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1、无序前的秩序 谋杀故事的开场就像其他故事一样,无非另外一个故事的延续。被描述的人物和物体在另外那个故事中早已出现,无须再去描述,它们就默默地在那里了。像每个故事一样,谋杀故事也是另外一个并不存在的故事的延续。 何以见得呢:人物和物体的名称前面一下子就用上了一个冠词,这样一来,这名称就代表了在一个故事中曾经出现过的人物和物体。一个男人走到了街道上。那个烟蒂滚落在了人行道上。 故事的开场并不是一个开场,而是延续。故事的开场在使用冠词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之前的时间。通过冠词,那些词汇就成了特殊物体的名称。如果普遍意义上的时间通过这种方式成为一个特殊故事的时间,这时它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开始。冠词给它所确定的那些物体和人物一个过去形式。定冠词将那些特定的物体和人物从其他的同类中逐个确定下来,从而让词汇构成一个特别的故事。 像所有其他的故事一样,谋杀故事也是以定冠词开始的。与别的故事相反,谋杀故事是与这些已经确定下来的物体和人物玩游戏。因为谋杀故事在确定物体时,让它们之间的关系保持未知与神秘。谋杀故事不交代被描述物体之间真正的关系。就是在这些物体相互之间可能出现的关系中产生了谋杀故事。它产生于句子的捉迷藏游戏中。谋杀故事从一开始就单独地描述每一个物体。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采用的描述视角是一个不了解物体之间相互关联的人。当各种关联被揭开时,他总是晚到一步。描述的视角来自于一个陌生人。 故事由一个人讲起,此人总是后来加入,却从不属于这里。这个后来者在情节发生的地点第一次看到这些物体。他首先要感知所有这些物体。因为要由他来进行描述,所以他既不是未来的谋杀犯,也不是被害人。 通常,他会在运动之中被那个故事所吸引,从第一个句子开始。他从一个地点走到事件发生的地点。他来到那里,然后站住不动。 身边的一切喧嚣让他惊讶,这样就产生了故事:他被吸引住了。他看到了很多,却谁也不认识。仅从外部特征上看,他就显得与众不同。他的举止、目光、出场以及走路的样子将来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要引人注目,以便能为自己的描述辩护。通常他是在描述自己,大概就像他在一面镜子里看着自己一样。 如果其他人都穿着干净的鞋子,那他的鞋子一定会沾满灰尘。如果其他人的发型都纹丝不乱,那么他的头发一定要乱蓬蓬的。如果其他人的目光都很坦诚,那么他的目光一定要不像好人。如果其他人都兴致高涨地蹦蹦跳跳,那他则要一瘸一拐。 他来到一个地方,这里的每一个物体或者每一个人都与他的出场形成反差。 他是个陌生人,但绝非褒义上的陌生人。他是个堕落的陌生人。 如果他开口说话,他只用现在时,也只谈眼前发生的事,就好比,他点了杯饮料或者他跟人打招呼。他的语言只是他向前运动的一部分。 很明显他想要得到什么。他的行为举止像一个推销员。也许他就是一个推销员。 当故事开始的时候,展示在这个新来者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些物体最美和最好的秩序。这种秩序是如此引人注意,它甚至可以被列举出来。它是可能出现的最为尴尬的秩序。 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得非常少,所以只能通过这一点才能让这个故事站得住脚,就是这种秩序被描述得非常尴尬,目的是必须与发生谋杀案之后的无秩序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要描述这种秩序呢,原因就是:将会有事情发生,有些东西会发生变化或者被改变。这是一种不能长时间容忍的秩序。这种秩序是由一声大喊之前屏住的呼吸构成的。 某个物体或者人物被特殊描述的秩序也就显得特别可疑。对一个后脑勺、一个脖子或者是一扇窗玻璃的秩序性的描述会让人担心这些被描述物体将来的秩序。目前描述的秩序的尴尬性与可能发生的无秩序的尴尬性之间形成了一种张力。 这位后来者对目前的秩序感受得更为明显,因为它呈现出一种秩序的特殊形式。这是一种刻意雕琢的秩序,它让陌生人立即觉得是人为规定的。 这种秩序显露在人物刻意为之的特殊行为方式上,显露在对待物体的刻意为之的特殊方式上。这种特殊的秩序是以一种庆祝仪式的形式展现在后来者面前的。 他来时赶上了一个庆祝的时刻。他是来玩游戏的。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这里正在庆祝节日。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正是一年一度的集市。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正在举行化装游行。 这种特殊的秩序表现在鞠躬中,在舞蹈动作里,在下跪的动作中,在两人一组的行进中,在共同的举杯中,在一场盛宴中,在一场游戏中。这种将要被谋杀案打破的特殊秩序,后来者在那位鞠躬者的脖子上看出来了;还有那位先生的太阳穴,他刚刚扬起的打招呼的手;或者是在舞者轻盈的移动中;或者是在玩捉迷藏的孩子身上;或者是在唱歌时起伏不定的胸部;或者是在讲话人刚刚张开的嘴角;或者是在还很干净的地毯上的图案;或者是在刚刚浆过的衬衫前胸的白色上,或者是正在徐徐落下的窗帘的皱褶上;或者是在香料散发的气味中。这是秩序的节日。 行动者们无忧无虑,只想表演。 其中一个人将会突然被详细地描述。之后会有一个人被描述得更为准确。这个情节的人物,除了一人之外,都开始表现。一切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秩序越来越鲜明。它现在不可想像地完美。在这个谋杀故事中,在谋杀发生之前,秩序显得简直就像是无序。 后来者看到: 推销员踩在那飘落的纸片上。 他问起路,却忘记了去关注回答,而是惊讶于被问者给他指路时的表情。指甲掐在手心上。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惊讶。在这样的一天,没有人会想到死亡。碎石砌成的小房子里露出一把铁锹把。街道并不空旷。推销员瞥见一块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的石头。头皮绷紧了。没有人用手帕快速地擦把脸。人行道比街道高出不少。推销员的大衣下摆一直垂到脚脖子。从商店门下的缝里涌出来一堆肥皂泡。瓶子几乎是直立着漂浮在水中。窗户和门在交替变换。 他看人比往常更加清晰。指甲从衣服料子上刮过,直到纽扣。推销员自然而然地移动着双腿。汽车里的座椅靠背线条十分优美。路面上不久前被喷过水。让他吃惊的是居然能看到自己的膝盖。窗玻璃闪着光。他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只有一只鞋闪闪发亮,另外一只仍然布满尘灰。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出来。一个手指甲在捶打时弄折了! 推销员用一支铅笔敲打着墙。虽然毫无用处,却又无力去做其他事情,所以他一直在观察一位老妇,她坐在家门口一个矮凳上。 他在房间穿来穿去时与在旷野上走路不太一样。之前提过皮箱的那只手在发抖。电话亭的门锁了。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在听到第一声钟响之后,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二声。鞋尖向上翘了起来! 他没有左顾右盼。那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戴着皮手套。他无法想像现在会有人大叫起来。物体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但是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目光所及的大地完美无缺。他只随身带了一些私人用品。他的着装更适合于黑暗,而不是大白天。虽然这里没有一丝风吹过,可是他的头发却乱蓬蓬的。迎面而来的人上下打量着他。小溪正流过一处垂直的地方,随之就变细了。推销员侧耳倾听。房子的每个尖角都被磨圆了。突然,面前的街道让他对每一段距离都感到恶心。也许绳子从那个敲钟的人手中脱落了。为什么偏偏现在鞋带又开了?有人正抖开一个遮雨罩套在一辆汽车上。有数不清的方向。手指甲隐隐发痒。两个老妇把很粗的一截树桩锯成了两半。 他现在需要的是分散注意力。躺在地上的水管子突然绷紧了。大衣的口袋又深又宽,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里面。他故意跌跌撞撞地走路。房屋的外墙上没有任何涂抹的东西。一切都井然有序。推销员心怀叵测地微笑着。一厚摞报纸用一个夹子固定在报摊上。一辆自行车规规矩矩地靠在墙上。他边走边打着哈欠。只要他一吸气,那些画面就跟着移动。眼睛看到的东西,身体却在拒绝。圆木轰隆隆地从货车里滚落下来。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一个女人在用抹布擦门把手。车子出故障着火的第一声炸响吓了他一跳。他听到的每一个词都跟随着另外一个词。 他走的路太多,以至于两根鞋带都松开了。电话听筒上还留着一只手的汗渍。他必须不断地重复思路,直到把它们都扼杀掉。他呼气又吸气。 他观察着周围的秩序怎样变为游戏。玻璃叮叮当当地作响不是什么危险的声音。凡是别人跟他搭话,他都只用手势和表情来回答。那个女人的笑声适应了所有其他的声响。虽然推销员认为,他将来也永远不会在这里认识任何人,可他还是尝试着去记住每张面孔。路面上这儿和那儿到处涂着黑色的沥青。他以为握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门前孤零零地立着一只靴子,靴筒被翻了下来。垃圾桶看起来是空的。硬币还带着体温。 他重重地去触摸玻璃,这只是他无所事事的表白而已。因为不舒服,他迈着八字步。两只鞋子都适应了现在的运动方式。现在的寂静只是期待的回答到来之前的寂静。他们在吃着很难消化的饭菜。门被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捧着托盘的手高高地举在头顶上。泡沫聚集在一个障碍物前。思考一下子又变得惬意。这是一只软木塞的爆响声! 他在桌子下面把鞋子晃下来。“如果大炮的炮弹在水面以上爆炸,淹死的人就会浮起来。”他为这寂静感到高兴。那个女人用一根木棍轻轻拨弄着玻璃杯里的泡沫。 他的衣领不再那么干净了。 手掌上有些污渍。 那声喊叫只是听完笑话后爆发出笑声之前的喊叫。 虽然天气并不热,他却觉得衣服都粘在身上。房屋的侧面只有假窗。大街上熙熙攘攘。汗味表明身体很健康。她用拇指拨弄着耳边的发丝。他无法想像,大白天的一声大喊会是在求救。火柴盒只有一个摩擦面被撕开了。他听到的那些词语都是关于普通的人际关系的。柠檬片慢慢地沉到了玻璃杯底。那女人把笤帚放回原位。他清了清嗓子,却什么都没说。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甚至想不起来这些物体的名称。当他对面坐的人笑着回过头去时,把喉部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鹅卵石砌成的小屋里露出报纸的一角! 推销员向后靠着,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就像醉酒时一样,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离他很远。在近处的一片喧嚣声中,他听得出来平时这里是多么安静。窗玻璃上的镜像没有让他吃惊。两只手一左一右搭在陌生人肩头,却不是安静地停在那里。绳子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空空的衣架。推销员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别人怎样用眼角的余光在打量他。自动点唱机的抓手上上下下,到现在也没有抓住任何一张唱片。他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把箱子放在地上。当他经过地下室小窗时,一股凉风划过他的手指。灯光亮得耀眼,几乎没留下什么影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眨了眨眼,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雾弄乱了头发。衣服都是刚刚熨过的。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什么。他嗅到了某种浓重的气味。他懒洋洋的,只有当他移动身体时,才移动目光。对面那栋房子上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了下来了。 他听到的声音属于他看到的东西。这里的房子到底有没有地下室呢?从座位上他可以看到下面整条街道。地板刚刚已经打过蜡。推销员走路时挺着下巴,就像是赶来参加什么活动。那女人抖开一张干净的桌布,他只得又把胳膊抬起来。当风停下来时,他觉得好像他突然被人遗弃了一样。 也许他在这里能让自己派上用场。这些想法不是自然而然冒出来的,而是他用尽全力想出来的,时间就这样过得飞快。他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表。他看着舌头怎样从嘴唇中间伸出来。一块猪皮泡在积水中。 闪电让屏住呼吸的一群人吓了一跳。那男人用火焰点燃了香烟。物体摆放的顺序显示出大众意见的相似性。推销员把皱成一团的纸币递了过去。气球离香烟是那么近。那男人大笑着咧开了嘴。 那边有群孩子在模仿大人的表演。邮递员在头顶上晃着一封信。推销员摸了摸腋下。他没有再走回桌边,而是走到了窗前。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轻蔑,这让她有些难受。一只鞋子的鞋头比另一只的颜色暗一些。金牙闪着光。不只是这种长时间匀速的运动使得一直端坐的推销员感到不安。本来他想去拿那个干玻璃杯,却伸手握住了那个湿的。两个男人,面对面俯下身子,轻声交谈着。推销员没有一一列举出他感知到的事物。一个男人抬起手臂,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只能看到无忧无虑的面孔。他默默地搜寻着词汇,好让自己现在不必动弹。他经常在鹅卵石砌成的小屋里过夜。那个男人长着突出的后脑勺! 推销员感到高兴,他不用非得听懂每个词。那个声音响起来,因为刀子切分水果时,突然切到果核。那个男人鞠躬时,亮出了自己的脖子。香烟的烟灰已经弯曲了。随着情绪越来越放松,大家在模仿着现实。 推销员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手上的纹路是潮湿的,被脏东西弄出了一道道黑边。一个小凳子从购物袋中探出头来。他说话时,其他人说的声音更小,以便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腋下有些发痒。他们慢慢地把头转向他。 推销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全世界最友好的微笑。 当嘴唇离开物体时,他听到了嘴巴吧嗒吧嗒的声音。有个人的笑声压过了其他人。他们选择了一种允许他们玩的游戏,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甚至都不敢去谈论这游戏。推销员听到纸张在沙沙作响。他腿上有块肌肉在抽动。倒酒时泡沫沙沙作响。新浆过的衬衣不透水。嘴唇很干,在杯边连嘴唇的印记都没有留下。当他把火焰靠近香烟时,他打量着对面那人的脸。他估算着相互之间的距离。灯罩一动不动地挂在电线下面。如果一只苍蝇躺藏书网着,那它的“躺”就表达出某种明确的意思。 路面上的污渍很明显缩成一团。鞋子前面没有加钢板。推销员闻到的是烤肉的香味。靴子直到靴筒都糊满了粪便!墙上挂着的盘子间隔十分均匀。排水沟里的玉米棒是哪里来的?那个男人的穿着平淡无奇。 推销员确信,所有的物体都依然在原来的位置上。人群中有人用力地举起了双手,不过他是在欢呼。他太长时间没有眨眼,所以正好错过了瓶子里的液体流出来的那一刻。报纸大标题上有些他完全不认识的名称。 那些人尝试着让他兜售一些东西,好让他们拒绝购买。那个老妇人已经在排水沟前面站了很久,她无法把脚从街道抬上人行道。推销员只是看着面前的桌子和放在上面的两手。虽然一切都按照事先预料的在运行,可是肯定哪儿出现了什么不合常规的东西。 他用一枚硬币敲打着玻璃杯。他一动不动的脑袋让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保持平衡。 那些表演者的声音变成了密谋者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却能感受到上方的空气有一丝震动。没人手头有去污剂。一瞬间,那涓涓细流似乎就会没过她的高跟鞋。在这样的噪音下,所有的声音都没什么区别。 他坐直身子。 那哗啦啦的响声不一定是粗暴地挂上话筒的声音。 没有人会为系鞋带而弯下腰。推销员注意到拇指第一个关节上的一个瘊子。虽然房间里已经非常热,随身进来的液体还直冒着气。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一个偶然的接触。他抓向门把手,却没有抓住。他的无动于衷是如此完美,所有的言语都没有受到打扰。人们选择了一种让游戏者单独行动的游戏,或者是捉迷藏,或者是黑暗中的游戏。运蔬菜的车看起来很正常。 那男人的目光非常刺人。 电话另外一端没有人接听。推销员听到空罐头盒撞击的啪嗒声。那女人把手放在脖子上。人群中有谁戴着手套吗? 这时又来了一个个头矮小肩膀宽大的男人。“非法得来的钞票总是皱皱巴巴的。”推销员先等了一会儿才报出价格。桌布下面有棱有角的东西像是本书。一些沉重的石头被放在防雨罩上。椅子被木条连在一起。有人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人碰巧都想藏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就争吵起来,都想让对方另外找个藏身之处,最后时间到了,两人站在来捉人的那个人面前,一脸羞涩。 推销员做了一个动作,以便测试一下,他是否刚刚已经做过这个动作而紧接着又忘记了。 电话还占着线! 那男人低低的前额看起来没什么好事儿。 推销员观察着百叶窗的空隙。几个移动的物体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他感到心安。领带的结打得有点大了。从游戏中第一个返回的人在西服外套上擦着手指。推销员突然将绳子的两部分握在手中。人们发现,刚才还在原来位置上的一个东西现在不在那里了。那女人思索时面部扭曲着。他用一种特殊的姿势拿.着香烟,好让商标字样也能烧着。他看到的每一个动作都让眼睛很舒服。那是一声惊讶的呼喊!他专注地看着那只猫裸露的耳朵。 表演者挑选了一个动作,要求从一开始就要躺着。推销员的一只拳头比另一只大。他观察着,那个女人没有把任何一个动作进行到底,而是用下一个动作去掩饰之前那个。手提包合上了。 他把手指横过来,搓了搓干燥的牙齿。他惬意地靠在墙上,可是墙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这个动作在进行的过程中就变得不惬意了。 那个丢失的物体很有可能是被一个孩子拿走的! 他们玩游戏时,连语言也变成了游戏,所以,他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所有的动作最后都变成了圆圈。其间不可能发生什么。推销员是惟一置身事外的人。人们把其他物体重新摆放,以便将那个空缺遮掩起来。那男人的分头分得笔直,简直无可挑剔。 玩游戏的人纷纷回来了,变成了观众。那孩子把手放到背后,可是没有藏起来。那张幽默的素描画的是死亡之前的瞬间,也就是坠落前的瞬间。在这样的环境中,每个声音立即就会被排序组合。推销员发现自己的指甲上有白色的斑点。他的目光到处遇到抗拒。 当门现在也要都关上时,秩序就会变成嘲讽。 街道上的情景一目了然。“突然”这个词不能再用了 。推销员终于有节奏地呼吸了。他看到的所有动作都是水平方向的。 他感受到一种不受干扰的现实。 那思想顺从于他所发现的东西。 哪儿都没有漏洞。 那个女人注视着自己精心修剪过指甲的双手。那只跑过去的猫在地板上留下了湿脚印,虽然远近都看不到有任何液体。 2、最初的无序 对秩序的描述只是为了描述第一场谋杀产生的无序。描述秩序的某些句子虽然看起来可以与其他句子排列在一起,但其实更适合将来发生的无序。 秩序紧张得快要撕裂了。所有的物体都被描述得十分富有日常性,以至于自然而然地会产生这样的问题,那就是这样的日常性还会持续多久呢。这种日常的现实如此完美无缺,所以肯定不会发生爆裂的。 现在发生的谋杀就是要打破这样的现实。它发生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那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有序地运转。 为了让这打破的效果更为强烈,那么,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表现为一个自然的过程,它在自己发生的那一刻就显得不自然,充满暴力,来自外力,刻意为之。 在正沉浸在日常现实中的证人看来,这是一起谋杀案。 虽然这样的行为被识破了,可是那个作案者则不然。 只有通过这样的行为,那个被描述的现实才成了一个由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以及特殊的人物组成的故事。那些之前已经被描述的物体只有通过谋杀之后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理由。 通过这场谋杀,种种关系就建立起来了,或者说,种种关系特意被隐瞒了,而在故事后来的发展中就会被揭示出来。只是缺少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才有了这个故事。因为这句话才出现了这个案件。 谋杀的章节通常是以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开始的,不过这个物体就在将来的案发现场。从这个物体的姿态或位置就能预知未来的死亡。 如果在之前的章节中一切都显得是确定和已知的,那么现在一切都显得不确定了。 第一个出场的人物,只用寥寥数笔来描述,不过无名无姓。如果是从背影开始描述,那么这样的描述通常是以将来的谋杀犯为出发点,而这个从背影被描述的人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一个从正面被描述的人可能既是将来的被害人,又是将来的谋杀犯,同样也是目击证人。 如果描述的是群体中的某个人,那么他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如果描述的是一个群体,可在这个群体之外还有某个人正在靠近,那么这个人通常就是将来的谋杀犯。 如果描述的是某个人,他正在逐渐离开那个群体,那么他通常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如果是从某个人的角度来描述,他虽然不属于某个群体的一员,但是却正好处在这样一个靠近这群体的境况中,而来自这群体的每一个人后来都可以描述这个人,那他就是将来的证人。或者一个人,虽然他从外在形式上看属于这个群体,可事实上却是个刚刚落入其中的陌生人,那么他也是将来的证人。 对于谋杀的描述,同谋杀故事中所有的描述一样,都是从个别到整体。比如首先描述的是一件白色衬衣的胸间血迹斑斑,或者眼神中的惊讶。 凶手首先只是在他自己实施的情节中出场。 被害人毫无预感,可是直到最后一刻来临之前才有所察觉。如果他此后有幸还活着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相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目击证人总是晚一步才觉察得到。 谋杀案马上就要发生.99lib.,是可以从中看得出来的,那就是直到此刻与日常现实在节奏上保持一致的描述突然变得密集和更确切了。 这种咄咄逼人的事件也可以从中看得出来,那就是对人物的描述被对事物的描述取而代之。 或者是再次对周围所有那些平平常常的事情不厌其烦地一一枚举,借以能够产生强烈的震撼效果。在谋杀之前,一切都好像没完没了地进行着。 在描述的过程中,每个差错现在都具有特别的含义。 由于这种行为而产生的响动或者声音,大都会被证人当做事物自然运行的声音或者响动:一声枪响会被当做汽车出故障着火,或者遭到致命打击的人的咳嗽声会被以为是在不通风的空间产生的咳嗽声。 在谋杀发生的那一刻,对这个故事而言,时间停滞了。 接下来的那句话只适用于那停滞的时间: 香肠耷拉在面包外面。 推销员不再四下观望了。物体是不会自行倒下的。当那个听他说这句话的人向别处望去时,他没有停顿,而是对着下一个人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一管剃须膏,盖子被拧了下来。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男人在看自己的拳头。他没戴手套的手握着玻璃杯。推销员笑着看一个啤酒瓶。 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他一再试图望着同一个缺口。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陌生人。果核从果肉中剥离出来时,发出啪嗒一声。他抬起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似的。铺在地上的软管突然被人拽到了屋角。他的手软绵绵地放在大腿之间。他不想呆在这里,可也不想离开。 软软的黄油“啪”的一声掉在石头地面上。 咳嗽声折磨着他。 那女人膝盖窝里的血管显露出来。那男人把没有拆封的信揣进口袋里。那只猫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是猪血。”一只玻璃杯在当啷作响,也许是一扇窗玻璃。 路面上只有一块干燥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形状像青蛙似的趴在地上的人。 他的眼皮抽动着。 他敞开外衣走着,看上去毫无什么恶意。推销员侧耳听到的那声呼吸并不是他发出来的。衬衣缝隙间露出那赤裸裸的皮肤。 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话题可以交谈,就只好说说自己而已。 他动了动,要让人看到他依然还在这儿。那个男人的背影又宽又大。挥动的双臂展现出他的爽朗。篱笆顶上缠绕着厚实的黄布。他心满意足地摁灭了烟头。汽车的座椅向前靠在了方向盘上。那鞋子摆放在楼梯下面的阴..暗处,和平常摆放空鞋的样子不一般。虽然没有风,可是他说话时还是紧紧地按着帽子。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所以他无法看到他的脸。一张报纸拍打在路面上。 两人第一次见面后不久又在相同的地方再次偶遇时,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 他盯着为他准备的话筒。当冷汗开始在皮肤上滑落时,他吃了一惊,就像被陌生人触摸了一下。报夹太松了,根本夹不住报纸。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那用力压下去的海绵很快又浮出水面。水管堵死了。 他擦了擦衣服之后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新断裂的地方依然清晰可见。扣子松松地挂在大衣上。箱子里面有很大的空间。他拿起听筒,身子略向前倾,就像人们要倾听回答的样子。所有人都始终在匀速地移动着。谁接近这个群体,那他就是为了加入其中。推销员观察着一只无主的鞋子。 有个东西闪了一下,可是他无法判断出那个想必一闪而过的物体。当他抬起头时,不禁感到头晕目眩。窗帘从开始就是红色的。 他再也看不到水里有气泡了。那辆自行车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样子横卧在路面上。他靠在墙上思考着。他们谈论起他,就像在谈论着一个物体。没人买她的东西,因为她的名字十分可笑。那张报纸刷刷地飞过大街。那女人脖子上,血管在急促地跳动着。电话那头要找的人谁都不认识。 有一只鞋的鞋尖皱成一团。 他观察着,那摊水越变越大。有人出主意,怎样可以除掉那油污。那块砖头不是掉下来的,而是被人扔下来的!那男人用香烟指着他。走进房子里的人比又走出去的人要多! 他瞥见一团孤零零的泥巴,被踩成一大片。瞳孔放大了。那正是缺少拨火钩! 他感到,她的皮肤若没有陌生人的触摸则是不完整的。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变得健谈起来。他不正眼去看任何人。他的头比往常抬得更高,或者垂得更低,这虽然让他觉得不安全,但是却让他可以发现很多新鲜的事物。突然,紧挨着他的百叶窗刷刷地落下来。那爆裂声不是冲着任何人而来的。浆过的衬衣胸前瞬间晕染出一块污渍。 因为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推销员连忙道歉。不知是哪里有人叫喊起来,一扇门砰地关上了。水果从那男人手里掉下来。 他拉着脸,仿佛在渴望着人家来辱骂他似的。那女人倾听时甚至都没有屏住呼吸。终于,他厌倦了只是看着别人的后背。又得这样把大衣的扣子从上到下扣起来,这可真是浪费时间啊。 坐垫绽开了。 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所以没有人能逮住机会好好打量他。如果长时间只做出一种姿势的话,连衣服都会适应这样的姿势。 那物体沉没之后,水面又恢复了让人不安的平静。 推销员没有听到急速离开的脚步声。手指尖从手套上的一个洞里探了出来。那直立着的熨斗简直咄咄逼人啊!那污渍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大块了。冰块落到空杯子里。 那百叶窗变形了,几乎让人不知不觉。零零星星的大水滴从电线上落到街道上。鞋带的顶端呈黄泥色。密封塞子在洗漱池里蹦来蹦去。嘴角向上扬起。窗帘垂直落下。那狗在隔壁房子里狂吠。汽车所有的门都大开着。墨水瓶已经干了。抽屉是空的。那个被咬过的苹果嵌在下水道的铁篦子里。液体停止了流动。那只猫在舔着石头。小板凳摆在角落里。一片树叶挂在蜘蛛网上。痰渍里的泡泡破裂了。在这个描述的时刻,就连从水壶倒进玻璃杯的水发出的声音都显得十分危险。 那目光不容怀疑。那女人摆弄着滑落的长筒袜。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一只手把铁锹从鹅卵石小屋里抽出来。有人弯腰去捡一枚硬币,可当他发现那不过是一粒扣子时,又立即直起身来。推销员摸了摸身后。这次的声音不可能又是汽车出故障着火了。 那男人用双手握住脖子。推销员靠在门铃上。没有人用哨子吹出颤音。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出现在窗台上。因为受到惊吓,她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喊声。里面的电影院里,水妖们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窗户并没有帮他醒过神来。当他打开柜门时,空衣架互相撞击着。那辆汽车急刹车时顺着排水沟磨出深深的印记,直到最终停了下来。他听到另一端传来一声窒息的叫喊。那宽大的后背提供了一块很好的靶子。那晃动的听筒沉闷地撞在什么东西上。第二次射击崩起的玻璃碎片停在了第一次射击时玻璃崩起的地方。在他面前,一个烟蒂在街道上滚动。因为害怕,他的鼻孔变得火热。 那遮雨罩鼓鼓囊囊地罩在被遗弃的汽车上。 那些话弥散开来,因为所有人都在倾听着。 那个报纸下面的物体升起来,而没有落下去。烟灰缸被清空了。当推销员提起箱子时,发觉它沉重得异乎寻常。额头发痒。那些圆木大梁之间出现了一个圆洞。他抬起手,将五指分开。大家一致认为,一切井然有序。 他抬起头来四处闻着。他走进这个房间后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走错了房间。可能只是普通的肚子疼,所以那个人才用这样的姿势捂着肚子吧? 枪口对着地面。推销员看到了一个小细节。他大惊失色。孩子的脸蛋在跑步时颤动着。“电线犹如它们的影子一样,如此无声无息。” 没有人冲出门去。一股凉风拂过他的耳朵。在这个时刻,他们在为财产所有权而争吵不休。当那只手再次出现时,已经不再是空的。红颜色意味着什么。他倒下时,还试图把帽子扶正。什么东西闻起来像烧糊的布料。这时的寂静显得不太自然。 那辆汽车是街道上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车门还在来回摇摆。他用双手护着脸。这是一个毫无目的的动作。突然,电话铃响起来。引擎熄火了。 他也可以贴在一面玻璃上。他先是慢慢看着,然后变得迅速。那扰人的吵闹在这个秩序瞬间里不是不受欢迎的。那只手显然与黑暗形成了反差。“这里不会有人因无聊而死去。”从彻底敞开的大门里飘出一缕薄薄的烟雾。 他们用硬币比较着那片污渍的大小。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完全不可理解。“或许又是小爆竹的响声吧。”瓶子立在他的脚旁!现在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已经太晚了。推销员把商品举得很高,弄得人家不得不仰望着它。躺在草地上的那个人也许已经死了。 他放下铅笔,目光很呆滞,却不是因为看到什么东西。烛芯还在冒烟。推销员抖开手帕。那玻璃杯不合时宜地掉在地上了。 他透过自行车的轮辐看着那个身影。马在打响鼻。他不由自主地直立起来,虽然听不到有爆炸声响起。推销员站在门后的死角里。听筒在叉簧上颤动着。 人们可以利用香槟酒开塞时的爆裂声! 没有人承认听到过响声。 如果他现在飞快地合上书,还能够夹住那只苍蝇。 所有人突然都用手掩住嘴。听他倒下去时发出的声音,仿佛他再也不会站起来似的。为什么他们不继续喝酒呢?与其说他看到,倒不如说预感到那个动作。地板的木条看起来已经松动了。这个群体的图像揭示不出什么。虽然他在系鞋带,眼睛却朝上看去。那些物体在那个受到惊吓的人手里叮叮当当响。那个奔跑的人手里提着的箱子蹭上墙壁。他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显出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那女人强忍住没有打起哈欠。铺路石之间的小水洼不停地颤动着。他的拇指突然干了。“那是我的帽子!” 看看那张脸就足够了。没有人说什么。响声不是来自地下室!那两人交换一下眼色。双手抱在怀里。他发现太晚了,那不过是镜子里的影像。那个新来的人无比激动地撞开了门。鼻孔越来越大。 “他两手扶到胯上,动作迅速得就像青蛙伸出舌头捕捉住一只苍蝇一样。” 因为他想不出能说什么话,只得通过移动 身体来表明自己要做什么。 手指看上去变得扁平了。最后的几个音节逐渐变成一种含混的声响。那个躺着的人已经再也分不清上下了。在这个时刻,对他来说,每个距离都是无限的。推销员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说话非常快,仿佛他这样说生死攸关似的。 “电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那根湿漉漉的手指试图擦去那个字迹。突然之间,那男人高高地甩起双手。枪口喷出的火焰异常短促,你什么都无法看得清楚。那个垂死的人脸上挂着愤怒的微笑。 最后,对于那个步履蹒跚的人来说,连地上微不足道的凸起都会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推销员支撑着身子离开桌子。那男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朝下张望着。那些声音毫无意义了。那女人说话时只动了动嘴唇中间的部位。他朝一侧倒去,而不是人们想必期待的向前倒下。离去时,推销员用帽子遮着脸,生怕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电话线夹在剪子中间。 推销员无法转移开目光。他的表情和他的话互相矛盾。他站在射击线上。他用自己的指甲压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指甲,那指甲仍然是白色的。 树皮从锯子上迸开,这意味着什么呢? 推销员发现罐子敞开着。那失去光彩的双眼和大张的嘴巴在说着一种清清楚楚的语言。从这个糖罐里再也不可能倒出糖来了!他将耳朵紧紧贴在这个垂死者的嘴上。推销员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皮质手镯!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觉。 那是一块油渍吗? 他不能确定,那声叫喊来自什么方向。她的眼白不是白色的。那些动作是不由自主做出来的。为什么在这样毫无危险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让人拍照呢? 电话簿被翻在特定的一页上。当他倒下去时,身体转了一圈。他瘫倒成一团。动作脱离了它们的轨道。因为推销员经常几个小时都无所事事,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别人。倒下去那个动作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步完成的。他感到有点儿不舒服,于是绷起脚尖。在另外那两只眼睛中间突然出现了第三只眼睛。 推销员从后面揣测着那套西装的料子。一个扫把头从门缝里探出来。那不是一声尖叫,而是呼喊。他嘴里变得很干。 为了相互安慰,他们为那些物体中发出的响声寻找着解释。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了。他们寻找着那个物体,这现在已经不再是游戏的一部分了。突然间,他必须先要想像一下他所看到的一切,这样他才能看见它们。奇怪的是,推销员觉得在衣服兜里有一把钥匙。 那是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洞。 他猛地从倾曲的姿势中跳起来。 “对于谋杀来说,黄昏是最糟糕的时间。”电话铃一响起,他就停止了咀嚼。在上面前几行,他还在说话,可现在他只是被描述的对象。 连香烟头上的烟灰还没有掉下来呢。那是一个响声,它既不是咳嗽,也不是吞咽,而更像是二者合为一体。“您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吗?” 他还在动。 他逐渐明白过来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那双眼睛又焕发出生机。他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以这样的方式死亡时,死亡的尖叫是由元音组成的。 推销员闻着自己的手指。那个躺着的人的眼睛一味地看着动来动去的物体。翻阅纸张时,它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地板缝隙中露出一个扣子。他脸上还挂着剃须膏的泡泡。要从思想里产生一个响亮说出的词语来,那得需要时间。 他不能再指向任何东西了。 那只手慢慢地从他身上滑下去。 “我要死了?” 推销员踱来踱去。 不管他朝着什么方向,再也没有什么物体可以去自由触摸了。那个垂死的人在咳嗽。鼻孔的边缘越来越亮。那个女人在身上四处抓痒。在敞开的大门口,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人影,他的眼睛开始感到灼痛。那只猫兜着圈转来转去。 那个死者或者还没有死的人在注视着他。 这里笼罩着难以置信的宁静。那个孩子用猪皮擦着自己的脸蛋。没有人跳起来。铅笔飞快地划过纸。片刻间,出于恐惧,所有人都用“你”相称相互攀谈起来。99lib?。 他设法让自己动起来,手在大衣口袋里上下移动着。为了阻止水龙头那恼人的滴答声,他迅速地将手指头插在水龙头里。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胳膊下夹着一摞报纸。那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盯着那死者。窗玻璃被打得粉碎。百叶窗卷上去了。那职业装就拥有某种建立秩序的东西。一切都显得十分逼真。她用手指抹掉沾在牙齿上的口红。“再说吧,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真的生过病啊!” 人们从那死者的外表上依然看得出他看到了什么。倒地时,那表盘破裂了。很多人把这响声当成了瓶塞迸发出的爆裂声。由于地面稍微隆起来一块,一摊液体和那死者分离开来了。他穿着袜子立刻就窜了出去。有几个人依然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当他正在买水果时,怎么会想到一声枪响呢?那个垂死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间,人人都谈论个没完没了。推销员在这样的叫喊声中缩起了脖子。他慢慢地捏碎了攥在拳头里的火柴盒。他不能忍受有人站在他身边,并且一同在想着。“无名尸体,需要提取指纹。” 他的目光终于碰到了一个他可以注视的物体。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动作或许都会被错误地解释。没有人注意到他怅然若失的神情。对于他所看到的东西的回忆依然历历在目,连同他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事。那思绪一再回到同一个词上。那死者的衣服是刚刚熨好的。那正好是黄昏时分,在这个时分,人们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灯。这样的情形不适宜让孩子们看到。 为拍摄那躺在地上的躯体,镜头调整到垂直向下的角度。“对于躺在草丛中的死者要用白灰。”那手指尖上涂上了墨迹。那声叫喊弄得他四处瞎撞,尽管它只是冲着动物发出的。 家属们坐在这装饰得毫无品位的起居室里,相互紧紧地靠在一起。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朝着那令人发问的方向望去。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被证实了他本来的身份。推销员急匆匆地收起他的商品。不久前他还憧憬着未来的一切。那个女人脸颊上长了一个肉瘤。在那肉瘤出现的地方,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不再是为报告什么消息而来的。此刻,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会被提出来的!可惜他离开了。他就曾经坐在那儿! 他龇了龇牙,可是现在这种龇牙算不得什么动作了。人们会给他合乎比例地画一张像的。他吃了难以消化的饭菜。虽然没有人对某个人提出指控,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必须要为自己辩护。那块石头放不进木槽里去。推销员踩在一截剪断的烟头上。他没有关上那电话亭的门。当那个沉重的东西举过他头顶上时,他的脚指头变得不安了。那个穿军装的人把子弹放在小碟子上滚来滚去。“挫指甲是不会让人心跳加快的。” 他用唇音模仿着枪声。声音仍然很沙哑。这样做也不能让他重新焕发生机。推销员无法描述那种声音。那个中弹者片刻间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 人群中有个地方格外拥挤。 那些寻找的人只有吃残羹剩菜了。梯子上有两道横木之间的距离比其他所有横木之间的都要大。推销员若有所思地搓着双手。那死者的身影被人用粉笔在地上画了出来。叉尖从土豆里露出来。那商标已经被磨损了。他觉得死者的手臂和两腿长得出奇。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她又恢复了老习惯。他早就死了。 那手套他戴着不合适。人们不得不俯身看着他。他坐在那鹅卵石砌成的小房子上。 从哪儿就这么快地弄来这些报纸掩盖现场呢?作案现场与这个行为发生的地方并不一致。他错误地估>计了从手指到地面的距离。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那条蚯蚓被沙子盖住了。那只手抬起来后又落下了。那把椅子并没有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那颗子弹没有伤到人!” 那个四角形黑洞无非一辆货车敞开的车厢。他梳着背头。那双胶皮靴子的靴筒翻出来了。“一次射击可以引发三种不同的声音。”他又无拘无束地扫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打着手势,陪伴着他暗自的想法。那女人两手抬到胸前,跑过了街道。一个童声说出了那些关键的词语。推销员只是偶然来到这里。 死者裤子后面的兜里插着一副手套,手指部分露了出来。 他害怕那些长久不断的悲伤形式。 那子弹尖上刻着一个十字花。难道他还希望依靠自己躺在那儿的姿势而表达出什么意愿吗?现场被损坏的东西都会被搜集到一起。也许那是一颗误入歧途的子弹。每句话之后都出现令人尴尬的沉默。 推销员越是回忆那个细节,就越发觉得忐忑不安。他看到街道上消防栓周围全都是水。在他想到的那几句话中,总是缺少一个词。 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一块布上。衬衣扣子扣错了,剩下最后一粒扣子没有扣。虽然那死者躺在一个干净的垫子上,他背上却沾满了沙子。 他一边跟人交谈,一边玩弄一个物体。这时,他发现这个物体上有些引人注意的迹象,于是停止说话了。由于无序现在梳理成了有序,那么死亡看样子才成为定局。 那孩子的脸映现在糖罐上。 推销员踱来踱去,仿佛有个念头使他难以平静下来。他似乎一定要训练自己,一眼就把握住整个局势。穿着不起眼的男人们下车了。 此间,他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他所看到的画面,他想这样说服自己,他是不是真的看到这样的画面。 在死者的衣服里发现了残留的盐粒。那个过路的行人凝视着地面。推销员压根儿就无法设想,那死者也曾经活过。他先是将两手掠过靴子。那些散落的火柴现在又被收集到一起了。他在触摸时,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当做了热乎乎的。上臂上显现出一块接种留下的疤痕。那个受害者毫无预感,不然他事后会大喊出声的。对死者的描述越长,他就越发显得像一件摆设。 有人扛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裹走过去。 推销员的注意力又来得太晚了。他费力地试图让自己停留在当下,因为他就是死盯着一个物体。天慢慢地黑下来了,那些细节再也无法区分了。“那子弹蹒跚着飞出来!”他避免用手指去触摸某种光滑的东西。他们从一侧顺着墙壁划去。他发现,前面路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片痰渍。没有人看到有人跑过马路。那封信不是恐吓信。那些行装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裤子口袋朝外翻出的内兜松弛地垂挂在裤子外面。那物体曾经被人用力地擦洗过,上面留下了一道划痕。有人数起那一道道伤口。他突然抬起头。虽然死者倒下了,可是他并不相信自己会倒下。他自己还把帽子按上去。那些圆木大梁依然一动未动。连那只猫也没有向后退去。推销员似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回过头来忙活自己的事情。 他独自走去。 有人闻一闻那枪管。所有柜子的抽屉和门都大开着。很多人的动作还很拘束。惊吓引起的种种后果让人惬意。他把双手扶在膝盖上,目视前方。死亡的惨叫并不是惊讶的呼喊。 死者穿得很暖和。他看到一个笨重的物体。他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他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证人。他避开了别人扔给他的那捆东西。当他对着锁眼吹口气时,迎面腾起一片灰尘。他的皮肤由于受到惊吓而变得十分敏感。他羞于现在改变自己身上的东西,免得别人会以为他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如果是在半夜,他倒可能会把那声尖叫当做是求救的呼喊。 通过描述,死者周围的无序变成了一种新的秩序,所以,无序的消除只会导致新的无序的产生。 烟头被一个镊子夹了起来。他仍然一脸不解地看着什么。没有人在方便之后直接按下冲水。有人注意到,推销员经常把手插在衬衫里。 死者要么没有敌人,要么就有许多敌人。突然间,那些物体都开始讲述这桩突发事件来。 他跟每个人都说过话。他有些过于风趣了,其实收敛些更好。 那孩子始终将这起事件当做这个游戏的一部分。他现在不想睁着眼睛了。尸体依然原地未动。他们能够交谈,这让他们感觉好开心。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手是多余的。由于惊恐,他浑身上下都感觉刺痒难耐。那女人没有眨眼! 随着那爆裂声而来的是一片轻轻哼唱的宁静。 他无法理解所见到的和所听到的事情之间的联系。一瞬间,那些话显得如此不可思议,从而让人惊恐不安。 那些物体呈现出清晰的轮廓。他体重不大。他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挪了挪。一株小草茎居然割伤了他的手指。他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现在都好像是借口。有人试着给死者戴上那副手套。一开始,他还以为他会呕吐。那只手静静地扶在门把手上。他们清楚地知道该怎样摆弄人的身体。 没有人跟着他。 他们拿比喻来相互安慰着。那个下水管的拐弯部位被拧了下来。他只好读着盖在尸体上的那些报纸。火柴受潮了。 有几个人并不知道那叫声意味着什么,他们立即看了看表。作为推销员,他能够说出很多商品来源地。没有人抖开一条手帕。如果人们知道,他靠近时直直地站在那里的话,那么就可以画出那子弹飞行的路线。这条飞行路线也许与另外一条相交,那样就会得出射击点来。那只靴子是扔掉不要的。 他久久地思考着那个物体,直到他突然忘记了它。周围到处都曾经燃放过小纸炮。那窗帘几乎没有被烧焦。那活儿干得挺干净的。在手电的照射下,草尖都亮闪闪的。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孩子们在哭喊。推销员十分镇静。有人把他扔掉的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又递给他。一条狗叫醒了另一条。那躯体突然在他的手臂里瘫软了。他一下子什么都想像不出来了。她看过他的生命线。他因为恐惧而呛了一口。慢慢地,死者显得又不那么可怕了。 片刻间,他以为人家说的就是他。探照灯使得他脖子和脑袋分家了。一捆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地上。人们那急惶惶的样子让人不舒服。他踉踉跄跄走去,而现实情况那股严肃劲儿也随之消失了。 自从他看到他死去之后,离去时,他感觉到鞋底下哪怕再细小的沙子,都一直窜到了头皮上。 他抬头看去时,那些物体呈现出十分鲜明的轮廓。他继续往前走去时,没有看到任何人向他走来。 没有人站在大门入口处。没有人急匆匆地走动而引人注意。那个穿军装的人没有看到任何人弯下腰去。当那些穿着便装的人赶过来时,他们在哪儿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异常。他没有看到有人站在那停放的汽车之间。没有人见过谁跳过那 94c1." >铁丝网篱笆。没有人偷偷地从身上扔掉什么东西。 那些目击证人中,没有一个人看到有人系鞋带。没有人听到99lib?百叶窗的沙沙声。他没有看到有人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来。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听到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没有人看到有枪管从某个窗口伸出来。没有人看到或者听到瓦片从屋顶上滑落下来。 当那个穿军装的人走过来时,他没看到有人把手藏起来。没有一个孩子被一个逃跑的人撞到一边去。没有人看到过小窗里冒出烟。当他转过身来时,没有看到有人飞快地向橱窗张望。 没有人在玩爆竹。没有人用手帕遮住脸。没有人急匆匆地消失在电影院里。 没有人看到有谁在洗手。没有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闻到过火药味。 没有人短暂离开一个聚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没有人因为头痛早早上床睡觉了。 没有人去旅行。 没有人看到有人扔掉过一双长丝袜。 没有人流过鼻血。 没有人威胁过别人。 没有人笑过。 没有人把水龙头拧得如此大,让人连那叫声都听不到。 “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4、揭露开始表现出的秩序 在这谋杀案之前,展现的是一个表面上的秩序,这不过是这个谋杀故事的一个手段而已。只有正好出现的那个人才会觉得这个秩序是一种秩序。它只是打眼看去的一个秩序。只有当这种种现象的秩序被那公然的谋杀打乱时,那么,那个之前所描述的秩序才显得意义重大。这个秩序因为谋杀案的发生而成为无序的故事的一部分。由于谋杀案揭露了这个秩序,所以,时间也就参与其中了,也就是说,在那个陌生人到来之前那段曾经存在一段时间,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产生了无序的先决条件。 这种秩序不过是一个感官的秩序而已。在谋杀案发生之后,现在就一定要对这个当时感官上的秩序进行审查。那些构成这个秩序的物体、人和物品就有可能被相互联系起来,与地点和时间联系起来。那个展现给感官的秩序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那些物体要受到审查,看看它们与这个现在所涉及的对象,也就是这个死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联系。 一个个人物要受到审查,看看他们与这个被害人是否有过直接的关系。一件件物品要受到审查,看看被害人本人与它们是否有过关系。一个个人物要受到审查,看看他们与被害人存在联系的物品是否有过关系。要审查的是,案犯在谋杀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物品是否能够表明,有一个人与被害人有过种种关系,而且大家都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尤其在这个遗留下来的物品上如此。要审查的是大家都知道的物品,因为它们之前曾经和被害人有过关系,那么谋杀发生之后,它们是否与其他人存在关系。一个个人物要受到审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曾经与被害人有过关系,那么这种关系是否发生了变化。一个个地点要受到审查,看看它们是否与谋杀发生的地点有关系。要审查的是,一个人的关系在案发地点和案发时间是否有可能,因为他不是曾经与被害人的物品有过关系,就是与被害人有过直接的关系,或者在案件之后与被害人的物品发生了关系。 要力图事后确立这些关系,那个正好出现的人无法看得见、听得到和闻得着这样的关系,因为他不过是看一看,听一听和闻一闻而已。 现在要谈的是无序的故事,它被隐瞒了,而与此同时,为了其他的目的,那个秩序的故事却正在进行。 这里要说的是,这个真实的故事是如何一句一句地组合起来的。 如果说这个秩序的故事只是发生在当下和一个地点的话,那么此刻在揭露这个秩序时则关系到这个当下之前的时间和除作案地点以外的其他地点。对这个作为另一个故事的延续而开始的谋杀故事而言,现在要寻找的正是另外那个故事:要追究那些现存物体的历史。列举无序的目的就是服务于这种调查。从那列举的无序中应该让人可以看得出,这种无序是怎样发生的。 那个正好出现的人有意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因为他只看重情节,却不看重这个或者这些引发那些情节的起因。这个故事就是从他那里开始的。在案件发生的那一刻,对他来说,案犯只是由情节构成的。 现在,那些无法澄清的东西使他惴惴不安。而令他惴惴不安的是,他虽然看到了一个动作的结果,却没有看到动作本身。一条线的起点的缺失,使他惴惴不安。 他询问了自己一番之后,开始盘问其他人。 作为局外人,他可以毫无拘束地提问。一个正好出现的人总是很好奇的。不言而喻,他打算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然而,他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怀疑,因为故事进行到这里,每个问题和每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提问者都必然会引起怀疑。 当他询问起某个人的身体状况时,这或许已经太多了。 想必他发现了什么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在通往那个真实故事的道路上,这个提问者所遇到的那些障碍就产生了这个新故事,可这个新故事却围绕着那个老故事。 在谋杀故事的这一章节中,那个提问者遇到的尽是障碍。 案犯已被提及,不过并不是作为案犯: 一再提出有关时间的问题。 他活着的时候看起来可年轻多了。推销员把信藏在口袋里之后,迅速地朝周围看了看。因为现在受害者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在提到他时,大家都说的是发生在过去的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以前做过什么,以后想做什么。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他都不会吓得缩作一团,也没有比别人更长久地盯着什么物体。那个被害人左边数第二个。 推销员瞥见了一个老妇人的双腿。从他说话的语调听来,那句话不是一个问句,而是判断句。他的一生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他的非自然死亡倒显得十分自然。 在这条街上大家都彼此认识。他急切地打开报纸。一开始,他把黑色看成了红色。另外一个参加者立即上前去接电话,尽管他似乎要下一个台阶才能拿起听筒。那床看上去,仿佛它只是事后被弄得乱七八糟。他没有看表,因为天色已经很暗了。现在就连触摸自己,他都觉得很不舒服。 在这样的光线下,所有的液体看上去都一个样。他发现膝盖窝里有几道微红的皱褶。当他一动起来,手臂的动作显得可笑。现在大家个个都衣冠楚楚,让他觉得很奇怪。房子的墙壁上闪现着刺眼的色彩。 当人家问她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到他时,她先是吃了一惊。突然间,大家都不想和产权惹上什么干系了。如果他真是个推销员的话,那他为自己的登门拜访挑了一个错误的时间。 “难道您不看报吗?” 他在光滑的铺石路面上脱下了鞋子。他向后仰着头,好让别人看到他的鼻血流得多么厉害。对面的房子没人居住。由于有闪光灯闪烁,他闭上了眼睛。谁在这个时刻曾是独自一人呢?那条狗嗅着地面。他一看到那躯体,吓得退回来。他屏住呼吸等待谈话中的间歇。“这只手套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当他在地沟盖上走过时,不禁不寒而栗。他提出那些问题来消磨时间。直到现在,他还从未考虑过物体之间的关联。 他一下子在每个人的身影上都看到了与死者身影的相似之处。他敲了敲门,就像那个期待受到别人欢迎的人一样。当有人把糖罐举过他头顶放回原位时,他缩起脖子。她在这样的混乱中如此卖力地洗着衣服,让他感到很好奇。 汽车的前灯晃得他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脚踝肿胀起来了。对面那人脸上毫无表情。那软管曾被用来清洗一辆汽车。他本以为会踩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没想到却软绵绵的,让他吃了一惊。房子的主人出去度假了。门后面的喘息声——如果那说得上是一声喘息的话——停止了。那个被询问的人皱起额头,示意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那不是油渍!”他不禁又想到死者那远远分开的两只脚。 这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更换主人的物体。 和他们交谈,困难就在于,他对那些日常用品知之甚少,所以在谈话中,他似乎难以找到向那些非日常用品的过渡。 那刷子刷毛朝上平放着。那样的呼叫,他现在再也不会拿它当真了。他要吹掉某些表明确凿无疑的东西。一群鸟儿发出令人不安的叫声。那孩子举起两只拳头。他一定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那些问题的提问方式发生了变化。这里曾经放过一个很重的物体。“我只是见过他的面而已!” 他本以为会尝到什么苦东西,却发现有甜甜的味道。他追查这个物体,直到来源地。他给人留下了见多识广的印象。“很多女性都穿着高跟鞋”。推销员头点得过分了。 一张支票的来源已经查清了,纸币的来源却没有。在可能作案的时间里,那个被询问者曾经和其他人在一起。就在此后,有人把一支抽到头的香烟扔到了他的面前。闻起来有股湿乎乎的肥皂味儿。他抓起那把手枪,却并不知道要用它干什么。当他正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时,却发觉一只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个撒谎的人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感到奇怪,他遇到的每个人偏偏都正在忙活着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一定要检查邮票背面的唾液!没有什么东西他能够拿来去进行威慑。慢慢地,他把语言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他坐在卵石砌成的小屋顶上,说着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词语。 那个物体已经经过了无数人之手。就时间而言,从可疑地点到作案地点的路线太长。这条线索与另外一条线索具有共同的特征。总是会有一个女人与故事相关。 推销员自我回答道。因为那汗珠的形状呈长条形,所以那些汗珠无疑是从一个奔跑的人身上掉下来的。他所说的话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些借口。那些晾衣架以前并没有人用过。 虽然他垂着眼帘,却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人。他这几天都没有离开过家。那条狗想必会扑咬陌生人的。为什么他觉得一切都像被人动过手脚呢? 虽然他们已经说了很长时间话,可到现在还没人让他坐下。他把洗脸池当成烟灰缸。“死亡根本就不是这事的说辞。” 每当他看着那片血迹时,他的舌头不由得会舔一舔嘴唇。那个被询问者的鞋子颜色深暗,引人注目。第二颗子弹让这个快要跌倒的人又猛地直起身来,而第三颗才使他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了。死者的孩子们偎依在邻居家的床上。“他们侦探小说读得太多了!” 面前这个人的手指郑重地打开香烟盒。脸上毫无表情。他匍匐着身子。那鞋子已经用纸擦过了。那袖口朝外翻起。那些玻璃碎片十分细小,它们倒进垃圾桶时,他连一点响声都没有听到。他没有用手指去触摸任何东西。 当他走进这个房间时,他的动作装作很不自信的样子,仿佛他是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裙子上那些发亮的污渍周边都黑乎乎的。那洗涤槽与它毫无关系。案发已经好久了。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那清洁间门前。他提完问题之后,不厌其烦地摆弄着一个物体。他在思考着自己在回忆中似乎忽视了什么东西。他听不懂旁边桌子上那些人在谈论什么,可是却一再听到那个同样的语言错误。当他关上门时,夹在门缝里的大衣衣角又把他拽回门把手前。 他看出那个女人有洁癖。他懒洋洋的,站都不想站。那只手一定在水里泡了好久。突然间,他忍不住转过身去。没有礼帽遗留在街道上。他注视着死者临终前最后看到的东西。他若有所思地搓着双手。这种恐惧无法治愈任何东西。 他那一个个动作已经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所以,它们与他的言语就再也难分难解了。那个女人打开门,看到他站在外面,脸上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这个人断言另外一个不认识他。他再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才来这儿的。他透过猫眼看去。那头发根的颜色与发梢不一样。“如果说这案犯没有理由动手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停止。”推销员经历了那么多不太可能的事实,所以现在编造出一个事实来并不太难。当他们互相问候时,他们心并没有想在一起,什么时候停止互相握手,所以,这一个停止握手时,而另一个则依然握个不停,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停止握手了,可这一个却又开始握起来。 微笑没有浮现在他的眼睛上。他比较着死亡与生存。这是突然做出动作之前那个时刻。子弹刺耳地回响在铺石路面上。它的声音在发抖。那个被询问的人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再也无法不说话了。 所有人突然擦他身旁而过,沿着街道向下跑去。那动作太快或者太慢,他根本来不及去感受它。一扇窗户打开了,可是立即又关上了。他始终连那句预先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当他再次转过身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也许他只是那只手滑动了。 寂静让人止不住要咳嗽起来。 她双手捂住脸,不是要保护,而是要掩饰。 那块石头朝下的一面湿漉漉的。一看到那个沉睡的人,他就兴奋起来了。当推销员用脚把那封信从门缝底下踢进去时,屋里突然鸦雀无声了。那双手在长筒袜堆里翻来找去。“每具尸体都得掩埋。”他久久都没有抬起眼睛。街道上那只靴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么之后您去哪里了?” 那张开的嘴巴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把那个不知情的人扮演得入木三分。他刺激着她,要从她的嘴里套出事实真相。 这里有一股头发烧糊的味道!恰好那一瞬间她禁不住打起了哈欠,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 推销员提出的这个问题中已经包含着答案。他举起那缝衣针,眼睛盯着针尖。地面黏糊糊的。在一个物体旁,他又试着提出这个问题来。他们中断了交谈,直到他听不见为止。从那握成一团的手指之间挤出一些糊状东西。他在垃圾桶里找到一只烧焦的鞋子。“近距离射击时,会留下火药的残迹。”那上衣鼓得离身体太远,看样子不太可能是被水流冲刷造成的。她很快摆弄起自己的手指甲。推销员嫉妒起片刻之前的自己。 那下水道井盖对于这口箱子来说太小了。面对某个词语,那个谈话会跳着绕过去。那匹马又在同一个地方受惊了。难道篱笆上这道粉笔线是一个标记吗? 他的目光无法离开那个物体。突然间,死者的身体发出了响声。那个来回摇摆的话筒总是沉闷地撞在什么东西上。大白天里却如此安静,他听到那风声就像夜风一样。他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差不多整天都呆在家里。他不由自主地谈论起自己来。推销员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来。那封信没有被拆开。也许是他的眼睛跟他开了个玩笑。他已经习惯了提问。 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立即联想到了死亡。他设身处地,又回到那弹簧无疑从靠背椅软垫里弹出来的时刻。那故作的笑声让他觉得疲倦。街上现在躺的不是那个死者,而是遗留下的一个信封。这块地毯本来要用于一个更大的房间!一个拆封刀可以轻而易举地挪作他用。死者脸上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踏在一块从来还没有人踩过的污渍上。看样子,他提问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个物体。虽然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可这房间看上去像有人居住。那个烟头在马路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直到最后一息,那个垂死的人还以为那临近的死亡是一种幻觉。 那些物体相互之间的距离现在要用射程来测量。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要留给她说话的机会。也许他只需要改变一下视角,那么他就会把一切弄个明明白白。“您肯定是把我错认成另一个人了!” 第二次与这个刚刚认识的人打交道是最为困难的。他远离开每一块窗玻璃。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后,突然在座的都一声不吭了,之后两人相互都无话再可说了。他似乎同样可以对着一块石头这样说话。 手指向内弯曲着。听筒自己不再发出响声。她身体前倾,因为她要开始讲话了。死者躺在二楼上面。那瓶子底儿被打掉了。作为无辜者,她却给人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推销员觉得在楼梯间里很自在。那个被咬过的苹果上还留有齿痕。每粒细小的灰尘都被翻动过了。她让他回忆起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一声爆炸,所有的人都四散奔逃。 当他抬头看去时,有几只苍蝇落在他手上。他相信自己听错了。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这里到底有多少扇门啊!因为疲倦,他多走了几步,越过目的了。那门把手磨损得太厉害了,上面什么都无法辨认出来。那些物体无用地摆在周围。 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让人不受打扰地交谈啊?那个被询问的人坚称自己是土地的主人。当推销员敲门时,他听到里面慌慌张张的动静。房子前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车。 他心想着只是摸一摸那外表,不料他的手指头却从一条缝隙中碰到外表里面那个冷冰冰的物体上。尽管人家能够看到她,可她却装腔作势地说着话。所有的柜子里都堆放被遗忘的物品。这个问题用另外一个问题问答了。他坐得离她很远,她不得不大声地说起来。 突然间,他又变得健谈起来。爆炸的那一瞬间,鸟儿都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天花板上的灰泥随之掉落下来。她像出售商品一样出售回答。正是营业时间,商店却关门了。听到那响声时,她什么都没多想。有人跑向电话亭。那个针眼几乎辨认不出来了。只要还有液体随之涌出来,这个涓涓细流就不会间断。他不想去做什么比较。 这张照片展示了受害人还在享受幸福时光的样子。一个小小的动作透露出她已经来过这里。电话和门铃同时响起。那个物体经过了太多只手的触摸。那地毯减弱了他的脚步声。他关上的那扇门又弹回来了。这个尸体是一个序列中的一个数字。他一再让自己相信显而易见的事情。那音乐让他的动作放松下来。她清点着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当他注视着她时,她正好在看别处;而当她发现了他的目光,现在又朝他看去时,他却又把目光移向别处;而当他现在发现了她注视的目光而又朝她看去时,她又望向别处了。他不小心咬到巧克力包装纸上。他还没开口问,她就已经回答了。她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房间的钥匙。“您想得太多了!” 为了确认镜子里的影像是不是他,他身子动了动。在他说出那句玩笑话之后,出现了一个停顿。这期间,那句玩笑话慢慢变得严肃了。她所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够符合那样的描述。看上去,仿佛他在奔跑,可是当他走到近处时,却让人看到他在溜达。她显得非常热爱生活。 响声之后,他立即寻找发出那个响声的物体的名称。当她发觉他想跟自己搭话时,立刻就避开了。“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要站起来。那只猫用爪子在镜子后面寻找自己。那玻璃掉在地板上,安然无恙。推销员避免在她对面做出令人意外的动作。他立即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刚才那是枪响,还是爆炸声?“如果说子弹是从一把确定的枪射出的话,那么,这把枪的种种特点就铭刻在这颗子弹上。” 他们互相问好之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于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突然吃到了苹果上的那只瓢虫。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他屏息凝神倾听,生怕漏掉什么。 当他的听力突然变差时,他首先会以为视力变差了。 当他抬起头望去时,他觉得她跟自己低着头时记忆中的样子不同。 他没有坐在沙发最外侧。由于愤怒或者恐惧,她的声音在发抖。那一连串的问题让那个被询问的人晕头转向。他以为有人在叫自己,虽然那只是一阵响声而已。她找不到那个罐子的盖子了。他看不到她说话的那张嘴。虽然天气已经凉了,可墙壁还是暖融融的。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却空空如也。 那个被害者在她那儿从来没有说起过别人。棱角分明的石头到处都有。他竭力想说服她重复那个词,却白费气力。对于他自己提出的问题,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死者的衬衣是敞开的,因为有人听过心跳。 他一定还得净身。 她十分不解地望着他。他比那些被询问的人还要累。这地方很多人都戴这种手套。那个名字对谁都说明不了什么。没有一个细节能够指向另一个细节。他甚至无法再想像现在几点了。她坐在他对面一把空椅子上。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没有在一个回答中找到对手。他坐在那里,因为找不到清晰的思路而沮丧。 他说了点什么。 “牛奶还是茶?” 5、追踪 当你力图通过询问那一个个人物和探究那一个个物体,从本来不计其数的可能性要达到那惟一可能的事实上时,那么遭遇的则是与之相反的企图,那就是让事情停留在那不计其数的可能性上,或者至少阻止限制在那个惟一可能的事实上,或者不是通过错误的回答,就是通过对物体的错误排列把提问者引到那个错误的惟一可能的事实上。 然而,在谋杀故事中往往是这样,如果询问者不受那些借用手段使其可能无法做出判断的情节左右的话,那么现在就会设定情节,要强劲有力地使其判断成为不可能,因为它们是直接针对他本人的,并且试图通过除掉他而使所有的问题化为乌有。 以往那些情节的手段在于,那些情节压根儿就不会被看得出来是强劲有力的情节,而这个强劲有力的情节,现在至少对那个情节就是冲着他而去的人而言,似乎立刻就会被看得出来是强劲有力的。如果他真的被处理掉了,那么这个狡诈的情节当然又会派上用场,它会把他及其周围的那些物体如此来排列,从而使他要么再次一无所获,要么再次指向那个错误的事实。他躺在山崖脚上一块大石头旁,脑壳摔得粉碎。他的死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意外事故。 在谋杀故事中,情节描述到这个地方,那个当事人往往就要动身去继续调查,或者走访询问。他已经发现了限制可能性多少的线索,并且继续去寻求一个能够进一步限制可能性多少的结果。为了阻止把谋杀情节现在描述为他的行为,那么案犯无论如何都要再次采取行动。 他跟踪起那个当事人,或者他让他来跟踪自己。在这个故事中,那无法确定的感觉会告诉被跟踪者,他被人跟踪着。 安全起见,他不会四下张望,而是走非同寻常的路,不断变换方向,走走停停,又突然改变前进的速度。 不过,他自然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那就是跟踪的人发觉被跟踪者已经觉察到他了。他会混在人群中,但不会在人太多的地方,那样跟踪者就会偷偷溜掉。他停留在人群那里,去跟人聊天,虽然他还从来没有跟这些人聊过天。 他会胡说八道,要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他会做一些普遍不被认可的事情,因为他在想,当人们不屑于某些事情时,更多就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的举止异乎寻常,就是至少要更多地引起一个人对自己的注意,而不是那个违背自己的意愿注意他的人。 跟踪者只是在他引起的那些响动中得到描述,或者是在那些不是他引起的响动中,因为他是跟踪者。即便他得到描述,那他此刻也不会被认出来的,而且后来也不会再次被认出来。那双手一般都会藏起来,无论如何有一只手,他把礼帽低低地压在额头上,脸孔通常都会在暗处。 被跟踪者从不转过身去,所以他要利用一切至少可以给他提供自己身后发生什么的影像的物体。他,作为别人注意的对象,自己本身就是注意力之所在。他的注意力不仅针对的是跟踪者,而且首先是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跟踪的目标。他心里明白,不知在什么时刻,他身后那个人就要让跟踪转变成相遇。他随时都得为这个时刻的到来做好准备。他心里明白,那个人不只是跟踪他:跟踪的终点会是跟踪者力图要抓住他。被跟踪者在等待着这个时刻。在这一时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转换角色。 在谋杀故事中,情节描述到这里,往往都是这样,那就是跟踪者抓住被跟踪者: 推销员从一堵墙边走过。 他觉得箱子并不完全是空的。他叉开腿,骑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宽阔的金属靠背至少护住了他的胸部。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重新找到这个地方。他在练习回避。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他觉得不会再有人来上门打扰了。没有发出笑声。他不想再去数数了。他看到照片上那个摄影师的影子。他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上了。他从那些禁止指示牌上学习语言。他懒得说话了。那些痕迹让人看不出任何动作的头绪。“有人在你们这里洗过车吗?”看被害人倒下的姿势,好像他向后要去抓住自己的脚脖子似的。铁丝网栅栏上挂着柠檬皮。头发被轧断了。 那儿从泥潭里伸出来的是什么呢?片刻间,他不知道,黑暗中,那两个身影是相向走去呢,还是已经各奔东西了。直到有人向他说出了那个名字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物体是一把刀子。他已经想到过要利用日光。当他把上衣挂在钉子上时,扣环撕裂了。他刚来没多久。没有人看得出来他的手是湿的。他看见一扇窗户后面有支蜡烛忽明忽暗,而现在其他地方到处都亮着电灯。上次来这儿时,这片铁皮可没有放在这里! 他注视着面前滑来的那一页纸。他避开无关紧要的东西走去,好像他的生命与之休戚相关似的。他无端地敲打起一个钩子。背上的重担让他荡来荡去,所以他成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好在他没有戴表,所以人家也不会向他询问时间,他也就不用低头去看表了! 他发觉自己的大衣上沾着秸秆。为什么这里的地面夯得如此实在?那个孩子正在吹一个纸袋子。他注意着每一个不同寻常的动作。那伤口没有散裂成一道道。趁着四周漆黑一片,他方便了一下。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这样四处乱逛了多久。他触摸着那地毯的表面。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那灰烬比他想像的要暖和一些。 那两个相向而行的人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找寻一个他们可以望去的物体,直到他们相互擦肩而过。 门被插上了。“因为他没有固定住处,所以无法监控他的动向。”那个问话者再也想不出什么问题来。他的背上痒痒的。他慢慢地按下门把手,结果发觉门已经锁了。看样子,不像是死者自己戴上帽子的。走路时,甚至连大衣刷刷的声音都让他局促不安。那床垫发霉了。当他走上灯光明亮的街道时,他听到篱笆后黑暗的花园里有人在说话。 一个坚硬的物体落在一个流动的东西上。他在一摊积水中洗了洗手。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他早就不再觉得这是一种工作。他从上衣里伸出一只不需要的手臂。如果他想跑过最后这一段路,他不太可能及时地停下来。 他跟人正好聊得如此兴奋不已,所以人家也就让他一口气把话说到头。当他抬腿走过那水管时,他尽可能抬高膝盖。他活着。那门是朝里开的。只有一个推销员才会这样用手接水喝。电话铃响了,快去接,他说,他就来。 单凭那风的话,这些衣物不可能被吹得这样乱七八糟。 他违心地竖起耳朵倾听着。他练习着,在恐惧中仍然不忘记观察。如果他现在需要帮助的话,他不会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这儿有人吗,而是这儿没有人吗。他也不能蜷缩在低矮的树丛中。那洗涤槽里没有滤网。他的手慢慢地伸到床垫下面。他蹑手蹑脚地走动着,连地板下面的老鼠也不会受到惊扰。如果他要监视某个人的话,或许也会坐在这同一个位子上。 他只用手就挤干柠檬的汁液。他看着每一个上衣被风吹得鼓起来的人。突然间,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闷。只要他呆在死角里,他就是安全的。允许描述的只有被跟踪者的恐惧。 他内心所有的一切都向外迸发。那条路可以当做逃生路。他鼻孔周围都发白了。任何响声他都觉得太吵了。那液体一下子形成了一块块结晶。消音器破坏了这支枪的平衡。 也许跟在他身后的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在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是那窗帘在抖动呢,还是窗帘后面有人在动?黑暗中他睁开双眼。现在所有人已经开始互相告别了。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突然站起来。当他奔跑时,他对这周围的环境置若罔闻。有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但是他却没有转过身去。那是一声让人平静的叫喊。 当他屏息凝神坐在屋里时,听到外面有人正在捣鼓本来就开着的门。“微笑没有浮现在他的眼睛上。”一只陌生的手的黑影遮住了那个安睡者的脸。回忆早就不再伤害他了。她把湿淋淋的手指伸向他。那些静静伫立的物体让他重新理智起来。一只鸟诱惑他飞起来。他帮助自己穿上大衣。他抬起手准备敲门,却又让它放下来,并且继续走去。那牌子上写着是条死胡同!难道说那个臆想中的跟踪者之所以如此紧跟着他,仅仅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被跟踪了吗?在他身后,那钥匙被拧了两圈。为什么所有人突然都变得彬彬有礼呢? 他无法看清那个物体是不是在移动。那扇门就是不想闭起来。这样的黑暗是一种惩罚。他让那位女士顺其自然。由于饥饿,他觉得那堵墙都可以享用。走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铺石路面上那些弹痕。他的手不自然地无所事事。他不敢坐下来。那笑声是一个男人的笑声。 他在楼梯上停下来,一只脚高,一只脚低,随时准备继续跑去。有人用一枚钉子在玻璃上划来划去。当他再次晃动那玻璃杯时,那些冰块已经化了。那袜子后跟上有一个洞!他身后那人的脸在镜子里很暗。那水滴从很高的地方拍打在地上。 当他在里面时,第一扇门可以朝外打开,而第二扇门则要朝里开,这样一来,他虽然可以安然无恙地走进去,但是如果他立刻再想出去的话,那就被困住了。那地毯上的灰尘让他心神不安。那火柴现在竖立在摩擦面上。另外那个人在看他时,并没有把头转过来。“他在那鼓起来的上衣里面不只穿着一件衬衣。” 刚才他还说个没完没了,他的沉默现在必然会引起人家的注意。他手上拿着一个鱼头。他无拘无束地说着话。没人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这些容器个个都可能窝藏什么。他只是把右手伸向电灯开关。他经常用舌头舔嘴唇。他装出一副热情友好、乐于助人的样子。他不喜欢看到空瓶子四处摆得都是。他使自己面前这个人进入一场谈话。当他踩到烟头时,里面冒出一丝火花来。 他心里感到不安了,因为现在好像没有人跟着自己。所有人都戴上帽子走了。他的血管在膨胀。他听到有响动,好像有人在踮着脚尖走动。一丝风就足够了,那钥匙从他手里掉下去。 他找开关时找错地方了。墙前堆着沙袋!这是远近惟一的建筑物。不管他四下张望也好,还是不四处张望也罢,二者都会引起怀疑的目光。 他很早以前就把那个物体放在那里了,而它现在才倒下去。这样的恐惧至少让他有了自信。他说话时,他下面有个塞满了的烟灰缸。他已经徒劳地打过一次电话。他走进一个没有任何陈设的房间。在变质的黑色水果表面上,他看到了白色的霉点。他只能躲进角落里。那堵墙让他无路可逃。一个看起来醉醺醺的人就躺在他的桌子下面,朝上呆呆地望着他。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透过窗户看去。也许另外那个人只是和他同路而已。也许是他听错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注视着那个物体,仿佛他在它身上漏掉了什么似的。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空荡荡的沙发与他面面相觑。 所有的词他都说错了。他想要用来做点什么的那只手被忽视了。他告诉身边所有的人他将要走哪条路。他目光向两旁瞥去,勉强应付。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观察他,所以连那些日常往往被忽视的细节都变得十分明显,让他感觉就像是刻意的行为。 他发觉人群中有人做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动作。他们在离他还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沉默不语了。他一打开门,整个房子里所有其他的门都砰砰地关上了。他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膝盖。当栗子掉落在街道上时,他惊叫着跳到了一旁。 他说话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背后有人在走来走去。突然间,他觉得那个身体无边无际。当钥匙已经从外面插进锁眼时,他才冲着门跑去。他蹲了下来。他忘记了自己要找什么,可是仍然找下去。 他还不能死,在这个故事中,人们对他的情况还知道得太少。 他借口要系鞋带,走出门去。只要碰到人,他都要停下来询问。他练习着其他动作,免得让人从那些动作上认出来。为什么偏偏这儿下雨的积水还没有干?他试着将空着的那只手伸到大衣内兜里,可不巧的是,那口袋就在空着的这只手一侧。所有的物体都如此摆放着,仿佛它们这样摆放就是暗中守候着他似的。 他等待着没有被监视的那一刻。果核已经在他的手里握了太久。当他们注视着他时,他每次都是拉开随时要走的架势。当他们看向别处时,他就又显出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一块木板被塞进淤泥里!那辆车开得很快,无法看得清车牌。由于思绪混乱,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当他回忆时,一个童话产生了。 这会儿电影院里谁在笑呢?是演员还是观众?雨中站着一个身影。他在思考着,哪一个动作会是错误的。那水泥还没有凝固。那响声折磨着他,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到。由于佯装出笑脸,他觉得脸上依然不是滋味。脚下下水道里咕噜的水声出乎意料地伤害着他。正当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一个物体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他只是犹豫不决和小心翼翼地打声招呼,免得因为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走进灯光圈里,而他身后那个人刚好穿过了最后一个灯光圈。这时,最大的危险正在临近。他或许正好可以拿这些树枝当荆条用!他把椅子顶在门把手的球体下。那敞开的街道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他饿了,他就认为所有的人一定都饿了。 他写字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竭力在寻找什么似的。“走路时,由于脚的交替运动而产生的脚印比脚本身要大一些。”脚指头一阵痉挛,正是他现在最终需要的。那门把手火热。本以为还有一级台阶才到下面,不料他的脚却重重地踩到地面上。“刀伤表面是平的。” 他们成群结队地走在人行道上,尽管每个人都想确立自己的位子,可是他们不是人人都能并排有个位子。他突然再也弄不明白物体的用途了。他被观察的时间越长,自己的动作就越发被限制在被观察上。他把什么东西递到面前这个人手里,不过以为那人还没有拿住这个物体,于是他又抓向那个物体,生怕它会掉在地上,而那人此间已经抓住这个物体,并将它往自己怀里拉,以为对方眼下又不想把这个物体交给他了;他随之立刻又松开手,于是这个物体便掉在地上了,因为对方此间也发觉自己弄错了,并且松开手。 虽然他还没有开始跑起来,可他已经在逃离。他一定要训练自己的机智果断,以便他根本不用在危险来临时,才去想方设法集中精力。 他完全变了一种声音说话。有人在使劲地眨眼睛。突然间,他无法把那句事先已经想好的话说完。借助比较,他或许能够轻而易举地美化自己的处境。刚才他还站在窗前,现在就站在门口了!他为这自然而然的事而感到惊讶,正因为这样,直到此刻,他觉得物体都变得很亲切。他不能老想着自己。那条狗并没有叫,直接伸嘴就咬。 他在射程范围内。他听到有人朝他跑来,不过那人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跑动了,像他一样走着。他接受了一个特征,像面具一样。没有人会想念他的。街道一片死寂。 他听到隔壁房间的灯打开或者关上了。没有任何东西在响动。他徒劳地想收回自己所说的话。他不厌其烦地摆弄着一个他或许能够用来防身的物体。他没有雨伞。他看看天气怎么样,从而显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每一步都要考虑周全。 像动物一样,让他恐惧的不是那静止不动,而是那突然的运动。他站在这里,挺惬意的。他无望地寻找着同伴。“您看到有个陌生人走进房子吗?”他笑起来时,毫无反抗能力。这个危险的动作会需要一个准备动作,从中他可以辨别出这个动作。 他不能迫使自己朝着一个他自己无法改变的方向走去。他异常焦急地走进那栋房子。他不敢把手里这个物体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去,因为这个动作会让他片刻间两只手都被占住了。他不想去看跟在身后的那个人,因为他以后也不想认出他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他想吹着口哨来表明自己无忧无虑。他来来回回地走着。当他走进那个陌生的房间时,他立即跑到窗前,向外望去。当他又要喘气时,他片刻间注意力就不集中了。有人与他同步走着,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分清那各种各样的脚步声。在蹲下去之前,他要做出充分的准备,以便让人家觉得他不怀恶意。 他无法承受任何响动。从耳语当中,他只能听得到那许许多多的咝咝声。每个停住不动的身影他都觉得是跟踪者。他不理解,有人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为了避免嘴里的香烟掉下去,他大笑时头向后仰着。 他必须不断地给自己想出一些新问题来。他冲着那个他黑暗中撞上的物体大吼。他按住沙沙作响的大衣,免得漏听什么。他愤怒地搅着咖啡。惊吓之后,他的腋窝开始发痒。 他一直假装自己在倾听,直到脸上的皮肤都麻木了。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辆停着的轿车。演练时,他一定要比在紧急情况下更能忍受。没有人偶尔抬起头来。“一个送啤酒的马车夫显得不太可疑。” 他等待着水壶里突然溢出来的那一滴水。他前面的那条线是一张嘴。没有人竖起大衣领子走路。由于惊吓他瞪大了双眼。他僵直地站着。他不能观察。“这不一定是女鞋吧!” 他手里那个物体突然掉在地上。他握了好久,连自己都不再觉得它的存在了。他手握得特别紧。当有人跟他搭话时,他向后一靠。那个迎面而来的人扭过头去,免得过后还要证实他看见过他。墙上的灰泥鼓起一个个包,诱惑着推销员去弄破它们。他向要坐到他身旁空座位的那个人做自我介绍。他觉得那木屑有股味道。当他经过时,人家停下不扫了,可是后来他等着人家继续扫下去,却白等了一场。他一直坐在那儿,直到所有的椅子都被放到桌子上去。 他找不到从走动到跑动的过渡。看到桌子放在屋子中间,这让他心里忐忑不安。行动受到干扰的人更容易受到攻击。他观察着天花板上水的反光。窗帘轻轻地飘动着。那些落地窗都关着。 他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他慢慢地适应了那惊吓,甚至玩起惊吓来,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玩着惊吓时,又吓了一跳。 他从不左顾右盼。可是,通常情况下,行人时不时都四下看看,哪怕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受到跟踪。他把每个动作都扯到自己身上。鞋子有些夹脚。很长时间以来他都生活得无忧无虑,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儿。他走近房子拐角时,绕了一个很大的弯。那张纸就是执意不让他把它捡起来,千方百计反抗着,他的指甲都撞出血来了。 在绝望中,他把每个词都听得十分仔细。虽然所有的物体都离他很远,可他却觉得空间很压抑。他本应该好好练习,在困境中,在受到跟踪者穷追不舍的紧逼时,依然找得到那钥匙孔。黑暗是绝对的黑。有人挨着他坐在沙发上,坐垫跟着颤动起来。 他又花费了太长的时间去拧紧那只罐子。他觉得惊吓的外形就像是断成几截的箭。他慢慢腾腾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可走路的方式会让人猜测到,他之所以走得这样慢,是因为他竭力克制自己别跑起来。 他不敢再扣上西装上衣的扣子。他一下子变得清醒了。他刻意不去想,那扇门的合页该上油了。他似乎可以不用做这些一再重复的、千篇一律的动作,因为他在做一个动作时就完全是这样了。当他走上大街上,没有看到有人向他走来。突然间,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参与到谈话之中。由于害怕,他的双脚疼起来。片刻间,他以为那是一张陌生人的脸。现在他不能预先想像了!恰好是他空着的那一只手够不着的身体部位开始发痒。墙上看不到任何影子。那地毯的边卷了起来。他感觉到气流的阻力。.t>他身上没带纸和笔。街道上热乎乎的。终于有人迎着他的面走来。他感到钱包那令人欣慰的压力。当那个物体意外地从他手里掉下去时,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在一个局外人看来,他和那个跟踪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的鞋底上一定沾了很多泥土。 他一边观察着那些物体,一边琢磨着,它们会不会就是陷阱呢。在这个时刻,再也没有门敞开着。他呆在这四堵墙之间无法忍受。他尽量避免任何不规矩的动作。他到处寻找可以和人说话的地方。他从来都不用手碰自己的身体。当他进门时,他想替那个出去的人关上门;而那个出去的人也想替这个进来的人关上门,于是两人都在自己的一边握住门把手,并同时按下去。如果被跟踪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不会再当回事儿的话,这样未免就有危险了。 他心情平静地穿过广场。他想起鹅卵石小房子里那浸透尿液的报纸碎片。在一个长期无人居住的房间里一定有蜘蛛网。一瞬间,他在那个湿乎乎的污迹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子,可是他现在尽管目不转睛地看着,却怎么也认不出它来。 他试图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摇醒,却白费气力。就连挪动一把椅子,他都觉得是关键的错误。那辆汽车倒着向他开过来。所有的物体现在都很滑。 他毫不惊讶地喝光杯里的水。一旦他想到那个致命的词,就再也摆脱不掉了。他听不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这也让他惴惴不安。他的双手眼睁睁地逃离开他,迅速得他都无法跟得上。那个手提箱太显眼了!那空荡荡的门还在微微晃动着。一间电话亭是透明的! 他紧紧地抓住那根链子,好让它不再摇晃。黑暗中的身影是一个女人。此时此刻,当他害怕起来时,他才分得清前后。他手里的铅笔突然从资料上滑下来。他错误地走在围墙另一边。他想着想着就出声了。即使那些迎面而来的人注意到他,他们以后要回忆起的则是另外那个人。救援来得太早了。 他没有时间去蹭掉鞋子上的泥土。那只猫正在舔着水洼里的水。这个谋杀他的案件以后会这样描述的,仿佛他的死只是自然发生的,没有外力干预。黑暗中这件物体会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他的手帕上没有绣字母!他们互相认识,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早就认识。他的每句话都是一个借口。 他高兴的是,那些可见的东西中,没有一个会使他回想起什么来。至少他还在新鲜的空气里活动着。那消防楼梯空无一人。 在做出那个令人惊讶的动作之后,他一定要如此长久地把这个动作掩饰下去,直到它被那个观察者重新解释为一个自然的动作。他觉得,仿佛所有的物体一下子都自成一体了。走在平坦的街道上,他问自己是不是头不晕了。面前那个人的两眼相距很远,他简直无法同时看进两只眼里。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爬楼梯。他盯着一块污迹。一个新的动作产生了。他们久久地跟踪他,直到他感到自己安全为止。他横躺着,好让自己成为更狭小的目标。电线的影子还在抖动。 他希望能继续往前走,可是并没有当真。 他再次仔细地观察。 他把手心朝上。那瞳孔已经习惯了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睛的中间。他似乎非得要竭尽全力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他真的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要超过某人,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观察着大雾中那些变幻不定的轮廓怎样变成轮廓清晰的身影。当他要随身关上门时,那个后来的人正好也要出去,并且奋力把门拉向另一个方向去。一条条碎布片挂在树上! 他试图要确定那个物体开始在其中活动的瞬间,可是他又晚了片刻才发现这个活动。 他走得忽快忽慢,想这样来拖累那个观察的人。蜘蛛网挂在他的脸上。当情况变得危险时,他感到那些物体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了。他走过时,车里静静地坐着几个人,目光都直盯着前方。他应该先做什么呢?他四面楚歌啊。 他更加猛烈地动起来,借以抵御那万千思绪。那个被咬过的苹果已经变色了。他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刚过去的一刹那做过什么。他的思想成了逃跑的思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每一步都像踩在虚幻之中。他扔掉了手里那捆东西之后,徒劳地等着听到落地时发出的响声。他一边在衣兜里找来找去,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他的动作就是那些相互交织在一起的焦急动作。他站在那里,一条腿的膝盖顶着另外一条腿的膝盖窝。 他从一群都想要确保自己座位的人身边挤过去。为什么另外那个人到底都不肯超过他呢?感官变得越来越迟钝了。只喊一声救命是不够的。 所有人都让门开着,因为他们以为这扇门必须敞开着。 他自动说起话。在那个使他踉踉跄跄的石头前面,他绕开了。每次他都立即想到最坏的结果。他无法回避这个词。他的笑声改变着他周围的环境。正是由于那个突然的动作,他想借着来阻挡住那个物体,这家伙立刻彻底变卦了。他们等待着虚弱最初的征兆。 当他摸索着找开关时,他碰到的不是开关按钮,而是一只手。宁静的意义已经发生变化了。 他似乎现在非得知道,那条狗听见什么名字才会应声呢。黑暗保护不了他。这条路上没有绷着绳索。那个词太长了,他不可能喊得出来。在恐惧中,他试图让不动的东西动起来。 他一直都还盼望着,那或许针对的是另外一个人。附近没有什么可以抓得到的东西。死者有什么独特的姿势吗? 他向人展示出他会啐唾沫。他找不到任何别的词语来替代这一个词语。他还未到如此临近的地步。凡是他能够挪动的东西,他都可以拿来当武器用。他觉得自己如释重负。所有的点都离他同样远。 鸟儿的影子或许会提醒鱼儿有危险。又过去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全身都发痒。当他看到有人迎着自己走过来时,便慢慢地从衣兜里抽出手来。衣服妨碍着他自由行动。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也是用来吓人的手枪。上衣有一枚扣子没扣上! 他没有看到什么颜色。破破烂烂的女人长筒袜在他面前的街道上飘过。 他踉踉跄跄地穿过那电线杆的影子。 他只能走他可以留下脚印的地方。 一切都光滑得可怕。 每个动作都会成为最后一个。 他或许会靠着转身来消耗时间。 他无法隐藏,他做好逃跑的准备。 他也许之所以听不到那脚步声,是因为那个紧跟他的人踮着脚尖走路。 他试图如此来调整自己的脚步,以便总是有人迎面而来,或者能够听得见。 他用其他手指攥住拇指。 在那条狗附近,他不可能开始跑起来。握紧的拳头是冲着他来的。 在他到达安全地之前,那个时刻就不会停止。如果他用线路将那些跟踪者连接起来的话,他几乎看到的是一个圆圈。 他必须转过身去。 每个想法都会触碰到一个伤口。 绕圈子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就是螺旋形。他一切都放弃了。 他每个动作的尝试都被他们同样反复地模仿。 那个绕着圈子走的人总是蹦蹦跳跳走路。 他还能够转动钥匙。 一个冰冷的物体触碰到他的脖子。 受到死亡的威胁,他呆若木鸡。 千万别做出错误的动作! 他为这死亡的危险而感到羞愧。 他张开自己的双手。 他呼吸着。 “那可能是一片片雪云!” 他坐到那鹅卵石小房子上面。 他等待着。 他装作死去的样子。 “那里!还有那里!还有那里!” 6、询问 在谋杀故事中知道某些事情的那个人,或者被别人认为知道什么的那个人,在被追问之前,肯定会和追问的人卷入某种关系之中,而正是这种关系使得后者有机会去追问。 对于被询问的人来说,这种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暴力存在”:如果拒绝回答的话,很有可能会对拒绝回答的人本身造成某种后果。因为恰恰是询问者才有机会设定这种后果,他们可以通过将后果展示在被问者面前来勒索他。不回答无论如何都会导致某些后果。谋杀故事进行到这里,被问者或者陷入一种非个人的法律暴力,或者一个人的非法暴力之中,这个人可以独断专行地设定这样的后果。可是就连法律也像是一种勒索。 无论是合法还是非法,两种形式的暴力询问都会以不断重复“如果不是这样”开始。如果被问者不回答,那么就会针对他采取一种行动。 如果针对被问者的行动还是不能让被问者回答,或者他的回答明显是错误的,那么这个“如果不是这样”就会一再重复。 如果被问者还是不回答,那么人家就会针对他采取另外一个行动。 如果通过这个行动,被问者依然不回答,那么针对他的就会是另一个行动。 他不行动的次数越多,也就是说,他不回答的次数越多,对他采取的行动也就越多。 这些行动中的每一个无非那个用语言表达的问题的另一种形式。这种“如果不是这样”的堆砌会漫长地进行下去,直到被问者要么开口回答,要么暂时给出回答,要么压根就丧失了回答的能力。 即便被问者不回答,人们也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推断出可能的答案来。他的每个手势都是一个可能的回答。他的表情的每个变化都是一种暗示。人们试图从他的每个动作上得出结论。他做的任何动作都有含义。就连他不做的动作也在暗示什么。每一个服务于日常和明确目的的动作都超越了自身,具有某种特别的目的。 保持沉默的被问者做了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都是一种信号。他不再是以自己的意愿做事。他的每个举动都可能传达一种信息。他的每个动作都是不情愿的自我暴露。 对于询问者来说,关键是要将那些揭示日常行为的词语挑选出来。它们寻求揭开被问者的动作、手势和表情里的秘密。他把夹克衫上的一粒纽扣解开又扣上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偏偏就是一排扣子当中这一粒,这意味着什么呢?他独独翘起拇指来,这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他要这么频繁地在脸上擦来擦去呢?他的着装意味着什么呢?他两只脚之间的角度意味着什么呢?用手指打榧子说明了什么呢?拉耳垂呢?嘴角的唾沫呢? 不管被问者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就连谎话,沉默的方式,都是一个可能的回答。就连被问者的睡眠也可能对询问有利。他睡觉的姿势表明了什么呢?他睡梦中都说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他在沉睡中现在又不说话了?他在沉睡中伸出手来在找什么呢? 在谋杀故事中,被问者总是试图破坏这种无数次要求他回答的暴力关系。通常在谋杀故事中,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在问他,也不知道询问者是谁派来的。 对于被问者来说,现在重要的是要这样去回答或者不回答,才能得到他无法提出问题却想要的回答,也就是获悉谁在问他或者谁叫人来问他。 询问者和被问者,这两个人都想得到一个回答,不过一个是采用暴力,另外一个是使用技巧。 这一章节,至少是在谋杀故事中,通常是这样结束的,无论是不回答,还是回答有误,被问者都可以如愿以偿地得以逃脱。与此同时,最终正是他,为了得以逃脱,他使用了暴力: 威胁的人首先使用的是文字游戏。 他把重心换到了另外一条腿上,推销员看出来他又要踢自己。在他伸手去抓之前,先用手指练习着动作。撞击让他后退了几步。鞋头向上飞了出去。他感到那些材料似乎也跟随他的心跳颤动起来。即便现在孤身一人,他还是机警地保持先前的姿势。“看来得我们帮助您恢复记忆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到了夜里才这么昏暗。 他没把这个偶..然事件当回事儿。他说完一句话后奇怪地嘟嘟囔囔。他们肯定还要抹去他脸上的冷笑!他的动作现在成了防御动作。 他习惯了被人恶意对待。他刚听到句子开头的那个疑问词,就哆嗦了一下。他们给他举出的每个例子都令人害怕。他充满好奇地倾听着一个故事,而他们则认为那就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他想,也许他能让自己在痛苦中感受到那些物体。他低下头之后,突然一下子想像不出他对面那人的模样。“您想听什么?”因为他瞥见一个物体,它的使用范围就标在自身上,所以他想,只要这物体还能用,他自己就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必须记住在这里所感受到的一切,这对他而言慢慢地成了一种折磨。他沉迷在一个想法中,就像是别人对某种游戏入迷那样。“他睡觉很轻。” 当他一下子说出了事实之后,感到有些尴尬。他听到手指间的香烟在咝咝地燃烧。他不能往后靠。另外那人在房间里夸张地走来走去,以此证明,他有权自由活动。和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单独呆在一起,他觉得沉默成了一种负担。一只鸟飞了起来,发出鸣叫。 陌生人可以听到的动静,他什么都没听到。最后就连咳嗽,他都跟别人不一样。在他再次苏醒过来的那一刻,所有的词语都毫无意义了。就连他祝愿别人度过美好的一天都被认为是在掩饰什么。墙壁是隔音的。这里有一把椅子! 他回答着问题,头都没抬一下。晚上还戴着墨镜的人实在可疑。“我非得要说得更清楚吗?”他抗拒着不肯醒来。在他身体上轻轻抚摸的那只手是他自己的吗?他再也无法安静地坐着。他看人的样子,就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被人盯着一样。至少能活动一下手指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儿啊! 他之所以觉得绝望,是因为他熟悉一些状况,能够拿来和自己现在的状况进行比较。他不习惯这个新环境。他觉得承认事实有些可笑。就连睡觉时他也无法摆脱那个跟踪者。所有人都安慰他,因为他没有安慰他们。“您没有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现在对他来说,一瞬间就是很长的时间。 他都是后来才 加入到每一个事件里。这幅画上只有一个人眼睛上方没有黑道。 他观察到,他的对手脸上挂着内在的微笑,因为他自然而然地把茶杯拿在手里。只有当他们能够看透他的思想时,才能将他包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动作刚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打中目标。表示肯定的话说了很多,他紧张地等待那个表示转折的“但是”。他们给他留出时间,要让他说点什么。他摇了摇头,以此来试探一下他还有多大自由活动的可能。他们在他面前摆了很多物体,想从他摆弄物体的动作中看出些什么。之前打电话时,他无法谈及此事。他的微笑可能有很多含义。 说话时,他却想着别的事情。他在门上看到香烟烧过的痕迹。因为疼痛,他把脸转向一边。那墙对他而言太高了。他说完那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说谎。他们想给他提几个问题。他看着前方,好像面前是一条空空如也的大街。这条拉链卡住了!他们绕着弯儿询问那些属于他的东西。说话当间,他肯定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的耐心到头了!”沉默慢慢地变得可以忍受了。为了逼迫他回答,他们的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他装模作样。每次他们观察他时,他就装出一副被看穿的样子。新鲜空气会对他有好处的!他们留意着他声音中的尾音。当有一个人试图往他身上吐唾沫时,他却被口水呛了一下。他们还需要他。 每个词他都可以用来绕弯子。由于这样的疼痛,他可以使自己不会忘记。他们只能给他带来肉体上的伤害。有人冲着他喊了一个名字,是别人的名字。“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让那物体落下去又把它举起来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描述这个无关痛痒的过程,而不描述另外那个无关痛痒的过程呢? 他计划好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他扔掉火柴的动作不只是为了扔掉火柴。他们给他描绘出一个他自己无法掌控的未来。他衬衣的颜色本身还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也许他的双手比他本身回忆得更好。闭一次眼睛就意味着“是”。这个房间外的景色很好。只有从脖子的动作上才可以看得出,是他在说话。他们已经低声询问了他太长时间。疼痛的叫喊不是什么口供。 他想出来对他们永远都不会提出来的问题的回答。他甚至都不能用手去揉揉眼睛。他撒谎之后,吸气所用的时间比撒谎前要长一些。假如他认为自己有罪的话,他可能会咀嚼得更慢些,使劲吞咽,把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他们想让他承认,他是自愿跟着来的。 虽然他此刻没有任何感觉,可是他却觉得,仿佛一丝轻柔的触摸也会引起无法忍受的疼痛。他们不过是先警告一下他,后面可有他好受的。他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与可能发生过的事情没什么必然联系。他活不了多久了。他们从他的眼白中得出结论。他背靠墙坐着。打在脸上的一拳让他又醒了过来。他们问他为什么带着一些别人不可能随身携带的物体。 他睡着了,还紧咬着牙关。 “我们想跟您出去散一小会儿步!” 就连他把玩鞋带都可能是一种暗示。当他想把勺子再次放入水中时,盘子却不见了。他没有口误。他身后这个空荡的房间让人很不舒服。这要放在以前的话,人家恐怕会剪掉他的睫毛。他们在他耳旁晃动着一串钥匙。他没问自己在睡觉时是否说过话。他用嘴唇保护着牙齿。不管怎么说,疼痛总还可以消磨时间。 他就要大声喊出来了。 他不想拥有观众。他们试图成为他的朋友,这样就可以让他的思想变得不确定。每次他说话结巴时就会产生某种别的含义。他把手举起来,高过了肩膀,也会被认为有恶意。 他衣兜里装着剪下来的报纸片段,是关于那起事故的。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敏感了。他们必须要让他因为疼痛而显得令人讨厌。他们谈到他的财产时就像在说自己的财产。听到这个词时他想到了什么呢?一会儿他会被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都不跳了。他数着窗户有几个角,虽然他确切地知道那个数字。他闭上眼睛等着挨打。有那么一会儿,他坐在那里,眼神惊慌失措。他想念着疼痛。他又吞咽了一下,这让他很生气。“您就是那位幸运的所有者吗?”受挤压的空气发出了嗖嗖声。他们挑了一把腿很高的椅子给他坐。他伸直了脚尖也够不着地面。他不能把嘴唇闭得太紧,免得他们会认为他想要隐瞒什么。 他只想再吸一口气。他觉得现在就连碰到圆形的物体也会让他疼痛。他们已经在缜密安排,好让他的死显得像自然死亡。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他还能想什么。他的哈欠只打了一半,就被吓住了。因为双手被捆着,他无法保持方向。他们详细记录下他的神情。在他的对手挥拳打过来之前,他的血管就开始膨胀起来。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鞋子。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不想,只能在疼痛中感受着自己在场。鼻子前面这个拳头的味道让他想起了什么。这是一个杀人犯!他的行为不再受自己控制。他躺在一个坐满了人的沙发下面。这个杀人犯一口黄牙。他们向他大声喊叫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词汇,中间掺杂着一些问题。窗玻璃上糊着报纸。靴子的靴筒搭在一起。脚脖子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复原。一个死了的推销员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用。 当他被人掐住脖子时,他迫不得已虔诚地仰着头。惊吓让人看不清文字。他长着那种永不显老的脸。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去造一个句子。他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 他想说些什么,讲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他想说的东西实在不值一提,可他们却从各个方面逼他把话说完。百叶窗没有完全拉上去。“他死得活该。”在他离开之前,一定要说一句狠话,可是他无法离开。他没想着要大喊大叫。他屏住呼吸仔细打量着那件物体,连最小的裂痕也不放过,就像是要看个够。当他顿住时,他们还认为他刚刚说漏了嘴。没人听明白那是个笑话,所以出现了令人尴尬的间歇。 他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但是却注意到了第一个危险的动作。他的笑声现在成了奢侈品。他们想方设法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分钟。电灯开关离他的指尖太远了。他徒劳地提前设想着疼痛。柔软的坐垫消减了那一拳的冲击力。在关键的时刻,恰巧他的嘴里又塞得满满的,所以又一次无法说话。对他来说,回忆的困难在于被忘记的不是一个物体,而是一个词。这仁慈的黑暗啊!他们触摸着他说疼的位置,但是他没有身子一颤,或者他虽然颤抖了,但是却晚了一秒:他应该在被触摸到之前就身子一颤的。“那个提问的人在仔细地锉指甲!”他们开始做起自己的动作,就是要让他觉得,这个动作暂时只是一种警告,如果他表现出配合的姿态,这动作随时都会中止,但是不会排除以暗示过的方式一做到底:也就是说,不是用一个词,而是用一个动作来胁迫他。他们缓慢地改变着询问他的方向。这样一来,他必须不时地将头转向提问者,他会在这样缓慢的动作中变得疲惫。有人把手伸到他的腋下,不过却不是为了搀扶他。 他竖着朝门走进来,但却是横着出去的。这把椅 5b50." >子没有座板了。他们不许他低头。慢慢地,他觉得轻松了。那块手帕只有一个地方有皱褶。这个房间布置得让人觉得没有人气。他出汗不是因为害怕。当那个瓶子被塞到一堆瓶子之间时,反作用又把这个瓶子给顶出来了。他们用手指触碰着那些摆放的物体,然后又观察指尖留下的痕迹。 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回应他们的动作了。他闭上眼睛时,觉得有些恶心。他们一边不停地询问他,一边假装温柔地抓起他的手腕。他缓慢地呼吸着,以此赢得了很多时间。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们只是在等着天完全黑下来才动手。有人问起他的健康状况。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姿势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越小,就会越发贪婪地将它发挥到极致。以后他很可能不会重新认出这些物体。他不能表现出怒气。自己的脚都不记得怎样走路了。他们把一个光滑的物体塞进他的手里。他有过前任。他们肯定是弄错人了。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他们无法用破坏财产来吓唬他。疼痛越来越强烈,简直会要命。他突然感觉到,就是现在,此时此刻,他偏偏忘记了什么东西,却无法想得起来。他希望能一个人呆着,于是就使劲摆弄着自己的衣领。这一点让他很高兴,至少还可以偷偷地玩手指。 他千万别因为呆滞的目光而..暴露自己。 “我吓到您了吗?”他用双手捂住耳朵。他的对手向他演示着,他怎样在使用暴力之前脱掉上衣。他想像着要怎样逃走。他们用玩笑消磨着他的等待时间。他们把玩一个物体,在那上面演示着有什么好事在等待着他。“他是个激情洋溢的漫游者。”他们推着他转身时,他的衣服里落下来许多沙子。他们把已经知道的事情又问了一遍。当他们生气时,就一板一眼地分开说出自己的话。 他不是他们的朋友。另一个人在挥拳之前,他则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与这样绚烂的色彩相比,日落简直算不了什么。”他们特别注意词汇在句子中的位置。向上翘起的鞋子让他与周围的环境协调一致。两次挨打之间的等待对他而言已经变得十分自然。现在他们允许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因为这样他就会暴露自己。虽然空间足够大bbr>藏书网,可有个人还是紧贴着他走过去。他以后就笑不出来了!听到把手举起来的命令,有个独臂人举起了手。他姿势上最小的变化也会让他们问个不停。现场会造得像不幸坠落一样。 他们许诺给他的那些物体,他想像不出来,所以他们也就无法通过许诺来套出他的回答。他们当着面确定的那些事实,说出来都是命令。现在,每个动作都是错的。他不停地走神。墙上粘着一根头发!他们要求他把那个故事再讲一遍。 他看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的耳轮。他们在提问时还不能问得过于详细,免得暴露自己。他不能讲话,因为门还开着。那是一把公务手枪!他们等着,直到他喘不上气来。就连一根牙签都可能被他用来自残。所有人都是各自家庭里的父亲。他们在争吵,应该让谁去开门。即使他闭上眼睛,也不能停止去看。不管他把手放在哪里,都觉得它是多余的。“你来接管他吧!”当其他人收拾完他,准备把他移交给下一个人的时候,偏巧此人总是不在。 在疼痛中,他仍然能感知到周围环境的许多细节,不过它们现在并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个接一个地追溯着自己的思路,直追到第一个,要回忆起它来。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他们的优势要大一些。他在为谁工作呢? 他耳朵不聋。“当枪从套子中拔出来时,发出嗖的一声。”他的手格外地安静。头沉重得受不了。他希望迟疑不决的一刻快点出现。挂在下颌的那一滴血,拉得越来越长。他的目光像是被围困的野兽。他试图想像着自己身在别处,却是徒劳。一旦他现在回答了一个问题,那就会没完没了。就连疼痛也无法让他开口,哪怕是发出一声呻吟。 他不坐下来,生怕再站起来时还要耗费时间。“这并不像您想像的那么奇怪!”他手边的那个物体同样会离他无限远。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同一个地方。 他突然点了点头。他感受到的一切都让他痛苦。只要他身后还站着某个人,他就不会开口。他们需要更华丽的词藻来粉饰杀戮。如果外面地上有积雪,那么这咔拉咔拉的声响就是防滑链。他们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刺激他。按照声音,他把他想像成另外的样子。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他不想正中他们的下怀,抬起头来。他一下子闻到了那杀人武器的味道。每次他们转过身去时,都一定会考虑到,他就在他们身后!突然之间,他不再绕弯子了,而是直接谈起那些想法。这个跳跃足够大。灯泡在恰当的时刻炸了。 他让这跳跃靠近自己。那惊吓的一刻还没有过去。他把自己的暗示隐藏在从句里。它们向他发出命令,他在这里应该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您觉得我的领带怎么样?”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吓了一跳。 他透过腋窝看着自己的对手。他转过身去,但是动作不够快。疼痛让他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因为他的未来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现在说话直截了当。就在前一秒钟他还那么健谈,所以他的沉默格外引人注意。抽打来自于身后右边!但愿他们终于能够说得清晰明了,这样他才能为自己辩护!疼痛是如此剧烈,他真想脱下衣服。 之前他就缩紧了肚子。在他们眼里,他已经死了。被粗暴地叫醒之后,他先是朝着错误的方向看去。每次都是在疼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之前,他们就住了手。他必须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行。就连不属于他身上的东西,现在也会让他感到疼痛。他千万可别不说话了。他们画出他未来的面目。每次抽打都不会落在同一个部位。花园里橡胶水管的尺寸恰好能塞进他的嘴里。 他听到一块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开始数数。这些威胁者不可能提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来。他已经没有时间来消化这些想法了。他得不停地说话,不然他们又会开始提问。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他们想要了解真相。 他也在为这场折磨助阵。他不会再提那些愚蠢的问题了。他 4eec." >们抬起自己的鞋底给他看。头轻轻点一下就足够了。对他来说这是新的情况。他们让他第一个走出房间。他的肋骨间有一个坚硬的物体在往里钻。 他张嘴去咬一根手指。他已经无法再去倾听了。他耸了耸肩,好让那些禁止他一切动作的威胁者慢慢适应他的动作。就算他知道什么,也绝不会告诉他们。他们对付他很容易。他们从来不打他的嘴巴。房间里有一个人是多余的!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他们又给了他一分钟时间。突然,在疼痛中间,有了一瞬间的耐心。 他一定是睡着了。当他无话可讲的时候,就在构思新的词句。他们给他看从他的额头抹掉的汗珠。他们现在做的也是一项工作。 他知道得太多了。“这个故事里没有一句真话。”他们在他身上寻找还没有挨过打的部位。他转着圈地跑,希望借此摆脱疼痛。突然,他吃惊地看着他们身后的一个点。 他们现在 向他提出问题来,他害怕他们之后又会提出问题来。他的眼睛闪烁着。他生命力很强。抽打他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理解为同情。那压抑的空气让他喘不上气来。那块石头有小孩脑袋那么大。那句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他们问够了。他的手指尖染上了深色。突然爆发的杀人欲望让他惊讶。一个动作接着另一个动作持续下去。 他现在再也不可阻挡了。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一拳上。 一阵响声,像是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一瞬间,那些打斗的人都一动不动。 从那张嘴里涌出一种奇怪的声响。 那个被掐住脖子的人咕咕作响。 呼吸的撞击让他后退了一步。 他紧紧地掐住脖子,直到他听见咔嚓一声响。 他的对手是橡胶做的。 现在他在把玩词语! 门只是虚掩着。 推销员的脚步停在最下面的台阶上,侧耳倾听。 天黑了,他开始说话了。 后怕出现了。 7、秩序的表面回归和第二场无序前的风平浪静 谋杀故事的形式规则慢慢地排挤了日常现实。描述越局限于谋杀本身,这个现实也就必然越多地被排斥在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人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或者事物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只有当这些关系能够表明谋杀故事所涉及的那一个关系,即谋杀犯与其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时,它们才有描述的价值。那些日常关系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故事了。 然而,一旦突然描述了一个日常关系,那么毫无疑问,它绝对就不会寻常了。无论是描述举起手帕这个动作,还是描述怎样准备一顿饭,或者描述墙上一块深色的污渍,一个人的手指甲,这些都不是为描述而描述,而是一个信号,一个线索。特别是对平时视而不见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描述就是要引起人们的注意。 如果突然描述了某些对故事当下的发展毫无意义的东西,那么它必然会对未来或者过去有作用。任何不合常理的描述,任何偏离,任何对日常事件的描述,这些都发生在特殊情况下,并且恰恰与之相反。任何对一个独立物体的描述,不管与对其他物体的描述相比更详细、更长,还是更不确切、更短也罢,都会引起猜疑。这个物体只是表面上显得无关紧要而已,而恰恰相反,它对于谋杀故事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就在一句又一句对这个谋杀案的描述中,凡是对日常现实所描述的东西,都对这个谋杀故事意义非凡。也就是说,这个现实服务于这个故事。凡是现实里不属于这个故事的部分,则是不会被描述的:这个案件将这个现实排除了。如果出现了一个描述日常现实的句子,那么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异物。 然而,在这个谋杀故事的某个地方,现实似乎又参与其中了。于是,这个特殊的谋杀故事好像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正是因为这个地方,这个谋杀故事似乎前功尽弃了。要把许许多多的可能限定在那惟一可能的事实上,这样的努力当下变得不可能了,也许是因为暴力的缘故。于是,这个谋杀故事现在好像在这里就结束了,没有任何说明,日常现实又返回到描述之中。如果它现在被描述的话,那么它对于这个谋杀故事就不再具有那个特殊的意义了。每句话现在都为自身而存在,什么都说明不了。在这个地方的描述不属于这个谋杀故事,它是对日常关系的描述,没有双关的言外之意。所以,这样的描述也会变得更为模糊。另一方面,它在描述句子里还会夸大那些日常事件,从而导致这个谋杀故事暂时破灭。这样的描述句子现在可以属于用于任何一个随随便便的故事,它们对于后来的真相大白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之前是这样,往后无疑也会如此。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开始。没有什么故有的东西停止。如果发生了什么,那也是自然而然。 如果之前在寻找那惟一可能的事实与许许多多当下的可能之间存在过一种张力的话,那么现在的张力就存在于事件的匮乏与按照谋杀故事的规律可以期待的、接踵而来的事件之间,而后者会使得这个日常的故事再次转变为谋杀故事。 然而,故事到了这个地方,依然充斥着对日常现实的乏味无聊的描述。 那个从现实的乏味无聊中而闯入谋杀故事现实中的人现在又回到乏味无聊之中。这个谋杀故事对他而言曾经是一种偏离,这种偏离似乎被化解了。 他虽然还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他眼下什么也不能做。他干起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可是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秩序让他忐忑不安,因为他突然间再也无法在这个秩序的物体之间建立起关系了。每个物体都独立存在,这让他不安。在这种种日常事物之中,在这重新回归的现实之中,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由于他缺少这样一个关系,他也就失去了所有其他与那些物体的关系。现实让他觉得不现实。因为它没有被说清楚,所以分解成了一个个细节,而在他看来,这些细节互相之间再也毫不关系可言。他再也无法把刀子和面包,房间和门,垂直的东西和水平的东西,快和慢,之前和之后,之后和现在,词语和词语,字母和字母联系在一起。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面对没有说明的现实,他感到恶心,他希望这个谋杀故事再倒转回来。 可是,按照谋杀故事的形式规则,他现在无法自行为之做任何事情。这个日常的现实只会又被外界的暴力排挤出去。可在这其间,他聊以自慰地等着: 他撕下那死皮。他还没有适应这个房间。他太快地苏醒了。大衣还没有干。他摸索着胸前的口袋。由于疼痛,他以为看到的东西是听到的。在坠落的过程中,坠落变成了跳跃。逃跑中没有人会敞着门。地上那一摊摊白色的污渍是被掐住的人吐出来的。 他的衣着很寒酸。他在前厅被箱子绊了一跤。他的手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解衣服扣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却觉得空间小得让人难受。那液体颜色很深,他辨认不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呼吸没有节奏,因为他毫无意义地看到手指甲没有长长。照片上那个人看起来像活着。回忆立即又活跃起来了。被扯下来的头发顶端还带着烫出的卷儿。 他感觉脸朝右边躺着时恶心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他本来不想死。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干巴巴的。他利用两次呼吸之间的瞬间抬起了头。不幸的是,他没带多少东西,没法把更多的时间用在把玩上。他转了转灯开关,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房间很空荡,他简直想像不出再空荡一些会是什么样子。火柴盒子上没有印字,他也没法借着阅读来消磨时间。他把手伸向高处,动作却晚了一点儿。单凭肉眼来看,没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人的注意。看到那个呼呼大睡的人,他激动不安。 他不知道该从哪个物体开始做点什么。他强迫自己至少要读一下报纸。就在这扇紧闭的窗户之后发生了一个故事。呼吸困难让他很受罪。他像一个绝望的人那样仔细搜寻着地毯。下午的时候,他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人们看到的被害人照片大多是结婚照。 对于他还没有习惯的事情,应该怎样才能戒除呢? 他发布了一条信息,尽管那里根本没有人。 他其实可以去看电影的。为了消耗时间,他又选择了两点之间最远的路来走。在雾中他听到了声音。他觉得身体的这种新处境很惬意。他想着,自己可千万别睡着了。他忽然无法再在门旁找到新东西了。一会儿他就已经把一切记得滚瓜烂熟。 他做着迈出一步的准备。就连在睡眠中,他也无法停止行走。那鹅卵石砌成的小屋渐渐变得有用了。为什么沙发椅摆在地板上呢?在半梦半醒之间,钟表的滴答制造出像滴答声一样一走一停的画面。现在他无法逃到理智的背后去了。每一步都像是一次环球旅行。 他生起气来,因为他找不到大衣背后那个洞了。他打开一扇假门。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是右撇子。那些物体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他犯了数数的强迫症,搞得自己也很难受。他又喘了一口气。他为这些物体发明了新的排序。他紧张地等待着身体的需要,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现实妨碍着他。如果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至少他还可以一如既往保持冷静。 他尝试做出各种可能的动作。他使劲地观察着。在睡眠中发生的事情太少,所以他又醒了过来。他只能艰难度日。一个女人现在可能正在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朵。他没有什么生意头脑。他毫无准备地迎来了一段空闲时间。通过供货,他可以让这件物体变成商品。在这个时分,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下了。有人曾在这块地板上打磨过一件沉重的物体。从几处脚印上可以复原出这人走路的步态。他现在做的每个动作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很暗。那只昆虫是无色的。 他逐一仔细地看着墙。除了他之外,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动起来的东西让他去密切关注。没有任何物体适合于来玩玩思想游戏。现在想要去回忆,已经为时太晚了。他数着能够看到的颜色有几种。那个动物生活在一个不需要用眼睛的地方。他站起来,又躺下,再站起来,又坐下。他尝试着在每一个物体上解读出一个尽可能长的故事来。房间静静地卧在这熟悉的四堵墙之间。也许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把玩一会儿。 他找不到什么事可做。他那破坏的怒火一开始只体现在眼睛的抽动上。他久久地嚼一块木屑。他做了一个最为普遍的表达绝望的动作,却并没有觉得放松。为了能够将故事继续编下去,他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句子形式。 这个地方有一根白色的牛毛是从哪里来的呢?那无非一个死人而已。他久久地微笑着,超越了这样的理由。他甚至连衬衣上都有口袋。其他人比他先来过这里。这个房间太小,根本没法进行一场真正的打斗。在此之后,他才做起准备。又是下午的这种心跳! 因为他不知道谋杀犯的姓名,所以必须给他想出一个名字来。电话线也可以当做绳索用。他不敢太靠近窗户。当他倒下去时,尘土向他飞过来,过了没一会儿,他就能辨认出地面上一个个细节。那些物体现在变得毫无用处。当他醒过来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告终。突然间,谁是凶手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睁开眼睛,注意到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一下子再也无法使用那些专门用来描述自己身体部位的词汇了。水渍来自一只倾覆的或者摔落的花瓶。 当他站着的时候,他毫无意义地担心自己会失去平衡。没有一件物体能告诉他什么。他把衬衣的扣子解开又扣上。他从事的工作没有任何交换价值。街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为死人敬献的花环。他终于可以解决一下内急了。每个平时下意识就能做的动作,他都用意志力控制着去做。他从刚才坐着的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对面第一个沙发上去,然后看着他曾经坐过,而现在空着的那个座位。他挑衅地盯着墙。在他头顶上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也许当他昏昏欲睡时,时间会过得快一些。他双手不安地纠结在一起。他看到的所有物体,都已经毫无用场了,所以,他对它们除了毁坏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可做。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要是死者还能经历这一切的话,他或许会感到高兴的。 愤怒中,他既没有把门狠狠地一摔,也没有特别轻轻地关上。把家具重新摆放一下或许可以消磨去很多时间。他试图用谎言来拿现实打趣。他又一次穿着衣服睡了一夜。“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你要是想睡觉,那就得先把脑子清空。”苹果放在那里,被啃了的那一面朝上。 他尽可能不厌其烦地动来动去。他穿着上街的西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家具摆设都上了毁坏保险。门前的脚垫滑下来了。他试着自己制造出疼痛感。他完全没必要地抖了抖枕头。他把硬币当做螺丝刀来用。爆炸声响起时,有个人迅速地去抓这个孩子。 他需要整个手才能抓住那个物体。没有人跟他说起过窗帘杆的事。“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他把电话线从墙里拽了出来。他期待着一件倒霉的事情发生,以便他能让这事儿变好。他无法将一个物体与另外一个进行比较。每个过程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他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末端很容易被人从背后抓住。他用指纹印满了整面玻璃。一瞬间,他的手离开了墙,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刻意停了下来。他在制造一个个无用的形体。那件衣服还在滴水。当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哪一边时,他就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一边了。大货车的门被关了好几次,才吧嗒一声扣上了。他直起身来,并没有别的目的。就连平静地躺着也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时间静静流淌,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把手套的衬里翻了出来。如果可能的话,这块石头正好可以塞进一个伤口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当他问自己累不累时,他变得累了。他会玩的那些游戏全都需要一个搭档。他尝试着对自己保密,假装不知道每一个动作最后的状态。第一眼他就把这个物体和另外一个搞混了,他刚开始还试着用另外那个来做比较。他在所有可能的地方留下脚印。他写下一些文字,只是为了借助阅读来消磨时间。 他把冰冷带进了这个房间。他坐在那里,模仿着自然界的声音。他把东西从桌子上碰落,只是为了能再接住它们。他在练习如何机智果断地处理意外情况。他故意让事件发生,又让它们中断。他在思想中与一个颠倒的世界嬉戏。他拆开所有能拆分的东西,再把它们都拼在一起。他不能唱歌。每个动作都让他感到吃力。他忍受不了,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物体能引起他的回忆。在这个时段,所有的想法都让他讨厌。一个松动的螺丝也许让他有点儿事情可做。 他不相信墙是凉的,直到他摸上去。听到声响后,他也想不起与这声响相关的故事。哪怕是有个人在观察着他也好啊!他命令自己要保持理智。无论如何他都知道怎样能消磨时光。他在逃亡,却没有追踪者。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思索。没有人失踪。他突然害怕自己会爆炸。也许这些东西是疯狂的?钥匙插在柜子上,诱人去开。他或许可以观察死者身上的植物和动物世界。也许那只是风吹过留下的痕迹。 他打哈欠时眼睛挤在了一起。他紧张地追随着身体的每个行动。地毯上最细微的灰尘也让他不安。就好像:如果水磨停止了转动,即使是在半夜,磨坊主人也会惊醒。在这里,他不会出什么事的。他有很多时间,虽然他觉得连最为平常的行动都能让他消耗时间,却什么都不做。 整个上午他什么都没想起来。窗玻璃边上的腻子还是软的。他们让他大概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在受到惊吓之后,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变了样。如果他把衬衫往上拉过头顶,别人就看不到他了。就在这段时间,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玻璃杯摔在地上却没有碎,让他吓了一跳。 他在练习如何快速反应。他在思考,为什么面包抹了黄油的那一面朝下掉在了地上。他还没有到达极限。当他注意到拉链不需要被扭转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他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也许他现在无所事事,这才是关键的错误。已经干涸的那摊液体的边缘呈黑色。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故意给感知到的一切都安上一个错误的名字,好去一一纠正。他觉得被吓死也是有可能的。在睡眠中他不会出任何事儿。 他感觉到那种气味如同用针刺鼻子。他观察风,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他的手指甲很短,里面没有存留下任何东西。在电影院里,他只是感知到了噪音和大脸盘。“他打碎了一个瓶子的瓶颈。”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陷阱,跳了进去。现在压根儿就不是采取措施的恰当时机。透过电话他听到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这把枪不好用。他问自己,液体真的是湿的吗?“一个人眼睛的颜色是无法改变的。”这个地方看起来适宜居住。他喜欢仰视。他拿在手里掂掂重量的这个物体肯定是另一个。 他要找寻各种关系,只有一个意图:做生意。他把自己关起来,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只要他还能睡得着,事情就不至于那么糟糕。出于羞愧,他感觉到了重力。已经想过一遍的那个念头让他觉得恶心。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就会毁掉这种田园般的宁静。房间里的物体上看不出发生过搏斗的迹象。他一整天都没有真正清醒过。他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他的目光又转回到现实。他一点点地醒了过来。睡着之后,他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每个物体都妨碍他走路。在这里,哪件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就连街道都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走着之字形。那条狗在石头的威胁下退缩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自行车从房子角落里露出一截。他走动时会有人听到。“自从发生了这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以来,这房间就再也没人动过!” 他很高兴,终于可以空出两手来回走动。柜子的门不易觉察地动了起来。他被吓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站在一个很不利的角落里。他简直无法想像,其他人正在睡觉。做每一个动作时,他都在担心着动作结束的那一刻,因为他又会重新无事可做。他有意把眼下正在做的事情先做错。 他什么都不做,好让自己感到累。“谁知道这会有什么用!”他弯着腰,在洗脸池上一趴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和自己玩牌。他越是频繁地把滚烫的手心贴在冰凉的物体上冷却,他的手就越烫;那些物体越冷,他的手也就越烫。虽然有些无聊,他却一刻不得安宁。他研究着所有物体的特征。他想,这块污渍在玻璃杯的内壁上,因此想擦拭一 4e0b." >下。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让人无法忍受。 他试着做出心情愉快时的表情和手势,可是却丝毫没有帮助。他试图将自己在物体上感受到的东西和人性去进行比较,却是徒劳。死者的脸上带着笑纹。 他把灰尘撒在那些物体上,这样有人动过后就会留下痕迹。柜子离门很近,他可以很快地把柜子推过来堵住门。正在熟睡的那只猫嘴角露出了牙齿。他比平时走路时脚步要慢一些。他想在每一件小事上发现可以消磨时间的方法。他想要失去所有的感觉。 他抖了抖身子。他反穿着鞋子。他醒过来了,心在跳动。 他无法想像,在别的什么地方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他甚至完全不能想像,除了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还会有别的什么地方存在。 他一整天都让那盏电灯亮着。他慢慢地把一个错误的盖子拧到罐子上去。周围的环境残缺不堪,他都快辨认不出来了。当他撞到某个物体时,他便用话语和表情来安抚它。他没有必要笑得那么久。他向自己脚下咔嚓作响的地板喊道,它应该放安静些。那货物的来源无法确认,因为它们是大批量生产出来的!出于不耐烦,他感到下颚疼起来。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他的脚已经麻了。一切都近在咫尺。 他甚至都不会用钥匙了。他吃饭时,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就一门心思地吃饭。他觉得那条新路更有意思。他的手从靴筒里抽了出来。那乏味无聊并没有针对他所期待的什么事上。它没有什么对象。虽然还不至于冷得要命,他也不想睡觉。 要是他忘记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他现在至少还可以试着去回忆一下。为了能和什么人聊天,他必须详细了解大家每天都在做的那些小事儿。他等待着,下一次呼吸后会发生什么。因为眼睛一下子看不见了,所以一开始他也无法动弹。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他数过三后没有停,而是一直数下去。一声枪响要比很多声更让人感到不安。他还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原来的姿势。他练习忘记将要发生的事。他等着雨变小时,又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他现在无法忍受说出口的词语。他从房间这头走到另一头。他没有什么反复萦绕的想法。他听着老式电话拨号盘转动的时间,听出了拨打的号码。像每天一样,他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醒来。他把一根火柴放在门框上面。时间在流逝,而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没有变化,身体也没动。他越来越快地改变着自己的位置。他嗅着那些没有味道的物体。他走好 每一步。他停住脚步,因为这样可以消磨时间。他缓慢地做着那些自然的动作,直到不能再慢了。他观察着一个个事物,无缘无故,没有诉求,也跟他毫不相干。他屏住呼吸,迈着小步。他提起箱子又把它放下来。他绝望地洗着手。他故意打了个哈欠。他试着去拆分那些已经被他拆分到不能再小的物体。? 他是个推销员,只是不在房间里,而且孤身一人。 他考虑着,该怎样度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想用一只手去把另外一只手制造的灾祸补救上,可是用这只手却招致了又一次灾祸,只得再用另外那只手来补救,可是又引起了第三桩不幸,他想用第一只手来帮忙,直到他把一切都搞糟了,这才有点儿心满意足了。 像送牛奶的人和送报纸的人一样,这位推销员成了未被发现的死者的发现者。 8、第二个无序 在这个谋杀故事中,日常现实表面上的回归其实只是为描述第二个无序做准备。被描述的现实的乏味无聊应该制造出与所期待的无序之间最大可能的张力。 对这个故事来说,这个现在以暴力方式设定的无序表明对那所谓的日常现实的描述是正确的。当现在第二起谋杀发生时,这个表面上已经结束的,而且没有结局的谋杀故事依然在继续进行着。 那么第二起谋杀不能像第一起一样,用同样的方式来描述。在这个谋杀故事中,它一般不会被描述为正在发生的过程,而是已经发生的行为。被害人不是当着那些可能会当场经历过程的见证人的面死去的,而是独自一人。谋杀仿佛不是发生的,它是被发现的。被害人被发现了。有人碰到了被害人。人们之前并没有像寻找一个死者一样寻找他,而更确切地说是查找他,比如就是要从他那里获得有关第一起谋杀某些重要线索。 但是,从描述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人们是否会在查找那个以为还活着的人时,却找到的是一具死尸。比如说,如果你离开这个当事人,就是为了获取相应的回报,因为你答应给人家通报信息,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当事人在返回时就再也不会有可能获悉那个可望得到的信息了。这期间,他已经成了一个被害人。 当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下不管时,这必然就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在还没有人被描述之前,那么对物体的详细描述上就已经让人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乱套了。这个尚未出现的人周围的物体都在不自然地快速动来动去,在对它们的描述中,则表明了这个后来才会被描述的人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在你踏进的这个房间里,被描述的是那些在地板上飞来飞去的纸屑,或者嗡嗡作响的电风扇,或者是猛烈飘动的窗帘,或者是咣当作响的百叶窗和门,或者在炉子上蹦跳的煮锅,或者从这些煮锅里溢出沸腾的水,或者是丁零当啷的窗帘杆,或者浴室里水龙头的哗哗流水声。 任何对那些物体一种就白天或者夜晚时间而言不同寻常的状态的描述同样一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大白天里亮着灯。深更半夜里收音机的声音开异常大。尽管已经入夜了,可百叶窗却没有放下来。尽管下着雨,可所有的窗户都大开着。大白天里,百叶窗也依然拉得严严实实。深更半夜里,大门洞开。 对被害人描述则留待最后进行。描述被害人周围那些物体是为了逐渐划定案发地点。通过这样的方式,对被害人的描述最后就会变得彻底自然而然了。用来描述受害者的句子就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熟悉的东西,甚或知己的东西。如果之前称之为诸如一个打开的罐子,一张弄得乱七八糟的床,一块歪歪扭扭的床前地毯,一支闪烁不定的蜡烛的话,那么现在则是:那具尸体,或者更简单一些:他(或者她)。 通常情况下,从描述被害人的第一句话里还根本看不出来这个被描述的男人或者女人是否已经死了。甚至有时会选择一个词,它还可以不偏不倚地表达当事人的一个行为。这个被描述的男人或者女人不一定非得躺着,他或者她也许还会被描述成坐着。有时候,被害人甚至还靠在什么地方,况且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这时,所有那些被理解为无关痛痒的词汇都意味着动作。 这就是说,描述特意首先选取了被害人身上所有也适合于活人的特征,是的,它们被视为活人独有的特征,例如健康的气色,或者吃惊的面部表情,或者打眼看上去活灵活现的眼睛,或者带着讽刺意味撅起的嘴巴,或者伸着脑袋偷听。在一个女人身上,通常还会描述一种性感的姿势,或者有句话就是针对她身体上那些性感部位的。这样的描述想必会刺激这位观察者做出某种动作。对一个裸体女人的描述首先会展示出一个生命的画面。之后,描述才会从整体转向细节,也就是转向那种标志着业已出现的死亡的细节。最后描述的才是伤口,或者煤气的味道,或者脖子上的勒痕。这个出现在现场的人首先发现的东西,在最后一句话里才会得到描述。之前的所有句子都是一种对动作的描述,最后一句则是对静止状态的描述。 “她的嘴唇张开时,他听到了轻轻的声响。”那只瓶子不停地晃来晃去,却始终没有倒下。谈话间歇,他听到她隔着长筒袜在腿上使劲地挠。“今天会很热!” 就连一句问候的话,他都说得神秘兮兮的。 她把香水抹在那七个经典部位上。他替她撑着门,已经站了很久,可是她却仍然聊个不停。他不是被一个声响吓了一跳,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电话里听到了那个不幸的消息后,还呆呆地盯着毫无意义的话筒。 她在抚摸那个布娃娃。 走到大街上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总会立即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去看那个脸被盖住的人,去看盖在身上的报纸,去看被毁坏的东西。他想压一压她的膝盖窝。他在自己的衣橱里找到了一件陌生的衣服。房间里只留下他和她时,他立刻找点儿事情做。手套的手指上下叠放着。要是他眼睛里没有那种闪烁的眼神的话,人们或许就会把他当成好人了。 她拒绝吃味道很辛辣的饭菜。他听她说话时,就忍不住去触摸她。 他观察着碎石里那片浸透了狗尿的报纸。画面上那个人脖子朝着一个奇怪的角度扭过去,只有被拧断的脖子才可能会那样。“房主经常去旅行!”那两个老太太对一个骑车的女人一无所知。谋杀犯模仿了被害人那暴露天机的叫声,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一点恶意。然而,恰恰因为这个模仿的叫声和被害人的叫声不一样,所以反而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坐得舒舒服服的。他强迫自己的头不许疼。他触摸那个女人之前,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尖。尸体躺着的姿势十分怪诞。外面街上有个行人在深深地呼吸,就像是背着沉重的行李。 当他按下电灯开关时,屋里那一个个陈设品立刻展现他的眼前。一切都无可挑剔,对此他似乎与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交谈的。现在他可以确信,他就是她的意中人。他这样自然而然地让人注视,这让他不禁感到诧异。他不能让人看出来认识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切看上去都千差万别。他们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某 4e9b." >些迥然不同的东西。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准备要触摸她。屋里嚓嚓作响。她固定好自己的发型。门自动关上了。“我们可别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了!”当窗户下面的声音消失了之后,他心里明白现在一定要格外当心。 他毫不费劲地说着话,一句接一句。他证明自己的博学多识。他根本就不是她所想像的那个样子。灯光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氛围。他走动时,那提包一再碰在他的膝盖窝上。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很中听。“要是你心里没有邪念,哪会想那么多呢!”她重重地敲打着自己的脸颊。那双睁大的眼睛对灯光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这些陌生的物体中,他并没有立即认出她来。她叫他过去,同时却没有说因为什么事儿。意味深长的沉默出现了。现在要把语言转化为行动是何等艰难啊。他感觉很惬意。每次她都最漂亮。因为所有的灯都亮着,想必里面会弄出什么响动来。他拉开一种不同寻常的架势靠墙站着。她的姿态引起了他一个个遐想。因为疲惫,脸面绷得紧紧的。在这样的时机,相互握手可是非同寻常啊。她和他聊这聊那。当他看着她对着浴室的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时,他就觉得,她在跟什么人较劲。她的皮肤平静下来了。 只有片刻时间,他还可以打量着她。在接着的瞬间里,他就只有眨眨眼睛的份了,而机会似乎就这样溜走了。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最终开口说起话来。在白天这个时分,这种响声太大了。 他忘记了闭上眼睛。时间是早还是晚。她的名字很适合呼叫。门打开时让他吃了一惊。她背向他站着。早前,当他要去按门铃时,突然停住了,并且侧耳倾听。这一天可是开了个好头啊!“没有哪条法律禁止散步吧。” 他笨手笨脚地站着。死者穿了一件轻便的夏日西装。他用了“商量”这个词来暗示她知情。他注意到,她突然开始只说他的好话了。“您手腕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一定要如此低声细语地说,好让人家根本就听不清楚自己的话。他尽可能站在离门很远的地方,免得门被突然撞开。她无法想像如何看着他吃饭。后面那毫无目的的动作就足以分散去他的注意力了。他鼓起勇气,从她的裙子上摘掉一根头发。他发现了某种红色的东西。他手里拿着大衣站在那里,而她还在兴致勃勃地聊个没完。这鞋子脏得出奇。那裙子与其说掩饰着她的形体,倒不如说使之更显突出。黑暗里,他突然感到手上黏糊糊的。他心照不宣地说起接到了邀请。她向他解释说,她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护理自己的干性头发。也许就是因为那起谋杀,他才这么便宜地买到了这个房子。窗户都大开着,那些家具都淋在雨里。门没有关上,而是深沉地撞在什么东西上。她的脸上绷起一道道条纹。他在那些烟蒂上发现了红色的痕迹。有人在房间里! 他把灯泡拧了下来。他的脚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她的腋窝还发红。那扶手椅如此与众不同,它可以当陷阱用。 他任凭别人怎么去注视自己。这个姑娘发育得早。他听到绳索开始撕裂。她首先胆怯地问起什么东西更划算。一开始人们还希望,她会自己回来的。奇怪的是,起居室的窗户黑着。他想像过她的手会很热。她的形状很有挑衅性。终于他做起了吞咽运动。门把手剧烈地上下动着。在她的房间里,他甚至都不敢脱下大衣。看她的样子,仿佛在最后一刻,她还举起手臂防卫似的。这是他职业的一部分,那就是发现死者,他们曾经都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 当他在黑暗中正要敲门时,手指的关节碰到的不是坚硬的木头,而是落空了。她的瞳孔缩成一团,她急于想做什么。他本来期待着这个受到惊吓的女人会发出凄厉的尖叫,可是房间里却始终一片寂静。她的脖子变得僵硬了。她对他所说的,不是什么真情。 他跟她搭起话来。 他相信这些手指会有所作为。究竟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他问自己,深更半夜里,他会被什么响动给吵醒呢。她突然开始没完没了地说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借以让人看到她受到惊吓。这把钥匙从里面插在锁子里! 她简直在期待着得到他的问候。他们同时举起了酒杯。突然间,他觉得她说话变得自然了。她把那只猫的脑袋按到它的粪便中。他听到外面大街上传来硬纸被撕成两半的声音。她怕冷。 她要求得到他的回报。他说,她应该表现得平静些,尽管她已经很平静了。她看上去不像一个死人。他明知道自己不可为之而非得要去为之。如果那一摊污渍不过是尿液的话,那就一切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为什么挂上听筒这个动作不再被描述呢? 当他走进这个寂静的房间时,他四处探了探。那深陷的脚印表明有人突然跳了起来!“当你往一个刚刚挖好的坑里喷水时,这水就会在相关的地方更快地渗进去,并且会有气泡冒出来。”房间里变得安静了。现在他们必须开始采取行动,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照明很有利。这种触摸就是抓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跟随她的动作。她有些地方的皮肤要比别处干燥些。他在哪儿都不脱掉大衣。她变得不耐烦了,因为他总是不肯坐下来。 他把这声叫喊跟一声愉悦的叫喊搞混了。她的手腕很粗糙。头发末端都分叉了。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了,也该有什么事马上就要发生。 她拿着熨斗注视着他。“第一下伤害极少造成血迹四溅。”她有点儿过早地开始笑起来。没有人手头有白纸。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滴到他的头顶上。她在他身边感觉很安全。那手套留下了动物皮的痕迹。 她只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立即意识到,到底是一个活人还是死人被藏了起来。逆光让人起初很难一下子辨清细节。他知道那个所要找的物体就在眼前,可是他看来看去,就是看不到它。还没等她手里的笤帚扫过来,他早早就抬起了双腿。她仰面躺着。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即使他说的是显而易见的事,可他自己却觉得像一个个谎言。她忐忑不安地觉得,一再情不自禁地和自己做比较。那一跳持续的时间比他所想像的要长。他把她紧紧地拉到身边,这样一来,她的双手就不会对他有威胁了。她刺激他来反驳。他一秒钟都没有背对着她。她想从他那里知道什么。她的叫喊只是一个喷嚏。“这听起来挺诱人的!” 他只想从外面看一看这座建筑。他为这个此刻正在打电话的女人担心,因为她会说出那个棘手的名字来。甚至连他在黑暗中撞到的物体,他都厉声斥责。她的眼影与眼睛的颜色很和谐。她不停地把电灯开来关去。他身上有吸引她的东西。他愤怒地笑了。“您要往茶里加多少糖?” 他戴着一顶浅色帽子,上面饰有一条黑色带子。她很了解他,而他并不喜欢这样。他肯定亲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把汽车的座椅往前挪了挪。他西装口袋里没有放手帕!她的脖子很纤细。他神情关注地看着她就足够了,她不禁炫耀起自己过去那些所作所为来。慢慢地,他区分出一个个细节来。她的姿势是受到惊吓的姿势。 她抬起头看着他。她的嘴咧得很大,他觉得会看到血。她说话时,她的手指做出了一个个神秘的信号。他突然开始每句话都插嘴。他试图美化一下自己在愤怒时说出来的话,他重复着,开玩笑地夸张着。 这整个房间就成了他们的天地。她梳头时,喘息着。因为她的步伐跟他不一样,所以他一直在试图变换自己的步伐,好跟她一致。可是当他终于和她的脚步保持一致时,他却受不了这种相同的步伐。她把他叫到自己跟前,不是命令。这把钥匙是用玻璃做的。她一步一步地索求回报。他感觉到黑暗中有一个人在场,尽管他并没有听到或看到他。浴室可不是适合开这种玩笑的地方!由于惊吓,她的额头舒展开来。有人敲门后却没有应声,于是他就开始喊起来。这寂静好奇怪。 也许他只是因为紧张看到那些物体变了样。 他要试一试,他是否正是她密切关注的那个人。他把头往旁边歪了一点儿。她解读得如此之慢,还没等到她去翻页,他早就解读完了,并且此间不知道他该做什么呢。他们相互都有很多时间。如果那个被认为死去的人开口说起方言来,那他就不会是鬼了。他发现了自己去按门铃的那根手指上有什么东西。由于受惊,她既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无处不在。当那个泡软的面包裂成两半时,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当他第二次说出她的名字时,他感到失望。她用的是一款很适合自己的香水。虽然她装模作样地摆弄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可当他突然抓住她时,她却吓了一跳。她都已经下了车,他才想起来要扶她下车。他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指的是哪个物体。他正好没有带她打电话需要的那枚硬币。房间里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主人是仓促启程的。因为他没有听懂她的话,他无论如何得笑起来。 他急促地抚摸着那个空空的地方,那个物体刚才还摆在这里。 她请求他,现在别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在受到惊吓之后,她还做了几个咀嚼的动作,并以吞咽收尾,尽管嘴里什么都没有。无非就是让你赶紧出去!他很晚才发现了她那紧闭的双眼与大张的嘴巴之间的反差。窗户上的缝隙用胶布封起来了!他没有按下按钮,而是敲敲门,也许正是这样才救了自己一命。 他把长筒袜扔到她怀里。对她现在和他一起所做的一切,她都显得太警觉了。从房子里没有散出任何气味来。 他觉得那个响声是用手指甲在抓挠什么东西。那个死者躺在大街上,扭曲的姿势好奇怪。他回来时,敞开的门立即让他顿生疑窦。她试着拿开嘴里的头发。她比他要容易一些,可以借助一面镜子来审视周围的环境。在他的鞋跟上,沾着一片潮湿的树叶。“现在正是街上安静的时刻。”下雨烘托出它的形态。 没有他,她照样活得很好。她在把玩自己的双手。他听到硬币在自动投币电话机里掉进去。她不是他想的那样。她觉得哪个姿势都不舒服。有人在空中画着她的形体。她在死前还吃了苹果,这样的想像未免太幽静了。 她肯定是一边走一边写下这条消息的。头发上还有口红留下的印记。那床鼓起来的被子慢慢又沉下去了。她早就等待着他的到来。身体向前倒在了方向盘上。她不停地动来动去。 他必须要保持清醒! 她在淋浴时揉着眼睛。 他说话之前,先用手巾包住了电话话筒。她立即在他身后锁上了门。这是一个成功的夜晚。酒喝了一轮又一轮。她的耳垂还在晃动。她很满意。在紧锁的门前堆满了报纸、信件和牛奶瓶。 那是不幸的坠落! 她上气不接下气,简直说不出话来。灯光弥散着宁静的光辉。他们相互说着原原本本的句子。那个人家以为死去的人回来后却显得生气勃勃。他曾经有一次错把孩子的叫喊声当成了受惊吓的呼喊声。他无法描述那个声音。她的两只胳膊软绵绵地垂着。透过钥匙孔,他只能勉强辨认出一只倒扣过来的鞋子。每个人都想把最后一口菜让给别人。他立刻就觉得那个箱子不是空的。首先描述了那一双朝上突起的脚。她的微笑显而易见。浴缸很长,足够一个女人伸展躺在里面。突然间,他不再喜欢她的脸。如果谋杀已经发生了的话,那他就觉得更可怕。他听到在那紧锁的房门后面有水流的声音。这房间看起来像有人居住。她没有朝他转过身去,倒不是因为无礼。只要他们的身体还相互纠缠在一起,他们俩就相安无事。她还在等着客人来。 他做了一个助跑动作。他的动作已经不再听从于意志。他们相互已经没有什么话再说。他轻轻地抚摸了她一下,仿佛要从她身上挥去什么东西似的。他的眼睛一直都睁着。之后,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他屏住呼吸,等待着水哗啦啦地流在空浴缸里。受到惊吓后,她的脖子显得很粗壮了。他拥抱她的时候,出于小心,他抓住了她的双手。两人都相信对方会把灯关上。他觉察到自己的胳膊搂在她身子底下。只要他一呼气,他就会犯困。“那个湿漉漉的罐子倒立着,从护套里出来透透风。这时,一切都告吹了。”屋子里如此宁静,要说出一句话都很费劲。门比他更强壮。四处都是扯下来的头发。在关键时刻,有人敲门了。笑声顿然消失了。他只是从脚趾到脖子打量着她。正是这个气味,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气味可以与之比拟。她很偏爱这样的气味。那只苍蝇一再试图要落在他身上。 他不喜欢给不认识的人打电话。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当他进入她身体时,她终于不再笑了。 他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扇窗户只能从里面打开。突然间,他没有了对手。他一边聊天,一边付钱。那声叫喊是冲着他来的。所有的物体都挡着他的路。他还没有触摸到她的身体,他手上就感受到了她那火辣辣的劲儿。那个男人深深地俯在敞开的马达罩子上。他从她的神色看得出来,她已经为这样的惊吓早有所备。他在黑暗中辨认出一个浅色的正方形。床还没人碰过。在他觉得不可能出现动静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动静。当她躺在他身上时,他至少有了一个方向。头发在后背散开。“你什么都没有闻到吗?”就连空气都阻碍着他。当他把钥匙插进去时,碰到了软软的东西。他听到有人跳了一下的响动。他感到房间在旋转。椅子倒了。谁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她猛然直起身来。 他一开始并没有看一看地面。他打开门时,刮来一阵风。那个寻找的人找到的是另外的东西,不是他四处要寻找的。打开柜子门时,有什么东西迎他的面扑来。好奇怪,他居然没戴帽子。大衣的衬里被扯下来了。一种液体从里面渗了出来。 两个人都相信对方会扶着那个罐子。她把毛发对着灯光。万籁俱寂。她的上身从床和被子之间耷拉出来。电话铃白天黑夜响个不停。 除了淋浴角落,她不可能退缩到任何别的地方去。他愚蠢地问她是否受了伤。当那个冲进来的使者随着她的名字说出的不是“有”,而是“是”这个词时,大家都惊呆了,就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用拳头砸着门,却没有绝望的勇气。他所听到的,也许只是一个音节。他不知道自己先要做什么。他忽然注意到自己捂住了鼻子,虽然他并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他恼怒地寻找着晃来晃去的百叶窗的钩子。鞋子放在地 4e0a." >上,鞋跟冲上。地毯的毛太短,她没法抓得住。她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那些抽屉横七竖八地从抽斗里拉了出来。“在惊吓中,鼻子和嘴巴之间的纹路显得更加清晰。”抽泣让他觉得很尴尬。他绕开地板上突出的一切东西。如果一头动物仰卧着,那会是个坏兆头。在这样的时刻,她那裸露的皮肤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那只猫悄悄溜进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不再跟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起来。闻起来有股烧焦的味道。人们找到了她。尸体总是躺在屋子最里边一间里,或者一间房子的角落里。 她肯定认识那个凶手。当那个物体从桌子上掉下来时,他为自己的手感到惊讶,因为它居然比那个掉落的物体还要快,并且接住了它。他不用先俯下身子去看她。她的手心冲上。就在最后的时刻,她还试图保持尊严。当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笨拙地呼吸着。她知道得太多了。临死之前,她再也不曾看到过。现在该是那些表示静止状态的动词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她身上只穿着长筒袜。他根本什么也不能做。“您现在一定要非常勇敢!”他开始实施许许多多行动。他跑了一步。毛发从她的拳头里掉出来。他跟她说话就像是对着一..t>头动物。这个女尸眼睛里含着泪水。 9、错误的揭示 谋杀故事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一个人要对所造成的无序负责。那一个个行为事态都指向他。他是最后被人看到和被害人在一起。他之前就已经针对被害人采取过这样一个个行动,因此,这个谋杀行为现在表现为与之相关和关键的结局行动。这个人和被害人在激烈的交谈中,很可能在争吵的过程中受到关注。推推搡搡受到关注。一种充满仇恨的目送方式受到关注。 这个人和被害人之间有某种关系,而被害人出于这个人的缘故曾经要求改变这种关系。被害人拥有一个物品,而这个人想把它据为己有。被害人制止了这个人打算在他身上实施的一个行动。被害人做出了一个举动,而这个人又不愿意听之任之。被害人妨碍了这个人想要和一个第三者建立起来的一种关系。被害人所处的位置正是这个人想要拥有的。 被害人的死给这个人带来了好处。在谋杀发生时,这个人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在谋杀发生时,这个人一瞬间并没有受到关注。这个人对谋杀表现出过分的吃惊。谋杀发生之后,人们发现这个人神情恍惚。 在案发地点留下的一些痕迹都明确地指向这个人。 这个人在行动之后洗了手。这个人对谋杀表现出过分的吃惊。这个人表现出一个有罪之人的举止。人们碰到这个人时,就像他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那把刀柄。 这个人清除了一个个痕迹。 人们看到这个人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小路离开案发现场。 这个人说话语无伦次。这个人被缠绕在重重矛盾之中。这个人的面部特征就像一个罪犯。这个人长着一双罪犯的耳朵。 这个人作案后立即把衣服送去清洗。这个人作案后突然花了很多钱。 这个人在血迹里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被害人拳头里的毛发就是来自于这个人的头上。被害人还会把这个人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写在落满灰尘的地上。 这个人是个远近闻名的射击好手。这个人长着一个长下巴。这个人眼神狡猾。这个人属于另外一个民族。 这个人逃跑了。这个人在被捕时反抗过。这个人拒不回答问题。这个人矢口否认。这个人连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不肯承认。这个人提到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第三者。这个人装得好像他说出了真相。这个人没有固定的住处。这个人没有稳定的工作。这个人名声很坏。这个人装作无辜的样子。 所有这一切都是有罪的证据。 谋杀故事写到这里,虽然所有的事态都明确地指向这个人,可是只要他还没有认罪,就可能会有疑点。尽管一切确凿无疑,可是你还是不能确定,因为还缺少关键的那句话。恰恰是谋杀发生的时刻,没有人亲眼看到其完完整整的过程。对于这个瞬间,只有事后的目击证人。你虽然可以说:肯定就是这个人干的,可是你却不能说:就是他干的。只要这个人没有说出那句话,虽然可以认为他有罪,但只是有条件的。关键是,要用计谋或者暴力引诱他说出那句话,只有这句话才能让审问者不安的良心得到平静。 在这个谋杀故事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看起来特别像罪犯的人反而是无辜的,在谋杀故事这个地方的结尾,这一点也会被显现出来的。 但始终有这样一个人,他觉得那些无声的罪证如此天衣无缝,值得让人怀疑。在他看来,这个人的罪太过头了。 正是这样一个人,他在那些证据中找寻着破绽。可唯独糟糕的是,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同时也是那个被认定为有罪的人,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去找寻破绽。不过你尽可以放心的是,他会找到这种破绽的,无论如何在这个谋杀故事中如此。不然的话,这或许也就不能称之为故事了: “2”是一个美妙的偶数! 站在一具尸体旁边的推销员从一开始就显得很可疑。他发现的第一个东西是一件雨衣。他甚至都没有俯身去看那具尸体。他们尽量拍摄一张最为生动的照片。“所有的物体都是对行为的讲述。”他们把他扣着的西装从肩膀上往下拉,这样他的胳膊就不能动弹了。他们把大衣扔到他头上。下身沾着一些枯萎的树叶。他们祝他做个好梦。两个当官的人出现了。一股苦涩的液体涌上他的喉咙。“这双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它们可以变得让人很不舒服。他从大街上就看到自己房间亮着灯。为什么他踮着脚尖走路呢? 他们小心地剪下他的手指甲。他们不允许他洗手。他们天生就是些心地善良的人。一所好监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之一。 他们把他夹在中间。手湿漉漉的,但是握得很紧。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咬着手指。他们当着他的面讲了一个笑话,为了向他表明,他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的每个行为方式都预示着他有罪。他实在悔不该多管闲事啊。 他们用手指掠过他的下巴。一开始他把火当成了向日葵。他们满意地看着他的汗珠。他重复了那句话,但是有一个小小的变化。对于问题,他既不能犹豫不决,又不能回答得太快。在尸体周围,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走动。他的每个动作都符合他们对他的想像。他说得很流利。对于这个事件,他没能跟踪到最后爆发的时刻。当他俯下身子去看这个垂死的女人时,她的目光刚刚变得浑浊了。打开柜子时,他什么都没想。他承认了一些事情,可那根本谈不上是口供。鞋带太容易断掉,没法用来勒死人。他高兴过,天突然下起雨来。 就像没有别的指望一样,他们喝着咖啡。箱子衬里上留着一个长形物体压过的印迹。墙上的划痕也可能出自一个孩子之手。他案发时刻穿的是什么样的衬衣呢?他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因为他跟那些慌忙逃走的相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所以立刻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听到那一声爆响,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去。一看到他们,虽然没人发出命令,他还是举起了手臂。他好像呼吸很平静。他一直都做好了起跳的准备,虽然没有机会跳起。 他长着一对招风耳。他走路时有些外八字。他的彬彬有礼只是为了分散注意力。那人肯定立刻就死了。当所有人七嘴八舌地跟他说完话以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宁静瞬间,随之让大家都难以继续开口说话了。 他并不想靠着回答问题..来分散人家的注意力。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手上那样红的指甲。他们往他的双唇之间塞去一根香烟。他说了很久,只为了收回一个词。他的嘴角变白了。用手枪自杀的现场是很容易伪造的。在他身旁,那液体在不知不觉地滴落。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他几乎不会接触到流血的动物!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味。他像疯了一样冲向死者。 他们紧在肩膀的上方抓住他的手臂,指头从那里捏进去会让人疼痛难忍。在挨打之前,他已经感受到身体做出回应。他的耳朵可疑地闪着光。这只手套显得比本来的样子要大。他据理以争来维护自己对一切可能的财产的所有权。他们正是在这里闹着玩的! 他们同情地望着他。没有人问起他的过去。尸体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为什么他要造成她是在外面遇害的假象呢?以后他可就没有坦白的机会了。从他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他有罪。他们强迫他站着。他的每个故事中都缺少前故事。 他只是找到了那个物体而已。从射击角度可以推导出受害者在最后一刻跳起来了。刚才这一捆东西还是个人。在提问的间隙,他养精蓄锐。他的手比他的思想快。为了避免自己忘记那个词,他想出了那么多辅助记忆的词汇,可到头来还是把它忘掉了。他们轻轻地叩着指尖等待着他回答。只要他看着对面的人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那人立即又会提问。为了嘲弄他,他们给他的故事添枝加叶。 当他回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时,就不知道自己该看向何处。通往门口的路,要不了几步就可以跨过去。当他低下头时,他们已经在等待着他坦白。一受到惊吓,他就得喝口水。 他们表现出一副仿佛理解他的样子。突然,他的讲述从过去转换成现在。他们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就是不说他们想听的话。他到底靠什么维持生计呢?当他玩了一次词语游戏后,他们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他,就是试图来扰乱他的呼吸。他们以刻意的礼貌态度来对待他。他蹲在一个没有靠背的椅子上。他们已经让其他人服软了。 他立刻皮开肉绽了。任何描述都适合于他。在还原谋杀现场时用物体来代表人。门把手有两次被压到底。他的每个动作都被分解了。他双脚朝里放着。“这个时间洗手太反常了!”他的沉默意味着顽固不化,他多说话就意味着别有用心。为什么他的吞咽动作一下子这样夸张呢? 他们向那个物体提出一个个问题来,如此咄咄逼人,仿佛它们是在针对一个人似的。无论他站在哪里,他都逃不过他们的手心。他的供述是如此的清楚,因为他不断地又翻供。她就躺在那边!脸上的化妆不合情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已经离他这么远,他们到头无非一个词语而已。“凡是有炊烟升起的地方,肯定就会有人家。”手套“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他突然想起了“雪”这个词。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地面。他不想按照他们所要求的那样去咬紧牙关。他们总是笑得太早。他做出一个轻蔑的手势,真的扔掉了什么东西。他不厌其烦地将裤子上的烟灰掸掉,好让他们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他徒劳地试图尝试说出自己所想的。 他们推断他无罪。在这个时间,人们大多不会成群结队。“老太太们最好还是忙活手里的毛衣针吧!”他左顾右盼,他们以为他在寻找逃跑的路。他们把他的头按到桌子上。如果他们不是事先知道就是他的话,可能就不会再认出他来。从现在开始,如果他们问他,他们那边墙上的表是几点的话,他决不回答。 就是他承认了,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他。当他们提问时,他吹着口哨。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偷偷地冲他笑了笑,仿佛他可以向他吐露真情似的。如果他们在说出从句前要喘口气的话,他就可以打断他们。作为一个无辜的人,他却最像有罪。 他们觉得尸体脸上的表情认出了熟人。当他们拉上窗帘时,他变得十分安静。“这不是我的帽子!”这么久都没人碰他,以至于这一下抽打让他觉得很有人味。那材料是消音的。思考这件事他最好还是交给他们来做!他们强迫他去触摸那个物体。把尸体放在这样一个地方非常奇怪!“你bbr>要尽力去回忆!”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那些所谓的特征让别人认出了他。 他们让他跨越一个障碍,要观察他的鞋底。他们之中的一个在数他眨眼的次数。如果这么详细地去描述一具尸体,那他不可能真的死了! 他露出后悔的表情。他会对他们俯首帖耳的!当他端着一个装满水的茶杯时,手颤抖得更加明显。是什么让他在这种天气时还要跑到室外去呢?他无法再看着他们了。外面大街上有个女人在笑。他有权利撒谎。“那些站在对面的人向证人比划着嫌疑犯展示给证人的姿势和动作。”他的举止非同寻常。这个异乎寻常的态度归结于一种突然的死亡。与这种喊声相比,死亡的叫喊简直就是一种令人舒服的声音。“我没有杀过人!” 他们审视着他的反射。房间里灯火通明。他不能抱怨自己社交太少。一开始有人叫她的小名,可是因为她一次次地都没有回答,人们就用她的全名来喊她。他无法想像她的痛苦。“你早就该这样说了!”他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根本再也没有必要尽力调动自己的意志去进行自卫了。就像在一部喜剧电影里,听到令人吃惊的消息之后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们越是一本正经地和他说话,就越发无拘无束地和他周旋。欲加之罪,他已经习惯了。她还想试图用大声喊叫来威胁那个不认识的人。他们听够了。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依然帮不了他们。正当他准备要向他们坦白一些事情时,他们却那样激烈地冲他说起话来,弄得他就插不上话去。从她腿上那些已经干了的汗渍,他们认为她拼命地逃过生。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加入到交谈之中。他避免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他们没有给他带来疼痛,而是不快。他们蔑视他,因为他不曾是凶手。他们嫉妒地观察着,他怎样站起身来。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他。他要让他们看到尽可能多的动作,因为那些都是一个自由人尽可以做到的。当他们给他打电话时,他插在口袋里的手都不会为之一动。走出去时,他把门开得老大。 当他走进电影院时,一个人影从角落里扑向他,并且把他的票撕碎了。 他错过了什么吗? 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比他手表上要晚一些。她的手指甲颜色已经变黑了。 他突然站住不走了。 她睡得太安静了。 这个麻袋就是一个人。 现在! 10、真相大白前的宁静 在真相大白之前,谋杀故事开始围着自己绕圈子。一切通过描述已经熟悉的东西,还要从头到尾再演绎一遍。所有可能的关系都要再次讲述。怎样可以将那一个个事件错位的图像安排得让人一目了然呢? 每个物体都会被再次追问它的故事。为表现在一个物体上每个特别的、不同寻常的状态都要寻找出故事来。 努力确定每个物体的故事,它与那些别的故事一起就会产生那个藏书网惟一可能的事实。 描述进行到这里,通常都会出现地地道道的宁静。从外部来看,不再发生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这种描述是对思想的描述。那些指向谋杀的物体一再相互关联起来,并且彼此交换。每个物体都会受到审视,看它是否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个现在不在原来位置上的物体都会受到审视,看它是以何种方式变换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显现出来的秩序无疑就是表象。要寻找的是那个隐藏起来的矛盾。寻找那个被忽略的信号。有什么东西不能衔接在一起呢?哪一个人是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而暴露了自己呢?那些始终让人不安的孤零零的物体之间的联系在哪儿呢? 对于给自己提出这些问题的人来说,那些物体显现出最大可能的混乱。他所思索的每个状态都好像已经最终定性了。他面对这些物体无能为力。这个案件似乎已经终结了。当然情况是这样的,让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些尚不完整的句子,其中始终缺少的是那一个词。某些东西被遗忘了。有一个细节的意义没有被认识到。 那个当事人对他所发现的事情一再念叨个不停,就是现在要来说明自己回避了什么不说。这只是涉及到一个细节。因为缺少了这个细节,每个物体看起来都是独立存在的。 在讲述了所有那些故事以后,展现在他面前的那些物体便处在彻底的宁静和平静之中。这样的宁静和平静激起了他那难以平静的回忆。他的每个结论都找不到最终的结果,这让他陷入了混乱。他之所以陷入混乱,这是因为,虽然所有的物体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他却觉得它们乱七八糟,一团混乱。 在谋杀故事中,真相往往都是因为一次偶然的事 4ef6." >件才大白的。真相大白是这样出现的,犹如在描述着一个个科学发现一样。在一次日常行为中,那个当事人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一件发生在他身上不顺利的事导致了这个发现。也许朝着一个不同寻常的方向看一眼,或者偏离开那习以为常的路,或者在不同寻常的时间醒来,这就足够了。 案件的真相大白不是通过思考得来的,而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来自于外部,通过偶然。他必须时刻做好这样的准备。 当真相大白突然出现时,他会吓一跳。在谋杀故事中,真相大白之前,会出现成堆的句子,它们只是由名词构成的。然而,在谋杀故事中,后来依然不会描述,真相大白究竟发生在哪里。而只会描述的是,这个当事人发现了它。从此之后,描述只表现那些由于真相大白而出现的行为。故事进行到这里,虽然人们知道这个当事人在那些物体之间建立起了一目了然的关系,但是要说出这些关系,那就得等到揭开真相的那一刻。 从发现的那一刻起,对循环往复的思想的描述就变成了对行为的描述。从发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思想都沉默了,无论如何在谋杀故事中如此。直到揭开真相,谋杀故事就只剩下情节了: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比空虚的游泳池更空虚的了。 他仔细地记下自己的回忆。一个手指头弯曲得特别厉害。他错过了往天花板上看的时机。看到尸体,他退后了几步。这些物体之间形成了一个角度,其中必有特殊的缘由。他试着想像,事情曾经发生过。由于不舒服,他的呼吸变得没有节奏了。那张报纸停留在它被扔去的那个地方。每个可能的故事都无休无止,没有结果,这让他感到迷惘。那些他所熟悉的细节表明了谋杀,就好像它是在没有谋杀犯的情况下发生了似的。当他的手按下门铃按钮时,房间里的物体都没有动静了。那座椅靠背向前倒在了方向盘上。在那些百叶窗叶片之间,出现了一个浑圆的小洞。她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是她手里盛满水的杯子没有溢出一滴水来。那拨火钩突然又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那把刀子上的鸡毛让他觉得很好笑。透过那厚厚的玻璃,他观察着那一个个听不到声音的动作,那是等待的人群听到死讯后做出的反应。当他看到自己的脸时,立即就可以想像出很久以前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可当他看着她的 脸时,却根本想像不出在他看到她的这一刻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门底下的缝隙够宽的,那股细流不用引导就可以流出来。那辆自行车倒卧在那里的样子,仿佛是它自行倒下的。有好几个百叶窗同时放了下来。她竭尽全力,抓着死者膝盖摇来摇去。帘子下面肯定没有露出鞋子来。两人都喝了死者生前最喜爱的饮料。那些假窗还真的就是假窗。泡沫在障碍物前堆成一团。脸上那奇怪的污渍让死者看上去像活着一样。那条腿奇怪地拧着。因为第一声炸响显得无关痛痒,所以第二声传来时就再也没人抬头张望了。有人伸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冲进房间里。那只猫在地上留下了湿乎乎的足印。为什么她始终都不愿意摘下手套呢?当他走到大街上时,被一辆货车那敞开的黑乎乎的货箱吓得退了回来。他尽量避免去看那双靴子。有人替死者挂上了话筒。那条毛巾刚刚被人用过。他要是起码能够把那种气味说成是甜的就好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些物体真的不会说话。他关上那一扇扇门,费了太多的时间。当他摘下话筒时,在听筒里只听到了一声很响的喘气声。他会是从报纸上得到这个消息的吗?因为那条蚯蚓身上沾满了沙子,想必附近就有沙子。你听到的真的是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这个时刻,没有人会想到什么行为规范。他们都奋不顾身地扑向她的财产。在子弹从门里穿出来的地方,木头都劈开了。由于害怕,他失去了重心。那个倒在地上的垃圾桶表明是惊慌逃走的。那个水果无疑是后来弄碎的。清洗剂也无济于事。他靠着那只伪装的脚站过。当他用手挤压水中的海绵时,再也没有细小的气泡冒上来。大家一下子都散开了。他放弃了要扣上大衣的想法。一团泥巴从高处扔到了大街上。那个蹒跚走动的人两手再也够不到头了。手指痉挛般抽搐。他一直都在怀疑,连这谋杀都只是要把他从什么更糟糕的事上引开来。一扇百叶窗曾经打开过一条缝。栽倒时,他还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可笑。桃子靠近核的那部分果肉已经干了。挤压时,香烟的盒子裂开了。听到这声爆裂,每个人都在瞬间把眼睛闭上了。为什么她在谋杀发生之后将头发染了?他栽倒在地上,只有一个突发心脏病的人才会这样栽倒在地。那张报纸并没有在他身上展开来。那只被追赶的猫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突然被忙音打断了。惊吓给他身体指了一个方向。她的瞳孔跳动过。他竭力要捡起那张纸时,手指甲都划出血来了。他听到一个响声,就像受惊的马发出的叫声。他用剃须刀片在绳索上刮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当他用力地拉开车门时,有个东西迎面倒下来。雨停之后,一点风也没有了。只有一个方向他们没有看过。在一团混乱之中,他打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可紧接着就再也看不见了,真让他失望。他听到了血在血管里奔涌着。听语气,那个声音是冲着一个孩子或者一个物体而去的。他穿了一条没有卷边的裤子。这个杀人犯的人性就表现在他那一个个拼写错误上。在这个和谐的房间里,每个动作和每个声音都是从那些之前的动作和声音中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可是因为这一声叫喊,突然有几个自然的动作和声音被跳了过去。一开始有好多人都觉得那是冲着自己来的。在一片寂静中,在他还没有想到苦杏仁这个词之前,就已经闻到了它的味道。那些动作是被告的动作。一位后来的人高兴地冲进门来。那个绝望的人显现出梦游者的神态,让他难以忍受。谋杀发生之后,那些先前准备出售的商品还一直堂而皇之地摆在桌子上。由于惊吓,本来温热的水都让他觉得滚烫。这些事实总括在一起也仍然不能得出那个 事实。没有人会料到这样的场景。随着惊吓而来的是对于惊吓的尴尬。尽管他们都十分安静,可是他们的在场仍然打扰了他。那个孩子手里抓着一把气球向他跑来。当凶手弯起手指时,想必他已经挺过了死亡的恐惧。停在那里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开着。他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他想找个能隐藏起双手的地方。当他把刀子从木头里拔出来时,木头发出了响声。牙刷毛朝上留在那里了。由于拥挤不堪,所以被害人死后好一会儿才倒在地上。报纸层层叠叠地滑到了街道上。血先从耳朵里涌了出来。他简直无法用什么词来描述。他只是走开了一步,可是回来时却有了很多新消息。他先是蹲着,之后就倒下了。他不用去看,也能判断出来房间里躺着个死人。>99lib?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真相大白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感觉到了。他思索的那些物体突然好像变得发疯似的。 他的呼吸变得紧促了。那个软乎乎的水果从他的手里掉下去。他把自己遇到的不幸又重新演示了一遍。他平时从来都没有仰着睡过觉!他踩到了花园的皮管子上!洗发膏从软管中流了出来。钟表的指针可能被每个人拨过了! 他正好扶住了落地灯。 他找不到火柴盒。他被绊了一下,他猜那是个障碍物。他用手指尖伸进口袋里,以免弄脏了衣物。他立即就清醒了。 原来他是忽视了这一点! 那双靴子里还热乎乎的—— 从手套里探出的拇指尖—— 杂物间门上来回晃动的挂锁—— 牙齿上的口红—— 臭水沟里的一绺头发—— 百叶窗—— 夜里灯火通明的空房间—— 垃圾桶—— 碎石砌成的小屋—— 捉迷藏游戏—— 乳头—— 晾衣夹—— 按钮—— 就是这一个个物体。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他吓了一跳,仿佛那谋杀又一次发生似的,而他眼睁睁地看着。 他穿上大衣准备离去。 11、真相大白 描述真相大白具有描述谋杀的形式。而在此之前,要描述的是最大可能的秩序。这样一来,由于真相大白所引起的无序便会越发凸现出来。也就是说,要再次专门描述的是那些有序的东西。 对于这个后来加入其中的人来说,秩序再次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展现出来,因为他最后会让案犯真相大白。当下的秩序越有游戏性,越无忧无虑,真相大白的效果也就越发明显:游戏作为秩序的特殊形式又发生了。 在这场游戏中,每个参与者都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而丝毫不去考虑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真相大白就发生在一场庆祝活动之中或者娱乐的过程中。它就发生在平平常常的活动之中。 真相大白之所以产生影响,是因为它打断了那些事件的进程,首先是对所有未参与其中的第三者是一种干扰。也有这种可能,人们一开始会以为它是游戏的一部分。就连那个被揭露的人自己一开始也试图把真相大白当做玩笑看。他甚至以游戏的态度参与到真相大白的过程之中,因为他开玩笑般地坦白出某些东西。他也以游戏的态度询问他自己一同参与过的这个故事的一个个细节,就像一个说了梦话的人问别人,他到底都说些什么呢。 他的一个个问题和这个后来加入其中的人的一个个回答是如同一场问答游戏开始的。这个游戏似乎从一开始和事实真相毫不相干,并且只是作为一种假设发生的。然而,它们后来在潜移默化的过渡中逐渐转化成一种严肃的审讯。在这个过程中,严肃的转折点只有在事后才会确定。 一开始是那个嫌疑犯提问,现在一下子是另一个人提问。 真相大白不是以暴力形式发生的,而是依靠技巧。案犯说漏了嘴。 对于那些到此为止还将信将疑的听众来说,他说漏嘴的那一刻就是十分惊讶的一刻。就像是在谋杀现场一样,他们都退缩回去了。就连揭露了凶手的那个人也吓了一跳。虽然他确信此人有罪,可是现在,当这个被揭露的人亲口坦白出来时,连他也觉得这真相大白不在情理之中。 在吃惊之后的一瞬间,真相大白会对所有的人带来尴尬。在谋杀故事中,那个被揭露的人则利用这种尴尬再次来迷惑公众。他控制住了公众。一旦公众落入他的掌控,他也可以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做着各种准备,要使那些在场人的证词变成不可能。而与此同时,他也澄清了那些尚未澄清的问题。就像谋杀故事的规则所要求的那样,他提到了自己行为的动机和目的,因为按照他的想法,他的听众中再也没有人可能会有机会把听到的东西告诉别人。 然而,后来却表明,无论如何在这个故事中如此,就连这个过程也属于那个揭露凶手的人所采用的技巧。 正因为如此,他才落入对手的掌控之中,好让这个对手变得一清二楚。不过他预先已经考虑到了,凶手再也无从下手了。比如说,他用来威胁的武器,恰恰不是对着那武器的方向,而是突然威胁着藏书网 他试图逃跑或者干脆放弃。 如果他要逃跑的话,在谋杀故事中一般都会以他的死亡而告终。而凶手的死亡则终结了这起案件。 因此,在对真相大白的描述中,会澄清那些在人们的想像中难以再完美的种种关系。再也不存在什么秘密。之前那些过程和状态之所以表现得那样地模糊不清,是因为以此便可以提出那个询问明确结果的问题。现在所有的过程和状态都一目了然了。每个问题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再也没有什么疑惑了。所有内在的东西都浮出了水面。物体和人之间的所有关系都得到了澄清和确定。每个行为都可以从开头追踪到结尾。每个被描述的物体都和另外一个被描述的物体相关。每个人都和另一个人相关。每个确定的物体都和一个确定的人相关。每个确定的人都和一个确定的物体相关。再也没有什么身份、来历和动机是模糊不清的。 在谋杀故事中,之所以容忍了无序,是因为在这个故事中,最终肯定会出现秩序,即使这个秩序通常都令人失望: “这看起来像一个孩子,尤其是你要经常呼叫他才行!” 他在人群中自由自在地活动着。在所有的声音中,他最先听到的是叮当声。他自己动手去拿饮料。她向他投来毋庸置疑的一瞥。他斜抓着酒杯。直到现在,他还一句话没说过。他屏住呼吸,等待着自动点唱机的第一声音乐。他没有观察任何人。只要灯光一亮,他就试图去跟自己对面那个人握握手,可是灯光一再那么快地暗下来bbr>,他一次次都抓空了。当他想要伸手去拿那个酒杯时,有人抢在他的前面,可是当那个人看到他也伸过手去拿那只酒杯时,手又缩了回去,随之两人没能达到默契,谁该去拿那只杯子,最后,一个第三者把那只酒杯拿走了。他试图躲开迎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可是却躲到了和那个人同一个方向,于是他现在又躲到另一边去,可是那个人此间也已经躲到这个方向上了。他站在门前,用手抓着门框,就像是个推销员。他径直向房间里面走去,没有左顾右盼。当他从背后叫他时,他一动不动地站住了,或者是迅速地转过身来。这里没人能逃得出去。 他试来试去想把那根蜡烛立起来,可它就是不肯立着,这又让他几次犯难。正好轮到他时,瓶子却空了。看样子,他很久都没有拿过什么东西了。他的手指一次次地从开关上滑落。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是谁呢?他一直在把玩那个晃来晃去的花瓶,直到它倒下去。他喝得越多,就觉得那些物体越圆滑。他看到了就连在梦里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他试图就像无意间一样将酒杯碰倒,并且立刻接住它。可是他还没有开始做起来,先于这个“无意”的“怎么做”却让他不知所措。他盯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所有的评论都是针对那些说话人所看到的东西。只要人家跟他搭话,他都给出十分理智的回答!他向自己对面那个人打听着他自己正好想知道的事。他也为交谈助绵薄之力。两人都想抢先坐到空着的椅子上去,同时又不想让对方看出来。当他无意间掠过那把刷子时,给那些站在周围的人脸上溅上了水珠。那软乎乎的黄油慢慢地从刀子上滑落下来。他在所有的口袋里找一块手帕。他用一只劈开的手指甲抚摸着那个女人的后背。当另外一个人弯下腰时,他也弯下身子。他在一块肉上闻来闻去,它成了一个逗乐的玩意儿。他打消了敌意,笑起来了。当那只苍蝇爬到杯子边缘时,他又把它赶回去。 他绊了一跤,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从他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他向那位女士解释说,她的丧服使得她与众不同,让人感觉很舒服。如果他注意到了他,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打着哈欠,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他的手指摸索着,在皮肤上碰到一块不平的地方。当他要和另一只手达成默契而去扶住倒下的物体时,他的动作显得那样笨拙,让所有的人都觉得碍手碍脚。他需要两只手,可是一时又找不到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来的地方。居然有一个指甲没有剪!当他抱歉地耸起肩膀时,碰到了人家从身旁端过的托盘。 他好像总是冲着什么东西走过去,可是每次又都拐了弯。当他想放下手里的杯子时,可那护垫不翼而飞了。他远远地问候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他站在队尾上,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前面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站队的。他把一个物体咬在牙齿之间,好让自己至少空出一只手来。他为那位女士打开门,可是她却从侧门走出去了。他问候谁,谁就跟他身后的人打起招呼。他用手里的刀子把领带拨正。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隔壁房间里躺着一具尸体。 有一个人,他们不会再问起他。 大伙都聚集在一起。 他那么快地向门把手抓去,手都打滑了。他久久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物体,因为他找不到放的地方。只要他一动,周围那些物体也就动起来。他想去跟她握握手时,却抓空了。他一再将错误的盖子拧到罐子上。所有的座位都有人了。虽然他描述不出他的长相,可是他会认出他来的。没有人看到他时心里会想什么。他跟人死死地握手,这对他有所暴露。他是如此的不明智,所以他只好跟自己一个人玩来玩去。他注意到自己是第一个使用这个物体的人。他背靠墙站着。他突然使劲地揉起自己的鼻子。那个靠垫慢慢地倒下来。真相大白通常都发生在密闭的空间里。 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那个握.在手里的桃核慢慢让他感到不舒服。那条挂在墙上的花园水管显得与其他陈设格格不入。当他用头指向它时,她点了点头。“为什么您现在才告诉我呢?”他随时准备着,万不得已时立刻停止笑。他由着它靠近自己。他一边徒劳地忙着打开瓶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聊着天。他想把书重新插回去,却没能成功。那些寻找的人离得越近,这个被藏起来的物体就越来越大。她的鼻子让他回忆起死亡。要是他执意坚持说出最后那句话的话,那么他就会默默地承认,他认为自己有罪。 他一直盯着一块空荡的地方,可是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让他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看到壁纸上那块黑乎乎的污渍。如果他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摸他,那他就赢了。他镇静自若地问起一把拨火钩。他想喊她却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曾经从一个垃圾堆旁走过。当他第一次当众说出那些话时,它们都成了错话。他追上去把她故意丢失的东西还给她。桌子上空出的地方让他吓了一跳。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一切或许都成了别的样子。 他打听这里有几个出口。这个房间里多了一个出口。他不敢再去触碰另外一个物体。他不高兴地坐到一边去,不过也不算太远,只要别人一叫他,他立即就能过来。这房间里摆着许许多多的物体,其背后很容易藏起身来。她请求他别再做进一步的描述了。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他就是一个劲地跟自己本人过招,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突然他开始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来。在游戏中,所有人都说是他们干的。 从那个被撞到肋骨的人缓慢的动作中,他觉察到,他们都要让对方注意到这个人。如果他说他知道这事儿,那只能表明,他并不敢肯定 。他的所有举动都来得太晚了。他拿起帽子,却并没有走开。“您问得太多了!”听到可怕的响动,眼睛就会自动闭上 ,可是看到吓人的场景,眼睛就瞪得老大 。这里每个人似乎都认为这种气味没什么特别。凶手被揭穿之前,不再描述所有与案情有关联的人。 他们请求他快点进入正题。他有意让水龙头的水滴滴答答地流着。当所有人都慢慢地不再说话以后,只有他还继续说下去。他试图给那只伸出去打招呼却被忽视的手追加上另外一个意义。对一个只有一个人可以回答的问题,却有几个人在回答。眼下的现实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他的一个个想像,那就是他再也无法忍受它,自己要努力去改变它。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叉开双腿站立。每个动作现在都可能是致命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示意的那个人并不是在游戏中摸过他的那个人。出于放松,他们不得不摆弄着那些物体。他们盯着他,好像他是个怪物。另外那个人做出一副高兴的表情。推销员说出的那些话突然间跟摆放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些物体不再有任何关联了。第一瞬间,他们只是觉得受到打扰了。他一直还以游戏的口气在说话。他手里那些多余的东西扭曲了他所说的话的含义。它们不是用来开这样的玩笑的。他用手里举着的杯子指向案犯。 当他刚才还想像的事情变成现实时,他自己吓了一跳。那个嫌疑犯背对着其他人站着笑起来。推销员仍然保持严肃的神情。大家都原地一动不动。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绊了一跤,只有孩子们觉得好玩。名字还没有说出来。“您的想像力可真丰富啊!”这时做出一个动作来或许会让人怀疑。那个被揭穿的人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那一个个回答像连珠炮似的。在这个房间里,他和旁边的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比其他所有人之间的距离都要大。他承认自己有罪。有人呼着全名跟那个被揭穿的人搭话了。 “我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呢?”推销员讲起那个故事来。在这个故事中,终于一个接着一个句子出现了。那个被揭穿的人的脸虽然没有变样,但是脸色却变样了。他摆脱不掉那种气味。所有人依然期待着,这样的真相大白要么是误会,要么还不是最终的真相大白。那个被揭穿的人好像在一起玩着游戏。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仿佛他们在排练着各自的角色。“然后我在逃跑途中把靴子扔掉了?”推销员小心翼翼地啜饮着酒水。他第一个觉察到那个胖孩子那毫无意义的悲伤。这孩子受到嘲笑靠墙站着。那个被揭穿的人禁不住满脸都.99lib.在冷笑。尽管他们大家都希望揭开谜底,可他们却又感到失望,因为真相大白以后谜语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了。“我怎么会如此靠近了他,而又没有被他发现呢?”那个被揭穿的人突然窜来窜去。“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他们无言地相互对视着。由于受到惊吓,豆大的汗珠吊在下巴上。衣服在那些受到威胁的人身上瑟瑟发抖。那个被揭穿的人一边朝着他们走过来,一边不停地吹着欢快的口哨。他可以活动的自由空间还不够大,他难以彻底施展出生杀大权在握的架势。他们都简直不敢相信。反正他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他们注视着他,就像注视着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一样。他们退向墙边,相互挤作一团,脚上踩来踩去。他关注着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并且伴随着自己的一个个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突然轻声说起话来。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身后摸着去抓住门把手。他握着武器的方式透露出了他的绝望。“是我干的,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一切都呆在自己那毫无意义的地方。一开始,那个被揭穿的人感到颇为尴尬,就这样在人群中被人揭穿了。他事先就激烈地行动起来,好让他们也跟着动起来。“我是迫不得已,只能杀了她!”通常情况下,被揭穿的人都经历过一段痛苦的青春。 “在逃跑的路上,我把那只手套弄丢了!”只要他还站在地面上,他的笨拙就没有危险。因为手里拿着酒杯,所以他们无法把手臂举起来。那个孩子在武器的游戏范围内动了动。那种气味是绝对不会弄错的。直到此刻,还没有人习惯了事态的严重性。恐惧使他们彻底麻木了。他的眼神里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东西。“我从一个死人跟前跑开了!”他让大家都把鞋子脱掉。他把帽子歪戴在头上。他们默默无声地看着他。第一把抓向那个期待的物体,却落空了,第二把随之又抓去了。突然间,他们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他毫无用处地张开嘴巴。在大声呼喊之后,他突然不动了。推销员倒在一旁。那个凶器蹦蹦地掉地上。“你完蛋了!”他们都玩累了。 这期间,饭菜已经凉了。这是案犯的声音!那个被揭穿的人无法退后一步。那些散步的人感到很吃惊,一边是一丝不动的墙体突出部分,一边是那个身影突然地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个身影是从突出的墙体后面闪现出来的。当他用干巴巴的指尖抚摸干巴巴的掌心时,他禁不住浑身打起颤来。推销员几乎是满不在乎地打落了他手里的刀子。那个被揭穿的人不停地摸着那个疼痛的地方。片刻间,危险的是,大家都不把这个故事当真。 他变得健谈起来。他现在还可以够得着那扇自动关上的门,现在还有机会,现在还有机会,现在还有机会,可是现在为时太晚了。他心不在焉地笑起来。沙发下面露出两只光着的脚来。个个都在期待着现在发生什么。那个孩子的眼皮不像成年人那样频繁地眨动。他尴尬地跳动着。“他先是朝着那个吓人的地方看去,然后又把目光移开了。”一扇窗户挑衅似的大开着。 他开始动起来,仿佛他要试探自己似的。他咬着下嘴唇。也许这个威胁只是一个试探。眼睛随着脑袋一起转动。嗡嗡的声音是一台摄像机发出的。 “您站在那里别动!” 他们迈开大步朝他走去。 他跳起来,他以为自己是从二楼跳下去的,而他实际是从一楼跳出去的。 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关键的时刻没有想起那个正确的词语来! 发动机已经启动了,逃跑准备就绪了。 当他将众人推到旁边时,激起了大家的不满。看样子,就像他们两人相互在挑逗似的。每个人都指着另一个方向。“你放我过去吧!”为什么没人开枪呢?那个隐藏起来的人听到那些搜寻的人有说有笑的。当他说出真相时,大家都多么激动啊!他站在两个互相喊话的人之间。那辆车子的左前灯没了。当他提问时,周围的孩子们都在糊弄他。在奔跑的过程中,那些不断变换的画面让他觉得像是在梦中一样。她动起来是多么的美啊!人们轻蔑地看着他们。大衣里的钱包沉得要命。那个逃跑的人流起鼻涕来。成年人都想这样啊!墙边有个人在探头探脑。他不会跑远的。 他动得太早了。当他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时,一开始没有人看出 就是那个藏起来的人。他横穿过房间。篱笆太高了。 下 了,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他将上衣从肩膀上脱下来,就像他再也感觉不到威胁一样。他不知道,他疼得该把手放到哪儿去。 他 了,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他藏起了双手。有个人胳膊流着血,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突然冒出来很多人。 天 了,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只有一个 动作是指向他的。那只手变得大得可怕。“我要死了。”他做了一个分腿跳。他抬起左边的肩膀。他惊恐的样子吓坏了一只动物!他一边跑一边以自己为轴心转着圈。他本来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甩起胳膊。现在他觉得害怕也毫无意义了。 他感到了疼痛 ,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当他死的时候,对于观众来说他早就死了。 那些随后参与其中的人已经辨认不出他来。突然间,每个过程都无法停止了。他想让整个世界跟他一起同归于尽。一切都在严格地按部就班进行着。他蜷缩在一个并不存在的角落里。他不情愿地抬起了头。那个纸袋子不肯从他的脚前离去。一堵横着的墙!他已经再也没有时间变成自己了。有人递给他一把椅子。他竭尽全力,试图再次吸入空气。他挣扎着装死了。人们已经在议论他了。他挠着!他死了,就像走路时鞋带慢慢松动了一样。如果真下过雪的话,这会儿雪也停了。 12、秩序的最终回归 如果这个案件不复存在的话,那么谋杀故事就会回到现实中去。为了勾画这个现实,其日常性就 4f1a." >会再次得到一一陈述。这里要表明的是,它不再提供什么故事。一切都井然有序,就算什么东西无序的话,那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描述的。由于谋杀而引起的偏离现在被清除了。所有的东西又各就各位,或者在自己的方向上移动着。那个几乎没有澄清的谋杀已经过去很久了,它已经不再是真实的了:>..99lib. 孩子们已经在玩杀人游戏了。 (1967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