿巴先生,更多的资金,能更快地扩展生意,赚到更多的钱,为什么要限制得这样紧呢?”弗朗索瓦微微地皱起眉头问道。 “因为股份的变化,会带来公司内部的权力格局的变化,进而影响到公司未来的发展。而公司如今的发展,非常的顺利,所以大多数的股东自然都不愿意让公司的权力格局发生太大的变化。因此,股东们自然是更愿意采用贷款的方式来获得扩张的资金,而不是引入更多的合伙人。我想,这也是非常自然的,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您说对不对?”路易解释道,“不过,也许我们还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合作呢。” “您说的另一种方式,指的是什么?”弗朗索瓦赶紧问道。 “啊,弗朗索瓦先生,您听说过优先股吗?”路易问道。 弗朗索瓦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所谓“优先股”,是享有“优先权的股票”。优先股的股东对公司资产、利润分配等享有优先权,其风险较小。但是优先股股东对公司除了涉及优先股股东利益的事情之外的事务,通常无表决权。优先股股东也没有选举及被选举权,一般来说对公司的经营没有参与权,优先股股东不能退股,只能通过优先股的赎回条款被公司赎回。 这种“优先股”其实是英国人在十六世纪发明的,但是因为当时市场不规范,加上商业也不够发达,优先股的优势并没有太体现出来,反而带来了不少的管理上的麻烦,所以,这种做法并没有被广泛的使用,甚至于几乎被人遗忘了。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要到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一家英国公司在开发运河的时候,遇到了资金困难,想找银行借钱,利息又太高,想要发行普通股无法吸引新的投资者参加,于是就又把几百年前的“优先股”再次发明了出来,结果大获成功。于是这种古老的“金融创新”便开始被广泛运用。 不过在路易对弗朗索瓦说出“优先股”的时候,距离“优先股”的第一次不太成功的尝试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了,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知识的人,的确是不太可能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所以弗朗索瓦不知道这个词也是非常正常的。 于是路易便将“优先股”的概念大致上和弗朗索瓦讲了讲,然后对他说:“我想,您愿意投资我们公司,最根本的还是为了赚钱。在赚钱上,‘优先股’和普通股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在分红上,还有一定的优惠。而我想,您对于我们公司如今的运营状况,以及发展的前景也应该比较满意的,应该并不想要改变我们公司的业务模式和发展思路。所以,这种优先股,应该是非常适合我们双方的需要的解决方法。” 第三百零五章,罗斯柴尔德 这样大的事情,弗朗索瓦自己是下不了决定的,所以他只能向路易表示,他需要回去将这个情况告知给他身后的那些投资人。而路易也表示了理解,然后双方约定了下次商谈的时间,弗朗索瓦便起身告辞了。 弗朗索瓦从“波拿巴通用电气”出来,便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直接去了奥地利大使馆。在大使馆中,弗朗索瓦向梅特涅告知了他和路易交谈的结果,然后向梅特涅道:“大使阁下,您对法国人的这个建议有什么看法吗?” 梅特涅想了想,便回答道:“法朗索瓦,我觉得总体上,波拿巴家族向我们表示了一定的善意。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事实上并不缺乏获得资金的渠道。如果他们需要资金,我相信,全欧洲的银行,包括英国人的那些银行,都会很愿意和他们合作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愿意分给我们一部分的股份,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优先股的事情,这种事,我也没见过。我觉得其实这些条款也不算差,反正,我想我们的目标应该不包括和波拿巴家族争夺‘波拿巴通用电气’的控制权吧?”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弗朗索瓦摇摇头道,“波拿巴家族在法国的统治已经渐渐地扎下根来了。这不容易,但是他们真的做到了。波拿巴执政是以战争英雄的身份成为法国执政的。这种地位是不稳固的,虽然刚刚登上宝座的时候,人民都在称赞他的伟业,都在歌颂他。但是,伟业是会消退的,用不了多久人民就会忘了他在战场上建立的那些功勋的。 这是因为他们此前之所以支持他,归根到底,其实是因为他带着他们抢到了很多东西,抢光了法国贵族的积蓄,又抢劫了我们,抢劫了意大利人,抢劫了普鲁士。他将那些抢来的东西分一部分给国内的愚民,那些家伙自然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但是抢来的钱财总有用完了的时候,而人民,以来习惯了通过抢劫就能轻松的来钱,他们就很难再沉下心去老老实实地过穷日子。而拿破仑将军如果还想要维持人民对他的支持和热爱,他就必须让他们过上相对轻松的好日子。这很难,我们原本都以为他不可能做到。我们觉得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不停地带着军队出去抢。但这是饮鸩止渴而已,他这样做只会让法国,让他成为整个欧洲的敌人。到那个时候,他的失败就是可以预期的了。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低估了拿破仑将军和他身后的波拿巴家族。他们当中不仅仅只有一个军事天才,法国人在他们的领导下,走出了一条新的路——我们没能预见的路。靠着商业和科学,他们如今能轻松地获得比战争能获得的更多的钱。所以,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时间之内,拿破仑将军在法国的统治已经稳固下来了。可惜他不是王族出身,不然就可以直接将法国变成一个王国了。 既然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那我们自然不可能去谋图他们最核心的利益。现在,法国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了,看来上帝这个时候真的站在波拿巴那边。我们也只能暂时将其他的想法收起来,服从上帝的意志。大使先生,我知道您问我的意思,我之所以还有疑虑,更多的是因为,优先股无法随意转让。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如果上了法国人的船,就很难下船了。 我想,法国人之所以提出优先股这个花样,恐怕也就是想看看我们愿意在多大程度上,将自己和他们捆绑在一起。所以,我很犹豫。” “弗朗索瓦,你就这个问题来问我,那可问错人了,你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不太精通。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是个犹太人,他对于经济方面的事情相当精通。也许你可以去问问他的意见。” “谢谢您的帮助。”弗朗索瓦说,“请问您的这位朋友是?” “梅耶·罗斯柴尔德——法兰克福的一位银行家。他做买卖很有一手,教儿子也很厉害。他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是做买卖的好手。如今他的儿子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在巴黎开了一家银行,生意做得也很不错。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他说不定能够帮您出一些主意。” 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是罗斯柴尔德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起家时期最重要的人物,他是老罗斯柴尔德的三儿子,也是他五个儿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在原本的历史上,在1798年底的时候,他带着一笔启动资金,来到了伦敦,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伦敦经营着自己的银行的,并且已经成了英国的资本市场上受人尊敬的人物。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1798年的时候,内森并没有如原本的历史上那样去伦敦,反倒是来了巴黎。在凡尔登之战的时候,约瑟夫放出的受伤的假消息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但是内森却通过自己此前了解到的各种信息推断出即使这一消息是真的,英普联军也无法撼动凡尔登防线,并难逃最终失败的命运的结论。所以他在因为谣言流行,法国国债疯狂下跌到只有原本价值的二十分之一的时候,果断地压上了大部分的身家,抢在博旺银行之前,开始大规模买进法国国债,结果一举发了大财,也获得了博旺的痛恨和钦佩。 据说博旺先生在教育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就经常的拿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当做榜样。这个做法让小博旺很受刺激,学习起来也格外的努力。但另一方面,它也带来了另一个后果,那就是让小博旺对姓罗斯柴尔德的,甚至是对犹太人都非常反感。 此后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一直希望能够渗透进法国的军工复合体,但是一来是博旺先生非常反对,二来约瑟夫似乎也对“罗斯柴尔德”这个姓氏有些不太好的看法。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在上辈子的时候,约瑟夫也是看过《货币战争》的。虽然上辈子的约瑟夫也知道,《货币战争》什么的,也就是个小说。罗斯柴尔德家族根本就没有那么牛掰。甚至约瑟夫也知道,自从错过了美国之后,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一战二战中又吃了两次大亏,已经算不上是最强大的财团了。 但这不意味着约瑟夫就可以放松警惕,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叫做“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的家伙的时候。约瑟夫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家伙一度几乎就控制了整个英国的货币政策。 货币政策,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主权之一。这种东西,可决不能落在除了波拿巴财团之外的任何财团手中,否则,法国人民的利益就得不到保障,法国人民就会沦为奴隶。 就像后世的灯塔国,货币主权落在了一个私人机构的手上,弄得发生瘟疫的时候,坐拥几个月的预警时间,全世界最充足的医疗资源和医学技术,还有一位无所不能,无所不懂的总统,结果却在到底是保经济,还是保人命选择了前者,把一个世界第一的超级大国,硬生生地弄得像个第三世界国家。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允许在伟大的法兰西上演?货币主权,怎么能落到犹太人手中? 法兰西人民绝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除了“波拿巴财团”,我们谁都不认! 正因为有这样的警觉,所以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在法国虽然很赚钱,但是他试图加入到“军工复合体”的努力,却并不太成功。 拿着梅特涅的介绍信的弗朗索瓦,在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的陈设豪华的家中见到了这位银行家。弗朗索瓦将自己的来意向内森讲了一下。 内森将双手的手指交叉,合在一起,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想,这样道:“我能理解您的担忧。您觉得这笔生意很值得做——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您打算将尽可能多的现金投入进去——事实上,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这样。但是你又担忧,这笔钱一旦变成了优先股,就无法像一般的股票一样,在市场上将它变成现金。如果您投入的现金太多,这会让您在急需现金的时候,陷入麻烦;如果不将所有的现金投入进去,您又觉得这是白白地放过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您看我说的对吗?” 弗朗索瓦点了点头道:“罗斯柴尔德先生,您说得对极了,这正是我所担忧的。” “弗朗索瓦先生,”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将双手摊在桌面上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够让您可以放心地将资金投入其中,也能保证您的资金又充足的流动性。您看,我们完全可以先创建一家投资公司,然后将资金注入到这家公司之中,再通过这家公司去购买‘波拿巴通用电气’的优先股。这样一来,‘波拿巴通用电气’的优先股虽然无法在市面上交易。但是持有它的公司的股份却是可以在市面上自由流通。您看这个办法如何?” “罗斯柴尔德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这真是个好办法。您说,我该如何感谢您呢?”弗朗索瓦道。 “啊,弗朗索瓦先生,如果您真的愿意向我表达感谢,那么,我非常希望您能够允许我投资您的新公司……”内森·梅耶·罗斯柴尔德微笑着说。 第三百零六章,火车要来了 对于罗斯柴尔德的这个要求,弗朗索瓦并没有拒绝。不过他还是对罗斯柴尔德说:“罗斯柴尔德先生,我个人觉得,这应该不是问题,我们也需要您的经验和才能。不过,我前面提到过,我们有可能得到不超过百分之五的普通股。这个数量不多,但是它本身就具有可流动性。所以,这一部分的股份,我想,并不需要放在这家公司的名下。” 罗斯柴尔德听了,点了点头道:“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的确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罗斯柴尔德明白,无论怎么说,“波拿巴通用电气”这样前途无量的企业的普通股,哪怕只有百分之五一下的,依旧是非常珍贵的,它不仅代表着钱财,甚至也代表着一定的权力。如果弗朗索瓦他们真的急需现钱,需要出售一部分的股份换钱,他们肯定是更愿意出手优先股而不是普通股的。如果将普通股的所有权也记在新的公司的名下,那么在出售公司的股份的时候,岂不是将这些普通股也卖一部分出去了吗?而且,罗斯柴尔德虽然给他们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但是,允许他参股到优先股当中,已经是很对得起他了。 两个人又随便扯了两句,弗朗索瓦便起身告辞了。回到住处,他便将这些事情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速送往国内,然后就在这里静等国内的消息和授权了。 而法国人那边呢,也不着急,因为对于法国人,尤其是对于拿破仑来说,他们这档子事情,还真的排不上号。 如今让拿破仑最关心的事情首先还是“不夜城”工程的推进。其次就是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车的实验了。 半年多之前,约瑟夫亲自和瓦特达成了联合研制蒸汽机车的协议,此后这一研究项目的推进相当顺利。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虽然约瑟夫因为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在这次研究中出什么太大的力气,但他依旧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他以极高的效率,凭着惊人的直觉,迅速的将十多个设计方案都淘汰掉了,只留下了两个方案。 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因为约瑟夫上辈子的时候,虽然因为出生得稍微晚了一点,已经没机会在铁路线上看到喷吐着烟雾的蒸汽机车了,(其实赤兔国的蒸汽机车退役得非常晚,个别地方甚至一直用到2016年左右。据说很多时候,好莱坞什么的要拍电影,涉及到蒸汽火车的镜头,都经常到赤兔国来找道具,因为赤兔国几乎是全世界拥有只要修一下就能继续跑的蒸汽机车最多的国家了。但是在大多数地方,约瑟夫还真的见不到能跑的蒸汽机车了。)但是上辈子在各种电影电视中,以及各地的公园里,约瑟夫不知道看到过多少蒸汽机车。所以单看外形,约瑟夫就能将不符合未来需求的不少方案排除掉了。 而这两个方案,其实大部分地方都是非常相似的。唯一的不同只有一点,就是传动机构不太一样。 方案一称作英国型号,完全采用的是瓦特他们的行星齿轮系统来传递动力,方案二则被称之为大陆型号,则在很多地方采用更为简单的曲轴传动——因为曲轴传动的专利技术已经到期了。 所以这两种方案,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几乎就是一个方案。之所以会弄出这样的两个方案出来,完全是因为瓦特的的坚持。虽然曲轴传动的专利已经到期了,但是瓦特却依旧坚持,不希望使用曲轴技术。 然而,在某些地方,使用简单的曲轴,可以明显地节省成本,所以,虽然瓦特对曲轴深恶痛绝,但法国人依旧坚持,一定要用成本更低的曲轴。争执的结果就是蒸汽机车出现了两种型号方案。 除此之外,瓦特带特别强调,英国型号一定要首先进行测试,一定要成为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车。对此,拿破仑其实是很不愿意的,但是约瑟夫却觉得这也没什么,反正虽然首先实验的是英国型号,但是实验的地点,却还是在法国。 和约瑟夫在后世的影视节目中看到过的那些蒸汽机车相比,如今停在试验轨道上的第一辆蒸汽机车明显要小很多。这还是约瑟夫一口气枪毙了一大堆的只打算给蒸汽机车装一个五到十马力的小蒸汽机的方案的结果——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家伙完全只想要弄一台蒸汽动力的马车出来。这个水平简直连史蒂芬孙的旅行者都不如。 这样的方案自然无法在约瑟夫那里通过,在一次设计部门的碰头会上,约瑟夫突然出场,然后引用丹东的名言,向那些工程师们高呼:“大胆,大胆,老是大胆,你们的设计才能在我这里通过!” 于是那些工程师们便壮着胆子,给这部蒸汽机车准备了一台足以用到轮船上的大号蒸汽机,并围绕这台巨大的蒸汽机,设计了一个大得像怪物一样的玩意儿。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方案一定会被约瑟夫枪毙掉,随知道,约瑟夫看了之后,却还嫌这东西是不是小了点。 不过约瑟夫也知道,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以免扯到了某些东西。所以这东西虽然在他看来还是小了点,远远没有他在各种抗日剧中看到的日本人开着的“前进”型蒸汽机车,或者稍微小一点的“上游”型蒸汽机车那么壮观,但至少已经不是“旅行者号”那样的,长得像个东方红拖拉机了。 依照这个方案,机车最前面是巨大的,至少是当时的人看了觉得巨大的横卧着圆柱形锅炉,上面有高高的烟囱,锅炉后面就是宽阔的驾驶室,再后面则是煤水车。整个机车,下面有大大小小的五对车轮,虽然在约瑟夫看起来,这还是略微小了点,但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一点“上游”机车的影子了。 于是这个方案便在依照约瑟夫的意思稍作了一些修改之后,就通过了。 这个方案的激进程度让瓦特很是惊讶,不过在仔细地进行了一番计算之后,瓦特却发现,这个方案好像还真的可行。于是他对自己的助手威廉·默多克道:“威廉,你发现了吗,我们还是不太习惯,将最好的钢材当做生铁来用……” 是的,在此之前,在英国已经不止有一个人实验过蒸汽机车了,而他们之所以不断失败,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没办法这样使用钢材。甚至在原本的历史上,史蒂芬孙制造出的第一台实用的蒸汽机车“旅行者号”之所以那么小,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材料性能的限制。别的不说,他的列车只有包着熟铁的木头轨道,哪像财大气粗的法国人,直接就打算用钢材来制造钢轨。仅仅一米的轨道,就要用掉20公斤的钢铁,这简直就是…… 在方案通过之后,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新成立的“波拿巴-瓦特公司”建造的六公里的实验轨道,以及两辆实验机车都已经在洛林建造完成了。因为瓦特也要亲自参加首次实验,所以约瑟夫也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丢给了学生,和拿破仑一起赶往洛林。 在前往洛林的马车上,约瑟夫问:“拿破仑,你怎么会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啊,没什么,只是那天我到你办公室里面来找你,你正好不在。”拿破仑说,“我等的无聊,在你的桌子上找东西看,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画的什么‘装甲列车想象图’,嗯,虽然你的绘画技能和吕西安一比,差得太远了,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东西很有意思,简直就是陆地上的战列舰。以后要是真的弄出来了,咱们就叫他陆地战列舰好了。” “呸!”约瑟夫道,“什么陆地战列舰,陆地巡洋舰的,一点都不好听。另外,前几天我还听你说吕西安的绘画水平差呢?” “吕西安的水平是不高,不过也要看和谁比呀。至少,吕西安不会在画女人的时候,搞错了比例,把眼睛画得有三分之一个脸那么大……啊,对了,还有你画的那个列车炮,那个东西真的能弄出来吗?”说到这里,拿破仑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东西看起来真是比乌尔班大炮都雄伟,充满了邪恶的美感,真是不错,这东西能造出来吗?还有,你为什么叫他古斯塔夫?古斯塔夫陛下虽然很会用炮,但是他最擅长用的一向都是3磅的小东西。我觉得要不改个名字,叫奥古斯都大炮吧……” “拿破仑,你放心,你的那个陆地战列舰,很快就能弄出来。至于‘古斯塔夫’大炮,嗯,那东西是我画着玩的。当然,理论是不是完全不可能,但真的要弄出这个来,恐怕就真的是有生之年了……况且,这东西真的造出来,好像也没啥用呀。” “是没啥用。”拿破仑也点点头,“根本没有需要用它打的东西,但是,这也是个奇观呀……” 第三百零七章,视察 “那的确算是个奇观。”约瑟夫摇了摇头,“但是这个奇观,它不赚钱呀!在现在,不赚钱的奇观,都是误国的奇观。另外,你觉得我画的女人不好?你们呀,真是一点鉴赏力都没有,波莉娜就特别喜欢,就在两天前,她还专门让我给她画了个大眼睛画像呢。” 拿破仑听了,忍不住摇头道:“约瑟夫,你吹点什么不好?你吹你数学好,说一句,‘这个问题,我有一个看法’,全欧洲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听你说话,哪怕你说三角形的内角和小于180度,人家听了,至少也要想个好几天才敢反驳。你吹你的科学好,你说牛顿三定律都不对,大家也要想半天才敢问你要证据。甚至于,你在军事上瞎吹一下牛,除了我,也没几个人敢反驳你。但是你吹你的绘画?你以为绘画是尺规作图?波莉娜说你画得好?波莉娜那么说是因为你是大哥,她想哄你开心罢了!” 说到这里,拿破仑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满脸疑惑地道:“不对呀,不对呀,这完全不对劲呀!” “怎么了?”约瑟夫问道。 “波莉娜怎么会说你画的好?他又不是吕西安这样的马屁精。不对,这事不对,波莉娜那个闯祸精一定又弄出什么事情了,所以才这样拍你的马屁,嗯,你对她缺乏足够的警惕,说不定这个主意还是吕西安出的,他们一向狼狈为奸……嗯,约瑟夫,你说这个闯祸精到底又干啥了?” “看你说的,难道赞美我的人就一定是在拍马屁?就一定是别有用心?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呢!”约瑟夫先是很不满意地道,但接着,他又说,“不过具体到波莉娜,这个真的还不一定,拿破仑,你赶紧让人查一下,看看她又弄出什么事情来了。不要让吕西安查……”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吕西安去查?”拿破仑说,“话说波莉娜也不小了,天天这么胡闹——嗯,这全是你惯坏了的——我说,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帮她找个丈夫了?” “我,怎么是我惯坏了的?不要什么锅都往我这里甩,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你的责任一样大!”约瑟夫首先严厉地批判了拿破仑试图逃避责任,以及甩锅给自己的错误做法。接着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 “拿破仑,你后面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的学生里面,真的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嗯,我倒是觉得你的那些老部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 对此,拿破仑倒是很能理解,约瑟夫的学生,大多都是科学家什么的,这类人和波莉娜那样的闯祸精,拿破仑自己想想,都觉得还是不要害人家了比较好。 “我的老部下?嗯,我的老部下谁不知道‘土伦圣女’呀。”拿破仑说,“不过,说不定我的那些老部下里面还真的有人能欣赏她,毕竟,波莉娜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脾气怪了点,但是人还是很开朗的……唉,约瑟夫,你说这帮熊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约瑟夫望着拿破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花了三天时间,两个人赶到了“波拿巴-瓦特公司”的试验场,而瓦特他们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虽然在马车上呆了好几天,但是拿破仑的兴致却相当的高,一点都没受到疲劳的影响。一下车,便嚷嚷着要到现场去看看,约瑟夫其实倒是有点累了,不过却不愿意扫了拿破仑的兴致,便和他一起,带着一群随从,以及瓦特等人一起去了试验场。 试验场在一大片平地上,在这里铺设着一段六公里长度的钢轨。这些钢轨的铺设方式基本上完全抄袭了后世。嗯,这么说确实很有点怪异,就好像后世的赤兔国抄袭了灯塔国还没有的5G技术一样。或许后世的赤兔国也有穿越者来着? 要说和后世的铁路的差别,其实也还是有的。比如说在后世,铁轨下面的枕木一般都是用的钢筋混凝土做出来的。而这会儿,木头还不值钱,所以这段铁路下面的枕木还真的是高大上的实木的。 在实木的枕木下面是厚厚的碎石碴,碎石碴下面则是用更大的石头铺设的路基。 拿破仑走到轨道边,弯下腰,用指关节敲了敲钢轨,问道:“这一段实验性道路,用了多少钢轨?” “每米20公斤,你自己算嘛。”约瑟夫道,“不过如果试验成功,我们首先就要从萨尔煤矿往钢铁厂建造一条铁路。这段实验路线直接就可以作为这条道路的一部分。所以试验道路造的虽然长了点,但是其实也算不上浪费。” “看来你对实验成功很有信心。”拿破仑说,“机车在哪里?” “在那边,第一执政阁下。”威廉·默多克道,“机车就在那边的厂房里,不过原计划是明天才进行实验,所以……” 就在不远处,有一片高大的厂房,铁道就是从那里延伸出来的。 拿破仑朝那边望了望,笑道。“啊,我明白,我只是想要看看它的样子,再上去摸一把,至于实验,还是应该按照预定的计划来执行的。乱改计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于是大家便又跟着拿破仑进到厂房里。 已进入厂房就看到两个庞然大物正停在铁道上,这正是那两台蒸汽机车。一群工人正在那里给机车做实验前最后的检修。卫队的人上前去说了几句话,那些工人们便都停了下来。站在一边等候着。 “啊,让他们继续吧,我们不要打扰人家。”拿破仑说,于是卫队的人便又去传达这个意思。但是工人们却并没有立刻回去工作,倒是有人喊道:“是波拿巴执政吗?” “怎么?你们认识我?”拿破仑听到了工人们的喊声,很是高兴。 “真的是波拿巴执政!”有人喊道。 “波拿巴执政万岁!”有人跟着这样喊道。 拿破仑听了高兴极了。变走上前去,和那些工人们一一握手。 “你们辛苦啦,在这里工作,感觉怎么样?” “执政阁下,您说得对,这里的确很辛苦,但是如今除了有土地的农民,谁不辛苦?”一个工人说,“好在波拿巴公司给我们的工资不错,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攒到一笔钱了,然后我就可以去路易斯安纳当农民了。” “执政阁下,他们说,只要会说法语,愿意向法兰西宣誓效忠,就是外国人,也可以在路易斯安纳得到一块土地当农民?”又有人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能说最简单的法语,而且愿意效忠法兰西的,都可以。”拿破仑回答道。 于是周围便又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因为法国农村的状况现在不错,所以如今在法国的工厂中,外国工人,尤其是来自于德意志诸邦的工人多了很多。老实说,约瑟夫给他们的工资不算太多,不过相比他们老家那边,这工资却相当的不错了。更重要的是,只要攒齐了足够的钱,就能去路易斯安纳,然后获得一大块的土地。 当然,这种做法,肯定会带来一个结果,那就是前往路易斯安纳的移民中,德裔移民的数量会明显地超过法裔。不过约瑟夫觉得,这并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因为在后世,灯塔国在得到路易斯安纳后,也从欧洲大规模的引进了移民,而在这些移民中,数量最多的也一样是德裔,直到约瑟夫穿越前,德裔依旧是灯塔国最大的族群,但是这并没有改变灯塔国盎撒文化的特性。灯塔国能做到,法国没道理做不到。无非就是洗脑加教育。其实考虑到皈依者狂热,让一个德裔热爱法兰西文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比让法国人热爱法兰西文化都容易。就比方说后世,最热爱灯塔国的,往往未必是灯塔国的人。 在和拿破仑一一握手,并向拿破仑表达了崇拜和感激之后,工人们渐渐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于是跟着拿破仑的技术人员就开始向拿破仑介绍这两辆机车的情况。 “第一执政阁下,”作为列车的总设计师,瓦特向拿破仑介绍道,“离我们近一些的这一辆是‘进步1型’,后面的是‘进步2型’。” 拿破仑点了点头,他知道,所谓的“进步1型”和“进步2型”的差别其实完全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和人家斗气的结果,“进步2型”才是约瑟夫心中的目标车型。 “真是个大块头。这东西跑起来,要是让一些愚蠢的美洲土著看到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将这东西当成神灵来叩拜呢。”拿破仑笑了起来。他走到“进步1型”的旁边,伸手抓住梯子的钢筋扶手,回过头来问道:“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瓦特说,“上面是驾驶室,您可以上去看看。” 第三百零八章,测试 拿破仑听了,便手抓扶手,沿着台阶向上走,走了一半,低头一看,发现约瑟夫还站在旁边,便道:“约瑟夫,你也上来看看吧。” 约瑟夫本能的就想要推辞。 “上来吧,放心,这是蒸汽机车,不会翻车的。”拿破仑又说道。 “信你才怪!”约瑟夫在心里想,同时想到,这车连点火都没点,根本就不可能开动,更不可能气缸爆炸,于是他便向瓦特道:“瓦特先生,我记得上面的空间应该还是比较大的,不如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嗯,这梯子有点陡,要不您走前面。” “哈哈,波拿巴院长,您是担心我掉下来,想接着我?我的年纪是稍微大了点,但是爬这样的梯子还是没问题的。”瓦特笑道。 瓦特这样说着,便先上了梯子,约瑟夫跟在他后面也上了梯子,几个人爬了上去,进到了驾驶室当中。 驾驶室当中的确非常空旷,整个驾驶室有大概八九个平方,在驾驶室的右边有个控制台,上面有几个手柄,在还有一根绳子挂在旁边。 “这个是电灯的拉线吗?”拿破仑问。 “不是,是汽笛的拉线。”瓦特说,“电灯的拉线在那边,我们进门的地方。” 拿破仑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到在驾驶室左边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关闭着的舱门。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推车,和几把铁锹。 “这是?”拿破仑问。 “这是锅炉的送料口。”瓦特解释道,“在蒸汽机运行的时候,工人们从这里将煤炭送进去燃烧。这个小推车是便于从后面的煤水车中将煤炭送过来的,那里……” 瓦特指了指旁边的一条管道以及上面的阀门道:“第一执政阁下,这是水管,用来给蒸汽机加水的。当然,只能在蒸汽机停机,气缸中没有压力的状态下才能加水……” 拿破仑点了点头,并再次向瓦特表示了感谢。然后他们又在这辆车的各个地方都看了看,便离开了机车。 到了第二天一早,拿破仑吃过了早饭,便和约瑟夫一起带着卫队来到了试验场。这时候那辆机车已经离开了厂房,来到了外面的铁道上,清晨的阳光照在这个钢铁怪物以及钢轨上,钢轨和机车上的玻璃以及黄铜的装饰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在距离铁路大约三百多米的一个两百米左右的高地上面,搭建着一座看台。对于为什么将看台弄得这样远,约瑟夫的解释是这样的: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的试验路段,可以看到机车在整个路段的表现。如果换个其他地方,就只能看到一点点了。至于距离远了看不清楚的问题,完全可以用望远镜来弥补。” 大家都认为,约瑟夫的看法是很有道理的,只有拿破仑在私下里向自己的哥哥表示怀疑。而约瑟夫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不愿意近距离观看,的确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我不喜欢那股煤烟味。”约瑟夫说。 “呵呵……”拿破仑说。 不过兄弟俩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因为那边的铁路上,“进步1号”机车已经开始冒烟了。 拿破仑顾不得讽刺自己的大哥了,虽然这种事情总能给他带来很多的快乐。他举起望远镜往那边望了过去,嘴里还问道:“约瑟夫,约瑟夫,这是要动了吗?” “蒸汽机生火而已,挂车都没挂上去呢,急个啥?”约瑟夫用一种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道,“再说了,我们这里不发出指令,那边怎么会动?嗯,对了,拿破仑,这个指令不是要由你发出吗?难道昨晚给你看的流程你没细看?” “我看了,我记得,那边准备好了就向我们挂出一面蓝色的旗帜,同时用电话通知我们他们完成了准备,随时可以发车,然后我们再用电话和一面红色的旗帜发出发车的指令。我怎么不记得?我只是觉得很有新鲜感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边还是没打来电话,也没挂出蓝色的旗帜。 “真慢……”拿破仑说。 “我早就说过了,应该让他们先完成生火加压,你非要亲自看整个的流程。”约瑟夫说,“不过看时间应该快了。” “到底还……啊,动起来了,它动起来了,我还……” “那是去挂上挂车。”约瑟夫道。 下面的火车头缓缓地移动了起来,但并不是向前,而是缓缓地退了一小段,退到了那些挂车的旁边。 “第一执政阁下,‘进步1号’这一次将牵引九个挂车,每个挂车上面都有五十多吨煤炭,加上挂车本身的重量,‘进步1号’将牵引五百多吨的重量。”瓦特在一边解释道。 “啊,这已经是一条大号的海船了呀。”拿破仑道,“拉得动吗?” “按照计算没有问题。”约瑟夫道。 “哦。”拿破仑就不再问了。 挂车编组又花了一段时间,到了太阳都已经升起老高了,那边才总算是升起了蓝旗,而负责盯着电话的卫兵也接到了那边打来了,已经准备好了的电话。 “好,马上开始!”拿破仑喊道。 信号发出去了,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汽笛的长鸣。即使在几百米外的高地上,这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现在知道我们的位置在这里有多么正确了吧?要是我们在下面,这声音可真是……”约瑟夫说,“我告诉你,拿破仑,没有人比我更懂怎样为看台选一个合适的位置了。” “闭嘴,别吵了,”拿破仑举着望远镜说,“那辆车动了!” 的确,在鸣响了汽笛之后,列车开始缓缓地向前行驶了。 “怎么这么慢?比马车慢多了。”拿破仑说,“不过一次能拉这么多,效率还是远远超过马车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那些最早的蒸汽机车,虽然已经有了在轮子的内侧加上一圈,卡在铁轨上的做法,但是因为它们都没有像样的悬挂,(关键是没有足够多,足够便宜的弹簧钢)车轮什么的都是采用刚性连接直接装在车身上的。这就使得那时候的蒸汽机车速度稍微快一点,就会颠簸得非常厉害,轮子甚至都会直接从铁轨上跳起来,导致车辆脱轨。 另外,那些机车使用的铁轨,大多都是所谓的熟铁轨,而且每米的重量都不到10公斤。和如今的“进步1号”使用的钢轨一比,那是又轻又软,蒸汽机车跑快了一点,再颠簸一下,轮子的撞击力就足以让铁轨弯曲变形了。所以那个时候的那些机车的确是跑不过马车,这不是因为动力不够,而是因为根本就不敢跑快了——跑快了是真的要死人的! 但是这些问题,在“进步1号”这里,都是不存在的,无论是机车还是后面的挂车,都有弹簧悬挂,这不仅仅增加了车辆的舒适度,更重要的是,它使得车轮总能够牢牢地贴在钢轨上。避免了轮子跳起来,然后落到了铁轨外面导致的脱轨的问题。 而“进步1号”使用的轨道也是正儿八经的钢材制造的重型轨道,它的承载力,远远不是那些熟铁轨道能够比的。绝不对出现那些便宜货那样的,跑着跑着就弯了,然后就有出轨了的问题。所以“进步1号”如果还跑不过马车,那就真是笑话了。拿破仑这时候之所以有跑的不如马车快的感觉,完全是因为“进步1号”和所有列车一样,加减速的能力都很差。但是只要多跑一段,速度渐渐的上来了,“进步1号”列车的速度肯定是要超过马车的。 列车再次鸣响汽笛,在缭绕的蒸汽的包围中开始渐渐加速了。拿破仑看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跑得挺快的,不亚于马车了!这么大的东西,拖着这么多货物,跑得这么快!这真是太好了!约瑟夫,它还能更快一点吗?” 不过这时候,列车已经开始减速了。因为六公里的实验轨道还是短了一点,并不足以让这列列车达到最高的速度。在这次实验中测试到的最高速度有三十公里每小时,这还不是最高的速度,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这东西应该也能装人吧。”拿破仑说,“这东西真是太有用了,约瑟夫,什么时候,你才能把那个陆地战列舰给我弄出来?” “那东西?”约瑟夫撇了撇嘴,“先等等吧,先让我们把能联通全国的重要位置的铁路网建好了,赚到钱了再说吧。好了,你看,列车正在往回开了,等一会列车停好了,你还有个讲话呢。不过说到陆地战列舰,嗯,有些铁路,也非常的具有战略价值,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国防铁路’,然后……” “然后从战争部的账户上拨款建造,接着你就拿来用,对不对?”拿破仑道,“就算我这里没问题,你确定卡诺将军能同意这样的事情?” “卡诺将军?”约瑟夫道,“你只要告诉他这东西对于军事非常重要,然后再告诉他,在和平时期,通过租借给民间企业收租金,也能收回投资,甚至还能赚一点,我想他会同意的。” 第三百零九章,挪用 回到巴黎,约瑟夫立刻就去找卡诺。他是卡诺家里的常客,所以敲敲门,卡诺家的仆人看到是波拿巴院长,甚至连通报都不用通报一声,就直接让他进去了。 一进入客厅,首先就听到卡诺骂人的声音:“笨蛋呀!这道题我昨天不是给你讲过一次了吗?只是把X和Y对换了一下,你怎么就……真是气死我了!哎呀,我向上帝发誓,我宁愿面对一支欧洲联军,都不愿意面对你这样的笨蛋!你真是……” 如今和平已久,相比战争时期,卡诺的事情少了很多,所以有了很多的时间在家里研究学问,以及教儿子。 约瑟夫便直接顺着声音,走进了旁边的小书房。然后就看见卡诺吹胡子瞪眼睛地站在书桌旁边,桌子上是被揉成了一团的草稿纸,折断了的铅笔被随手丢在地上,而卡诺六岁的儿子尼古拉则站在桌子边上,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啊,拉扎尔,出什么事情了?什么事情也不该这样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呀。”约瑟夫立刻开始批评起了卡诺。 “啊……约瑟夫,你什么时候来的?真是……” “尼古拉,到叔叔这里来。”约瑟夫却先对尼古拉这样说。 尼古拉立刻就跑到了约瑟夫身边。 “拉扎尔,你让尼古拉做题目,他没做出来?”约瑟夫问道。 “嗯,很简单的一道题……昨天我刚和他讲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题目……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卡诺说。 “题目给我看看?”约瑟夫知道卡诺的这个儿子非常聪明。 卡诺便将一张揉皱了的纸递给约瑟夫。 约瑟夫低下头瞟了一眼:“拉扎尔,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做二元方程,我看看……天呀,居然还是个二次方程!拉扎尔,你没发烧吧?你居然用一个二元二次方程来折腾一个小孩子,你还好意思向尼古拉发脾气?我可得说句公道话,我敢肯定,你十岁,甚至十二岁的时候都做不出这道题!嗯……尼古拉,你不要哭,叔叔帮你主持公道,你爸爸太不像话了!嗯,拉扎尔,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道题,你十二岁的时候就一定能做得出来?” “昨天,这道题,我已经给他讲过一次了……”卡诺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有些心虚了。很多时候,做父母的的总是很容易对孩子有过高的期待,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却总是希望孩子能做到。在这一点上,显然拉扎尔·卡诺也是一样的。 “活见鬼!一个六岁的孩子,能从概念上理解这玩意儿就已经要算是天才了,还要涉及到技巧,这怎么可能?”约瑟夫道。 “莫扎特五岁的时候就会作曲了。” “那是艺术,不是数学!再说,除了莫扎特,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到?做不到莫扎特那样就是傻瓜?那我,还有你——拉扎尔,你比我还要五音不全,你连唱音阶都能唱跑调——难道我们就都是傻瓜了?我觉得单就科学天赋来说,尼古拉肯定比你强。将来肯定也能进科学院,而且比你早。要知道你12岁的时候都不见得能做出这道题呢!” “但是……”卡诺越发地不好意思了,“约瑟夫,我是说,你的那个助手,好像就能……” “我的那个助手?”约瑟夫一愣,接着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拉扎尔,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你是受到刺激了!哈哈哈哈,拉扎尔,你要知道,有些家伙,真的是没道理可讲的怪物,我第一次见到那家伙的时候,也差点被吓死了! 你要知道,这个混蛋,12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元素几何学中的基础证明了,16岁的时候导出了二项式定理的一般形式,17岁发现了质数分布定理和最小二乘法,19岁的时候就用尺规作图,画出了正17边形了……嗯,最近他又有了一个天才的创想,我非常的赞同,很快就应该能有结果,嗯,你看着吧,他的新成果会把欧洲数学界所有的人都吓傻的……哈哈哈哈,嗯,老实说,比不上那个混蛋,就像学音乐的比不上莫扎特,没什么好懊恼的。真的,我们不要和那些混蛋比,要不然哪里还吃得下饭?” 卡诺听了,狠狠地瞪了约瑟夫一眼道:“约瑟夫,你也是个混蛋!好了,你跑我家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尼古拉,你到外面自己去玩一会儿,叔叔有事情要和你爸爸谈谈。”约瑟夫摸了摸尼古拉的头说。 “嗯。”尼古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尼古拉,不要在外面调皮,不要闯祸!”卡诺又补上了一句。 尼古拉走出门,然后还很懂事地把门给关上了。 约瑟夫便走到卡诺的桌子边上,从自己的文件包里面拿出一份文件,给卡诺看。 卡诺低下头来看起了文件,约瑟夫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来等。 过了一会儿,卡诺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对约瑟夫道:“约瑟夫,这又是一项能够改变世界的发明!嗯,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进一步的裁军了。约瑟夫,你来找我,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铁路在军事上的用途是非常的明显的,它可以迅速地将大批的军队,大量的物资以惊人的速度调集到关键的某一点上。如果法国以及法国的盟国,拥有一套相对完善的铁路网,那就意味着在这个铁路网覆盖到的范围内,法国军队的调动能力,和假想敌的调动能力相比,就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这样一来,拥有铁路网的一方就能够更快的调动军队,在关键地区形成力量优势。在原本的历史上,普法战争中,普鲁士便是依靠铁路网的优势,迅速地集中起军队,从而一举击败法国的。 而军队拥有很高的战略移动能力,也使得常备军的数量可以大幅度的减少。在以前,因为后方的部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抵达战场,就好像在此前的凡尔登之战中,调回来救命的意大利军团,走了很久才赶到战场。所以法国必须在任何一个战略方向上保持一支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军。这样一来,军队的人数自然就少不了。 但是有了铁路网,情况就不同了,只要一支军队能够控制一大片的区域。这样一来,需要的军队数目就能够大幅度的减少。而减少了军队,节约出来的钱就可以用到其他方面,比如说用在训练,装备和人员待遇方面去。 “拉扎尔,你说得对。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减少常备军的数量,将更多的钱投入到军队的训练,新武器的研发,以及海军上面。而且一旦能有一个联通全国的铁路网,对整个国家的经济的发展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因为它也能大幅度地减少花在交通和时间上的成本。就好像这几年,我国的军费开支,在国家的预算中占据的比重逐年下降,但是军队拿到的拨款却并没有减少多少。如果考虑到我们在战后复原了那么多的军人,事实上,我们每年平均下来用到每个士兵身上的资金,每年都在增加。所以国家经济在整体上的增长,肯定也会给军队带来更多的好处。”约瑟夫道。 “但是在铁路线完成之前,我们还不能轻易地减少军队的数量。而且这些事情,你应该去和你弟弟说。”卡诺说。 “这当然。但是我有些涉及到军队的想法,希望能和你谈一谈。”约瑟夫也点了点头,“毕竟,如今整个世界都愿意和我们自由贸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打不过我们。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损害自己的军队的力量。不过铁路的建设也需要时间,一般来说,如果完全靠企业投资,那么我们肯定只会投资给那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钱赚回来的线路。我想拉扎尔,这一点您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卡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很多时候,经济上最为重要的线路,也就是军事上最为重要的线路。但是这不是全部,所以还有部分地区,从经济上来说,短期内铺设铁路赚钱有限,但是对军事来说,有非常重要。如果仅仅从经济上考虑,这些线路的铺设时间会相当晚。这也让我们裁军省钱的速度也会跟着下降,所以,我想,能不能这样——由战争部拿出一部分的经费,用于建设这些铁路。这些铁路虽然在经济上赚钱的程度比不上其他的那些,但依旧是能赚不少钱的。战争部也可以在这条铁路上得到一些经济上的收益。你看怎么样?” “军队不能有自己的财政,约瑟夫,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卡诺反驳道。 约瑟夫笑了起来:“这当然。但是这笔钱并不是直接交给军队的,而是先交给政府,然后再由政府转交给军队。说得更清楚一点,实际上就相当于政府在这几年内要削减一点点军费,不过会以将来增加更多的军费作为回报。” 第三百零一章,军演计划 卡诺听了,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刻表示支持。他知道,军队是波拿巴家族的基本盘,他们不太可能去坑军队。不过也正因为军队是波拿巴家族的基本盘,所以约瑟夫他们肯定不会降低士兵们的待遇,那么,降低军费,多半就要落到装备或者训练上了。 想了想,卡诺便道:“我没有太多的意见,就说两点。” 他顿了顿,然后道:“第一,你们往国外卖武器的时候,一定不能……嗯,约瑟夫,我知道你想说啥,你是不是想说,你卖给外国人的武器基本上都是猴版?但是,外国人知道自己买的是猴版吗?” “那怎么会让他们知道?”约瑟夫道,“要不,东西就不好卖了。” “那你说,如果他们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比我们多,看看东西好像也差不多,你说人家会不会有冒险的想法?我再问你,你卖给他们的东西是不是比他们自己的原有的东西要好?他们有没有可能因此产生出自己变强大了很多的错觉?”卡诺又问道。 “这个真的可能会有。”约瑟夫点点头道。 “所以,你看,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买的武器就是猴版武器。他们手中的武器,和我们一比,就像是猴子和人的对比一样。”卡诺说。 “这会影响我们的收入的。”约瑟夫说。 “不会的,约瑟夫。”卡诺说,“他们已经知道了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多大差距,现在无非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和我们有多大差距而已。他们如果不买我们的猴版武器,他们就不但打不过我们,而且也打不过他们的邻居。甚至于,越是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就越会感到购买我们的武器的必要性,哪怕是我们的猴版武器。” “晕,这不就是交保护费的思路吗?”约瑟夫差点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作为一个穿越者,居然需要一个土著来提醒自己这一套后世玩烂了的手段,这简直就是……太丢人了!真寒碜,真TM的寒碜! 在后世,一说起猴版武器这个词,一般来说首先想到的总是大毛,但其实另一个超级大国灯塔国卖起猴版来也是一点都不差。比如说买坦克的时候,拿掉最为关键的贫铀装甲,代之以研制贫铀装甲之前用的初代复合装甲。(因为点亮了贫铀装甲的技能树,所以普通复合装甲那边的技能一直没点) 军火买卖从来都是专家采购,那些购买灯塔坦克的国家难道就不知道,换掉了贫铀装甲的灯塔坦克是个什么货色吗?但是灯塔国的猴版照样卖得好,为什么? 首先,灯塔国的猴版的确比不上灯塔国的原版,但是,那也比他们自己生产的强呀,甚至于他们自己根本就生产不了。其次,买了灯塔国的猴版武器,就是向灯塔国交了保护费,那么除了灯塔国,其他人就不能随便欺负你了。所以,武器什么的好不好卖,和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好,关系到不一定特别大。 当然要得到这样的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法国找个不开眼的,有好打的角色,三下五去二的收拾了,武器自然立马就好卖了。将像当年灯塔国收拾了傻大木之后一样。然而如今的问题是,在欧洲大陆似乎暂时还真的找不到一个需要痛打一顿的对象。奥地利,已经基本上不是敌对国家了,打他们,没好处。俄国呢,也不是不能打,但是还是隔着太远了,更何况,俄国不是傻大木那种打完之后,没有后患的。 既然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打的,那就只能参考大毛家的做法了,弄一个“西方-81军演”出来,吓唬吓唬他们。 当然,像大毛家的“西方-81军演”那样规模的演习,动用十个集团军,三十余万部队,数千辆坦克和装甲车辆,数以千计的各种飞机。这样规模的军演,是约瑟夫有生之年,甚至是法国有生之年都不用想的了。 而且,演习是为了省钱和买武器,“西方-81军演”这样的军事演习,也太花钱了。 不过“西方-81”还是有一样非常值得学习的地方的,那就是大大方方地将假想敌请过来观看演习,吓死他们。约瑟夫觉得,法国也完全可以将那些可能还心存幻想的家伙都请过来,让他们亲眼看看,一场“高科技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吓死他们,顺便也给法国武器打个大广告。 “约瑟夫,你两眼放光,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卡诺和约瑟夫共事多年,对他相当熟悉,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们要不要组织一次联合军演,并且邀请其他国家的‘朋友’们来观看一下。”约瑟夫说道。 “你是说,在这个演习中亮一亮爪子。给我们的‘朋友们’看一看?”卡诺也来了劲头,“嗯,我们两个一起商量一下,首先第一个问题是,我们需要展示哪些能力给他们看?” “快速机动的能力,尤其是重火力部队,炮兵快速机动的能力;强大的迅猛的火力,比如后装炮和榴霰弹;强大的攻坚能力,火力掩护下,壕沟掘进和爆破筒、战壕枪的使用……”约瑟夫扳着指头数到。 “你还少提到了一样东西,其实这样东西完全可以展示给别人看一下。”卡诺说道。 “什么东西?”约瑟夫问道。 “海军!”卡诺说,“真正能刺激到人家,迫使人家迅速地向你购买武器的,其实是海军。让‘自由贸易号’在海军演习中好好表演一下如何破坏自由贸易,然后出售类似的战舰,反正,就我所知,你们已经在建造更新式的东西了……” “我答应过拿破仑,后装炮不卖,至少在下一代的更新的后装炮出现之前不卖。”约瑟夫说,“不过猴版的‘自由贸易号’倒是可以随便卖。嗯,先让他们在演习中露一手,然后我们就转手把它卖给土耳其,或者干脆卖给英国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访问 军演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自由贸易号”现在不是正好闲着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让她到某个目标国家友好访问一下。于是拿破仑一声令下,法国外交部便开始和英国联系,提出,为了增进两国的相互了解,并加深双方的友谊和互信,双方的海军各自派一条军舰到对方那里去做友好访问。法国人还表示,他们将派遣“自由贸易号”作为“友谊的使者”前往英国。到时候,友好的英国人民都可以登上“自由贸易号”,并在有关人员的指导下,了解法国军舰的各种细节。一些幸运观众,甚至将有机会亲自对某些设备进行模拟操作。 当阿丁顿首相从外交部了解到法国人的这个提议之后,很是吃了一惊。他立刻就找来了海军大臣和外交大臣一起商议。大家一致认为,法国人是来示威的。 “那么我们不同意他们来?”阿丁顿首相问道。 “那怎么行?那会显得我们胆子小的。”海军大臣立刻表示了反对,“而且他们来的是‘自由贸易号’,我们的确反常希望能细细地了解一下这条船。” “这条船有什么特别的吗?”首相问道。 “这是一条蒸汽巡防舰,虽然叫巡防舰,但是却是一条二级战列舰大小的大船。只是装备的火炮相对较少。在不久之前,这条船在加勒比地区和美国海军发生过两次战斗。分别俘获、击沉、重创美国军舰各一条,几乎一下子让美国人失去了半个海军。” “哈哈哈,那些叛逆,他们整个的海军也就6条军舰。”阿丁顿首相幸灾乐祸地笑了。但他发现海军大臣并没有跟着笑的意思,便问道:“怎么,一条二级战列舰——虽然他们叫他巡防舰,干掉三条巡防舰,这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首相阁下,是这样的,美国人的三条巡防舰也都是接近二级战列舰大小的军舰,它们从某种意义上和法国人的‘自由贸易号’一样,都是为了提高航速,而牺牲了一定的火力的特殊战舰。这类战舰,更大的作用并不是用于战列线的战斗,而是用于袭击航线,我们的军舰,打得过他们的,多半跑不过他们,跑得过他们的,却都打不过他们。 而依据我们旁观‘自由贸易号’和美国人的第二次战斗的情况来看,我们没有任何一条军舰能跑得过‘自由贸易号’,而且‘自由贸易号’能一直航行到加勒比,自持力也很好。” “最近我们研制的螺旋桨的蒸汽船也比不上它吗?” “恐怕是的,首相阁下。我们的螺旋桨在高速转动的时候,出现了效率急剧下降,并且猛烈震动的现象,目前还没有完全解决。所以,至少目前,我们的船,还没有达到‘自由贸易号’那样的速度。 另外,依照我们的人对‘自由贸易号’的第二次战斗的描述,除了速度,‘自由贸易号’还有两点令我们感到惊讶,一个是‘自由贸易号’的火力。‘自由贸易号’的大炮并不多,每侧只有九门炮而已。但是在实际交战中,我们观测到这条船在单位时间内射出的炮弹的数量几乎不亚于一条三级战列舰。您知道如果一条船能跑出15节的速度,而且还是不依赖风力的15节,还能有这样的火力——那简直就太可怕了。如果报道的内容都是真的,那整个海军,包括‘胜利号’在内,目前就没有一条战舰能在战斗中打得过‘自由贸易号’。” “连‘胜利号’都不行?” “是的,首相。因为航速上的优势,它们可以轻松地抢在T位。这使得‘胜利号’的火力优势其实不太能发挥出来。” “啊,我大致上明白了。刚才你说到那条船的第一个令人惊讶的地方,是它的大炮的射速?那么另一个是什么?” “是它的防御,我们的人观察到双方在很近的距离上对射,但是美国人的大炮一次都没有能击穿‘自由贸易号’的船板。所有的炮弹都在‘自由贸易号’的船板上碰飞了。后来据我们从美国人那里了解到的信息,他们甚至怀疑,‘自由贸易号’是真正的铁壳船。” “所以你们想要趁这个机会,到那条船上看看?” “是的,首相。” “那好吧,那我没意见了,总之,我们总不能向法国人示弱吧?只是到时候,我们派那条船去法国访问呢?” 虽然在最后派哪条船去的问题上还需要细细的斟酌,但是既然法国人敢把他们最先进的战舰拿出来给英国人看,难道英国人还能胆小得看都不敢看了?更何况,那些法国媒体已经开始在为这件事情造势了。 《科学真理报(英文版)》首先披露了这一消息,报道的风格自然是《科学真理报》一贯的新闻越短,事情越大的风格,只在头版用两行文字来报道这个新闻:“法国海军‘自由贸易号’蒸汽动力巡航舰将于5月10日友好访问伦敦。广大市民可登舰参观。” 这个新闻放在头版,但是却没有其他更多的说明文字,这反而倒是容易引起读者的注意。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接着《伦敦生意人》就发表文章,说“自由贸易号”的来访,是英法两国战略互信不断提升的标志,这次友好访问,必将进一步增加双方的了解,从而巩固两国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和友谊。 不过这时候,英国的重要报纸还普遍没有加入进来。他们最多不过是转载了一下相关的新闻,并没有对此做更多的评论。倒是一些小报,对这件事情做了一些报道,但基本内容都可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王家海军武德充沛,法国海军费拉不堪。 英国的这些小报的报道似乎让法国人不太高兴了,于是《太阳报(英文版)》就对这条划时代的法国军舰进行了全面的介绍。包括它的动力,包括它的各种惊人的性能……基本上虽然《太阳报》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它的潜台词就是:“这条船在单挑中可以吊打王家海军的任何一条军舰。” 当然,《太阳报(英文版)》上的“夸张”的报道让很多英国人都觉得火大得很。于是很多的英国小报便开始反击,嘲笑《太阳报(英文版)》上面的那些不靠谱的吹嘘,什么采用了革命性的技术,使得火炮的射速提高到了原来的四五倍呀,让每侧只有九门炮的“自由贸易号”拥有了不亚于战列舰的火力什么的,完全是吹牛不打草稿嘛。 至于说让火炮射速提高四五倍,考虑到法国海军的大炮原本的射速就要比英国慢一半以上,再加上他们的炮本来就小,什么110毫米口径,换算成更通用的磅,就是12磅左右而已。12磅的炮,也好意思装在战舰上,看看我们英国战舰上,那都是什么级别的大炮? 不过总的来说,虽然有些吵闹,但是声音都不算高。至少,那些大一点的,稍微有分量一点的媒体都没有加入进来,因为虽然他们中的一部分,有自己的特殊的消息渠道,知道一些情况,不想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等到几天之后,就被现实打脸。总的来说,这个时代的人还相对淳朴一点,虽然人们也撒谎、欺骗、偷窃,但至少还不太好意思当众将它称之为不断进取的荣耀。更不会弄出前天才说一个人都不会死,一转眼就变成如果死的人少于10万,说明我太能干了这样的笑话。 当然,归根到底,这并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更有道德。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穷人还缺乏教育。教育有两种作用,一种是让人变得明白事理;还有一种,是让人变得比没受教育的人还蠢。在第二个目的上,这个时代的教育,和后世差别太大,所以在这个时代,是建立不起一个美丽的新世界的。 至于那些并没有通过特殊渠道弄到消息的大报呢,他们不做声,这是因为他们觉得和小报争吵有失身份,而且,也不符合联合王国的优雅的气度。 英国人对于自己的海军还是非常的自信的,而有自信的表现之一,就是不太在乎人家的批评,也不吝于赞美人家的优点。反正你所谓的优点和进步,在他看来,也就是小学生考了个满分。嗯,小盆友真聪明,真棒棒,来,叔叔给你一个棒棒糖。 不过要是他突然发现,人家并不是在小学考试中得了一个满分,而是在比他更高的学府中拿下了满分,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恐怕就不不太一样了。这就像赤兔国原本和灯塔国差距还大,全国的GDP还不到加州的一半的时候,灯塔国对赤兔国的评价倒是要好得多;等到赤兔国的GDP和灯塔国更近了,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大熊猫立刻就变成了恶龙。 五月10日,“自由贸易号”停靠在伦敦港的码头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开放日 “自由贸易号”进入伦敦港的第一天并没有完全像英国人开放。这也是自然,因为船只刚到伦敦,总要有些事情忙乱。而且确实也出了点事。比如某个离开军舰上岸的法国海军随军牧师,一上岸,就遇到了一位记者,然后,那位记者就问道:“牧师,请问你对伦敦街头的法国站街女郎有什么看********敦有法国站街女郎?”那个牧师吃了一惊。 然后当天下午,某晚报上就登出了这样的新闻:“法国海军随军牧师一上岸就急着问伦敦有没有站街女郎。” 当然,这种小报说个啥,也没人在乎,再说了,顺军牧师找站街女,给她资助并挽救她的灵魂,那也是很好的事情,没啥大不了的。 当天“自由贸易号”虽然没有正式的开放给人参观,但是靠近去看,只要不登船,也没人会管。所以,一些人便围在旁边观察起这条船来了。 这样一来,关于“自由贸易号”的一个疑问一下子就被解决了,那就是,自由贸易号为什么会有这样出众的防御力。虽然“自由贸易号”外挂的钢板上涂了一场黑褐色的油漆,使得它远远的看过去和木质的船板很相似,但是在这样近的,近得几乎伸出手就能摸到的距离上,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看出那些外挂钢板和船板的区别的。 “原来真的是外挂了铁板呀。”一个第六调查科的特工望着近在咫尺的“自由贸易号”不由得感叹道。为了了解这条船的防御方面的秘密,第六调查科已经牺牲了好几个同事了。如今他们牺牲生命都没能得到的秘密,如今就这样摆在他们的面前,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这真是……真是让人怀疑人生呀。 “考虑到法国人在炼钢方面的优势,这些恐怕是钢板吧?”一个英国海军的军官也在一旁一边注视着“自由贸易号”,一边这样想道。 当然,在第一天中,英国人能够了解到的秘密就只有这么多了。到了第二天,第一批客人便登上了“自由贸易号”的甲板,这一批人几乎全是英国海军的军官们,他们中既有指挥岗位上的军官,也有很多的技术军官。 这些军官们总的来说,还是非常非常地守规矩的,基本上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并不会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在法国人的军舰上面到处乱摸。虽然后来在英国人的一些报纸上一出现了诸如“伸出手就在大炮上摸到了一手的灰尘”之类的,用以贬低法国人,来给自己壮胆鼓劲的鬼话,但老实说,英国人的确没有乱伸手。 但是在提问题上,英国人可就是毫不客气了,什么问题都问,反正问了也不吃亏。而令他们惊讶的是,陪同他们的法国人居然对其中的大多数问题都做了回答。 “左拉舰长,我注意到,‘自由贸易号’外面挂着外挂的装甲板,我想问问,这些装甲板是熟铁板还是钢板?”一个肩膀上带着少校军衔的英国军官问道。 “是钢板。”左拉舰长回答道。 “那么我能问一下它的厚度,还有你们是如何保证它们在航海的时候不会出现严重的锈蚀问题的呢?”这个英军少校接着又问道。 “钢板的厚度我可以告诉你,大约是20毫米左右,至于防锈方面的问题,这个属于‘洛林钢铁公司’的技术秘密。我们并不清楚,如果你们想要了解这些东西,可以去向他们了解。” 接着在法国人的带领下,他们又走进了“自由贸易号”的炮舱。 “诸位先生,这里就是‘自由贸易号’的炮舱,我们的船是一条蒸汽动力的战船,因此,相比一般的战舰,我们多出了动力舱和煤舱这两个占据了大量空间的部分,这使得我们的炮舱相对较小,因为能装备的大炮数量也就相对要少得多。”负责介绍的枪炮长阿德里安上尉解释道,“不过这不是问题,因为我们装备了全世界最先进,最强大的后装线膛钢炮,这使得我们的火力实际上比同样吨位的一般军舰更强。” “上尉,您刚才介绍说,你们是用的是后膛炮?”另一个英国海军的技术军官赶紧问道。 “是的,是后膛炮,这使得我们的大炮的射速要比一般的前装炮高好几倍。”阿德里安上尉回答道。 “那么,我可以近距离看看这种大炮吗?”那个技术军官又问道。 “完全可以,我们法国人对于朋友,没有需要保密的地方。甚至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在阿德里安上尉的指导下,亲自模拟一下开炮的流程。”左拉舰长说道,那语气真诚得就像法国和英国真的是朋友一样。 英国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几个英国军官赶紧问:“怎么模拟?” “我需要十个人,组成一个临时的炮组。”阿德里安上尉说,“然后我来指导你们完成整个动作。” 英国人聚在一起稍微商量了一下,便推举出来了十个人。 “上尉,现在我们都是您的下属了。您可以向我们下达命令了。”一个英军中校这样对阿德里安上尉说。 眼前的这个炮组绝对是阿德里安见过的军衔最高的炮组了,整个炮组中就没有一个低于校级的军官。阿德里安觉得,这次回去之后,他又有了可以吹牛的新材料了。 阿德里安将这些“炮组成员”叫了过来,将他们带到大炮旁边,略略地向他们讲了一下大炮的结构,装填的方式。他发现,这些家伙的理解能力相当好,几乎是一听就明白,比他手下的那些小伙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不过等到实际操作的时候,阿德里安立刻就决定,要收回前面的想法,因为这些英国军官有一样东西和他手下的小伙子差距太大了,那就是肌肉力量和动作的协调性。这些给他临时担任炮手的英国军官都是些技术官员,他们对大炮都很了解,都是行家。但他们是研究大炮的行家,而不是操作大炮的行家,所以明明是应该射速更快的后膛炮,在他们的操作下竟然比前膛炮还要慢。 不过大家对这一结果的原因心中都非常有数。在场的英国军官们在心中也都得出了结论:说能加快四五倍可能多了点,但是加快三四倍还是真的可能的。 当这些“炮组成员”总算是将训练弹药装进了炮弹,关好了炮栓,完成了模拟发射之后,然后重新回到参观者的队列中的时候,一位上校小声地向一个“炮手”问道:“后装炮的结构看清楚了吗?” “看清了,结构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但是工艺上可能有一定难度,成本也会高不少。”那个“炮手”回答说,“不过考虑到一门炮大概能当三门炮用,我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考虑到节省的空间,哪怕只能当1.5门炮用,而价格会因此贵上三四倍,都是值得的。”另一个“炮手”也插嘴道。 当然,英国人之所以认为射速提高四五倍是吹牛了的,原因也很简单——法国人给他们用的训练弹是分装的。但事实上,这些炮都能使用装填更快的定装弹。 参观完了大炮,法国人又带着他们来到军舰的最底下一层,这个位置实际上已经在水线下面了。在这里还有一样值得向英国人炫耀一下的东西——“自由贸易号”的钢制龙骨。 来参观的英国人都是行家,当他们看到钢制的龙骨的时候,就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法国人只要钢产量够得上,要爆舰队真是太容易了。因为最关键的材料的限制已经被突破了。” 这也是这些英国人最后的参观项目了。还有英国军官提出,能不能让他们看看蒸汽机,但是这个要求却被左拉舰长立刻拒绝了:“不行,蒸汽机那里有很多秘密。” “不是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吗?”一个英国人打趣道。 “啊,理论上的确是这样。”左拉舰长回答道,“如果那里面只有海军的东西,那的确可以,但是那里面还有我们的民间企业的商业秘密,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客户,其他所有人都可能是未来的竞争对手。所以……” 于是英国人耸了耸肩膀,这件事就过去了。事实上,今天英国人看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多得已经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了。 “法国人其实没啥厉害的。关键就是钢材多。”下了船,一个英国技术官员忍不住就冒出了这么一句,“真是的,这条船TMD用了多少钢铁?他们这完全是不把钢当钢呀,就是熟铁,这样用也太奢侈了!” “他们的钢铁的防锈技术,你们谁看明白了?”有人问道。 “似乎就是涂油漆?” “外面的那些装甲板可能是,因为那些装甲板明显是可以拆卸替换的。不过她的那条龙骨呢?仅仅靠油漆就能防锈吗?” “这个我们要加紧研究呀。”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基督徒底层聚会 在送走了第一天的英国海军的访客之后,第二天“自由贸易号”开始对法国侨民开放。而这一天的开放结束之后。《伦敦生意人》报却突然报道了一个大新闻。 “据我们从法兰西外贸部了解到的消息,‘自由贸易号’蒸汽巡防舰可能会是下一届巴交会上的货架商品,这一次的访问,其实还带着推销的意思。而且,在完成对英国的访问之后,‘自由贸易号’还将陆续到其他国家进行访问……” 对于法国人这次动作的目的,英国人事先也有很多的猜测。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法国人在向英国示威。很多人都怀疑,法国人是不是打算在爱尔兰或者什么别的地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如今看来,法国人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法国人…… “法国人真是想钱想疯了吧?”屠夫歪了歪嘴道,“法国人真是……只要你肯给钱,他们甚至愿意向你出售出售用来绞死他们自己的绞索。” “屠夫,你说的不错,”刚刚从爱尔兰回到衬裙巷的费金老大道,“不过,你在看这个问题的时候,视野还是小了一点。法国人很爱钱,但是法国人的心思也很大,他们看上的不止是卖几条船的钱。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其实还是在示威。” “示威干什么?”巴克问道,“难道法国和英国又要打仗了?” “法国人并不想,所以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英国政府清楚地看到,如果两国发生战争,对英国来说会有多大的损失。其实只要想一想和平对谁有利,你就能知道谁希望和平了。” “真可惜。”巴克说道。 “巴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类事情上。英国人民的解放,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人民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人民的力量?” “是的,人民的力量。这是我这次在法国和爱尔兰的旅行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你看如今法国政府的那些人也很爱钱。老实说,爱钱是大多数人的天性,这并没有太多可以指责的。但是法国政府却绝不敢像英国那样,把农民从他们的土地上赶走,让他们到工厂中去接受三到四年的死刑缓期。 法国的土地要远比英国的肥沃而温暖,天然的就能出产更多的粮食,我在法国,看到政府专门拨出资金,为那些农民修建水渠,安装电力抽水机,为此甚至弄得整个欧洲的铜价都上涨了一大截。而法国的农业税,在整个欧洲都是最低的,法国的农民,种植着肥沃的土地,上面没有贵族收地租,国家的税收又少——甚至都不一定够用来给他们修建那些水利设施。法国政府为什么这样的善待,甚至是讨好法国的农民?” “为什么?”巴克说。 “因为他们展示过自己的力量。”费金说,“在法国的革命战争中,大多数的士兵都来自农村,都是农民。他们在军队中形成了集体,即使复原了,他们依旧相互之间有密切的联系。这些复员军人将法国的农民组织起来了。所以法国政府如果想要做出任何有损于他们的利益的事情,这些人可都是打过仗,造过反的。天知道他们干得出什么事情。所以,法国政府不但不敢欺压他们,甚至还要想办法讨好他们。 另外,你们知道我还在爱尔兰呆了好长一阵子时间,那里的情况也印证了这一点。” “费金老大,给我们讲讲爱尔兰的事情吧。”屠夫说。 “嗯,也好,我就和你们讲讲,你们知道,自从英国和法国实现和平之后,英国政府也和爱尔兰的抵抗军也签了一个停火协议,但是这个协议其实……” 英国驻爱尔兰总督府和叛匪们达成了一个临时性的停火协议。双方的大规模冲突就此停止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就真的实现了和平。小规模的摩擦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在“非治安区”,也就是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的根据地,备战的行动几乎从未松懈。在此之前,爱尔兰独立军的武器装备一部分来自于法国的援助,另一部分来自于对英军作战的缴获。但是现在,爱尔兰独立军的武器来源又多了一样——自制。 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认识到,目前的和平是未必可靠的。只要有可能,英国人就会卷土重来。而在签订了停战协议之后,来自法国的援助却渐渐地减少了,这也正常,因为援助什么的是要花不少的钱的,而现在并没有急迫的危险,所以援助自然就会渐渐地减少。 “‘革命、独立归根到底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法国人。法国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和法国人的友谊比山还高,比海还深。但是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朋友。如果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指望朋友,自己却什么都不会做。那我们叫这种人什么?我们是不是要称这种人为废物呢?我们联合会的同志可不能成为这样的废物。’这是联合会的拉塞尔会长对他们的战士说的话。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坚持自力更生,甚至建立起了自己的兵工厂。”费金介绍道。 “他们的兵工厂?一群农民,也建起了兵工厂?”铁牙惊异地道,“他们能生产什么?” “一些简单而有效的武器,比如地雷什么的。不过,更重要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储备了大量的物资,并且他们在不断的强化他们的组织。加强组织性,才是最根本的秘诀。 屠夫、巴克、铁牙,你们知道吗,我在法国,在爱尔兰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有组织,一定要建立一个广泛的组织,才能将力量凝聚起来,才能为我们的人争取利益。我决定,我们要改组我们的组织,将组织扩大,首先将附近的工人们都拉进来。” “然后呢?”屠夫问道。 “然后就由我们组织的工会出面,代表工人向那些开工厂的家伙提出利益诉求,然后呢自然是斗争,明面上的非暴力的斗争和暗面上,我们更熟悉一些的斗争。首先我们的目标不要太大,要从小处,但是却是工人们能够感到的地方入手……” “嗯,你是老大,你说的算。”巴克说,“那咱么这个新帮会叫啥名字呢?” “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新的名字。”费金说,“嗯,我们传播真正的上帝的福音,关于获救,关于解放的福音。就叫做‘基督徒底层聚会’吧。这些日子里,我在法国,还和一些教士们一起探讨过教义的问题。我感觉自己距离理解上帝的意志又近了一步。” “和我们讲讲吧,老大。”屠夫说。 “好吧,在土伦,我遇到了一位参加过大革命的叫做托雷斯的教士。他和我交谈,其中提到了他在大革命中的经历。我问他:‘您怎么看法国的大革命?’他回答我说:‘大革命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对脱离了救赎之道的教会的纠正。’于是他对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四十岁的妇女——可看起来像七十岁一样老——在弥撒结束之后来到他的跟前,伤心地说:“神父,我在领圣体之前没有先忏悔。” “你是怎么来的,我的孩子?”他问她。 “神父,”她回答说,“我来晚了,在您已经开始分发圣体的时候才到。因为三天来,除了水,我没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饿死了。当我看见您分发圣体,分发那一小片一小片白面包的时候,我去领圣体只是为了要吃那一点点面包。” 他热泪盈眶,想起了耶稣的话:‘我的肉(面包),是真实的食品……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 当天晚上,在祈祷中,他得到了一个全新的启示。他说: ‘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样创造的,穷人要活着的声音即是天主的声音,天主不是死亡的天主,而是能够听到天主之民呼声的生命的主。历史的审判就是最后的审判,对穷人和卑微者所做的就是对耶稣所做的,基督徒所信奉的救主,就临在于这些因贫穷而扭曲的面孔里。基督徒无法在这样的历史面前漠然无动。在平静的学院里沉思天上奥秘的神学必须死去,神学必须双脚着地,背起历史的十字架,为穷人的生命和解放而战斗。这也就是弥赛亚的救赎。救赎就是解放。’ 在他看来,教会犯下了一系列的错误,以至于越来越偏离了耶稣的道路。所以上帝要用大革命,用血与火来纠正它。 他告诉我:‘这样的历史不容错过,错过这样的历史意味着错过天主的启示,错过成为不折不扣的基督徒的机会。’ 我觉得这样的思想,这样的对圣经的解读非常的好,非常的有用。托雷斯神父送了一本读《圣经》的笔记给我。那当中,有很多他对《圣经》的思考。今后我们就要用这样的神学思想,将工人们鼓动起来,组织起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革命的福音 费金一边说,一边从身边的一个皮包里摸出了一本厚得像是一本大字典一样的笔记本。这是一本有着白色的封皮的很朴素的笔记本,封皮上用红笔写着一行文字:“《圣经》笔记。” 几个人便围了过来。费金翻开扉页,一行字便映入了大家的眼睛:“我来不是让地上太平,乃是让地上起刀兵……” 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圣经·马太福音》中的一段。这位托雷斯神父将这一句放在这里,显然大有深意。 接着往后翻,便是一段序言一样的文字,字迹很潦草,看得出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托雷斯神父非常的激动。 “刚才在祷告的时候,一个思想的火花突然出现了,它似乎只是一闪,却一下子照亮了我。不,这不是火花,而是黑沉沉的深夜中的,一道足以将天地分开的闪电,甚至于,是一个神迹,就像当初,天主说:‘要有光’。 许多年来,我在修道院中研习《圣经》以及那些神学家们的著作,一点点地远离了上帝创造的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和这个世界渐渐地隔膜起来了,而我不但不以为意,甚至还以为自己越是远离了人群,远离了世界,便越是接近了上帝。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发晕!满满地都是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的傲慢的臭气。 在刚才的那道光的启发下,我突然想到了《圣经》和世界其实并无隔阂。《圣经》是上帝说的话,而世界呢,它不也是上帝的创造吗?就像我们要了解一位作家,看他的自传固然是一个快捷的途径,但岂能因为看过了他的自传,便认为已经不再需要看他的其他创作了?如果一个读者,仅仅看了某个作家的自传,就自称了解了这位作家的一切,那这是何等的傲慢呀。而我们怎么可以说,我们因为看了《圣经》,便可以将整个的世界——上帝最重要的创造全然弃之不顾呢?所以,那些自以为手里捧了一本《圣经》便可以对着整个世界闭上眼睛的人,全都犯下了傲慢的罪行。 我们不但要看《圣经》,更要看世界。 于是我将自己的想法和修道院的院长说了一下。但他却告诉我:‘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呀,你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异端的境界。撒旦进了你的心,蛊惑了你,赶快抛弃你的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回到正统中来吧!’ 这时候,《圣经》中的一句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你们这假冒为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好像粉饰的坟墓,外面好看,里面却装满了死人的骨头和一切的污秽。你们也是如此,在人前,外面显出公义来,里面却装满了假善和不法的事。’ ‘法利赛’这个词出自旧希伯来语,我们知道,它的意思就是‘分离’,指一些为保持所谓的纯洁而与俗世分离的人。他们严格的依照摩西的律法来生活,自以为虔诚,但是却被耶稣这样斥责。这是为什么呢?有人跟我说,法利赛教派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严守上帝的律法,保持心灵的纯洁,只是后来他们偏离了正确的道路,变得自满、傲慢而伪善。 但是,‘法利赛人’真的只是后来才偏离了正道吗?不,在这个教派出现的时候,从他们打算和上帝创造的世界分离的时候,傲慢和伪善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因为如果仅仅是分离,就能符合上帝的意志的话,耶稣为什么要来人间,他难道不能走进沙漠便不再回来了吗?他又为什么要去为那些罪人们背起十字架?这不就正表明了,神的意志并不愿意与世界分离吗?所以,法利赛人这支箭在射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偏了,一开始只偏了一点,但箭越是往前飞,偏离得就越多也越明显。 于是我告诉院长,我要离开修道院,到世界上走一走。院长见我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诫,便大发雷霆,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离开修道院…… 在法兰西各地的漫游中,我注意到,法兰西正在日益分离为两个世界。一个是穷人的世界,他们饥寒疲惫,几乎生活在地狱中,毫无快乐和幸福可言。不,不是几乎生活在地狱中,而是地狱就在人间。据说但丁曾经亲眼看到过地狱的大门,那上面有一段可怕的铭文:“你们进来的人,将一切希望都捐弃了吧。”饥寒,痛苦其实还不是穷人们最大的灾难,他们最大的灾难就是,他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是的,地狱并不远,并不在地底下,它就在人间。 耶稣的第一个神迹是什么?是在加利利的迦拿娶亲的筵席上。当时主人的酒用尽了。在娶亲的时候都没有酒喝,自然是穷人了,历史家说格尼萨莱斯湖旁和附近地方,当时居住着极贫穷的人民,穷得无法想象的人民。 然后耶稣对佣人说,把缸倒满了水,他们就倒满了,直到缸口。耶稣又说:现在可以舀出来,送给管筵席的。他们就送去了。管筵席的尝了那水变的酒,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有舀水的佣人知道。管筵席的便叫新郎来。对他说:人都是先摆上好酒!等客喝足了,才摆上次的。你倒把好酒留到如今。 那时候,耶稣的时候还没有到。但是他却提前行了这个神迹,这是为什么?岂不是因为,上帝的爱。凡爱人的,必定爱人们的欢乐。这就是耶稣来到这世间行的第一个神迹的意义,也是耶稣的救赎的真正意义——给更多人的带去欢乐。这就是真正的救赎。 另一个世界则是贵族和高等教士们的世界。奢侈、荒淫,他们靠着敲剥穷人,过着一如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的日子。 接着我便看到了上帝的救赎和惩罚——那就是革命。 革命就是救赎,是对那些身陷地狱的人的救赎。就像当年耶稣总是和最穷苦的人在一起一样。我认识到,穷人的历史有其神秘的、灵性的内涵。穷人在我们时代的呼声就是摩西在燃烧的荆棘中听到的天主的声音。穷人突入历史的舞台,宣布贫穷不是天意,而是人意,是应当改变、可以改变而且穷人自己正在着手改变的压迫性社会结构的后果。而这就是解放,或者说,就是救赎。 革命也是惩罚,那些背弃了大众,那些将原本应该是兄弟姐妹的人踩在脚下,杀死他们,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的恶人,便在这革命中,受到了上帝的惩罚,一如当年,上帝伸出祂的手来打击索多玛与蛾摩拉一样。 我渐渐的明白了革命的意义。于是又想到了《圣经》中的这个句子: ‘我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和先前的地都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存在了。’这是《启示录》中描绘世界末日之后的新世界的句子。以前我根本就没有看懂过。但在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上帝的意思。革命充满了痛苦,就像《启示录》中描绘的末日,但这只是旧的世界的末日。旧的世界——那个罪恶的世界,必将被革命的铁锤砸个粉碎,而在革命之后,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将展现在我们面前。 在这个世界中,天和地都是新的,将人们分隔开的,让人和人分隔的阶级之海必将不复存在。 ‘我也看见圣城度新耶路撒冷,从神那里、从天上降下来,已经被预备好了,就像为自己的丈夫装饰整齐的新娘那样。’‘我听见有大声音从宝座出来说:“看哪,上帝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住,他们要作他的子民;上帝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上帝。”’ 是的,天堂,真正的天堂,并不在虚无缥缈的天空中,它就在人间。不要在耗费力气在天空中寻找上帝的帷幕了,上帝的帷幕不在天上,就在人间。只要我们在革命中,摧毁了那个旧天地,天堂就会在人间显现,上帝就会与我们同住。到那时候‘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的朋友,天堂就在人间。革命,就是让天堂降临的唯一途径,革命就是救赎!” “难怪耶稣说:‘有钱人要进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难怪最早的时候,耶稣还在的时候,那些跟从他的圣徒们,都放弃了所有的个人财产。难怪那些罗马人,那些犹太人,他们都要杀死耶稣。”屠夫道。 “但是耶稣是杀不死的。三天之后,祂就复活了。因为革命也是杀不死的,只要世间还有需要救赎的人,革命就会不断的复活。这才是耶稣复活的意义,这才是真正的福音。”费金道,“我想,如果今天,在这个新世纪刚刚来临的时候,耶稣还活着,他一定是一位革命战士。一位在新世纪中传播革命的福音,并且为之战斗的战士!” “阿门!”大家一起说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上帝帐幕 罗马异端裁判所。 这是天主教世界级别最高的宗教裁判所,它是在1542年,由教皇保罗三世下令设立,是整个天主教世界中地位最高的宗教裁判所,对整个天主教世界的宗教审判所保有监督权。 有别于1478年建立的,直属于伊莎贝拉女王的,主要用来人道处理沙漠异教徒的西班牙异端裁判所。罗马异端裁判所由教皇直接管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教廷和世俗王权争夺权力的一种表现。毕竟,确定谁是异端的权力,决不能落在国王的手里。哪怕这个国王无比的虔诚。 保罗三世委任六名红衣主教构成一个中央法庭,称为神圣罗马公教异端裁判部,这个机构要求认罪的被告进行公开悔过的苦行,包括自我鞭打,到圣地朝圣,罚款还有穿着表示被判刑者身分的服装。此外严重者还会被没收财产以及监禁,甚至是火刑。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罗马异端裁判所虽然还存在,但是已经早就就没有这样的威势了。不过它现在还是有着一个重要的权力的,那就是裁判一种教义是不是属于异端。 “枢机主教大人,又有一种新的异端出现了。是在西班牙发现的。”一个穿着黑衣的教士,将一份文件递给负责罗马异端裁判所的工作的枢机主教多明哥。 老实说,这些年来,出现异端什么的,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了。自打马丁路德开始宗教改革,开始“唯依《圣经》”之后,半个欧洲都变成异端的了。也因为“唯依《圣经》”,各种各样的可笑的异端层出不穷,再加上各种野心家呀,骗子呀参与其中,要是哪一天没有新的、有异端嫌疑的教派出现,那简直就是不正常了。 “伦蒂尼,不要急于做判断。是不是异端,我们还需要加以研究。”枢机主教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这个时代,才需要对有异端嫌疑的家伙这样的温和,还需要细细的研究,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必要,然后再派人说服什么的。要是以前,直接抓起来,关进监狱里,讯问一番,若是那异端死不改悔,自然就有非常温暖,而且不需要流血的方式来解决他们。 然而现在,烧烤大会什么的,自然是早就不能搞了,甚至就连这顶“异端”的帽子,也不是那么好轻易给人扣上的。因为,一旦往那上面一扣,万一人家就认了,咱们不是天主教了,是新教了,然后就带着一批原本属于天主教的羊群跑了,那……那你让教皇冕下到哪里去剪羊毛? 所以你看看,法国教会,都弄得那个样子了,只要他们还愿意说自己是天主教,那教廷就还真不敢说他们是异端。老实说,当年绝大多数的异端,都远远不如法国教会异端呢。 多明哥主教一边这样说,一边便翻开伦蒂尼牧师递上来的东西,只看到封皮上的几个字,多明哥主教便皱起了眉头,差点就直接把它摔在地上了。那上面写着两个大大的单词:“革命神学”。 只是多明哥主教突地又想到,这个什么“革命神学”,该不是和法国的革命有关吧?该不是法国教会的那帮子谁都不敢说他们是异端的异端弄出来的吧?只是法国教会的家伙们当初可是同意了,绝不跨教区传教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这样不讲信用?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但是,万一真的法国的那帮子不能说是异端的异端弄出来的,人家就算不守信用,就算出尔反尔,你还能怎么办?难道还敢宣布说人家是异端?真敢这样不识相,信不信分分钟,罗马教廷就要变成异端了! 于是多明哥主教便忍住心中的厌恶,继续往下翻,渐渐地,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了,以至于这份文件都哗哗哗地响了起来。这样可没法继续看,多明哥主教便将文件放在桌面上,双手合拢,向上帝祈祷:“天主呀,这可真是,真是可怕的亵渎……” 这样过了一会儿,多明哥主教才回复了平静,继续翻阅起那份文件。他脸色铁青地将那份文件看完,放下文件,见伦蒂尼牧师在站在旁边,便眯起眼睛来道:“伦蒂尼,这份文件你看过?” “主教大人,我看过。”伦蒂尼低下头来回答道。 “你觉得这上面说的那些话怎么样?”主教继续问道。 “我觉得,这是异端,而且是有史以来,最邪恶的异端!”伦蒂尼牧师立刻回答道。 “你说的是。但是,上帝依旧是宽厚的。这件事情,我还要和教皇冕下以及其他的几位枢机主教商议一下。在此之前,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明白吗?” “我明白,枢机主教阁下。” 多明哥主教便点点头,起身拿着那文件,出了门,直接去了教皇宫。直接去拜见教皇庇护六世。 在原本的历史中,庇护六世教皇因为反复跳反,最后被法国人囚禁,加上年事已高,在1799年于囚禁中去世了。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因为法国人赢得更干脆,导致庇护六世没敢于立刻跳反,结果反倒是避开了厄运,活到了这个时候。 见到教皇,说明了来意,多明哥主教便将文件交给庇护六世。庇护六世看过之后,便问道:“这显然是可诅咒的异端!嗯,你来找我,是担心这是法国教区弄出来的东西吗?” “是的,冕下。我担心这些事情和法国那边有关系。要不我们先去信问问?”多明哥枢机主教问道。 “不必了,这文件肯定和法国人有关系,但肯定不是法国教区的人弄的。至少,法国教区的家伙不会承认这样的教义是从他们那里出来的。嗯,你明白我们意思了吗?”教皇冕下回答道。 多明哥枢机主教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教皇的意思。这份“革命神学”里面的一些说法实在是太过极端,充满着雅各宾的气味,甚至不止是雅各宾,而应该是雅各宾中的极左的激愤派的味道。如果依照着这样的教义,如今法国的那些上层人物,几乎个个都该上断头台。虽然放在世界范围内,他们上断头台的顺序会比较靠后一点。 “教皇冕下,您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那些激愤派余孽弄出来的?”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庇护六世说,“说不定是法国人弄出来给别人捣乱的。那些该死的法国佬,最擅长的就是捣乱!我们先派个人,将这份文件抄写一份,送给法国人,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这种异端,看看他们的反应。” 很快,这份来自教廷的文件就被送到了法国教会。然后很快就被送到了公安部长富歇的手中。 富歇知道,这样的版本的“革命神学”要是在法国流传起来了,那对于法国的安定团结绝对是不利的。这种革命的精神的确是来自于法国的,其中的不少观点,甚至干脆就是来自于富歇自己。但是如今他可不愿意看到法国再发生这样的革命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富歇现在绝对是反革命的。而且他也知道波拿巴一家就没有一个不是反革命的。 不过富歇也知道,这玩意对如今的法国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因为法国人此前见过类似的理论,也经历过那时候的生活。那时候的生活和现在可没的可比的。所以,富歇根本就不担心这些东西会在法国流行起来。这些东西,只会在法国之外流行,而这,至少目前,对法国人来说,并不是坏事。 至于吕西安,他对这件事情知道的更多一些。他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包括法国残余的激进分子,都在路易斯安纳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他们打算在新大陆,在路易斯安纳,在他们购买下来的那片土地上,建立一个所谓的“上帝帐幕”,也就是一个采取民主制和公有制的区域。 波拿巴三兄弟都觉得,这个组织能够牵制美国,还能给西班牙带来严重的威胁。所以非常值得鼓励。西班牙虽然是法国的盟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就没有矛盾。再说,就算没有矛盾,坑盟国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法国早就看着西班牙在美洲的大片地盘流口水了。有了“上帝帐幕”和“革命神学”,西班牙在美洲那边肯定会遍地狼烟,这会给法国人各种机会。 比如说,战争必然带来武器的畅销,法国人可以一边卖给西班牙武器,一边呢,任由美洲的解放者们通过路易斯安纳的“上帝帐幕”购买民用武器,毕竟,“上帝帐幕”也是拥有合法身份的法国公民。 而在另一方面,法国人还能趁机向美洲,包括南美渗透。美洲,尤其是南美洲的经济结构是相当的畸形的。他们并没有独立经济,他们的经济完全是欧洲经济的附庸,所谓的“解放者”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所以,法国人完全有机会将整个的南美从西班牙人的地盘变成名义上独立,但在实际上属于法国的地盘。 第三百一十六章,墨西哥的危险 很快,教廷就得到了法国教区那边的回复。法国教区那边认为,认定一个宗教派别是否是异端,乃是教廷的责任,法国教区对此并无意见。 这也就意味着法国人对教廷将“革命神学”判定为异端开了绿灯。虽然说起来,教廷在行使理论上完全属于自己的权力的时候,还要先看看法国教区的脸色,这实在是有些丢人。但是这种事情,在教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在于法国有关的事情上,更是如此。当初圣殿骑士团异端案,不就是法国国王说谁是异端,教廷就宣称谁是异端吗? 所以,在接到法国教区的回复之后,教廷并没有感到多少屈辱,倒是非常的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地按照自己的利益作出裁决了。 罗马裁判所立刻展开了对这一事件的调查,事情很快就明白了。这份在西班牙发现的“革命神学”是从美洲那边流传过来的。 “墨西哥裁判所在干什么!这种东西,他们竟然没能发现,没能采取行动。要知道当有这样的异端言论越过大西洋传回旧大陆,那在新大陆那边,就肯定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了。这就好像如果你在一间屋子里面发现了一只蟑螂,那这间屋子里面绝对不会只有一只蟑螂,而是到处都是蟑螂。”多明哥枢机主教本人是西班牙人,他当然明白这样的思想,出现在美洲,对西班牙来说,是何等的威胁。 于是多明哥枢机主教立刻向教皇提出,宣布“解放神学”为异端,并且立刻向各个教区派出特使,督促各个教区清查相关的异端,以保护“天主的羊群”。尤其是应该立刻向美洲,向墨西哥裁判所派出特使,要不然,说不定美洲那边就要出大问题了。 宗教裁判所这机构除了罗马的总部之外,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分部。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分部就历史而言,实际上比罗马的裁判所还要更早呢。 第一个分部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这是在伊莎贝拉女王的时代建立起来的,在女王陛下的支持下,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和女王陛下齐心合力,在历史上第一次让某个绿化了的地区重新变色。 另一个分部就是墨西哥裁判所了。它的历史同样的悠久,出现的时间甚至比罗马的裁判所还要早。在西班牙征服美洲的过程中,天主教,以及墨西哥裁判所是帮了大忙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廷的利益和西班牙的利益是深度捆绑的。尤其是在法国出了革命的幺蛾子之后,就更是如此。 所以多明哥枢机主教的建议立刻就被采纳了,教廷迅速地通过了决议,宣布“革命神学”为“可诅咒的异端”,并立刻向各个教区派出特使。 这些特使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派往美洲的特使了。因为其他的教区,要么估计不会有多少这种异端;要么就算有异端,也轮不到教廷来管。 被派往美洲的特使是卡洛斯主教,他是多明哥枢机主教的侄儿,出身于西班牙贵族家庭,以前曾经在墨西哥教区工作过,对那里的情况相对比较了解。 在接到任务后,卡洛斯主教在向多明哥枢机主教请教过之后,便立刻动身赶往墨西哥。他知道最快的,前往美洲的方式并不是从西班牙乘船前往美洲,而是从法国找一条愿意带人的货船。 于是他便直接去了勒哈佛尔港,在那里能找到前往美洲的飞剪船。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飞剪船是非常不适合作为乘坐用船的。因为它实在是晃悠得太厉害了。但是教廷非常担心,在美洲那边,异端造成的损失太大,所以要求卡洛斯主教能够尽快赶到。而且卡洛斯主教本人也非常希望能够通过这次的事情,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家族,获得更高的地位。所以他也愿意吃吃苦。再加上他出过好多次海,自行也能撑得住。便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只是,去往美洲的飞剪船虽然不少,但是要找一条可靠的,合适的,却还是要花时间的。要是一不小心,上了一条不太可靠的贼船,到时候大海茫茫的,那可就真的…… 不过卡洛斯主教还是很顺利地找到了一条可靠的船。这是一条属于史蒂芬·吉拉德的飞剪船。这条船长期的往来于法国和墨西哥,相对可靠。更重要的是,卡洛斯认得这条船的船长洛佩斯。 洛佩斯船长的船,还要过两天才会出海,所以卡洛斯主教还要等一等。趁着这个机会,卡洛斯主教便和洛佩斯船长聊起了如今北美的事情。在交谈中,卡洛斯主教便提到了“革命神学”。 “啊,我知道这东西。”洛佩斯船长说,“就是路易斯安纳的那群疯子弄出来的。嗯,神父,您也许不知道,法国人为了开发路易斯安纳,通过了一个什么《宅地法》,任何男人,只要会说法语——嗯,这个会说的标准低得我的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算得上会说法语——愿意向法国宣誓效忠,就可以向法国政府申请一块位于路易斯安纳的土地。那是相当大的一块土地,有一百多英亩呢!只要耕种几年,或是一次性交清一比小钱,就能获得所有权。 据说,法国人还给那些关在监狱里的囚犯一个选择,是愿意去路易斯安纳当农民,还是愿意在监狱里喂老鼠。于是不少的各种罪犯也都被丢到路易斯安纳去了。我听人说,有一些极端的雅各宾分子,也被流放到了那边。 他们就在那边弄出了这么个‘革命神学’。而且据说信仰这种什么‘革命神学’的疯子很是不少。他们在路易斯安纳的北部,聚集在一起,买下了老大的一块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村镇。我听说他们在那里建立起了自己的教会组织,叫做什么‘上帝帐幕’。那意思就是说,‘上帝的帐幕要建在人间’。 要说他们在那里的做法,和《圣经》上面记载的早期的使徒们的状况还真的有些相似。他们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全部的财产都捐献给了教会。在他们建立的这些城市的内部,据说不论是吃饭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不要钱的,全都由教会分配。而教会的成员则是他们民主选举出来的。嗯,要说这些家伙还真会玩儿。” “有很多人加入他们吗?”卡洛斯主教问道。 “不,不多。大家都能在政府那里拿到土地,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个人财产加入他们?”洛佩斯船长摇了摇头,“正经人谁信他们?不过我听说他们从旧大陆拉了不少人过来。另外,一些活的不好的墨西哥人也愿意跑到他们那里去。他们能交给他们说法语,然后安排他们通过考核,宣誓效忠……” “然后就带着土地加入他们?”卡洛斯主教笑道。 “不一定,看他们自愿。”洛佩斯船长说,“就我所知,自愿的并不多。不过也还是有的。因为他们和单干的相比,还真的有一些优势的。比如说,他们能够集中起钱财来搞一些别的单干的家伙干不了的事情。比如他们的土地的灌溉什么的都是最好的。嗯,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准备建造一座发电厂,这可能是整个北美的第一座发电厂呢。另外,我还听说,他们和那些印第安人来往很多,也赚了不少钱。我听人家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这些该死的异端呀!”卡洛斯在心中想道。 “船长,这些人出去传教不?” “当然了。您难道见过有哪个不往外面传教的教会?不过在路易斯安纳,愿意理会他们的人不多。不过我听说在墨西哥,倒是有不少印第安人和穷人都愿意听他们的。” 卡洛斯听了,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响。他便又问道:“那宗教裁判所就不管他们?” 这里说的宗教裁判所当然指的是墨西哥宗教裁判所。相比已经被迫文明化了的欧洲的那些裁判所。墨西哥裁判所还是有不少的强制力量的,在美洲,西班牙的统治离不开天主教,而天主教也靠着西班牙当局,获得了在欧洲,不可能有的地位。虽然理论上,墨西哥的裁判所也已经文明化了,不再具有直接判处别人囚禁甚至是死刑的权力了。但是就像加尔文在日内瓦,也不是依靠宗教法庭,而是借着市政当局来烧死赛尔维特的一样,墨西哥的宗教裁判所也有影响世俗法庭,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异端和异教徒的手段。 “墨西哥宗教裁判所?他们能把法国人怎么样?”洛佩斯船长冷笑道,“虽然那些‘上帝帐幕’的家伙在法国都是不受待见的家伙,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是法国人,宗教裁判所难道还敢把他们怎么样?他们最多也就针对以下那些听这些法国人传教的家伙。但是这样做,效果又怎么好得起来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革命神学院 天还没有亮,米克尔·伊达尔戈·科斯蒂亚神父就照例起床准备起他的布道会了。伊达尔戈神父是一个墨西哥的土生白人。在墨西哥,人是分等级的。一等人是所谓的“半岛人”,也就是出生在伊比利亚半岛的“正宗西班牙人”。他们是墨西哥真正的主人,控制着教会高层以及政权的高层,掌握着大片的土地,占有各种利益。 第二等则是所谓的“土生白人”。他们又被称之为“克里奥人”,也就是出生在西班牙的殖民地的白人。他们在理论上也是西班牙人,和正宗的半岛人一模一样。但在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西班牙人在占据了墨西哥之后,杀死了大量的当地原住民,并且从伊比利亚半岛往美洲送去了大量的穷光蛋。能够远涉重洋的女穷光蛋是相对罕见的,这样一来在墨西哥,自然就出现了女人荒。 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那墨西哥殖民地是不可能长治久安的。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其实也相对简单,那就是,杀死印第安男人,抢走他们的女人。于是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在墨西哥,印第安人口不断下降,白人人口不断上升。不过这些白人,往往都会有一位印第安母亲或者是印第安祖母。 因此,在正宗纯血的“半岛人”看来,“土生白人”虽然名义上也算是白人,但是却不够纯,他们带上了低贱的“麻瓜”血统,成了低级的“泥巴种”。 所以虽然在法律上依旧承认他们是西班牙人,是白人,但是“土生白人”一般被排斥于教会和国家的高级机构之外。所有与宗主国相竞争的工商业活动(如纺织作坊、葡萄园、橄榄园、放贷等)也被禁止。 第三等则是人数较少的印第安人。他们的地位最为低下,很多人都是奴隶。此外,他们身上承担着的赋税也高于其他等级。 结果呢,那就是“土生白人”觉得自己成了被压迫的主体,他们觉得,从旧大陆跑到了新大陆,结果还是要被贵族老爷们欺负。 在旧大陆,贵族老爷和教士欺负我们;跑到了新大陆,贵族老爷和教士还是我付我们,那我们不是白白地来了新大陆了吗? 这种等级制度,用约瑟夫的话来说,还是有积极意义的。而最大的积极意义就是证明了一点:“人类的愚蠢可以达到这样惊人的地步!” 在讨论在北美的殖民计划的时候,约瑟夫这样对自己的弟弟们说: “本来,在政治上,一个基本的原则就应该是团结更多的人,来对付我们的敌人。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要尽可能的,将所有能拉倒我们这边的人都拉过来,把我们的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弄得少少的。 但是西班牙的傻瓜呢?原本土生白人,天然的就是西班牙人的政治同路人,但是西班牙人硬是把他们按到下等去。结果呢,弄得土生白人都成了西班牙的仇敌了。他们的统治不出问题才怪呢!” 既然西班牙人在美洲的统治吃枣药丸,那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法国。所以,虽然法国和西班牙是盟友,但是波拿巴兄弟们还是觉得,不趁机坑西班牙人一把,实在是太对不起西班牙人摆出的这个愚蠢的姿势。 另一方面,虽然如今法国的形势不错,但是随着产能的迅速提高,市场容量却渐渐地吃紧了。为了转嫁矛盾,将国内的,乃至欧洲大陆内的那些不安分分子都送出去。吕西安便制定了一个名叫“理想国”的计划。打算把国内的那些家伙们都骗到路易斯安纳,让他们到那里实现他们的理想。这样也算是祸水西引了。 这个计划后来又加上了利用印第安人,给“山巅之城”捣乱的内容。于是为了和“山巅之城”别苗头,这个计划便又换了个名字,叫做“上帝帐幕”。 那些不安分的因素,在“真理部”的有意的引导下,真的就在路易斯安纳北部,购买下了不少土地,弄起了他们的“上帝帐幕”。和一切的基于亚伯拉罕系列的宗教一样,“革命神学”教派也有着很高的传教热情,在他们的教义中,对圣徒保罗前往罗马传教,是这样解释的: “背起十字架行走,乃是将整个人类的救赎,也就是整个人类的解放作为自己的目标。我们当然可以先在新大陆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的,没有欺压和奴役的城邦。但仅仅满足于此是不够的。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上每一个兄弟没有得到救赎,没有得到解放,那就是我们没有得到彻底的救赎和解放。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只有让所有的人类都得到了救赎,得到了解放,他才能算是真正的得到了解放。这就是圣徒保罗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将福音传播到罗马去的原因。” 所以“革命神学”的那些牧师们便以路易斯安纳为基地,到处传播他们的教义。他们甚至还在今天的内布拉斯加州的聚居点希望城建立了一所“解放神学院”。 伊达尔戈在西班牙巴利阿多利德神学院接受了神学培训,并获得了神学硕士学位。然后便返回墨西哥,准备继续神父生涯。在回程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位“解放神学”的牧师,两个人就一些神学上的问题发生了争论。伊达尔戈觉得,那个叫做本杰明的牧师简直就是个可诅咒的异端,于是忍不住便用恶毒的语言攻击起了本杰明牧师。 谁知本杰明牧师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对伊达尔戈道:“伊达尔戈牧师,我理解你为什么这样激动,因为我说出的,就是你已经感受到了的。你不是在反对我,你是在反对自己内心的声音。好了,我不和你争论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这人最不能熬夜了。如果今后,你对神学问题还有兴趣,也可以去敲我的房门,嗯,我就在隔壁的舱室。” 本杰明牧师会自己的船舱去睡觉了,伊达尔戈也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本杰明已经不再和伊达尔戈争论了。但是伊达尔戈却在自己心中继续和本杰明牧师的争吵。 在这场争论中,伊达尔戈输得一败涂地,他被自己心中的那个本杰明牧师批驳得张口结舌,甚至是恼羞成怒。一度甚至冒出了“拿起刀,去隔壁杀了那个撒旦”的想法。 此后的好几天,伊达尔戈都躲在自己的船舱里,除了吃饭,就不出船舱,也不和任何人交谈。就这样他将自己关在船舱中关了一个星期,直到船快到美洲了,伊达尔戈才走出自己的船舱,敲响了本杰明牧师的舱室的门。 依照伊达尔戈原本的行程,他应该坐着船一直到阿尔塔米拉港上岸。但是这一次,他却跟着本杰明牧师在新奥尔良便上了岸,然后换另一条内河帆船,沿着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前往希望城的解放神学院。 在解放神学院中,伊达尔戈待了两个月,但这两个月对他影响深远。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在“解放神学院”中,他第一次真正认识了上帝,认识了真理。以前蒙在他眼前的迷雾一下就散开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显得又清楚又明白。 两个多月后,伊达尔戈回到了墨西哥,凭着在巴利阿多利德神学院获得的硕士证书,他成功地在多洛雷斯教区获得了教区神父的身份。成为了整个天主教多洛雷斯教区的负责人。 这也是“土生白人”在教会中能够达到的最高的位置了。 多洛雷斯教区有很多皈依了天主教的印第安人,以及有一些印第安血统的“土生白人”。但是无论是作为麻瓜的印第安人还是作为泥巴种的“土生白人”日子都不好过。这里的土地算不算肥沃,种植玉米之类的作物收成并不好。而西班牙人在这里征收的税收却相当高。 其实多洛雷斯地区的气候特征相当的适合种植葡萄和橄榄之类的作物。但是为了保证西班牙本土的葡萄酒和橄榄油能在墨西哥高价销售。在整个的墨西哥,葡萄和橄榄都是禁止种植的。 于是伊达尔戈神父便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帮助这些印第安人和“土生白人”们弄到葡萄、橄榄,帮助他们酿酒和榨油,然后通过地下渠道销售出去。 这些做法让当地的不少人都得到了好处,伊达尔戈神父也渐渐地获得了当地人的爱戴。每天来听他布道的人也越来越多。接着这个机会,伊达尔戈神父便在布道的时候,渐渐地加入一些“革命神学”的内容。而这些内容便越发的让那些印第安人,以及贫苦的土生白人觉得他就是自己的贴心人。如今,团结在伊达尔戈神父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伊达尔戈神父又将那些种葡萄,种橄榄的印第安人和土生白人组织了起来,组成“互助会”,并以“对付缉私队”为理由,开始通过一些地下渠道,囤积武器。 今天优势布道的日子了,伊达尔戈神父很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过他知道,还要过一阵子,才会有人来。但这时候,教堂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第三百一十八章,多洛雷斯呼声 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伊达尔戈微微地有点惊讶。多洛雷斯是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白天里来往的人都不会太多,这个时候有一群人策马飞奔,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于是他便对正在帮他整理布道的用品的情妇约瑟芬道:“你就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天主教的神父一向是要求守贞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神父们就没有某些方面的需求。天主教之所以特别容易出那种病态地喜欢小男孩的神父,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天主教的这个规矩渐渐地也出现了新的变化。那就是,守贞什么的规矩继续存在,但是意思却变成了只要不公开结婚,愿意干啥就干啥吧。比如说著名的亚历山大六世教皇,就养了一大堆的情妇,其中有一个,甚至还是他自己的私生女儿。 上行下效之下,天主教的神父们虽然依旧不结婚,但是很多都有了情妇和孩子。在这一点上,伊达尔戈也不例外。至于“革命神学”,则直接表示:“上帝就在人们的相爱之中,只有魔鬼才仇恨人们之间的爱意。” 约瑟芬点了点头,伊达尔戈便一手提了一盏马灯,另一只手抓起了一把左轮,推开门,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时候东边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远远地,伊达尔戈便看到几盏马灯朝着这边过来了。 “是谁?”伊达尔戈问道。 那些马停下了,隐隐的能看到一个人从最前面的马背上跳了下来,同时将挂在马鞍上的马灯举到了自己的脸旁边,微黄的灯光顿时照亮了他的那张满是大胡子的脸。 “神父,是我,是阿连德!” 阿连德上尉是伊达尔戈的朋友,他也同样是一个泥巴种的土生白人。在此之前,多洛雷斯的葡萄酒和橄榄油能够相对安全地走私,阿连德上尉是帮了不少的忙的。 当伊达尔戈神父开始在布道中插入一些“革命神学”的东西之后,阿连德上尉立刻就向伊达尔戈提出了警告。他告诉伊达尔戈,他的这种思想非常危险,要是让墨西哥宗教裁判所知道了,一定会判定他是异端的。 他告诉他,如果是在欧洲,如今被判定为异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墨西哥,宗教裁判所依旧是能够杀人的!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看到你变成火炬。不过,你……我是说,你是认真的,真的相信你说的这些,并且愿意为它去拼命吗?” “是的,我的朋友。正像耶稣说的,‘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上帝口里所出的一切话。’我活着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真理。”伊达尔戈神父回答道。 “那么,也算我一个吧!”阿连德上尉说,“这个世界,也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这次交谈是墨西哥革命中关键的一步。革命的组织开始有了自己的武装。 “阿连德,我的朋友,出什么事情了?”伊达尔戈赶紧问道。 “有人向宗教裁判所告密,说你是信奉‘革命神学’的异端。你知道,半个月前,从罗马派来了一位主教,专门督促追查‘革命神学’异端案。我在昨天晚上九点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警察部门的人,今天天亮后就要过来逮捕你。”阿连德上尉道,“好在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都是‘异端’。现在形势很急迫,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听到这个消息,伊达尔戈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大吃一惊什么的,但是就连他自己都奇怪,这个时候,他表现得格外的镇定。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心中毫无波动,甚至他还真的笑出来了。 “我的朋友,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而是将我们在军队中的同志都带来了,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这段日子里,我们在旷野中劳作,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预备祂的道,修直祂的路’吗?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好了,大家一路辛苦了,都进来休息一下,等天亮了,群众们集中起来了……” 骑兵们便都牵着马,进到教堂的后面去准备了。 太阳升起来了,伊达尔戈神父穿上黑色的礼服,来到教堂门口,亲自敲响了教堂的钟声。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人群渐渐地聚集起来了。大家都围在伊达尔戈神父的讲坛周围,等着听他布道。 伊达尔戈神父便开始布道。这一次的布道中,他已经不再掩饰“革命神学”的内容了,他将“被那些跟随撒旦的假教会颠倒过去了的《圣经》再次颠倒了回来”。最后他告诉大家,耶稣的道路,就是反对一切压迫的道路,就是救赎的道路,就是解放的道路。 “《圣经》中说:‘旷野中有人呼喊:预备祂的道,修直祂的路。’这道路就是耶稣的道路,就是带领人民,摆脱奴役,走向自由的救赎之路,解放之路。就像当年立法者摩西将以色列人从埃及带出来一样……” 这时候,在道路的那边升起了一些尘土——这是几匹快跑的马匹扬起来的。这大概是前来抓捕伊达尔戈神父的警察了。 不一会儿,几个警察便到了教堂门口。在一个土生白人的带领下,几个警察挥舞着警棍,将围在旁边的一些印第安人推开,向着伊达尔戈神父的讲坛走去。 伊达尔戈神父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时候,他的布道也到了最后的时刻。于是他向着人群喊道:“我的孩子们,你们渴望自由吗?你们希望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三百年前,可恨的西班牙殖民强盗抢走了我们祖先的土地,你们愿意不惜一切地将它们夺回来吗?” 周围的印第安人和土生白人便一起高呼道:“绞死殖民强盗!”“独立万岁!”“自由万岁!” 这时候,那几个殖民地警察刚刚挤道讲坛旁边,正准备宣布要以上帝和国王的名义逮捕伊达尔戈这个异端,周围就响起了这样的呼喊。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那个带头的有点小胖的警察顿时张大了嘴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周围的喊声渐渐地低了下来,而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几个已经挤到了讲坛旁边的警察。无数双眼睛都盯住了他们。这些目光重如落基山脉,压得那几个警察汗都出来了。 带队的那个微胖的警察浑身发抖,他张开嘴,终于喊出了这样的一句:“绞死殖民强盗,墨西哥独立万岁!” 跟着他的几个警察立刻也高高的举起了拳头,跟着高喊道:“打倒万恶的西班牙,墨西哥独立万岁!” 这几句话一喊,几个警察便觉得身上一下子轻了很多。周围的那些盯着他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不少。 那个带队的警察赶紧一把就把刚才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土生白人揪了过来,一脚就把他踢倒在伊达尔戈神父的面前。伊达尔戈神父低下头看了看,认出了这是一个买过他们的葡萄酒的叫做莱昂纳多的走私犯。 “神父,就是这个家伙告的密!”那个警察义愤填膺地用警棍指着莱昂纳多道。 “原来是你小子!是你小子把警察带到这里来了的?”一个混血白人从腰间拔出了刀子。 “是你去告的密?你把我们卖了多少块鹰洋?有三十个吗?”另一个印第安人也问道。 伊达尔戈神父走上前一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神父,是这样的。”那个胖警察满脸是笑地回答说,“最近宗教裁判所来了个该死的卡洛斯主教,在到处悬赏抓‘革命神学’的异端。这个叛徒,这个不要脸的渣渣,为了钱,就跑去告密!我呸!这种不要脸的王八蛋、叛徒、犹大!他去向宗教裁判所告密,说您是‘革命神学’的异端。呸!革命有什么不好的?墨西哥早就该革TM的命了!革了那些半岛人,那些大贵族,大主教的命,真是太应该了!神父,您不知道,我们早就心怀革命了,早就想把那些该死的殖民强盗统统挂在绞刑架上面风干了!所以我们就把这个叛徒给您带过来了。” “警长,你怎么能……”那个走私犯说。 胖警察立刻就一警棍敲在他的嘴上,将他的门牙打掉了两颗。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犹大!老子第二恨西班牙强盗,第一恨你这种叛徒!老子打不了西班牙强盗,难道还打不了你?” 接着他又满脸是笑地对伊达尔戈神父道:“神父,我们这是要起义了吧?我知道城里的虚实,我愿意参加革命,请让我为革命出一把力,我愿意给革命军带路!” “对对对!”另外几个警察也喊道,“神父,我们愿意给革命军带路!我们马上行动吧,神父!要打那些西班牙强盗一个措手不及!” 第三百一十九章,电报和密码 墨西哥发生起义的消息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才传到欧洲,然后呢,基本上并没有在欧洲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对于一般的欧洲人来说,墨西哥实在是太远了一点。只有西班牙驻法国大使,向法国提交了一份语气软弱的抗议,要求法国人约束境内的异端活动,并控制武器的流向。 “胡安,你知道的,在我们的《法典》中是规定了宗教自由的原则的。”塔列朗非常平静地收下西班牙大使递上来的抗议,顺手就把它放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虽然我本人,以及稍微对宗教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那个什么‘革命神学’是异端。但是在我国,异端他是合法的。真见鬼,除非他们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我们才能依照法律来约束他们,但异端本身,以及传教本身,我们可管不了。至少在法国,以及他的领地内,这都是合法的。您也许不知道,如今光在法国境内,自称自己是在世耶稣的混蛋就是五六个,你看,我们也没有把他们都送到监狱里去,因为这是宗教自由和言论自由。” “据我所知,”胡安大使道,“部长先生,这些‘在世耶稣’,一共有五个,其中有四个被你们关进了神经病院。” “那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向医院提出了申请,而且得到了医院,以及有资质的医生的诊断证明。这是医学的事情,医学的事情,怎么能算关起来呢?” “但是,不是还有一个‘在世耶稣’被你们送进了监狱吗?” “哦,哪一个是在监狱里面,但是他不是因为宗教原因进监狱的。我肯定,他绝不是因为宗教原因被抓起来的。嗯,我们法国是自由和民主的共和国,法国人民拥有信仰任何宗教或者不信仰任何宗教,或者先信仰某个宗教,然后又不信仰了,换成信仰另一个宗教,再或者,同时信仰所有的宗教的完完全全的自由。在我们国家,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宗教原因被关到监狱里。至于您说的剩下的一个,他被关起来是因为非法行医致人死亡——这家伙说他用手抚摸一下病人,朝着病人吹一口气,大喊一声‘我是耶稣,我命令你,病症,从这个人身上退去’,就可以治病,结果耽误了治疗,让病人死掉了——你看,如果那病人没出事,我们肯定也不会把他抓起来的。总之,我们的政府是无权对宗教信仰方面的事情发出禁令的。”塔列朗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不过这异端的理论如此荒谬,只要贵国加强理论教育,让人民提高知识水平,应该可以很快地驳倒他们的错误的观点,从而解决这一问题的。” 好吧,胡安大使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太可能从本来就是一帮子天主孝子的法国人那里得到什么帮助的,要说异端,现如今,还有比法国教会更大的异端吗?就算是路德宗,就算是整个的新教,至少教廷还敢说他们是异端。不像法国人,明明就是异端,教廷还不敢说。 “那么武器的控制呢?”胡安大使问道。 “啊,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塔列朗外长答应得格外的干脆,“我们两国是盟国,我们不会向对方的敌人提供帮助。我们肯定不会向他们出售武器的,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嗯,我想,我可以负责地对你说,我们并没有向墨西哥销售过武器。” “但是,就我们了解的情况,墨西哥的叛军手中拿着的都是法国武器。”胡安大使道。 “这一定是走私。”塔列朗外长面不改色地道,“你知道,美洲那地方,地广人稀的,尤其是路易斯安纳,大部分的地方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法律,唯一的真正有效的,能够保护一个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的法律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你手中的枪。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自由新大陆,枪战每一天? 所以和在欧洲这边不一样,那边的武器,都是能自由销售的。而且,在技术上也是很难控制的。比如说,有一群新移民准备到更北边一点的地方去种田,但是那边到处都是印第安人以及美国强盗。为了能和平地购买印第安人的毛皮——我说的是印第安人出售的毛皮,以及不让它变成美国人手中的长筒皮靴,我们就必须让他们手中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武器。 所以在路易斯安纳,不但各种枪支是可以自由交易的,就连大炮,哪怕是最新式的线膛大炮,都是可以合法的购买的——只要购买者是法国人就行了。因为在北边,无论是英国人、美国人甚至还有印第安人,已经都有拖着大炮出来抢劫的事情了。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用大炮欺负我们的移民呀。 大使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有墨西哥人穿过了边界,进入到路易斯安纳,然后到武器店要购买武器。只要他没有合法的身份,武器店就连一把削果皮的小刀都不会卖给他——如果有任何一个武器店违背了这一点,我们会罚款罚得他们哭都哭不出来的。但是要是他等在武器店外面,随便拉住一个准备走进去的法国人,往他的手里塞一把鹰洋,让他帮着从那里面买几只枪出来。这个我们还真管不住,这不是我们不想要管——你知道在新大陆那边,我们的执法人员数量明显不足——这是真的管不住。 当然,我们会加强边界巡逻,尽可能的拦截那些走私分子。贵国也应该加强边境巡逻,以阻止武器走私。” 说到这里,塔列朗突然一笑道:“不过胡安大使,您也知道,路易斯安纳和墨西哥之间的边境线太长了。想要完全封锁住这么长的边界,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完全切断叛军的武器补给,这并不容易。要不,其实还有另一种解决的思路,那就是贵国直接向我们购买更多的更好的武器不就得了?毕竟,贵国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是远远超过那些叛匪,只要再加上我国先进的武器,我想贵国一定能成功地平定墨西哥的叛乱的。” 望着塔列朗那真诚的,像一朵大王花一样的笑容,差点没忍住就要把自己的白手套丢到他的脸上去。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对塔列朗道:“部长先生,我们两国是盟国,我国也一直遵守盟约,珍视双方的友谊。我希望在这个时候,我们能真诚地相互帮助,让我们两国的友谊之船,能够经得起风浪。” 说完这话,胡安大使便告辞离开了,接着他便赶回大使馆,将今天和法国人交涉的情况写成报告,然后再编成密语,通过从巴黎到马德里的有线电报发回国内。 这时候,在法国和马德里之间已经有商用的电报线了。但是经营这条线路的却是法国企业,所以,如果是重要的,需要保密的消息,那就必须使用密语。然而其实即使这样做,依旧是不安全的。因为电报公司会将这些电文记录下来,只要存档够多,再和时事相印证,破译这些密语并不困难。再考虑到这个时代,密码学还根本就没出现,所谓的“密语”的水平,非常低劣,也就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或者是“地振高冈,一派山河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的水平。 但是在法国人那边,有个穿越过来的约瑟夫。虽然他本人对密码学什么的也只是知道一个名字。但是排列组合之类的玩意儿多少也还是知道一点的。而且知道大致的方向,然后,在这个时代,知道这些,又拥有人家根本就不具备的条件(能自动地获得人家发的所有的电报的电文),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家伙们也根本没个什么象样的保密意识,一个个都和后世的KMT一样,一套密码,一用好多年,都不知道更换。搞得后来,白鹰要传递点假消息给脚盆鸡,常用的办法之一就是把这假消息先告诉KMT。 相形之下,当年兔子的编码水平虽然一样稀烂,蝗军一直觉得最多两个月就能把兔子的密码都破译出来,但一直到蝗军投降,这事情就没成功过——因为兔子每个月都要换一到两次密码本。 所以,西班牙政府用的那些密语,在真理部和公安部的眼中,和明码几乎就没啥差别。胡安大使的消息刚刚传递出去,法国人就已经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了。而当西班牙那边的指示传回来的时候,吕西安得知这些东西甚至比胡安大使还要更早一些。毕竟胡安大使还要等电报公司的人将电报送过去。然后还要自己翻译出正文(为了保密,这些密语其他人是不能知道的)但是吕西安却是直接就可以在电话中得到已经翻译好了的内容。 “嗯,很好,西班牙人和有决断呀……什么?西班牙人怎么能这样?他们,他们这也太……”接到报告的吕西安也被西班牙人的这个决断吓了一跳。 第三百二十章,购地 在接到马德里的命令的第二天,胡安大使再次来到法国外交部,拜访塔列朗外长。 这时候,塔列朗事实上已经对胡安的来意一清二楚了。真理部的人已经在昨天将整理过的情报交到塔列朗的手上了。而塔列朗在看过了据说是在西班牙那边的内应弄出来的可靠的文件,在心中对吕西安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便立刻赶去拜见拿破仑,并和他商量了一番,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外交部长豪华的会客室中,胡安大使再次见到了塔列朗外长。 “外长阁下,我奉命向您的国家提出一项建议。”胡安大使道。 “我的朋友,我洗耳恭听。”塔列朗摊开双手道。 “我们希望能从贵国购买一批武器。”胡安说。 “这不是问题。”塔列朗微笑着说,“我们是盟国,我们的武器库完全可以向我们的盟友敞开。” “但是外长阁下,您也知道,我们一时间很难拿得出那么多的钱。”胡安大使道。 “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借钱给你们。”塔列朗外长微笑着说,“对于盟国,我们总是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我认识不少的银行家,我想以西班牙的地位和信誉,是可以在他们那里得到条件相对优越的贷款的。” 事实上,西班牙的经济状况和革命前的法国也没好多少。毕竟都是波旁王朝嘛。在法国革命之前,路易十六国王也玩过向银行家们借贷来维持财政的花样。只是国王陛下玩得太大了一点,结果还不上钱,就只有借新债还旧债。嗯,如果是在后世,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比如后世灯塔国就一直这样玩。 但是这个时代有一点和后代有很大的区别,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贷款利率普遍比较高。后世灯塔国玩这一手的时候,借债的年利率一般也就百分之二三的,即使考虑到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的影响,这套花样也还是可以维持很久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银行家什么的基本上就可以等同于是放高利贷的。借债的利率可不是百分之二三的问题,弄得不好,百分之二十三都是有良心的。这样的利率下,再考虑到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然后,这一手根本就玩不长。接着的结果自然就是债务违约。债务违约的结果自然是今后要借债会非常困难,而且条件也更苛刻。 西班牙虽然还没弄到路易十六那地步,但是它在债务市场上的信用也很一般。这也意味着同样借债,西班牙只有拿出更高一点的利息,才能吸引到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人。所以,所谓的“条件相对优越的贷款”,那纯属糊弄人。 至于说法国政府的帮助,嗯,《拿破仑法典》上面非常明确地规定了法国实施的是自由市场、自由贸易的规矩。法国政府并没有权力干预这些事情。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实上正在不断扩大的法兰西银行联盟已经渐渐的有了点央行的味道,而考虑到波拿巴家族在这个联盟中的地位,他们完全可以让这个联盟来配合法兰西的政策。当然,也有说法认为,不是法兰西银行联盟配合法兰西政府,而是法兰西政府一直在配合法兰西银行联盟。 总之,塔列朗的那个话听听就好,至于借钱,无论是找法国人还是英国人,基本上利息是多不会低的。 “我国陛下并不打算借太多的债务,因为这对于人民来说,也是个沉重的负担。”胡安说道,“我们的国王陛下是位仁慈的君王,他不愿意过多地增加人民的负担。” “不是不愿意增加人民的负担,而是担心西班牙的人民会学着法国人来一场大革命。”塔列朗在心中这样想着,嘴巴上却道:“贵国国王陛下的爱民之心,真是令人敬佩。我相信贵国人民,一定能在贵国国王的英明的领导下,战胜眼前的一点点小困难的。” 这话听着很好听,但是实际的意思却是:“我帮不了你了,你们自己担着吧。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了。” “外长阁下,我们一个建议。”胡安大使说。 “我洗耳恭听,如果能够有机会给我们的盟友帮忙,我们一向是义不容辞的。”塔列朗说道。 “坑盟友你们才是一向非常积极。”胡安大使在心中说道,但是脸上的微笑却越发的真诚。 “我们打算出售一部分在北美洲的领地,以获得相应的资金。”胡安大使说。 “啊。”塔列朗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问道,“贵国打算出售什么地方的土地?” “我们打算出售佛罗里达。不知道贵国有意向吗?”胡安回答道。 佛罗里达这时候还是西班牙的领地,但是美国人在这里渗透得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这块土地被美国人买去了,美国人就在加勒比获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支撑点。这对于正打算好好开发一下路易斯安纳,并很明显地急于向北边推进的法国人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在昨天,塔列朗和拿破仑在商量的时候,都认定,这块位置,最好不要让它落到美国人的手中。 不过塔列朗和拿破仑也都认定,出售佛罗里达,更多的是为了能迫使法国人拿出更多的钱来。因为一旦失去了佛罗里达,美国人就直接逼近了加勒比,那对于西班牙的利益的威胁甚至要更大的一些。 另外,西班牙人宣称要出售佛罗里达,也有想要进一步挑起法国和美国的矛盾的意思。佛罗里达虽然是西班牙的领地,但是西班牙人得到它也不过是二十年而已,在此之前,在这之前,它是英国人的地盘。所以那里的白人以萨克逊盎格鲁人为主。这些人在英国退出这一地区之后,立刻就和北边的另一个萨克逊盎格鲁国家美国勾搭上了。如今这块土地虽然法律上来说是西班牙人的,但西班牙人根本就控制不住这里。如果不出现别的搅局的人,这块土地落入美国人的手中几乎是早晚的事情了。 如果这部分土地落入了法国人的手里,以现在法国的强势,美国人渗透起来自然会困难很多,这样一来西班牙的其他地区,尤其是古巴,反倒是安全了不少。 “佛罗里达?这块地方很富饶的,贵国政府应该能从这里获得不少的收益的。就这样卖掉了,不可惜吗?”塔列朗道,“而且因为这块土地上的居民的人员构成。老实说,我们对它兴趣并不大。” 美国海军暂时还不足以切断法国和路易斯安纳的联系。所以约瑟夫在和拿破仑商量西班牙人打算出售佛罗里达的行为的时候,表示,就算佛罗里达落入美国人的手中,暂时威胁也还是相对有限的。而接手这块地方,反倒是有一大堆的麻烦。所以此时塔列朗此时的表态倒不是虚张声势来压价。 “贵国如果不感兴趣,那我们就只能将这块土地卖给美国人了。”胡安大使说。 “这是贵国的内政,我们无意干涉。”塔列朗说,“不过考虑到我国和贵国乃是盟国,所以,我们还是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帮助贵国的。我想,任何买卖,如果只有一个买家,那卖家是很难卖出好价钱来的。我们可以配合贵国,做出也积极参与购买佛罗里达的样子,帮助贵国将价钱抬起来。当然,我们这样做会得罪美国,为此,我们也需要一些补偿。” 这个要求出乎了胡安大使的预料,不过他还是问道:“你们需要什么补偿?” “我们也希望能购买贵国在北美的一些土地。”塔列朗说,“我们希望能获得几处在太平洋上的港口。以拓展我们的商业线路。您知道,自从在印度受挫之后,我们和远东的贸易就被迫中断了,我们希望能从这个方向上去恢复它。因此,我们希望能从贵国购买巴拿马地区。另外,为了便于在太平洋展开捕鲸活动,我们希望能向从你们这里购买圣弗朗西斯科和圣何塞。” 巴拿马的战略意义不用多说——即使现在还没有运河。至于圣弗朗西斯科,它有一个中国人普遍的熟悉的名字:“旧金山”。而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它附近,有一个埋藏很浅的大金矿。这个大金矿甚至引发过著名的淘金热。约瑟夫上辈子看到的不少西部片中,都涉及到了相关的内容。约瑟夫觉得,如果能利用墨西哥革命,将这些地方收入自己的囊中,无论如何,都是赚了的。 而他要说服拿破仑和吕西安支持自己并不困难。因为在此之前,他就以法国科学院的名义,弄了几个探险队前往北美,考察那里的地质和动植物。然后他告诉拿破仑:“我们的人在圣弗朗西斯科附近区域发现了黄金矿脉。” 这并不是假话,因为约瑟夫派出这些探险队的时候,就是瞄着这些位置派过去的。 “探险队长琼斯先生在圣弗朗西斯科附近的河流中发现了金沙。但他很谨慎,并没有将这个秘密暴露出去。所以,这个秘密暂时还没有被公开。如今这些地方都是蛮荒之地,我们在这个时候,将这些地盘弄下来,花不了几个钱,肯定是赚的。”约瑟夫这样对两个弟弟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变化 塔列朗的建议完全出乎了胡安的预料。于是胡安值得向塔列朗表示,对此自己需要和国内另行研究。 在送胡安大使出门的时候,塔列朗对他说:“胡安大使,我也不瞒着您,您也知道,在我国,前不久,刚刚成功地研制出了蒸汽机车。它的运载能力不亚于海船,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强一些。如果能够得到巴拿马地区,我们就有意在那里投资,建造一条连接着大西洋和太平洋的铁路线。这样的一条铁路线几乎不可能不赚钱。别的不说,如今大西洋上的鲸鱼已经越来越少了,要捕鲸,就要去太平洋那边,去白令海。然后要去太平洋,就要绕过麦哲伦海峡,绕过整个美洲去,而把鲸油运回来也是一样。漫长的旅程,消耗了大量的时间,也让成本大幅度地上升了。 另外,麦哲伦海峡相当危险,每年都会有不少的船只在那里倾覆,这又是一大笔成本。为了适应麦哲伦海峡,在造船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牺牲很多的经济性。 现在,如果我们在巴拿马有一条从东岸到西岸的铁路。整个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各种太平洋的货物可以从这里越过美洲,仅这一样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成本,而控制一条这样的铁路,白令海的鲸油,秘鲁的铜和硝石,都会从这里经过,你想想,嗯,大使先生有没有兴趣也来投资一把?” 回到大使馆,胡安大使便立刻开始起草报告,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照着密文本,将这份文件弄成密文版本的,虽然这几乎什么用都没有,但是胡安并不知道呀。 西班牙那边还没做出回复,一个新的消息就传入了拿破仑的耳朵。 “什么?西班牙人怎么会这样笨?我记得,我们很克制的呀,我们真的只卖给了他们一些民用武器呀!吕西安,你确定这消息是对的?肯定没有出问题?” “当然是对的。肯定没问题。这是我们的情报人员亲眼看到的。拿破仑,你不要把西班牙军队代入了法国军队!尤其是不要把西班牙的殖民地军队代入成了法国军队。这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别的不说,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的军队还在用我们在瓦尔密遇到的敌人的武器和战术呢。他们已经落后了一个时代了。 而起义军那边,都是从路易斯安纳买去的民用枪支。虽然是民用枪支,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新式线膛步枪呀。然后士气又不是一个级别的,打个毛呀!我觉得,如果换了你,你也…… 可惜,已经是快二十天前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墨西哥城还在不在西班牙人的手中。”吕西安道。 “换了我?呵呵……”拿破仑就呵呵了一下,并没有太认真地反驳吕西安。在军事问题上,拿破仑根本就不屑于和吕西安争论。在如何对待外行方面,拿破仑一直很欣赏约瑟夫说过的一句话:“比如说有个家伙对我说:‘你的小甜瓜,用的炸药不好,要用黑火药,不能用硝化淀粉,最好里面还要加入一点石灰呀,沙子呀什么的,才能保证威力。’我绝不会和他争论,甚至我只要用眼珠子看他一下,那就算是我输了。” “理论上,起义军根本就没有重型武器,几乎就没有攻坚能力。要拿下墨西哥城,应该没那么容易。但是……嗯,约瑟夫,你是防御战专家,如果是你,你这个时候打算怎么守住墨西哥城?”拿破仑突然转向了自己的大哥。 “守住墨西哥城?守个屁呀!都这种局面了,还守个啥?要是我,当然是立刻收拾好东西,炸掉所有的大炮,带上人赶紧往韦拉克鲁斯跑呀!起义军是没有多少重武器,但是,拿破仑,我问你,你觉得这个时候,墨西哥城的守军,还有作战的意志吗?” “有作战的意志,就不会在前面的野战中,被不过自己五分之一数量的起义军打成那样子!哪怕武器有代差,也不会如此。” “那墨西哥城中的局势稳定吗?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吗?”约瑟夫又问道。 “呵呵,墨西哥城中都是土生白人,他们站在谁那边还用说?”拿破仑笑道,“约瑟夫,你说的的确非常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先退守韦拉克鲁斯。不过,一眨眼功夫就能做出逃跑的决定,这真的是你的风格,约瑟夫。” “我这不是逃跑,我这是转进!”约瑟夫道,“自古以来,再坚固的堡垒,只要内部出了问题,那也是守不住的。所以门修斯先生告诉我们:‘在战争中,地理优势比气象优势重要,而军队内部的团结一致则比地理优势更重要。’如今,起义军那边明显更团结,兵力上装备上也都有优势了。还不跑?难道还等着上断头台?” “约瑟夫,西班牙人那边不时兴断头台的,他们很传统的,还是用绞刑架的。”吕西安道。 “效果还不如断头台呢!”约瑟夫撇了撇嘴。这是真话,如果一定要在绞刑架和断头台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理论上,断头台的舒适度还要更高一点呢。 “那么如果他们撤退了,后面的局面会怎么样?”拿破仑问道。 “很难说。”约瑟夫先摇了摇头,“如果那个牧师……” “伊达尔戈牧师”吕西安提醒道。 “嗯。”约瑟夫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如果伊达尔戈牧师在土伦培训班接受过特训,而且有足够的准备时间的话,那帮子西班牙渣渣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伊达尔戈神父只接受了神学的训练,并没有接受军事方面的训练。而他的支持者,也都缺乏军事方面的基本能力。从情报中提到的这一战,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实际上是以散兵方式获得胜利的。但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试图让那些民兵们排出密集的阵列,结果差点在西班牙军队的炮击下崩溃。要不是大家不听指挥,主动进攻,胡乱开枪,这一战还真说不清谁会获胜。总之,起义军一方在军事技术上是非常差的。他们只是运气够好,遇到了那帮子可爱的西班牙人。 当然这并不是最要命的问题,不会战争不要紧,反正西班牙人也不会。他们完全有时间在战争中学会战争。但是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组织扩张得太快。嗯,吕西安,我记得你们以前也有对墨西哥的那些人的情报的吧。好像这位伊达尔戈神父真正开始建立他们的组织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而且我们的这位革命神父也没有接受过如何建立组织的专业培训,他还真的把建立革命组织当成了传教了,真的来了个来者不拒。他的队伍扩张得太快,他此前又没能准备好足够的干部,结果就是不能不大量使用一些不可靠的人。另外,我觉得伊达尔戈神父更适合做一个宣传员,而不是革命的掌舵人。 所以,伊达尔戈神父的军队,很快就会占据墨西哥城。但问题是占据墨西哥城之后会怎么样。加入他的队伍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诉求,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伊达尔戈神父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对他的队伍的整顿和教化就是关键了。如果他能迅速完成这些,那西班牙人还是想想如何才能体面地退出北美吧。 但是如果伊达尔戈神父做不到这一点,那西班牙人就还真的又有一点希望了。” “那你觉得他能做到吗?”拿破仑问道。 “我觉得不行。因为‘革命神学院’那边教导的东西存在一个明显的缺陷。当然,这个缺陷也是咱们故意引导出来的。”吕西安却插嘴道,“在‘革命神学院’里面学习的那些家伙总觉得可以用道理来说服别人。这也正常,他们中并没有太多真正经历过革命的人。他们对革命的残酷性是缺乏认识的。我们又有意地帮他们强化了这个观念,所以……呵呵……我估计伊达尔戈神父在如何整顿自己的内部的时候,会束手束脚的,浪费掉大量的时间的。”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节制、耐心、宽容、谦逊。革命就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他如果不能果断的整合好内部,那后面的问题的确就很麻烦了。”约瑟夫道。 “说不定他们内部自己都会出现分裂和斗争。而且他们的这次胜利,不是因为团结组织而获胜的,相反到是因为不听命令,自行其是而获胜的。这个胜利甚至会鼓励他们不服从统一的指挥调度,从而降低他们的组织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胜利,有时候比失败都要命。”拿破仑道,“不过,这正对我们有利。如果让西班牙人看不到希望,他们才不会老老实实地顺从我们呢。而且必要的时候,我们只需要放出某个消息,估计立刻就能让他们遭到沉重的一击。而且他们还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于是大家便都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估计还得过一阵子,西班牙人才能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他们可没有高速通讯船。到那时候,他们估计就要……嗯,我觉得我们的胃口可以再大一点。”拿破仑又说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演习 不过西班牙要得到这消息,还需要好些天呢,而如今,拿破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碌呢。 第一件事情就是那个用来吓唬人的军事演习。如今军事演习的各项准备都基本完成了,邀请函也都发出去了,欧洲各国,无论是法国的传统盟友绿萝,还是新盟友西班牙、神罗和东罗,还是忠诚的盟友莱茵联盟和意大利,还是友好的贸易伙伴联合王国以及合众国都派出了前来观摩的代表。 演习分为两个部分来进行,一部分是陆地的攻防演练,参演的部队中,担任进攻任务的是法军的一个步兵师,而负责防御的一方则是莱茵联盟的一个步兵师。至于演习的地点,就被放在距离巴黎并不远的文森森林附近。因为距离不远,所以一些有闲的巴黎市民甚至都可以跑去找个地方开开眼界。 这个时代的法国人总的来说还是非常的武德充沛的,法国的年轻人,对于战争呀什么的还是充满了爱好的。尤其是前几年,在拿破仑执政的指挥下,法国军队总能以非常小的代价,击败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敌人,这就让更多的小公鸡们觉得,所谓战争,就是大炮一响,然后大家唱着歌往上一冲,接着对面的那些傻瓜就都投降了的游戏。 如今,有亲眼目睹一场战斗,哪怕只是模拟战斗的机会,再加上演习的时间还正好是个星期天,巴黎的那些没事可干的有钱人家的子弟,以及巴黎大学的那些学生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看戏的机会。甚至就连红磨坊的一些姑娘都雇好了车,并且让人帮她们弄好了观看的位置。这些姑娘们倒不见得真的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但是交际花之类的人物,经常要和那些外国贵族,志大才疏的大学生什么的打打交道,懂点这个也是很重要的。就像在远远的东方,当年秦淮河上的前辈,也喜欢在腰间挂上一把倭刀,和恩客们谈谈犁庭扫穴的事情。虽然只要让她们拔出刀来练练,结果多半不会比龙哥更好。 演习的核心位置是一处小高地,负责防御的莱茵联盟军队已经在那里完成了一个典型的野战防御工事,包括三条战壕和三道铁丝网,以及大炮和各种地雷——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只冒烟不爆炸的演习专用品种。 在此前各国的演练中,一个师据守的这样的阵地,几乎是不可能被兵力少于两个师的进攻部队攻克的。正常情况下,一个步兵师,依托这样的阵地,至少能对付三到四个步兵师的进攻。而在这次演习中,法国军队将凭借一个师的兵力,进攻同样兵力把守的坚固阵地。这让很多的外国军事观察员们都非常的感兴趣。 这些外国观察员们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距离演习地点不过一公里外的另一个更高一点的高地的山顶,至于更低一点的位置,则被从巴黎赶来野餐顺便看热闹的市民们占满了。 有些人甚至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还不断地试图靠近演习区域,根本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飞来的炮弹砸死。弄得巴黎的骑警们忙得半死,他们的马也累得半死。 这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在普遍武德充沛的十八十九世纪,别说只是演习,就是真的打仗,士兵们在前面打生打死的,市民们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铺开桌布一边野餐一边看戏的事情也很是不少。比如说,在原本的历史上,灯塔国南北战争那会儿,南方军队和北方军队在华盛顿附近激战,华盛顿的市民就曾经集体出游,带上桌布的面包,一边看他们排队枪毙,一边郊游野餐。 所以说,白种人就是武德充沛,打仗都不能阻止我们出来看热闹郊游野餐,更不要说一个大流感了。总之,隔离是不可能隔离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隔离的,也只有出来郊游,吃个野餐,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到了上午九点钟左右,法军部队开始进入出发阵地,准备发起进攻。老实说,在这个时间段进攻,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合适。至少在不少国家的军事观察员看来就是这样。因为如今的战斗已经越来越对防御一方更有利了。 在凡尔登之战之后,各国都努力的在研究这个战例。虽然最辉煌的胜利都是拿破仑拿下的,但是大家普遍觉得,拿破仑不太好学,弄得不好,画老虎画的不像,反而画成了汤姆。还是踏踏实实地学习法兰西铁壁约瑟夫比较靠谱。 而随着法军在凡尔登一战中的各种防御手段渐渐地被各国熟悉之后,大家越发地都觉得,约瑟夫式的防御真是太值得学习了。甚至就连查理大公和苏沃洛夫元帅在了解了凡尔登的防御战之后,都对约瑟夫的防御战战术赞不绝口。 随着大家对约瑟夫防御术的研究,大家越来越觉得进攻真是在找死。如果一定要进攻的话,也一定要选在能见度差的晚上。这样虽然进攻一方的效率会下降,但是防御一方的效率同样也会下降,甚至下降的更多一些。 而如果在上午九十点钟这样的时间段发起攻击,在他们看来,那绝对是对防御一方更为有利的。所以进攻方的法军在这个时间段发起进攻,在各国的军事观察员看来,这绝对是在有意地向大家炫耀。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演出什么花样来!”俄国观察员巴格拉季昂将军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时候,法军开始了火力准备。法国人的大炮开始向着守军阵地上的目标开火了。 这样的炮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摧毁一些较为明显的工事。当然,在这个时候,在没有高爆弹,而且守军都躲在战壕里的情况下,这样的炮击对于防御方的压力其实并不大。最多不过能摧毁一些比较容易破坏的工事——比如胸墙之类的东西而已。 不过法国的炮兵很快就让他们赶到了不一样,首先就是法国炮兵开炮的速度高得吓人,明显地比他们熟悉的速度要快得多。在他们的军队开出一炮的时间里,法国军队就能打出三到四炮。 其次就是法军的炮弹的命中精度也相当的惊人,哪怕是在两公里外开炮,法军也能准确的命中胸墙这样低矮的目标。而且他们的炮弹的破坏力也相当惊人,每一次命中都能让一大排的胸墙倒塌下去。 不过这样的攻击就能有效的帮助进攻方突破防线吗?巴格拉季昂悄悄地摇了摇头。他虽然很不喜欢死板的防御战,虽然更喜欢进攻作战,但是他的理性告诉他,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法军士兵开始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巴格拉季昂惊讶的发现,法军的军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蓝色上衣白色裤子的军装被一种猥琐的,花花绿绿的军装所取代了。不过这种军装也起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效果,那就是隔远了几乎看不清他们,哪怕是用望远镜,都不太容易看清他们。 “这就像我们在冬天出去打猎的时候,披上一个白色的斗篷一样。”巴格拉季昂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旁边有个人愤怒地用德语道:“怎么能这样?这样猥琐的军装会降低军队的荣誉的。我宁可被子弹打死,也绝不穿这样的军装!” 巴格拉季昂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奥地利军官正满脸的愤怒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奥地利还没有被法国人教训得务实一点吗?”巴格拉季昂忍不住想道。 其实巴格拉季昂这样想是有些错怪奥地利人了。因为在观看演习的时候,两个人各自代入的角色是不一样的。巴格拉季昂代入的是进攻一方,他知道,约瑟夫防御战术已经传到了俄罗斯,以及俄罗斯的传统敌人绿萝那里。俄国对绿萝一直是处在攻势位置的,所以巴格拉季昂经常要考虑如何在进攻中突破“约瑟夫防御”的问题,因而在演习中,他天然地就容易将自己代入到进攻的一方。 但是奥地利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如今的军事策略主要就是以防御为主的。任何让防御的效能下降的新东西,都天然地让他们感到厌恶。所以他们在情感上天然地更倾向于防御的一方。如今他们看到的这种新的军装,显然能在一定程度下降低防御方的效率,他们怎么会不愤怒呢? 接着他们就看到法国炮兵开始更换弹种,他们的炮弹不断地落在防御阵地的前沿,然后炮弹落下的位置就冒出浓烟,战场附近的能见度立刻就下来了。 “真见鬼!怎么能这样!”那个奥地利军官又不高兴了,“不过前面还有地雷呢!我倒要看看法国人如何排雷!” 这时候,在防御方的阵地上,他们的火炮也开始开火。因为是演习,所以开火之后,并没有真正的炮弹落下来。但是每一轮炮击之后,导演部的人就会按照一定比例让一些法军士兵退出战斗。当然,烟雾弹的使用和能见度的下降让这个比例也随之下降了。 法国士兵靠近了雷场。几个法军士兵推着一辆车靠近了过来。车上架着一枚火箭。法国士兵将车固定好,便退到一边点燃了火箭,火箭飞了起来,后面牵着一个长长的绳索状的东西。 “这东西我见过,”在更低一点的地方,安德烈对他们的朋友解释道,“我们电力部门的人,就是用这样的办法,让电线越过河流和山谷的。” 也许因为后面的那条绳索太粗了点,也太重了,所以飞出去的火箭并没有飞多远就掉在了地上。而系在火箭后面的那根绳索自然也落了下来,正好铺在雷场上。接着就发生了爆炸——原来那根粗粗的绳索并不是绳索,而是装在胶皮管中的炸药。 “好办法!”巴格拉季昂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手心,“这样一来,只是一瞬间,就在雷区中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演习(续) 利用这种手段,进攻的法国军队迅速地在雷区中破开了通道。这时候,法国炮兵开始用榴霰弹对防御一方的第一道战壕模拟进行压制性射击——因为法国士兵已经快要靠近铁丝网了。当然这时候,防御一方也开始不断开枪——当然是空包弹——然后不断的有法国士兵被导演部按照比例,随机强制退出演习。 这些退出演习的法国兵便脱下上衣,露出洁白的衬衫,然后大摇大摆的从“战场”上走开,到不远的地方找个草地坐下来,将手里的枪放在一边,然后从腰间的牛皮包里面——那里面是用来装绷带呀,三角巾呀什么的——摸出香肠、以及小瓶的白兰地,然后一边吃,一边还朝着还没有“死”的战友们发出得意的笑声。 不过还没有幸运地“死”掉的战友可顾不得管这些快乐的“死人”,他们迅速的逼近了第一道铁丝网。几个士兵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一根铁棒一样的东西塞到铁丝网下面,然后猛地一拉导火索,接着掉头就跑——演习场上的子弹都是虚拟的,大部分的炮弹也是虚拟的,但是铁丝网和塞在铁丝网下面正在冒烟的爆破筒那可是真的!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铁丝网顿时被炸出了数十个缺口。与此同时,从那边的战壕里,投射出了一连串的训练手榴弹,然后又有一批法国士兵加入到了吃香肠看戏的队伍。 法国人也用手榴弹还击并且迅速地冲进了战壕。然后——大批的莱茵联盟的士兵们就也开开心的的走到战死的法国士兵身边坐下来,相互交换食物、酒、以及各种烟草制品,然后一起看戏。 “不对呀,为什么战壕中的交战的交换比这么有利于法国人?”站在巴格拉季昂身边的那个奥地利人又不满意了,“就算是法国军队更勇敢一点,但是交换比也不应该是这样呀。” 巴格拉季昂的心中其实也充满了疑惑,但是他觉得法国人应该不会在向大家公开的,带着示威的味道的军事演习中,弄出这样的毛病。于是他并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继续端着望远镜观看。 很快,巴格拉季昂就发现了法国军队与众不同的地方。 “阿廖沙,快帮我记着。”巴格拉季昂继续举着望远镜,盯着前面的“战场”看,同时对他的副官说道。 “好的,将军。”他的副官拿出了笔记本,以及一支铅笔——这两样东西也都是法国货。 “突入战壕的法军每五个人构成了一个战斗小组。其中两人手持带刺刀的步枪,另外三人手持一种较短的枪支——可能是专门为战壕中的战斗准备的武器。”巴格拉季昂说道。 巴格拉季昂的猜测非常正确,那些法国士兵手中拿着的是专门为战壕中的近距离战斗准备的泵动式霰弹枪。相比一般的米尼步枪,它的射程就是个大坑,但是在战壕里面,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而它一次可以装填八发子弹,每拉动一次前护木就可以完成一次抛壳和装填的动作,这使得它有着几乎不亚于左轮手枪的射速。而发射霰弹的特性,又让它们在射击的时候的命中率远远地超过了左轮手枪。在战壕中,这东西简直就是神器。 战壕交战中,那些使用步枪的士兵,大多再次之前就已经射出了最后的子弹了,所以在这时候的战斗中,他们只能依靠刺刀或是法国生产的多功能工兵铲来进行肉搏了。这时候,两个拿着带刺刀的步枪的战士在前面稍微将敌人拦一拦,后面的霰弹枪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然后对面的弗里茨们就非常高兴地脱掉上衣,跳出战壕,到旁边的草地上去吃东西、吹牛、看戏了。 几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出来野餐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喝完一瓶啤酒呢,第一道战壕就换了主人了,三色旗就已经在这里飘扬了起来。 “法兰西万岁!”围观的小公鸡们纷纷大喊了起来。 “为了法兰西,干杯!” “谁不喝,谁就是娘们!” “娘们怎么着?有本事咱们来比一比?一杯对一杯,敢不敢?”偶尔也有蒙马特高地那边过来的姑娘这样喊着。 “玛格丽特,比赛总的有个赌注吧?赌注是什么呢?” “要不这样,如果玛格丽特输了,今天晚上,玛格丽特什么都听德尼的;要是德尼输了,今晚上,玛格丽特让德尼和谁睡,德尼就和谁睡,你们说怎么样?” 就在这样的笑闹中,法军炮兵开始延伸火力,法国人又准备对后面的两道防线发起攻击。 后面的战斗过程几乎前面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围观的小公鸡们还是看的非常开心。至于更多的东西,叫得最起劲的小公鸡们是看不明白的。但是各国的观察员们却都看得直冒冷汗。法国军队在从组织第一轮进攻,到第二轮进攻之间,停顿的时间极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做好了巩固现有阵地,重新调整了炮兵的位置,并且做好了发起新的一轮攻击的准备,这当中表现出的组织能力让这些真正懂行的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别的不说,在战斗中,我们的军队能跟得上法国人的行动的节奏吗?这还是在防御战的局面下,要是在野战中,我们要多少个师,才能和法军一个师相抗衡?” 到了傍晚时分,法军成功地突破了同等兵力的对手的三道防线,这一天的演习就基本结束了。至少是能够让小公鸡们看得开心的部分就基本结束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邀请那些观察员到法国军队中去参观了。不过这个时候天色已晚,所以这件事情就要留到明天了。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玩了一天,很开心的小公鸡们都纷纷上了马车,回了巴黎,一路上还不停地就今天的见闻交换着意见。当然他们说的东西基本上也就是:“我们法国好厉害,哈哈哈……”或者是:“打仗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 到了第二天,在参观法军军营的时候,观察员们的各种疑惑渐渐地被解开了。首先,法军的炮为什么打得这样快,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是后装炮,装弹速度比前装炮不知道快到哪里去了。而且他们有一套特别设计的观瞄系统,即使在间接瞄准的情况下,都能让火炮获得相当不错的命中精度。 另外,巴格拉季昂还注意到,法国大炮使用的轮子和一般的轮子都不一样,这些轮子并不是用木制的,而是使用一种黑色的,有着特殊的弹性的材料制成的。 “这里面可能就有法军能快速的移动火炮的秘密。”巴格拉季昂这样想着。却听到有人在京沪:“这枪,这枪竟然能这样!” 巴格拉季昂赶紧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奥地利军官正拿着一把他昨天注意到了的短了很多的半截步枪在那里惊呼。 巴格拉季昂赶紧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枪?” “1801式霰弹枪。”一个法军上尉向他敬了一个礼回答道,“这支枪一次能上八发子弹……” 一边说,这个上尉一边从那个奥地利人手里接过霰弹枪,开始向他们演示如何使用这些枪支。 “您看,枪管下面的这跟管子其实是个弹仓,一共可以装七发子弹,再加上枪膛里面还可以装进一发,最多一次装进八发子弹。” 一边说,上尉一边向枪里面装填子弹,巴格拉季昂注意到,这些子弹是一个底部有一个小金属片的纸筒子。那个上尉将它们一个一个地塞进弹仓中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然后他拉动护木,随着“咔嚓”一声,子弹就上了膛。然后他便将枪口竖起来,指向天空,对旁边围观的几个外国将军道:“您看,这就上好子弹了,然后您就可以朝目标开枪了。每打一枪,您拉一下这里,就可以进行下一次的射击了。嗯,有谁要试试吗?” “我!我要试试!”巴格拉季昂立刻大声道。同时上前一步,用自己宽阔的躯干将其他的观众挡在了后面。 那个上尉将枪递给了巴格拉季昂:“将军,子弹已经上膛了。” 巴格拉季昂接过枪,看看大约在四十米外的人型靶,点点头,举枪稍微瞄准了一下,然后开了一枪,那个靶子立刻就被打倒了。巴格拉季昂又拉了一下护木,再次开枪,又打到了一个靶子。 “这枪能打多远?”巴格拉季昂问道。 “六七十米还是能用的,”那个上尉回答道,“再远一点,就不太好用了。” “嗯,”巴格拉季昂点了点头,他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支法军装备得最多的还是普通的步枪,想来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们的骑兵现在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当做主要的作战武器了?”巴格拉季昂突然又问到。 那个法军上尉楞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将军,关于这个问题,嗯,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 第三百二十四章,订单 看到这个法国上尉的表现,巴格拉季昂微微地笑了笑,从这位上尉的反应中,他已经得到答案了。一般来说,如果对这个有点超纲的问题,法国人能够立刻张口就来,那只能说明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这样的回答多半不靠谱;如果法国人要想一会儿那就说明他是在现编答案,这样的回答自然也多半不靠谱;而如果他拒绝回答,那就说明,他不知道该如何掩盖真相了,那你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而且在巴格拉季昂看来,相比左轮,霰弹枪长度适中,射程和命中精度都远远超过左轮,所以法军骑兵没有任何理由不将这东西作为主要装备。巴格拉季昂知道,法国人在这次演习中所展示的任何武器,都可能被摆上货架,或者在未来被摆上货架。比如说,法国人的后膛炮,现在也许未见得会立刻上架销售,因为法国人那里还有前装线膛炮出售。但是将来,多半也是能买得到的。 而这种可以当众演示给他看,甚至让他亲自射击体验的枪械,则肯定是可以立刻在波拿巴兵工厂的报价表上看到它。巴格拉季昂想,自己回去,一定要尽可能的让沙皇陛下拿出钱来,给自己的骑兵装备一批这样的东西,要不然,一旦自己的骑兵遇到了装备了这样的武器的外国骑兵,那这仗简直就没法打了。 当然,如果能仿制这种枪械就更好了,不过巴格拉季昂知道,这多半没戏。到不是因为别的,主要还是因为材料的问题,直到今天,大规模生产钢材,依旧是法国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之一。虽然各国——无论是站在法国一边的,还是装成是站在法国这边的——都在尽可能的想要窃取这一机密,但是到现在,他们知道的还是相当有限。不过据说英国人已经在进行一些实验了,但是就算他们一切顺利,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至于俄罗斯,虽然巴格拉季昂非常的爱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科技方面,俄国和法国、英国这样的先进国家完全没法比,就是和普鲁士这样被法国人吊起来打的国家相比,俄国也是个弟弟。虽然如果法国人入侵俄国,巴格拉季昂觉得,俄罗斯可以凭借着巨大的战略纵深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最终击退敌军,但是,炼钢技术却不是靠这些能变出来的。 “俄罗斯真的要加油呀,要不然……”巴格拉季昂又想起了他跟随苏沃洛夫元帅在意大利和拿破仑的那次交锋。那次交战虽然最终以议和结束,但是苏沃洛夫元帅并不讳言,在军事上,俄军是失败的。只不过因为战略态势上的不利才迫使法国人主动求和的。如果不是北方的牵制,单靠俄普联军,在意大利是真的打不过拿破仑的法军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法军虽然已经很强了,但还没有强大到昨天在军事演习中的那支法军的地步,如果当时,他们在意大利面对的是一支平均有这样的水平的法军,那估计拿破仑根本就不会考虑要和他们谈个什么和,而是直接先一口气打崩了他们再说。而巴格拉季昂自己想想,也觉得,要是当时面对的是这样的法军,那真是,要坚持一天,甚至半天都是困难的。 单单看俄军的情况,巴格拉季昂觉得,自从在意大利和法国人打了一仗之后,俄军进步得相当快,但是在看过法军的演习之后,巴格拉季昂却不得不承认,法军的进步更大更明显。 当然,巴格拉季昂还是发现了法军的一个弱点的,那就是他们的打法,消耗太大。这不仅仅是说花钱多,更是指法军消耗的物资数量巨大。所以,如果法军入侵俄罗斯,考虑到俄罗斯糟糕的道路交通条件,法国人应该是根本就没办法将足够的补给送到前线的部队的。除非他们每打一段,就停下来等后方修路。从这一点上来说,俄罗斯的落后反而成了他的护甲。 “还好我们和法国不接壤。不过我们一定要装备比奥斯曼更多的新式武器才行!”巴格拉季昂忍不住这样想道。 如果说巴格拉季昂还能考我们和法国不接壤来安慰自己,那此时英国海军的代表杰克·奥伯瑞这时候真是想死的心思都快有了。因为他此时正在“自由贸易号”上观摩法国海军的拦截走私船的演习。 这次演习的背景是这样设计的:某个武装团伙,妄图用武装护航的方式进行走私活动。法国战舰“自由贸易号”受命拦截并摧毁这支走私船队。 “活见鬼!什么样的武装团伙能干出用舰队武装走私的事情来?就是……就是法国人当年,把走私玩得飞起来,那也没用舰队护航呀。这特莫的哪里是反走私,这明明就是在演练如何进行海上封锁!”杰克·奥伯瑞中校在看到这个演习背景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那个所谓的“武装团体”,大概就是联合王国王家海军吧? 扮演武装团伙的舰队的是三条老式的法国二级战列舰,他们虽然火力很强,但是在速度上和灵活程度上完全和“自由贸易号”不在一个层面上,“自由贸易号”在和它们的“老鹰抓小鸡”游戏中,轻而易举地就绕过了那些战列舰的拦截,然后将那些商船一条条的打了个稀里哗啦。 考虑到联合王国的战列舰虽然多,但是它的商船队更多,在事实上,联合王国根本就不可能给每一支商船队配备多达三条战列舰的护航力量。所以,大多数的商船队,只要运气不好,遭遇了“自由贸易号”,那就肯定会完蛋。 “狗屎的‘自由贸易号’,这条船建造的目的怕就是为了摧毁自由贸易吧?”杰克·奥伯瑞中校忍不住想道。 不过如果约瑟夫知道他的想法,他一定会反驳说:“胡扯,我们的‘自由贸易号’就是为了能让我们自由的贸易你们的。如果你们还想要自由的贸易别人,嗯,我这里有个报价单,你们可以看一看。” 法国已经将“自由贸易”级巡防舰挂在交易单上了,只要有钱,就可以直接从法国购买这东西。但是,傻子都知道,法国人在出售这种东西的时候能赚多少钱。只怕是英国人买一条,法国人就能用英国人给的钱,给自己再建造两条。 但是,即便如此,买还是要买的。至少,买回来好好研究一下人家的螺旋桨也是好的呀。再说了,英国的技术水平不差,有了样品,还真能对着山寨一下,虽然钢制龙骨什么的估计弄不出来,因而山寨货的质量水平多半会不如原版,但是好歹也能用呀。 只是法国人实在是有些可恨,他们居然不肯出售后装炮,所以买回来的船,还有将来山寨出来的船,都只能先用前装线膛炮。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好几条船才能打得过一条法国船,这真是……再加上,如今炼钢技术的突破还是遥遥无期,所以,就连前装线膛炮,也必须向法国购买。 “该死的,回去之后,一定要说服国会,让他们尽可能地砍掉那些该死的陆军的军费!”想来想去,最后杰克·奥伯瑞中校也只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好办法。 当然陆军的家伙们肯定会反对,但是,海军和陆军哪个更重要,这在联合王国难道不是常识吗?一旦海军顶不住了,难道还有谁觉得,联合王国的陆军就能保护他们了?所以,杰克·奥伯瑞中校觉得,自己的这个建议最终应该能得到议会的支持。 于是,在两场演习之后,各种订单,开始不断地向着波拿巴兵工厂飞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借钱的办法 在所有的生意伙伴中,西班牙人不是下订单下的最早的,但却是最着急的。因为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之后,他们终于也得到了墨西哥那边的消息。他们的消息来的慢一点,但是比吕西安了解到的却要更具体一些——毕竟,他们自己就是交战的一方嘛。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消息当中肯定包含了大量的用于甩锅的信息。一般来说,在把什么事情弄砸了之后,第一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收拾残局,减少损失,而是赶紧找一个甩锅的对象,将锅甩出去! 但是不管如何甩锅,不管是甩给教会(叛匪头子是教会的人,在教会的神学院读过书。),还是甩锅给印第安人,或者是不忠不义的土生白人,甩锅本身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好像虽然没有人比懂王更懂得如何将锅甩过太平洋一样。 但是锅能够甩过去,新冠闯王却是甩不过去的。墨西哥的情况也是一样。锅可以甩给天主教会,可以甩给“该死的法国佬”,但是墨西哥城丢了,那就是真的丢了。 是的,就像约瑟夫预计的一样,墨西哥城根本就守不住。而且,西班牙人也第一次表现出了较高的军事素质,立刻采取了约瑟夫所主张的策略,立刻抛弃了墨西哥城,向着韦拉克鲁斯转进。只不过他们的动作太迅猛,居然忘记了破坏留在墨西哥城的那些难以快速带走的火炮。 不过他们好歹还记得,将所有他们来得及看到的马匹,无论是谁的,全部以上帝和国王的名义征用了。这个动作倒是给墨西哥革命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这些家伙采用了这个动作,倒是给革命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因为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足够多的马匹来运输火炮和各种辎重了。 不过西班牙人这样做倒不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能尽快的转移财产。退往韦拉克鲁斯的西班牙人带着大量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面都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箱子里不用说,装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在西班牙人撤出墨西哥城之后不久,伊达尔戈神父就带着革命军,进了墨西哥城。其实溃逃的西班牙人跑的并不快——毕竟带了太多的值钱的东西。但是伊达尔戈神父并没有立刻派出军队进行追击。这并不是因为伊达尔戈神父没想到这一点,而是因为伊达尔戈神父,以及他的朋友们并没能控制住部队。 就像拿破仑此前预计的一样,错进错出的胜利不但没能增加伊达尔戈神父的威望,反而让伊达尔戈神父,以及阿连德在军队中的影响极度的下降了。那些士兵们普遍觉得,上级都是傻逼,不听他们的才能胜利。而那些贴近底层士兵的连排长什么的反而获得了更大的权威,于是军队迅速的山头化。 拿下墨西哥城之后,伊达尔戈神父又因为没料到墨西哥城会无血开城,因而对如何接收城市毫无准备,只能任由手下自行其是。结果手下人都忙着劫收——啊,应该是接收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城留下来的各种东西。阿连德指挥官虽然不停地建议,要立刻派出军队追击西班牙人,但是军队进入墨西哥城之后,立刻四散开来,甚至于根本就找不到人了。甚至于,如果西班牙人胆子够大,这个时候杀个回马枪,只怕事情立刻就大条了。 花了好大的力气,伊达尔戈神父才算是将军队重新聚拢了起来,结果却发现,革命军队在没开一枪就解放了墨西哥城之后,却出现了惊人的减员——军队人数锐减了近二分之一! 这样的减员当然不是因为战斗,而是因为大量的人当了逃兵。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的逃兵,据说是因为在进入墨西哥城之后,一些士兵在半岛人的住宅中查抄出了不少值钱的东西,然后他们一盘算,觉得拿着这些东西,然后直接跑到路易斯安纳去,签一个向法兰西效忠的文书,就可以过快乐日子了,还打个什么仗呀。于是,嗯,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好在墨西哥的穷人多,拉出新的人马来也不难,但是那帮子该死的逃兵还是带着武器跑的,结果,革命军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水平都大大地下降了。而这种下降,又进一步的造成了士气的下降。总的来说,倒是印证了拿破仑的那一句“打赢了比打输了还糟糕的预言”。 不过西班牙人那边情况也不好,大败之后,西班牙人士气低迷,而且当大官的越来越信不过手下的人,因为他们都是泥巴种,是土生白人。而土生白人也的确谈不上对西班牙的忠诚,所以,西班牙人跑到韦拉克鲁斯之后,并没有立刻组织军队反扑,虽然在墨西哥,还是有不少依旧在理论上服从总督大人的命令的军队。但是戈麦斯总督明白,这些军队还没有发生叛乱,完全是因为西班牙还在给他们发军饷。如果现在把他们拖出去打仗,考虑到这些军队的底层几乎全是土生白人,他们很可能会在阵前倒戈的。 当然,整顿部队现在也是不可能整顿部队的,一整顿,只怕立刻就会发生兵变。也只有现在继续让他们待在各自的驻地继续拿军饷,才能勉强维持着西班牙还在统治这些地区的样子。至于收复墨西哥城,消灭起义军的事情,那就只能靠什么时候从别的地方调过来,最好是从本土调过来的,真正可靠的军队了。 西班牙人紧急从古巴和哥伦比亚调了一部分军队过去。这部分军队相比在墨西哥的军队,要稍微可靠一点,毕竟他们是外地人嘛。但是要说他们有为西班牙牺牲的打算,那也肯定是没有的。所以他们最多也只能用于防御,至于反攻,还是先等等吧。戈麦斯总督相信,本土那边会很快派出远征军的。 的确,西班牙不能承受失去美洲的后果。所以派出远征军几乎是一定的。考虑到戈麦斯总督送回来的消息中,特别强调了叛军武器先进,远超依旧忠于西班牙的军队,所以西班牙人决定,这一次一定咬紧牙关,给远征军装备上新式武器,至少是新式的民用武器。 于是胡安大使一大清早再次找到塔列朗,向他表示,西班牙愿意就巴拿马的土地转让,以及太平洋沿岸港口的转让问题和法国人进行商讨。双方用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达成了一致,然后就开始讨论入股巴拿马铁路的问题了。 这件事就复杂得多,一直谈到下午,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外交部,上马车直接去了“红磨坊”,在那里和吕西安会和,然后又谈了一晚上,才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的事情就进行得很快了,西班牙人迅速的将三万人的远征军派了出去。而在与此同时,伊达尔戈神父也总算是将独立的墨西哥政府建立了起来,但是他立刻也遇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们的这个政府没钱。 政府的钱从哪里来?一般来说,自然是从税收中来的。但是收税其实也是一件很花力气的事情。而且今年的税收,西班牙人早就收过了,如今革命政府要再收,大家还怎么过日子?收的少了,不够用;收多了,那还革命干啥?至于说打土豪分田地什么的,也不太好搞,因为不少的土生白人自己就是小地主。你要玩这一套,革命政府自己就要先打起来。 伊达尔戈一开始想要像支持革命的人民募捐。但是最革命的底层,根本没钱,而有钱的,也不太愿意出。甚至有些所谓的支持革命的聪明人还向伊达尔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总统先生,您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愿意借钱给您的政府吗?” “为什么?”伊达尔戈问道。 “因为风险太高。您要知道,您还没有能真正的打垮西班牙人……我知道你要说上次的战役,但是在那次战斗中,您的军队击败的只是西班牙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已。西班牙国内肯定会派出远征军的,而且远征军的战斗力肯定会比您此前击败过的西班牙军队更强。所以大家并不看好您。除非您能够击败西班牙远征军,否则,他们是不敢借钱给您的。” “如果我能击败西班牙远征军,我又何必要借钱呢?”伊达尔戈道。 “可不是吗,总统先生。您看,这里就有一个怪圈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聪明人笑道 “什么办法?” “您首先要让那些信誉卓著的大银行借钱给你。大银行肯借钱给您了,说明他们看好您的前景,借钱给您就是值得做的好买卖了。于是其他的小银行才会愿意借钱给你。” “那么,那些大银行怎么才肯借钱给我们呢?” “比如说,您和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达成借款协议,年息百分之十五,借款一百万。消息传出去之后,其他的银行就会愿意借您钱,等这些钱到账之后,您再将借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的钱连本带息,如数归还,其他银行借来的钱再三七分账。嗯,你看,这钱不就有了吗?”聪明人回答说。 第三百二十六章,饰金盾和镀金盾 伊达尔戈总统惊讶地道:“咱们向他借钱,这钱就在咱们手里打个转而,立刻就回去了,然后他们就白白地拿了十五万的利息,然后咱们从别的地方借到的钱,还要分给他们三成,然后这三成的钱和利息还得我们还?嘿,我们这也太……” “总统阁下,您弄错了,我说的三七分成,是说他们拿七成,咱们拿三成!”聪明人赶紧纠正道。 “啊?!”伊达尔戈总统惊讶极了,“他们啥都没干,凭啥就要拿走这么多!” “因为总统阁下,恕我直言,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政府承认了您的政府。所以没人会借钱给您,如果你的政府现在已经是一个得到整个世界承认的政府了,而且并没有面临亡国的危险,那么您的政府可以轻松地用这样的利率借到钱。但是现在,您不和他们合作,您就借不到钱。 您想想,一旦您失败了,墨西哥人所拥有的一切都就没有了,就都又变成西班牙人的了。这是多么大的损失?而您一旦成功了,的确,您的国家会背负上不少的债务,但是如果不这样,您的国家本身都不一定能继续存在。这就好像,一个人等了重病,只有一种药可以治疗,如果不吃就会死;但是吃了这种药,他的皮肤就会变得和黑人一样黑。那么他吃不吃呢?变成黑皮,总比变成尸体好。 我们可以算算,我们大概还差五百万法郎,就足以购买武器,训练士兵,以及击败西班牙远征军了。这样算下来,我们其实也只需要借一千七百万法郎而已。每年的利息也只有二百五十五万法郎。这样算起来,就算十年还清,十年的利率也才八点五倍左右呢。您现在直接去找那些银行,看看按这个利率,他们谁愿意借钱给您的政府?况且那些该死的西班牙人,每年从墨西哥掠夺走的财富可远远不止这么一点。所以,我的总统,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然而,伊达尔戈总统还是很有些迟疑,他表示,关于这个问题,他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不过很快伊达尔戈便无法再犹豫了,因为他得到了可靠的情报,西班牙的远征军已经准备出发了,数量多达三万,而且还都装备着最新式的武器,也就是线膛枪、线膛炮以及左轮和小甜瓜。 伊达尔戈总统知道,就目前的墨西哥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这样的一支远征军,所以,他必须立刻借到钱,好扩充军队,以应对前来犁庭扫穴的西班牙人。 而且按照西班牙远征军的规模来看,只借五百万,似乎还有些不够,所以,伊达尔戈总统将心一横,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口气借他三千五百万法郎,用钱砸死那帮子西班牙人。至于今后,如果没有目前,又哪里有今后? 于是很快,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便宣布和墨西哥共和国达成了贷款协议,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将向墨西哥共和国提供一笔两百万法郎的贷款。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和军工复合体的关系,他们自然也知道军工复合体和法国政府的关系。所以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的这个举动,自然被很多人看成是法国不明示的表态。如果法国人真的站到了墨西哥人的那一边,那么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西班牙人还能保得住墨西哥。 于是愿意向伊达尔戈政府提供贷款的银行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墨西哥共和国政府很顺利地便从各家银行那里拿到了三千五百万法郎的贷款,然后这些贷款依照此前双方达成了协议,三七分成,其中的一大部分便迅速地流进了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的金库,另外的那一小半,其实基本上也被送进了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的金库,并变成了各种物资被送到了“墨西哥政府”手中。 手里有了物资,伊达尔戈总统立刻就有了底气,他开始靠着财政力量对军队重新进行整顿。另外,吸取了上次胜利的惨痛经验,伊达尔戈总统还从路易斯安纳给自己的军队请来了不少的法国教官。 一个多月后,西班牙人的舰队抵达古巴。士兵们在哈瓦那上岸休整,以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而重新整编过了的“墨西哥政府军”则抓住这最后的时间,强化训练,以应对近在眼前的战争。 西班牙远征军在古巴休整了一个星期,便又上了船,穿过墨西哥湾,然后在韦拉克鲁斯登陆。 在韦拉克鲁斯,远征军受到了西班牙驻墨西哥总督戈麦斯,以及其他的真正忠于西班牙的爱国者们(他们大多都是半岛人)的热烈欢迎。远征军司令官弗朗哥将军在酒会上向大家表示他和他麾下的“忠勇的将士们”一定能恢复墨西哥地区的秩序,并彻底消灭那些乱党分子。 远征军在韦拉克鲁斯又停留了一个星期,以准备各种物资,打算向墨西哥城发起进攻。一个星期后,三万远征军离开了韦拉克鲁斯,开始向着墨西哥城的方向前进。弗朗哥将军觉得,凭借着自己手下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西班牙士兵的训练水平在欧洲就是个弟中弟,但是如果和北美的那些民兵相比,弗朗哥将军觉得,自己的士兵绝对是能算得上训练有素的),以及先进的武器,以及自己这么些年来,对最先进的法国军队战术的学习,他应该是能较为轻松地击败这些乌合之众的。 然而当他带着军队开始逼近墨西哥城的时候,看到那些叛军的时候,他的信心就遭到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见鬼!这是叛匪们的阵地?这……这TMD是叛匪?”弗朗哥将军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战壕、铁丝网、地雷阵……这……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约瑟夫防御术的?该死的法国佬,这一定是法国佬的阴谋啦!” 一看到“约瑟夫防御”,弗朗哥将军就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虽然不久前,法国军队刚刚展示了如何在段时间内突破约瑟夫防御,但是那是法国军队,弗朗哥手下的远征军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弗朗哥将军想到,“约瑟夫防御”有一个缺点,就是相当费钱。因而在欧洲各国的军界,这种防御又有一个外号,叫做“饰金盾”。那些稍微穷一点的国家,弄出的低配缩水版的“约瑟夫防御”则往往被戏称为“镀金盾牌”甚至是“黄铜盾牌”。 “说不定眼前的这个就是一块‘镀金盾牌’甚至是‘黄铜盾牌’呢。不是看起来像的,就一定是‘饰金盾’的。还要打一打,才知道这东西的成色到底怎么样。不过,就是‘镀金盾牌’、‘黄铜盾牌’,也不见得好打多少……”弗朗哥将军这样想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不肯买买买的后果 弗朗哥将军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对面的阵地,因为制高点都在对方的控制下,他无法看清对面的“叛匪”的阵地的全貌,但是仅仅看到的内容,就已经很让人郁闷了。 “到底是饰金盾还是镀金盾甚至是黄铜盾,还是要打一打才知道。”弗朗哥将军这样想着。不过现在肯定还不是进攻的时候,首先,大家一路行军辛苦,总要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弗朗哥就安排军队先扎营休息,而他自己则带了一队骑兵再次出来,在“叛匪”的防御工事前观察,一直到叛匪那边也派出了骑兵,他才带着人退了回去。 回到军营中,弗朗哥将几个军官叫来,认真地研究了一番,然后将几个军官找了过来,研究了一番,确定了第二天的作战方案。 第二天一早,西班牙远征军便开始了对“叛匪”的防御阵地的试探性进攻。 首先是炮击,远征军拥有三十门前装线膛炮,以及二十多门从韦拉克鲁斯带来的六磅青铜炮。乒乒砰砰地打起来,还是相当的热闹的。 炮断断续续地进行了两个小时之后,西班牙远征军的步兵就开始以散兵队形向前逼近了。 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地雷阵。原本在西班牙远征军出发前,法国人就向他们推销过火箭扫雷设备。然而西班牙人在研究之后认定,火箭扫雷设备,只有在攻坚战当中,准确说是只有在攻击“约瑟夫防御”的时候才用得上。 西班牙人知道,“叛匪”那边,肯定有地雷——毕竟,在路易斯安纳的武器店里,地雷也是常见的商品。甚至于普遍到了你进到任何一家武器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大量的印着“此面向猪”的字样的野猪群驱散器。但是,西班牙人觉得“叛匪”们使用地雷的方式,一定是爱尔兰式的。而不是“约瑟夫防御”式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叛匪”什么的,又怎么敢和堂堂正正地和西班牙王国的正规军对抗呢?虽然西班牙陆军,在欧洲已经是得到了各国陆军普遍喜爱的军队了,但是,咱们打不过法国人,难道还打不过你们这些泥巴种? 再加上法国人的要价又太高了一点,不就是一支火箭,后面扯了一根塞满了炸药的软管吗?居然要那么贵的价钱!算下来,一套这样的东西,都能顶得过二十个动员兵的身价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用人工智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这样更便宜。更何况,在西班牙人这里,还有比动员兵更便宜的东西呢 于是西班牙人便拒绝了法国人的推销,然而,事实证明,当法国人向你推销什么武器的时候,千万不要觉得自己用不上它,因为,即使你正常情况下是真的用不上,但如果你不买,那就一定会出现让你非用它不可的不正常情况的。 既然没有火箭扫雷设备,自然就只能人工排雷了。嗯,如果换了英国人,就是直接让雇佣兵向前冲,当然,事先英国人会偷偷地把雷场的标志弄掉,或者告诉人家,已经排过雷了;要是换了普鲁士人,嗯,那就让动员兵直接冲锋就行了。至于西班牙人,他们从韦拉克鲁斯出发的时候,征用了一批用来搬运物资的黑奴…… 于是在损失了一批黑奴之后,弗朗哥将军立刻依据雷场上地雷的密度状况做出了第一个基本判断:在他眼前的这处阵地,即使不是饰金盾,也绝对是镀金盾了。 “该死的法国佬,两头赚钱!”这时候西班牙人早就知道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借钱给“墨西哥共和国政府”的事情了,虽然他们对这里面的骚操作并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那些叛匪从法国人那里弄来了钱,然后又买了法国武器来对抗王师。再考虑到自己这边的士兵们,手上也都是法国武器——这些法国人越来越堕落,越来越不要脸了。 “没听说波拿巴家族有犹太血统呀,他们怎么弄得比犹太人都犹太人了!”弗朗哥将军忍不住抱怨道。 既然确定了,面前的阵地绝不是虚有其表的“黄铜盾”,那么第一套快速进攻的攻击方案自然是被否决了。虽然西班牙的士兵同样不值钱,如果是在欧洲大陆,死了也就死了,没个啥子大不了的。但是在这边不行,因为将他们从欧洲送到这里来的运费可不低。加上这些运费,这些西班牙士兵就变得值钱多了,变得不能再轻而易举的让他们去死了。某东方大国有一句谚语,叫做“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但是如果能把人不当人,当成某种可以计价的东西,那他离开家乡之后,也是变贵了的。 既然第一套猛冲的方案不可行,那么就只能用第二套方案了,那就是慢慢啃。 “愚蠢的叛匪呀,你们以为‘约瑟夫防御’就是那么好用的?你们只怕还不明白,在欧洲,‘约瑟夫防御’为什么又叫做‘饰金盾’。那是因为,用这种作战方式,就是在用钱砸人!”弗朗哥将军想,“当然,攻击‘约瑟夫防御’的方式,也只有两种,不是砸钱,就是砸人命。但是无论如何,不论是比砸钱,还是比砸人,难道西班牙还砸不过叛匪吗?” 要弱化“约瑟夫防御”的杀伤力,最常见的一招就是坑道掘进。也就是靠着挖掘壕沟,一路挖进对手的战壕,然后靠近距离肉搏战来解决战斗。 这很耗时间,而且当双方的战壕相互靠近后,“波拿巴小甜瓜”就会给双方带来不小的杀伤的。不过弗朗哥将军觉得,自己应该能在这种“小甜瓜大作战”中占据优势,因为他们山寨了“小甜瓜发射器”。而在出于民用目的而购买“波拿巴小甜瓜”的人当中,很少有人会愿意去购买这种虽然能显著增加“小甜瓜”的投射距离,却也会大大地降低小甜瓜的准头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战场上暂时地平静了下来。西班牙人在挖土,墨西哥人也在做准备。因为在此之前,黑人损失太大,所以挖土的事情,就必须让士兵们自己动手了,然而,墨西哥城在高原上,海拔虽然不算特别高,但也有两千多米。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海拔影响其实还不算大,但是一旦进行重体力劳动,那些从低海拔地区来的立刻就感到极度的疲劳。于是,挖掘的效率也直线下降。一直到天黑,西班牙人挖出的坑道距离墨西哥人的战壕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到了晚上,西班牙人也不敢点起火把连夜挖掘。因为在晚上,能见度差,叛匪可能偷偷的摸过来,然后往有亮光的地方丢“小甜瓜”的。所以,他们便撤回了自己的营地,等明天天亮之后在来继续挖。 第二天,当西班牙人扛着锄头和铁锹,沿着第一天挖好的战壕向前,准备继续向前掘进的时候,战壕中突然响起了地雷的爆炸声——昨天晚上,墨西哥人偷偷地溜了进来,然后在战壕中埋下了地雷。 于是整整半天的时间就又被浪费在排雷上了。所以到了天又要黑了的时候,双方的距离依旧没有近到可以互相用“小甜瓜”来表示慰问的地步。 这一次,西班牙人吸取了教训,他们返回营地前,自己在壕沟里埋了不少地雷。接着晚上他们就听到壕沟那边不断地传来了爆炸声…… 这样闹腾了两天之后。到了第三天中午,双方终于接近到了可以用“小甜瓜”相互问候的距离。首先用“小甜瓜”发起攻击的是墨西哥人,而这一点也说明,并不只是西班牙人拥有小甜瓜发射器。 乱丢了一阵“小甜瓜”之后,在爆炸的硝烟的掩护下,西班牙人跳出战壕,向着近在咫尺的墨西哥人的战壕冲了过去,墨西哥人立刻引爆架设在战壕前面的“此面向猪”,一家伙打倒了一大排的西班牙人,但更多的西班牙人还是冲进了上去。 “稳了!”在后面举着望远镜观战的弗朗哥将军对自己说,“冲上去了!” 在弗朗哥将军看来,叛匪都是乌合之众,这些家伙怎么可能在最需要勇气和组织度的近距离肉搏战中抵抗王师?要是他们真的能顶得住,我就把望远镜吃了给你们看! 然而,一转眼,他就看到,西班牙王师屁滚尿流地从叛军的战壕里跑了出来,拼命往回跑,而那些叛匪们则追在后面,用一杆短枪不断地向着逃跑的西班牙王师士兵射击,几乎每一次开火,都会有王师士兵被打倒在地。 “该死的法国人,是战壕枪!他们,他们竟然把战壕枪卖给了那些叛匪!”弗朗哥将军脸色铁青。 和火箭扫雷设备一样,法国人也向西班牙人推荐过他们的“战壕枪”。西班牙人同样是觉得这东西价钱太贵,而且在这边遇不到壕堑战,这东西用处不大,所以也没买。现在看来,只要法国人向你推销的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一定要买买买呀! 第三百二十八章,放心 因为该死的法国人的缘故,西班牙王师的第一次进攻遭到了沉重的失败。“叛匪”们追击王师,一直追赶进王师挖出的壕沟里,然后又追着王师的屁股,从王师挖的壕沟里追赶出来,然后……要不是弗朗哥将军当机立断,立刻命令炮兵用霰弹开火,将那些正在逃跑的胆小鬼,还有正在追赶的叛匪一起轰翻,只怕就真的要兵败如山倒了。 但即使如此,这依旧是一场大败,按后来墨西哥人的说法,在这一战中,西班牙王师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还有两百多人被俘,另外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西班牙人那边,依照他们的的记录,他们并没有死多少人,阵亡的人数在五十以下,而且他们打死了数以千计的叛逆分子,因为杀的人太多,导致很多战士都出现了心理问题,为了安抚士兵,安慰他们善良的心灵,弗朗哥将军才不得不下令暂时撤退。可见西班牙王师实在是仁义之师……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西班牙人装作是信了。 这一场失败之后,西班牙人士气低迷,很多士兵都觉得,在没有战壕枪的情况下,冲击对手的战壕,完全就是送死。士兵们因此议论纷纷。 “埃雷拉我跟你说呀,那个战壕枪呀,它可以连发的啦,一次可以上八颗子弹,拉一下就能打一枪,每一枪呀都可以打出12颗子弹,每一颗子弹,威力都和左轮手枪的差不多,轰的一下,就是一大片呀,那真是一打一个很准,中了就要死。埃雷拉我跟你说呀,要是没这个东西,进了战壕,遇到有这个的,你说是不是死路一条呀。” “哎呀,罗梅罗你不知道呀,我听人家说,这些枪呀,本来都是要卖给我们的,但是国内的人说,这东西太贵了,咱们的枪又不是不能用……然后就没有买。然后那些叛匪就知道了,就花钱把咱们没买的东西都买过去了……” “啊?还有这个事?” “那当然,我是听古斯曼说的,他的连襟是军需官,他应该是听他说的……” “要我说,要是不给我们装备战壕枪,我们可不能傻乎乎地冲上去送死……” “要是你不冲上去,长官会一枪毙了你的。” …… 于是因为士气太低,王师好几天都没能发起进攻。但是在另一边,打了胜仗的墨西哥人,同样愁眉不展。 “这一仗,我们就用掉了差不多一半的阔剑和三分之一的小甜瓜,还有用掉了不少的炮弹,嗯,线膛炮的炮弹我们无法自制,也必须购买。还有战壕枪的子弹……”阿连德将军皱着眉头向伊达尔戈总统报账。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再来几次这样的进攻,我们的物资就要不够用了?”伊达尔戈总统问道,“这个消耗量怎么比此前的计划中高了这么多?” “我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士兵们的情况,士兵们当时太过激动,以至于用起这些东西来没个节制……而且敌军的进攻方式也和我们此前的预料不太一样。” 于是大家便一起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伊达尔戈总统才开口道:“阿连德,我的朋友,你告诉我,如果敌军再次发起进攻,我们现在的物资足以击退他们吗?” “也许可以,……但是总统……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物资。” 也许是因为预计到了革命军的困难,在休息了两天之后,西班牙王师再次发起了攻击,而且这一次,他们更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虽然他们的进攻再次被打退,西班牙人再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是革命军的物资消耗也比上一次的战斗更大,阿连德不得不再次向伊达尔戈告急,希望总统能想办法给自己弄到更多的物资;而另一方面,这次进攻被打退之后,因为伤亡太大,西班牙士兵们甚至发生了哗变,迫使弗朗哥将军不得不做出了,在没有给士兵们装备战壕枪之前,暂停攻击的承诺。 本着债多不愁的精神,伊达尔戈总统,以墨西哥北部地区的采矿权为抵押,再次向各家银行提出贷款的要求。而以此同时,西班牙人也找到波拿巴兵工厂路易斯安纳分销处,希望能尽快购入一批战壕枪。 波拿巴兵工厂立刻就同意了下来,他们向西班牙人表示,军用的战壕枪,需要从本土运来,所以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如果他们愿意多出一点钱的话,他们也可以把民用的,用来给老百姓打猎的泵动式猎枪卖给他们。 “我们这里有三千支民用版的泵动式霰弹枪,只不过你知道,民用枪支,在价格上是要比军用枪支高不少的。”波拿巴兵工厂路易斯安纳分销处的奥尔特经理解释道,“虽然这两种枪在性能上没太大区别,但是民用的东西,总会更精致一些,比如说枪托,军用的就是随便弄了些木头做的。但是民用版的,就要讲究不少,这枪托都是用正宗的黑胡桃木做的,这价钱自然就不一样了。如果你们愿意订购这些枪支,我们立刻就能给你们发货。” 于是西班牙人一合计,就紧急掏钱将法国人手上的三千支买了下来。虽然老实说,西班牙人并不需要这么多的战壕枪,但是如果只买一半,也许剩下的一半很快就会被那些没有节操的法国佬卖给某个别人吧? 所以,为了保证这些民用枪支不至于被卖给叛匪,西班牙人只得按照法国人的“优惠的价格”,将这些枪支全部买了下来。 “唉,早知道这样,当初远征军还没出发前,直接买,还要便宜不少呢。”戈麦斯总督感叹道。 在另一边,波拿巴兵工厂将收到的货款都存入了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这些钱前脚才存进去,后脚就被拿出来借给了“墨西哥共和国政府”,然后一转身,就又变成了波拿巴兵工厂的货款,然后就又被存入了路易斯安纳开发银行。 “我的朋友,我们如今欠下的债务太多了,我几乎因此担心得夜不能寐了。”伊达尔戈总统向他的某位朋友抱怨道。而这位朋友却笑着这样安慰他:“总统先生,您现在应该放心了呀。您想,法国人借了这么多的钱给您,除非西班牙人肯偿还您的借款,否则他们怎么会允许您的事业失败呢?”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九章,收割和反抗 朋友的话,让伊达尔戈总统稍微的放松了一点。的确,法国人在他身上投入的成本已经不低了,如果他们真的被西班牙人镇压了,那法国人的那些投资就都打了水漂了。 但是一转念,伊达尔戈总统却又想起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的朋友,但是如果我们被的债务太多,那么在我们独立之后,虽然没有西班牙人来盘剥我们了,但是我们每年都要因为这个债务不断地给法国人钱,这不是我们刚刚把压榨我们的西班牙人推翻了,却换成了让法国人来压榨我们了吗?旧的坏家伙去了,新的又来了,一代更比一代黑,而我们墨西哥人却还是被收割麦子……” “总统,独立总是有代价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您想,如果我们打得比较好,迅速地打垮了西班牙侵略军,我们背负的债务就会少一些。而另一方面至少这些债务是有还清的机会的,而西班牙的统治是永无尽头的。” “我的朋友,您真的见过有谁还清了利滚利的高利贷的吗?” “嗯……总统先生,这个我还真的见过,”伊达尔戈的朋友——葡萄牙商人佩里亚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门多萨,年轻的时候很荒唐,借了一屁股的高利贷,但是最后还是还清了。” “您的这位朋友,家里一定很有钱吧?或者说,曾经很有钱吧?”伊达尔戈总统问道。 “嗯,门多萨先生家里的确很有钱,所以在他父亲去世,他继承了父亲的遗产之后,他卖掉了家里的一座庄园,就还清了高利贷。”佩里亚回答道。 “你看,我的朋友,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您的朋友是有钱人,而我们墨西哥,是个贫穷的国家。”伊达尔戈摇了摇头。 “不,墨西哥是个富饶的国家,只不过他的富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已。”佩里亚回答道,“西班牙人一心只想要用最简单粗暴地方式来抢快钱,那里管我们的死活。他们甚至还担心,墨西哥要是发展得富裕了,会产生脱离西班牙的离心力。所以你看,西班牙人对墨西哥的发展,做了各种限制。而法国人至少不会担心这一点,他们也不会反对我们自己发展富裕,因为只有我们发展富裕了,他们的投资才赚得更多嘛。 另外,墨西哥有大片的领土,但是墨西哥北边的那些领土地广人稀,对于墨西哥来说意义有限,但是法国人呢,现在却正在不断地向美洲移民。他们需要土地。而且他们有铁路技术,将来这些土地他们可能用得上。因此,他们肯定会愿意为了土地花钱。所以如果能下决心,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些土地做抵押,一口气向法国人贷一大笔款子,然后直接弄出一支大军,迅速地干掉西班牙人,这样说不定,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反而最小。” “佩里亚,你这不是在教我怎么卖国吗?” “总统先生,这里是美洲,不是欧洲。涉及到领土的买卖,在这里实在是太常见了。这怎么能算卖国呢?再说了,其实我们北部的边界本来就模糊不清。另外,总统先生,您要知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来往本质上就是交易——国家利益的交易。交易就是买卖,所以卖国,只要不是卖的太便宜了,只要您没有把买出来的价钱自己贪污了,又怎么能叫卖国呢?” “佩里亚,你总是善于给自己找到好借口。”伊达尔戈总统摇了摇头,“不过……” 新大陆距离欧洲太远了,以至于新大陆上的革命对欧洲大陆的影响相当有限,虽然西班牙人向新大陆派出了多达三万人的远征军,但即使是西班牙自己的媒体,对此都不是特别的关心,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伦敦,因为伦敦出事情了。 这件事是由伦敦的纺织工人互助会引发的。 在四月底的时候,一些企业主开始注意到,他们工厂中的工人们似乎都加入了一个什么组织。一开始的时候,工厂主们并没有太担心这件事情,工人们之间组织帮会什么的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值得担心的。直到某一天,一个自称是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的代表的人,敲响了纺织厂主雷恩的家门。 雷恩先生是伦敦最大的雷恩纺织厂的工厂主,他的工厂,雇佣了三千多名工人,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工厂,每年都能给雷恩先生带来可观的收入,让他能够从某个没落贵族手中买下一个庄园,顺便还娶了一位家里虽然没有多少钱,但却有一个高贵的姓氏的,而且要比他年轻很多,都可以做他的儿媳妇的小姐。 雷恩先生平时并不太待在那庄园里。那地方虽然很舒服,但是距离商业中心还是远了一点。所以他平时更多时候,还是带着他年轻的妻子,以及二十位仆人,十多个保镖,住在海德公园旁边的一座大楼中。 当管家将什么“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的代表要求拜见他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雷恩先生正在自己的小客厅里听他的妻子给自己读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啊,那个老头是有多蠢呀,他怎么能这样?要知道,人一辈子,最可靠的就是他的财富,他的钱了。他的那些女儿,天呀,他们之所以叫他亲亲爸爸,难道不是因为他有钱吗?啊,你等着看,等他把这字一签,他的女儿们立刻就会把他扫地出门的……”雷恩正发着这样的感慨,就看到他的管家菲利斯小心翼翼的站在小客厅的门口。 “哦,有什么事情吗?”雷恩从摇椅上向管家菲利斯问道。 “是的,老爷。”菲利斯露出很为难的神气道,“有几个自称是‘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的代表的下等人,嚷嚷着一定要见您。” “‘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这是什么狗屁?”雷恩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气道,“菲利斯,你真是让我失望,你连这种下等货色都没办法打发走?” 雷恩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菲利斯听来,却如同有一个雷霆落在了他的头上一样。他脸色苍白,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老爷,那几个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可是他们给您留下了一封请愿书,说是反对您降低工资的决定,上面都是些狂悖之词,但毕竟是写给老爷您的,我也不敢私自处理……” 听到这个回答,雷恩倒是满意了一点。这个管家虽然胆小了点,笨了点,但还是知道分寸的。而且作为一个管家,胆小一点,稍微笨一点,其实也不算什么毛病。 “把那封信拿过来给我看看。”雷恩说。 于是管家小心的走了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了雷恩。 雷恩接过信件看了起来,才看了一会儿,他的眉毛就竖了起来。 “呵呵,真是不错呀!”雷恩笑道,“一群穷光蛋,一群靠着我,才有饭吃的社会的渣渣,居然要和我谈条件?这样的货色,我让人在大街上吹个口哨,就能找到数以千计的这样的混蛋!” 一边说,雷恩先生一边站起身来:“梅丽莎,你帮我把外套拿来,我要去一趟公司。” 妻子便去将他的外套拿了过来。雷恩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管家道:“菲利斯,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警察局,找克拉克局长,请他晚上的时候,到我家里来一趟。” 管家应了一声,便跑下去,给雷恩准备马车了。 雷恩上了马车,迅速地赶到了公司,将公司的几个经理叫过来开了个会,然后便回了家,又和前来拜访的克拉克局长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工人们依旧照着老习惯去工厂上工,但到了工厂门口,却发现有一队警察荷枪实弹地守在那里,还有护厂队的人,也都守在门口,他们向工人们喊话,告诉他们,所有在送给雷恩先生的请愿书上按了手印的工人,都全部被开除了!他们的工作证将被收回。 在那份请愿书上,一共有一千二百名工人按下的手印。也就是说,雷恩一次性的开除了一千二百个工人。这几乎已经是所有工人的三分之一了。但是雷恩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如今市面上到处都是失业人口,纺织厂的工人又不需要什么太高的技能,随时都可以招一批新的进来。 按照后世的某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在他的某本不知道算是经济学还是更应该算是意识形态宣传品的大作上,告诉大家一定要警惕任何干预自由市场的做法,因为如果市场不自由,实行了公有制什么的异端做法,那工人们的劳动力就只有一个买家了,那它就可以随意地压榨工人,工人就走上了一条“通往奴役的道路”。 但是自由的市场上,工人们就可以因为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被奴役吗?呵呵,如果是这样的话,英国纺织厂的工人的平均寿命怎么会比黑奴还要低?没有一个工厂主会愿意给工人更多的工资,因为那会增加他们的成本,而导致它们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在自由的市场上,资本总是稀缺的,而劳动力总是多余的。就好像能拍漫威电影的企业总是稀缺的,而能给漫威当抢手画漫画,写故事的,没有任何权利的枪手总是多的就是。那些被开除的工人在别的地方,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更仁慈的资本家的。因为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更仁慈的资本家的话,他也早就因为成本问题,在竞争中破产了。 于是一个工人代表就站了出来,号召所有的工人一起罢工。这一次,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停留在了工厂外面。 第三百三十章,罢工 “我们反对厂方的无理行为,我们宣布,为了所有的工人的利益,我们要罢工!”一个工人代表举起一个铁皮话筒向着大家高呼道,“工友们,兄弟们,我们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我们现在拿到的工钱,连吃饱饭都难。我问问大家,你们见过有谁当工人当了六七年的?有谁见过?” 下面的人群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大家便一起喊了起来:“没有,没有!”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那个工人代表高喊道。 “因为他们要么去了美洲,要么累死在工厂了面了!”另一个工人代表大声的喊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是呀,是呀!”工人们都喊了起来。 “兄弟们,兄弟们!以前,我们还能赌一把,赌我们能在累死之前,攒出一张去往美洲的船票的钱。这是我们在这痛苦的生活中唯一的希望了。但是如今这样的工资,我们还攒得出一张去往美洲的船票吗,在我们累死之前?我们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现在,我们就是再惨,最多也就是死掉了,可是兄弟们,我们接受这样的工资,不也是个死吗?既然都是一个死,我们为什么要活活的累死,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要让这些工厂主,让这些毒蛇猛兽,让这些吸血鬼,在我们的尸骸上,建起他们的庄园和别墅呢?” “对,不干了,不干了!” “我们罢工,我们罢工!” “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尸骨上过好日子!” 更多的人都高呼了起来。 “哼,那就让他们饿死!这帮懒鬼,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太懒,或者因为太蠢,怎么会挨饿?他们就活该饿死!”一个经理模样的胖子恶狠狠地道。 “对,饿死这群懒鬼!”另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跟在胖子身边骂道。 “我们一转头,就能在大街上找到一样多甚至更多的工人!”那个胖经理说。 这时候不知道那边的那个工人代表又说了什么,人群便又呼喊了起来,最后,几千名工人一起唱起了这样的一首歌: “Arise,yeprisonersofstarvation! Arise,yewretchedoftheearth! ……” “他们,他们想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胖经理脸色铁青,“快,快把大门关起来,别让那些流氓冲进来弄坏了机器!” 这个时代,工人和工厂主的矛盾非常突出的。劳资纠纷导致工人冲击工厂,破坏机器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一看到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胖经理就立刻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警察和护厂队的人立刻退进了工厂,包着铁皮的大门轰然关闭了,警察和护厂队的人都上了墙,手里都拿着枪,对着下面情绪激动的人群。 但是人群却并没有散去,大家依旧围在工厂门外,继续唱着歌。一些人还指着在墙上面的胖经理痛骂。 那个胖经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跟班却狠狠地向着下面吐了口唾沫,还伸出中指向着下面的人摇晃。 “狗日的!”一些工人愤怒至极,便从地上捡起石头来向着那个跟班扔了过去。有这个人带头,更多的人便捡起石头向着墙上的那些人扔了过去,还有人向着大门逼近过去。 “兄弟们,冷静一下,冷静一下!”那个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的工人代表大喊道,“不要正面冲突,会吃亏的……” 但是怒火中烧的工人们那里听得进去。大家大喊着:“冲进去,冲进去打死这些王八蛋!”纷纷向着大门逼近。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胖经理的脸色发白,“开枪,开枪!” “砰砰……”枪声响了起来,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几乎就不可能打偏,于是下面的工人们立刻就倒下了一大片。 “快跑快跑!”有人喊道。 “他们开枪了,他们杀人了!”有人大喊。 群众们四处奔逃,有人的跌倒了,然后又被逃散的人群踩在脚下。 “接着打,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胖经理喊道。 枪声继续响起…… 在衬裙巷的一间屋子里,费金老大正在给龇牙咧嘴的铁牙换纱布。 “好了,铁牙,你运气不错,没伤着要害。不过要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嗯,另外,向上帝祈祷,希望不要出现感染。”费金老大完成了包扎之后说道。 “老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边的屠夫问道。 “我们先组织工人,让他们破坏阻止工厂另外招工,让他们的生产停下来。如今他们每停产一天,就会蒙受不小的损失,银行的贷款、订货商的合同赔偿,都会让雷恩这个混蛋喘不过气来的。”费金回答道。 “那开枪打我们的人的杂碎呢?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屠夫问道。 “怎么可能?”费金冷笑道,“伤了我的兄弟,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日后这事情还怎么干?呵呵,雷恩那个老东西躲在富人区,警察多,保镖多,我们一时半会儿要动他不容易,不过那个下令开枪的家伙——那家伙是谁,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那家伙是厂里的业务经理,叫做辛德雷,住在文德尔街。” 文德尔街是那些有点小钱的所谓中产者们居住的区域,那里的警察什么的当然比真正的富人区要少,当然,比起衬裙巷还是要多得多的。另外,像辛德雷这样的人,家里多半会有一两个仆人,但是他们不会有贴身男仆或者是保镖之类的东西——他们看起来像是富人,但是和真正的富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有把握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吗?”费金问道。 “这不是问题。”屠夫说,“绑上一块石头,往河里面一丢就行了。” “嗯,”费金点了点头,又道,“动手之前小心点,不要反而被人家坑了。” …… 工厂的护厂队以及警察开枪打死了二十多个工人。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后世,也许会弄出轩然大波,但是在这个时代,人的生命是算不得什么的。当然,在后代,这种情况其实也没有本质的变化,比如说工人的生命,从来就没有股市的指数重要。但是因为后世好歹还出现过一个叫做苏维埃的异端,所以比起这个时代,还是要更加伪善一点。虽然随着苏维埃的消失,他们已经越来越不记得苏维埃曾经来过了。 所有的正规的报纸,都没有在重要的位置上报道这件事情,无论是辉格党的报纸还是托利党的报纸,又或者是新托利党的报纸,这倒不是因为王国政府下达了禁止报道这种事情的命令,而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压根就算不上是新闻。 什么是新闻?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虽然这句话是后来的美国人说出来的。但是在英国的新闻界,早就在奉行这样的标准了。工厂开枪打死工人什么的,实在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新闻。不就是打死了几十个工人吗?伦敦的穷人区哪一条不死这个数字几倍的工人?这算个啥呢? 另外,辉格党、托利党、新托利党在很多问题上都有分歧,甚至是严重的分歧,但是在对待罢工的工人的问题上,他们却是非常一致的。无论是贵族,还是工厂主和银行家,都认为,打死那些胆敢罢工的不安分分子,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这就像在后世的灯塔国,福克斯和CNN虽然都觉得对方是假新闻媒体,但是在报道和“占领华尔街”运动相关的新闻的时候,它们的态度却都是非常一致的。 至于七便士联盟的法国背景的报纸,同样也没有报道这件事情。因为法国人的那些辉格党朋友,也站在支持镇压罢工工人的那边。 当然,法国国内的报纸倒是大篇幅地报道了这类事情。不过他们的用意却是:嗯,法兰西的工人们呀,你们要看看,英国那边是多么的黑暗!你们要珍惜自己如今的福分,这福分可是上辈子修来的呢!你们只要在工厂里干个一两年,就可以攒出去路易斯安纳的路费,以及在路易斯安纳安家的费用。英国工人做梦都没做到过这样好的事情,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看起来这件事情似乎就该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但是很快,雷恩就得到报告,说新工人的招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有不少人在到处传播他和他的工厂的谣言:什么进了他的工厂最多活五年,就会被活活累死;什么他嘴上说的工资看起来不错,但是合同中有一大堆的扣工资的条款,干一个星期下来,一个便士都拿不到,甚至还倒着欠工厂的钱都正常;什么平均下来,拿到的钱都不够吃饭,更别想着能攒出去美洲的钱了……有些人甚至会守在他们的招工点上,看到一个过来的工人,就拉住他,劝他不要去。总之,种种流言对招工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第三百三十一章,冲突 对此,雷恩先生非常生气,后果也非常严重。于是这天上午,就在招工点旁边,当一群工人正在向其他人科普“雷恩纺织厂”的新合同和新规矩是多么的人性化,有良心的时候,一群护厂队的人就手持大棒冲了出来,对这些工人们猛扑过去。工人们自然也不能白白被打,便动手反抗,然后…… 尖利的警笛声响了起来,无数的警察,突然从街道的各个入口冒了出来,就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停止斗殴,马上蹲在地上,不要动!”那些警察,挥舞着警棍、盾牌、手铐和左轮手枪高喊着。 “是警察,快跑!”一些工人们喊道。 工人们开始四散而逃,但是警察们拦住了他们,前排的警察用盾牌挡住他们,然后用警棍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来。 “立刻蹲下!双手抱头,第一次警告!” “快,快蹲下!”伦敦纺织工人互助会的一个代表大喊道。他知道,依照英国的法律,警察在面对这样的群体斗殴事件的时候,只需要发出三次这样的警告,就可以开枪射击! “第二次警告!”警察那边高喊道。 “蹲下,快蹲下,他们会开枪的!”更多的代表大喊道。 很多工人犹犹豫豫地准备蹲下来。但是那些胳膊上绑着白毛巾的护厂队的打手们可不管这些,他们继续挥舞着大棒照着工人们就打。 “第三次警告!开枪!” “开枪”的命令几乎是紧接着“第三次警告”,几乎就不给别人反映的时间。一个工人代表正在喊:“快蹲下……”几发子弹就打在了他的身上。鲜血顿时从他身上,以及嘴里和眼睛里流了出来。这个工人代表摇晃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但他还没有立刻死掉,他还能勉强地用手撑着自己勉强地支起半截身子来。 一个拿着大棍的护厂队员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在他的头上和身上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工人们被迫都蹲在地上,而护厂队员们就在警察的枪口下,挥舞着大棒对着工人们大打出手。一旦哪个工人胆敢起身反抗,已经发出了三次警告的警察就会毫不留情地一枪打过来……血流了一地的。 “血流了一地的呀,我们的兄弟的血流了一地的呀!”巴克泪流满面。自从巴克看着自己的养父,上一任的费金老大被吊死之后,巴克就再也没有像这样哭过了。 “巴克,不要哭,其他人怎么样了?”费金问道。 “先是护厂队的打,然后警察们把他们和护厂队的人都抓进去了,进去了连五分钟都没有,那些护厂队的人就都出来了,我们的人却都关起来了——这个世道,是不让我们大家活了!” “他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拉着他们一起死!”屠夫咬着牙道。 “我听说其他的纺织厂也在打算修改合同,降低工资。”奥利弗开口道。 “我们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要让全伦敦的纺织工人一起罢工。”费金说道,“另外,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得意,我们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清早,辛德雷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做好了早点,等着他了。辛德雷的工资还算不错,但是工作也很辛苦,同样是早出晚归。每个月赚到的钱,交完了房租呀,还有其他的所谓的中产阶级必须的花用之后,剩下的其实也很有限了。不过好歹,每天回来,揭开汤锅,还能看到里面有一根羊排。这样的日子也算是不错了。 吃过了早饭,辛德雷吻了吻老婆和孩子,就出了门。 这时候时间还早,外面的空气很浑浊,让辛德雷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辛德雷走到公共马车车站,在那里等马车。 辛德雷虽然自觉是个体面人,但是像他这样的低等体面人是不可能有自己的私人马车的,他也只能在车站等公用马车——当然,这已经比工人强太多了。那些穷逼工人,知道马车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想到这里,辛德雷倒是有了点踌躇满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让儿子上私立学校,然后将来就可以找个收入更高的职业,甚至到他孙子这一代,就有机会靠积累起来的钱,自己当老板,成为真正的体面人了…… “这真是太好了!”辛德雷这样想着,就看到远远地有一辆公共马车过来了。 辛德雷将公文包抱在了怀里,看了看其他的也等在车站上的人。这些人如今都是他的对手,他必须战胜这些人,挤上这趟车,要不然下一辆公共马车还要等半个小时,到工厂就肯定要吃到了。即使是他,迟到了也会被扣工钱的。 当然,他也可以做出租马车去,但是,出租马车比公共马车贵不少,能省点钱,就省点钱吧。 公共马车停了下来,大家一拥而上,辛德雷一只手抱着公文包,一只手拉住了车门把手,就想要挤上去。但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手来,将他的公文包一下子扯了下来,丢出了老远。 这一下子,辛德雷只能松开另一只手,赶紧去捡公文包。一些文件还被洒了出来,他还要细细的看看缺失了没有……然后……然后公共马车就开走了。 “这些人,真是……真是太没有公德心了!”辛德雷低声的诅咒着,同时想四面张望,期望能看到一辆过路的出租马车。 倒是天从人愿,正好有一辆出租马车从那边转了出来,朝着这边过来了。 “停一下,停一下!”辛德雷朝着那辆马车又是挥手,又是喊。 那辆马车减慢了速度,车夫朝着他喊道:“到哪里?” “到雷恩纺织厂!”辛德雷喊道。他知道这辆车上多半已经有一个乘客了,单还可以再带上一个乘客。如果是顺路的话,车夫就会带上他,也好多赚一份钱。 马车渐渐地减慢了速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快上来!”车夫有着很重的苏格兰口音。 “好的,好的。”辛德雷一边应,一边赶紧上了马车。 在车里坐下,关上了车门,马车重新跑动了起来,辛德雷这才来得及大量马车里面的情况,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你们好,能在这里遇到……”辛德雷刚想打个招呼,那两个人就猛扑了过来。辛德雷张开嘴想要呼救,但是一块臭抹布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他想要反抗,但是那两个人的力气都比他大,不一会儿,就用绳子将他捆得像个大粽子一样。 马车一路不停,跑了一会儿之后,就停了下来。然后两个人便将捆得像大粽子——啊,考虑到文化背景,应该说捆得和木乃伊一样的辛德雷从车上拽了下来,狠狠地掼在地上。辛德雷的胖脸直接就砸在地面上,被地面上的小石子摩得生疼。 辛德雷想要挣扎一下,但是一只脚一下子踩在他的背上,踩得他气都喘不出来。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辛德雷看到一群愤怒的工人正围着他。 辛德雷知道,这里一定是在贫民窟里,这种地方警察根本就不会来,他落在这些人的手里了,哪怕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呜呜呜……”辛德雷的喉结不断地耸动,他想要求饶,但是嘴巴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王八蛋!你带着人杀我们的人的时候好威风呀!狗东西!” 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一边骂,一边飞起一脚,就踢在辛德雷的脸上,辛德雷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另一个工人伸出手,扯掉了辛德雷嘴里的臭抹布。 “饶命呀!各位兄弟,饶了我吧!我也是没办法,是雷恩先生他让我命令人开枪的呀!我也是没办法呀……各位兄弟,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我一个人养着他们,我不敢不听雷恩先生的话呀,各位兄弟,你们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 “放屁!谁是你的兄弟?!”一个工人大喝道。 “你帮着雷恩,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的手上沾着我们这么多兄弟的血,你以为求两句绕,就行活命?”一个工人一把揪住辛德雷的前胸,将他提了起来,“你让护厂队开枪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你这种狗东西,早就该死了!” 说完这话,他却突然闻到一股怪味,他耸了耸鼻子,然后轻蔑的笑道:“兄弟们,这条死狗——他尿裤子了,哈哈哈!” “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给兄弟们报仇!”周围的人都喊道。 有人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辛德雷又是惊恐,又是慌乱的问道。 大家不理他,只是将那块大石头绑在他身上。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听着旁边泰晤士河的水声,辛德雷心里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打算,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叫吧,叫吧,叫破了嗓子,也不或有人来救你的。你这条资本家的走狗!”一个工人将臭抹布重新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抓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河边拖过去。 “知道你死了之后,你家里人会怎么样吗?”另一个工人不怀好意地在他耳边说,“你的老婆和儿子会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你的儿子因为交不起学费,被学校赶出来。然后为了吃饭,你的老婆会去当站街女。最多两年之后,她就会因为染上了脏病死掉……” 辛德雷奋力的挣扎起来,但是什么用都没有。几个人将他拖上了一条小船。 “等你老婆死了之后,你的儿子也到了能进工厂当童工的年纪了。他会进到雷恩的纺织厂,当上一个童工的,然后最多再过五年,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辛德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了,他奋力的挣扎着。 “好了,别白费力气了,一会儿就完事了。”一个工人抓住他,将他一掀。辛德雷便掉进了泰晤士河,然后冒着气泡沉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准备 “先生,其他的工厂也都跟进了。您看,这是安德森纺织厂的新合同,这是罗德纺织厂的新合同,他们都跟进了。”一个助理将几份文件放在雷恩的面前。 “呵呵,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雷恩瞟了一眼这些文件道,“这上面的条款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雷恩先生,和我们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个别词语的不同,不过意思完全没变,尤其是在法律意义上,完全一致。”那个助理回答道。 “很好,亨利。呵呵,这些家伙,他们又想要占便宜,又不敢做第一个。就等着我们打头阵,然后他们就跟上来占便宜。呵呵……” “另外,雷恩先生,业务经理辛德雷已经两天都没来上班了。他的妻子找来了,说他昨天一大早就出来上班了……” “哦。两天没来上班了?那就开除他,然后再去找一个人顶替他的工作就行了。”雷恩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对了,让警察部门的人抓紧点,马上就是‘巴交会’了,不要让那些无赖,穷光蛋坏了我们的大事!要他们抓紧时间干点人事,我们每年给他们那么多钱,难道是喂了狗的吗?”雷恩又补充道。 警察这天的行动,得到了英国本土几乎所有的报纸的一致称道,它们都称赞伦敦警察的行动果断有力,有效地打击了那些妄图破坏大英帝国的安定团结,破坏来之不易的经济发展的狂徒。恢复了英格兰神圣的秩序。 至于“七便士联盟”,他们倒是在一些不太起眼的地方,用略带同情的语调报道了这一事件,不过篇幅也都很小他们。倒是法国国内的报纸,依旧大篇幅详细地报道了这一事件。当然,这报道的用意依旧是要让法国的工人好好的珍惜如今的福报。 暂时法国国内的纺织行业规模还有限,而且只限于有限的几个方面,做点蕾丝花边什么的,所以暂时,法国人还不打算大力打击英国的纺织行业。 “如果罢工的是英国的钢铁和机械制造以及造船部门,那我们倒是可以帮帮忙,至于纺织工人的事情,嗯,我们暂时只能深表同情。记住,我们在报道中,只需要表现出善意的同情就够了,不需要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毕竟,我们要尊重英国的内政。” 据说这是拿破仑执政和外交部长塔列朗谈到英国的局势的时候,做出的指示。这话如果被英国人听到了,他们大概是要对拿破仑的伪善大加讽刺的了。因为难道爱尔兰就不是英国的内政吗? 费金老大也和雅格·高楞取得了联系,但是雅格·高楞告诉他,法国最近并不希望和英国发生什么冲突,所以他最多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他们提供一点帮助。 “很抱歉,我帮不上太多的忙。因为我们这些人实际上在法国也不是真正掌权的人。而法兰西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劳动人民的国家。我只能帮你们提供一些建议。嗯,你知道再有半个月,巴交会就要召开了。巴交会对于纺织行业来说非常重要。去年整个英国对欧洲的纺织品出口合同,有接近一半都是在巴交会上达成的。今年雷恩他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更换新合同,为的就是能进一步压缩成本,好在巴交会上夺取更多的订单。所以……”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在巴交会之前,弄一个全伦敦的纺织行业的大罢工,就一定能迫使他们让步。”费金道。 “是的,费金。但是,我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个,我要说的还有,他们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更加的残酷,更加的疯狂。费金老大,您这次要对付的对手,比你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更强大。老实说,费金老大,以前伦敦警察局没能把你们怎么样,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在你们身上。一旦他们把你们当做真正的大敌,你们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雅格兄弟,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做事情哪有这么瞻前顾后的……”费金不以为意地说。 “不,费金老大,我想你在土伦,应该学过‘保存自己和消灭敌人’的关系。我们要消灭敌人,也要保存自己。” “只有消灭了敌人,才能真正有效地保存自己。”费金回答道。 “但是保存自己是消灭敌人的必要条件,而且是消灭敌人的目的。”雅格·高楞回应道,“费金老大,你知道,法兰西在英国会有一些秘密活动——事实上,世界各国都在其他国家有这样的秘密活动。为了保证秘密活动的人员的安全,本着狡猾的兔子至少有三个洞的原则,我们在伦敦城中,有不少的安全屋。我现在可以将我知道的,为我的行动准备的几处安全屋告诉你们,一旦局面不对,你们可以先躲到那里。万一,我是说万一非常危险了,你直接躲到我这里来也可以。” “安全屋?这个我可以接受。”费金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雅格·高楞的肩膀,“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直接来你这里。我是刑事犯,真跑过来了,你其实也难办。这些我都懂。不过,我打算让奥利弗到你这里来,他很倔的,就像我小时候一样。雅格兄弟,你一定要保护好他。最好,立刻安排他去法国,行吗?” 雅格·高楞望着自己的老朋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放心,这不是问题,我立刻安排他去法国,他会得到好的教育,会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有益于人民的人的!” “那我就放心了。嗯,我一会儿就让人把奥利佛送到你这里来。”费金说。 说完这话,费金便拿起他的帽子,向雅格·高楞举了举,准备离开了。 “老大,你自己要小心。我还等着和你喝酒呢,千万……”雅格·高楞忍不住道。虽然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这样说话,似乎有点不太吉利。是的,干他们这行的人其实都有很多的迷信的。不能说触霉头的话,就是其中之一。但雅格·高楞却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似乎有些不太吉利的话。 费金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道:“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这句话,是使徒保罗在殉教前说的,费金此时说出这句话来,用意已经很清楚了。费金知道,就像雅格·高楞此前说的那样,在之前,伦敦警察没把他们怎么样,并不是因为真的拿他们没办法,只是因为并没有真正的将他们当成首要的敌人,而如今,情况却不一样了,虽然在经过了在土伦和爱尔兰的学习之后,费金觉得自己比以前厉害多了,但是即使如此,这“美好的仗”之后,他会有什么结果,费金一点都不感到乐观。 回到衬裙巷,费金将自己的几个兄弟叫来,将那几处安全屋的位置和钥匙交给他们,让他们先转移到那里去。并让屠夫将奥利弗送到雅格·高楞那里去。 “老大,那你呢?”屠夫问道。 “我?我有地方的。”费金回答道,“不过我们必须先把这把火烧起来,要赶在‘巴交会’之前,将大罢工组织起来。” “明白,老大。”屠夫说,“另外,老大,最近这边有很多很奇怪的人。” “怎么?”费金问道。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但却不像是从乡下来的农民,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警察。您小心点。” “我知道了。”费金点了点头。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之后,费金便离开了衬裙巷,去另一个工人聚居区,那里有很多的罗德纺织厂的工人,费金要去和他们商量如何联合罢工的事情。 出了衬裙巷,走了一段,费金就发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后面。 这两个人明显受过一些跟踪训练,如果他们跟着的是一般的人,也许还真发现不了他们。但是费金却是老手了,有在土伦去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特训。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费金是早就有着非常丰富的实践,却并没有将这些实践技能上升到理论高度。所以一旦有人从更高的角度对他讲明白了道理,他就立刻真的能够用理论来指导实践了。所以,虽然接受特训的时间不长,但是费金的提升大得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惊讶。 所以,这两个还算是有一点经验的警察,根本就瞒不过费金。 费金便故意往偏僻一点的地方走,这些地方都是工人们住着的地方,如今大多数工人都上工去了,这里就没多少人了。 看到周围没什么人了,两个便衣便跟得更近了。而且还悄悄地将一把蝴蝶刀从袖子里滑到了手上——这两个便衣警察的目的并不是要跟踪调查,或者是抓捕谁,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找机会直接杀掉那些看起来像是工人代表的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联合罢工 这两个便衣之所以选择用刀,是为了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这边是工人区,在这边动手,如果用枪,发出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那些工人,怕是不太容易全身而退。而且他们觉得,两个人,对付一个毫无防备的工人代表,他们觉得还是十拿九稳的。 这时候费金一转身,转进了一条狭窄的,两手撑开就可以撑住两边的墙壁的小巷里。两个便衣赶紧跟了过去,往里面一望,却发现巷道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该死,被他发现了!”两个人立刻拔出刀往前追过去。他们觉得那个工人代表一定是在前面转了个弯。 巷道很窄,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的跑。跑在前面的警官托尼突然听到后面扑的一响,似乎是跟在后面的吉姆摔倒了。他赶紧回头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吉姆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而刚才他们追踪的那个工人代表却非常平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原来费金在进入巷道之后,立刻就攀上了旁边的屋顶,等托尼和吉姆从下面跑过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突然一击,一下子就打晕了吉姆。 托尼明白,眼前的这个工人代表伏击了他们。他来不及想对方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并且一下子就打翻了吉姆的。但是看看对手脸上的微笑,以及从容不迫的样子。托尼警官就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于是他猛地向后跳了一步,以拉开距离,同时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指向朝着他冲过来的那个工人代表,扳动了枪机——但是枪并没有响,一根手指头按住了击锤。 这根手指头自然是费金的。相比托尼警官,费金的动作更快,就在他往后跳的时候,费金也是一个纵身,便逼近了过来。托尼的枪刚刚举起来,费金便已经将一根手指头按在了击锤的位置上。紧接着他的手一拧,枪口就转了个方向。 托尼一边用力的和费金争夺枪支,避免对手抢走了枪,同时左手握着一把蝴蝶刀就向着费金刺了过去。他并不指望这一下能刺中对手,只是希望逼退对手,好保住自己的枪。 但是费金的手更快,他右手一挥,便拍在托尼的手腕上,托尼刺出这一刀便偏离的方向,刺空了。紧接着费金又上前半步,沉下右肩狠狠地撞在托尼的胸口。 这一下子将托尼撞飞了出去,枪自然也脱手了。他站立不住,啪的一下摔倒在地上。好在这里是贫民区,地面上都是泥土。然是在富人区的那些石板路上,这一家伙估计能估计能摔得他直接昏迷过去。 但即使如此,这一摔也不轻。托尼只觉得浑身疼痛,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他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但是一只脚却在这时候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托尼往上望过去,却看到那个工人代表一手拿着他的左轮手枪,另一只手拿着他的蝴蝶刀,微笑着向他问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看你行动可疑……我警告你,我可是警察!你不要胡闹,把枪放下,你还是合法公民……” “你是警察?”费金盯着托尼的眼睛说,“你看我行动可疑,就拔出刀子来干什么?不要想骗我,那边那个家伙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一会儿我会问他的,如果你们说的不一样,我保证,你想死都难。” “我们……我们真的是只……” 费金冷冷地笑了笑。 “是雷恩,是雷恩先生,他让我们动手,干掉那些工人代表……” 费金冷笑一声,加下用力一踩,随着咔嚓一声响,托尼的肋骨直接就被费金踩断了。断掉的肋骨反插进他的肺部和心脏,鲜血顿时就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面冒了出来。只是一眨眼功夫,托尼就断了气。 费金又转过头,如法炮制,将吉姆也杀死了。泰晤士河就在不远处,如果要毁尸灭迹的话,其实很容易。但是费金一方面担心其他的工人代表也面临着这样的危险——不是每一个代表,都有他这样的身手的;另一方面,也想要留下点什么来警告那些警察。于是他想了想,便用两个警察吐出来的血,在他们的衣服上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这就是资本家的走狗的下场!——费金。” 做完了这一切,费金便赶紧向着罗德纺织厂的方向去了。 好在罗德纺织厂这边的几个工人代表都还没事。费金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大家,然后问道:“怎么样,害怕了吗?害怕了,现在退出,说不定还来得及。” “怕个锤子,我们过成这样子了,早晚都是个死,还怕什么?” “就是,就是!” “谁他妈的害怕,就是没卵子!” 费金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道:“既然没有要退出的,下面我就要说一点更秘密的事情了。在我说这些之前,有要退出的,可以退出;在我说出之后,如果有人想要去投靠那些有钱人,我杀他全家。你们都知道,我原本是混黑道的。混黑道,重要的是要进信用,说话要算数,说杀他全家,就一定要杀他全家!” “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工贼!”大家都跟着说道。 “好吧,你们都知道‘巴交会’吗?”费金问道…… 在讨论好了集体罢工的事情之后,费金回到衬裙巷,找到屠夫,让他通知大家,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 “那些家伙已经开始下黑手了。” “那老大,我们怎么办?” “他们会杀人,我们就不会?”费金道,“他们几个人就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撒野,那就让他们好好肉痛一下。” “嗯!”屠夫点了点头,又问道,“要是,老大,要是他们拍很多人来呢?” “派很多人来?”费金笑了,“屠夫,你知道吗,我在爱尔兰学到了一种全新的战术,叫做翻边……” 此后的一天中,整个伦敦的贫民区,到处都是枪声和流血,到了这天晚上,伦敦警察局盘点了一下,发现派到贫民区的密探,有接近一半没有回来。而被费金杀死的那两个警察的尸体却被带了回来。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修伊爵士面对着两个警察的尸体,以及尸体上的挑衅性质的文字,愤怒地喊道,“难道伦敦的贫民区,就不是国王陛下统治的土地了吗!明天一早,明天一早,把我们的人都集中起来,我们到那里去,把嫌疑犯全都抓起来!不踏平这块法外之地,我决不收兵!” 同样,在这天晚上,纺织工人联合会的代表开始疏散隐蔽。因为雅格·高楞送来了情报,伦敦警察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雷恩虽然已经是大富翁了,但他依旧保持着勤劳的习惯。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了。他先用了早饭,又研究了一下各种报表,然后便起身去阳台上走走。 富人区的空气要比穷人区略好一点,毕竟这里距离工厂,距离大烟囱要更远一些。但是和乡间依旧是没法比的。雷恩向着穷人区那边望过去,看到有一两处开始冒烟了。 “很好,这些家伙开始动手了。我早就说过了,警察部门一定要严厉要果断,要给那些穷鬼一点厉害看看!早就该这么干了,我看他们谁还敢……哈哈哈哈……” 然而,雷恩的笑声还没有落下,突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爆炸。爆炸声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哗哗作响。 “小心!”雷恩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保镖一下子扑倒在阳台上。接着他就听到外面的爆炸声和枪声响起一片。 保镖护着雷恩退进了屋子里,雷恩和他的妻子儿子女儿便一起躲进地道,向安全的区域转移。而他的那些保镖则在和外面蒙面的进攻者砰砰砰地打得热闹。 “不要硬打,我们只要把动静闹大,把那些警察弄回来就行了。”一个蒙面人吩咐道,于是几个蒙面人便一起扔出了手里的小甜瓜,然后趁着爆炸,便撤退了。而雷恩的保镖也没有追赶——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雷恩以及雷恩的财产,至于那些蒙面人又会去干什么,管他们什么事呢?万一,万一他们打死了雷恩先生的一些“朋友”,说不定雷恩先生还会非常高兴的呢。 在这一天中,费金和他的人,利用富人区警察被抽调一空的机会,袭击了好几个富商的住宅。修伊局长不得不将派出去的警察紧急召回,以保护那些“体面人”。到了下午,局长还被知道此事,愤怒不已的国王陛下叫进王宫,痛骂了一顿。虽然那些“狂徒们”的攻击,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是整个伦敦的上流社会都被震动了。 议会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有人要求立刻调集军队准备镇压,也有人表示反对,担心这种行动会引发一场法国式的革命。当然更多的人则担心,在巴交会之前发生这类事情,会干扰了他们发财。最终,议会将警察部门痛骂了一顿,并要求增强警力,尽快恢复秩序。 但第二天一早,整个的伦敦几乎所有的纺织工人便一起发动了大罢工。 第三百三十四章,谈判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究竟该怎么办,“体面人”之间发生了争执。 作为挑起了这件事情的人,雷恩先生自然是暴跳如雷,作为下院的议员,他在下院的会议上,拍着桌子,唾沫四溅地痛骂那些暴徒,痛斥伦敦警察部门的无能。指着修伊爵士的鼻子,质问他将每年那么多的拨款用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既不能镇压那些心怀不轨的暴乱分子,又不能保卫那些为国家真正地做出了贡献的人。 对于这种指责,修伊爵士也见得多了。他首先甩锅给前任,表示他刚刚接手伦敦警察部门才三年而已,很多前任留下的问题一直都来不及解决。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此前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太多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是很多年很多年积累下来的,有些问题甚至还是从伦敦大火的时代就有的。这些东西积累起来了,多得就像是奥革阿斯的牛棚里面的牛粪。而我又不能使用赫拉克勒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诸位也肯定不能容忍这样的处理方式。所以这些问题,怎么能怪我呢?” 议员们当然不能容忍修伊局长这样推卸责任,而修伊局长则表示议会批准给警察部门的经费太少,以至于伦敦的警察数量根本不足以维持整个城市的安全。总的来说,要解决问题,可以呀,给钱呀,没钱你BB个啥? 而面对要多给钱的要求,议员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钱包。增加经费,就要加税,加税就要减少议员们的收入。所以,议会一直以来的原则就是,尽可能地用最少的钱,让政府干尽可能多的事情。 所以,增加伦敦警察部门的经费的事情自然就无疾而终了,当然议会也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警方进行任何行动,都不得建立在削弱对“重要区域”的安全保障的基础上。这当然也就意味着,伦敦警察部门的机动力量一下子就变得很小了。 接着议会就开始讨论如何应对罢工的事情。 组织罢工的“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已经提出了谈判的要求。他们要求降低工作强度,并增加工资。 议员们首先向修伊局长质询,是否能在保证“重要区域”的安全的前提下,迅速地镇压这些狂悖之徒。 而修伊局长自然表示,这个事情,臣妾实在做不到呀、就算要做,那也要加钱才行。而且即使加钱,那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增强警力,总之,是不可能在巴交会之前,用警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 “当然,如果使用军队,在巴交会之前,将这些家伙都镇压下去,倒是不成问题。不过各位也知道,动用军队的话,呵呵……” 动用军队的话,虽然能在巴交会之前把那些狂悖之徒都镇压下去,但是它带来的附带伤害却非常大,使用了军队,在巴交会之前恢复生产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而且不仅仅是纺织行业会受影响,其他行业的都跑不掉。 所以这话一说出来,几乎所有的议员都立刻表示了反对。然后,议员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在巴交会之前,不能出现大的动荡。至于目前的问题,自然只能由纺织业的业主们自己去解决了。 于是几个纺织厂主们便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最后决定,先和那些狂悖之徒谈谈,看能不能将他们糊弄过去。总之,一定要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生产,以便在巴交会上赚到更多的钱。 于是几个工厂主便以纺织业行会的名义,向工人代表们发出了谈判的邀请。不过一开始,他们还想要玩工人报名,然后他们从当中挑选谈判的代表的花样。这样选出来的代表,还不知道代表的是谁的利益呢。而且他们还做出了一副,我们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的委屈的样子来。 但是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接受这样可笑的条件。于是这个要求理所当然地便被拒绝了。 考虑到时间紧迫。老爷们也没时间浪费,于是他们便只得同意和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自己选出的代表谈判。 作为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的代表,化名尼尔德的费金也参与了谈判。 费金是刑事犯,而且是通缉犯。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照相技术,至于画像,嗯,那就是个笑话。甚至于,画像之所以存在,更大的原因是便于警察捞外快而不是抓住嫌疑犯。而且费金干的那些事,真正留下了目击证人的其实很少,而这很少的目击证人中,看到过他的脸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费金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谁认出来。 但费金这样抛头露面依旧是非常的危险的。这不是因为他以前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此时的身份。事实上,在有些人看来,工人代表的罪行的危害程度是远远高于盗窃、抢劫、绑票之类的犯罪活动的。 “每一个作为代表,去和那些毒蛇猛兽谈判的人,都要做好死亡的准备。别看他们现在不敢动我们,但是将来,他们肯定会报复我们的。大家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会死掉或者失踪掉。如果感到害怕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在出发前,费金这样对其他的代表说。 “尼尔德,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吗?”一个代表笑道。 “费……尼尔德,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少废话,我们也该出发了。” 谈判的地点距离西敏寺不远,工人代表们都是穷光蛋,坐不起马车,哪怕是公共马车,所以他们只能走着去那里。他们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几个人提着马灯,从屋子里出来,到了街上。 和有着煤气路灯的富人区不一样,穷人区的街道在晚上是彻底的一片漆黑的。在这片浓重得像铁块的漆黑里,马灯的昏黄色的光其实也照不远,最多不过照亮了费金脚前面的那一小块。 灯光照着费金的两只脚,一前一后的走着。路上也很安静,就连夜游的汤姆和布鲁托都没有。因为这里是穷人区,这个区域到处都是饥饿的恐怖直立猿,对于其他动物——甚至是老鼠这样的动物——来说,这里都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费金却并不在意,他在黑暗中行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坚定地向前走着,而路也越走越看得分明,天也越走越亮了。 上午八点钟左右,工人代表们到达了会谈的现场,但是谈判的另一方——那些老爷们却并没有按时出现。 在土伦学习过的费金知道这是这些家伙故意玩的花样,用来给谈判的对手制造压力的。在前来谈判的时候,他就已经估计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并且和大家都讲过了。当时也有人提出,要不我们也迟到,反过来给他们一点压力。 但是这个建议被费金否定了。 “时间在我们这边,我们不需要使用这样的小花样。事实上,花样玩的越多,越显得沉不住气。如果他们真的这样玩,我们这么远的走过去,也正好可以多休息一下。” 所以既然老爷们还没到,代表们干脆就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面包和清水,喝一口水,啃一口面包,一边吃,一边休息了。 过了好久,大概到了快十点左右,那些老爷们才来到会场。 总的来说,老爷们的态度还算和蔼,这也是他们的常态。即使是明确的下令,护厂队可以开枪,买通警察,让他们暗杀工人代表的雷恩老爷,平时在工厂中见到工人的时候,也总是满脸笑容,显得格外的亲切。不了解他的人,恐怕还真的以为雷恩老爷其实是个好心肠的人。只不过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经理呀什么的实在是太坏了,都是他们蒙蔽了老爷,才让大家的日子这么难过。 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和这类似。阎王那里好见了,不过是他不用亲自动手,自然能装出和善的样子来;而小鬼之所以难缠,不也就是因为他在执行阎王的命令吗?所以,大资本家的人设一般都是大善人。 如今这帮子大善人一进来,就对工人们嘘寒问暖,然后就开始打起了哈哈,唱起了不着调的高调,什么共同进步呀,什么追逐梦想呀,说了一大堆。但是对于关键的合同问题,却总是闭口不言。 “不要浪费时间了。”费金开口道,“我知道时间对于你们非常重要。距离巴交会开幕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如果你们还想要浪费时间,那我们也愿意奉陪——反正没几天了,我们支撑到巴交会开始,还是能支撑的。” “你们能支撑到那时候?到那时候,你们都该饿死了。”一位老爷忍不住了,这样讽刺道。 “我们不在乎,反正,像我们这样的工人,如果不能在五年之内,攒出一张去北美的船票,就都会死的。早几年死也算是少受几年罪。倒是你们这些老爷,拖下去,你们为了在巴交会上赚一把,买进的材料,借的贷款……呵呵,你们都不怕死,我们怕什么?”费金立刻反唇相讥。 “哎呀,尼尔德兄弟,不要生气,我们如今谈判,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有个满意的结果,不是来斗气的。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们将你们的诉求谈一谈,我们先研究一下,然后再一起商量。你看怎么样?”雷恩带着满脸的和蔼的笑容说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要像防贼一样防自己人 “雷恩先生,”费金微笑着回答道,“我们的要求并不是刚刚传达给你们的,早在两天前,这些要求,就通过我们的罢工宣言告示给大家了。而我们今天新带来的正式文件,和两天前的宣言并没有变化。如果你们还需要我们花费时间再将这些内容重复一遍,我觉得要么是在浪费时间,要么就是你们毫无诚意。” “我们……我们当然是看过了……但是,但是尼尔德兄弟,你也要体谅我们,我们如今也不容易,我们如今也面临很大的外部压力,你们工人不知道,现在要挣钱,真的是很难呀,那些该死的荷兰人,还有该死的美国人,还有该死的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他们全都在和我们抢生意呀。如果我们抢不过他们,我们的工厂就都要黄了,我们的工厂要是都黄了,那大家就更没有饭吃了。 所以,尼尔德兄弟,我们这些工厂主,和你们工人其实是唇齿相依,共存共荣的关系,我们并不是敌人,而是一个队列里面的战友。我们要互相体谅,精诚团结,目前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困难,但是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携手共进,战胜了目前的小小的困难,我的兄弟,相信我,困难只是暂时的,将来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只要我们……” 雷恩哗啦哗啦地就朝着工人代表们猛灌起了毒鸡汤。而费金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胡说八道,就像在观赏一出戏剧。 雷恩把车轱辘话翻过来覆过去地讲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很真诚地望着费金和其他的工人代表,问道:“你们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呵呵……呵呵……”费金和其他的工人代表便一起笑了起来。 “雷恩先生,您知道吗?我在进城之前,是在农村里面种地的。我们村里的几户人家一起养了一匹用来拉犁的马。有一天,我赶着它去干活。那匹马突然开口对我说:‘尼尔德,你还没让我吃草料呢,我饿着肚子怎么干活?’我就说:‘啊,你忍耐一下,等到了秋收之后,燕麦长好了,丰收了,我让你吃燕麦,现在吃个什么草料呢?’然后那匹马就非常生气地说:‘等你的燕麦丰收了,我早就饿死了!我的皮都给你扒下来卖到皮革厂里面去了,我的肉都被你们拿到大锅里面去炖了肉汤了!’呵呵……雷恩先生,您是觉得我们比那匹马还蠢吗?” 周围的工人代表便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雷恩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笑道:“尼尔德兄弟,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打着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的主意呢。只是现在的确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需要大家一起相互扶持,共渡难关。你们的困难,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我知道,一开始,我们忽略了你们的难处,这个新合同是稍微有点问题,但是大家都是朋友,有事情好商量,是不是?嗯,我们也要一起商量一下,大家各自退一步,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了大家一眼,又道:“各位兄弟是从工厂那边一路走过来的吧?工厂那边实在是太远了,很不方便,嗯,现在也不早了,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了。不如我们请客,大家先去吃了饭,再慢慢谈?” 费金微微一笑道:“不劳雷恩老爷您关心,我们这些贱骨头,吃不得什么好东西,您的那些东西,我们吃下去,消化不了,肚子要疼的。我们自己早就准备了吃的喝的,雷恩老爷要是真的关心工人的福祉,将你们那喝血的合同按我们的要求改一改不就够了?你们说对不对?” “说得对!” “说得对!” 其他代表便一起哄笑起来。更有人说:“狐狸请母鸡吃饭,安的什么心?还不知道是想要吃什么呢!” 面对着这样的嘲讽,雷恩却依旧面不改色,他又说道:“大家住得离这里这么远,每天来回也不方便,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的事情,我们已经在这旁边的和平酒店定下了房间,大家晚上就直接住在这里,也方便很多。当然,吃的钱和住的钱,都归我们出,你们看怎么样?” 费金听了,微微一笑,心想:“果然来了!” 费金知道,雷恩这样做的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将工人代表分散开来,然后各个击破。费金知道,来这里的代表都是勇敢的人,哪怕刀斧加身,都不会皱皱眉头。但是费金却不知道,这些硬汉子一旦遭到金钱的引诱,是不是还能站得稳自己的脚跟。 如果费金和代表们答应了就在这里住下来,那后面的事情,费金不用多动脑子,就能想得到。到了晚上,代表们都睡着了的时候,房门却被突然打开了,接着雷恩等人就会向这些代表们展示金钱美女,然后拿出一张写着出卖自己灵魂的契约的羊皮卷,让他们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费金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们会这样对那些代表们说道:“只要你肯帮我们,这些钱,还有这个女人就都是你的了。什么,你担心将来会遭到那些人的报复?呵呵,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带着她,坐船去美洲,然后在美洲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又有谁能找得到你呢?想想吧,只要你签个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从此之后,你就能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对于这些代表中,有多少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费金是相当的怀疑的。上一代的费金就告诉过他,不要考验人性,不要觉得自己真的能经受诱惑。不是每个人都是耶稣,都能承受得住魔鬼的试炼的。 而上一代的费金,最后之所以会被吊起来,也就是因为他最信任的人当中,有人为了三十个银币,就把他卖掉了。 所以,在前来谈判之前,费金就定下这次谈判中最重要的一条纪律:“在任何时候,代表们都不能分开,都不能单独行动。哪怕是上厕所、洗澡、睡觉,都必须在一起。无论是在谈判的地点,还是在来回的路上,以及回到工厂区之后,都是如此,一直持续到达成协议为止。任何人在此期间违反了这一点,就都必须被无条件的取消代表资格。而在所有的代表中,如果有****被取消资格,那么谈判就必须暂停,并重新进行代表选举。原先因为犯规而被取消资格的代表将被取消被选举的资格。” 这个严苛得不近人情,让大家都格外的不方便的纪律一开始并不被大家理解。有的代表甚至表示:“这不是把自己人当贼防吗?哪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费金却非常的坚持,他直接问其他的代表:“如果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有人拿着一千英镑甚至更多的钱找到你,告诉你,只要你倒向他们,就可以拿到这个钱,然后这个钱就够你去美洲,买下一大块土地,甚至还可以买几个黑奴帮你种地,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你们诚实的告诉我,你们不动心吗?” “我当然不会动心!”一个代表立刻道,不过他的声音却渐渐的变低了。 “比尔,那你相信其他的代表都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吗?” 于是比尔就不做声了。 于是费金继续说道:“当年耶稣曾经一个人进入沙漠,在那里一连七天,接受魔鬼的诱惑。最后他战胜了魔鬼,上帝的灵充满了他。但是,我们是耶稣吗?我们中有谁敢说,我走进沙漠,可以向耶稣那样一连七天接受魔鬼的诱惑而毫不动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至少,我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真的将我放在耶稣当年的情境下,只怕我第一天就会成为魔鬼的猎物。你们也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耶稣。 既然我们都不是耶稣,那么我们怎么能独自去面对魔鬼呢?所以,我的这个提议,看起来是在将大家当贼防,实际上也的确是在将大家当贼防。但是这却是出于对大家的爱护,减少大家受诱惑,犯下错误乃至罪行的机会。我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大家能够理解我,支持我。” 大家便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比尔首先开口了:“费金老大说的是。真的要有一千英镑放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在面前,我只要想一想,都觉得……都觉得信不过你们了。更何况要是真的呢?所以,咱们要想对得起这上万的兄弟,那就还真的要把自己,也把你们这些家伙当贼防着!” “就是就是,我细细一想,立刻觉得,老子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了。我觉得费金老大说得对。就这么办!你们想想,再不方便,再苦也只有这么几天。再说这样也没啥苦的,和我们吃过的苦头相比,这算啥呀?” 于是这样的一条纪律就被通过了。 于是费金便微笑着回到道:“不劳雷恩老爷费心了,我们都是劳碌命,每天不多走走,浑身不舒服。我们还在在自己的狗窝里面待着,才觉得自在。” 第三百三十六章,盘算 整整一个下午,双方都在扯皮,而且扯来扯去,毫无结果。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不到最后的时刻,他们绝不会在利益上做出让步的。”在回去的路上,费金和其他的几个工人代表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他们把我们还要着急,呵呵,每停工一天,他们的损失就数以万计。而且,距离‘巴交会’越来越近了,他们身上还背着银行的贷款,还有各种牵扯着的货款,这些人都在着急,都不会允许他们将这件事情继续拖下去。所以大家不要被他们今天故意做出的镇定吓住了,他们事实上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继续拖下去,因为资金链的问题,他们再不能让工厂运转,那危机就会向其他领域扩散。这是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其他人都不能容忍的。所以,只要我们能坚持住,他们就肯定会妥协的。” 几个人一边这样说着,互相鼓励着,互相打着气,一边往回走。 “费金老大。”比尔突然开口道,“那些家伙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会甘心吗?等到巴交会之后,他们会不会又把合同重新改回去?”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即使是费金,也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甚至于,自信点,就可以直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他们从来没有愿意妥协过,但是为什么现在就必须妥协了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工人团结起来,展示了力量。”费金说道,“雷恩他们是最现实不过的人。你看今天,我们这样讽刺他,挖苦他,几乎就是直接在用手抽他的脸。如果换了是我,呵呵,只怕我立刻就要恼羞成怒了。” 说到这里,费金自嘲地嘿嘿了两声,然后继续道:“但是你们看,那个家伙他恼怒了吗?” “没看出来。”比尔摇摇头,接着他又道,“所以我越发的担心,这种你把巴掌都打到他脸上了,他还照样能笑出来的老银币最吓人了。奶奶的我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要不然想起他笑眯眯的样子,我就睡不着觉……” “比尔,你说这老银币恨我们不?”费金问道。 “当然,当然恨了!”另一个叫做乔治的工人代表插嘴道,“咱们挡着他发财的路了。挡着人家发财,人家能不恨咱们吗?” “杀了他爸爸妈妈,玩了他老婆,对他来说,都不一定有挡着他发财这么可恨。” “既然他这样恨我们,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翻脸?”费金又问道。 不过这次,他不等大家回答,就直接自己回答道:“因为他不敢,他知道和我们翻脸得不偿失。如果向我们让步,他会损失一英镑,而和我们直接冲突,他会损失一英镑零一便士,他都不会选择和我们冲突。所以,只要我们展示出了力量,让他们觉得,和我们翻脸,带来的损失比不和我们翻脸更大,那他们就不敢和我们翻脸。所以,如果要防备他们将来翻脸不认账,我们就要进一步加强团结,让我们的组织团结成一个整体,这样他们一旦有什么动作,我们就能立刻用团结一致的行动来让他们承受他们难以承受的损失。” 费金的话给大家鼓起了一些勇气。但是费金自己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其实远远超出了工人和纺织厂主的范围。有很多更要命的利害关系他并没有提到。比如说,利益也分为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 直接和工会发生对抗,从而导致大罢工,当然对作为工厂主的雷恩短期的利益是有损害的。但是如果能一家伙将工会摧毁,将新合同推行下去,那么从长远上来说,却是更有利的。况且,如果雷恩他们如果决定要挑起这场斗争,那他就会事先做好准备,这又会让他们的短期损失进一步的减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取得和他们的斗争的胜利,自然就会是非常的艰难的。 而这甚至还不是最坏的事情,最坏的事情是什么?最坏的事情是,要找他们麻烦的,要破坏,要镇压他们的不仅仅是那些纺织商人,甚至是所有的工厂主。因为今天纺织工人如果依靠罢工斗争为自己争取到了利益,那么明天,他们那里的工人会不会也跟着闹起来?会不会也用这样的形式来为自己争取经济利益? 所以,渴望摧毁他们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雷恩,甚至也不仅仅是那些纺织厂主,而是“有钱人”这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在土伦学习过的知识告诉他,这个整体也有一个名字,它就叫做:“联合王国”。 所以,在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面前的敌人绝不只是那些纺织厂主,而是一个更大,更可怕的庞然大物——联合王国。 费金,以及伦敦纺织工人联合会和这个对手的斗争,就像是一个孩子,拿着一根绣花针,去对抗一头挑战等级26的太古红龙。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看看力量对比差距大,就可以不去面对的。就像孩子可以不抓起他的绣花针,但是就算他不抓起他的绣花针,红龙要吃他的时候也不会因此就吃得格外温柔一些。 很多时候,哪怕对手再强大,我们也只能抓起我们的绣花针来与之战斗,这不是为了光荣和正义,这仅仅只是为了生存。 作为一个个体的工人,如果有机会当上工人代表,或许有充当工贼,卖掉其他工人,来给自己弄到三十枚银币的机会,但是对于纺织工人这个整体,他们就只有反抗这一条路可以走。 老实说,雷恩以及其他的那些有钱人并不痛恨工人,他们只是将工人视为某种工具,一种为他们获取利益的工具。他们怎么会痛恨这样的工具呢?虽然有些人不甘于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工具。但是对于资本来说:异化你,与你何干? 所以,对于不想被异化成卓别林在《镀金时代》中描绘的工具人的人来说,也唯有抵抗一途,哪怕对手强如“三体人”,而我们“只是虫子”。 只是这些话,现在还不能和大家说。敌人太强大了,现在就说这些,说不定会把他们吓坏了的。所以费金想了想,这样说道: “这件事之后,我们要进一步加强纺织工人之间的团结。而且仅仅靠纺织工人,是远远不够的。那些有钱人,他们可能平时有很多的矛盾,相互之间,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但是在欺负穷人这个问题上,他们却是不用讨论,就能达成一致的。所以,我们要和他们斗,要活下去,我们就要将更多的穷人组织起来。纺织工人、钢铁工人、造船厂工人,所有的工人,都应该团结起来。世界上的有钱人早就团结起来了,世界上的穷人也必须团结起来,才能和他们抗衡,才能少受,甚至不受欺负。” 一行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着,有的人说起要如何加强纺织工人之间的联合;有的人说起如何和其他行业的工人取得联系,还有的人则在憧憬着将来,攒够了钱之后如何去新大陆,开始新的生活。人是不能没有希望的,在这样的痛苦的生活中,正是这样缥缈的希望才支撑着这些工人们没有倒下,没有完蛋。 而在另一边,纺织厂主们也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几个代表,真是不好对付。”一个工厂主说。 “是呀。不过并不是真的没办法。”雷恩说,“他们很警觉,但是任何人的警觉都不可能长时间维持。总会有松懈的时候的。所以并不是真的没办法,只是他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现在没有了反应的时间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又一个工厂主问道。 “暂时后退一步,恢复旧合同的大部分内容。”雷恩说,“同时想办法分化他们。” “他们时刻都在一起,怎么分化他们?” “我们可以绕过他们,直接去分化他们的基础,那些工人。那些工人已经在忍饥挨饿了,我们只需要稍作让步,甚至都不需要让到出发位置,就能让他们觉得,这样好像勉强也能过。然后,这些人就会进工厂,至少是想要进工厂,然后,这里面要有多少可以利用的?等这段时间过了,他们就没什么能威胁我们的了。到那时候,呵呵……” 雷恩冷笑了一声道:“到那时候,他们谁拿了我的,要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要给我吐出来!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巴交会,不仅仅是我们,很多大人物早就想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了!你们还担心,咱们这个新合同,将来他们能不认吗?” 于是与会的“体面人”就一起发出和豺狼一般的笑声。这时候一阵微风吹来,房间里烛台上的烛影晃动,将那些“体面人”的影子照得扭曲诡异,犹如鬼怪。 第三百三十七章,宣传 为了第二届的巴交会,法国建造了从巴黎市中心的战神广场到自由宫的铁路。这是世界上第一条客运铁路,这也是拿破仑用以鼓舞民心,同时大搞个人崇拜的重要一步。 在上一次巴交会的时候,奇观自由宫当然是大大的震撼了那些外国人一把,让小公鸡们的民族自豪感几乎爆棚了。但是相比铁路,自由宫的震撼程度其实要差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列车,尤其是喷吐着烟雾和蒸汽的蒸汽列车,就是工业时代最典型的标志,甚至直到高铁时代,老式的蒸汽机车带给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力量感依旧无可替代。所以哪怕是后世,都有无数的蒸汽机车粉丝,而一些旅行线路甚至还会专门选择使用老式的蒸汽机车。 如今铁路基本上已经铺设完成了,而巴交会也将在一个月之后,正式召开了。波拿巴家族的几兄弟便集中在一起,讨论如何高效的作秀的事情。 拿破仑原本打算在第二届巴交会正式开幕的时候开通列车的,但是他的这个想法,被吕西安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拿破仑,你这个笨蛋!”有机会讽刺二哥,让吕西安非常得意,“只就好像判一个罪犯笞刑,规定要打二十鞭,你说是应该每打两鞭子就稍微停一下,让那个罪犯喘喘气再打好,还是不管那些直接一口气打完好?” 拿破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就明白了吕西安的意思。如果连续的一口气抽二十鞭,一般来说,被打的那个家伙在挨上三四鞭的时候,就会昏迷过去,然后后面打得那些鞭子,他就没感觉了。吕西安如今这样说,他的意思显然是说将火车开通这样的事情和第二届巴交会开幕放在一起,给老百姓的刺激过高了一点,很容易就会让他们兴奋得麻木了,结果白白地浪费了好题材。 拿破仑心里清楚,在这个事情上,吕西安说的的确是对的,但是看着吕西安那副得意洋洋地样子,拿破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想要用吕西安试验一下,看看连打二十鞭子,会不会出现刺激过度的问题。 看到拿破仑的表情不对,吕西安立刻习惯性的,全自动地拉开了和拿破仑的距离,并且立刻开口道:“所以,拿破仑,我觉得我们应该将这些事情拉开一定的距离,免得弄出了让大家都麻木了的问题。” 吕西安的话起了作用,拿破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当然,实际情况也可能是,拿破仑其实也不想真的暴跳起来,然后让约瑟夫嘲笑他“无能狂怒”。 “吕西安,你的这个考虑当然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拿破仑说,“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原则,那就是最精彩的节目一定不能在最前面出场。因为如果最精彩的节目放在最前面,那后面出场的节目就没人看了。” “你说得对!”吕西安首先表示了赞同,“这就像是‘红磨坊’中,最红的姑娘总是最后出场的。毫无疑问,列车是我们这次巴交会上最靓最红的姑娘,如果一开始就让她上场,的确很容易出现你担心的问题。不过,我们‘红磨坊’有时候也会有另一种处理方式,比如说,嗯,你看过我们的歌舞剧《灰姑娘》吗?” “没有。”拿破仑回答道,“我又不像你,是住在红磨坊工作的。” 于是吕西安便将他们的《灰姑娘》的大致情节给拿破仑讲了讲。 “啊,这个故事,我好像看到过,似乎是夏尔·佩罗的故事,你们略微改动了一下。”拿破仑道,“嗯,说重点的。” “啊,在我们的戏剧中扮演‘灰姑娘’的是红磨坊的妮可,那可是个大美人。但是在戏剧第一幕中她就第一个出场了,不过因为化妆和衣着的处理,我们却让能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的突出。直到南瓜马车出现的时候,通过衣着和化妆的变化,我们一下子让妮可光彩四射,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关于火车,我们也可以这样。首先我们先不进行任何仪式,只是用货运列车在这条线路上跑。货运列车当然也很美,但是,你上不了火车呀,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过,就这样,也已经够掀起一波热潮了。 然后呢,然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地放出消息,说我们其实还有能够载人的客运列车,并且在各种报纸上猜测它们,讨论它们,把热度炒上去。嗯,我们还可以通过车票的销售,也就是第一趟客车的车票的销售,继续将人们对列车的期待值推上去。然后等到……” “这当然不错,但是吕西安,你打算怎样进行车票的销售?”一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翻看学生们的研究报告的约瑟夫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当然是拍卖啦。”吕西安说,“第一列客车上面全是最豪华的车厢,里面的一切都是最奢华的,一节车厢就是一个小别墅。然后,一节车厢就卖一张票,这车票用拍卖的方式来出售,我们再安排一个托儿,把价钱炒的高高的,炒出一个天价来,保证能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 约瑟夫摇了摇头,对吕西安说:“最近我们的报纸很是报道了一些英国工人罢工的事情,报道得非常的详尽,嗯,吕西安,你告诉我,这样的报道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国内的人民知道,自己生活得多么幸福了。约瑟夫,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是个永不满足的浮士德(浮士德和魔鬼打赌的故事出现的非常早,并不是歌德原创的),我们的人民也不例外。所以无论我们有多么能干,我们也不可能真正的让他们满足。而他们如果不满足了,就会寻求变化,这对我们显然是不利的。 约瑟夫你又说过,幸福不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对了,你说,为什么世界上流传下来的最受推崇的戏剧,基本上都是悲剧?那是因为人们能够通过悲剧,通过看到那些比自己明显更强的人的跌倒和毁灭来获得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这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无关于妒忌或是仇恨,而仅仅只是由此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其实还不错,至少比那些英雄强而产生的满足。 我们报道那些英国工人在水深火热中的痛苦生活,有了这个对比,我们的工人看了,就容易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满足。这样有利于国内的安定。”吕西安回答道。 的确,幸福感,满意感什么的,很多时候都是比较出来的。就像后世的某次瘟疫,一开始赤兔国的小兔子们对国家的很多应对其实是不太满意的,但是随着瘟疫传到了欧洲,传到了白鹰家,看到意呆利,阿妹你看的各种令人智熄的操作,小兔子们对国家的满意度几乎一下子就爆了表。 如今的法国其实也是一样。事实上,此时的法国并不是没有阶级压迫,法国人民的日子也并不是真的就特别好了。但是,只要和水深火热中的英国人民一比,法国的工人就自然地珍惜起法国的局面,并且对第一执政拿破仑无比感激了。 “你如今进行这样的拍卖,并且进行这样的报道,这岂不是有意的突出法国的贫富差距?痛苦是比较出来的,富豪一掷千金,只为了玩一下而已,而他们玩一下花的钱,就足以让穷人努力几辈子。这会让人们意识到了贫富的差距已经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了的。绝望就会产生怨恨,就会减少笑脸。所以,你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在自己给自己捣乱。”约瑟夫毫不客气地说道。 如果是拿破仑这样批评自己,吕西安多半还是要想办法反驳一下子的,哪怕是强词夺理,那也要反抗一下。但是被约瑟夫这样说,吕西安却根本不敢吭声。说起来也奇怪,明明现在,约瑟夫已经不会再有事没事的就摸一张考卷出来为难他了呀。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吕西安还是很有点怕大哥。 “那约瑟夫你说该怎么办?”吕西安很真诚地问道。那真诚的态度弄得拿破仑很是郁闷——这小子为啥面对我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听话过? “当然是——拍卖啦。”约瑟夫说。 “啥?……”吕西安道。 “我们先宣传说,这个拍卖的所得将用于在圣安托万区建立一家慈善医院,用于帮助巴黎的穷人。呼吁那些有钱人慷慨解囊。然后,你再想想?” 吕西安想了想,便竖起大拇指,钦佩地道:“真不愧是约瑟夫,就是有办法!嗯,一方面竞价带来的热度有了。另一方面,工人们也不会觉得人家随便享受一下,花的钱,就是咱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了。他们甚至还会觉得,咱们法国的有钱人就是比英国的好,赚了钱也不忘回馈社会。嗯,这样一来,热度也有了,稳定度也增加了,笑脸又多了。这真是一石二鸟呀,高!实在是高!” 第三百三十八章,客运 这天的早晨,小弗朗士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准备到学校去。小弗朗士的家距离学校并不远,在往常,他并不需要这样早就出门。 但是最近的情况却不一样了,因为通往学校的最近的道路被封闭了,据说是因为那边在建造什么铁路。如今,那边都架起了铁丝网,还有穿着漂亮的制服的国民自卫军的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阻止像小弗朗士这样的小淘气从铁丝网的底下的水沟里钻进来。 在这些铁丝网上面往往还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一些字,不过小弗朗士还认不太全,据比他高两个年级的华西特的说法,这是政府在建造一条什么铁路,为了保证什么施工安全,所以,禁止人们穿越这些地方。 当然,政府也还是考虑了大家走路的问题的,所以他们在有些地方留了几个口子,让大家有序通行。只是要走到口子那里,却需要绕相当长的路。 像小弗朗士这样的小淘气,自然是不愿意绕远路的,封路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趁着几个巡逻的国民自卫军走远了,便从排水沟里往里面钻。 小弗朗士轻松地就钻过了铁丝网,但是在从水沟里跳上来的时候,却不够小心,书包挂在了铁丝网上。而这时候,那几个巡逻的国民自卫军却正好转头回来了。 丢了书包逃跑是不能丢了书包逃跑的,因为这书包来之不易,是妈妈用积攒了好多年的碎布头一点一点地缝起来的,要是就这么丢了,就没法上学了,回去之后,爸爸肯定会让他的屁股开花的。 于是小弗朗士便被连人带书包都被抓住了。一个高个子的国民自卫军的家伙翻了翻他的书包,那里的课本上有他的名字和学校班级。那个国民自卫军便带着他找到了一个警察,将书包还有小弗朗士都交给了那个警察,然后呢,自然是那个警察带着他到了学校,将他交给了学校的教导主任拉马东先生。然后,小弗朗士就被拉马东先生用戒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然后又被丢给了班主任彼拉,然后放学后便又被彼拉先生留下来写检讨,一直写了好几遍,直到彼拉先生满意了,才被放回去。 然后回到家里,被爸爸两句话就问出了真相,接着小弗朗士便又被修理了一顿。然后,小弗朗士就只再也没有钻过铁丝网了。而是老老实实地绕路走了。 从留出来通过的口子上,小弗朗士倒是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工人都在干什么。他们说是铺路,但一开始倒是挖了一个长长的壕沟。然后工人们便在壕沟里铺上了从其他地方运来的大石块,铺好之后,便又在上面铺设更小一些的石块,这一层铺好了之后就基本上已经和原来的路面齐平了。 但这还没有结束,接着又有人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小石子,直到这一层小石子已经明显地高出了地面不少。堆成了一个高高的梯形。 接着便又有人在上面铺枕木,铺钢轨。 小弗朗士回家将看到的事情告诉爸爸,他爸爸想了想,说:“这钢轨应该挺值钱的吧,以后这边的警察肯定会多起来,要不然那些外国人,还不得天天跑去偷钢轨呀。” 后来在学校里,教授科学的杜兰先生,在给小弗朗士他们上课的时候,让人读了一篇《科学真理报》上的文章,向他们科普了这种铁路是用来干什么。在《科学真理报》上还配有一张喷吐着烟雾的蒸汽机车的图画。 上了那节课之后,小弗朗士和他的同学们,对火车这种神奇的,能够自己跑的东西更是充满了兴趣。不过每一次从路口经过的时候,小弗朗士还是只看到正在修,和已经修好了的铁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蒸汽列车。 有一天早上,从路口经过的时候,小弗朗士看到了一辆在铁道上跑得飞快的车,但那不是画上的列车,而是一种奇怪的,两个人压着一个跷跷板一样的东西的小车——这显然不可能是报纸上说的蒸汽机车。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奇怪,当小弗朗士到达那个特意留出来供人们经过的路口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路口已经被人用一个拒马拦住了。几个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的人站在拒马后面,朝着大家喊:“大家不要急,马上火车就要过来了,等火车过去了,大家就能走了。” 大家听到这叫喊声,反倒是更加的来劲了——毕竟,看稀奇乃是世界各国人民普遍的爱好。于是大家便一起往前面挤,争着想要抢个好位置看看这火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弗朗士仗着自己个子小,就像一条小泥鳅那样一拱一拱地,不过一下子就钻到了最前面。 “在哪里?在哪里?”小弗朗士双手抱紧了书包——刚在在往前面挤的时候,他生怕会把书包带子挤断了——两只眼睛沿着泛着青光的钢轨向着左右两边来回的张望。 “对呀,在哪?在哪?”更多的人喊道。 “那边,那边,你看那边,在冒烟呢!”一个眼尖的人喊道。 小弗朗士赶紧往那边望了过去,果然看到在远远的地方有一个移动的烟柱,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那是蒸汽机车上的烟囱冒出来的烟!”小弗朗士在上科学课的时候,从老师那里了解了这个知识,这时候便忍不住向着周围的人炫耀起来。 只是这时候,根本就没人理会他,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个烟柱呢。那烟柱移动的速度一开始显得很慢,但是越到后来,就显得越快。同时车轮和钢轨的撞击声也开始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又有人喊了起来。 火车在绕过了一个弯道之后,真的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也许是因为靠近了平交路口,所以火车减慢了一些速度,司机已拉了一下汽笛。 “呜……” 这响亮的汽笛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哎呀,这比一百匹马一起叫都要吓人。”有人道。 “真是……真是雄壮呀!”也有人这样说道。 这时候火车已经越来越近了,大家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东西,以这样惊人的速度,带着钢铁撞击的铿锵声,以及弥漫着的蒸汽和浓烟,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直扑过来。 “啊!”有人转身就想要逃走。 “真棒!”有人大声的欢呼。 但是这一切的声音都被机车的声音压住了。蒸汽机车就这样从大家面前呼啸而过。 “后面还有这么长!” “就像一条长蛇一样!” 机车后面就是拖挂着的货车了。这些货车有些是那种带着车厢的,还有一些就干脆只是平板车。带车厢的里面装着什么大家都不太看得到,但是平板车上的那些东西大家却都是能看得清的。有的平板车上拖着马车呀什么的,还有的平板车上更加精彩,上面直接就摆着各种各样的大炮——这显然是被送到自由宫去的巴交会的展品。 火车跑的飞快,一眨眼就过去了。然后几个穿着黑制服的人上来搬开了拒马,于是通行便又恢复了。 此后的一些天里,在铁路的沿线,总是有人守在那里看火车,甚至还有些画家,干脆带上画板和支架,以及一把小椅子,坐在那里写生。一时间,这条铁路线竟然成了巴黎的又一道风景。 与此同时,《科学真理报》以及其他的一些报纸也开始集中力量对这条铁路进行全面的报道。《科学真理报》更是独家发表了对法国铁路交通公司执行董事梅西耶先生的专访。在这次专访中,梅西耶透露了一个秘密——这条从战神广场直到自由宫的铁路最主要的用途并不是货运,而是客运。铁路交通公司将在“第二届巴交会”开幕的那一天正式开出世界上第一列客运列车。届时,巴黎人民都可以购买车票,前往自由宫参观盛会。 至于大家肯定都会非常关注的票价问题,梅西耶先生则表示,铁路交通公司是一家致力于为法兰西人民提供更好的服务的企业,我们做客运,就是为了不赚钱服务大众。所以票价肯定不会高,只要能维持成本就够了。当然,具体的票价是多少,公司还在研究之中。 因为梅西耶并没有透露出票价到底是多少,所以很多媒体就开始玩起了竞猜游戏。很多报纸都开始煞有介事地研究起了铁路交通公司的成本,然后依照他们估算出来的成本,推测起这“不赚钱服务大众”的票价到底是多少。 不过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这些报纸对铁路交通公司的运营成本都有意地酸的比较高,然后他们得出来的票价自然也就偏高,虽然相比租一辆马车坐过去还是要便宜不少,但是底层的穷人们要坐这样的火车,还是要咬咬牙的。 接着梅西耶先生又放出消息,称铁路客运的票价其实比媒体猜测得还要低,“完全能让巴黎的工人坐得起”。因为他们会用为富人们准备的高等级豪华车厢的票价来补偿低价票的损失。 “我们做客运,就是为了不赚钱服务大众的嘛。”最后,梅西耶先生再次强调了铁路交通公司的这一理念。 第三百三十九章,预热 在梅西耶先生提出他们会用为富人们准备的高等级豪华车厢的票价来补偿低价票的损失之后,媒体的兴趣便又转到了豪华车厢的豪华程度和定价上了。 而在接受《生意人报》的采访的时候,梅西耶先生大致上介绍了一下豪华车厢的情况,将它们称之为“飞驰的宫殿”。至于豪华车厢的座位定价,梅西耶表示,这依然是一个对于富翁来说,不是问题的小数字。 “毕竟,相比马车,列车一次性能带上更多的人。所以虽然我们的列车的造价要比当年路易十六试图逃离巴黎的时候的那辆超豪华马车贵多了,但是平均到每个座位,却并不比他的马车更贵——当然无论是速度还是舒适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他的那辆马车,话说当年如果他乘坐的不是那样的一辆马车,而是我们的列车,那他早就跑掉了——嗯,再加上这条线路是长期经营的,所以,平摊下来也不算贵。 另外,第一列开往自由宫的列车,因为有特别的纪念意义,是世界上第一列客运列车,所以,它的车票的出售有一定的限制。这列列车上的普通票将全部被赠送给巴黎的各个中小学的学生,好让他们感受到科学技术的魅力。至于豪华车厢的位置,则采用拍卖的方式进行竞价。拍卖所得的全部款项都将捐赠给法兰西的教育事业,因为孩子就是我们的未来! 您知道,我们一直都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中的很多人,都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了钱,发了财,成为了有钱人。但我们要有感恩之心,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我们的个人努力,也还有整个历史进程的帮助。如果没有法国人民的共同努力,就不会有我们的今天。所以,我们这些有钱人,应该要懂得感恩,懂得回馈社会。因此,我呼吁,法兰西的有钱人都应该站出来,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们……” 在接受了这个采访之后,各家报纸的关注点就迅速地转到了拍卖会上。在报纸的带动下,人们开始讨论拍卖会上,这些座位将被卖出多少钱,以及有哪些富人将愿意为了慈善事业慷慨解囊。 虽然拍卖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巴黎的那些大富豪们,尤其是明面上的大富豪们却一个接一个的开口表示,自己对慈善事业非常感兴趣。包括很多原本名声并不算太好的大富豪。 比如说经常被贬低为吸血鬼的博旺先生就表示,自己对于列车,以及慈善事业一向非常关心,所以一定会参加这次拍卖,也算是尽到自己的社会责任。 又比如说被很多人鄙视地称之为“法国最大的皮条客”的热内,也表示支持慈善事业是先富起来的有钱人的责任,再加上“我的很多员工们对列车也非常感兴趣”,所以他也一定要在这次拍卖会上满载而归。而他的这一表态,又让人忍不住想到,他的那些员工都登上列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美景。 当然,最让人感到意外的,还是洛林钢铁公司的执行董事葛朗台先生。 随着洛林钢铁的崛起,这家公司也变得越来越受人瞩目。虽然并不是这家企业的最大股东,但是作为负责洛林钢铁的日常事务的执行董事葛朗台先生,自然免不了会受到大家的关注,然后,他的一个特征便变得广为人知了,那就是——吝啬。 葛朗台先生的富有是众所周知的,毕竟,洛林钢铁几乎是整个欧洲最赚钱的企业之一了。作为它的执行董事,要说没钱,那简直就像是懂王说可以静脉注射消毒液一样,绝对是开玩笑。(不管是不是,反正懂王说是,那就是。) 但是即使这样有钱,大家也都知道,葛朗台先生是多么的节俭。他身上的衣服从来都只有四套,天热的时候有两套轮换的,天冷的时候也有两套轮换的。而且都是最具有性价比的那种(葛朗台所谓性价比指的是购买衣物的金钱除以预期的使用的时间,得到的商最小)。此外,葛朗台先生甚至连马车都舍不得买,坚持徒步上班,直到又一次差点被绑架之后,才总算是有了自己的马车,但是那马车简陋得一塌糊涂,而为了省钱,葛朗台先生连马车夫都没准备——他自己学会了如何赶马车。 甚至有人还给葛朗台先生编了这样的一个段子: 葛朗台先生到了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侍者过来问道:“先生,您的咖啡加糖吗?” 葛朗台说:“先给我来一杯不加的。要满满的。” 于是侍者端来了不加糖的咖啡。葛朗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给糖块腾出了容积空间,然后才向着侍者喊道:“给我加一颗糖!” 这个段子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葛朗台先生根本就不会进咖啡馆喝咖啡。了解葛朗台先生的人都知道,他不喝酒,不喝咖啡,不喝茶,只喝水。 正因为如此,有些记者便跑去问葛朗台会不会参加拍卖,满心以为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什么?为了一个豪华座位花钱?不,这简直就是疯了!慈善?那关我什么事?要我出钱?除非你让罗伯斯庇尔亲自扛着断头台过来……是的,我不会参加,我绝不参加!” 然而,葛朗台先生确是这样回答的: “关于这件事情,事实上,我已经和梅西耶联系过了,他告诉我,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来查这笔账,看他有没有把钱用到不该用的地方去。既然如此,我觉得这钱应该是能用到真正有用的地方去的。既然如此,那这个活动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慈善募捐活动了,我认为慈善活动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当然愿意参加,虽然我对坐豪华椅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另外梅西耶这家伙太狡猾了,他这是在免费的打广告,他应该给我广告费的……” 第三百四十章,拍卖 因为这次拍卖会的慈善性质,所以这次拍卖会被安排在了罗亚尔宫。这里曾经是奥尔良公爵的产业,曾经是法国大革命最重要的策源地。在奥尔良公爵被砍掉了脑袋之后,这处宫殿便被收归国有,后来到了拿破仑当第一执政的时代,这里便被改成了剧院。 在经过了报纸一轮又一轮的预热之后,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第一列客车总共有12节载客车厢,在正常情况下,旅客列车的车厢中只有一节是一等豪华车厢。剩下的十一节当中有4节二等车厢和5节三等车厢以及两节餐车。 但是因为根据了解,很多有钱人都很希望能在有历史意义的第一列客车上得到一个座位,所以这列列车的车厢编组情况发生了变化。再考虑到车辆运行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两节餐车被拿掉了一节。4节二等车厢被全部拿掉了,三等车厢也被拿掉了两节,只剩下三节了。这些被拿掉的车厢天都换成了豪华车厢。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三节车厢距离火车头太近,打开窗户的时候,容易有煤烟飘进来,而且毕竟还要搭上一些小学生中学生来作作秀,只怕这三节也会被拿掉换成豪华车厢。 按道理来说,这么多的车厢,这么多的车票,应该也算得上是货源充足了。正常情况下,也应该能满足需求了。然而当拍卖开始之后,大家去发现,情况似乎有些出乎他们的意外。因为拍卖并不是一张一张的卖的,而是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卖的。 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也是应该的,一共九节车厢,每节车厢都有十六个位置,要是一个一个的拍,那么报纸在报道的时候,就算把每个购票者的名字都报道出来,这么多,又有谁会真的去看去记呢?这样一来广告效果就不够突出了。而一车厢一车厢地卖,买主就少多了,而单笔成交的金额也要高得多,这样报道起来也就跟能吸引眼球。广告效应也就更好——无论是对买家来说,还是对卖家来说都是如此。 第一个拍卖的是五号豪华车厢。开始自由竞价之后,情况就变得越发的火热了起来。五号豪华车厢因为太靠近车头,还是有一定的几率会遇到煤烟飘进来的问题的,所以他的底价在所有的豪华车厢中是最低的。但是竞拍依旧进行得很激烈,很快,价格便到了八千法郎。 这时候一个青年人轻轻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一万法郎。” “一万法郎?一万法郎算个啥?老子……”葡萄酒联合会的罗塞尔会长正准备拿出一个更高的价格,但是他的助手轻轻地拉他一下他的袖子。 “是路易·波拿巴。”助手小声的说。 “啥?”罗塞尔吃了一惊,“你看清楚了?” “是的,就是路易·波拿巴。”助手道。 “啊,那我们就不要和他争夺了。”罗塞尔道,“不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六号车厢拍下来!” 自从路易举起一万法郎的牌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出新的报价了。甚至就连拍卖师的动作也一下子变快了。 依着拍卖的习惯,拍卖师总是会尽可能的拖时间,好让更多的人有时间下定决心,提出更高的报价的。有的时候,在“XX元第一次”和“XX元第三次”之间,他能拖出十分钟出来。 但是这一次,拍卖师几乎是以后世赤兔国中央电视台播报天气预报的时候的语速,迅速的就说完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还在嘴巴里还说着“第二次”的时候,就已经一锤子敲了下去。 紧接着拍卖的就是六号车厢了。这节车厢比五号车厢要好一点。但依旧不是位置最好的车厢。但是这节车厢的价格却涨得飞快,底价一千法郎刚刚亮出了,许多牌子就迫不及待都举起来了,一眨眼功夫,价格就上升到了三万法郎,而且上升的速度还没有一点要下降的意思。路易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来就发现报价已经变成了五万。 “他们要是知道这节车厢里面坐着的到底是谁,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路易忍不住想道。 路易知道,这些家伙,尤其是那个屡屡出价的叫做内森·罗斯柴尔德的家伙,之所以愿意为这一节车厢这样花钱,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波拿巴一家伙坐在这节车厢上。他们希望能有机会借此和波拿巴家的人拉上关系。只是,他拍下这节车厢,还真的不是给自家人用的…… 价格继续上涨,很快就到了八万。这时候大多数的竞价者都已经退出去了,只剩下几个犹太人或者外国人还在相互争夺。最后,还是内森·罗斯柴尔德更愿意花钱,以十万两千法郎的价格拿下了这节车厢。 也许是在争夺六号车厢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所以越到后面的车厢,虽然在理论上环境更好,但是成交价却开始明显地下降,到最后一节车厢的时候,葛朗台先生甚至只用了两万法郎就把他拍下来了。 拍卖会一结束,除了路易立刻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之外,剩下的成功的买到了票的商人们便都自觉地留下来接受各家报纸的记者们的采访。在采访中,他们都表达了自己对法兰西的热爱,以及对于慈善事业的支持。 “罗斯柴尔德先生,就我所知,您并不是法国人,您为什么……”一个记者这样向内森·罗斯柴尔德问道。 “啊,这位记者,您可能弄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在上个月,我向法兰西移民局提出的入籍申请已经获得了批准。所以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光荣的法兰西人了。”内森·罗斯柴尔德立刻用一口带着些意大利味道的法语回答道。据说,为了能说出这种口音,内森·罗斯柴尔德很花了一些功夫。 “是这样吗?那么我先要祝贺你了。”那个记者赶紧又问道,“您为什么要加入法国国籍呢?” “那当然是因为法兰西是世界上最民主,最自由的国家。”罗斯柴尔德回答道,“我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祖国。” 第三百四十章,呼喊 很快就到了“巴交会”开幕的日子,一大清早,战神广场车站前面就挤满了人——世界上第一列旅客列车,很快就要从这里发车了。 小弗朗士也和其他的同学们一起来到了车站,第一列旅客列车上有三节三等车厢,这三节车厢被以抽签的方式分配给了几所建设在穷人区的学校。小弗朗士所在的学校很幸运的抽到了签。 接着就是在学校内的分配了。为了避免有钱人占了不该占的便宜——虽然在小弗朗士读书的学校里,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有钱人了,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好让学生们知道,法兰西是何等的公正爱民——校内名额的分配则完全看考试成绩。 小弗朗士学习不算特别认真,但是小学的学习内容本来靠着一点小聪明就能搞得定。再加上小弗朗士所在的学校的学生们的学业水平普遍比较差,说小弗朗士倒是脱颖而出,获得了一个名额。 是的,穷人区的学校的学业水平都是相当低的。一般来说,在如今的法兰西,虽然执行了小学学段的义务教育,但是不同地区的学校,能够得到的教育经费的差别是非常大的。 当然,国家对于所有的孩子,无论是穷人的孩子,还是富人的孩子都是非常公正的,分摊在每个孩子身上的教育费用都是一模一样的。但问题是,国家拨款相当有限,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运作而已。 一般来说,一所处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小学,它的经费来源主要有这么三样:国家拨款、街区拨款,以及捐赠。 国家拨款是按学生的人数来算的。街区拨款的数量则是从本街区的公共服务开支中支出的。而本街区的公共服务开支则是街区所有公民投票决定,并向本街区所有的居民征收的。因此很多人也将它称之为“街区税”。一般来说,富人聚居的街区,总是会收取更高的“街区税”,这一方面能将穷人阻挡在自己的街区外,(他们交不起税,自然不可能住在这样的街区)一方面也保证了街区的包括教育在内的公共服务的质量。 至于穷人区,则几乎没有公共服务开支,所以街区拨款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至于捐赠,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于是,穷人区的学校,几乎完全依靠政府的拨款来运行。这使得巴黎的穷人区和富人区的学校手中的经费的差异非常巨大。 比如说在原来的圣安托万区(拿破仑当人第一执政之后,将它细分成了很多个个小街区)的小学,国家拨款在他们的经费中占据的比重总是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而在先贤祠街区这样的富人区,国家拨款在小学的办学经费中占据的比例甚至连百分之五都未必有。考虑到国家拨款对于每一个学生都是一样多的,我们立刻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在小学阶段,一个穷孩子身上的的教育经费,可能只有一个富孩子的百分之五左右。 所以在富裕街区的小学里,一个班级往往只有二十来个学生,每一个班级,每一门功课都有一位专门的老师;而每一位老师,甚至还都有一位助教。此外、各种其他的设施也远不是穷人区的学校能够想象的。 而在穷人区,一所小学里,可能包括校长在内,所有的教职员工名加在一起都不超过一个手掌。一位老师很多时候,要兼任法语、数学、科学、艺术等多个学科,同时教多个年纪。另外,因为经费不够,请不起足够数量的有资质的老师,所以他们的班级格外的大,很多时候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而这个班可能有上百个学生。而他们的老师,可能干脆就是刚刚从这所学校中毕业的,成绩比较好一点的学生。 所以,就学业水平来说,穷人区的学校出来的学生的学业水平和富人区的学生几乎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甚至于很多富人区学校的高年级小学生的学业水平可能比穷人区的孩子们的老师都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废除了贵族制度之后,这种差别,就成了地位高的那些人,保证他们的子子孙孙总能占据高位的手段之一了。教育的不平等,巩固了社会的不平等。 但是,这不能怪国家,毕竟,谁让你买不起富人区的房子,交不起富人区的“街区税”呢?所以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至少拿破仑执政的政府,还是关注到了穷孩子的不是,比如今天这样的“历史性的机会”就全给了穷孩子,虽然老实说,这样的“历史性的机会”其实什么真正的用处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的历史性的时候,当然少不了一个仪式什么的。少不得有人要发表一下演讲。在经过了约瑟夫和吕西安审稿和吕西安亲自指导之后,第一执政阁下在火车站发表了题为“驶入科学的春天”的演讲,在演讲中,拿破仑指出,“科学和技术的进步,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第一推动,法兰西号召她的儿女们加强在这方面的努力,不断地在科学的大海中奋勇前进”。他又指出,法兰西对世界有着重大的责任,那就是法兰西应当向当年的罗马帝国,将世界从蒙昧中带入文明一样,带领着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走入科学春天里,就像蒸汽机车带着其他的车厢,在铁道上加速奔跑一样。最后,第一执政阁下还指出,在这辆列车中,最前面的三节车厢全部都无偿地给了那些孩子,就是为了鼓舞孩子们勇于探索,将来能够继续带领世界在科学的大海上乘风破浪。 拿破仑的演讲多次被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打断,一开始人们高喊:“第一执政万岁!”后来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突然喊了一声“英白拉多”。于是大家便都一起高呼起了“英白拉多”。 “英白拉多”是罗马语,直接的意思是战无不胜的统帅。著名的凯撒就曾经被士兵们称之为“英白拉多”。后来屋大维在罗马建立了帝制之后,这个“英白拉多”头衔已限用于在任皇帝,以及偶尔颁于其直属家庭成员。罗马皇帝在登基的时候总是将“英白拉多”这个头衔作为个人名称;而在提贝里乌斯统治之后,被欢呼英白拉多的动作已转变成皇帝登基的标志。此时,这些人向着拿破仑高呼“英白拉多”,这不仅仅是在赞美拿破仑的战功,事实上也带有了“劝第一执政阁下更进一步”的意思。 不过拿破仑对于这种呼喊声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回应,他在完成演讲之后,并宣布旅客列车启用之后,便离开了主席台。 接着便是检票上车了,首先上车的自然是豪华包厢的乘客。比如说花大价钱拍下了第六号车厢的内森·罗斯柴尔德,便早早地上了车。 豪华包厢毕竟是豪华包厢,它的舒适豪华远远不是豪华马车能比的,要说的话,大概某些海船上的豪华舱室或许和它有的一比。事实上,列车的豪华包厢在很大程度上就参考了海船。 内森·罗斯柴尔德并没有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来欣赏这让他花了大价钱的舱室,而是将直接向前面走去,一直走到第六车厢和第五车厢的交界处。在那里,站着一个侍者。 “我是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内森·罗斯柴尔德。请问我可以去第五车厢拜访一下吗?”内森·罗斯柴尔德一边问,一边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那个侍者接过名片,注意到名片下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期票。他默不作声地将这两样东西都收了起来,回答道: “罗斯柴尔德先生,这件事情我需要去向乘客询问一下。” 然后这个侍者便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这侍者又回来道:“里面的那些先生很欢迎来串门的朋友。” 于是内森·罗斯柴尔德便在这个侍者的带领下走进了五号车厢。 当初六号车厢之所以价格那样高,完全就是因拍下五号车厢的人姓波拿巴。因此很多人都猜测,拿破仑的家人都会登上这列车厢。 拿破仑的行踪是公开的,他将乘坐第二列列车前往自由宫,但是人们猜测,他的哥哥弟弟很可能会在这节车厢上。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和他们拉上关系,那么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相反,如果拿破仑在上面,考虑到必然会有的安保,那些人反而肯定没有机会接近他。) 然而事实上,拿破仑一家人并没有在这节车厢里,约瑟夫对于乘坐火车,并没有那么热衷——老子上辈子连复兴号都做过呢。至于吕西安,他今天根本不会去自由宫那边,他要坐镇真理部,负责今天的各种宣传。至于路易和波莉娜,他们和拿破仑一起去,所以这节车厢里,一个姓波拿巴的人都没有。这里的人都是约瑟夫的朋友和学生。 第三百四十二章,老科学家拉瓦锡 内森·罗斯柴尔德很快就发现了,在第五号车厢中,一个姓波拿巴的人都没有。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钱白花了,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和波拿巴家族关系密切。他们虽然并不姓波拿巴,但他们却是波拿巴家族这个庞然大物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这些人大多都是,或者将会是某个方面的大牛,是位面灵秀之气所钟的时代主角,能和这些人认识,拉上关系,绝对值得他付出的票价。只不过,在和他们略作交谈之后,内森·罗斯柴尔德就发现,要和这些人拉上关系,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容易。因为,那些家伙们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他都听不懂。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位对经济学同样很感兴趣的人,而且这个人在这个车厢里有着最高的地位。这个人就是法国科学院的荣誉院长拉瓦锡。 拉瓦锡先生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龄了。作为一位科学家,拉瓦锡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 拜很多的传说故事之所赐,以及旧时代的很多习惯的影响,很多人对老科学家都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约瑟夫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小说中,就有这样的说法: “三闾大学校长高松年是位老科学家。 这“老”字的位置非常为难,可以形容科学,也可以形容科学家。 不幸的是,科学家跟科学不大相同;科学家像酒,愈老愈可贵,而科学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钱。将来国语文法发展完备,终有一天可以明白地分开“老的科学家”和“老科学的家”,或者说“科学老家”和“老科学家”。现在还早得很呢,不妨笼统称呼。” 然而,写小说的钱先生其实对于科学家这个行当还是不太了解,自然科学这东西和文史不一样,并不存在“科学家像酒,愈老愈可贵”的事情。倒是科学,只要不被证伪推翻,则无论它是老的还是新的,都是可贵的。比如热力学的那几个定律,都已经好几百年了,依旧是令人敬畏的。倒是科学家,倒真的就像女人,老了就不值钱了。 在文史类的研究中,经验和知识的积累更为重要,所以文史类的学者的确是有一点像酒的。但是自然科学却不是这样,因为科学研究实在是对大脑的数据处理能力要求太高。需要大脑长时间高负荷的运转。而随着年龄的增加,人体的各项机能的衰退却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虽然年龄的增长带来的经验和见识也很重要,但是却不足以弥补生理机能的衰退带来的害处。所以大多数自然科学家,他们最重要的成就也都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做出来的。而当他们年老之后,基本上就只能被当做某种塑像了。 拉瓦锡先生如今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精力和思维能力的衰退。他的手有些抖了,在实验室里,不太能自己动手做实验了。而拿到实验数据之后,在进行分析的时候,也往往跟不上助手们的思路了。这让拉瓦锡先生忍不住感叹自己实在是真该退休了。 不过虽然经过高强度的使用之后,大脑处理数据的能力下降了,甚至还经常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就像是用来挖过矿的显卡一样。但是拉瓦锡先生却还不太愿意就直接去做个象征。 拉瓦锡先生一直都有两个爱好,一个是科学,一个是钱。 如今科学已经明显地有些嫌弃他年老色衰了,在他的身体被掏空了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了;所以他也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爱好上去。拉瓦锡觉得,自己如今的数据处理能力用来运行自然科学方面的APP似乎是不太够用了,但是运行一下做生意的程序,应该还是够的。 当然,仅仅考虑数据处理能力,拉瓦锡的判断并不错。但是,他没考虑到的一点却是,他的数据库中,关于如何做买卖的数据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共同的爱好,还是让拉瓦锡和内森·罗斯柴尔德很谈得来。而罗斯柴尔德也发现,拉瓦锡虽然对如何做生意并不是真的精通,但是他有时候却能冒出一两句特别直指核心的精辟之语,甚至让罗斯柴尔德也产生出茅塞顿开的感觉。然后略一交谈,罗斯柴尔德又发现,这类话基本上都来自于约瑟夫·波拿巴。 “约瑟夫·波拿巴哪里只是一个科学怪物呀,他完全就是个全方位怪物。”内森·罗斯柴尔德忍不住想道。 和拉瓦锡拉上了关系,这让内森·罗斯柴尔德非常满意。他觉得自己花出去的钱实在是太值了。他知道,拉瓦锡先生和波拿巴家关系密切,约瑟夫·波拿巴的妻子就是拉瓦锡的侄女,通过他,应该就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大家族真正的掌舵的人。 这时候,大部分的乘客都已经上车了,火车拉响了汽笛,发出长长的“呜呜”声,接着便微微的震动了一下,然后从玻璃的窗户往外面望过去,就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地后退了。 “啊,火车开了。嗯,要说到底还是客车更舒适,比货运列车强多了。”拉瓦锡道。 “拉瓦锡先生,您还坐过货运列车?”内森·罗斯柴尔德问道。 “在洛林钢铁坐过。我很好奇的和一群工人一起,坐在平板车上,结果被风吹感冒了。嗯,货运列车比这个颠簸多了,不过如果不考虑风的问题,即使是平板车,都比马车舒服。” 两个人交谈着,火车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了。 “拉瓦锡先生,您知道这火车能跑多快吗?”内森·罗斯柴尔德问道。 “啊,这你可问对人了。”拉瓦锡很得意的回答道,“最高速度可以达到七十公里每小时。不过考虑到燃煤消耗,这不是最经济的速度,最经济的速度因为挂载的不同而有些不同,不过一般都在五十公里左右。” “这么快?”内森·罗斯柴尔德在心中微微盘算了一下,然后道,“拉瓦锡先生,您没觉得铁路会是一个非常赚钱的买卖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陷阱 “啊,大家都这么看。”拉瓦锡回答说,“约瑟夫也这么看。他对我说,如今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一个是钢铁,一个就是铁路了。至少在短时间内肯定是如此。你知道,英国人在钢铁方面投入了很多的钱,不过现在似乎进展还有限。在这方面的技术上,他们和我们相比,还存在很大的差距。即使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在性能和成本上也是没法和我们比的。更何况我们还有整整一张纸都写不下的高技术呢,呵呵呵…… 至于铁路,因为瓦特先生的缘故,英国人也有这方面的技术。但是因为他们要从我们这里购买钢轨,所以,他们的施工的工期,还有建造的成本都会收到我们的掣肘,他们在英国建造一下还行,要和我们竞争那也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不瞒您说,如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已经被投入到这两个行当里去了。而且这两个行当也的确在不断地给我带来更多的钱。” 说起赚钱的事情,拉瓦锡高兴得眉开眼笑的。 “只是铁路如今推开的速度似乎并不是很快呀?”内森·罗斯柴尔德说道。 “主要还是钢铁产量拖了后腿。”拉瓦锡说道,“不过运输能力的瓶颈已经被打破了,新的钢厂也建立起来了,用不了多久,钢铁的产量就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然后,铁路的推进就可以更快了。很快你就能看到法国到处都是铁路了。” “我觉得在法国之外,铁路也应该是个非常好的买***如说在奥地利和普鲁士,甚至是新大陆。” “应该是吧。”拉瓦锡有点迟疑地道,“我对这两个国家的情况不是特别的了解。不过约瑟夫说,在这两个国家修铁路,就是土地问题不太好解决。你知道,他们那里的土地都是各地的贵族的,不像我们法国,贵族都上断头台了。所以在他们那边修铁路,非常的麻烦。” “但是,至少有几段铁路是非常值得修的。”内森·罗斯柴尔德道,“比如说,从卢宾往奥得河方向修一条铁路就非常有价值。” 卢宾有一个大铜矿,而铜也是非常重要的物资,尤其是在电气化正在高速发展的时候,对铜的需求也在不断地增加。 “我和奥地利那边的家伙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如果能够得到你们这边的支持,我想,我们应该能解决那些令人烦恼的土地问题,将那条铁路建造起来的。” 拉瓦锡想了想,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买卖,不过我已经没有可以投资的钱了。” “啊,拉瓦锡先生,钱不是问题。”内森·罗斯柴尔德道,“您忘了我刚才的自我介绍了吗?我是开银行的。” “哦,我没有忘记,但是我已经向联合体的银行借了不少的债了。我的投资为我赚到的钱,一小半都进了联合体的那些银行手中,而老实说,他们给我的利率已经是非常的优厚了——是的,正常情况下,你跑遍整个巴黎都找不到这么低的利率。但是他们之所以愿意用这么低的利率借钱给我,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这两样投资百分之百会赚钱,所以虽然利率不高,但是几乎没有风险,所以他们才会只要求这么点利率。 但是,罗斯柴尔德先生,您知道,奥地利的那个买卖的变数要比法国国内的生意的变数大不少,也就是说投资那个地方,风险也会大不少。这样一来,贷款的利率自然也会更高,而收益呢,却并不见得更高。甚至考虑到贷款更高的利率,收益多半还会更低,所以,这虽然是个好买卖,但是暂时您看,我也许并不太需要对它进行投资。” 内森·罗斯柴尔德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您说的不错,拉瓦锡先生。不过,如果您愿意帮个忙,也许,也许可以让这个生意的风险大大地降低。嗯,我当然不会白白地让您帮忙的……嗯,您是波拿巴院长最尊敬的长辈,他的妻子是您的侄女。如果您能说服他投资这个项目,嗯甚至都不需要他真的投入资金,这笔资金完全可以由我来出,波拿巴院长只需要坐享一份干股就够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来向奥地利政府施加压力。只要有了这样的名义,他们一定会帮我们摆平土地问题的。如果您真的能帮上这个忙,我们也可以无偿地分给您一份股份……” 这个建议顿时就让拉瓦锡动了心,因为这就是没本钱的买卖呀。甚至比没本钱的买卖成本都低。想想吧,约瑟夫的兄弟去干那些没本钱的买***如说去找教皇冕下慷慨解囊什么的,还需要带兵过去打一仗呢。而这个买卖,只需要出一个名字就够了,这实在是……他的心顿时砰砰地跳了起来。 拉瓦锡和内森·罗斯柴尔德谈了一会儿,谈好了大致的意向,然后他对内森·罗斯柴尔德说:“罗斯柴尔德先生,您真是个做买卖的天才,我想约瑟夫应该对这个买卖也会很感兴趣的……” 两人这样谈着,列车却已经开始减速了。 “拉瓦锡先生,拉瓦锡先生,我们到站了,您不准备下车吗?”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朝着拉瓦锡喊道。 “啊,我当然要下来看看了。嗯,你等我一下。不要什么事情都这么着急,反正和平宫不是火车,它没有轮子,也跑不了。嗯,高斯,你说是不是?” 侍者们上来帮助乘客拿行李,内森·罗斯柴尔德便很礼貌地向拉瓦锡以及约瑟夫的学生和助手们告辞,然后回了自己的车厢。 一回到自己的车厢,他便忍不住兴奋地在地板上恨恨地跺了一脚。 内森·罗斯柴尔德明白,任何买卖,如果不能得到强大的政治力量的背书,要想赚钱都是非常困难的,毕竟,暴力是一切自由贸易后面的保证。如果你的手中没有大棒,谁愿意和你自由贸易呢?直接抢劫难道不是更香吗? 没有暴力,就没有暴利。而在如今的欧洲,还有比法国,比波拿巴家族更有暴力的吗?拉上了他们的关系,有了暴力的背书,暴利还会远吗? 大家下了车,便有侍者引着他们去休息区休息,毕竟,拿破仑是乘坐第二趟专列来的。而只有拿破仑到来,并发表了讲话之后,巴交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于是拉瓦锡便又和内森·罗斯柴尔德凑到了一起,聊起了生意经;而高斯呢,已经熟练地拿出了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弄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又传来一声汽笛,接着一列列车喷吐着烟雾也驶入了车站停靠在站台边。 这是一列相对比较短的列车,除开机车和煤水车之外,这列列车只有三节,中间一节是拿破仑的包厢,两边的车厢则装满了卫兵。 因为前不久,公安部破获了一起针对第一执政的阴谋活动——一伙妄想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的王党分子,试图在拿破仑去视察老城区改造的时候,行刺法国人民战无不胜的伟大统帅,全法国人民心中的金太阳。他们在拿破仑执政经过的路边,埋下了大量的炸药,妄图先刺杀拿破仑,然后造反变天。 但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邪恶的阴谋,早就引起了朝阳区群众——啊,不对,是圣安托万区群众的注意。在得到群众的饿举报之后,公安部高度重视,认真部署,和其他部门紧密配合,一举将大部分的反革命分子抓获,个别逃亡的犯罪分子也肯定逃不过正义的惩罚。 据不可靠消息,公安部部长富歇先生对第一执政抱怨,要不是真理部过来乱抢功劳,打草惊蛇了,本来那些阴谋分子是一个都跑不了的。当然,吕西安对此并不承认,反而表示,如果不是他们紧急加入,一定会有更多的漏网之鱼。 虽然那些王党分子的阴谋被粉碎了。但是这些家伙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肯定还会继续捣乱的。用拿破仑在国务院的演讲中的话来说,那就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彻底灭亡,这是一切封建余孽的基本逻辑,他们是绝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 所以,在这件事之后,拿破仑出行的安保措施被提高了不少。虽然拿破仑对此很有点反感,甚至觉得这是将他和人民隔开了。据说他私下里抱怨说,老子枪林弹雨见得多了,王党分子的这点小花样,毛毛雨都不算!再说,老子和人民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吗?老子和人民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强大,最安全的时候! 但即使如此,安保措施还是提高了一个等级。比如说,拿破仑此时乘坐的列车,从外面看起来虽然和其他的旅客列车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实际上,他的专列上的车厢要比一般的车厢重的多,因为这些车厢几乎就是个装甲盒子,四面都是厚厚的钢板。 拿破仑在卫兵的护卫下离开了车厢。他再次登上在自由宫前的主席台,向前来参加第二届巴交会的各国商人致意。他向商人们表示,商业活动沟通了有无,带来了经济的发展,促进了各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增进了各国之间的友谊,从而更好地保证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和发展,所以商业活动本身就是最大的慈善。 在发表完了热情洋溢的演讲之后,拿破仑宣布第二届巴交会正式开幕。随着拿破仑说完这句话,两千多只鸽子被放了起来,现场也是一片欢呼。 接着便是各种团体操表演,以及各种各样的新技术的演示。 这一次巴交会的主题是电气时代,所以唱主角的自然是各种各样的电气。除了广为人知的电灯电话有线电报之外,波拿巴通用电气更是展示了很多此前人们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比如说能一个电唱机,比如说特别亮的弧光灯。当然,这次展出的东西也不是波拿巴通用电气长独角戏,很多其他企业也展示了很多的,富有想象力的作品。甚至还有使用铅酸电池驱动的电动机作为动力源的小型电动车。当然,因为电池技术的限制,这东西根本跑不了多远。但是在展示的时候,这玩意儿还是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东西的发明者自称这东西在不远的将来,就可以取代马车——至少是在城市中可以取代马车,因为拥有巨大的市场前景,所以这东西将来一定能赚大钱,只要有人愿意投资,帮助他解决掉一点技术上的小问题,进一步提高电池容量和充电速度就够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小问题。即使在后世,这都是制约电动车发展的最为重要的问题。约瑟夫当然知道,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想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完全就是痴人说梦而已。 但问题是其他人对此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这个项目,说不定还真的能拉到投资。然后再利用这些投资,建立一家公司,研究一下技术,然后再宣布破产,接着波拿巴通用电气就可以以非常低的价格,将他们的研究结果买过来了。 事实上,如今展出的很多炫酷的东西,都是类似的诱饵,它们在将来的确都非常的有用,值得投钱进去研究,但是即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即使波拿巴家,也没有钱同时推动这么多项目,那么就将这些东西丢出去,让那些梦想着发财的家伙去投资研制,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让他们的企业破产,就可以低成本的完成很多研究了。 所以,拿破仑在鼓励人们从事最大的慈善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大家:“商业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不过,这种提醒肯定是没用的。当然,如果这种提醒有用,估计约瑟夫就不会允许拿破仑装这个好人了。 其实除了,这些小事情之外,最近约瑟夫和拿破仑还在讨论允许外资在法国建造铁路的想法。这个想法是由银行家博旺先生提出来的一个堪称天才的构想。 依照这个构想,军工联合体首先将铁路热炒作起来,让人们觉得,修铁路一本万利,“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反正铁路和铁路的重要用户,尤其是货运铁路的最重要的客户都是联合体内的企业。他们互相之间都是交叉控股的,所以完全可以采用降低一下用户的利润,来抬高铁路系统的利润的小花样,反正这对于大股东来说,不过是把钱从左边口袋换到了右边口袋而已。至于小股东——谁理你们? 这样一来,铁路企业的各种报表就会好看得一塌糊涂,开放外国资本投资铁路,到了这时候,真正能很快赚钱的线路,最有价值的线路,基本上已经被联合体拿到手里了,剩下的那些更多的就都是为了在股市上讲故事而建设的,并不是特别赚钱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铁路的运价足够坚挺,就根本不赚钱的铁路了。 然后等这些家伙将铁路建造得差不多了,联合体控制的铁路就可以主动来个降低货运价格回馈大众,就能够直接将那些外国资本建造起来的铁路直接打到破产,再然后,就能以超低的价格将这些铁路都收购过去了。甚至考虑到金融手段的使用,将这些铁路弄到手上,从整体上来说,也许都不需要军工联合体真正花钱,甚至还能让那些外国人将铁路建好,然后交给军工联合体之后,还欠着军工联合体的钱。 这样的计划一提出,自然立刻就得到了波拿巴几兄弟的支持,约瑟夫甚至为这个天才的构想拍案叫好。大家在一起认真的分析和商量之后,都认定,这个计划非常具有可行性,非常的值得尝试,成功地机会非常高,成功后的收益非常大。这个计划甚至让拿破仑对自己做无本买卖天下第一的信心都出现了一定的动摇。而且在明面上,这个计划也充分的体现了法兰西开放的自由贸易的精神,甚至还可以趁机要求其他国家也向法兰西同等地开放相应的市场呢。 当然,在夸奖完了这个设想之后,无论是拿破仑,还是约瑟夫,都向吕西安下达了内容上基本完全一致的命令:“盯住这个家伙,注意不要让他把我们卖了!” 其实这种操作在后代的历史上还真的有过。比如说灯塔国巅峰时期,四十万公里的铁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用类似的手段,让欧洲资本投资建造的。而灯塔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资产过亿的大富翁,铁路大亨范德比尔特也是依靠类似的手段发家致富的。 如今的法兰西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灯塔国,那么另一个时空中的灯塔国的先进的经验,又怎么能不好好地加以借鉴呢? 而准备好陷阱,让这些家伙掉进去,也是这次巴交会的重要使命。 第三百四十四章,第一次劝进和辞让 雷恩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一点发抖。是的,是真的有些发抖,因为列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在约瑟夫这样的,上辈子连“复兴号”都坐过穿越者来说,旅客列车六十公里左右的速度,不过是毛毛雨而已。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不是这样了,六十公里的时速,这也许(其实完全可以自信一点,将这两个字去掉换成肯定)他这辈子所达到过的最高的速度。 这样高的速度,带来的刺激让雷恩腿都软了。所以,在从火车上下来之后,他扶着站台上的路灯杆子站了好半天,才让自己的脚恢复了过来。 不过这段时间里,雷恩也没闲着,他的脑袋开始迅速的盘算,铁路的进步给他的生意带来的影响。 “铁路的推开,肯定会让运输的价格大幅度的下降,凡是有铁路的地区,物流的成本都会下降很多。物流成本也是重要的经营成本,这样一来,欧洲大陆上的纺织业的成本就会有所下降。而他们的成本一旦下降,就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压力。” 雷恩一向是一个非常有忧患意识的人,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铁路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东西,将来可能会对自己的生意产生的影响。 这些年来,欧洲市场完全对英国放开之后,英国的纺织业得到了巨大的进步,比如说雷恩的纺织厂的规模几乎每年都在扩大。但是雷恩也知道,欧洲大陆上的纺织业,在这些年中被英国人打得喘不过气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欧洲纺织企业退出纺织品市场。有的破产了,有的转型了,总之,还在继续苦苦支撑的欧洲大陆上的纺织企业的日子也已经越来越难过了。 这些人自然会不满,他们也会通过各种方式来攻击英国人,要求欧洲大陆重新竖起对英国商品的壁垒。当然,这遭到了其他行业的普遍反对,几乎就不可能成功。 但是,那些家伙还是弄出了一些花样的,比如说,法国的一些纺织行业的家伙,就成功地通过游说,让国务院弄了这么两个法案。第一个法案叫做《反倾销法》,也就是禁止外国企业通过倾销的方式来破坏自由贸易。反正,在欧洲大陆上,自由贸易这个词的解释权完全就在法国人的手中。 依照这个法案,任何一家企业,在法国销售商品的价格,如果低于他们在英国销售同类产品的价格,就会被认定是倾销,然后就会遭到查扣货物,高额罚款等一整套的“反倾销套餐”。 自从这个法案出现之后,以及连续的发生了好几起的反倾销调查了。虽然法国人在坚持“自由贸易”方面的确做得很公正,这几次反倾销调查最后的结果都是英国人胜诉了。但是诉讼本身,就是巨大的成本,尤其是时间成本。 第二个法案说起来还是英国人自己的锅。那就是英国人的《航海法案》。这个法案是1651年10月,克伦威尔领导的英吉利共和国议会通过的旨在保护英国本土航海贸易垄断的法案。为此还引发了与海上强国荷兰的战争。 这个法案规定。只有英国或其殖民地所拥有、制造的船只可以运装英国殖民地的货物。政府指定某些殖民地产品只准许贩运到英国本土或其他英国殖民地,包括如烟草、糖、棉花、靛青、毛皮等。其他国家的制造产品,必须经由英国本土,而不能直接运销殖民地。 这个法令直到现在都是有效的。这种明显地违背了“自由贸易”的原则的法令,当然一直也都是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集中火力攻击的对象。但是因为英国航海界的坚持,这个法案一直都没有被修改。 半年前,一些尼德兰纺织商人推动尼德兰共和国通过了一条报复性的法案:限制英国商品在欧洲大陆上的路权。当然,法案并没有明确地针对英国,只是要求港口、道路之类的设施优先供“支持自由贸易的国家”使用。而在“支持自由贸易的国家”的名单中,并不包括英国。 如果仅仅只是尼德兰人这里才有这么个规矩也就罢了,但是尼德兰这边的法案一通过,法国人就立刻跟进了,法国人一跟进,整个欧洲大陆就都跟进了。这就使得英国货物在欧洲大陆上的物流成本明显的上升了,而且,将来随着铁路的广泛使用,这种运输成本上的劣势可能会进一步扩大。而这很显然会影响到英国的纺织品在欧洲大陆上的竞争力。 为此,从事纺织业的商人们采取了两手措施,一方面要求政府去和法国人协商解决问题,当然,他们也明白,英国政府也许能对其他国家施加所谓的压力,但是却很难对法国人施加这样的压力,法国人根本不在乎英国的军事力量,甚至于还喜欢时不时的撸起袖子来让英国人看看他们的肱二头肌。所以所谓的要求政府协商解决问题,其实是希望政府能在一定的程度上修改航海法案,好换取法国人的让步。 当然,这种做法,肯定会损害了国内的另一批人的利益,所以这件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解决,估计不花个几年,再国会中讨论过来讨论过去个几十次,是别想有什么变化的。 至于另一手自然就是内部挖潜,降低自己这边的生产成本了。 纺织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的工业,成本中工资成本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所以雷恩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降低工人工资并增加劳动强度。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却是,那些下贱的工人们竟然不肯接受他们新拟定的合同。竟然胆敢闹起来罢工,而且还选在“巴交会”前期,在英国商人就要为了英国的利益去和尼德兰还有法国的纺织商人战斗的时候,在后面倒打一枪,背叛了伟大的联合王国,实在是罪大恶极。 只是因为种种限制,联合王国暂时还不能用最应该用的手段对付他们,所以雷恩他们不然不得不想这些流氓无赖,这些忘恩负义的恶棍,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雷恩纺织厂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工作的平台,他们早就扑倒在大街上饿死了! 但是,为了巴交会,雷恩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的胁迫,同意恢复了过去的旧合同。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年在巴交会上能够获得的利润会大大的下降。这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呀。 “等回去之后,一心要想办法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让他们以后永远都不敢再这样干!” 雷恩一边在心中发着狠,一边向着自由宫走去。 持续五天的第二届巴交会最后顺利的闭幕了,在这次巴交会上,各方达成的商业合同以及意向合同相比第一届都大大地增加了。 很多报纸都对这一成功进行了普遍的报道,大家都认为这件事情集中的体现了法国经济增长的强劲。而一些报纸更是将这样的好局面归功于拿破仑的英明领导。比如《生意人报》就以《请珍惜这个黄金时代》为题,发出了这样的报道。 “在拿破仑·波拿巴执政的领导下,法国正处在自从有法兰西以来最美好的黄金时代。高速增长的经济,给每一个人都带来了更多的好处和希望。我们无论是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中,还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们遇到的人,无论是工人还是农民,甚至无论是拥有法国国籍的法国人,还是来法国工作学习的外国人,从他们的脸上,从他们的眼睛里,我们都可以看到希望在闪耀。 回想一下革命之前,在波旁王朝的统治之下,法国人民何曾有过这样的眼光,这样的笑容?在战神广场火车站的开通仪式上,无数的群众都像敬爱的波拿巴执政官欢呼,他们称他为‘英白拉多’,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波拿巴执政已经证明了,他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领导国家建设的岗位上,都是一位战无不胜的无敌的统帅,就罗马语的本意来说,波拿巴执政真的配得上这个称呼……” 在这篇报道之后,更多的报纸加入到了赞美拿破仑的大合唱中,即使是专门以报道花边新闻,刊载某些带颜色的小说为主的小报,都加入了进来,歌颂起了拿破仑的丰功伟绩。 最后甚至不仅仅是法国的报纸,甚至一些外国的报纸也都加入了进来,这些报纸有些本来就有法国背景,所以他们为拿破仑大唱赞歌也就是很自然的了。而另一部分媒体呢,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要借拿破仑来刺激自己国家的统治者,就像有些父母喜欢用别人家的优秀的孩子来刺激自己家的孩子一样。还有一些,就是真的相信了法兰西的革命理想的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跳出来唱反调的。比如说一些流亡在奥地利和英格兰的旧贵族,他们手里还是有点钱的,所以也办了一些报纸,这些报纸自然是对拿破仑大加攻击,从他的身材一直攻击到他的家人。 比如说,在伦敦就有这么一家报纸,居然非常有才地采用了连环漫画的方式来造拿破仑的谣。这一次他们先是造谣说拿破仑是同性恋,说他就像凯撒一样,“是所有男人的女人,也是所有女人的男人”。 这倒也罢了,法国人对这种攻击根本不在乎。接着他们又造谣说,波莉娜也有同样的属性,也一样是所有女人的男人,所有男人的女人,甚至编造起了波莉娜和他的大哥大嫂的故事。 因为这家报纸的发行量其实非常小,所以这事情,无论是波莉娜还是约瑟夫他们本来都没有注意到。但是英国却是有圣女骑士团存在的。这种恶毒地诋毁他们的“圣女”的形象的无耻做法,自然是触怒了圣女骑士团的那些中二青年,于是这些“骑士们”便约在一起,一同拿着手杖呀皮鞭呀什么的,冲进报社,将报社砸了个稀烂,然后这件事情便上了大报纸,并进入了波拿巴一家人的视野。 据说波莉娜还让吕西安去弄了两张和她有关的报纸,亲自看了看,然后很生气地表示,这报纸太不像话了,画工太差,把她画得太丑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人砸了真是活该! 至于拿破仑,他只注意到了,人家把他比作凯撒,并因此得意洋洋,却没来得及注意人家是具体地如何将他和凯撒相比。 在这样的吹捧中,国务院也行动了起来,1802年7月,国务院中的一批议员首先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议案:给第一执政拿破仑加上“英白拉多”的尊号,以表彰他对法兰西做出的贡献。 这个议案一提出,立刻就得到了整个的国务院所有的议员的一致赞同。议员们纷纷表示,拿破仑·波拿巴执政德配天地,威镇寰宇,古今无比,实在是应该加上“英白拉多”的尊号,以示尊荣。 于是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内,国务院便完成了提案,并将它提交给保民院审核。保民院又怎么会对这样的议案提反对意见呢?难道他们不想活了?于是保民院也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这个议案,并将它提交给立法院表决。 据说直到这时候,拿破仑才知道这件事情。他立刻赶到立法院,向立法院的议员们发表了演讲,表示“英白拉多”不是一个人民公仆应该有了尊号,他作为第一执政,就是法兰西人民的第一公仆,全心全意地为法兰西人民服务,乃是他的天职,这并不需要这样的奖励。所以他希望立法院的议员们,能够尊重他个人的意见,否决这个背离了民主精神的议案。 在听取了拿破仑的演讲之后,立法院迅速地三读通过了这个议案——这也是自从拿破仑成为第一执政以来,立法院第一次违背第一执政的意愿。据说立法院主席爱德华兹向拿破仑表示:“第一执政阁下,就像您要忠于民主的理想一样,我们也要听从人民的呼声。” 接着议案就被提交到参议院,参议院自然也不愿意违背人民的意志,所以他们同样顶着拿破仑的压力,通过了这一议案。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议案就能够立刻生效,因为议案要生效,还必须交给第一执政的执行。而第一执政可以用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来加以执行。这其中自然有暂时搁置这一选项。于是拿破仑就毫不犹豫地就将这个议案搁置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开始用英白拉多来称呼拿破仑,他们的理由则是:“用什么来称呼一位人民公仆,这不是作为人民的天赋的权利吗?” 各家报纸也渐渐地开始在拿破仑的头衔前面加上英白拉多这个尊号。 当然,拿破仑本人是绝不同意这样做的,他不断地发表讲话表示反对。不过各家报纸都统一了口径:“这体现了尊贵的英白拉多的谦逊的美德。” 紧接着荣誉军团也行动起来了,他们也表示,这些年来,他们给很多为法兰西做出过贡献的法国人和外国友人颁发了荣誉军团勋章,但是第一执政却一直谦逊地只肯接受了最低级的骑兵勋章。这显然和第一执政的伟大的贡献并不相匹配。很多不了解情况的群众纷纷指责他们薄待了第一执政,有些情绪激动的勋章得主,甚至将自己的勋章寄还荣誉军团,表示因为荣誉军团不能依照真是的贡献,向波拿巴执政颁发真正配得上他的贡献的勋章,他们才将自己的勋章退回来。因为相比波拿巴执政,他们更没有资格接受勋章。 于是荣誉军团紧急设计并制造了一枚被称作“英白拉多”的勋章,并将它颁发给拿破仑。 这枚“英白拉多勋章”,采用纯金为底料,并镶嵌了大量的宝石,在勋章的最底下,还有这样的一行文字:“为人民服务”。 在勋章完成后,荣誉军团的负责人伯尼亲自捧着勋章,在无数的法兰西人民的簇拥下,来到第一执政的办公地点,劝第一执政接受这枚勋章。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荣誉军团大部分的成员,他们都将自己的勋章挂在胸口,跟随着伯尼来到执政府外,向第一执政表达自己的意愿。 拿破仑赶紧来到门口,向热情的群众说明自己的确不能接受一个带着君主制的味道的荣誉。而市民代表则表示,“英白拉多”是罗马共和国时代就有了的尊号,并不是帝王专用了。不能因为有些帝王用了,我们就不能用了。 显然这位代表的发言更能代表人民的意志,因为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地为他鼓掌。 最终在大家的劝说下,拿破仑还是决定,要服从的法兰西人民的意志,接受了这枚为“英白拉多”的勋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皇冠问题 拿破仑接过那枚“英白拉多勋章”并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胸前,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呼喊声:“英白拉多!”“英白拉多!” 拿破仑在呼喊声渐渐低下去之后,便向着人群发表了简短的演讲。他在演讲中首先感谢了法国人民对他的宠爱,并表示自己深受感动。接着又回顾了法国大革命以来,他和无数的英雄烈士们一起为了实现法兰西的自由和民主而奋斗的历程,并表示,真正应该获得这至高无上的荣誉的人,应该是那些在保卫法兰的自由和民主,以及在建设自由民主的法兰西中牺牲的那些英雄。 接着拿破仑再次强调了“自由、民主、博爱”的法兰西精神,并且表示,和法兰西人民一起维护法兰西共和国,维护民主和自由,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荣耀。 最后在群众的欢呼声中,拿破仑完成了他的演讲,然后返回执政府继续为法兰西人民服务。 拿破仑的即兴演讲,自然又被各家报纸放在了头版上报道。如今,不仅是法兰西的报纸,甚至不仅仅是那些和法国关系特别亲密的盟国(仆从国)的报纸,甚至包括一些英国、普鲁士和奥地利报纸都在赞美拿破仑的谦逊,和他对民主的忠诚。 当然,国外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像法国国内,在法国国内,大家对拿破仑自然是一边倒的赞美,但是在国外,酸溜溜的声音总还是免不了有的。比如说奥地利的某家报纸就讽刺拿破仑是沫猴而冠的低等乡巴佬,斥责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尖嘴猴腮的,就想天鹅屁吃? 这家报纸更是宣称,在整个欧洲,只一个合法的“英白拉多”,那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伟大的弗朗茨二世陛下。 “弗朗茨二世陛下出身高贵,乃是真正正统的,得到了上帝的祝福的罗马人的皇帝,天主教的保卫者,真正的,合法的英白拉多。和他相比,那个科西嘉的矮子只不过是一只猴子而已。” 发表这一言论的报纸是一家有着流亡者背景的报纸,这类报纸,发表诋毁法国,诋毁拿破仑的文章,实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甚至于,如果这样的报纸都开始夸奖拿破仑了,那一定是拿破仑变修了。 而且这家报纸的发行量其实也有限,很多时候,不过是那些流亡者们自己印出来给自己打气的。甚至于,报纸上的读者来信什么的,很多时候,都是编辑们自己编出来的,颇有“不要看着这里说话的人很多,其实全都是我阿蒙的马甲”的味道。 这类报纸上面说些啥,正常的情况下,那些大报纸,尤其是法国的新闻界是根本就不关心的——谁有兴趣拿着放大镜天天去厕所里观察粪便? 但是这一次,这家报纸的报道却突然被法国媒体注意到了,首先是一家同样不是很起眼的小报,以较为惊悚的题目《奥地利人肆意侮辱法国领袖》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暗示,这家报纸对波拿巴执政的恶毒攻击,其实是得到了奥地利政府的授意的。 但接着“科学真理报”就跟进了,说这类反动报纸并不能代表奥地利人民的态度,其实奥地利人民对法国人民,对于波拿巴执政还是非常的尊重的。这份报纸在奥地利根本就没人买。“太阳报”在奥地利采访了不少的奥地利人,很多奥地利人都表示他们非常羡慕法国有一个好政府,也认为波拿巴执政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伟人。著名的音乐家贝多芬先生甚至专门为我们的第一执政阁下创作了一部交响曲,并将它命名为“英白拉多”。从这里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出,奥地利人民其实对法兰西并无恶意。 但是在为奥地利人民开脱了一番之后,“科学真理报”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知道,如果一份报纸根本卖不出去,那它应该很快就会破产关门。但是如今,一份根本就没什么人买的报纸,却能在奥地利一直出版很多年。很显然,这后面一定有人在用真金白银支持。 当然,在背后支持这样的报纸的,并不一定就是奥地利政府,但是当初在奥地利和法国达成和平协议的时候,其中就包括奥地利应该禁止其他势力利用奥地利的领土,从事反对法兰西的活动。如今看来,奥地利政府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们显然是违背了和法兰西签订的和平协议,显然是不把法兰西放着眼里。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说奥地利政府在侮辱第一执政阁下,侮辱法兰西,的确并不算冤枉。 虽然名以上,“科学真理报”和法兰西政府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独立媒体。但是大家却都知道,“科学真理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法国政府的喉舌。尤其是“科学真理报”上的社论,往往更是直接代表了法国政府的声音。所以,“科学真理报”上出现了这样的一篇文章,那绝对是不容轻视的。 一看到这份报道,梅特涅大使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科学真理报”上面弄出这么一篇文章来绝对不会简单,但是梅特涅想来想去,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明白,如今的法国为什么要搞奥地利。因为如今的奥地利已经几乎是躺倒了下来,唯法兰西马首是瞻了。当然,一些反对法国的报纸的确是存在的,但这些报纸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法国人从来没把它当一回事,如今突然那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梅特涅大使正在发愁,却有人来禀报,说银行家内森·罗斯柴尔德前来拜访。 梅特涅便让人将罗斯柴尔德请了进来。 “罗斯柴尔德先生,在这个时候,您屈尊来访,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吗?”梅特涅问道。 “我当然是为了‘科学真理报’上的那篇文章来的。”内森·罗斯柴尔德非常直接地回答道,“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对我们的生意带来很大的影响。” “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梅特涅说。 “大使先生,您对第一执政阁下有多少了解?对最近的‘英白拉多’事件有什么看法?” “‘英白拉多’事件?很显然,这是第一执政阁下自己一手主导的。”梅特涅在面对内森·罗斯柴尔德的时候倒也是有话直说的。 “第一执政阁下当然是一位非常的有能力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位圣人,真正的圣人也走不到他今天的这个位置。”内森·罗斯柴尔德说,“不过第一执政似乎对于罗马非常的着迷。而且我觉得他的野心应该不止于一个第一执政。” 这话提醒了梅特涅,他想了想道:“这么说,他是希望效法奥古斯都,将法国变成一个帝国?……这样的话,那他的举动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在欧洲,从法理上来说,只有两顶皇冠,它们都来自罗马,分别是西罗马帝国的皇冠和东罗马帝国的皇冠。西罗马帝国皇帝理论上归教皇来加冕,在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教皇先后将这顶皇冠戴在了许多位君主的头上,比如说著名的查理曼大帝,就曾经经教皇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 而如今,“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追根溯源,同样来自于西罗马。另一顶皇冠则是东罗马帝国的皇冠,东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俄罗斯人以东罗的公主嫁到了俄罗斯,便以东罗马的继承人自居,俄罗斯沙皇的那顶皇冠就是这样来的。 如果拿破仑真的打算做奥古斯都,那么这一切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他需要的那顶皇冠在奥地利的手中。 “大使先生,法国从利益上来说,目前应该不会直接和贵国反目。但是我很担心一件事情。”内森·罗斯柴尔德说道。 “什么事情?”梅特涅问道。 “法国人可能通过教皇弄出花样来。”内森·罗斯柴尔德回答道。 梅特涅立刻就明白了内森·罗斯柴尔德的意思。如今,“罗马人的皇帝”的皇冠虽然戴在弗里茨二世的头上,但是在某种情况下,教皇也可以将皇冠从弗里茨二世的头上抢下来,然后再交给拿破仑。比如说指责弗里茨二世皇帝不虔诚,违背了天主教的教规,甚至是直接指责他是异端,然后就可以将他革除出教,同时收回他的皇帝称号了。 而考虑到如今意大利地区的局面,法国人在那里已经有了绝对优势。北意大利共和国是法国的盟国,法国最精锐的意大利军团就驻扎在那里。而奥地利的势力几乎完全被法国从意大利排挤出去了。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意大利军团的十万大军,以及远在阿尔卑斯山那一边的奥地利人,教皇在一定要做选择题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还能让陛下自己放弃皇冠?”梅特涅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新闻发布会 其实无论是梅特涅还是内森·罗斯柴尔德,其实都是非常讲求实际的人,他们当然都知道那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皇冠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理论上,靠着这个皇冠,奥地利就拥有干预莱茵地区的权力。但是在实际上莱茵地区已经是法国人的势力范围了,奥地利人根本伸不进手去。 而且考虑到莱茵地区基本上已经是异端新教徒的土地了,在现在的情况下,奥地利对莱茵地区更是别说插手,就连插嘴都插不上。如今就算奥地利开了口,莱茵地区的那帮子在法国人的支持下搞了土地改革的异端们就肯定会异口同声地回答:“闭嘴,我们在讨论共和制度!” 所以,至少在目前,这顶皇冠的意义降低了很多。但是这毕竟是哈布斯堡的光荣,就这样舍弃,那实在是有点……再说,虽然在干涉欧洲事务的时候,这东西已经不太好用了,但是,至少在奥地利国内,这顶皇冠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和法国,哪怕是波旁时期的法国都不一样,奥地利是一个封建残余特别大的国家。波旁法国至少还做到了中央集权,法国的那些公爵呀侯爵呀什么的,虽然也有封地,但是这些封地也已经在王国政府的直接控制下了,领主实际上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在封地就能自立为王一样的权力了。 但是奥地利的中央集权都做的不是特别好,国内的领主还有着非常高的自治权,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顶教皇认证的“罗马人的皇帝”的帽子,还是非常的有用的。再说,让出皇冠,怎么着也是一种巨大的牺牲,哪能说让就让?就算要让出去,那也得加钱呀! 不过,这种事情,梅特涅可做不了主。他只能在送走了内森·罗斯柴尔德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信,然后用信鸽将它送往维也纳。 这个时候,在维也纳和巴黎之间已经有了有线电报。但是因为有线电报的经营者是法国人,所以虽然有密语,但是梅特涅总觉得不太安心。一年前,梅特涅故意通过有线电报系统向维也纳发送了一份虚构的,带有误导性的文件,然后细细地观察法国人的动作,结果果然发现了很多可疑之处。于是奥地利大使馆就开始使用信鸽来传递最为机密的信息了。信鸽虽然比电报慢,但是它毕竟要可靠得多。 亲眼看着腿上带着信筒的信鸽飞上天空之后,梅特涅便转身准备去拜访几位朋友,让他们探探法国人的口风。梅特涅知道,他不可能让拿破仑放弃自己的野望,但是,至少也要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让法国人加钱呀。 但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却又传来了翅膀扑击的声音,梅特涅扭头一看,却看到一只灰色信鸽正降落了下来,在那只信鸽的脚上拴着一只小竹筒。 两天前,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梅特涅就立刻通过电报,将发生在法国的事情通知了国内,这大概是国内给他送来了新的指示吧。 管理信鸽的工作人员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了用火漆封着的信筒,将它交给了梅特涅,梅特涅检查了一些火漆的封印,确认了信筒并没有被中途打开过。便拿着信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取出信件,对照着密语本,看了起来。 这封信件果然是关于这次的事件的,信件中首先通报了维也纳那边调查的情况,以及作出的反应。奥地利政府已经查封了那家胡说八道的报纸,并且以“侮辱友邦领袖”的罪名,将那家报纸的编辑都抓了起来。准备送上法庭,严惩不贷。这也正常,毕竟这些家伙胡说八道,弄得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只怕是真的要国将不国了。 信件上建议梅特涅立刻采取措施,将奥地利政府重视奥法两国的传统友谊,坚决打击利用奥地利领土阴谋反对法国的做法通报给法国媒体,向他们表达奥地利的善意,以解决这次风潮。 “国内的这些家伙呀,怎么这么迟钝?”梅特涅想道,“这件事情,明显是法国人有意在搞事情嘛,光靠这个能有什么用?”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举动,这个姿势还是要做的,梅特涅略做思考,便叫来了秘书,让他赶紧去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至于梅特涅自己则立刻前往法国外交部,去向法国政府表达奥地利人的善意。 梅特涅和法国外长塔列朗是老朋友了,当然这个老朋友的意思并不是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而是说两个人一起发过财,有很多相当可靠的共同利益。 两人见面之后,梅特涅便将奥地利政府的举动转告给塔列朗,并且像塔列朗传达了奥地利珍惜和法兰西的传统友谊,希望这件事情不至于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友好的态度。 塔列朗也表示,法国同样重视和奥地利的友谊,对于奥地利政府维护两国之间的友谊的举动非常赞赏,两国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友好邻邦。 塔列朗的官话并没有让梅特涅满意,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官话越多,事情反而可能越麻烦。只是此时梅特涅还没有得到和法国人就皇冠的问题讨价还价的授权,所以他还没法和塔列朗谈要求法国人加钱的事情。他只能隐晦地向塔列朗表示,希望法国人不要着急,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谈。 第二天,梅特涅在奥地利大使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新闻发布会上,梅特涅向来参加会议的报纸通报了奥地利政府的行动,最后他表示,因为这件事情,很多法国媒体对奥地利产生了一些误解。他希望这次奥地利政府的行动,有助于大家解除误会,并进一步加深两国之间的友谊。 在通报完了新闻之后,便进入到记者提问的环节了。首先站出来提问的是“生意人报”的记者。 “大使先生,我们注意到您提到的刚刚因为不法活动被查封了的这家报纸,事实上在贵国进行类似的非法活动已经有好几年了,为什么贵国直到现在才采取这样的措施呢?” “啊,您知道,那些家伙都很狡猾,一直以来他们都在采取打擦边球的策略。和法国一样,我们也是要保护新闻自由的,而那些假新闻媒体,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梅特涅回答道。 这时候“太阳报”的记者却站了起来,问道:“大使先生,我们知道,今年早些时候,我国破获了一起针对第一执政阁下的刺杀阴谋。据传,这些刺客在进入我国之前,曾经长时间在贵国居住,您能对此作出一些解释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抹黄 听到这个问题,即使是梅特涅。也几乎要气得跳起来了。大家都知道,“太阳报”是一份什么报纸,他们什么时候真的关心过国际局势什么的?那是“科学真理报”和“生意人报”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太阳报”来关心这个了?他们好好关心一下红磨坊中的那些来自意大利和东欧的姑娘不就好了吗? 况且“太阳报”得到了这种劲爆的消息?得了吧,全欧洲谁不知道,《太阳报》上的消息,十有八九是捕风捉影的胡编乱造,至于剩下的那一个,也不是事实,而是毫无依据的胡编乱造。整个欧洲谁不知道,他们就是打着“新闻媒体”幌子的银媒,就是一个假新闻媒体! 梅特涅很想指着那个太阳报的记者的鼻子大骂:“你们是假新闻媒体,你们说的话都是造谣!”但是,梅特涅毕竟不是懂王,身后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胡乱放炮而大家都不能把他怎么样的强大国家。如今倒是那个假新闻媒体后面有这样的一个国家。 “这个传言是没有事实依据的。”梅特涅立刻回答道,“事实是,在侦破这一案件的过程中,奥地利政府和法国政府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沟通,正是因为双方的密切配合,这一恶性案件才得以被提前侦破。为此,贵国公安部还曾经发电报向我国表示感谢,并表示希望进一步加强双方在安全领域的合作。由此可见,贵国政府对我国政府在这一事件上的努力也是非常欣赏的。” 不过这显然并没有说服太阳报的这位记者,他显然还想要抓住机会再次造谣,而梅特涅当然也知道,决不能给这个假新闻记者继续说话的机会了,于是他眼睛一扫,就看到另一位记者也高高地举起了手。于是他立刻向那位记者伸了伸手:“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一家叫做“多瑙河报”的报纸的记者。这份报纸是一份奥地利资本的报纸,在法国发行量相当有限,不过靠着奥地利国内的支持,这份报纸依旧在法国顽强的生存着。这个时候,它存在的价值之一就显现出来了。 “大使先生,我想要了解一下,奥法两国之间还会有哪些举动来增强双方的战略互信?”那个记者立刻抛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问题。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好就好在它的范围够大,够空。这样的问题给了梅特涅很多的说空话,画大饼,乱扯,以及说车轱辘话的机会。这样一来,就可以利用回答这个问题,来消耗掉大量的时间,然后就可以在回答完了之后,以时间已经到了为由,结束记者会了。 于是梅特涅立刻就这一问题长篇大论了起来,说了大半天的车轱辘话,看看挂着的钟上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便结束了回答,然后顺势宣布,因为时间的原因,这次新闻发布会就此结束。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梅特涅一时间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毕竟,他也仅仅只是一个外交官而已。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多方奔走,想要探听法国人上层对此的态度。而那些上层人物,对他也都是满口的法奥友谊。另外,考虑到法国在奥地利的那些投资也还在正常进行,所以,梅特涅判断,战争的风险应该并不大。 但是除了战争手段之外,法国人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而梅特涅在没有得到国内的授权的情况下,也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所以,他暂时也只能等待。 不久之后,国内有了回复,但是这回复中也只是要求梅特涅确定法国人的用意,并不包括让他可以和法国人讨价还价的授权。显然,弗朗茨二世陛下还心存侥幸,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希望能继续保住自己的皇冠。 据说皇帝还亲自向他的将领们询问,如果和法国发生战争,是否有获胜的机会。但即使是最英勇善战的卡尔大公也承认,如果发生战争,那这就将是空前困难的一战。 虽然卡尔大公并没有说出必败之类的话,但是他对战争前景并不乐观也是很清楚的了。 既然上面是这样要求的,梅特涅也就只能继续此前的工作了。 法国人那边的动作首先不是从政府那边开始的,而是从报纸上开始的。 首先向奥地利发起进攻的就是著名的假新闻媒体“太阳报”。太阳报最擅长的当然是编造各种X丑闻,这次自然还是这个套路。太阳报首先报道说,奥地利皇帝喜欢那些美少年。然后就弄出弗里茨二世是个基佬的新闻,接着就弄出弗里茨二世和一大群基佬搞无遮大会的新闻。 梅特涅立刻向法国外交部提出抗议,表示这是在侮辱奥地利的国家元首,是不可容忍的冒犯。但是塔列朗则表示,我们法国是有新闻自由的,所以法国政府爱莫能助。 梅特涅立刻提出,当由奥地利的报纸侮辱波拿巴执政的时候,法国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他向塔列朗抗议说:“发过这样的双重标准实在是令友邦感到痛心。” 而塔列朗自然对“双标”的说法表示反对,他认为,法国政府并不存在双标的问题。首先,奥地利报纸侮辱第一执政一事中,奥地利报纸并不是报道事件,而是直接进行人身攻击。但是太阳报却不是这样,太阳报并没有对弗里茨二世陛下使用侮辱性的语言,只是报道了他们从某些渠道得到的消息。这是对事的,不是对人的。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同时他还指出,如果奥地利的弗里茨二世陛下认为这些报道不是事实,也同样可以自由地进行辟谣嘛,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能明辨是非的。 这当然是完完全全的鬼话了,先不说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的事情,单说弗里茨二世,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以九五之尊,和一个下等小报争辩,先不说争辩的结果如何,弗里茨二世皇帝只要瞟太阳报一眼,那他就已经输了。要是他真的和太阳报的争辩起来,那估计太阳报的股东们睡着了都能笑醒,他们肯定愿意一起出钱,做一个一吨重的“英白拉多勋章”送给弗里茨二世。 “我的朋友。”梅特涅知道继续鬼扯下去,大家也扯不出什么东西来,大家都是千年的吸血鬼,你给我讲个什么德古拉伯爵的传说?所以他打算干脆将事情挑明,这样说不定倒是真的能得到一些有效的信息。 “我的朋友,我知道贵国的第一执政阁下,恐怕很希望能再进一步。”梅特涅道,“我还知道贵国的第一执政阁下对‘罗马人的皇帝’这个头衔非常的向往。如今出现这些事情,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既然梅特涅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塔列朗也就坦诚地说道:“您有这样的猜想,我也可以理解,我们是老朋友了,应该互相帮助。所以,只要条件合适,我也愿意为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的确,大家都是千年的吸血鬼了,还用得着互相装什么绅士?塔列朗的意思也很明确,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不能白告诉你,要加钱…… 对于塔列朗的这个要求,梅特涅毫不意外——不要钱的塔列朗,那还是塔列朗吗? 于是两个人就“互相帮助”的事情讨论了一会儿,并迅速地达成了一致,然后,塔列朗便告诉梅特涅: “你的猜测的确有一些道理,不过第一执政并不打算改变法国的共和国的国体。但是第一执政不希望看到‘罗马人的皇帝’这个头衔落在别人的头上。事实上第一执政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打算为此和奥地利太过交恶。” “但是‘罗马人的皇帝’这个头衔,对于奥地利非常重要,而且是有实际上的需要的。”梅特涅道。 “我们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我的朋友,皇帝的威严,来自于何处?皇冠本身并没有什么威力,要不然,西罗马就不会灭亡。弗朗茨陛下真正需要的是力量,而不是一个名义,没有力量的名义,什么都不是,没有名义的力量则迟早能获得名义……” 两个人又交谈了一番,梅特涅便告辞离开。回到大使馆,他立刻利用信鸽再次向奥地利传回了一封信,详细地讲述了他和法国人接触所了解的情况。并向皇帝陛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太阳报抹黑,不,应该是抹黄弗里茨二世陛下的行动还在继续,不过大家都知道,太阳报是什么货色,所以这些东西也根本就没人信,就是法国人自己,也是不相信的,虽然愿意看这些内容的人很多。 但是几个月之后,一个新闻突然让大家惊讶得下巴都砸坏了自己的脚面:有人向教皇冕下举报,说弗里茨二世皇帝是违背了天主教的戒律的基佬。而更让人惊讶的是,教皇冕下竟然真的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情。 第三百四十八章,奥运 搞基这事情,在天主教,理论上算是大罪。真的要是证实了这个,那绝对是应该破门出教的。但在事实上,搞基这事情,在高层贵族和高层教士那里,其实又是非常普遍的,甚至是半公开的。事实上,几乎谁都不会真的把这当一回事。所以教皇突然派人调查这事情,这就真的耐人回味了。 因为如果别有用心的人要陷害人的话,搞基就是一个非常常用,也非常好用的罪名。比如当年法国国王腓力四世为了摆脱自己的债主,同时顺便抢一把债主发发财,便利用被居(qiu)住(jin)在阿维农的教皇克雷芒五世宣布他的债主圣殿骑士团是异端,犯下了集体搞基的罪行,然后便将圣殿骑士团的人都绑上火刑柱做了烧烤。从此之后,指责对方是基佬,就是常用的陷害别人的手段之一了。尤其是法国人,这几乎就是传统技能了。 奥地利立刻就做出来反应,弗里茨皇帝立刻发表声明,宣称这完全是无耻的谰言,是对奥地利的侮辱。弗里茨皇帝陛下表示,他相信教皇冕下一定是受到了身边的小人的蒙骗,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天主和正义,他决定立刻…… 立刻起兵清君侧是不敢的,至少现在是不敢的。虽然直接起兵清教皇的君侧,也可以算是神罗皇帝的传统艺能了,但是如今他们和教皇国中间还隔着法国人的意大利军团呢。再加上国内有些贵族似乎也不太稳了,颇有要趁这个机会,出来搞点啥子幺蛾子的意思,所以,弗里茨二世皇帝就只能立刻派约翰大公作为使者去见教皇,恳请他收回成命。 据史书上的说法,约翰大公和教皇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口角,结果自然没能说服教皇,反而弄的教皇后来面对并不算太充足的所谓“证据”,就匆匆地做出认定弗里茨二世叛教的判断。 当然,这是历史书上的,最为可靠的说法。还有一些不太可靠的传言却是这样描述这件事情的。 据某些有良心的历史发明家的说法,约翰大公见到教皇冕下之后,行礼完毕,教皇冕下便主动屏退左右,整个客厅中便只剩下了约翰大公和教皇冕下两人。约翰大公便道:“冕下,那《太阳报》原是九流小报,下劣无耻,世所罕见。而我国陛下,虔诚高尚,若天日昭昭。冕下怎能因为……” 话未说完,突见教皇闭目垂泪叹道:“大公无需多言,我也知道《太阳报》所言,不能当真。只是调查此事,其实并不是我的意思……教廷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何以至此?不过大公也不必为皇帝陛下担心,此事总有要为陛下平反的那天。而且这一天陛下一定能看得到的。” 约翰大公见教皇说得可怜,也知道这事情真不是教皇弄出来的。他们在接到梅特涅的信件之后,自然知道这都是法国人的阴谋啦,所以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叹了口气道:“那么冕下,不知道这调查的结果,什么时候要出来?” 约翰大公知道,教皇在这件事情上做不了多少主,谁让大家谁都打不过法国佬呢?果然真理总是掌握在拳头大的人手里呀。 既然教皇在这件事情上做不了主,那么调查的结果如何,自然就更不用问了。如今只能看能不能想办法,让调查的进程稍微慢一点了。 “唉,大公,如今教廷的情况您也知道,所以我也不瞒着您了,他们都以将把调查结论和处罚决定都写好了,只有下面的日期还是空着的。不过我听说,法国人正在准备一件真正的亵渎神圣的大事情,调查结论以及处罚决定都会在那件事情完成的时候公布,不过,皇帝陛下也不要太担心,因为平反的决定也会在这件事情完成后很快做出。中间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如今,教皇已经在最大的限度上展示出了他的诚意了。而约翰大公也没有任何办法,当此情境,也唯有哀叹而已。 法国人正在准备的一件大事,约翰公爵倒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拿破仑好大喜功,天下闻名。最近他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计划,那就是为了促进世界和平,他打算恢复古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传统。让这个传统中断了一千四百多年后,再次复兴。 古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是和希腊罗马的传统宗教密不可分的。它就是祭祀万神之王宙斯的仪式的一部分。所以在公元393年,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宣布基督教为国教之后,奥运会就被认定是异教徒活动,并被宣布废止。 如今这些法国人居然公开地宣称,要复兴这种异教活动,这不是叛教,什么是叛教?这不是异端,什么是异端? 然而,这还真不是叛教,真不是异端。谁敢说这是叛教,是异端,虔诚的,一直都坚持用真理来说服人的法兰西人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民主自由的真理来说服他的。 所以,即使是教廷,也不得不表示,法国人的想法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奥林匹克停战。在运动会期间停止一切的战争行为,这体现了天主对人类的爱,是天主爱世人的表现,所以如果你要问教皇冕下支不支持,那教皇冕下怎么会不支持呢?难道教皇觉得阿维农的风景更加优美吗? 所以,教皇冕下不但会支持,甚至于当运动会开幕的时候,教皇冕下还要亲自代表天主去给运动会赐福呢。 当然,考虑到运动会本身还需要很多的准备,估计至少整个准备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所以,弗里茨二世皇帝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必要的准备的。 约翰公爵在和教皇完成了这段简单而又坦诚的交流之后,甚至都没有在罗马城中多待哪怕一秒钟。他出了梵蒂冈的教皇宫,便立刻上马车离开了罗马,连夜赶回奥地利。 紧接着梅特涅便开始疯狂地在法国活动,此后不长的时间里,法国就连续和奥地利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