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消失》 主要人物表 可能杀死玛丽的人 优佳——业余乐队“00”主唱 BB——乐队吉他手 中西——同乐队吉他手,乐队队长 汤姆——乐队鼓..手 赫斯——乐队贝斯 可能杀死裕二的人 同道堂裕子——未亡人 同道堂十三郎——裕子的小叔子 歪l桑——小学管理人员 可能杀死纯的人 雷津龙藏——大学生 新寺仁——私家侦..探 新寺留衣——仁的妹妹 蓝出——成衣店“兰迪”经营者 额田——警部补 红发的纽带 书的本来标题应该是你 排练场地平面示意图 名词解释:物置:储藏间 貸室:出租的房间 カリチャー教室:文化讲座教室 結婚相談所:结婚介绍所 第一章 三次死亡 一看到无差别杀人案,理论上的创作方法就是把看成是一个统一的事件,开头出现人物都会被赶到这个圆圈当中去。从《ABC杀人案》开始,这种类型的作品特别受到注目。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把这个题材跟“消失的圆环”或者“童谣杀人”联系在一起。不过这种变态杀人——表面上看——的题材,应该可以有更多的表现形式。 ——小城鱼太郎《变态杀人犯和圆环》 玛丽 (凶手) 当男子终于压抑住内心兴奋的时候,一具尸体正躺在男子的脚边。 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已经可以确定是一具“尸体”了。男子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他注视着尸体凹陷的头盖骨,注视着自己右手紧握着的锤子,不住地摇着头。 是我……是我……是我杀的么? 这样的自问实在过于愚蠢了。因为仅仅几十秒前行凶的画面,依然鲜活地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手上,甚至他的心里。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究竟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蹲在一个眼睛不会直视到尸体的位置。他用手了摸了一下尸体的后颈,还残留着一点余温。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在这种表观的温度里面,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了。 在手从脖颈抽开的瞬间,她浓密、仿佛要烧着一般的红色毛发的发梢,轻柔地拂过了男子的手背。 男子感到不寒而栗。 这种感觉让人厌恶。不过这种厌恶并不是尸体毛发带给他的,而是颜色本身带来的厌恶,在昏暗的房间里,这醒目的,具有标志性的红发带给他的厌恶。 “这红毛家伙!”低头注视尸体的男子眼里,再次闪烁着憎恶的光芒,“这红发的女婊子!” 这目光和先前他行凶时的目光一样。红发、红发、红发。他的头脑里只有对红发的憎恶。不管她的名字为何,她的生活怎样,有多少人为她的死而哭泣……无论如何,她跟那个红发女人是同样的,只要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因为是红发,就得杀了。 “喂,玛丽那家伙没见着么?” 优佳一进入练习房,BB就向她问道。平常话不多的BB主动找自己说话,这让优佳十分惊讶,不过他问话的中心内容是是玛丽,这让优佳有点不快。 “来的时候没看到么?她怎么了?” “所以……就是没看到嘛。” BB这样答道,随即从架子鼓旁边穿过来到窗旁。他打开了纱窗,坐在窗台上,做出向外眺望的样子。 “今天休息了吧。……你这样很危险啊,这里可是三楼。” “没事,没事……对玛丽来说应该不存在休息吧。那家伙到现在可是满勤奖的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玛丽来这里还不到两个月啊……她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在他面前她不想用这样会令人反感的口吻说话。而且说到两个月的满勤,想必也只是BB的玩笑罢了(他并不经常这样) “你说啥子啊?要这么说我也应该拿两次满勤奖了啊。” “你饶了我吧。” 他求情般地笑了一笑,从白色的夹克衫的内衬口袋里拿出了细长条的香烟和打火机。优佳喘了一口粗气同时吐出了舌头。她走到房间角落的空地上,放下了手上大大的手提包。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从房间的状况观察,应该已经进行一轮练习了。不去买东西,打完工直接过来就好了,优佳有点后悔。跟平时相比,本来今天打工就拖了一点时间的。 不过老实说,对她来说,最近的练习已经没有那种在集合时间准时到达的吸引力了。 “其他人呢?”她很纳闷为什么除了BB外的三个人都不在,所以问道。 “出去买东西了。”他恢复了平常那种冷淡的态度,一直看着点燃的香烟,简洁地答道。 “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刚。” 如果这样的话,那有十分钟的时间我们两个人可以独处了,优佳想到。因为这里离市中心相当遥远,骑自行车去最近超市,应该都需要花五分钟的车程。 虽然是两个人独处,但是期待BB主动打开话匣子似乎并不现实。他就是那种惜字如金,把对方晾在那里一个小时都不为过的类型,而且假如对方是女性可能会变本加厉。 “BB”其实首先指的是“不良少年”,不过实际上这是他本名的缩写。就理所应当拿来当了昵称。和其他成员一样,优佳对他的性格、年龄之类的信息都一无所知。知道的只有两点,一、他喜欢摇滚,二、优佳喜欢他。不过他却连她的全名古贺优佳子(koga优佳ko)都不知道。优佳不过只是这个以队长中西智明为中心,集合了各式怪人,每个月相互只碰面三次的摇滚乐队‘00’的一个成员而已。 “已经三个月了。” 显然,首先开口的是优佳。如果是平常,这样的开场白,BB是不会回应的。不过今晚是BB首先找她搭话,或许没有玛丽,也值得期待这次对话会是一次热诚的对话。 只是事与愿违,BB的态度冷淡极了。 沉默。只有沉默。 他连脸都没有转过来。 假如是这样就没办法了。结果和他平常一样。优佳拼命给失落的自己打气,这次她抛出了一个他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你不高兴么?” “nami” nami?优佳在想BB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首先想到的是“並”这个词。真是奇怪的说话方式,就像牛肉盖浇饭,优佳本想这样回复,不过这样说无论怎样还是会被无视,要不然把牛肉盖浇饭换成寿司?她就这样犹豫不决的状况下失去了对话的机会。 即使这样,这次BB回答竟然只有两个字!即使BB多么沉默寡言,这样的回复也太过分了。不,正确地说不是今晚,是从玛丽来了以后。 只是现在没必要再这样抱怨了。BB是无论喝酒和去看live,绝对不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参加的人。现在能和他独处是难得宝贵的时间。近来过得并不顺心,向他靠近,也有改变时运的意义在内,所以必须缩短和他的距离。 “对不起,今天迟出发了半个小时。” 优佳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不过意外的是,这次的应答确实说的字数最多的一次。 “要道歉的话,最好跟其他人道歉……‘主唱都没来,还排什么练!’他们可都很气愤。” “……”优佳无地自容般地下意识低下了头。 这句话!他好不容易正经回应我的这句话。我到底跟怎么回答才好啊! 的确,迟到是我的不对,我也应该要反省。但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他独处,怎么可以这样回答? 优佳沉默良久,寂静在不断持续。即使打开窗户,也能感到空气完全凝固。她渐渐感到腹部有些疼痛,两手合十捂在肚子上。不久疼痛让她站立难耐。她随意走了两三步,走到BB立在墙边的吉他盒边上,随意地摸着。 “喂,那个请不要碰。我以前跟你交代过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优佳实在感觉呆不下去了。 “不就是个吉他盒么?”她拼命压抑自己不要这样顶撞过去,低着头走到门边。粗暴地打开了它。 “我去上厕所。”她留下了这句毫无必要说的话,冲向了走廊。这时,她很快留意到隔壁的房门是紧闭着的。 “现在谁在那儿?”走上走廊的优佳,一边用拳头拭去眼角下的水气,一边注视着隔壁的房门。 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只是这扇门确实突然关上了。感觉是有人匆忙躲进房间似的。……如此说来在练习房的时候,确实隐约感觉走廊上有人的动静。 应该没错,有人在里面。 只是,这是为何呢?今晚在这座大楼里面应该只有‘00’的成员。难道说是同伴在门外偷听,为了躲避我才藏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正忙着在外面买东西才对。 ——啊,或许是玛丽。 那孩子匆忙躲在隔壁,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玛丽啊,即使天地倒转,也不可能发生。 ——算了,管它的。 优佳放弃往下细想。她径直从房间门前走过,向厕所走去。虽然不知道谁躲在里面,只是他要躲就让躲里面好了。这些日子尽被这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包围,就不要再给自己寻烦恼了。 确实,今天对优佳来说真是狼狈的一天。从出门前把脚扭伤开始,在公交车上被小孩把巧克力抹在身上,在打工的咖啡店被讨要的客人纠缠(因为这个色大叔,平常六点半就可以下班,今天被拖到了七点)——感觉一个月的灾祸都赶到今天一起砸到自己头上。心情不爽还在于乐队同伴给我这种集体抗议的欢迎方式,多少也让我有点心中不忿。 ——不过只是迟到三十分钟嘛! 当然迟到是不应该的。大家都是社会人,都是在百忙之中想法设法挤出来的一个月三次的排练时间。不过即使我迟到三十分钟,实际上等到全员集中到位也要到七点半,那么没有主唱的急迫状态也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了。就别管那个对演奏没兴趣,还迟到的家伙了,就让她去吹晚上的冷风吧,他们的想法都能判断得到。 只是如果是两个月前,他们会这样么? 如果是一年前五个人刚刚排练的时候,会这样么? ——从玛丽来了开始,BB也好,其他人也好,他们的关怀只留给了玛丽。 头脑中一边浮现着玛丽的容貌,在两扇并排而立的厕所房门前,推开了女厕的大门。 当她通过洗面台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来厕所并不是来解手的。她走到洗面台的镜子前,出人意料了矫正了一下脸上表情,缓和了一下自己气呼呼的容貌。 镜子映现出来的是连自己都感到卡哇伊的容貌。 优佳本身对体重和身高就没有什么不满,再拜上个月住院所赐,本来消瘦的脸庞也丰润了不少。跟高中同学总是被人称作小孩子。被年长的相亲对象,询问年龄时,说自己二十岁了,对方都一脸惊讶,“怎么都觉得只有17岁啊”。自己的容貌基本上来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萝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虽然没什么害处,但现在也渐渐成为自己在意的要素了。 优佳又两手拢住披下来的头发,在头后扎了一个马尾。虽然自己喜欢头发披肩的状态,但在‘00’唱歌的时候她总是头后绑个马尾的打扮。虽然有改变自己气质的意味在内,不过最大的理由还是,队长中西智明以前跟她透露过的信息,“BB喜欢马尾辫的女孩。” 优佳的头发虽然很粗硬,不过却生来带点微红。虽然不是玛丽那样鲜红的茶色——玛丽这个名字来自于那人人看了都艳羡的红发,引用自鸡尾酒里的血腥玛丽——即使如此,在童年时代还是被人称作“(红发)安妮”(译注红发安妮是加拿大女作家露西?莫德?蒙格玛利小说中的人物),到了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漂染的嫌疑才渐渐冷却了。 优佳以前在报纸上读到过,据说高塔市过去很多人都有红发的血脉。出门走在街上都会碰到很多人留着红头发,而且在他们当中很多都是“俏丽的红发”。而经常给人感觉色素不足,头发色质浅淡,或者又稀疏,又皱巴巴,给人感觉不健康的红发,反而比较少见。优佳觉得自己头发虽然接近红发,但是还是认为应该像大多数拥有一头西欧风格,一眼就让人看到热情和正能量,色调浓密的红发才好。而且她一直坚信“有一头红发的女孩子绝对非常可爱。” 所以面对BB,这头红发——虽然不是完全红发——绝对是我的魅力点之一,她一直还有这样的自信。 应该没错吧,红发还得是玛丽那样完全漂亮的,而不是我这样稀稀拉拉。我这样的红发是吸引不住BB的。 她一边拉着鬓边垂下的发梢,一边浮现着五味杂陈的苦笑。 “不过……要是玛丽不在了呢?” 优佳从口中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她不自觉停下了摆弄的发梢的动作。 ——是啊,我不能说我需要对玛丽付全部的责任,实际上,自从玛丽来了以后,我身边就没发生过什么顺心的事情。 优佳感觉玛丽的出现和自己的厄运是同一步调的。 玛丽在‘00’的练习当中出现大约是在两个月以前——优佳那个时候正好在市立医院住院。 高中毕业之后的两年间,优佳一直奔忙于唱歌和打工两件事当中,渐渐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在年末就有好几次贫血和头晕的状况发生,终于到了二月九号这天,她在打工的时候倒下了,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医生罗列出数不清的疾病来。倒下的原因,比起特定的病状,更主要还是自身抵抗力下降所致。表现出来的就是营养失调和肺炎。前者成了焦急赶到的父母劝说优佳结束个人生活的重要完美理由。而后者因以是导致古贺家代代死亡病状而为人熟知,优佳想到这个,也不禁打起了冷战。 只是对优佳最不幸的莫过于倒下的这天是在九号。 因为‘00’乐队根据自己乐队的名字,选定每月带有数字“0”的日子“10” “20” “30”来进行排练。这是最初成军的时候,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全可以共同排练周末,因此考虑公平分担到每个人的平日当中,所达成的结果。(集合时间选在晚上八点,首先应该是因为“8”是两个“0”合成组成的,不过这有点牵强附会就是了。) 因此对优佳来说,虽然她病倒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要渡过这天排练的日子。翌日十号,在‘00’的音乐声中,她拼命歌唱着…… 歌唱,这是优佳的原点,优佳的生活,优佳的梦想。‘00’的乐队活动,一周一次的音乐学校发声练习课,可以说优佳每天都实实在在为了歌唱,为了摇滚,为了音乐存在着。在这当中,‘00’的乐队活动占据最为重要的地位。 ‘00’这个乐队,是去年毕业之后解散了自己高校乐队的原吉他手中西智明提议,他为了凑齐人数,到一家常去的小型现场演出,找到了熟识的优佳和BB他们,大家凑在一起,一齐组建的。不过说是凑在一起,优佳参加这个乐队并不是轻率做的决定。中西也好,BB也好,另两位乐队成员也好,都是热爱摇滚要发疯的伙伴。中西在高中的时候就很有名,他选的人在演奏水平上都有很高造诣。在这条街的业余乐队的成员当中,恐怕都是排名前列的存在。优佳也不仅只是主唱,还和中西一起参与了乐队原创歌曲的作词工作。只要在‘00’排练的时候,她才能真正忘我地投入其中。对优佳来说,能让她下意识如此的,只有在‘00’的排练场上。 不过因为过度的操劳——单纯地说就是这样——而病倒,导致要离开她日夜牵挂的‘00’。 虽然比预想的时间要长,不过住院的日子不过也就是十三天。只是从九号到二十一号这样的住院历程,显然妨碍到了十号和二十号的两次排练。再加上二月没有三十号这一额外状况的推波助澜,结果导致出现了三十九天的——正常应由三次排练的机——‘00’乐队活动的空白期。 这一个月的影响是很大的。当她从空白期中返回,迎接她的是和之前完全不同面貌的‘00’。在她倒下的第二天,玛丽开始观望乐队的排练。在她倒下的第二天,排练场地发生了转移(从偏远狭窄的中西家的车库搬到了鼓手汤姆找到的,位于这条街尽头这座综合大楼,这应该算是“升格”了。)更重要的是,从这天开始,乐队成员之间出现了分裂的苗头。乐队的成员,乐队的排练场地,乐队的演奏气氛,都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这里面,特别是关于乐队间成员的分裂,从优佳住院开始,她就有所担心了。中西以外的另三个人性格都以强势著称。即便是中西队长,一旦和别人争吵起来,也不会轻易让步。这之前能够缓和双方争吵,充当居中调停角色不是比人,就是优佳。优佳不在这两次排练,如果‘00’内部连一次争吵都没有发生,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紧张的情绪开始在他们之间扎下根来。当然这种影响也降临到了出院的优佳头上。虽说是无可抗力,不过这次事态的直接原因来自于她的住院。乐队成立第二年,大概是渐渐进入了“厌烦期”,成员面对优佳的态度明显和两个月前不同,显得疏远多了。而且玛丽的到来也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玛丽到来之前,一直以来,作为万绿从中一点红,优佳一直被乐队成员宠爱着。 大家对优佳都很关怀。只要她一微笑,团队内的所有麻烦都能迎刃而解。不论是面对乐队的粉丝,还是面对乐队的成员,优佳都像是乐队的“idol”。可是一个月的空白期之后的两个月,这一地位却显得岌岌可危,如果没有迎来要是那个像占领空巢野猫一样的闯入者玛丽的话…… 玛丽到来的原委优佳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无论如何,这个玛丽趁着优佳不在混进乐队,把原本都集中在优佳身上的视线至少夺去了一半,这是毫无疑问的。 诚然,玛丽确实很可爱。虽然不想优佳那样健谈,但也没有优佳那么任性。因为很懂得讨好别人,显然很受男人的欢迎。虽然成员们对自己的关注度有所下降,但优佳很清楚憎恨玛丽是没有用的。但是,老实说,要是那个玛丽,那个窃取别人空房的小偷,她消失了,优佳就又能恢复她以前“idol”的地位了。曾经那样和谐的‘00’也能回归了。要是那个玛丽消失了。要是那个玛丽消失了。 “要是那个玛丽消失了……”随口而出的嘟哝再次在耳边响起。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可怕了。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了隐藏在自己的呢喃背后的这种恐怖的念头为何了。 这种念头叫杀意。 ——这怎么可以,我究竟在想什么? 杀意,怎么偏偏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搞得自己情绪都不稳定了。优佳两手撑在洗面台上,紧闭双眼,拼命扫除这个想法。 只是在闭上双眼的后面隐约浮现着的是沾染上红发的深红色鲜血……毫无疑问这是玛丽……优佳拼命转开水龙头,用倾泻而下的水流洗脸。只有当冷水五六次地打在脸颊上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把这活生生的景象从脑海中驱赶走。 ——我真是傻瓜啊。 优佳一边从牛仔裤的背后的口袋里面拿出了手帕把脸上的水滴擦干,一边让镜子前的自己强颜欢笑。 “明明归咎于玛丽也无济于事……玛丽又不能把我杀了。” 这个论断她自己感觉在认知上是正确的。 优佳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束,走出了厕所。在返回排练房间之前,看到了一群人聚在门口,正是外出买东西的三人组。 三个人看来应该是正好买完回来的样子。中西队长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上提着撒满食材的便利店塑料袋。他一边保持这样的姿势,一边和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攀谈着。快点进去把东西放好啊,看来他们回来一路上的闲聊还没结束的样子。 站在他身后走廊上的当然是鼓手汤姆和贝斯手赫斯,他们还跟以前一样空着手跟在后面。优佳就没见过这两个人搬过除乐器以外的其他东西。 “各位,晚上好。” 在做了一次深呼吸后,优佳尽量用开朗明亮的语调和三人打招呼。 一瞬间,三个人停下了热门的电视广告话题,一致把目光转向了优佳这边。 “啊。”跟预想一致,做出回应的是中西队长。 “你迟到了喔,优佳。” 为了不让语气显得生硬,中西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对平常笑容总是很怪异的中西来说,这种程度的笑颜反倒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对不起,今天打工时间拖长了。” 因为买东西而迟到这样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中西只是“这样啊”简短回答了一下,提起了手上的袋子,对一次排练结束以后出去买食材这件事做了说明。说完间隔了一段时间, “如果是这样也没办法。不过,现在要提起注意了,已经要开始准备六月份的live了……难道你要让玛丽主唱不成?”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中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做更多的责怪,打开了房门。从开始一直面露不悦的汤姆和赫斯,用尖锐的眼神瞪着优佳。虽然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但这样的举动想必已经对优佳做出了回答。 中西推开房门,意外地发现BB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他们面前。 “喂,你干,干嘛啊?”中西惊讶地向后仰着身体。 “没啥。你们干什么磨蹭到现在才回来?” 他说话时两只手支撑在门框上,只把头伸出门外来。多半这个时候他正好打算出来开门。因为房门上专有小型的玻璃窗,即使隔音设施齐备,还是一眼就能判断屋外的人影。 “也没啥。只是聊了一点最近在电视热门的话题。——还有,刚才我们正好撞见优佳。” “喔。”BB扫了一眼优佳。 “她在你们出去五分钟后来的。” “这样啊。喂,玛丽呢?” “貌似还没来啊。” “还没来?这有点奇怪啊。” 他们全部都面露狐疑,玛丽这时候还没出现的确有些异常。 中西疑惑地歪着头,随后他慢慢伸出左手,推开了阻挡在前面的BB,走进了房间。跟着他身后汤姆和赫斯也穿过BB走进了房内。 看到标准体型的三个人从身高近1米9的BB身边穿过,优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走廊外面正在征求老师同意的小学生。然后带着大大平光眼镜的中西是正在想着各种恶作剧的老师参谋,很有臂力,体格匀称的汤姆是孩子王,爱装腔作势没有自主性的赫斯这是孩子王的手下。不过实际上按照‘00’的地位划分,参谋和老师的角色划分,是相反的。 “喂,你们几个。”一段时间以后,BB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面对刚才穿过他的三人组的后背询问道,“你们刚才没回来过么?” 一刹那,正跟着他们进入房内的优佳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拖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有人在门外阻止她进门,只是直觉,纯粹的直觉,像闪电一样在脑中闪过。而且跟通常意义上的第六感还有所不同。相比之下,虽然只是优佳无意识的直觉,但却更趋近于理性,是在分析完之前发生的种种,得出的答案。 而且,优佳的预感随后真的起了作用。 “为什么?”在房间中间的中西回问道。 他一副“这不应该啊”的语气。虽然‘00’之间的对立只是因为一些琐事,但中西这种口中带刺的语气还是让优佳一瞬间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BB对此的反应却很淡然。 “其实没啥,在你们回来之前,我看到有人在走廊上。” “有人在走廊上?喂喂,这是今年春天的怪谈么?” 一反刚才严肃的表情,中西呲呲笑着说道。 “不过很遗憾,没听说这大楼有什么关于幽灵的怪谈的。你看到的这个不会是优佳吧。” “怎么可能。那时候,优佳好好呆在这房间里呢。我看到是门外走廊有动静,不是她。” “那就奇怪了。这座大楼今晚除了我们应该没有别人了……当然肯定不是我们,我们真的是刚才刚刚回来的。” 中西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果然那个时候有人在走廊上。 回忆起刚才她跑出房间之后发生的种种,优佳默默点头。BB之前也目击到了人影,那就没有错了。那个时候果然门外有人在东张西望。所以跑出门外的优佳才慌忙躲了起来。而且这家伙多半还不是自己的同伴…… “这个人恐怕现在还在那房间里呀。” 优佳指着排练房左边那间有问题的房间,轻声说道。 四个人听到以后,随即都转向了优佳。其中中西首先慢慢走向了优佳。 “优佳,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也小声确认道。 “你看见看见有人进了那间房间?” “嗯,因为他很快就躲起来了,所以我没看清是什么人?” “躲起来?刚才?”中西对优佳这个可疑的举动十分在意。 优佳简明扼要地把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中西和站在旁边的BB对视了一下,又再次嘟囔道:“这很奇怪啊。” 随后孩子王汤姆开口说道:“这也太糟糕了。已经反复跟大楼业主说过了,不要放奇怪的陌生人进来。” “我们不也进来了?不过确实很可疑,不会是小偷吧?”中西皱着眉头说道。 这座四层高的综合大楼,三楼的房间全是空的,一楼、二楼、四楼入住各种日间营业的商铺和事务所。把走廊上面鬼鬼祟祟的闯入者,当做是窃取钱财的小偷,也不是无法自圆其说。 突然每个人都缄口不言。站在房间后面的汤姆和赫斯,接二连三地向走廊走去,脚步谨慎。 小偷藏在隔壁的房间里。在一闪一闪的白色荧光底下,五个人紧张的表情映衬地特别明显。 中西面对优佳,竖起了食指。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人?很明显是表示这个意思。 “大概吧”优佳很快回答道。不过这样的回答并未能打消优佳对存在藏有三四人可能的疑虑。 中西微微点头,他脱下了平光眼镜,放在黑色皮革上衣口袋上。他向隔壁的房间靠近,慢慢转动门把手。隔壁房间因为门上没有安装小窗,所以不必担心会被里面人发现。BB也不甘落后,机敏地靠在门轴一侧的墙上,摆出一副“不管中西发生什么,都可以马上把门关上”的姿势。 其余人等则先退回了排练房。赫斯咕噜大口地吞着唾沫,汤姆则做出了保护优佳的姿势。 中西把门打开了。因为没开灯,室内显得有点暗。在左右观察一番以后,中西鼓足勇气踏进了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自动闭锁装置没有起作用的缘故,中西在松开门把手以后,门仍然朝右侧敞开着,停在了全力戒备的BB鼻子前面。因为门向外开启的,因此内侧门上的把手和呈开锁状态的锁眼优佳他们看得是一清二楚。恐怕闯入者都无暇把门锁上了。 门外的四个人屏息凝神了十秒有余。BB小心翼翼地潜入室内,问道“喂,有人没有?” “嗯,好像没有人。” 中西让人放心的话音从黑暗中传来。过了一会儿,房间中一瞬间传来了两声噶次噶次的声音,随后房间被室内荧光灯照亮。虽然现在房间里面和走廊有着同样的光亮,但房间看起来只是一个被简单分隔出来,没有任何装饰的空地而已,非常单调无趣。沾有污迹的白色墙壁,黑色的亚麻油毡地板,除此之外任何的房间装饰都没有。铝合金窗户连窗帘都没有,看了一眼地板…… 那是?……那是什么?优佳想到。有东西掉在地板上。这是一个在我们有限认知当中无法判断的东西,它掉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感觉像是一个红褐色的毛球。 那到底是什么?长长、红色的毛发,只知道这些。虽然只能看到顶上那部分,但我知道那是个红色物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头……头?头!是头!那是个头啊。那女孩子的头,那女孩子的头。 那女孩子倒在了这里! “啊!”在优佳意识到红色毛球的真正含义的时候,几乎同时她听到了房间里面中西的惨叫。毫无疑问他在打开电灯转过头来之后,在明亮的灯光底下,发现了那个异于寻常的物体。 “喂,快看!”中西歪着头出现在走廊上。代替他进去的是BB。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BB站在门口俯看着这物体喊道。 优佳三人也慌张地跑过走廊跑入房内。不知是汤姆还是赫斯用肩膀从旁边挽住优佳,不让她目睹,不过她还是挣脱了束缚,注视着地下。 跟预想一样,几分钟前还还无法预料的物体躺在了那里。 “嫉妒。” “诅咒。” “杀意。”—— 潜藏在她内心里面的这些词藻这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 一直在排练房出现的身影只有今晚是个例外。 “玛丽!” 优佳呼叫着这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物体。最后当她意识到美丽的红发也都凹陷在头下的时候,她感觉她的意识堕入到无边的黑暗当中。 之后,大家确认了空房间内除了玛丽的尸骸以外没有藏着其他人。 房内没有其他房门和通气口。铝合金窗户没有人进出的痕迹。也就是说,优佳和BB目击到的——玛丽恐怕不幸被碰上了——闯入者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了。 一把崭新的锤子掉在尸体旁边,看起来应该是击杀玛丽的凶器。正面对头顶进行致命一击,这个显然是男性直接所为。 不过事情到这并没有完。 失去意识倒下的优佳随后并没有很快恢复意识。四个人认为估计是倒地的时候头磕到了地板的某个地方造成的。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打了119电话几分钟后,救护车到达,在汤姆和赫斯陪同下,他们护送意识不明的优佳朝夜里市中心驶去。 目送救护车离开后,剩下的中西和BB两人为了整理乐器回到了三楼。同时在警察和大楼管理人员赶到之前他又走进了空房间,打算再确认一下尸体。 “啊!”两个人发出了惊呼。意外的情况发生。 离忙着把优佳送上救护车,不过只间隔了几分钟,恶魔再次光临这间房间。 地板上什么也没有残留。尸体还有凶器——那些让优佳失去意识、令人不安的东西,不知所经何手,就不留痕迹地被消除了。 裕二 (凶手) 他不断勒住对方的脖子。可以直观地感觉到对方已经断气了。只是,尽管这样,他还是勒住脖子。 对方娇小的身躯在拉紧的绳索中央就像铁块一样沉重。刚才还一直低声哼吟的喉头,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发声的力气,呆呆地朝着天空。尽管这样,他还是勒住脖子。他并不害怕对方死而复生。反正已经是第二次杀人,他想实地品尝一次超过第一次的、激烈的复仇杀人的快感。本来他想避免使用绞杀这种身体需要和红发相接触的杀人方式的。但上一次使用的锤子已经被它处理掉,不过跟从远处给对方致命一击相比,这次的做法更让他满足。 “红毛家伙。”男子又一次用力拉紧了塑料绳索,“红发婊子。” 即使这并不是他锁定目标的女子,但也没有关系。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红发就要打死,红发就要绞死,这样对他来说就够了。 脑海中浮现出经常听到的一句话“犯罪是会逐步升级的。”所以为了追求这一点,还要再来一次,“让杀人成为习惯。” 这样太傻了。 他把这个在某本推理小说里面读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论断从脑海中驱赶走,同时双手从绳索上放开。对方较小的身体完全处于悬空状态,扑通一下掉在土层上面。 所谓杀人,就应该是字面上的杀人。这些家伙怎么能算人? 他摩擦着附着在手背上的绳索,随后俯视着地面上的尸体,嘟囔道。 “就因为你是红发。”他嘴角露出从未有过灿烂微笑。 “就因为你是红发。”他嘴角露出从未有过灿烂微笑。 突然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视线从尸体上转移开。 “裕二,裕二”一个年轻女子不断重复着。 同道堂的遗孀(未亡人) “裕二!裕二!”裕子两手放在嘴边,不停叫着裕二的名字。 虽然到了街角,但是依然没有听到裕二的回应。 道路两侧房子的住户只是开了个门缝,窥视着屋外发生的状况。这也不难理解。现在已经完全天黑,这个时间点上,在自家门前,一个陌生女子不断叫喊着,注意观望一下发生什么也是人之常情。 “发生什么了?” “应该是孩子没了。” 他们的窃窃私语远远地传了过来。听到这话裕子一瞬间吓得身体颤抖起来,不久之后她觉得到这对话是多么不负责任,既然都知道了,那出来一起找啊!她有想要大声对他们喊叫的冲动。 尽管他们并不吝惜抱以好奇和同情,但现实却没有人有伸出援手的打算。从傍晚到现在,在这片开阔的新兴住宅地漫无目的地搜寻,人们的态度几乎都是如此。漫无目的地搜寻,是的。裕子已经把这片新兴住宅地所有角落都转了一遍了。可是结果还是在漫无目的搜寻,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深爱的裕二消失的身影。 都不知道到底找了多久。 也不知道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多久。 她殚精竭虑地对待这场灾祸,这突然起来的灾祸,在今天早上以前还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灾祸。她的嗓音已经完全哑了。眼角的眼泪都凝固成了糊状。尽管如此,她依然挪动着她那已经酸痛的双腿,这是母性的力量。 “裕二!” 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再次在她心头涌起。裕子拼命抑制住这样的念头。她来到了眼前最后一个转角,漫无目的地向右转。崭新的混凝土墙角上贴着绿色的金属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白色文字“高塔市北区H—12”H区十二丁目。这片住宅区的最南端。 “裕二!”假如这条路还不能发现裕二的踪迹,她不知道还要再上哪去找了。 事情要追溯到几个小时以前。裕子注意到裕二回来晚了,是在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傍晚六点半的时候。 “明明已经这个点了。” 同道堂裕子两只手靠在饭桌上,望着已经完全凉掉的两个人的饭菜,稍稍叹了叹气。今晚的晚饭只有她一个人。唯一的交谈对象,年幼娇小的——当事人估计并不如此认为——裕二今天没有现身。 “到底跑到哪里去玩了?” 裕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挂在墙上的布谷鸟时钟,啵啵地响了一声,给她报以安慰。 裕二这样“一去不返”也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裕二是个好动的孩子,这样不瞻前顾后的行为一直是裕子头痛的根源。对于裕二怎么样在外面玩的,裕子并不十分清楚,只要稍不留神,就跑得没影了,一直不回来的情况也时常发生。 不过这次也太晚了一点。尽管之前几次也很长时间见不到。不过一等到准备吃饭的时候,大概就会回来了。只要裕子温柔地喊一声“来这边”就搞定了。可是这次一直等到饭菜凉了还没出现,之前一次也没出现过。是躲到哪里去了吧,顾及安危裕子一边喊叫着其他家庭成员,一边出门搜寻着。可是裕二果然没有回来的样子。 就这样过去了十分钟。 ——没事的,裕二是个老实可靠的孩子。而且那孩子已经三岁了,普通家的孩子三岁已经开始一个人在外面走路了。 裕子用种种理由安慰着自己,不过在她焦虑的心里萌发了这种想法…… “事故。”这两个字浮现出来以后,裕子再也坐不住了。 是的,裕二绝对也算是可靠结实的,估计是发生了预期外的无妄之灾。假如,裕二卷入到某个事故当中,所以才迟迟没有归家…… 不安种子开始在裕子心中种下,一瞬间就发芽,不久就以惊人的程度壮大,一下就占满了整个心房。比起裕二迟迟不回家这件事,突然涌起的灾祸预感,让裕子必须有所行动。虽然仔细琢磨,这恐怕只是裕子杞人忧天了,不过这样的想法不由得让裕子认为这恐怕是令人疼爱的裕二身处危险之中,拼死向裕子跑来,发出精神上呼救的信号。 ——救救我妈妈,那孩子对我呼救道。 裕子相信这是真的。 ——必须找到那孩子。 随后的瞬间,裕子用踢到椅子般的气势离开了饭桌,从起居室飞奔而出。连房间的电灯都没关,饭桌上的饭菜也没有收入冰箱——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在断电之前,在饭菜坏掉之前,一定把裕二带回来,裕子这么想着。 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失去自己人生伴侣的痛苦,一次就够了,一次已经很多了。 裕子深爱的丈夫同道堂二朗因为车祸去世是在四年前的夏天。 这是在八月初的酷暑时节。含高塔市在内,刷新全国气温的日子。(不过第二年的同一天,记录又被刷新了。)在这一天,他在上班的路上,为了避免撞上跑上马路的小孩,而猛打方向盘,就这样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当场身亡。虽然是一起尸体飞出窗外、发动机盖压瘪的大事故,不过被找回来的二朗的尸身,却令人惊奇地和生前并无二致。裕子忘不了她在遗体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这时候,二朗才二十七岁,裕子比他小三岁,结婚刚刚两年。 他们相遇是在裕子十八岁的时候。当时两个人上同一所大学。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在图书馆的经济学书架前。搭讪的是二朗,“我在这里碰到你好几次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片书架。”裕子这样回答。 “这……个,是么?”二朗不自然地笑道。虽然这个很明显是为了套女孩子近乎所用的说辞,但看不出来他是刻意在这么做。而且他眼角的皱纹,跟裕子之前中学时代喜欢的一位前辈有几分相似。你是哪个学院的?他拼命寻找着可以继续搭茬的话问道。听到裕子回应,他是喜上眉梢,开始罗列各种问题,从你的学部在哪儿开始,名字、年龄、血型一直到喜欢吃的食物,问了个遍。结束之后还一起去学生食堂喝茶。 这之后两个人就常常一起喝茶聊天。二郎十分健谈,丰富的谈资让本身性格很没耐性的裕子都兴趣盎然。不久,裕子就喜欢上了他。二朗也同样喜欢裕子,毕业前夕的那个秋天,二朗向裕子求婚,裕子也马上同意了…… 开始的时候裕子还不知道同道堂二朗是这个城市最大的企业,建设公司《同道堂组》社长的公子。(在高塔市,有这样奇怪的姓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且他这个时候,虽然仅仅二十五岁,但已经在父亲经营的公司获得了准董事级的职位。不用怀疑,他就会是下任社长。显然,和家世不显赫,财产有限的裕子结婚,招来了家族成员们强烈的反应,不过二朗坚持己见,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反对,坚持要和裕子结婚。他们在毕业的同时结婚,虽然裕子并不觉得这算新婚夫妇,但裕子还是搬进了600坪蜜月新房居住。 本来,对裕子来说,嫁入豪门就是她承受不起的。作为同道堂夫人的新生活显得步履蹒跚。不过只要每天可以和心上人一起生活,就能给予她克服任何困难和苦恼的力量。 结婚三个月后,裕子有了蜜月宝宝,怀上了两个人的孩子。二朗听到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兴奋得忘乎所以。离生产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早早地就把孩子的名字起好了。他对裕子说。 “从裕子和二朗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叫他裕二怎么样?” 裕子一生都忘不了二朗当时那两眼放光的表情。当然裕子也点头同意,“啊,就这样做吧。假如是女孩,就取另外两个字,叫朗子吧。” 就这样,五个月后,裕子流产了。 八个月大的胎儿,在肉体上和正常婴儿已经没有差别了。眼睛、耳朵、鼻子、嘴,已经可以很明显地判断出是个男孩…… “裕二!”在同意不会歇斯底里后,她看到了胎儿的尸骸。但是实际上,当乌黑的肉块摆到裕子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喊起来,二朗赶忙过来照料。 “裕子。”二朗用粗壮的臂膀,紧紧地挽住了裕子的肩膀。 “忘掉这件事吧,孩子的话……孩子以后不是还可以生么?” 不过这话里包含着一种微妙的犹豫。这时候,他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裕子已经不能再次生育了。到死也永远不能获得孩子,痛苦将永远持续,他认命了。 随后二朗去世了。而他死后同道堂家族对待裕子的态度,既可以说妥当,也可以说是残忍。 丈夫的死,并没有让裕子失去什么。二朗原本遗留下的财产就有相当数额。作为他的妻子,继承二朗的个人资产和获得公司以及保险公司的补偿,是裕子当然的权利。除此之外,名义上是二朗父亲所有物的六百坪的房子,同道堂家族最后也决定归于裕子名下。不过他们也直言不讳地表示,裕子为此将得到不被继续当作同道堂家族成员看待的代价。因为二朗还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叫十三郎。二朗未来要继续的事业现在也将全部由十三郎继承。和同道堂家唯一还有联系的二朗既然已经身故,再加上裕子已经没有希望再怀上他的孩子(或许),显然已经没有了与同道堂家族抗争的力量和意志力了。 在一间对一个人来说实在过于巨大的房子里,裕子过着孤独的生活。没有人可以推心置腹的说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嘘寒问暖相互拥抱,只是每天反复地追忆往昔。即使这样裕子也没有离开这个家。我不能离开这个家,即使想走也做不到,裕子如此想着。这个家里残留着二朗的味道,残留着二朗的灵魂。要是我离开家,二朗的灵魂要由谁来守护呢? 于是,这样造化弄人的生活裕子渡过了整整十个月——之后这孤独被打上了完美的休止 7b26." >符。 神给裕子送来了一个新的儿子。裕子没有一丝犹豫,她给这个新儿子取名叫“裕二”。 首先去裕二经常去玩的公园看看,裕子这样想到。在这个到处都是水泥路的住宅街上,只有那个公园可以玩泥巴,弄得满身是泥。裕二很喜欢那个公园。 裕子急忙地穿上凉鞋,向天空渐渐变暗的户外奔去。她穿过格子门,奔上铺路石的时候,不知怎地重重地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穿着深灰色西装,身体结实的年轻男子站在了她面前。 这是同道堂二朗的弟弟,十三郎。 “你怎么了,嫂子?为何这样慌张?” 十三郎一边微笑,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裕子觉得他笑起来跟二朗长得是一模一样。 “裕二还没有回来。” 她脱离了十三郎健硕的躯体,抬起头来看着十三郎回答道。他那细长的眯缝眼和极富特征的圆鼓鼓的鼻子摆在面前,裕子忍不住眼里泛起了泪光。 “裕二啊,那个淘气包啊。这样也没办法啊。” “我想出去找找。” 十三郎一听到这话就笑了。 “哎呀,怎么啦,不用那么在意吧。那样一去不归,对那小子来说不是很正常嘛。” “但是这次真的很奇怪啊。明明已经到了绝对应该回来的时候了……而且我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一直打鼓……” “不是吧……” 十三郎看到裕子如此严肃的表情,不久他考虑了一会儿,“好吧,我跟你一起去找,有目标么?” “公园吧,或者在新开发的北部新区附近。” “明白了,我去北部新区比较合适,嫂子就去公园找吧。——还有天快暗了,如果公园里面找不到,就先回家等待消息,怎么样?” 裕子暂且先点头回应。 十三郎先走进玄关,把作为礼物送给裕子的盒子放在了门口,里面装有裕子和裕二爱吃的蛋糕。然后向外面的停车道赶去。裕子对着背影,默默地表示感谢。 在所有人都对裕子冷眼相向的同道堂家族中,只有十三郎给裕子报以温暖。 不过话虽如此,在丈夫二朗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和哥哥见面,两个人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大概是因为十三郎这个人性格比较机会主义,和严谨的二朗不太合得来吧。也因为此,他对身为嫂子的裕子也非常冷淡。不过兄弟间对立实际上却是强烈信赖关系的保证,这在二朗的守夜上面得到佐证。一面对上二朗的的遗体,他就搂着被褥不断地哭泣。平常最讨厌这样装模作样,对此嗤之以鼻的十三郎,做出这样的举动,别人都打心眼里看得出他内心的悲伤。 二朗死后,十三郎也有事没事地照料起裕子来。大概是单身空闲时间多吧,他每个月一定会来看裕子两次,偶尔在休息日还会邀请裕子出去兜风。裕子不知不觉也享受其间,一旦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首先就会找十三郎商量对策。 很多人看到两人这样的关系,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而且实际上裕子也并不讨厌十三郎。不过这四年里,他向裕子表达超过单纯好感以上态度也没有过,而另一方面,裕子也没有打算和任何男性有更深层次的交往,包括他。——人们都知道恋爱的滋味有多好。只是她永远忘不了曾经为此不得不亲历两个人的死亡。 而且现在她已经有裕二了。裕二现在是她最棒的恋人。 只要裕二陪在身边就够了。自己任何东西被夺走都可以,就是不能失去裕二。她这样给自己下定决心…… 不久,从墙外传来十三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因为天空薄雾蒙蒙的缘故,今天天暗的特别早。裕子匆忙地走向户外道路。她一边平复自己焦急的心情,一边朝公园快步走去。 ——不过,公园里并没有裕二的身影。 夜色覆盖了眼前整条马路。 裕子住在北区最南端,H区十二丁目。——因为这里比较靠近办公区,所以无人的建筑就多了起来。道路两侧的路灯数量也明显显得稀疏,置身于黑暗中的危险区域也多了起来。 而这里是找到裕二的最后一条道路了。 裕子完全不敢想象裕二会跑到比这条路还南边的地方去。而且,假如真的如此,那地方对裕子来说,是完全在自己的生活圈子以外的。住宅区以南的部分,因为道路没有规划,如果自己胡乱进去搞得自己迷路,那就不是把裕二带回家那么简单了。 ——没事的,在这里一定能找到裕二。 之前反复燃起又反复被打破的信念,又重新被裕子坚定了起来。 随后,她确认裕二不在公园附近以后,时间不过十分钟,她暂且遵守与十三郎先回到家里“待机”,不过这对裕子来说是难以忍耐的痛苦。而且十三郎搜寻的住宅区北部新区,之前裕子只带裕二去过几次,并不觉得会是裕二过去玩耍的场所。如此的话,等待十三郎回来可能也无济于事。在住宅附近来回转转,远远发现裕二的概率可能更高。裕子趁热打铁,马上向门外跑去。 她现在周围来回转着,呼叫着裕二的名字。这之前,一丁目她已经搜过一遍了。随即他向相邻的二丁目拔脚而去。只是从二丁目到六丁目,再从五丁目到九丁目,依然没有裕二应答裕子的回音。 高塔市最大的住宅区H区,总体被划分成了十二个区,东西四个区,南北三个区的棋盘式区域划分。其中,在北端横向排列的一~~四丁目——比如裕子所住的一丁目——是有钱人聚集的住宅区。各种装饰豪华的住宅鳞次栉比,即使有人在户外的马路上大喊,也不会被注意到。在这里裕子可以声嘶力竭地不断高喊着裕二的名字而不用在意会引人注目。但是其他区就不是如此,同样构造的建筑,相同表情的各色人等,同样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当然这并没有让裕子气馁,虽然不详的预感一直在膨胀,但她在内心祈求,她不绝于耳的裕二的叫喊能够获得哪怕一次对方的回应。 “裕二。”她窥探着道路两侧阴暗的小巷子,不停地叫喊着。她的声音坚定、温柔,而且完全沙哑。 “裕二。”果然这里也完全没有回应。 裕子已经筋疲力尽,而且还有点啜泣。但她没有蹲下来,这样休息两下就再也不能动了。后面还要继续走动,还要继续搜寻。 再忍耐一会儿,一定能见到裕二。裕二虽然还保持这始终如一的旺盛精力,但毫无疑问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找到裕二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这渐渐在变成一种美好的回想,一句惹人发笑的笑话…… ——对了,要是见到裕二,我该怎么做呢? 刚才忘记考虑这一点了。在发现裕二的瞬间,估计站不稳摔倒是不可避免的。亲吻那可爱的孩子?抚摸那一头柔顺的红色毛发?——不、不,作为妈妈,在这之前必须严厉地批评他一顿。裕二,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自己一个人随心所欲跑来这个地方,要是碰到不怀好意的叔叔…… “碰到不怀好意的叔叔……”裕子不经意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说出。 虽然她脱口说出,她并没有打算把这个与现实挂钩,反倒是现实与她的想象契合。 左手边都是老式的板墙,在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断开了。往隔断里面走去,看起来是一片没有其他道路的空地。(这附近最近正在大力开发,很多以前的老房子都被拆掉了。) 而如今,在这片空地,一个全身黑的男子跑了出来,上身是黑色夹克,下身穿一条西裤,脚上穿一只黑皮靴,连脸上都卷着一个黑色系的,像围巾一样的东西。应该不是围巾,而是一个普通的大号手帕。他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相貌才匆忙这样包住脸颊。被谁认出?不用说!当然是裕子。这个时间点,这样人迹罕至的场所,不可能会是其他人。这附近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全身黑衣,遮掩自己面容的男子……这不就是不怀好意的坏叔叔么? 而且随后他马上背向裕子,飞快地向裕子的反方向跑去。显然是发现裕子已经注意到他了,想要溜之大吉。见此情景,裕子也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其实并没有紧追他的必要。大神呼叫别人就好了。不过这个时候,裕子已经顾不上其他了。这个男人一定要由我来抓住——简单直接的怒火不知为何在她胸前升腾。这是一种非后天习得,接近本能,类似野生动物感知敌人的感觉。 “站住。”裕子对男人喊道。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他用夹克口袋压住贴在脸上的手帕,完全不回头地一个劲向前跑着。 因为凉鞋紧紧吃在脚上,踩在水泥路上,铛铛作响。裕子索性停下脚步,把鞋脱掉,用右手拿着手上。追了十多米,正好到了男子之前逃走的空地前面。裕子稍稍弯下了腰,扭头注视着空地中央。 这里并不是一块大空地,这只是在新建的钢筋混凝土楼房之间不合时宜断开的一个三十多坪的唐突空间。虽然土上已经看不到木材和机械,但这里看起来像是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拆除之前建筑物的时期。右手边,春日丛生的杂草上面,柔和地包裹着裕二那因筋疲力尽而不能动弹的身体。 裕二的身体……裕二?凉鞋瞬间从手上滑落。 裕二死了,在这片空地,死了。力竭不能动弹的裕二,眼球爆出,头上捆着绿色的绞绳。 “死……” 裕二死了?裕子停止了追问,因为这样的质问非常愚蠢。裕二死亡已经是显而易见,无需置疑的事实了。 长时间里,裕子一动不动,连抽搐都没有。 “呜……”好不容易终于从她嘴里发出了声音。 “呜嗷。”裕子大声叫喊着,所有的想法都从头脑里迸发走了。她头脑里面没有任何意识,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不是跑向裕二,而是向逃走的男子跑去,向那个如此折磨裕二的男人跑去。 男子已经跑到前方离她二十米远的地方去了。这里道路的照明很暗,不过万幸现在不是深夜。裕子追在男子身后,只能通过男子白色的脖子来把他从黑暗中分辨出来。他杀了裕二,他杀了裕二,那个男人杀了裕二。 跑了大约五分钟,男子拐进一条毫无人烟,四面被混凝土墙围绕的岔路。这真是太棒了,裕子想到。他是疯了吧,往死胡同里跑。 因为道路很宽,所以入口并没有马上判断出来。不过之前她在那里受阻过,那里只有一个停车场。以前裕子也在这里迷路过,不得不强行调头的经历。 男子可能是事先把车停在了这里。不过从他刚才逃跑的状况来看,跑进这里不像是他事先谋划好的,万一是的话,汽车的类型和车牌号都将会是重要的线索。 裕子抖擞精神,快步向转角跑去。本打算缩小点之间的距离,但以转角作为参照物的话,两者的距离还差得不少。 裕子转过弯来,十几米前的尽头,停车场的墙举目而见。乍一看,左右有道路延伸的错觉,但其实那只是停车的空地而已。墙的内侧是一所小学,从停车场进入校内的大门在晚上应该是关闭的。 穿过高墙间距离不长的道路,裕子踏入停车场。她像寺院里的哼哈二将一样叉着腿站立。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地跳,用粗暴的眼神,环顾着四周。可以容纳十几台车的停车场,现在只停着一辆白色轻卡。在右手边的深处。没有人呆在车里,底盘下面除了轮胎以外,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又观察向左方,也没有任何人影。左手边墙的中间,有一扇可以过一辆车大小的铁制大门,上面用荷包锁紧紧锁着。 消失了……? 一瞬间裕子这样想到。男子明明逃进这里,可为什么不见踪影呢?我追他到这里是显而易见的,但足有五米的高墙又没有什么可以垫脚,无法想象他能攀爬过去。那他到底跑哪去了呢?难道变成轻型卡车了? 这是这个谜团马上就解开了。停车场左边的深处——便门的右边角落,一个黑色块状的东西蹲在角落。这不是一个人。比人要大几倍,因为这个体型不是裕子想要留意的对象,反倒在一开始就没注意到。 这是一个外包着防雨塑料布,凹凸不平像山一样的东西。 塑料布是深棕色的,下面突出两个白色的角状物体。大概是用塑料布盖住什么学校的用具吧。临近开学式了,恐怕是那个时候要用的东西吧。对于逃进停车场的男子来说,为了应付紧急状况,这是绝佳的躲避场所。 裕子没有犹豫,向那堆东西靠近。惧怕这样的词,现在已经完全跟她没关系了。她抓起在地下折叠起来的塑料布的一角,一下把它拉了下来。 刚才那个脸上表情五味杂陈,混合着罪恶和胆怯的男子,肯定蹲在这底下。可是这底下根本没有人影。四个双手环抱大小的瓦楞纸箱并排放置,上面工具箱和铁丝堆得满满的。突出来的两个角状物体,是开学式用的立式宣传牌的底部。塑料布会鼓起也是败这东西所赐。 谨慎起见,她移开了工具箱,试着打开瓦楞纸箱。显然里面的大小并不够容一个人进入。里面塞满了白色和粉色的,停车场装饰用的人造装饰花。 ——这不可能啊。 她吃惊地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粉色人造花,摇着头。这不可能。那个男人的确跑进了这个停车场。 这时候在已经错乱的裕子耳边传来说话声。 “嫂子?” 裕子转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三郎已经站到旁边来了。他脱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衬衫。 “十三郎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了很久,都不见你回来,我就出来找你了。然后正好看到你向这里跑去……究竟怎么了?裕二找到了?” 十三郎凝视着裕子,皱着眉头说道。混着泪眼、汗渍和憎恨,裕子现在的面容显然变得很吓人。但是现在裕子连意识到这个的闲工夫都没有。 “男人,有看到男人么?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裕子紧紧抓着十三郎的衬衫,叫喊道。 “黑,全身黑衣?没,没有,来这里之前没看到。” 十三郎显得慌慌张张地抓着裕子的手。他想是感觉到刚才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嫂子,裕二是发生什么事了?” 裕子没有回答。 “发生什么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 “那个全身黑的家伙把裕二带走了?” “……” “还是把裕二弄受伤了?” 虽然裕子两次沉默中表示着她的否定,但这时十三郎内心的阴影面积反而越扩越大。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懂裕子的想法。 “难道……被杀了……” 裕子做了个点头的样子,十三郎惊讶地张大着嘴。 一筹莫展的局面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十三郎抓住裕子的双手,向她确认了凶手是被追赶到这里的事实。 “好的……” 他从裕子的身边离开,向停在停车场的白色轻卡走去。剩下的能够躲藏的场所就剩这里了。裕子也马上跟在了十三郎的身后。 但是在轻卡车内,并没有人躲藏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十三郎歪头表示不解。 “如果这里没有,那到底在……?” “是真的,我是真的看到那个男人进了这里的。” 明白十三郎下面要说什么,裕子拼命坚持道。 “明白了。我当然会相信你说的……” 十三郎一边撅着嘴,一边环顾着周围的高墙。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无论如何,消失了也没有办法。那个,裕二……的尸体……在哪?” 裕子把在进入十二丁目的笔直路上有一块小空地的事情跟十三郎解释清楚。 “那么,既然学校被夹在中间,那不是在反方向么?要不然我先过去看看,先送嫂子回家吧。” “不,我也要一起去。” 裕子极为坚持,一个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先去放下凉鞋吧。而且说不定……” “嗯,或许是搞错了吧。” 只是这样的期许实在过于不现实了。 五分钟后,裕子回到了空地前。 十三郎背着光脚的裕子前进。在远比丈夫宽阔的背弯后面。裕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温柔、悲伤也有悔恨。 十三郎 裕二 杀人凶手 把从空地逃走的那个人男人称作“杀人凶手”恐怕是错的。不过在裕子的头脑里,那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就是真真正正的“杀人凶手”。这以外没有词可以拿来形容了。 即使这样,那个男子究竟是如何消失的呢?唯一的出入通道,那个便门确实被锁上了。或许那个荷包锁是假的……?如果这样,那令人糟心的消失剧就是事先设计好的…… “嫂子,是这里?” 十三郎感到疑惑的问话,打断了裕子的思考。 前面就是那块空地了,裕子抬起了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左手方向因为被十三郎的头挡住而不得见。裕二的尸体应该还在左手边…… ——什么?这不对。 尸体应该在右手边。那片杂草丛生的角落里。因为这边什么都看不见,才会以外是被十三郎挡住了。可是问题是尸体呢?眼睛瞪得大大的被绞死的裕二的尸体呢?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已经不只疑惑了,十三郎的语调显得不快。裕子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目瞪口呆地巡视着整片空地。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被和脚连接的大地吸走了。尸体忽然从这片空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凶手) 男子手里拿着柴刀。第一次是锤子,第二次是绞绳。 男子在脑海里像唱歌一样呢喃道。加上嘴的配合,形成了无声的话语。 ——于是这次要用柴刀。 男子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溜进了房间。一个陈设极其简单的房间。不过对现在的那些学生来说,反倒喜欢这样的房子。这样看起来就不像给正经人住的,线性、冰冷,徒有面积的房子。 第一次是锤子,第二次是绞绳。 男子脸上仍然浮现着笑意,无声无息地迈着步子前进。自己为什么笑?他也不明白。……这应该感到快乐么?这明明只是复仇。 算了,怎样都好吧,男子想到。 室内真的啥也没有。能看到的只有趴在地板中央的那个家伙。 男子从后面靠近了那像火焰一般的红毛脖颈。就像在一本摊开放置在地板上的周刊杂志的星座专栏找到自己那一栏一样。 “jun。”站在旁边,男子对着地面的尸体落下这句话。 其实他连对方的全名都不知道。他只是听到过几次女装店称呼对方为“小纯”。 所以,或许对方全名就是kemigawa junko。 公川顺子,这是背叛他的女子的姓名。那个有一头美丽到令人艳羡的红发的女人的姓名。长着红发已经不能让人接受了。何况这家伙还和那个顺子有同样的名字。 因此知道这一点后,他决定杀死纯。 “……!”一瞬间在男子的视线里,已经注意对方看到了他。不过这时候男子已经瞄准好目标挥下了手中的柴刀。 ——于是今晚是柴刀。 仿佛为了扫除自己心里微微的犹豫,第二下,第三下,他不断挥舞着柴刀。砍得脖子皮开肉绽,比红发还要红,在眼前蔓延开来。 死吧,死吧。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在破坏美丽。而是在探究美丽。 死吧,死吧,让死亡来的更猛烈些。 现在支配男子已经疯狂的神经的是怪异的理论。 你们这些红发们,只有不断的死亡才能变得更加美丽。 雷津大楼——这家侦探事务所今天显得特别怪异。 啊,不,应该说这个高塔市本身就很不寻常。又不是看侦探电影,在一个开业不久的私立侦探身边,惯例不应该是“门可罗雀,无案可接”么? 雷津龙藏一边在在便携的国际象棋棋盘上摆着棋子,一边背对着忙着接听应接不暇电话的新寺,显得有些不快。 ——搞什么搞啊。业务竟然这么兴旺。明明估计这工作会很闲,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才过来干的。 最开始一个星期,都没去上过班。——雷津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同时摆好了己方的棋子。随后雷津把弯腰坐在书桌上的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对着低矮的天花板,呼呼地叹着气。 这里就是七天前刚开张的新寺仁私立侦探事务所的第二接待室。 说是第二接待室,但其实办公室也就不过两个房间。其实靠里的这间房间是兼具两种功用的,其中有一半是接待室,剩下一半是所长新寺的书房。因为有间正经的接待室了,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称呼这里为所长室比较好,不过新寺觉得叫“第二接待室”会比叫“所长室”显得规模更大一点,这一直都是惯常的新寺式的思维方式。 这是一件竖向、横向比例2:1,像榻榻米一样的狭长的房间。 左右墙上一眼望去,塞满了铁制的柜子。房间的中间,稍稍打开的窗子,背靠窗子的新寺书桌,给来客使用的一对黑色沙发,最后是和第一接待室连通的大门,四者设置在了一条直线上。 大门另一侧的第一接待室和第二接待室面积一样,形状一样,因为两个房间就像纵向并排放置的两个榻榻米,真是极为狭长的办公室。一目了然可见这层楼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务所入驻。 “那么,就这样。打扰了。” 在和别人通了将近十分钟的电话,新寺终于放下了话筒。 “好像很忙啊,新寺。” 龙藏马上应道,刚才已经二次想要插话失败了。好不容易打完电话,龙藏还在想到底要谈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两次都是这样的调调。 “这说不上很忙吧。” 但所幸接连不断的电话攻势终于进入了休憩期。 新寺仁一边把一只手的手肘靠在书桌上,用手心托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一边把目光转向了龙藏。学生时代因为脸庞颧骨突出,棱角分明,被取了一个“骨头”的外号,而且现在因为长时间接电话的缘故,脸庞显得越发憔悴了。 “确实这一个星期案件委托的是络绎不绝,但都不行啊,全部不行啊,每一件都被我推辞掉了。这次的电话结果还是眼睛都没眨的拒绝了。明明是个挺正经的案件还是跟我无缘啊。” “啊……是那种调查出轨证据还是婚约对象的平行调查?” “怎么可能?无论怎样,这样的案子就不会来找我的啊。” 新寺苦笑着摇了摇头。 “委托人大概是我的读者吧,也预料到这里不是那种类型的征信所……其实找我的案子委托内容,乍一看我还挺有兴趣的。乍一看。——比如说‘一个讨厌猫的邻居老婆婆,最近却每周都买黑猫,已经集了七只了。这是怎么回事,请你调查一下。’……” “哎哟妈呀,这个为什么不钟意啊?这应该是新寺你喜欢的类型啊?”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最喜欢这种的。艾拉里奎因的《七只黑猫》是我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之一。然后还有这样的——‘上个月女大学生杀人案的真凶是N侦探社的调查员,请务必证明这一点。’” “什么?这个莫非是上次那个公寓杀人案?”龙藏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如果是的话,那就可就不是在推理小说中,而是在现实当中发生的怪事啊。” “是这个案子,委托人是死者的大学同学和好友,几个人一起出钱做的委托。是稀奇古怪的案件没错,而且我也有意受理这个案子……” “那为什么拒绝,这么有趣的案子?——不,说有趣貌似对被害女生有点不敬。” 这个案件在半个月前,媒体曾经连篇累牍地连续报道过。龙藏从自己不太靠谱的记忆当中,把自己吸收的所有情报都鼓捣了出来。 “是那个在好几个侦探的监视之中,杀人凶手却从中消失的案子,对吧?” “嗯,表面上看是对的……案发现场在五层公寓的最高一层的一间房间当中。死者是一名十九岁的女大学生,在消失男子经营的健身房里面打工。现场那栋公寓就是她自己的房子。” “我听说两个人私下里貌似有那种关系。” 虽然对案件完整情况不甚了解,但这个部分龙藏还是有把握的。而且龙藏也略微知道点报纸上登载的那种“大都会里的性与爱”的报道,也算是间接的情报了。 “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雇主和打工的雇员间这样的事情是常有的事。” “你说的对。这样的事情确实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至少女孩子的父亲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找了两个侦探对他进行调查。” “啊,然后这两个侦探目击到了男子进了房间。原来如此。” 这么关键的节点,龙藏还是第一次听到。诚然事件对他来说有一点印象,但并没有怎么关注这件事情。一个案子每个人都众说纷纭,一些关键点反而能够避开关注。 “那,然后后面事情应该都知道了。对吧?——在外面监视的两位侦探言之凿凿地作证说男子没有从房间走出一步。另外,女子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外出购物过一次,这是可以证实的。但是几小时后,房间里面传出哀嚎,火灾报警器也嗡嗡作响。急忙赶来的人们闯进室内,发现女子胸口插着刀子——而凶手而如烟般消失了。” “确实如此。” 男子被通缉,这是案件暂时的解决之道。但是关键的逃离公寓的方法,却仍然暧昧不清。 “这不是很有意思的案件么?” “不,这个有趣得过分了。” 侦探又稍微有点斜眼。注视着缠在一起的手指。 “也就是说……即使我不接这个案子,在半个月前也已经在着手这个案子了。” ——啊,是这样啊。 龙藏算是完全明白了。仔细想想,像新寺这样喜好解谜的人,不应该就这样放着案子不管的。 “那么最终有把消失之谜解开么?” “不用说当然解开了……好吧,告诉你也无妨。男子是通过那个房间的垃圾通道出去的。” “垃圾通道?……就是那种大楼里面设置的用来扔垃圾的洞穴?” 因为龙藏根本不知道案发现场还有这种情况存在,因此连这样常见的解答都没想到,反倒第一反应是“这解答挺出人意料啊。” “是的,这座公寓的房间和厨房角落都装有小型的垃圾通道。设计的目的是使垃圾收集简易化,建筑物内所有的垃圾都扔进这里,集中到地下的收集场去。收集场平常都是无人状态,出入自由,这对犯罪来说是再理想不过了。” “哎,这就是所谓的盲点吧……但是从五层高的洞穴爬下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尽管龙藏没有完全搞懂,但还是先做出佩服的样子给新寺看。突然这时,新寺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啊…… 看到笑容的一瞬间,龙藏心里飘过不详的预感。因为,新寺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一定是他又酝酿好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企图的时候。恐怕他又打算捉弄我这个后辈了吧……新寺那欣喜到不能自已的语气让龙藏倍感警觉。 “爬下去,谁啊?” 好啦来啦。刚才的某句话一定被我自己搞错了。这位爱捉弄别人的前辈最喜欢这种抓别人话茬的游戏了。 “谁?难道不是那个男性罪犯从垃圾通道的洞穴里面逃走的么?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么?” “我只是说男子从那个垃圾通道出去的。我可没说他是爬下去。” “啊?你说这有什么区别。” 令人悲伤的是,龙藏还没搞清楚自己被取笑的关键点是什么。 “原因是那个垃圾通道洞口太狭窄了,成年男人根本钻不进去。” “什么?垃圾洞口有那么小么?” “当然啦。如果洞口够一个人进出的话,谁都跟可以推理得出这里逃亡的通道了。报纸和杂志也就不用‘大谜团啊,大谜团啊’这样轮番炒作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男子是怎么……” “把他变成洞口能够通过的大小就行了。” 新寺满不在乎地说道。 “头,双手,胸,腰,双脚,如果分成这么几份就足够了。把它们做成七份食物式垃圾。然后用死去大学生的手投入垃圾通道,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了。” 龙藏听完是目瞪口呆。他感觉案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原本显得富有美感和智能的杀人犯消失案马上变成了黏糊糊的,充满血腥味的案件了。 “案发现场的状况、女大学生的遭遇,分析了以上种种只能得到这个结果,没有其他答案。而让男子从那间房间逃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男子分解,投入垃圾通道。所以显然凶手是那个死去的女大学生。她把尸体切碎以后,然后再用刀子自杀,虽然实事求是地说,这需要相当的勇气,不过就我的调查,对她来说并非无法做到。应该说她已经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了。” “但,但是,如果是自杀警察还这样……” “你是说警察应当注意到?可是明明不是有一个举止怪异的男人显然地从房间里面消失了么?——而且死去女大学生做得也是相当漂亮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她用衣服的衣角,想方设法不在刀柄上留下指纹,她用买东西的理由外出,把收集场里的食物垃圾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啊……”龙藏不禁发出了赞叹之声,原来中途女子出去买东西,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分解后的尸体被扔到哪里去了呢?” “根据她出去买东西所花的时间以及她有车这一事实来考虑,可以大体做出推理了。高塔市内——不过应该偏郊外——比如北区的住宅开发宅基地,西区大面积进行建筑开发的附近都是很可疑的。当然这个不能这样断言,不过对一个不临海不靠湖的城市来说,新建建筑的的地下应该是最好的隐匿场所了。” 新寺之前把大学学的都市论和侦探学结合起来学了一本书还出版了,这好像书里面说的话。 “原来如此,那么自然就是在这两天里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用土填好的洞穴基坑就好了。就像电视剧《神探科伦坡》里面演的那样……” 龙藏打心眼里佩服地说道。即使一开始开始自己存在垃圾通道,估计自己也解不开这个消失之谜。果然这是这个职业适合前辈。 “那么后面就只要找到尸体的事情了。可以把这个喜讯报告给委托你的那些女孩子们了。” “不要。”只是听到这句话,新寺脸上慢慢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在脸的前面摇着手臂。 “什么都别说。就说这个案子太困难解决不了把它推辞掉。明明可以把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写进书里去的,可是还被狗血领头地骂了一顿。” “……!为什么这样做啊?” “喂,你什么意思啊!” 新寺仁用接下来的话阻止龙藏提出异议。 “世人不知道真相恐怕比较好。她们现在都坚信真凶就是被害人,从心底里面对她报以哀痛。媒体也是如此。这样不是很好么?……详情我就不展开说了,但真凶自杀动机是无以言说的凄惨。被杀的男子对她曾施以暴行,还有因家庭的种种原因(这个主要是宗教方面),苦恼于不能自杀。如果你也知道这些内容,你会对她报以同情的。她有权利作为被害人得到别人的哀悼。那个男人也有义务作为凶手得到众人的唾弃。那群女孩子委托我,目的是要我为她讨回公道,她们的朋友是自杀,还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这不是她们要的结果……现在这样对监视的侦探表示怀疑而请专业人士进行调查可比告诉她们真相要好得多了。所以这样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请不要这样自作主张啊。” 无论怎样解释,龙藏还是对新寺的处理不满。尽管站在凶手的立场,她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是新寺这样一边对世人熟知的难解案件做出合理解释,一边又把功劳掩盖起来,实在荒谬。 “新寺君,你从过去开始就就不爱争取功名。多说一句,也不爱争利。以前作为素人侦探这样暂且不论,可是现在你已经是正经的职业侦探了,还是这样的职业意识是绝对不行的。要尽快打响自己的名声,也不要过分挑剔案子的委托。一本《都市与侦探》始终是不能吸引多少客户的,过去的业绩和书的版税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没有新的那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了。” “哎呀,有你在我都不用找老婆了啊。” 新寺格格地笑着,完全没把龙藏的意见当回事。开始说他还有一个“一看就想要亲自出马的委托”这样的话。 只是话音未落,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一边拿起话筒,一边和龙藏耳语了一句。 “我们不必去挑案子,因为这座城市案子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对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犯罪事件的了解的强大自信都浓缩在了这句话中。 而事实上,在未来,有件比这个公寓杀人还有怪诞的生人消失事件在等待着新寺和龙藏。 假如把社会发生案件的种类比成流行风向标的话,这次公寓杀人案绝对可以榜上有名,而随后诡异的高塔连续消失案则是站在尖端的顶级风向标的存在。 当被问到难以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总会以“我不知道”作答,这是新寺仁和雷津龙藏的共有的习惯。只不过两人稍微有些差异,前者会把问题细细思索过后才会做出回答,而后者则脱口而出的。 他的深思熟虑可以从两年前毕业的大学生活中的两点体现出来。 一个是他追求缜密到极致的论文。他专业研究方向虽然是现代都市现象的构成和分析,但倾注他最多研究精力的却是“智能犯罪学”这个分项。特别是他的调查又集中在全国闻名遐迩的犯罪都市高塔市,在海量资料的辅助之下,他完成了三篇有关智能犯罪构成的论文。 他大胆的论点和极具压倒性价值的信息来源,连教授都为此侧目。只是让教授们感到震惊的是第二篇和第三篇论文作为实例所提到的对两件已经走入死胡同的悬案做的真相解析。 这两个案子对个人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奇妙案件,其中的一个案子,四起犯行看起来像是四个没有关联的案件,但新寺通过巧妙的推理道破天机,这其实是同一个人所为的。这两个案件加上另外一个案件,在出版社的努力下,以都市论为主题,通过罪犯自白书的形式出版,取名《都市与侦探》。 这本书出版以后,在记者圈子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虽然用了化名,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揭发为谁,不久在慎重的取证和切实的物证的基础之上,三个案件的凶手被依次逮捕。 “世间存在智能犯罪,只是没有能看破真相的侦探存在。”伴随着书中的这句名言,新寺成了媒体的宠儿。 随后,虽然著作被指出存在人权问题,但还是畅销热卖。很自然的,随后第二本、第三本的撰稿请求也就蜂至沓来。但是第二次他没有写同样的内容。理由到最后也没有在媒体上公开说明过,他只透露给了同一个研究室的后辈帮忙进行资料整理工作的雷津龙藏。 “所谓的完美罪犯,基本都是可怜可悲的存在。” 他的语调半是冷静,半是微微的兴奋。 “只是其中偶尔也会出现想要宽恕的例外。我在书中告发的尽是那种只用法律制裁都不能解恨的,特别凶恶的罪犯。所以这种揭露——当然也有有趣的案件——只不过是在一味制裁可怜的罪犯,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行为。我在都市论里面已经多次阐述了这样的观点,所以那本已经足够了。” 龙藏听到这样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他觉得他的这位前辈虽然的确可堪为名侦探,但他实在工作当中掺杂了过多的个人感情了。 但是,这位名为新寺仁的男人确实是个天生的侦探。 为了修满他不擅长的外语的学分,他花了许多时间,这让他用了六年才从学校毕业。(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另一个表现)四平八稳地在报社工作了一年半后,某天他在路上偶遇龙藏,他突然地对龙藏表明心意,“我想去当私家侦探。” 龙藏虽然觉得很意外,但他马上就理解了新寺这份决心。然后他问新寺找好事务所没有,“准备开始找”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他马上提出要帮新寺筹备的请求。他和新寺曾经一起生活过一年,新寺毕业后的一年半也见过面聊过几次,因为过去的交往他觉得应该报答前辈的恩情。同时也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尊敬。他向新寺许诺,他会向父亲情愿,把父亲经营大楼一间拿出来提供给新寺使用。 虽然房间原本是间仓库,显得有那么点土气,但能让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开设一间连室的事务所,还是让新寺欣喜异常。更不要说房租还很便宜。新寺握着龙藏的手,“真的太感谢你了。”——比起恩情和尊敬,龙藏这个时候第一次感觉能够帮助别人,给别人提供资料和场所的便利有多么快乐。 雷津龙藏,二十一岁。 他是高塔市唯一的私立大学,高塔文化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父亲是最近崭露头角的企业家,主营业务是汽车销售,目前经营范围也越加多元。将来继承家业,生来就是他的义务。 当然龙藏也有过违抗家庭预定轨道的叛逆期。虽然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他只是对父亲的事业完全没有一丝兴趣。不过现在他已经认命了,把它作为自己命运一部分接受了。而且拜未来道路已经确定之福,四年级开春,其他同学朋友烦恼的就业问题,已经不在成为他的烦恼了。 不过父亲良夫对他独子寄寓的期望实在太大。过大的期望就是压力。在犹豫了一年之后,龙藏果然对是否走上父亲期望的成为出众的企业经营者这条道路显得非常忐忑。 本来,“龙藏”这样大气的名字就是对他赋予极大期望的象征。可是龙藏的相貌却显得有点文气,甚至还被评价有点稚气,究其原因就在于和他相貌大相径庭的名字上。个头很高,有着一副精干面容的,一眼就能嗅出豪侠气质的父亲一直很讨厌“良夫”这个过于温顺的名字。所以他才会给儿子取一个这样已经和时代脱节的夸张的名字,说实在的龙藏要是有了孩子,他觉得他也会给儿子取“良夫”这样平凡普通的名字。 商业奇才、大胆、合适的名字,父亲拥有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且父亲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规划好了。 龙藏感觉父亲在他眼里,是个巨大的阴影,不能望其项背的存在。他总是感觉父亲在他身边,父亲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负担。他已经不愿意总是被别人照顾了。他想站到帮助别人的这一方来。他想成为配角而非主角,成为部下而非社长,成为助手而非科学家,还有——成为华生而非福尔摩斯。 这也是他想要帮这位情报整理能力令他佩服的男人找寻新的工作场所的真实想法所在。 “快起床,雷津……”突然左耳传了熟悉的声音,一下把龙藏惊醒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寺仁无法从电话攻势脱身而出的样子,慢慢地龙藏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左耳朝上睡着的龙藏感觉声音就像从上方砸下来的。声音还有点鼻音,但像绒毛一样柔软。 一瞬间他晓得了说话的主人是谁。 他瞬间脸就红了,刷拉一下立起身来。这是一位他绝对不像在她面前露出丑态的对象的声音。 “啊!” 因为突然起身的缘故,龙藏非常不凑巧地吻到了对方脸颊。在他还没有找着北的视线当中,一个藏青色的女性身影一下子向反方向跑去。 “啊,对……” 龙藏赶忙想要道歉。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一道歉就会跟这样的糗事联系在一起。让对方发觉自己意识到了异样,要是被对方讨厌就不好了。还是装傻充愣吧,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早上好”(注译:这里是一个同一个词头转话技巧,龙藏本来想说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但没说完就改说了ごはよう(早上好),很做作的一种表达,不过中文无法翻译,这里说明一下) 龙藏强行把话头给改了,用一句寒暄糊弄了过去。ごはよう并不是正确的寒暄表达方式,不过对方应该也能判断得出来这是在说“おはよう”(早上好),破绽并不那么容易暴露。 “你在说啥啊,什么ごはよう啊。” 不过没想到她耳朵这么尖。 不过尽管如此,龙藏表演起熟睡的迷糊蛋还是得心应手。回答他的那个妹子——新寺留衣依然和平日一样爽朗,这让龙藏暂时松了口气。 “啊,没什么……一有人来我就觉得一定是留衣酱,你好,留衣酱。” “你好……” 留衣把提着包的双手背到了背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呵呵地笑着。她纤细的身体上穿着藏青色的夹克、点着橘色的藏青色裙子,这是她上高中穿的校服。虽然这校服的设计毫无特色,但对龙藏这是最特别的。因为身着它的是留衣。 新寺留衣是比新寺仁小九岁的妹妹。 黑色的短发下面有一双滴溜溜圆的大眼睛,她是一个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虽然她有跟她哥哥类似的纤细瘦长的身材,不过因为她有张小巧玲珑的脸,反而有一种想要拥入怀抱的怜爱感。不过和纤细的身材和有点细弱的声线不相称的是,是她爽朗的性格,她是一个无时不刻都给旁人传递元气的女孩。 龙藏和留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秋天——新寺的父母为了感谢龙藏在事务所斡旋当中的努力,特意邀请他来家里吃晚饭。在那个场合下,他马上就感觉他爱上了留衣。 在面容多很粗犷,棱角分明的新寺家庭里,她那极其例外的可爱气质显得特别显眼。这是基因突变了吧,无论容貌还是性格,都跟龙藏的喜好完美地一致。要不是考虑到她的哥哥是新寺,他早就想要向她提出交往的请求了。 不,要不是考虑她的哥哥是新寺和五岁的年龄差距。 ——不,要不是考虑她的哥哥是新寺以及五岁的年龄差距,以及自己没抓住机会。 ——不,要不是考虑到…… 啊完全不对,这是在找借口啊。 结果,在这段关系结束以前,他一直没有表白的勇气。他不想失去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和她相处的状态,他不想让她明媚的笑颜上沾染上悲伤。——他非常喜欢她,以至于特别在乎这些。能让龙藏感到胆怯的女性,留衣是第一个。 “那个啦,我是说啊,这样把我叫醒我实在太可怜了。” 留衣有点过意不去地歪着头,她用极其独特的说话方式拼命解释道。 “那是我看雷津君睡得这么香,这里又没有其他客人,所以……要是换做是哥哥,我可是直接说快起床,快起床的。” “即便没有客人,这里也不是休息室喔。” 书桌另一侧的新寺,一边暂时放下了手上的话筒,一边夸张地挑了挑眉头。 “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好——啊,还有我觉得来这里就能见到雷津君了。” 龙藏听到这句话,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只是他知道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人事,忍住了。 “哎呀呀,又生龙活虎了喔,龙藏君。我现在是腾不出手来,要不然真应该给你们撮合撮合。”新寺煞有介事地说完,又再次应付起电话另一头的对象去了。 留衣对这种随意的接待方式显得很不爽。她对着正在正经和别人谈话的哥哥,“噗!”非常可爱地噘着嘴。不过新寺看到这样的场面,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慢慢地转动椅子,面向窗户一侧,而把背朝向了留衣。 “够了。” 她一边鼓嘴装包子脸,一边把书包放在了玻璃桌子上,坐在了龙藏对面的沙发上。她本打算嗖的一下坐在沙发上,可是没想到因为身材瘦小,结果却被沙发的弹簧戏弄了几次,最后像节拍器一样左右摇晃着。 因为举止实在过于超绝可爱了,龙藏扑哧一下竟笑出声来。 “啊,连雷津君都在笑。” 留衣两手摁在沙发上,眼睛朝向斜上方一个劲地注视龙藏。 “啊,我没什么……” 龙藏急忙辩解道。不过一想到留衣耍性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龙藏莫名觉得耍性子的留衣特别可爱。 “我也是来给新寺桑加油鼓劲的,但却被无视的那种人。我们是伙伴,伙伴。喂,留衣酱你是下课放学然后过来的吧?” 龙藏指着墙上已经过了三点的时钟问道,他是两点来的,这意味着他让我在这里打了半个小时的瞌睡。 “不是啊,我是从社团过来的。” “别傻了,雷津君。” 一直在不停跟别人对话的新寺又再次开口。他只是把头转了过来,竖起了一根食指,“今天可是星期六。” “已经放假了,现在正在放春假。” 留衣用手拍了一下额头,仿佛在说,你们这两个傻乎乎的男人怎么能互相认识的啊。不过新寺只是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又继续谈起了电话。 ——对啊,今天是三月三十一号。 龙藏大学的春假是从二月十五号开始到四月十号左右结束,跟高中时候完全不同。所以当他放假的时候一直有种留衣应该还在学校上课的错觉。 “社团,是报社吧。” “对,今天是的。” 大概是把哥哥说倒了感觉很爽,留衣说话间又露出快乐爽朗的表情。 “除了报社我还兼了两位两个社团的活动,不过是今天确实报社的工作。” “还是跟以前一样干劲十足啊。我猜,一个是网球部,还有一个是……” “摄影部——啊,那事我差点忘了。有点不好意思啊。” 留衣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书包放在了膝盖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信封,蹦的一声扔在了新寺的办公桌上面。信封落在桌子的中央,因为惯性向前滑了二十厘米,被新寺用手摁住。 ——这是什么? 新寺用自己的目光做的提问,“这是前几天的。”留衣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回答,然后又把目光转回了龙藏。 “什么?” “这是上个月姐姐婚礼上拍的照片。虽然是我的兄长,但是自己的住址打死也不能告诉别人对吧?所以,我只能代表你去应付一下咯。” 新寺仁独自生活的公寓住址,他只告诉了自己的家人和龙藏。作为一个侦探,这样小心翼翼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这样具体什么时候能起到作用,龙藏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样?婚礼上的新娘子很漂亮吧,哥哥?” 新寺完全没理她。 “新娘子很漂亮吧,雷津君。” “嗯!” “带着细小蓝色水滴花纹的婚纱,背后的是漂亮的纯白色的礼堂……” 虽然没看出来这件蓝色水滴花纹的婚纱有什么好的,不过龙藏还是不停地用点头来回应。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留衣酱的结婚时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爱,好想看啊。” 非常庞大的伏笔就此拉下。最终,所有打来要求委托的电话都被新寺一一拒绝了。 龙藏还是哑然失色。他和留衣又一次,用“生意不能这样来做。”的话语来对他进行说教,但任性的侦探仍然没有浮现一点打算反省的意思。 不过几十分钟的恶战苦斗,最后还是把新寺说动了一点,“明天第一个上来的委托,不管内容如何,我一定接。” 既小又大的一步算是成功走出了。 “你必须许诺喔!” “一定要。” “……哎呦喂,你们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走到事务所外面的走廊上,锁上了门,新寺最后总结道。 新寺侦探事务所在这栋五层建筑的二楼。三个人坐电梯下到了一楼,从一楼法式时装店旁边的出口出去,户外已经夜色沉沉。 晚上七点,前方大道上正准备回家的车子的轰鸣声嗡嗡作响,头上“雷津大厦”几个黄色装饰字正闪烁着亮光。昨天阴沉的天空现在越发黑暗,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 “吃完饭再回家吧。” 因为新寺诱人的提议,三人没有分手,而是向饮食街的方向走去。雷津大厦在龙藏父亲经营的《雷津商事》当中,是处理库存服饰制品的交易平台,所以除了一楼的《兰迪》这家成衣店以外,并没有其他店铺。不过,因为左手边连着高塔市最大的便利店和商业街,右边则紧挨着高塔站的繁华路段,所以这里吃饭和购物都十分方便。 当他们穿过《兰迪》的时候,留衣望着门上“closed”的牌子,嘟囔道:“啊?已经关门了……小纯是怎么了?早上都没见到。” “小纯?”提出疑问的是龙藏。 “小纯是在这里工作的那个男人?” 在这里工作的这部分问话是龙藏为了平复内心的悸动特意加上去的,其实他想问的是后面那部分。 “什么?不是啦,那个是,那个是……” 留衣突然调皮地笑了起来, “是、是女孩啦。” 真的差点吓死,因为男人这个词是“お”开头的,一瞬间龙藏真的很紧张。 这时候留衣的目光一直对着新寺。 “半个月前来这个店的那个女孩。” “哇,这真的很意外啊。留衣你经常去那家店买东西么?” “买东西倒不是很经常,不过那里是从车站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不知不觉间就和小纯交上了朋友。第一次相遇应该是和哥哥一起来这座大楼的时候。” 虽然侦探事务所和成衣店并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不过把进入自己生活圈子中的对象,变成自己的朋友,一直是她的癖好。 “今天早上也是九点从这里经过的,可是非常意外,小纯和店长都没有在外面。到底怎么了?真是很担心啊。” 看起来和那个女孩很亲密的样子,留衣提着包,非常挂念地向一片漆黑的商店内部观望。全玻璃幕墙的内墙虽然只挂着窗帘,店内的灯都关掉了,所以内部的情况一点也看不清楚。这家店在同类型的商店当中属于中等规模,不过在“closed”的牌子上面贴着一张写着“招募店员(仅限年轻女孩)”的贴纸,看来也是人手不够。 “一定是感冒请假了。” 龙藏的回答显得很合理。留衣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应该是吧。”就店门前离开。她用和她小个身体不相称的快速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走着。 “喂,新寺。” 等到留衣在前方已经走远了,龙藏才把心里还挂念着问题直接向新寺问道。 “刚才说的那个店的店长……” “是女的。” 新寺用一副这还用说么的语气回答道,喉咙微微地哼哼到。 “很介意?” “没,没有,怎么会……只是觉得留衣酱这么可爱,要是被什么奇怪的男人盯上……” “没事的,那家伙跟我一样都有观察异性的眼光,不管和谁交往,都不会是那种令人可疑的男人。放心吧。” “……好吧。” 龙藏只好先点头同意,其实留衣交往的异性到底是好是坏,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留衣有交往对象么?” “她也是十六岁的少女了啊,有一两人交往的异性,不是问题吧。” 这回答实在过于理所应当了。毫无疑问不能让龙藏心里的石头落下地来。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到店里去看看。” 留衣注意到了两人掉了队,转过头来招呼道。脸上依然是无忧无虑的表情,对龙藏的消沉那是一无所知。 更不要说,她如何也不会想到残忍的死神会对一分钟前还十分挂念的好朋友下手。 “马上就来。” 像是在对妹妹大嗓门表达不满,新寺也用很大的嗓音回应道,然后为了赶上留衣加快了步伐。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龙藏,随后也跟了上去。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身前的新寺小声耳语道:“请等一下,新寺君。” “什么?” “有两个交往对象难道不是问题么?” 第二章 三次 福×县高塔市一直以智能犯罪多发而为人熟知。刑事犯罪的检举率也在全国排名最低。け小规模的个人侦探从业人员——即“私家侦探”的数量跟“犯罪都市”纽约相比也毫不逊色。 新寺仁——《都市和侦探》 (凶手) 仿佛沉浸在夜晚街道的喧嚣中,男子回想起了这两天做下的有那么点残忍的暴行。 星期六夜晚的繁华街道就像一个光、声、人交织在一起的漩涡。 擦身而过的人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快乐,“可是只有我并不是”他总有想要喊出这句话的冲动。 这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理性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激情流贯全身的人。这两天的行为可以如实地证明这一点。 ——我要杀了那些家伙们才能获得快乐。 但是这里不可以,男人想到。必须要稍微保持头脑冷静。不能再做那种让人感到不放心的举动来了,他对自己的内心告诫道。——是的,只要在这里停手,就不用害怕会别人察觉到。 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脸并没有被别人看到——也就是说可以把世人常说的“犯罪核心”,不,应该是犯罪核心们,运到自己的agit(老巢)里面去了(agit这个说法虽然有点粗鄙,不够文雅,但在这里反而意外的合适。) 当然冷静思考一下,从现场带走尸体,是极其无意义的行为。尽管每次尸体都被人发现,不过对‘00’乐队的成员也好,对围追堵截到停车场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年轻(?)女子也好,现场充其量留下得只是凶器和尸体,都还没有到达发现他是凶手那一步。不过——尽管如此对他来说,“犯罪核心”就是这些不能留在犯罪现场的剩余物。 因为没有尸体案件就不成立了。 案件从开始就不能成立的话,自然追查不到自己。男子辛辛苦苦地把尸体运到隐秘的地方隐藏,不过因为他不能放下这直接而又现实的理论。 而且,他觉得发现尸体后人们的各种过激反应也是他如此行为的原因之一。首先,第一次那个乐队当中那个女孩子看到尸体竟然吓得失去意识。第二次,那个年轻女子,发狂一般地追赶他到了停车场。虽然估计跟小纯来往的女店主对事态的发生还没有一点意识,但如果她得知小纯的死讯一定也会是同样的反应。——这些事情让男子极其惴惴不安。这让男子直接感觉到了自己所犯罪行的可怕,就像淘气的小孩会被弄坏的餐具藏起来一样,他觉得无论如何要让刺激他们的对象从他们面前消失掉。 因此——因此还有一件尸体需要藏匿。 这是一种很单纯,但又很让人讨厌的冲动。 ——无论如何。 男子快速瞅了一眼左手上的手表,打算压抑住内心莫名的不安。 无论如何,只要把尸体藏起来我就安全了。 男子这么告诫自己。他跟以前犯行的时候一样,瞅准时机混进了人行道浮现的人群当中。隐没在了越来越喧闹的夜晚七点的街道中去。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犯罪的证据越隐藏越危险的道理。 以及在agit(老巢)观赏尸体腐烂的行为只是在助长自己的疯狂。 玛丽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与天花板相邻的是纯白的墙壁。她抬起头看着胸前,盖在身上的被单也是纯白的。 ——这里是哪里啊? 优佳感觉这跟上个月住过的市立医院很像,仰头平躺腰就会痛的床也好,难以形容的药品的臭味也好……感觉就是墙重新粉刷了一遍,这里和那个令人郁结的病房几乎一样。 不对,不是几乎一样,就是那间病房。 她终于下了结论。这个寂静、白素的场所除了病房以外看不到其他东西,而且无论怎么看都和自己住过的市立医院的背后并无二致。 那么说——这一切都是梦? 出院那天,陪父母一起吃了一段时隔许久的晚饭,一个月在‘00’遭遇的种种不快,排练迟到遭遇到的难以置信的玛丽死亡事件——在这张病床前看看的种种不过是一个晚上做的梦吧。 如果如此的话,那真是活生生的梦了。特别当最后回想起玛丽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的时候,直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那长着漂亮红发的天灵盖上突然绽开的 9ed1." >黑色大洞,只有刺眼的深红鲜血从里面流出。包括掉在尸体旁边那崭新的锤子的形状在内所有的记忆,犹如实际摆在眼前一般的清晰。 实际摆在眼前一般。 ——是的,这并不是梦。 这一切都实在发生过。我因为受到玛丽尸体惊吓,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优佳终于彻底确定了。 但是如此的话,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我又住院了——难道因为那次惊吓,自己的精神穿越时空了……? 沉下心来冷静思考,这恐怕也算不上是什么未解之谜。只是对于好不容易刚刚从深度睡眠当中摆脱出来的她来说,还没有恢复能够冷静判断事物的能力。 突然左手边墙上的那扇门被打开,有人走进病房来。优佳揉了揉半睁的眼皮,往那边看去。 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一副医生打扮的男人,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是‘00’的队长中西智明。 “啊,你醒啦,优佳。” 中西靠近了病床,用感到意外的语气说道。上身是印着黄色花纹衬衫,下身是皮西裤,跟那天发现玛丽尸体时的装束一样。看起来真的仿佛时间没有流逝。 “喂,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中西赶忙用手摁住了打算直起上半身的优佳。 “没事啦。” “乱讲,怎么可能没事。” 中西擅自做了决定,把优佳卷起来的床单又恢复了原状。 “真的没事。” 这样过分的关心真可疑啊——其实还有点小高兴——优佳一边没有拒绝,一边在嘴角留下了笑意。 “别逞强了,你都昏睡一整天了。” “一,一整天!”这次吃惊的轮到优佳了。 “骗人的吧。” “是真的。当然说的更准确点,真正丧失意识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还记得么?你在病房里曾经醒来过一次。” “不,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样啊。当我们以为你已经恢复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呼呼大睡了……你已经一直睡了二十个小时了。” “那。那现在几点了?” “三月三十一号,星期六,晚上七点——啊,不跟你说的,我去叫医生过来。” 中西把手伸到优佳枕头旁边,嗯了一下垂在底下的呼叫按钮。 “还记得吧,你在那间房间失去意识然后倒地了。那个时候头撞到了地上,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口里还吐着白沫,看你撞得不轻,大家都很担心呢。” 在其他人来之前,中西就率先把情况做了说明。他竖起食指摁在了优佳的嘴前,意思是你别说话。 “汤姆和赫斯一直在这里陪你到早上。因为只有我今天休息,所以他们不得不先回去了……他们对优佳可都很担心呀。万幸,现在没事就好。” 中西一边认真地把床单盖好,一边用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 ——那么是我给救护车和‘00’的大家带来麻烦的。 优佳感到万分抱歉,羞愧地很想把自己的头蒙到床单里去。但是同时她又感到了某种安慰,这都是源于团员们给她带来久违了的暖意。 ——谢谢大家。 优佳在心里表示感激。特别是已经在这里陪她二十多个小时的中西,说多少句感激的话,她感觉都不过分。 只是—— 现在最能撩动心弦的,果然不是热诚的中西,也不是暖人的汤姆和赫斯。而是中西口中没有说出的那个“他”,她很想问一个关于那个让她激情澎湃的“他”的问题——“我倒下的时候,BB是怎么样的?”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问这个问题了。 呼叫按钮摁了不到一分钟,左边的门再次打开,穿白色制服的男女逐一进入病房。 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是我第一次见。 主治医生在优佳恢复意识的时候曾经给优佳全身做过检查,不过这次只是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 “啊,应该没问题了。” 在确认优佳的回答一切正常以后,这位“睡眼朦胧”的中年医生对她露出了关怀备至的微笑。 “昨晚意识还没恢复的时候我就说不用担心,长时间的昏睡只是疲劳过度积累的缘故。” “那我可以回去了么?” “不……最好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意识清醒那段时间的记忆没有恢复还是比较让人担心的,虽然只有一个小时,不过慎重起见,明天还要再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优佳觉到这似乎需要花钱和感到难受,她恕难从命。她正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说的时候,“是这样啊,那拜托了。” 旁边的中西率先回答道。 “你们最好也接受两三天的检查然后好好修养一下。连续一整天不休息,也很容易晕倒的。” 这样随意决定住院还有检查很过分,优佳吐了一句槽,中西竖起了食指回应道:“你啊,明明身体不强壮,偏偏还要逞强。请不要再说‘我现在要回家。’这样让我们担心的话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养一下。——打工店家那边,由我给你去联系。” “都这么说了……” 医院只会带来烦闷,哪里可以休养。优佳本想反驳,但还是屈服于中西过于严肃的眼神,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从她嘴里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谢……”完全就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回答。真是完全受不了中西的照料。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每当两个人对立的时候,优佳绝对赢不了中西。他说的话总是比较合乎道理,而且饱含真挚,不容置疑。那种感觉就跟她和她父亲很像,同样很积极考虑旁人,和BB他们那种从来只考虑自己的类型的人完全不同。作为‘00’成员当中年纪最大的,充当乐队队长除了音乐方面的才能,他的理性也是原因之一。 这么说的话,上月住院的时候来看望我的也只有中西而已,优佳回忆道。 虽然说大家的代表,其实也并非如此。他是一个温柔的队长,一个待人非常好的领导…… 如果我是普通的女孩,应当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吧。 自己果然一点没变,优佳感觉。自己果然是受虐狂。偏偏觉得那样冷漠的男人比较好。 果然能让我心跳加速不是让我感觉像是父亲的男人。 中西从优佳那里问到了四处打工的处所,他对着天花板又复述了一遍。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询问优佳要不要告诉家人。优佳摇头反对,中西则点头表示接受。 虽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优佳还是想方设法把做好的晚饭带了过来。被中西看到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当被一切整理完后,感觉比之前更饿了。 被搁在病床右手边相邻的那张病床上,之前一直没注意到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她面前。病房虽然四人用的,但在优佳对面的病床上并没有病人。对总是人满为患的市立医院来说,这是难得住院病人比较少的时期。 “请注意遵守熄灯时间,如果不睡觉请到走廊上面去。” 围着围裙的护士一边把空的食器放到流动服务车上,一边叮嘱道。估计她觉得优佳会这么做吧。 探视时间在八点结束。还剩不到十五分钟,优佳觉得可以去问中西一些他能够回答的问题。 “玛丽……真的……死了啊。” 优佳向中西提出了确认,穿着上衣坐在椅子上的中西一边脱离着优佳的视线,一边“啊”回答道。 “死了。” “被杀了……是吧。” “被杀了。” “谁干的?” 回想起当晚有小偷(?)骚动的情形,优佳因而问道。闯进房间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间里面并没有闯入者的踪迹,优佳对这一情况还模模糊糊记得。但那家伙肯定藏进了那间房间。因此可以很容易想象到在潜藏在房间某个角落的家伙和‘00’的成员之间一定发生了抓捕犯人的大骚动。 “不,这个……并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 中西令人意外的回答,让优佳忍不住鹦鹉学舌地重复了起来。 “可是,凶手不是应该就藏在那间房间里面么?” “可是他并没有藏在里面。那个房间没有放置任何家具,能作为隐藏场所的只有暖房里面用的暖气装置的背后,但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能认为凶手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一开始他就应该不在吧。” “从一开始……不是你说的有人躲在那间房间里么?” 中西皱了一下浓眉。优佳慌忙摆了摆手表示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有人躲进那个空房间是肯定的——这之后我去了洗手间。那个时候他有逃到外面去的可能。”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为啥?”对方语气非常笃定,这让优佳有点惊讶。 “走廊上没有人在时刻是不存在的。” 中西把肘架在膝盖上,想要礼拜一样双手合十,靠在了嘴唇上。 “你想,你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汤姆、赫斯不是就在走廊房门前面。那就是我们恰好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把你替换了。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都瞥见了你在走廊另一侧行走的背影。在你回房藏书网间以前我们就在走廊上了,换言之,当你去其他地方的时候,我们代替你充当了走廊监视者的角色。当然随后我们进了排练房,但反过来优佳你又站在走廊上。” 是啊—— 优佳听完中西的解释,终于理解那个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在大家都进了房间的时候,只有我必须留在走廊上。自己最开始去上厕所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感觉中西他们会回来。然后又不经意间,一直对空房间形成了监视,持续的监视让藏身其中的可疑分子无路可逃。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 “我们进那个房间以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么?” “嗯,确实。不过……不过……” “这个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你看到那个男人(也不一定就是男的)藏身进去应该是事实。他击杀玛丽估计也是事实。可是尽管如此,凶手还是那样消失了……一定有,一定有蹊跷。犯人使用某种高超的诡计从房间里面逃走了。” 中西用某种带着赞美的语气说道,他稍微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门有没有办法?” 优佳提出了一个很普通的隐藏办法,中西则显得非常诧异:“可是门只有一个啊。” “嗯,不是这样,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凶手不是可以躲在门后和墙壁之间么?然后在我们因为发现尸体而措手不及的时候逃到外面去。” “……门是向外开的。” “……” 被反驳后,优佳终于想起来了。内侧明明有锁,却没有上锁,优佳想起了当时看到门的情景。 “那,窗子呢?” “这可是三楼。户外又没有可以垫脚攀爬的突起物,他要如何爬下去呢?” “有上锁么?” “没有,没有上锁。” “如果,是那种费点周折可以做到的方法呢,比如用绳索……” “绳索的一头要系在哪呢?暖气装置?门把手?中间叠着的窗子?哪个都不可能。如果要把绳索垂下去,那么窗子上一定要留有空隙。铝合金门窗都是严丝合缝地关上的,没有一点空隙。在他用绳索爬下楼以后,要把三楼高的窗子关上,他要有多长的手臂才能完成这种表演。” “……” 这听上去确实是恰当的反驳。不过优佳总觉得并没有那么严丝合缝。 不久,她想到了其中的漏洞。 “你笨啊,队长。” 优佳洋洋得意地说道:“绳索没有必要从这间房间垂下去啊。四楼啊。这座大楼有四层楼啊。从上层楼的同一个位置的窗子上垂下,沿着垂下来绳子逃出去,再把活动的窗子关上也是可能的。” “嗯,这个也考虑到了……” “什么?” “你对大楼的构造有概念么?” 不,这座大楼只来过三次,优佳回答完,中西打开了放在地板上的黑色大包,从当中拿出圆珠笔和细长条型的白纸。怎么看都像是收据的背面。他把它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圆珠笔嘎达嘎达发出声响,之后把圆珠笔放回怀里,拿起了画好的东西,交给优佳。 那是大楼的略缩图。(参照书前图) “上面是四楼平面图(当然全部房间的分割方式是一样的),下面那张图是三楼以上表示窗子分布的外部立面图。” 中西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说明起来。 “这座大楼的楼梯设置在进门的位置,放到这张图上,就是左侧那个通道。” “那么,就像图示所现。三楼除了我们在排练的时候以外,两个房间都是空的。而四楼则是文化讲座教室和婚姻介绍所。” “啊,是的。” 优佳抢先说道:“所以凶手躲上四楼是不能做到的。遗憾。” “不是,先别急。实际上还不能上这样的定论。换句话说——又一半躲进去的可能。” “一半?” “啊,说起来有些复杂,为了说得清楚点,我画了张图——好,要上楼来,有三道难关。第一个是大楼总出入口,第二个是每层楼梯口那扇门,第三个是各个房间的大门。这当中第一道难关在入夜以后就没锁上,所以不是问题。” “但是梯口那扇门,好像无法突破吧。” 优佳想起梯口那扇厚重的铁门。这扇门为了防贼、隔音,比大楼任何其他构造的门都要坚固,而且上下各有一个圆筒状锁。虽然设计了两重强化玻璃窗,不会感到阴暗,不过你看一下平面图就会很容易发现,连接门的这道墙正好粗重地把通风良好的走廊堵住了。 “正常考虑确实如此。但有一点是不对。正因为门太过厚重,反而不能实现作为难关的重任。——你好好回忆一下,在租来排练的三楼,我们有锁过一次门么?虽然门总是关着,但只要转动门把手,没有一次是锁着的吧。” “可是,这只是……” “这只是我们使用的日子,对吧。在我们使用的时候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次警察从大楼物业管理那边得到很清晰的讯息——大楼里面的那道门一次都没有锁过。” “喂——是这样啊。” 在搬乐器的时候,带来百般折磨的那扇大门竟然只是多余的无用之物,这让优佳不知所措。 “说出来是因为要把两把锁注意打开太麻烦了……” “是的,打造得太坚固了。而且因为隔音的效果发挥良好的缘故,也不能认为完全无用。加上既然存在三重难关,中间一道粗枝大叶一点也不奇怪的。” 中西竖起了三根手指,然后把其中两根逐一嗯下。 “那么对那天晚上的凶手来说,就只剩下一道难关了。就是文化讲座教室和婚姻介绍所的入口房门。当中有一个因为不小心门没有锁上。所以这允许凶手一半的可能潜入进去。” “哪个?” 优佳握紧了床单,催促问道。看过房间窗户配置图,很明显应该是婚姻介绍所那个。因为婚姻介绍所正好在玛丽被杀房间的正上方。是最适合垂下绳索的。 “婚姻……介绍所么?” “是文化讲座教室.”中西遗憾地回答道。 因为休息室都没有人,所以就去了屋顶。手表上的夜光指针在11的刻度上重合在了一起。 靠在铁丝网上眺望着夜色,眼底下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市立医院虽然建在高塔市郊比较偏僻的地方。不过因为身处制高点,繁华街道美景完全可以尽收眼底。 ——夜景果然这个时候是最棒的。 傍晚和深夜,稀稀拉拉的灯光让人兴味索然,而八、九点时夺目的灯光才会让人彻底驻足。适度的光芒,在黑暗中分散成巨大的亮片。定睛一看,小小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夜色下,这种感觉,最招她喜欢了。 ——玛丽这个人是 当她把身体沉浸在夜色中的时候,突然这句话闪现在他头上。 ——这个玛丽应该是个出众的女性吧。 队长对玛丽的死亡是那样悲伤,拼命追忆着玛丽的卡哇伊。这样的说法方式感觉就像被人杀死的女人一样。 凶手从案发现场逃走的方法到最后他好像也没有搞清楚,余下的时间都是在追忆已经逝去的玛丽。显然他从心里喜欢玛丽。当然他追忆玛丽的音容笑貌并不仅是这个理由。 因为他连她的尸骸都没见到。 “实际上那是把优佳送上救护车以后的事情。” 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说了出来。大概因为事情过于诡异,让他犹豫是否要一开始就说出口。 “我让汤姆和赫斯先去医院,和BB返回房间善后。在向大楼管理员和警方报案以后,就打算返回空房间确认尸体死亡的情况。” 队长的脸上露出了极其难受的表情,说道:“有人把证据处理掉了。玛丽的尸体、用来作案的锤子,一切都被带走了,没有一丝残留。” 太过分了。 虽然高塔市总是被人称作犯罪都市,但也没有人有权利让这样关怀他人的年轻人们感到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难过悲伤。 这时候她发现了屋顶角落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谁?—……啊,不会是那个女孩吧? 在硕大的蓄水池,贴在和这边一样的铁丝网上的女孩就是躺在自己隔壁床铺上的那位。 “那个。” 她站在原地叫住了那个女孩。她特意上到人影不见的屋顶上来也是她跟在这位给她感觉良好的女孩后面的缘故。 “啊啊……” 女孩——名字应该是叫优佳——马上就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 “隔壁床的大娘。” 笑容真可爱啊。她觉得对方似乎很好相处。 裕二 “尸体也消失了?”负责的事务官员像女人一样提高了嗓音,用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裕子。 从裕二被杀到追赶疑似凶手的男人那段情况,裕子的言谈举止还很得体,但从男子在没有退路的停车场消失??开始,一直到解释裕二尸体消失的情况,裕子就完全顾不上待人接物的礼节了。 “凶手消失之后,尸体也消失了?” “是的。” 裕子注意到了对方眼神显得特别瞧不起自己,但她仍然保持着饱满的尊严回答道。 “凶手身边没有交通工具,一定是住在这附近的男子。请调查一下这一带具有这种条件的男子。——裕二的尸体一定还没有处理掉,这点也要注意。” “这可不行……这个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已经过去一天了。而且,即便他没有交通工具,那也只是夫人你跟丢以前的情况。那家伙要是乘着停在停车场的车逃走之后,夫人才冲进去,这种情况不是也有可能么?” “不是的,那家伙真的没从停车场里出来。” 她饱含愤怒地说道。 “请对我有点信任可以么?那孩子已经被杀了。”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都说了包括尸体在内的任何线索都没有,凶手也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改如何着手行动……” 年轻的事务官一边摸着自己长满胡渣的方形下巴,一边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比起昨天,什么正经问题都没有就直接给自己吃闭门羹的中年刑事,多少还打算认真一点,因此裕子也不打算就此放弃。 “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么?‘已经过去一天了’你们总是这样说。如果昨天马上过来,‘请冷静一点,请等明天再说吧’,这么回复得不也是你们么?” “不是这样,我为昨天如此无礼的回话向您道歉。不过,夫人,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警察在犯罪是否发生都还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有目的的调查的。昨天的负责人叫您再等一天,也是考虑今天有可能可以确定犯罪没有发生这一情况的。” “裕二不是走丢了。不是等待就会回来的状况。” “话虽如此,但在现在这个时点,对我们来说只能认为小裕……二是在你们身边走失的。请理解一下,当然我们也会受理这样的状况,在纸上写下名字……” 对方从旁边的塑料公文格里取出了一张白纸放在了裕子面前。只是这个时候裕子的神经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够了。我不再靠警察了。我要自己亲手把凶手找出来。” 裕子在痛快淋漓地数落了对方一通以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办公室立马变得安静了。在他们不明就里的视线下,裕子把呆若木鸡的事务官甩在了身后,大踏步地向出口大门走去。 ——这一天的等待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裕子走出警署大门,一边招手呼叫着的士,一边后悔对他们抱有期待。 ——十三郎说的没错。 昨天被警察赶走的时候,在车上迎接她的十三郎就摇着头说“我觉得去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是我要打击你,只是没有尸体不可能让警察真心有所行动的。即使是最基本的通缉……当然我不是说嫂子你在撒谎。裕二从傍晚开始就一直没有回家这件事我是了解的。只是让案件成立的两方都消失了。警察也很办法受理。” 虽然说得委婉,但很明显,他也对裕子的话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就因为这句话,两个人吵了起来,导致归途的后半程裕子直接步行回家。 ——为什么? 突然波涛汹涌的激情从体内喷涌而上。眼前的风景绵软无力地在眼前倾斜着,眼泪抑制不住地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裕二……裕二……是我的…… 裕子感觉自己背负了世间所有的不幸。为什么总是夺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别人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得到幸福? 裕子止不住地呜咽。即使一辆在她旁边驶过的汽车司机从窗子里把脸露出来,也不能让她情绪高涨起来。 “——我不坐啊。” 被司机打了招呼,裕子才发现停在前面的汽车。这辆拿来当的士的车和十三郎那架BMW几乎一模一样。 裕子说完和警察见面的情况以后,“确实很过分啊”十三郎如此回答。 “明明只要把手续办好就可以,说什么我们也会受理这种状况。” “可是昨天……你明明说过……不要对警察有什么期望的。” 裕子仍然还在哭泣,她重重敲了一下十三郎的后脑勺。她不想让十三郎看到她哭花了的面容,坐到后排后视镜找不到的位置上去。 “别打啦,很痛的。——我不是说不要对警察有什么期望。只是说当下这种状况不要指望警察采取什么实质的行动……明白?” “还不是一样。” 裕子又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我说了不要再打了,真的很痛。我的意思是否能够发现一些追寻凶手和裕二的线索?在警察收集的庞大的信息当中,夹杂着凶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即使不进行直接的搜查,只是把案件记录记录在案,未来也是有帮助的。” “嗯……这样啊。” 裕子注视着窗外,果然刚才不是明智的举动,她如此想到。她拜托十三郎把车开到警署前面去。 “还是得下再去吧。” 十三郎回答道:“我们要让警察知道我们始终如一的执念。所以首先我们必须找到裕二。” “这要怎么做?” “再去一次案发现场。凶手是否真的从停车场消失了?——如果凶手真的消失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不利条件。换句话,这证明了凶手是一个具有某种特殊体质的人。” “特殊体质的人?你的意思是说存在一个可以穿越混凝土高墙和铁制大门的体质的人?” “穿越大门么?” 十三郎意味深长地呢喃道:“恐怕确实如此。” “……” 这次连理由都没说,裕子再打了十三郎后脑勺一下。十三郎又以那句“不要打了,很痛啊。”来回应。 到达案发停车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只是十三郎必须把车停在外面。尽管今天是星期天,停车场的车仍然停的满满的。 四月一号——今天是小学开学的日子。 “貌似现在正在开入学式啊。”把车停到外面车道上的十三郎,赶到了先行下车的裕子身边,对着对面的高墙说道。 从白色高墙的对面远远传来了丝丝齐唱校歌的声音。 “这首歌好怀念啊。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所校出身的十三郎发表了意味深长的感慨。虽然对完全想不起来的歌曲充满怀旧之情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个想法其实是十三郎完全搞错了,因为这其实是每次和十三郎见面都能听到的歌。 除了空间都被占满以外,这里和前天晚上相比也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首先,那个时候紧闭的对开铁制大门紧贴在旁边的墙上,从中间呈敞开的状态。从中间敞开的入口,可以看到不长的沥青路面和看起来像是操场的白土地面,呈现强烈的黑白反差。沥青路面左边是体育馆,右边则是校舍,不过这些建筑物都是从围墙上方露出来的,从空洞观察并不能一览无余。 在被打开的大门右侧,立着一个熟悉的白色牌子,用各种各样色彩的字体写着“第N回开学式”几个字。字的周围围着,看起来也很熟悉的粉色和白色人造塑料花。这种相互排好的花列不只在牌子周围,从出入口旁到围墙上边缘,形成了华美的樱花色的镶边装饰。 ——墙顶上要放这么多花啊。 裕子觉得准备这么多的花饰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慢慢理解了。原来如此,比起要那些看起来要小心翼翼的红白幕条纹,这样显得清爽很多,气派还一点不减。 “嗯,这装饰得真隆重。” 十三郎附和着到处观望的裕子。 “这里是教职员工用的停车场啊。这个样子也是在装点门面吧。——怎么样,进去看看?” “这种场合,我们进去……” “没事。”十三郎的强硬语气与以往截然不同,他率先走了进去。无奈,裕子只好跟着进去。 穿过门后,他们在不长的沥青路面上行进。可以清晰地从左手边的体育馆里听到歌唱的声音,裕子又要流眼泪了。 ——这当中,饱含幸福的母子有几十对吧。而且,每个人都坚信这种幸福是普遍、理所应当的。 本来,裕子也应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长大以后的裕二也会进入这座小学上学,作为监护人,她的幸福感也应该排列在这座体育馆当中。 但是,这已经是梦想了。在残酷的、毫无道理的命运之手的操控下,连这样普通的未来生活都被夺走了。 “不要哭了,嫂子。总有一天会来这里的。” 走在前面的十三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这让裕子很是惊讶。明明没有转过头来。连她在哭他都判断出来了。 是我听错了么?裕子一直等待着十三郎的下一句话。看来真是听错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打算。 沥青路面在右边转角中断了,沿着校舍和操场之间的沟渠行进,走了两分钟到达了正门内的广场上。 “到这里用了……三分钟。”把手靠在安在正面入口处的大个装饰门上,用自己的手表确认着时间。 “要是走得快话,像凶手估计都是用跑的,应该两分钟就能穿过学校了。” “为了考虑充分点,我们走到偏门那边去看看。” “好的。今天走的这条路恐怕就是凶手行进的路线。当然只限于凶手只有一个的情况。” “为什么可以这样判断?” “绕回来的话,这里是最短也是唯一的道路……从职员停车场到这块空地,只限于正常路线的话,背向嫂子的路线应该是最合理的。就是沿着学校外墙绕个半圈。再加上当时,我想耍耍帅,几乎是小跑得通过这条路。但是即使这样,凶手还是比我们更早绕回来搬走了尸体,这只能认为凶手是从学校中间穿过来的。” 走出大门,十三郎一边向左走向前面的道路,一边向裕子作着说明。向前走了十几米,他们走到了空地附近。 “所以假如凶手紧贴在卡车车厢的背面,这个是有可能做到的。如果这样的话,即使他一时间在我们面前消失,也可以超过我们先绕回空地。凶手为了比嫂子早一步处理掉之前确实看见过的尸体,就必须直接穿过墙壁从学校通过。” 确实看见过的尸体,裕子感觉到了十三郎表达的微妙。不过现在再去指摘这一点只是在浪费时间。 “要这么说的话,正常人应该没有从高墙之间穿过的本事吧。正门有可以踩的铁栅栏,倒是很容易翻越,但是便门实在太坚硬了。难道凶手真有魔法杖?” “魔法……杖。”有这样的例子么?裕子自己都不是很信服。 “或许有可以短距离到达的……咒语?” “他只使用了一道魔法。芝麻开门!那家伙就让紧闭的门户开了一道口子出来。” 十三郎试着把双手举向天空。 “但是凶手要是有钥匙呢?”裕子直率地发表着意见。 “外面可是锁着荷包锁的。” “啊哈,这就是你们不了解的人考虑不够周全了,那不是荷包锁。” 裕子“什么?”的一声惊呼道,她感觉案件的基础已经被颠覆了。 “你说那不是荷包锁。” “是的。那真的是很迷惑人,乍一看真是真假难辨。那个大锁是门上的一部分,是不能拆卸的无用物。这就是在锁孔上刻得浮雕,每个人第一次都会被骗到。——其实只要细想,学校每晚都有留宿的人,不应该在便门外面还挂一个大锁。据说初代校长很热衷这种游戏。” “停车场应该有修筑地道之类的洞穴吧。” “没有,这怎么可能。——总之对于这件事,只要有钥匙就能自如地从外面进来,从里面把门锁上。” “这样啊……十三郎桑,你对这座学校这么了解真是太好了。” “那没有,只要实际了解这些内容,即便是嫂子也能注意得到。” 随后两人走上了慢慢展开的大道。从这里开始就是裕子住的H区。这个区域最南端的十二丁目。 “果然走得快就很快走到底了。” 经过一栋住宅和一栋大楼,之前那个空地出现在右手边。在入口处,十三郎像是确信地说道:“我们走到这里花费还不到五分钟。凶手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但是,果然很奇怪啊。” “怎么了?” “先绕回来的问题虽然用刚才说法可以解答,但这个怎么像是凶手事先就预测到会被追赶到停车场一样。” 啪嗒啪嗒,他们一边从无人的走廊向勤务工室走去,裕子一边对十三郎发出了诘问。在亲眼见到他认真调查案件的样子后,裕子也不知不觉地找回了平常的判断力和沉着冷静。假如十三郎是为了慰藉裕子的悲伤才如此所为的话,那么他的确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而且,也不知道小学的塑料拖鞋是多少年前穿的了。脚踝难以控制拖鞋这种非常远古的记忆隐隐约约在脑海里复苏而又消失着。至少最后穿上鞋的时候,她差点没注意到十三郎跟她说话。 “我觉得只能限于如此。举个例子凶手是在夜校值班的男子。首先,凶手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散步,正巧在这块空地边上碰到了裕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夺去了……裕二……的生命。然后就碰上了赶到这里的嫂子。凶手慌忙从这里逃走,他并不知道嫂子会追赶他,只是往自己工作的场所跑去。当他想起了需要把尸体处理一下,就穿过了偏门。” “那么凶手就是一定会往学校跑去?这不对啊,怎么看那个男人都像是偶然往学校跑去的。” 她无意对十三郎的凶手限定说泼上一盆冷水。只是想通过这句反驳确定他锁定方向的人物是否一定是凶手。 “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因为男子并不是直接往停车场跑去的。他绕了一个很大的角度而不是最小的路径拐弯进去。而且拐弯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犹豫了一下。” “他恐怕是为了甩掉嫂子才这么做的。最后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定了。” “我不觉得他跑进停车场能甩得掉我。” “这个就只能询问当事人了。或许,因为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嫂子,他就中途就放弃这个想法了。虽然在自己工作的场所消失的确很危险,但也胜过被嫂子你抓住。” 这番推理连追踪当事人的裕子都觉得非常合理。 还是要保有希望的,裕子如此感觉。 当然毫无疑问这只是坐实了自己的不幸,空洞虚幻的希望罢了。但比起不断品尝什么都无法证实的痛苦,裕子相信这还是很幸福的。 拥有便门钥匙的人。这样的人在学校应该不是很多的。 ——但是,这是有问题的。 勤务工室在学校食堂的里面,而食堂本就在校舍的深处。旁边并排地几间值班宿舍,而学校的所有钥匙则都放置在勤务工室里面,这些十三郎都说明过了。 “十三郎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不是我自夸,这个学校秘密的事情没有谁知道得比我更详尽的了。” “那你不就是小鬼头么?” “用当时话称呼就是‘不良少年’啦。” 十三郎一边动着嘴,一边敲响了勤务工室的大门。这个地点是从开学式的会场一个勤务工身份的教员那里问出来的。 不久,生锈的铰链发出了响声,门被打开。 一个脸上长着硕大极其引人瞩目大鼻子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鼻下的人中穴又深又长,面相完全就像透过鱼眼镜头见到的一样。虽然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很深,但是年龄却无法估计出来。 他后仰着自己小个子的身体打量着十三郎。问了一句“你找谁?” “我!” “你找谁?” “我!” “你找谁?” 实在忍不住了,十三郎笑了起来。 “我啊,同道堂十三郎。歪大叔叔。” 歪大叔叔愣神回想着,不久在他那张阔脸上泛起了红潮,说出了那句他外号由来的后头禅。 “三酱,是三酱吧?歪,歪。” 从他的言谈举止观察,看来年纪不小了。 “歪大叔叔,还在这里工作啊。” “是啊,好不容易让他们给我安置了个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歪不良少年” “别这样啊,歪大叔叔——我可以进来么?” “歪,歪。进来,进来。” 歪大叔叔嘴角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侧着身体把路让了出来。十三郎随即走进了勤务工室。到底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裕子有点犹豫。不过站在墙边的歪大叔叔温柔地说了一句“请进”让裕子进去了。 在这间榻榻米暴露在外的六畳大的房间里面,右手窗下有一个小桌子,左边壁橱旁边有一个带抽屉的书架,除了这两件以外,其他陈设一概没有。裕子脱掉塑料凉鞋走上榻榻米,她不自觉地向后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进门右边墙上贴着一块绿板,上面挂着一串的钥匙。 被叫做歪大叔叔的勤务工,似乎是十三郎颇为交心的对象,两人相对而坐,谈话就直奔主题。 “今天干什么来了,歪。” “实际上是前天晚上的事……” 十三郎简短但不出差错地把事件的始末说了一遍。把凶手可能拥有便门钥匙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嗯……歪,因此?” “因此我们想向歪大叔叔询问一下有关拿出便道门钥匙人员的线索。最好是所有的人,歪大叔叔啊,值班的老师啊……” “我也包括在内么,歪?” “不是,当然能省略掉歪大叔叔是最好的啦。” “嗯……” 听到这个,歪大叔叔脸上露出了难色。 “我想……应该没有人。” “没有?这不可能吧。至少值班的老师应该保管有这件勤务工室的钥匙吧。只要能进入这间勤务工室,就可以拿到便道门的钥匙了。” “不是的……前天晚上是做不到的,因为前天晚上根本没有老师值班。” “喂!”十三郎没想到在这里被绊倒了,显得很狼狈。 “因为现在在放春假?” “不,即使放春假也会有人来值班的。但是那天晚上,学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因为保管这间房间钥匙的我在家里看电视。” “这就麻烦了。那么除了这里以外,应该还有一地方有存放便门的钥匙吧。” “这里以外?——嗯……啊,是的,还有一个地方有。” 歪大叔叔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这根本没用的手势。 “在哪?把它拿出来很困难么?” 歪大叔叔重重地点了点头:“非常困难——那是校长室。” 没能给予帮助,歪大叔叔表示了抱歉,他希望凶手能早日被逮捕归案。在和歪大叔叔告别之后,两人离开了勤务工室。 案情的进展并不太好。 没有人从勤务工室拿出过钥匙。从校长室里的保险箱取出就更困难了。十三郎从凶手快速处理尸体这一点为基础推理出的学校有关人员是凶手的假说完全走不通了。 “奇怪啊。”一边在玄关前面的鞋箱前穿鞋,十三郎一边耳语道。 “感觉有地方搞错了。” “那个……恕我直言。”裕子对着十三郎的后背,用惯常的客气语气,“为什么不怀疑那个歪大叔叔呢?” 瞬间,十三郎斜眼瞥了一下裕子,但马上又把注意力返回到鞋子上。 “歪大叔叔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听他说话还感觉不出来么?他是待人非常好的人。我上小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歪大叔叔的屋子里面玩。对学习不好的孩子,非常和蔼——” “可是,这都过去十年啦。人是会变的啊,即使没有变,一个人经常也会抱有另一张脸啊。” “但是……无论怎么样歪大叔叔……——嫂子?是不是你觉得歪大叔叔的体型和凶手有点近似?” “这个……”坦白说,裕子并没有这样说的自信。 “也不是很接近,因为他穿着那种在黑暗很容易混淆的衣服,体型也不是很容易判断……” “嗯,好吧,不清楚也没办法了。” 十三郎面向裕子,用遗憾的语调说道。他脸上稍微显得安定了点。 “无论如何,先把歪大叔叔当作是一个嫌疑人。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凶手是学校以外人员的看法,肯定有从学校中间通过然后让尸体消失的方法……对推理稍加斟酌,再怀疑歪大叔叔并不迟吧。” 但是裕子觉得这已经太迟了。 ——锁定凶手和犯罪手法,其实应该居于其次,现在首先应该……应该马上找到裕二的遗骸。 假如凶手还保存着尸体——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如此的感觉——在我们进行推理的同时,裕二也在慢慢失去固有的形态。在他们完全面目全非以前,即使是尸体,裕子也想在看一次那可爱的容颜—— 只是裕子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十三郎。这个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萌发。 在她那留着红色长发的脑海里萌发。 (凶手) 当两个人离开房间,男子两手抓着头发,做着扰头的动作。旁人还在时被压抑住的情感,当他独处的时候,忽然就从胸口向嘴边喷涌出来。 “啊啊啊……” 感情变成呻吟之声,长时间震荡着他的耳膜。这样的激动和前天品尝到的危险的快感完全不同。这是暴风雨,始终带有人情味,后悔于自己所犯罪行的暴风雨。 ——我疯了,我疯了。 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男子重新对自己发问。但这却并不存在答案。工作上的压力?这不应该能压垮他。孤独?这也不可能。 看来是不存在可以合理解释的动机的。 对那个女人的仇恨,这个在作案时候感觉得到的理由,现在想想也觉得非常牵强了。 我只是执着于杀人。 只是为了自己的欢愉,击杀,绞杀,解体,就像孩童时代揪住虻虫的双脚,就像用凸透镜烧死蚂蚁—— 不过,被惹上灾祸的对方,和一只虻虫是不一样的。 让周遭人等沾染悲伤,这样的意味也和一只蚂蚁不同。 ——我……我…… 还要想法子做下去,男人如此认为。不能只把尸体搬到那个地方去,这样还没完。必须让自己的行为完全不被其他人注意到。必须想法设法嫁祸给其他人。 现在在男子心里,已经没有后悔这样的道德观念了。更多的是害怕其他人知道自己龌龊行为的畏惧感。 ——必须想法设法。他残忍的犯罪行为,即将走向最高峰。 在商店有一半已经开张的街角,龙藏和新寺留衣两个人挽着手步行于此。 说是挽着,其实就是留衣单方面缠在龙藏的手上。但即便这样都这样让龙藏心潮澎湃、手脚酥软,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留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开心地说着话。只是龙藏完全没听清说话的内容。他正沉浸在留衣轻柔的说话声音当中。 ——果真是可爱啊,留衣酱。 龙藏又如此感觉到。 有她陪着度过这美妙的时光,完全就像…… 当他即将要把睡眠中间体验到的那种幻觉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就像〇〇一样,一想到这样的瞬间要是能够成真的话,那绝对是人生的一件大事。 “喂,雷津君。” “怎么了?” 雷津马上把脸转向留衣,一副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回答。 “我们mia啊……” 感觉留衣有点嗔怒,依然有含义不明的语言对答着。 “蛤么?” 感觉有点意思,龙藏也配合起来。 “miuwawa。” “hyohyohyo” “雷津君。” “在。” 留衣停下了脚步,龙藏也同样如此。 “现在开始说人话。” “好的。” “所以啊,那个就是店长啦” 留衣侧了侧头,用力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大概五间房间前面的那家店。 那就是雷津大厦一楼那家成衣店《兰迪》。果然,入口处一位女性正在擦拭玻璃上面的污渍。 “小纯呢?”龙藏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貌似还没来啊。真是很奇怪啊,最近怎么都不来了……蓝出桑。” 留衣叫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名字,往店门前走去。 “啊,留衣酱。早上好。” 走近一看,对方还是蛮漂亮的。只是感觉都是浓妆帮忙的缘故,要是比如把眼影去掉,真不知道容貌会是怎么样。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因为是成衣店老板的缘故,轻薄质地的驼色套装装在身上,也显得潇洒漂亮。 “好久不见了。今天学校是……没上课吧,这个样子过来……” 姓“蓝出”的店长不知道是在看着穿着短裙裤配粉色条纹衬衫的留衣,还是在看她身后的龙藏,总之身体一直冲着他们两人说道。 “从今天开始学校就放假了,正巧无聊就到我哥哥那里去看看。——啊,这是我哥哥的朋友,雷津君。” “啊,你好初次见面。那个,雷津……不会是这栋大楼的所有者吧。” “是的,确实有那么点关系。”龙藏微微地颔首称是。 “有那么点关系”的说法虽然不准确,但故意吹嘘自己是大楼继承人,龙藏觉得这样就太没劲了。 “昨天应该是没开门吧。留衣酱早上没看见人影还很担心呢。” “嗯,昨天有点感冒了。不好意思,留衣酱,让你担心了。” “没事。” “不过小纯应该有来吧。” “不。小纯没来。” “什么?没来?” 店长脸上闪过了困惑的神色。 “很奇怪啊……虽然一切都不了解,但是觉得随着性子应该会来的。” “今天也没来么?” “是的,真的感觉很奇怪。那孩子过了九点还没来,这还是头一遭。明明已经快到开店的时间了。” 她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说道。龙藏也拿起手表确认——九点二十八分。店门口玻璃上写着“am9:30~pm7:30”,果然快到开店时间。 “小纯是这里的店员么?” 虽然感觉店员这种说法显得有点别扭,但因为不是很了解,龙藏还是询问道。 “‘店员’?嗯,这样说也可以吧。” 果然这个说法不是很到位,留衣咬着下嘴唇笑道:“这是个特别可爱的孩子。特别是那感觉要燃烧的红发。” “是的,这是我们的吉祥物少女。” 女店长也自豪地笑着。 “不过,连续两天没来应该很担心吧。” 龙藏说完,两人点点头并注视着道路的远方。眼里满是“现在小纯会不会因为迟到而马上赶过来”的期待。 只是这块刚刚有点生气的街角巷尾,连一只向这边跑来的野狗都没看到。 “对了,蓝出桑,对于能够找到小纯的人,我有人选。” 手放在嘴边长考之后,留衣突然说到。 “什么?真的?” “是的,不过需要一点点报酬,假如小纯真的不见了,那真的太糟糕了。” “是啊,那个人说的是谁?” 留衣笑嘻嘻地用食指指了指天。 “喂,早饭来了。” 回到新寺仁侦探事务所的——第二接待室,两个人把塑料袋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声地说道。 “啊,啊,真早嘛……”新寺从沙发上起身,说话声还显得没有迷迷糊糊的。看来刚才又睡过去了。 这个名侦探,无论何时都受不了早晨。从开办这个侦探事务所开始,明明都到了九点了,他还是把电话线挂断,在沙发上迷糊到自然醒为止。虽然新寺并不会表现得不爽,但在这段新寺判断力会显著地变得迟钝的时间带,从过去开始,龙藏就尽量不在午前打扰他。 今天也是一样,假如不是留衣说“要给哥哥介绍一个最棒的案子”要他陪着一起过去,这个时间点他是不会去见新寺的。 “还在睡啊,不健康的家伙。”留衣指着新寺睡眼惺忪的眼睑,“说不定就因为你这么爱睡,我们再不给你买早饭了。” “不要不要,估计很好吃,很好吃。”新寺慌忙从塑料袋里拿出便当和罐装茶点,搪塞道。 衬衫没整好,头发也蓬蓬乱,这和午后和晚上酷酷的新寺判若两人。 “案子呢?” “……嗯?……还没接下案子。” “哼哪,是把电话都切断了吧。” 大概没想到会被揭穿,明明小口啜饮的新寺竟然喝茶点喝得咳嗽起来。 “不过,现在,下面有个委托人要跟你见面。” “什么?什么情况?” “楼下成衣店的店长要委托哥哥进行调查。最好立功授奖的机会,恭喜啦。” 内容都没听完,新寺就一脸苦相,看来估计是觉得这个委托一定很没劲。 “那个是这样,留衣,我最近可能……” “不行。”估计要被拒绝,留衣两手拍在桌子上。 “约好了,这样棒案子你必须得接。一!定!要!怎么样?还有别的事么?你说你要推了楼下那个委托?” “没有这样的事。” “这样就干嘛。雷津君刚才也在场的。” 新寺隔着留衣的肩膀怨气冲冲地瞪着龙藏。龙藏则摆出一副吹口哨的样子,躲开了新寺的视线。 “……我明白了。怎样的案子啊?” 早上不佳的身体状况似乎也在给留衣助攻,新寺无奈地率先提问。 “小纯知道么?——每天都会在楼下经过。” “啊,就是上次提到的那个吧。” “那孩子昨天和今天都没在店里出现。” “然后?” “就这样啊。” 新寺无语地按了按头,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果然非常无聊。” “……那,你要我调查什么?” “就是搜索行踪啊。” “这,你等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啦。” “哪有这回事,那孩子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除了固定休息的星期一以外一天都没落下过。” “你知道那孩子住哪么?” “这个连店长都不知道。所以无从下手。” “店长也是无奈啊。来店里帮忙,正常情况下怎么也得先问下联系地址的。” 新寺把一分为二的木筷子左右手各执一只,脸上露出了苦笑。不过在在新寺的苦笑当中他注意到了新寺眼神中的光辉,他感觉新寺对此很有兴趣。既然不能直接搜查小纯的住址,那他应该很高兴可以通过推理解决。还是说,从刚才的话中他感觉到了某种特别有趣的要素。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会尽我们的力量协助你的。——不过调查费可能要少点。” “啊……如果非要帮忙的话,有雷津君就够了。” “啊,我没关系的。我很闲的。” 虽然内心非常欣喜激动,龙藏还是装着淡定地允诺。终于可以给这个名侦探当助手了。 不过,这时候,“啊,你的表情”留衣仔细发现出了异样。 “哥哥,你可不要又耍雷津君玩啊。” “耍他玩?这太不合理了,在耍他的是你吧。但既然变成了身体力行的调查,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助手罢了。” 新寺立即否定了妹妹的判断。不过嘴角边又浮现出了那种与言行相悖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工作一旦决定了,侦探的动作是很迅速的。 话都还没问完,就已经为了调查出门了。此后的两个小时,留衣和龙藏接替了事务所话务员的工作,不过新寺留的口信表示也只有两三个电话要接,其他都是两人开怀畅聊的时间。 首先,在心里还没有什么推理大框架的情况下,不让龙藏了解调查的进展,一直是新寺通常的做法。比起自己的错误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让龙藏处理具体的资料,尽量把这种无谓的工作交给助手去做,一直都是他的信条。 于是,但他再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我回来了。” 气喘吁吁走进房门的新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那样具有智慧的表情。 “欢迎回来。有发现什么么?” 面对龙藏的提问,新寺绕到书桌的对面,把拿在手上的外套盖在椅子上, “这个还不太清楚,但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问题。”他回答道。 “很有意思?” “是的,虽然感觉恐怕是估计错了,不过正常的线索链已经完全断了。” “正常的线索链,也就是说现在你是在瞎猜。” 龙藏对面的沙发上,留衣也呛声道。 “是这样。首先我直接找楼下成衣店的委托人确定小纯的具体情况。虽然住在哪里无从判断,但总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但是却完全徒劳无用。只有一点可以确定,想你先前说的一样,从昨天开始,没有征求突然没有现身是很反常的。” “是的嘞。” “这么看,卷入某些事件中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这么考虑的理由有两点。一个是来自个人,一个是来自公共。首先,我目击到了有个可疑的家伙在楼下的成衣店走来走去。” “什么?什么时候?” “正好就是前天,小纯不见的那天。就是三月……三月三十日。当时正午已过,接近傍晚,在大楼前的人行道上,一直做着非常令人起疑的举动。总共做了三次不是……做了四次,每次经过大楼前都放慢脚步,而且还到处窥看着,像是在注意什么。我当时在接电话,所以一直站在窗口。开始一直以为是在监视我。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是……” “或许是在窥看里面的小纯。” “是的。” “男的还是女的?” 新寺没有坐到椅子上,他陷入了沉思。 “男的……吧。不是很清楚。总之,我记得他从上到下穿得一身黑。” “全身黑。是嘛……” 留衣沉吟着,貌似在挂念什么。 “这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之前不说?” “是这样,如果从这里俯看底下的道路。在同一家店门前徘徊的人并不少见。羞于入内的人,随便看看却不愿意掏钱的人……所以他的行为本身并不稀奇。不过可疑的是时间点。那个全身黑的家伙徘徊之后,紧接着小纯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家伙和小纯失踪有关?” 龙藏插了句嘴,新寺点头称是。 “当然就之前说的,这恐怕是我想多了。但过去的某个在意的材料在脑海中浮现……所以现在发现的线索都没办法忽略。” “那公共的线索指的是什么?” “嗯,这个是……还没被人发现的情况。” 和之前他以分析四件独立案件为引,推理得出连续杀人解答时候的开场白一模一样。 “这两个月,两位女性遭受了无差别的戕害。凶手一直没有下落,连是否是同一凶手所为都不清楚……被害人之间没有共通点。” “没有共通点,你为什么要把它们串联在一起呢?” “因为一个共通点被我发现了。——就是两个被害人都拥有一头漂亮的红发。” 只是因为红发遇袭,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高塔这座城市,曾有过好几次外国人移民输入的历史,所以很多人都有一头红发。而且因为几个世代叠加的缘故,黑色的眼瞳已经接近茶褐色。漂亮的红发配上这种沉静的黑色,就龙藏所见,可以打造出这座城市那样红发人口的国家貌似还没有存在。 但实在没有想到,这会是这次无差别伤害案件的唯一共通点。大概就是因为这份美丽才招致的不幸吧。 当然提出事实的新寺本身也对龙藏不置可否,“这恐怕是我想太多了。” 即便是面对龙藏,新寺也没有他们听完会立即接受的期望。只是,新发生的失踪案加上之前两件伤害案,都跟漂亮的红发有关,再加上新寺仁这个名字所拥有的伟大成就,综上考虑,这个设想也不能完全一笑而过。 有嫌疑的两件伤害案件发生在二月中旬和三月上旬,是时间非常接近的时间点。 第一个案件中,被袭击的是三十多岁的主妇,时间在星期六的早上。在买东西的途中,在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上,背后受到了突然袭击。凶手还在主妇倒地以后给她后脑又来了一下,在她丧失意识后,抢走钱包和项链之后逃走。 下一个案件,被害人是放学回家的女中学生。她和朋友道别,抄近道穿过住家附近的公园的时候,从草丛中突然跑出一个戴面罩的男子把她抱住,把她往公共厕所里面拖,在不断挣扎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哀嚎,凶手徒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人群赶来之前,从大便池旁的窗户逃走。 主妇受了四个月的才痊愈的重伤。女中学生在昏迷一周以后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 动机、犯罪具体时刻、犯罪手法、被害人的年龄——包括案发现场相距五公里,这一切都显得非常零散。按新寺仁的说法,这已经到了“实在过于零散”的程度。不过,这当中只有一点除外,主妇和女中学生都拥有一头极为醒目的红发。 “的确,两个被害人从年龄到体格都完全不同。但是只有发型和发色这一点非常相似。我总感觉这一点有特别的意味。反过来说,凶手或许是为了隐藏这一点共同点,所以才做出这种整个状况差异极大的案件。” 穿过高塔警察署的白门,新寺仁饱含热情地说道。 “这种感觉,常人是很难理解。只有一个共通点,而差异点占多数的情况,大部分普通人,包括搜查的警官理所当然会把它判断成两个相异的案件。只是,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一结论公开,因为不能找到确实的证件来证实。……你一直在我旁边协助我,对于这种特殊思考方式,应该可以理解吧。” 的确,龙藏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能够理解新寺说的话。不过,假如他说的红发目标论是正确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案件的立证要比之前经手的案件都要艰难。 不过没想到成衣店这个不起眼的小问题竟然和大案件有关联。 名侦探不会寻找案件,案件会来引侦探介入。世人都知道的名言不知何时在龙藏脑海里浮现。而且,可能这样考虑会不太严谨——比起伤害案,名侦探跟杀人案可能更相配。 “哎呀,新寺桑!好久不见啊……不过,你总是来得时机很糟糕啊。” “怎么,现在很忙。” “没事。” 还是在那样让人难以理解的玩笑下,额田警部补把龙藏他们迎了进来。他有着一副让人放心的魁梧身材。但长着一副不会被玩命的强盗和杀人犯另眼看待的乐呵呵的笑面佛般的容貌。。和人见面的时候,总是会加上一些无意义的玩笑话,人称“高塔署的deco桑” “喔,懂了,因为我们来了,才变得糟糕的吧。那么要让deco桑不凑巧了,我们有件事想找您谈谈。” “哈哈,请这边说。” 警部补仍然笑容可掬地用身后的手把门关上,指了指走廊边上的长椅。 “那是长椅。” “看得出来。” “可以的话就请坐吧。站着说也行,不过房间里面外部人员是不能进的。” 本以为他说那句“那是长椅。”是在讲段子,没曾想他指着椅子让我们坐。不过他说段子的时机总是这么糟糕,搞得场面特别冷。 新寺和龙藏坐在了长椅上。额田警部补站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他一边把点着香烟的火柴扔进了圆筒形的烟灰筒,一边注视着新寺说道。 “又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罪案了么?” 这句话的背后,隐含的羡慕和期待的念头应该是各占一半。每次来的时候,新寺总要数落一通“你们的调查有漏洞。”——而且这往往还是正确的——年轻的罪犯学者本不应当受到他们的艳羡。不过,面对这个一次次帮他们解决了各种难解案件的素人侦探,又必须对他报以期待。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身边有件怪事,想托您提供点信息。” “这个一年前的案子承蒙新寺桑的协助……能帮到的我尽量做到。只是……” “我知道。处以调查阶段的重要案件的情况是不能透露的。只要说你能回答的范围内回答就够了。” “明白,那么?” 额田警部补把香烟叼在嘴边,双手插进了西裤的口袋。 “昨天前天,在市内有发生和红发有关的案件么?” “红发?凶手么?” “不是,是被害人。当然发现红发的尸体应该还不至于。……比如说有没有遭受某种伤害,或者有没有人在现场目击到了这种情况。——真的只要很微不足道的事就可以了。” “不过,只要红发就可以,名字、案发地都不在意是吧。这样的话,等等……这两天是案件成堆,其中有个案件就包括有红发的被害者。” “不是这样,我想要的是那种还没解决,甚至连案件性质都不能确定的案件。” “没解决的啊,倒是有点眉目……算吧。” 警部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他的小眼睛。 “话说起来,今天早上有件事情吵吵闹闹的。当时我在场。” “今天早上?” “是的,大闹了一场。不过内容是和前天晚上有关。被害者也是红毛。就是这样。” 警部补格格地独自笑了起来。 “根本不是件值得调查的案件,因为完全是在开玩笑。” “没关系,即使不值得调查,也请细说。” 新寺的口气十分直接,简直是在说是不是在开玩笑是要由我判断。额田警部补仍然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他说出了这个案件的话头,年轻寡妇同道堂裕子的名字。 第三章 三次接近 “那么,到底是如何呢?” 我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恐惧,鼓起勇气问道。 “有人在撒谎。——这个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 “那么,凶手是谁?” “松下君,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急。直接省略掉中间的推理和深究,直指结论是很不好的习惯啊。杀人案没有尸体可是不能成立的。” ——高木彬光《鼠的贡品》 (别人) “前天闹的是业余乐队,昨天是同道堂的寡妇,然后今天是新寺仁么?” 侦探回去以后,额田警部补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苦涩表情跟他攀谈道。 “哎呀,要出奇了。” “喂,也就是说在每天晚上,发生了以玛丽、裕二、小纯为顺序的三件相同的案件(当然报案顺序并不一致。)而且目标都是红发。除去最后的小纯,尸体和凶手都一样地消失了。——还真不能把它们看成是没有关联的案件。” “竟然这么认真,完全疯了。” 额田警部补坐到位于房间最深处的自己办公椅上,低语埋怨道。 “前天,乐队那群家伙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一定是觉得闹小偷太不值一提了,才编造了那些看上去挺合理的谎言。毕竟最开始他们报案说‘有强盗!女主唱的头受到了撞击’些话,虽然全部都是编的,但说的真挺可疑的,还真的以为有闯入者。” “喂,我也曾有这样的疑问‘不会是他们自己袭击了他们的女同伴吧’。” 他并没有直接负责这个案子,不过报案人坚持主张凶手和玛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消失,第二天就成了警署内的一个话题。 “即使是今天早上碰面的那个同道堂的寡妇,她的目光看起来也不正常,什么尸体、凶手消失的鬼话,一定是编的。” “说的有理。不过假如新寺说的是真的,那可是涉及了三件……” 警部补露出了刑警同事以外的人都没有见过的焦躁表情,点着了香烟。 “无论如何先要找到玛丽和裕二的尸体才好……能拿来藏两件尸体的场所,我想应该不常见。” “三件,恐怕是。” 他竖起了手指,警部补意会地回答了一句“嗯。” “恐怕是三件。” 他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不过,比起那些尸体的踪迹,他心里挂念的是追踪尸体的人们。那个对他凌厉斥责,非常有魅力的,长着红发的寡妇。仅仅为了打听玛丽和裕二事件而来的,那个极为精廋的侦探。 忘记刮胡子了,他一边摸着自己具有棱角的下巴,一边又面向了书桌上的文件。 (凶手) 男子又一次注视着并排摆在眼前的恶心之物。 并排摆在眼前的尸体——尸体——尸体的头颅。 “玛丽”、“裕二”、还有“小纯”。 他对于名字以外的方面——年龄、之前所过的生活,一概不知。只是,只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亲手把三者的存在、未来完全消除了。 ——啊,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权利。 男子的灵魂再次嚎叫道。因为至少还有两个人要为死亡感到悲伤。而且今晚是尸体摆在面前为自己行为感到悔悟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一旦到了明天,这些东西就再为我所有。 这身嚎叫支持了这种安心感。 ——是的,一旦到了明天…… 玛丽、裕二 优佳觉得自己采购得有点太多了。即使只买蔬菜,自己一个人还是吃不完。 ——虽然头部的检查结果是“没有异常”,不过或许平衡还有些问题吧。 优佳手托着腮,注视着眼前桌子上的大包,一个人苦笑着。 出院当天,在长时间无所事事的午后,优佳漫步在大街上。打工店里以及乐队的朋友知道出院的消息,都说“来庆祝身体痊愈吧”,但被优佳拒绝了。住院两天也要庆祝,优佳觉得难为情,而且坦白说,和那些有自己房子的女孩不同,优佳也没有那种在便利店大肆采购的富余了。 买了晚饭的食材——只是一些没有二次加工,沙拉用的蔬菜,回到黑乎乎的房间里,电话答录机里面留有几条电话留言。 基本都是由中西帮着联络的打工点里打来的,都是“慢慢休息,早点回来”,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不过即使这样,优佳听了仍然感到心里暖暖的。 然后最后一条不是别人正是中西的声音。 “(哔哔)啊,优佳?是我,中西。到了医院才知道你白天就出院了……那个,这样……我就安心了。没有什么大碍真是太好了……不过疲劳积累了那么久,还是要房间里面好好休息的。打工那边一周之内不用担心——那么十天后再会。” 一打电话答录机说话声音就变得战战兢兢,确实是中西的风格。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所包围,同一盘磁带,优佳听了三遍。 ——好吧,既然有剩,就煮点东西吃吧。 如此想着,优佳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除了包装袋食品留在了桌上,其余都搬到了厨房。 优佳从里面拿出了黄瓜和胡萝卜,在水池用水冲洗着。不知道为什么,玛丽过去的样子在脑海里掠过。 ——胡萝卜? 踌躇了好久,优佳终于明白会有这样联想的原因了。那娇嫩胡萝卜的红色,不经意间让她联想到了玛丽的红发。 不经意间摘出信息,在脑海里面整合到一起,这样的体验优佳经常有。想起前天晚上走廊发生的事情是感觉就是这样,早上看报纸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アルト.”(女低音)、“ゼロゼロ”(零零)这些不该出现在报纸上的词汇,就有了兴趣。细看却哪也找不到“アルト”这个字眼,就把报纸整个读了个遍。最终我是在右上角落的“アルコール”(酒精)和左边中间的“フランクフルト”(法兰克福)发现了这两个词,才恍然大悟自己不经意间把“アルコール”里的“アル”和“フランクフルト”里的“ルト”拼在了一起组成了“アルト”。 刚才除了胡萝卜之外,应该也有可供摘取的线索吧。关于“伤”或者关于“死”之类的——不过优佳并没有有过多去追究其他理由。因为看到胡萝卜就马上联想到了,面对玛丽一定要坦率。 实际上,她对玛丽的死还没有完全接受。 这恐怕也是因为最后的场面她没有捕捉完全。告别的场面也就只有几秒。发现以后优佳就马上失去了意识,而且这之后玛丽的身体就不见了。假如现在在这个场面下玛丽突然之间出现,和‘00’的成员们一起说:“愚人节快乐!” 即使如此,优佳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只是愚人节是四月一号,是今天。两天前可不是。 按照中西说的,整个案件到最后都没有立案。没有哪一层有发现东西失窃,玛丽的尸体也没有。附带地,目击到闯入者的,啊不,捕捉到闯入者身影和踪迹的只有优佳和BB两个(而且能够作证的只有BB)。这个不能作为案件立案,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警方片面斥责是玛丽自己随便消失的,不明所以的情况,甚至怀疑是BB他们亲手把优佳推倒的。 说这样的话太荒唐了。 毫无疑问他们对我们这样的人有偏见。当然我们五个人都是追求刺激大于安稳的人,但是半开玩笑地把犯罪和死亡捏造到我们头上,我们也没有那么好糊弄的。 优佳饱含怒气地把案板上胡萝卜切得粉碎。就在这个时候…… 瞬间,她感觉到廉价公寓发出了一声哀嚎。不过这声音不像是房门的嘎吱声,她又修正着她的想法。 “是谁?”她判断出来声音是人发出来的,试着问道。 “是我……”微弱的声音从门的下方回复过来。声音听着很熟悉。至少,优佳刚才连着听了三次。 优佳用毛巾擦了擦手,迅速赶到门口。转动门把的时候,对面有很强的阻力。此间优佳哄了好几次,突然对方撤去了阻力,门从走廊侧被打开。 “队长!”优佳一边用力地踩着风箱,俯视着脚下的男子。 满脸通红的中西智明紧闭双眼倚靠在墙上。 人过夜的方式说起来应该有无限多种吧。 比如男人和女人在炫目的星空下互诉衷肠。还有一个拥有独特趣味的男人看着裕二不断腐烂的尸体,露出他残忍的微笑。 ——于是现在要把那个家伙做的坏事都揭露出来。 站在木制小屋玄关的门前,裕子思考了人生命运的总总。 被叫做“歪大叔叔”的小学勤务工,裕子认定他就是凶手。对此她没有一点怀疑。今天早上十三郎进行的“查证”——这件事情非常明显地显示了他就是凶手。要尽快处理掉裕二的尸体,无论如何也必须从学校中间通过。所以那个晚上有便门钥匙的人只有这位老年勤务工。 如此的话,真相不是很明显么? 裕子完全不能理解此后十三郎的谨慎表达。只能认为他受到无意义的感情左右,双眼被蒙蔽而无法看透真相。作为小学时候多受照顾,毕业后多少有些仰慕的旧相识,很难把他看做是神经错乱凶恶罪犯,裕子很明白这种感情。只是,事情已经这么清楚了,他也没有办法一味否定吧。 ——无论如何,一切都系于今晚冒险所获得的成果。 是的,这的确是“冒险”。裕子要做的事情是从出生以来从来都没梦想过的具有危险的大冒险。 白天裕子被裕子护送回家,并向他致以告别以后就马上返回了学校。(本来预定要再去拜访警察的,但被他们完全忘记了。)她在校门口外等待开学式的结束,好不容易等到三点“歪大叔叔”收工,随即跟着他身后。老勤务工步行走了很久,走进了一间离裕子家不远的木制房屋。看了下门牌,上面写着本名。不过比起这个她觉得更大收获是知道他是一个独居老人。 不过,周围没有一家房屋明亮的。裕子暂且先回到家,等到太阳下山。中途十三郎打来电话,问要如何应对拜访警察那件事。裕子以她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再去来回答。 不久过了晚上八点。虽然觉得有点早,不过老人不睡觉的时候悄悄潜入的机会应当更多点。她选择了类似前天晚上凶手全身黑的装束出了家门。 ——就是那吧。 面对庭院的小屋子点着白色灯光。虽然在窗子没有看到窗帘,但因为装了磨砂玻璃,室内情况看不真切。 裕子无法,只好从窗子下面绕到房屋背后。随即她发现窗子里面的亮光消失了,但并没有房屋反锁上。 走过窗户,是一道长长的板墙,板墙后面伸出一个浴室用的锅炉。大概是长时间没有清理的缘故,烟筒生锈得很厉害。从铝合金小窗可以发现,锅炉的左边是浴室。裕子带着手套抓住小窗的中央,用力拉着小窗。 窗框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窗户打开了。 “喝酒了?”勉勉强强拖着,优佳把中西拉进了里面的房间。 不用特意确认都可知,中西喝醉了。平常并不是很能喝的中西喝得烂醉,优佳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去年夏天第一次演唱会上,‘00’的演奏得到他过去乐队粉丝强烈批评的时候,另一次是随后也不知道第几次的演唱会上,同一批粉丝对自己的音欢呼的时候——也就是说,在非常苦闷或者非常开心的夜晚,他才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发生什么了?” 优佳用最得体的语言问道。星期天都过了八点半,怎么能以这样的状况来拜访一个独自居住女子的家,虽然优佳这样觉得,但因为对象是中西却一点也不生气。而且难得的是,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样重要。 “……”中西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突然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假如不是因为头下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看起来真的跟死了差不多。估计,是宿醉得睡着了。 “喂,队……”优佳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看到这光景,就放弃了。 ——要不然,这样吧。 如果二十小时以内,就照顾一下吧。我也做过这样差不多的事情。…… 真讨厌计算啊,优佳这样想着,她现在感觉松了口气,允许一个男子没有盘算地突然倒在己地上,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一定是在附近喝完酒,借着酒劲走过来的…… 不过,喝醉就喝醉了,何必还要到我这来。队长真奇怪啊。 在‘00’的成员当中,知道优佳公寓住处的只有中西智明。所以,和赫斯在附近乱入相比,中西的事态说起来是要正式很多。不过事实上中西来访在‘00’结成以后只有一次,更不用说这样失去自我意识的来访了,这不像他的性格。 即使今年的春天很温暖,无论如何这样都会感冒的。优佳打算拿条毛巾给他盖上,因此转向了壁橱。 “……优佳啊” 恰好中西呼叫优佳到。声音大概是从腹中发出的缘故,威士忌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哎呦,怎么起不来了。” 优佳一边心砰砰跳着,一边蹲在了仍然趴在地上的中西身边。 “如果要起来,就赶快加把劲。喂,知道这是哪么?——是医院!” “胡说八道……” 仍然保持趴着的状态,中西哼哼道。 “怎么,果然起不来啊。你是明知这里是我家,还故意躺倒的吧。” “喂。” 中西猛地从地板上把头抬起,用闪着炫目光芒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像是一下看穿优佳谎言的样子。 “……你也不要一动不动啊。”他看着优佳。 “看得出来你醉了。” 优佳一边嗤笑着,一边做到了中西的对面。 “你究竟在搞什么啊?” 优佳诙谐地微微摇了摇头,故意用这样郑重的语气。 “是在附近喝酒吧?——啊,对了之前住院,承蒙照顾了。” “……啊?……啊,啊,不……” 他慢慢恢复了平常眯缝的双眼,低下了头。 他的嘴一直保持半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表情就变得严肃。这样的状况搞得优佳也不敢说话了。 “……?” “……优佳” “是。” “我,我……今天是喝醉了吧。” 优佳长出一口气,原来你表情这么严肃是要说这个啊。 “讨厌啦,这不一看就知道……” “但是,我喜欢你啊。” “什么?” 优佳长时间没有明白中西话的意思。不,正确地说她感觉自己在瞬间明白之后,自己某个认知又把这种领悟抹消了。 在中西那双一直充血通红的恐怖双眼面前,优佳真的也搞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娇小的身材换个形容词就是身体比较轻盈。浴室的窗子虽然开得比较小,但让裕子一个人身体通过还是很足够的。 裕子踩在锅炉盖子上钻过了窗子,就到了不锈钢浴缸的上面。为了不掉在浴缸里面,只能跨在浴缸边,一口气跳到瓷砖地面上。但是因为浴缸边根本不够踩,就只能直接跳下去了。 瓷砖地板昏暗得看不真切。如果地上洒上肥皂水,被肥皂水滑到弄出很大的声响——那无论做什么,这一章都要结束了。 没有怎么犹豫,裕子两手从窗框上放开,一下跳了下去。 稍微有点踉跄,但还是安全着地了。她稍微把手套挽起一点,用手腕触碰地面,地面果然还是有点湿。如果有穿运动鞋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裕子整了整裤脚,走出浴室。铝制拉门发出很大的卡拉卡拉的声音,吓得裕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歪大叔叔貌似并没有注意到。 裕子悄悄地打开换衣室的门,走廊在右手边延伸开来。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纸拉门上透了出来。这应该就是刚才还亮着灯的房间吧。裕子打算刺探一下这些房间的情况。 浴室在走廊的最边上,出了门,左手边只有一扇门,感觉像是厕所。裕子朝着透着灯光的房间的方向,潜入了在走廊右手边并排的两间房间。两间房间只有一个通道,用隔扇门分隔开。 看起来就是一个狭小的座敷房间,除了席子外地板上没有其他陈设。裕子随即返回到了走廊。 走廊左手边厕所方向按顺序依次排列的是厨房、楼梯和玄关。在厕所和厨房一无所获的裕子随即登上了楼梯。走在古旧而有结实的楼梯上,只要注意,就完全不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到休息平台,裕子稍微休息了下。因为她听到了从点着光的房间里传出了电视的声音。好像是从八点开始的智力竞猜节目主持人说话的声音…… ——嗯,好像,并不只有此。 除了电视以外还有说话的声音。有客人啊。声音好像还在哪听到过……但是,因为和电视里面的说话声音近似,并不能完全分辨出来。可是明明对答的歪大叔叔的声音这么好辨识的…… ——算了,怎样都好吧。 毕竟,有客人在就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这是一个利好。裕子吸了口气,向左转了九十度,向另一半的梯段走去。 二楼有三间和室。 第一间房间里面帙都是图书,应该是书房。第二间应该是卧室,只有蒲团和小桌子。 然后最后一间,应该是储物间,房间里面放着很多家庭用品和瓦楞纸箱。 来到最后一间房间之前,裕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她感觉这里可能藏着什么。她押宝式地靠近了最里面的柜子。房间原来就开着的小窗子,把柜子一分为二。射进来的星光这房间里面显得特别昏暗。 押宝押对了。 不知为何只有柜子左下方几个带着手把的抽屉没有灰尘。 裕子眼睛一亮,从下开始依次打开打开四个抽屉。一个、两个——三个。 在把手灰尘最少的,从上面往上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个东西孤零零地放在里面。东西很小。形状是椭圆形,微微有些尖。周围较薄,中间则坑坑洼洼上下起伏的,像一块起皱的厚布。——那是耳朵。 “……” 裕子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哀嚎。这绝对不是因为物体的奇异。因为这耳朵她非常熟悉。认真地说,这是她不知道亲了多少次的,她最亲爱的耳朵。 耳朵从根部开始,连着大约五公分的头皮一起切下来的。所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被人硬扯下来的而不是切下来的。如果星光能够明亮三倍,她一定能清楚分辨出来——附着在耳朵上的头皮已经开始腐烂了。 然而,耳朵上面胡乱丛生的柔顺红发,仍然和她心爱的裕二生前一样,焕发着如火一般的漂亮的色泽。 “我喜欢你。”中西智明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优佳的脑内则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优佳就先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你说喜欢我……?” 中西没有直视优佳,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打包好的食材上面。这东西并不应该惹人注意吧,感觉被别人看到自己吃的食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优佳慌张地把食材拉到身边。 只是瞬间,中西用难以置信的迅捷的动作,抓住了优佳的手。 “……” “我,喜欢优佳你啊。” 到目前为止最清楚明了的语气。意思已经不用优佳再说也能明白了。 “我一直喜欢优佳。从‘00’刚组建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比这还久之前就开始了。” 犹如决堤一般,中西一边紧握着鱼卡的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那是温热而又干燥的手。 “最开始,在观众席上看到你为我们欢呼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不过,在前年岁末演唱会上,你自告奉勇唱‘突然加入’的时候,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话的方式很微妙,不知道是喜欢优佳的表演还是喜欢优佳本人。 “这是我第一次动心。但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出口,一直带着这种感情过了一年,一直到喝成这般景象……挺没出息的么?挺没出息的吧——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但是,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你。本来在医院我就想说,但是没说出来。我们两个人独处的特殊的机会实在太少。岂止如此,我啊,就是个胆小鬼。你醒来以后我也什么都没有告白……优佳,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吻了你三次。” 优佳现在用没有被压制住的手守护着自己的嘴。 “但是这也没错吧,这种程度请原谅我吧……站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二十个小时,正常男人都会这么做吧……也没怎么样吧,七个小时才一次……” 中西狡辩着,整个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初吻虽然没了,道歉总可以吧。 “畜生,太过分了。”优佳生气地低下了头。 “太过分了,队长……” 优佳想要表达的内容很多。但是,就在她拼命整理思路的时候,中西趁优佳不注意压在了她身上。 “优佳……” 优佳终于明白了中西的意图,但此时在她视线里只有一张太阳穴因兴奋而青筋暴露的脸。从他颤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中西的声音。不,今晚从一开始中西就和平常完全不同。 “不要!”优佳拼命想要推开强吻自己脖子的中西。但是因为有一只手被抓住的缘故,但只能单手进行。野兽先满足于这样的抵抗,然后马上牢牢地抓住了那只手,把它和被抓住的右手放在一起,就像被打上手铐一样。然后优佳两手被迫举过头顶,做出“万岁”时的姿势,(日本‘万岁’什么姿势请自行百度)同时被压倒在了榻榻米上。 优佳本打算踢中西的大腿内侧,但是男人的脚已经直接侵入到牛仔裤里面来了。男人的力量被想象中的还大,那力量完全不像是自己有意识地发出来的。 “不要啊,队长!喂,队长!” 优佳向中西叫喊道,但此时对方已经不是中西了。 “这样不好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难以置信会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随即他用自己空闲的那只左手贴着优佳的下腹部,把衬衫的下摆掀起到腋下。胸罩的纽扣,用手指就能一下子解开。 “不要,我……” “BB,那家伙真的那么好么?” 在激烈的喘息当中,中西突然令人意外脱口出这句话。相应地,他的动作也一时停了下来,优佳也不自觉地忘记了抵抗。她的意识都被飘散而来的威士忌的酒香味占据。 “你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你那么喜欢他。你,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的真面目!” “真……真面目……”优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因激动都变了。 “我骗你的啦!” 中西说着一些不可以解释的话。随即,像是欲望被激起,他贴紧在优佳的胸前。优佳大口吸气打算大声呼救,但中西觉察到了优佳的举动,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优佳的嘴。 “……” 优佳含混地发着声音,眼前只能看到中西的脸。在眼所不及的下腹部,优佳感觉得到自己牛仔裤的拉链被拉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优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顾客”这个词。这只是无意识的联想?毫无疑问应该是的。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空闲时间来对此进行分析了。 又一次响起了拉链的声音。随即—— 随即,下个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这王八蛋”,一个干脆粗重的声音。骑在优佳身上的中西,在贴紧优佳胸部之后,突然摇晃着摔倒在她身体的左边。 含有铁锈味的温暖液体黏在了优佳的皮肤上——是血。从倒在身边的中西头上飞溅出来的……优佳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但她觉得她现在必须先把头抬起来。她必须看看让中西喷血的人的真面目。 在抬头所见的空间里,只有天花板、照明灯光以及肩头喘气的BB鬼魅般的形象。 裕二、纯 同道堂裕子、优佳也就是古贺优佳子,同一时间,同一城市,各自遭遇重大“冲击”的时候—— 雷津龙藏正和新寺留衣,享受着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只有两个人的晚餐。 在车站前一栋十层楼高的大楼顶层,从饭店的瞭望窗前,眺望着站前广场来往的人群、站台电车的灯光以及对面尽头展开的住宅区。浓郁的橙色灯光,在桌子对面的留衣的表情上投射下浅浅的阴影,她的魅力在此刻最令人着迷。 “所以,说不定这两次的消失和小纯失踪有一定的联系——参加业余乐队‘00’的女孩子玛丽还有同道堂未亡人的独子裕二君。” 龙藏把今天下午和新寺仁同行得到的情报分享给了一天都留下来看家的留衣。新寺则仍然遵从着惯例,——调查初期——的秘密主义,自己独自一人与案件有关人员见面。 留衣对龙藏说的内容非常关心,踊跃地插话提问。我也算半个委托人啊——虽然她对自己的关心做了解释,但龙藏觉得不止于此。他感觉留衣在心里藏着什么一些新寺掌握到的内容,或许这些重要内容连新寺都没觉察到。 不过无论怎么说哥哥就是哥哥。她所掌握的知识和灵感还无法和哥哥相提并论。 “当然,这和新寺桑所说的两起伤害案件并无关联。但即便如此,凶手对红发的憎恶程度可是在不断上升的。第一次还有时间伪装成小偷盗窃,到了第二次则是明显对女中学施加伤害,到了第三次就是连续杀人。在这其中,玛丽是被锤子击杀,裕二是被绞绳绞杀,暴行的残忍程度在不断提升。虽然是突发性犯罪,但如果案情继续发生,想想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嗯,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小纯排除在此列当中。”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留衣自己都对此不抱太大期望。 “首先那个黑衣男子到底是谁就是个问题。他真的是凶手么?如果是的话他到底住在哪里?” “什么?你已经怀疑到凶手了?” “这是当然。只是仅仅因为黑色衣服就把哥哥看到的人和同道堂裕子桑看到人划等号,还是太奇怪了。而且两个人的表述都是在案件前后看到可疑人物在附近出现徘徊,这和目击到案发现场完全不同。” “但是……这么巧合在附近徘徊,很难认为不是凶手吧。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要问过同道堂裕子桑才能知道。总之,警察对她说的内容只了解了个大概,就把她拒之门外了。” “真可怜。不过也没有办法,连尸体都没有。” 龙藏听完,本想如此回答“不是这样啊。即使没有尸体,只要解释得通,现场调查还是可以进行的。”斟酌了一下,就打消了。无能警察都已经处置完了,再和留衣争辩这个实在没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凶手,这没问题吧。” “不是的,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无论何时我都保有多疑的习惯。因为某人的缘故。” 留衣模仿起了这个“某人”的动作,手托腮放在桌子上,露出了阴沉的表情。龙藏笑了,留衣也笑了。 “那么,下面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凶手到底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有线索么?”龙藏煞有介事地问道。 留衣摇了摇头:“这个还没发现。所以必须考虑一下。” “嗯……” “——而且听完雷津君说的内容,案发现场的范围真的好广啊。” “嗯,范围很广……?第二次的伤害案的案发现场是在南区,确实距离比较远,至于其他的……” “那个听上去就离的很远啦。最开始的主妇伤害案是在北区,女中学生案件在南区,业余乐队玛丽被杀案发生在东区,同道堂桑的裕二君被杀案又回到了北区。然后……小纯所在的是中央区。非常分散啊。也只有最后的小纯——假如卷入案件的话——具体的案发现场还不清楚的。” 听完留衣的解释,龙藏确实感觉范围很广。可是,怎么听新寺桑说的时候,就感觉没有相隔那么远呢?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太不可思议了,龙藏长时间歪着头思索着。不过很快他想起了新寺拿着他的笔记本里的地图给他解释的情景。 “对啊,在图上直接画出来就很清楚了嘛。” 名词解释:らいつビル:雷津大厦 龙藏从夹克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万年表,从吧台拿出一只餐巾纸,搬开了眼前的咖啡杯,在上面简易地画出了高塔市中部地图。吃完饭留在桌子上的污渍,貌似在地图的好几处地99lib?方留下了茶色的印记。 “虽然有点脏——不过看,除了南区以外,其他区域其实离得很近啊。” “啊……啊还真是。” 接过画好的地图,留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从这种情况看,区域划分反而成为了混乱的源头了。四个地点,虽然北区、东区、中央区都有涉及,但是其实都在三区交界的三叉区域附近,正好包含在半径三公里圆当中。” “那么只限后面三个案件的话,同道堂桑到北区最南端,小纯北上到北区边缘线上,凶手的轨迹恐怕就重合在一起了。如果这样的话,可以从东向西,引一条凶手移动的路线出来。” 留衣说的内容没有指向,但龙藏却听得毛骨悚然。散步在笔直的大道上,沿途杀害碰到的陌生人,扛在肩上继续前进的疯狂姿态,极其鲜活地在脑海里被呈现了出来。 “乐队排练场不临闹市区,以及同道堂桑来后跑来跑去的是住宅区也是错觉。认真想想,雷津大厦虽然毗邻繁华商业区,但从线路上看,另一侧也是相当僻静的。” 留衣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在站前成排展开来的住宅区的窗子。只有车站后门一侧,两三百米内聚集着商铺和大楼,随后尽是人声鼎沸的普通人家。这是象征着以高塔站南为中心发展的城市风景的一个侧面。 “但是这样说起来就怪了。” 搞清楚了产生错觉的缘故,留衣继续着话题。 “什么?” “不是还出现了一件南区的女学生案件。就像雷津桑刚才说的。” “这也不用太在意吧。可以认为只有在这一天,他在自己惯常的生活范围以外‘爆发’了。” “即使是正确的,这解释也太草率了。” 留衣的上半身又重新靠在椅子后背上,用手指指着龙藏。 “哥哥一定会这么说,‘为什么你觉得这里不是他的生活范围?’” 随后,她用纤细的手指在地图前面的桌子上补画上的南区的范围,用手指指了一指。 走出饭店的时候,留衣和龙藏突然被女侍应叫住。 “那个客人不好意思,您是雷津先生么?” “是,我是的。” “那个新寺先生打电话找您。” “喂,新寺桑?” 龙藏非常吃惊,怎么他会知道我在这里。不过,忽然看到旁边的留衣频频着自己的鼻子就恍然大悟。告密的是她。毫无疑问是在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给她哥哥公寓的电话答录机打去了电话。恐怕应该是新寺要求这么做的,呼叫的时候使用龙藏的名字很明显也是要让龙藏吓一跳。 龙藏拿起了收银台上女侍应告知的粉色电话,传来了新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道声音。果然不出所料,他说他想吓吓雷津君。 “喂,好啦……刚才留衣酱都泄露给我拉。” “见鬼,对那家伙真没辙。——她不会多嘴还说了多余的话了吧。” 新寺的口吻如此关切,让龙藏有点疑惑。多余的话是什么?他和留衣两个大概还瞒着什么吧? “那倒没有……多余的话到底指什么?” “啊,没什么,没说就好。看来是没对留衣强追猛打。未来再有机会谈话,一定跟我说。” 龙藏不明白新寺这么说的意图,他有一种胸中石头没有落地的感受。 只是,此时“啊,这个表情。哥哥,你可不要又耍雷津君玩啊。” 留衣今天早上说的话突然又在脑海中复苏了。 感觉自己把什么事情弄错了。 因此新寺的态度才会这么诡异。只是究竟是什么呢?从平常的情况考虑,一定是自己对案件有很大的误会……难道是,难道是,愚人节? 难道,连续杀人是编造得不成? 这也是有可能的,只有南区的女中学生案件,在距离上不一致,而且只是因为红发就接二连三犯下命案,这样的凶手形象也不够现实。但要说案件全是瞎编的,感觉也不怎么能解释得通吧。 只是…… 只是说来案件涉及的人员太多了。过去的两起伤害案,能在旧报纸上查得到倒还罢了,前天到昨天发生的三起案件,至少需要成衣店《兰迪》女店主和高塔署的额田警部补两个人都作伪证才行。难道这些都只是为了龙藏一个人保有连续杀人的幻想。 不过,新寺的圈套应该跟案件本身有关吧,还有什么其他没有注意到的,他做过调查的地方么? ——哎呀,搞不清楚。 和这个人认识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实在不能让自己放下心来。 “总之,别多想。” 新寺仁对着听筒边说边微微地笑着。 “那个,我打算去第四个案件的犯罪现场做一下实体调查。你来么?” “现在开始第四个案件?你说的是同道堂裕二君被杀的案子吧。” “嗯……是的……是那个案子,你来么?” “我当然要到啊。地点是‘ 505c." >停车场’吧。” “是的,在车站背后和住宅区接壤的高塔第二小学。知道了么?” “知道了。‘停车场’指的应该就是小学的停车场吧。——留衣酱要如何打算?” “让她一个人回家好了,不过估计她也会跟着过来。” “……应该是吧。”龙藏回答道。 只打听到部分状况的停车场内消失案终究要在新寺脑内来一场头脑风暴了吧,龙藏的心开始悸动起来。 两个人在高塔站前上了出租车。 其实从地图的直观体现上看,车站背后直接过去是很快就能到的。不过因为车站在九点以后就不能免费通过(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了。)即使要从铁路线通过,就必须通过警卫守备的道路,前往北区。反正付了入场费进入正门,也必须从后门长时间步行才能到达,直接坐花费差不多的出租车,性价比还更高。 在十分钟不到的车程里,龙藏想法设法向留衣探听新寺仁捉弄人的内容。但是对龙藏的各种假说,她都不予置评,只是呵呵地笑着。 “听了高塔署deco桑说的内容,你没什么感想么?” 因为龙藏一直坚持旁敲侧击,最后留衣还是透露了一点内容给他。 “没有,事实上所有关于案件的细枝末节都是新寺桑告诉我的。那个时候在走廊,deco桑叙述同道堂裕子情况的时候,新寺桑就提议说想要直接询问负责同道堂裕子案件的警官……” “三个人细谈的时候,雷津桑在走廊待命?” “是的,新寺桑通常的秘密主义。其间他对我说‘你去替我向事务所带个话。’对了,两点的时候,我给留衣酱打过一个电话,就是那个时候。” “哇哈哈,哥哥也是煞费苦心啊。” 留衣捧腹大笑地眼泪都快出来了。此时,对小纯的担忧感觉都被一股脑抛到脑后去了。 “这很奇怪么?” “这非常奇怪啊。” “但是此后听新寺桑说的内容没有感觉有什么和事实相悖的不合理之处。当然案件完全是假的就另当别论了。” “案件当然不是假的啊。我们对小纯的挂念都是真心的。马上要见面的同道堂桑,我想一定也是很憔悴的,那绝不是装的。” 留衣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否认这个想法。 “同道堂的新寡在那里,你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哥哥之前说了要去见案件关系人,如果之后去停车场做调查,那同道堂桑一定会跟他在一起。” 龙藏明白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钱包。小学的白色外墙在挡风玻璃外面显现了出来。 留衣的话,还是很客观的。 不过为什么她说的是“同道堂桑”,而不是同道堂裕子——在学校后门停车场,和新寺仁一起等我们两个人的是裕子亡夫的弟弟,同道堂十三郎。 龙藏虽然个子并不远,但跟十三郎那职业摔跤手一般的体格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上肢应该是接受了激烈的锻炼的缘故,肌肉在轻薄的毛衣底下显得特别突出。 “原本今天晚上是要去拜访同道堂裕子桑的。” 新寺把他在这里的理由解释了一下。 “因为来的很冒昧。所以人不在家。恰好此时来看望裕子桑的十三郎桑,突然从玄关门口走出来。” “关于裕二的事情,我有跟她谈过……” 十三郎开始就自己与案件有关的缘由的简单解释了一下。只能简单解释是由于新寺已经交代过了不要随意地透露案情。不过当晚大体的情况,龙藏已经比较明白了。 原来,这也是个不可能犯罪。 同道堂裕子从空地开始追赶凶手,裕二的尸体的确在空地上。但是,在小学附近绕了半周以后,凶手忽然消失了,不久尸体的踪影也在返回空地的裕子和十三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没有返回到马路上,那就只能认为是从学校中间穿过。但是如此的话,就需要能穿过铁门的身体或者跳过五米墙高的双脚。 “你在想什么呢?”新寺轻敲着便门上的“疑似锁”,向两个人问道。 “如果是你们,如何逃脱呢?” “不知道。”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直接回答不知道是龙藏的习惯。 “我恐怕知道。”留衣没有怎么思考回答道。 “或许跟最近的公寓杀人案的原理相似。”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新寺一直长大着嘴巴,凝视着留衣。 “因为……这个也是尸体消失?但是空地上的尸体要如何处理呢,这个场合好像无计可施。还是说你觉得凶手是把自己分解了?” “并非如此。比如说……这样……凶手并没有消失,二减零等于二……” 留衣的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让龙藏好不容易才明白她说的内容。留衣举公寓杀人的例子很明显是想要解释凶手的诡计。 她觉得凶手现在就在这里。接替黑衣男子出现在停车场的同道堂十三郎就是使用一人两役诡计的凶手。 二减零等于二。 “追击女和被追男”、“追击女和协助她的男子”,如果换作说法,变成“被追男子的消失”也是可以成立的。这就是案件的真相吧。 “我大概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新寺说道,他并没有看着十三郎。 “可以在这里解释一下尸体消失的情况么?” “这个,我还没办法解释到那种程度。详细情况虽然不清楚,但或许裕子桑根本没有接近过尸体。” “没有接近尸体,然后尸体消失了?也就是说,凶手做了尸体模样的假尸体,让她自动被点燃。” 龙藏很明白新寺这么说是在开玩笑。不过留衣还沉浸在她二减零的构想当中,完全觉得这又多么无厘头。 “是是,是这种想法。” “愚蠢。”新寺做出把呆立当场的留衣驱赶走的动作,从龙藏身前离开,靠近了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十三郎。 于是他说道:“不要在意他们。” “是这样啊……果然来这里没错的,同道堂桑。” “此话怎讲?” “在这座停车场,有一样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就是那个。” 他的手指指向,一辆车都没有的、有点昏暗的停车场的角落,受到微风影响,时不时就摇晃身子的,小小的白色物体。 正确地说这不是一样,而是一朵,一朵塑料制成的,犹如花瓣形状的物体。 “啊,那是——” 同道堂十三郎本打算解释的时候。 咔哒,他们旁边响起了金属交错碰撞的声音。 四个人不禁注意到了这个方向。于是,在众人的注视当中,发出声音的铁门一下子从左右被打开了。 “久等了……请进。” 被打开的便门当中,一个大鼻子的小个男人,在初次见面的龙藏和留衣面前寒暄着。 “初次见面,你们好。” 终于裕子把房间里的瓦楞纸箱调查了个遍。应当没有什么遗漏的。 可是,除了最开始抽屉里面发现的耳朵以外,房间里面并没有发现裕二身体的其他部分。 ——只有耳朵……这为什么? 盖上最后一个瓦楞纸箱的盖子,裕子叹着气蹲在了榻榻米上。本来打算尽可能选择东西堆放比较少的空间,但是一下把屁股挪到堆起来的报纸上,膝盖还是撞到了吸尘器的尘带。他连吸尘器的尘带内胆和报纸堆中间,都搜查了一遍。 ——不应该没有啊。既然有耳朵,身体啊,头啊这些部位应该就藏在哪里……她又重新思考一番。不要急,要冷静。时间完全足够。 歪大叔叔和客人们几分钟前就出门了。根据出门之时在玄关门口交谈的内容判断,没有半个小时应该回不来。裕子打算尽其所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尸体的余下部分。 ——还有要搜查的地方?应该没有了啊。二楼都搜过了,一楼除了亮着灯光的房间以外也…… 一瞬间,裕子突然讶异地抬起了头。 ——对了,还有那个房间。这个房子里面只剩下那间房间还没搜过了。 只是,在会客的房间,真的可以隐藏那么大尸体么?裕子有点举棋不定。算了不管了,不去看房间如何,什么也不能下结论。或许房间看起来是一间,说不定是连起来的两间房。 ——无论如何去看看吧。 裕子满怀希望,把切下来的耳朵放进口袋,站了起来。 裕子走出杂物间,感觉比来的时候眼睛更能适应黑暗了。她无所顾忌地让走廊和楼梯发出嘎吱的响声,一边走下楼梯。 看着左边的玄关,裕子拉开了那间刚才还留有客人的房间的纸拉门。里面的灯光当然暗了,不过外面的街灯倾泻在庭院上,透过毛玻璃的窗户,把室内照的一片斑白。 房间并没有两间。而且,除了听到声音的电视以外,只有一个不用加热器的暖炉和一个带有杂志架的电话台,没有其他家具了。 也就是说,能够容纳裕二身体的空间根本没有。 裕子又怀疑上了地板,但要调查地板,短时间内是不能完成的。 歪大叔叔随时都会回来吧。 当然,既然现在已经获得了牢不可破的证据,已经可以期望和他对峙了。而且自己本身就是个闯入者,又是一介女流,站在这种立场下就更需要犹豫。只是在这样状况下和凶手对峙,还是太危险了吧。 ——最低要求,刚才在一起的客人如果能一起回来就好了…… 裕子回想起了刚才和歪大叔叔一起出门的两个客人。一个因为完全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是谁。另一个很健谈,歪大叔叔也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应该是叫“新寺桑”。 这个名字是她第一听到。不过不用怀疑,他不是歪大叔叔的相交的朋友。有几段话,感觉得到他貌似是和裕子怀有同样目的的人。 “只是,新寺桑去学校对什么有兴趣啊?” “便门?” “要去调查停车场么?新寺桑?” 在玄关门口,歪大叔叔对他说的话,哪一句都和这个案件有关。 ——这个新寺到底是什么人?是裕二和我的敌人?伙伴?还是…… 裕子从口袋里拿出耳朵,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裕子并不觉得耳朵有多么毛骨悚然。虽然在慢慢腐烂,慢慢放出恶臭,但现在这是裕二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 只是,这个时候,裕子在松软的肉块中第一次注意到很重要的线索就埋在其中。 这个线索就是按照字面意义“埋在其中”的。 在中央深深的褶皱当中——应该就是耳洞吧——折得细细小小的纸片被塞在当中。完全就像从身体上撕裂下来露出来的填料物。裕子一边忍受着尸臭,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捏出来,一边沙沙地传出与纸片接触的声音。在折成八等分的纸片表面上,有一些染上了红黑色的,纵横交错的圆珠笔线。——虽然没有标上地面,但可以猜得出来这是一个地图。 地图画的区域好像是北区北部。山脚线和新建中的开发区,直到裕子家附近,画的区域确实十分熟悉。 而且在山脚部分打下了一个“×”旁边写着三个片假名—— 笔锋尖利的三个“アジト” 走进便门,往右转,三层楼的校舍近在眼前。打头阵的新寺仁继续往右转,毫不犹豫地径直地在墙与校舍之间前进着。匆匆跟在身后的同道堂十三郎和勤务工的男人,俨然就是他的跟班。 “太过分了,说我愚蠢。太过分了,说我愚蠢。” 拖后的龙藏和留衣并排走在一起。留衣还对新寺刚才说的话愤愤不平。虽然龙藏觉得安慰一下留衣,能给自己加加分,不过因为觉得留衣的怒颜实在过于可爱,也就随她去了。 不久,新寺放慢了步调,前面的十三郎和勤务工,见缝插针地相互交流着。 “对不起,歪大叔叔。勉强你了。” “哪里,这个哎呀,拜托人是三酱嘛。” 说话样子就像一对情意相通的父子一样。 总之,这位勤务工在案件当晚,是唯一持有钥匙的人,在龙藏和留衣来之前,新寺和十三郎就拜访他家听取案情详情。随后新寺说,果然还是要去现场才能解开谜团啊,因此就开始了今晚的案发现场调查。的确,白天无法还原案发当晚的情况,这个时间点,勤务工是不允许私自开放校园的,龙藏觉得十三郎这个男人跟这个勤务工之间的交情肯定很深。 校舍和墙之间,开始是一排高大的杉树,随后是一排种着三色堇一类植物的花坛。杉树离墙很远,砖砌花坛的高度不到三十厘米。也就是从内侧翻越屹立在黑暗中的挺拔高墙,项链不可能。 “呼,终于明白了。” 不过,慢慢停下脚步的新寺,回首看着后面的四个人,嘴角上翘着。 “诡计太没劲了。事实也很没劲。就是凶手单方面运走的罢了就在这。” “运?” 十三郎讶异地说道。 “那么凶手果真是因为偶然跑进这个停车场的么?” “大概吧。会形成不可理喻的消失案件那实在是无奈啊。凶手跑进这里并不在计划以内,只是用了最优的方式逃走,就这么简单。” “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是推测了。” 新寺抬起右手,指着手指上的白色碎片。那是之前在停车场看到的塑料做的花瓣。 “落在这座停车场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在开学式上装饰用的。比如标牌,比如红白幕条纹……当然,都是为了今天四月一号准备的。” “嗯,是的。”十三郎用干脆认同的语气说道。 “这些人造花就像镶边一样缠绕在标牌周围还高墙上边缘上。在前天装饰上去,那么可能就需要事先做好准备了。” “是的。”十三郎再次表示赞同。 “这些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我也看到了。凶手消失的时候,在停车场上堆放着塞有标牌和人造花的箱子。” “哎呀,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么?——各位,请看这边。” 他指着自己的脚底。 花坛旁边的土上,有两个模糊的方形凹陷。 “还不明白么?要在这么高的墙上贴上这些花饰。” 新寺给聚集在凹陷前的四个人让着位置,继续说道:“没有梯子,要如何做到呢?” (凶手) 男子打算入眠睡觉。 对今晚自己的冒险,男子一半是后悔,一半是满足。 ——究竟为何要如此…… ——啊,好容易把那些…… ——…… 仍然还在意料之中。 男子觉得自己被睡意包围。 今天累了,必须入睡了。一直活动到现在,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 ——一切 ——都将要结束 ——在吧…… 男子整个意识都进入梦乡。今晚是他睡得最棒、最安稳的——最棒、最安稳的一次睡眠。 纯、玛丽 龙藏从最棒、最安稳的睡眠中醒来。昨天对他来说是难得繁忙的一天。 早上为了去看留衣,啊不新寺,在七点就起床了——最近他都没有在十点以前醒过——白天以及傍晚,一直战战兢兢地和留衣在一起。晚上又跟着新寺去了警署,从九点开始又到小学实地调查裕二的案子…… 结果回到公寓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尽管身体已经习惯了熬夜,不过因为白天的各种活动,一回家疲劳感就一下都翻涌了出来。龙藏都没有洗澡就直接入睡,一直熟睡到了早上八点。 新寺推理认为案发当时,现场毫无疑问应该有梯子,随即让勤务工的歪大叔叔去拿他的梯子过来。调用过来的梯子四厘米高,材质较轻的圆管梯子,恐怕当晚放置在这里的就是这把梯子。新寺打算现场再现凶手的案发时的行为,并让龙藏扮演凶手。 因为留衣是一介女流,新寺比较瘦小,十三郎又比较粗壮,而歪大叔叔又年事已高,所以综上所述也就是龙藏最适合。不过坦率地说,感觉在体力上能胜过的也就是歪大叔叔。不,因为最近手脚特别迟钝,估计连歪大叔叔都不如。 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说的。龙藏还是服从侦探的安排,做到了助手该有的本分。 从停车场一侧爬上梯子,爬到墙顶拉起梯子,放到另一侧,再爬下去——流程只能是如此。只是,没有人追及自己,龙藏都觉得是非常繁重的体力活。其中难度就在于梯子比墙矮了那么一点。跨在墙上,要很努力才能把梯子拉上来,非常容易滑落到地上。龙藏回忆起来也是冷汗直冒。 “消失再现”重复了好几次。平均所需时间是四十秒。虽然裕子与凶手之间的距离并不能完全判断清楚,但全员都一致认为,因为马路一眼望不见尽头,即使追击时真的差这么远,也并不奇怪。 ——但话虽如此。龙藏一边下床一边想道。 ——但是梯子……?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那个十三郎和裕子也太疏忽大意了。案件当事人是过于激动才这样的吧…… 不过对自己的束手无策,龙藏却置若罔闻。 在龙藏考虑去洗脸沐浴,然后去哪里吃早饭的时候,嘟噜噜,粉色的大象响了起来。 这是龙藏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一部桌上式电话。 龙藏非常宝贝地抱着坐着的粉色大象,拿起了圆木形状的话筒,贴在耳边,“我是雷津”做了回答。 “雷津君么?你清醒了么?”是新寺仁的声音。 “没清醒。是新寺君?” “是我。发生了一件有点奇妙的事情。跟红发事件有关。” “什么事情?” “还记得‘00’这个名字么?就是那个玛丽的案件。” “喔,就是那个业余乐队吧?” “那个队长,在傍晚被他的男队友杀了。” 龙藏悔恨地咬着嘴唇:第六个人了么?又有红头发的女人遭殃了么? 不过,这次他估计错了。业余乐队‘00’的队长既不是女人也没有红发。 所有人都疯了,一切都处于疯狂。 老实巴交的中西,竟然对自己做出那样苟且之事。自己非常喜欢的BB竟然击杀了中西。 就在夜晚的几分钟时间里,优佳感觉到自己目前生活的世界有失衡的危机。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终于明白,平日里安静温和的‘00’的成员们,只有在上台演出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他们,无论谁,心里都非常的压抑。 在优佳面前拼命都想隐藏住这种感情。——至少BB和中西两个人是如此。 所以,并没有人发疯。 所以,也没有处于疯狂。 一切都一直如此发展着。——朝着“覆灭”的方向发展。 优佳住院的导火索就是成员间的不和。现在想来,毫无疑问这是黑暗缓缓到来的前兆,要是自己能在早一点察觉…… 我们所有的不幸都在于认识了我。 玛丽一切的悲剧也源自于我。 她并没有去特意研究中西和BB对自己特别的心意,她只是维持着自己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招数。她完全没想到两人竟然因此反目成仇。 为什么自己不敢对BB表白自己喜欢他。为什么自己不对中西说请不要对我这么好。十天一次的周期里,相互不涉足对方私生活的无聊决定,应该再早一点粉粹才是。 很多人评价‘00’的音乐非常狂躁。殊不知,这种狂躁的动力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憎恨的能量。 ——BB…… 环视着清晨阳光射入自己熟悉的房间,优佳想象着BB会迎来怎样的早晨。昨晚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噩梦吧…… 听到相互扭打和BB叫喊的声音,在案件发生后立刻跑来了优佳的房间。随即他们叫来了巡查和救护车,马上BB和优佳就被送到警署,而奄奄一息的中西被送到了医院。优佳失去意识的时候已经和BB分开。她拼命和休克做着斗争。 在优佳恢复意识以后,负责的警官把她和BB相互隔开,单独进行问讯。她已经没办法保持尊严,没办法为BB辩护。她只能实话实说。 在获悉消息的父母赶到警署的时候,从医院那里得知了中西死亡的消息。一下子就像头顶被石头一样的摆设重击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凶器是表亲送给优佳的礼物,平常被优佳放在书架上当书档用。 “尾藤君的个子那么大,可以一个人轻易驯服中西,带凶器是很不自然的。” 负责的年轻警官如此解释道。 “在来拜访优佳子小姐之前,两人在居酒屋就爆发了激烈的口角之争。起因在于他要对方停止对你动手动脚,看起来要消除他个人内心的仇恨才行啊。” BB原名叫尾藤貘,优佳是第一次知道这个。 “可是,个人的仇恨。” “有啊,尾藤君他喜欢你啊。” “……” “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对你很冷淡,他自己也很苦恼。因此,他为了这个事情找中西君谈过心,没想到中西君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优佳’。因为是在他表明苦恼之后说的,这让尾藤君非常愤怒。——所以今晚,在两人最后谈话破裂以后,尾藤君就跟在了中西君的>.身后。中西兴奋的状态和走去的方向,一种不安向他袭来……随后,他的不安不幸言重,中西君想用武力向你施暴,尾藤君马上就勃然大怒了。” 刑事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叹息。 优佳说最后还想见见BB。不过刑事拒绝了她的请求。 ——BB,为什么……优佳思索到。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哎呀……? 为什么这句措辞会在脑海中浮现,优佳感到疑惑。 我现在到底打算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早一点告白?”不是。 “为什么要杀了队长?”不是。不是。 “为什么……” “为什么……” ——那…… 终于,优佳发现了那句遗失的答案。 虽然对自己的情感来说,这句话过于残忍,让人脊背发凉。但是…… 无论多么残忍,这是发自真心的。 她要对BB如此发问——BB。为什么你变成了如此平成的男人了呢? 曾经“BB”这个词带给自己心跳加速的紧张感,已经如逝去的梦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龙藏坐上了来接他的新寺的汽车,向高塔署前进。虽然本来期望和额田警部补见面,但因为昨晚的案件正在开会,因此无法传达。 “那就没办法啦。”新寺回过头来,对着龙藏耸了耸肩。 “这次案件应该是和一连串的红发案件无关的突发事件吧……本来还打算联系一下与玛丽案件有关的乐队成员。真不凑巧啊。只能祈祷死去的不要是消失案的重要证人为好。” “同道堂桑的案件就此告一段落了么?” “一段落也好,什么也好,既然已经查清了是用梯子消失的,再纠结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杀死裕二以后从那座停车场里消失。硬要锁定凶手,是没办法做到的。” 并排走着擦着锃光瓦亮的走廊上,走到出口,新寺对龙藏说道。 “所以千万别忘了。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搞清楚小纯的下落。必须要快。最直接的成衣店线已经走不通了,现在裕二线也走到了尽头,那么能抓住凶手线索就剩下玛丽的案件了。” “两起伤害案件呢?” “没用的。在现在三起案件发生以前,我就拼命调查过,但完全无法证明与今天三起案件为同一个凶手。现在能判断的就是主妇被袭击的现场与凶手的生活圈子接近,而女中学生则不然,这是显然的。” “有逆转的可能?” “——是的。” 新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很少见啊。你能读懂的我的话——啊,我可不是瞧不起你啊。” “喂,还好。”龙藏一下挺直了胸膛。 “因为找了个优秀的家庭教师。” 在去往‘00’排练场的车上,龙藏把目光聚集在传给他的报纸上。 这是新寺找来的地方报纸。对总看全国大报的龙藏来说这是很鲜见的。这版面真是太难阅读了,龙藏说着自己的想法。新寺告诉他跳过电视版块,直接看三版的报道。 三版看来是地方新闻,昨晚的杀人案在登载在了极为显眼的位置。 被杀的男子名叫中西智明。十九岁。是乐队的主吉他手,虽然年纪最轻,却是乐队的队长。杀死他的是名叫尾藤貘的二十岁青年,也是乐队的吉他,因为爱慕乐队的女主唱,两人平素就有不和。案件发生在晚上,是由中西对女主唱未遂的施暴引发,最终演变成了杀人案件。遇袭的女主唱,为了隐私考虑,她的本名没有公开。不过问了新寺以后得知她有一个昵称叫优佳。 “就是上次目击到杀死玛丽凶手的那个姑娘吧。” “是否是凶手还不能断言,不过确实是,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美女主唱。声音非常悦耳,业内人士评价至少她未来是可以正式出道歌坛的。这是在他们演出的小型现场演出听取来的。” “哎,这真可怜啊。要是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再展歌喉就好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小型现场演出啊?新寺桑。” “没有,我并没有过去。刚才是打电话联系的。” “难道说,你假装成粉丝?” “是啊,费尽周折——‘00’这只乐队,本来决定从六月开始正式在这家店里演出,这一下负责人。关于案件的情况,貌似是从乐队的成员那里得知的。据说,担当主唱的姑娘已经被送回父母家了。” “哎呀呀。已经被送回父母家了么?那么询问玛丽的案件,当事人不就只剩两位了么?” 新寺仁很郁闷地敲着方向盘。 “是的啊。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怎么也联系不上。调查只能依靠案发现场鉴识了。” 尽管新寺的表情严峻,不过龙藏内心还是蛮乐观的。虽然信息有点少,但对名侦探新寺仁来说,也并不是不可能。 ——到东区了? 抬起看着报纸的头,龙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窗外的风景从龙藏习惯了的中央区转到了陌生的东区。 虽说是东区,但其实就是在和北区交界的边线上。现场目的地周边的景象和昨晚造访的小学周边看起来就是相邻的街道。 这里是位于小型办公街道和住宅区中间,夜晚显得寂寥的地方。 有问题的多用途大楼是一栋砖瓦结构的四层建筑。把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两个人走进位于一楼的房产中介。虽然过了九点,但玻璃门里面的帘子仍然拉着,推了一下门,并没有什么阻挡直接打开了。 “还没开始上班啦!” 穿着蓝色西装,和新寺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从里面的沙发上喊道。 “不,我们不是顾客。我们只是想就三楼空房间来咨询一下,这栋建筑的业主。” “什么?”男人把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一脸不爽地看向这边。 “上面那个空房间?” 新寺的话实际上已经说得很谨慎了,也分不清他是来调查消失案件的,还是来借用空房间的。 但是,年轻男人只是长时间楞楞地注视着龙藏和新寺,完全对这种微妙的措辞不置可否。 “咦?你们……是来调查玛丽那案子的吧?”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那么,你是新寺仁桑吧?新寺仁桑!这太让人惊讶了,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么?——稍,稍等一下。” 媒体的力量是巨大的。房产中介的男子还记得两年前被媒体大肆报道的新寺的面孔。如此说来,虽然龙藏早已淡忘,但新寺在高塔市绝对算个名人。 男子马上跑向隔壁房间,从中带了一位叼着香烟,一头白发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出来。这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像是一眼就认出了新寺的容貌,不迭说着“先生”就像碰到了自己的恩师。 这个房产中介是由大楼业主直接经营,所有三层房间的钥匙都由他们的管理人员保管。 “把房子交给我打理绝对让人放心”上年纪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龙藏他们来到了案发现场。 开始那个年轻男子本来也说想要和新寺一起参与调查,但因为临近店铺开业的时间,之后悻悻留了下来。引导他们的中年男子上楼梯的途中,屡次三番地询问新寺“会把这事情写到书里面去么?会提到我么?”新寺只是勉勉强强地敷衍了事:“啊,大概吧。” 爬上二楼的楼梯,左手边有一扇开着小窗,非常结实的铁门。还是铁门啊,龙藏眉头紧锁,看来像是要从各层通过的难关。在停车场,铁门和犯罪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在这里就不能说毫无联系了。 “这门真硬真厚实啊。” 应该有同样的忧虑吧,新寺对着正在给铁门开锁——锁有上下两个——的中介先生的后背如此说道。 “嗯,为了防范……” 中介先生把手放在下面锁眼的把手上向上提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有隔音的效果呢。” “关的很严啊。” “是啊,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这扇门被锁上是‘00’的案件发生以后的事了。” “啊……那么前天以前的话。” “嗯,防范基本是可有可无的。” 在给两人吃下定心丸后,男子拉开了大门。 虽然透过小窗不能确定,不过走上走廊可以看到左手边的门上写着《储物室》几个字。在近处的右边墙壁上,有一扇带有毛玻璃的门。而在远处走廊尽头的位置,有一扇没有窗户,整个表面古朴单调的门。从走廊尽头左拐,门的左半部分被拐角遮挡住而不能直接看到。 中介先生穿过右边那扇带窗子的房门,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走进室内之前,龙藏瞥了一眼左侧,在走廊尽头止步的话,只有两扇厕所一样的房门。 房间很宽敞,有普通房间两个房间那么大,不过中介先生说明实际是会分隔开以便租给更多的房客。 “玛丽就是倒在这里。” 他指了指房间中央和入口房门之间的地方,说道。那个位置只要房门打开,在走廊上都可以看到尸体。 “第一发现者是担任主唱的那个姑娘么?” 新寺问道。 “应该是五个人同时发现的。当时优佳说这座房间里面有窃贼,然后队长就闯了进来……不过在房门打开的同时把灯点亮,所以在排练房间前面的优佳和汤姆他们也能看到尸体。” 担任管理的他和乐队成员似乎十分熟悉,都叫乐队全体成员的昵称。 “说得很详细嘛。” “是啊,一直吵着消失,消失了什么的,弄得满城风雨的。” “尾藤君当时在哪里?” “嗯?尾藤?” 中介先生歪头表示疑惑。 “旁边那个吉他手啊。应该叫他BB的。” “啊,BB。” 被告知是昵称,新寺恍然大悟。因为比较熟悉的缘故,所以估计就只知道他们的昵称。 “BB确实是和队长一起闯进去的吧……啊,不是,想起来了。他说在他正要进去的时候,队长把灯打开了。” “原来如此。怎么说的话……嗯?” 新寺好像注意到什么的样子,扫视着房间。当他目光回到正门的时候,他来回关闭开启着?99lib?正门,不久他转向中介先生。 “这门自动性能不太灵光啊。”他说道。 “是说自动关门的门轴?” 中介先生指着门的上方,反过来问道。 “嗯。” “门被那些家伙弄坏了,就是租房的那些家伙。毕竟是业余乐队,近乎于雅库扎一类的粗暴分子,一开始就把门弄坏了。无奈只能给他们换一间新的。现在又把这扇门给弄坏了,真是太过分了,真应该把这些家伙赶出去。” “啊,那就是只有这扇门是没有小窗了喔。” 新寺点了点头,然后说想要看一下那间“排练教室”。 排练用的教室就是刚才通过的那扇带有窗子的房门。走进房内,除了铝合金窗比较少以外,其他与另一间房并无二致。 “当晚,窗户是关着的么?” 新寺一边打开正面的一扇窗户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询问着。龙藏也凑近了窗户,隔壁家屋的瓦屋顶近在眼前,当然没有近到一跃就能跳过来的程度。 “这里的房间不太清楚……玛丽死的那晚,我们来的时候,窗户都是关着的。不过尽管如此,窗户并没有锁上。” “是不是原来开着,有人关上的呢?” “不可能这样。反倒还因为空气不流通会把窗子打开——而且队长是竭力主张窗户是关上,然后凶手消失的。” “这是……什么理论?窗户可没锁上啊。” “窗户是没锁上,但是他说过如果想从窗子放下一条绳索,窗户是绝对没有缝隙能做到的。” “啊,是这样的意思么?” “门一侧他们一直都有监视着,假如这些都是真的话,那就太奇妙了。” 但是中介先生貌似一副完全不相信这话的样子。确实,龙藏也无法相信凶手没有使用门或窗户就能从房间内消失。实在难以置信。高高在上的天棚,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亚麻油毡的地板……没有任何的空间足以设置空洞的。 “从天台或者楼上拉一根绳索下来呢?” “这是没办法做到的。这栋楼没有天台,而且楼上的房间也都没有人进去过。” “旁边的房间呢?也就是这间。” “BB貌似一直在里面啊。” “楼下呢?” “如果从楼下上来,那就必须搭一把非常非常长的梯子才行。那得是云梯那样的。” “——非常好!” 本以为新寺会因为一筹莫展而垂头丧气,岂料新寺却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 “但是,凶手确实如烟般消失了。不对,如果连窗户都关着的话,连烟都出不去。” “那么……他们的话能当真么?” “当真。当然当真。你们不打算当真么?——嗯,这事情真有趣,真有趣。” 新寺兴奋得忘乎所以,搞得龙藏都忍不住要制作他这种轻浮的行为。 对他来说这是久违的能引起兴趣的案件。 “管理员先生,我来猜猜。” 新寺关上了打开的窗子,走到站在入口旁边的中介先生身边来,得意地竖起了食指。 “三十号晚上,把案件给你讲述的是队长?” “猜错了。” 中介先生不无遗憾地摆了摆手。 “是汤姆。总体上跟‘00’进行联系的也是他。也是通过他把房子租给他们的。貌似汤姆和大楼业主的儿子是同学。” “但是,至少在这个案件上吵得最凶的也是他吧。” “不是。虽然他竭力主张凶手消失了,但也说到大吵大闹。……他还是很有教养的,没有证据也不会无理取闹。” “不无理取闹,只是坚持凶手消失了。哎呀,对这样的心理怎么看?龙藏君。” 自己的见解被不断地推翻,但新寺还是显得非常高兴。龙藏实在猜不透新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好按照惯例,回答了一个“不知道”。 就像正等着这句话一样,新寺说道。 “搞不清么?真搞不清么?说谎的队长的心理啊。” 第四章 一次解决 “先看看,哈特。这究竟是什么?” 他把放大镜交给我,让我认真注意看他手指指的那张从沙巴特房间里拿出来的,有蓝色水滴图案的手帕上的东西。 “那是头发”,我如此说道。 “而且,像是红发。” ——克雷顿·劳森 href='6120/im'>《死亡飞出大礼帽》 玛丽 新寺仁表示和‘00’唯一一名取得联系的成员是担任鼓手的“汤姆”,也就是同道堂一。 借用中介的电话,新寺给他兼职的摩托车店打电话联系,他以“在十二点前可以翘班十分钟”作为回应。 “那好到时候见”新寺与他约定好十五分钟以后见面之后,就放下了话筒。 因为中介的电话上面装有扩音器,所以他们通电话同时,龙藏也同步把握了事情的脉络。 “又是同道堂么?新寺桑。” 在和中介告别以后,两人走到户外,龙藏对汤姆出人意料的姓名甚是讶异。 “是同道堂一。同一条道路的道,堂堂正正的堂,ayashi。” 他的回答方式就像解释自己的本名一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少见,当然这个不需要向龙藏作过多的说明。 “和同道堂裕子桑,恐怕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恐怕没什么关系。同道堂这个姓氏虽然是这个城市独有的,但根据地域来说,有三栋相邻的房子都姓同道堂。而且即便和同道堂家有关系,也不是和裕子桑有关,而是和十三郎桑有关。总之,一旦进了同道堂集团这个多个关联企业集合而成的家族企业,儿子和继子都是持续增加的。” “或许,这次案件的凶手是对‘同道堂组’整个系统抱有仇恨——对了,那个‘00’的玛丽的真名难道就没跟别人说起过么?或许还要加上消失的小纯。” “难道是姓‘同道堂’?哈哈哈,怎么可能,你说的这也太社会派了。” 新寺笑着转到车的驾驶一侧,打开了车门。龙藏稍等一下也坐在副驾位置上。 当然不用说,一个乐队所有人的姓氏都一样这个显然揣测过度。把这个看成是对同道堂家族的复仇计划实在太好高骛远了,毕竟最开始是两起伤害案件应该跟同道堂无关。 但是如果不这么考虑,龙藏实在不能理解这无差别的残虐案件的动机。瞄准的目标是红头发,这个预想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她们果真是因为红发遇袭的么? 她们果真没有其他共同点么? 共同的过去,共同的经历,共同认识的人……应该是有没有发现的盲点的。新寺大概还没有发现吧。 ——不,或者是…… 或许新寺已经刺探出了某些情报。恐怕就是之前说的“如果可以说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的那种秘密。留衣应该知道什么内情,恐怕是以前从小纯那里知道的…… 如果这样的话,龙藏对于这个非常残酷的案件,已经做好了在未来能够平息这种残酷的期待了。即使还完全不能理解凶手的动机。 随着开动汽车的轻微摇晃,龙藏不禁确信这一点。 汤姆工作的店铺就在东区到中央区的那条道上。 那是一家外面装有透明玻璃的摩托车店。在隔着两栋房子地方,有家小巧古朴的咖啡店,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碰面的地方。 在爬满常春藤的石墙上,有一扇一米五高,不像是给大人开的窗子。一低下头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就同时响起了悦耳的牛铃的声音。 “啊,这边。” 尽管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但汤姆早就在里面吧台后面等着呢。店内只有吧台是没有餐桌的。 汤姆——同道堂一个子不高,但身上既有结实的肌肉,也有多余的肥肉。因此,他力量虽大,但动作比较迟钝。因为正在工作繁忙的时候,想必一定穿着带衬衫的工作服。符合他身材的宽下摆的软夹克很妥帖地穿在身上。 “是新寺仁桑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通过电话,汤姆的语气就显得特别自来熟。而且恐怕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感觉他在词尾语法没有那么严谨,无论说什么都以单母音结束,听起来完全就是瞧不起人的语气。龙藏的耳朵对他这样糟糕的态度生理上感到十分不舒服。 “这位仁兄是?” “这是协助我调查的雷津龙藏君。” “rai?” “雷津、龙藏、君。” “这名字好奇特啊。” 真不会说话,有同道堂这么奇特名字的家伙怎么有资格对别人的名字说三道四的。 “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么?很快,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是三天前晚上的那件事?” “是的。” 新寺点头肯定,随即走在吧台上。 “三天前晚上的事。” “这样说的话,昨晚的事情你们不调查么?” 新寺和龙藏等着点好还没端上来的咖啡,汤姆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他们说道。大概他觉得这种连尸体都没有的暧昧不清的案子,像新寺仁这样的名侦探是不会真的很积极地出面调查的。 “不、不,请不要瞎猜。我们只是对三十号晚上的事情有兴趣。” “但是,正常情况首先都应当会认为昨晚的案子应该是有关联的。” “哈哈……为什么这样认为啊?” “啊,也没什么,主要是玛丽的案子才过去两天,队长又出事了,绝对不正常吧。这也太凑巧了,案件不应当这样发展。而且……从三天前玛丽消失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预感。是单纯觉得玛丽被杀不太寻常还是觉得玛丽的死或许和乐队的某个成员有关。” “怎么可能?” 汤姆慌忙大声疾呼。 “我这么会这么想?杀死玛丽的是和我们迎面错过的变异人。我们的成员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汤姆说完也觉得他的话欠缺说服力,声调一下低了很多“那个……喝了点酒,如有冒犯请不要介意……在正常的状态下,我的伙伴应该都做不到。” “原来如此。” 新寺并没有对此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杀死玛丽的是变异人这一点……还是像请请教一下案发当时尸体的状况,尸体那间房间灯打开的时候,你真的看到尸体了么?” “嗯,看到了。” “队长首先跑进室内,打开了电灯的开关,这个时候五个人同时看到了玛丽的尸体,这些都是真的么?” “都是真的。” “在这之前,有人进过那个空房间么?” “没有。绝对没有。” “但是至少,最先跑进去的队长应当会比其他人早那么几秒发现尸体吧?” “不,队长直到开灯前还在说‘没有人在啊。’当他发出‘呜嗷’的喊声的时候,我们才一起发现了尸体。” “是么……” 新寺听完,隔了十秒,抬头看着带着灰尘的天花板,不慌不忙地问道“跟优佳取得联络了么?” “啊,刚才她父母那里知道了她的电话号码,应该算是取得联络了吧……已经可以了?就问这些?” 本以为还要谈很多内容,汤姆有点失望。 “是的。已经非常值得参考了。” “还打算问优佳什么么?应该一定和我说的一样。” “不,因为听警察说。” 新寺的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回答道“目击到凶手进入空房间的,只有优佳。” “这是真的么?凶手躲进空房间的时候,BB一直坐在窗框上?” 紧接着汤姆打来电话的,名叫新寺的侦探,对她下意识的回答,显示出极其反常的反应。 “是的。我现在没有危险,可以跟你说了。” “那么你并没有直接看到凶手进房间是吧?” “是的,不过……” “因为门一下关上了。所以你觉得一定有人躲在里面。” “……嗯。”优佳不禁有些不安。 自己貌似说了一些对伙伴不利的话。 “这是个名侦探。一定能替我们查清玛丽的住所的。”汤姆说的这些话让优佳有些放送警惕,把案件的细节都说了出来。而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BB的事情。BB和玛丽的关系,发现尸体时BB的态度,空房间的门关上时BB所处的位置…… 侦探是基于怎样的思考问这些问题呢?优佳搞不清楚。 “那么……难道说……”优佳诚惶诚恐地确认着自己的想法。 “新寺桑是说凶手根本没进那间空房间?” “那我就实话实话了。我想你只是在向我打听案件的情况吧。” “……不过……不过……那么……” “是的。把门关上的,应该就是BB。” 新寺直截了当地把她担心的回答说了出来。 “他事先从自己坐的窗台拉了一条绳索一样的东西到隔壁空房间窗子上。把绳索的一段绑在空房间内侧的门把上。因为门的自动上锁的装置坏了。如果处于虚掩的状态,只要从排练房拉一根绳索过去,就可以一下把门关上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用说,当然是为了证明除自己以外有另一个闯入者,为了让你们相信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杀死玛丽并逃逸的人物存在。” “那……杀死玛丽的是……” “就是BB。而且不瞒你说,高塔市到目前为止发生了四起相同的案件。凶手有共通的对红发的憎恨,这些很有可能就是BB干的。喂……喂……” 优佳只是已经听不下去对方说的话了。 ——BB么?难以置信。不只是中西,杀死玛丽的也是他么? 可惜是真的。就如同对方说的一样,除他以外没有人能关上空房间的房门。虽然不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走出排练房就会关上房门,但如果按新寺所言,他坐在窗框上。毫无疑问这是为了在优佳出门的一瞬间,能抓住合适时机关上房门。他那种冷淡的态度,碰到他的吉他盒就怒火中烧,都是为了把优佳赶出房门所做的策略。 但是,那种感觉呢?在和BB进排练房的时候,那种隐约察觉到旁人的感觉? 啊,恐怕是这样。 她的那种不经意组合线索的特质。把报纸上零碎的词句合成别的完整的句子,明明成员们还没回来,却觉得他们一直都站在走廊上。 所以——假如那个时候BB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又时不时瞅着房门,那么优佳一定会从这样的“信息”中,感觉到走廊有人存在。 这种错觉是BB一开始就谋划好的,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让人注意走廊的诡计,这个无法判断。只是,她被“视线错觉?99lib.”欺骗,以及BB关上空房间的门,并骗她看到了凶手的身影,无论如何是因为她独特的感觉才一直认定有凶手存在。 空房间的房门关上以后,假如优佳闯进去的话,那他要怎么办呢?——马上拉一下绳索,伪装成有人按住门把的状态,一定如此。说不定这样的发展还是BB更加期望的…… 无论怎样,她都被他利用了。一边用侦探说的红发憎恶这样怪异的理由杀死玛丽,一边利用优佳来给自己脱罪。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优佳同情起了玛丽,也同情起了中西。 ——队长太可怜了。 心里对BB的留恋,现在已经一定不剩了。 ——会被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杀死的,一定,一定…… 明明你最爱的是我。 优佳注视着已经放回到电话机上的听筒,看得都恍惚出神了。——随后,她下定了决心,走出了位于二层的自己的房间。 皮包里面应该还留有几首还没有把词填好的中西写的曲子。 “不行啊,又挂断了。”新寺嘟囔着放回了话筒。尽管在南区南端,但毕竟是在市内通话,对方挂断以后,投入的硬币会全数奉还。 “果然是被吓到了。”龙藏说道。 “被本以为是自己朋友的队长侵犯,而队长又被来保护自己的BB杀死。” “先别说了。”新寺一边拿出硬币,一边用少有强硬的口吻打断到。 “同道堂桑也还在场啊。” 一瞬间龙藏觉得为什么新寺突然提到同道堂裕子的名字,转念一想,才想起来汤姆也姓同道堂。 ——对啊,在汤姆面前不好说他伙伴的坏话的。 “对不起。”龙藏转过头来,对他道起歉来。 汤姆两手撑在吧台上,一边出神地注视着两手之间,一边听着新寺打电话的声音说道:“啊,啊,没事,不必在意。”他的谈吐跟他身材完全不相符的纤细。新寺说BB是杀死玛丽的凶手对他也是个很大的冲击。 “从开始听得时候,就感觉她无法释怀。” 从电话前面离开,新寺回到了汤姆和龙藏之间的座位上。 “因为那晚上队长的行动吧。” “说起来,刚才新寺桑说过队长有说谎。” 龙藏代替仍低着头沉思的汤姆,跟侦探互动起来。 “是的。你也看过那间空房间吧?三个方向有五扇大窗户,而且全部都没有挂上窗帘。那天也不是深夜。即使没有照明,室内应该也是很亮的。” 新寺转向这一边,就像是把龙藏当做了说话对象。 “房间内微薄的亮光恐怕已经足够让凶手认出玛丽的红毛了。如果这样的话,闯进去的队长不能马上发现尸体实在很可疑。搜索可疑人物本来就应该睁大眼睛注意观察的,尸体就在门的正前方,即使站在走廊上的成员看不到,身在里面的队长也不应该视而不见。” “但是,他直到开灯的时候才发出叫喊。” “说得没错。这么长的时间,队长在做什么?在发现玛丽尸体之后,他在现场做了什么手脚呢?” 对已经听过和优佳电话通话的龙藏来说,这不算是“不能判断”的问题。 “是窗子。BB为了关上房门必须通过绳索……” “嗯。无论是多細的绳子,都必须有哪怕极为微小的间隙。当然在绳子回收以后,窗子上肯定是会留下间隙的。发现尸体的队长,一瞬间就看穿了BB的诡计。所以为了BB,他关上了窗户。消灭了证据。” “可是这两个人不是互相反目了么?” “即便反目,也可以包庇他。他憎恨的不是BB,而是爱慕优佳的情敌。虽然让他当一个罪犯很有吸引力,但手握他的把柄,未来更为有利。所以他不想把案件闹大,因为不想让别人发现凶手是通过窗子逃跑的。” “为什么队长会断定凶手是BB呢?如果窗子有间隙,外人用绳索逃生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个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只能认为他掌握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那种即使BB杀死玛丽都不感到奇怪的事情)……总之,他的行为在结果上对我们是有襄助的。因为队长的谎言,我们可以据此推测他包庇了BB。所以,即便我们观察优佳的反应,BB是罪犯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可能确实如此吧。”汤姆终于信服了新寺的分析,把脸朝向了两人。 “BB的确是个危险的家伙。平常显得冷漠,但也有那种不为人知的兴奋点在。——除了玛丽还做了四个案子,这是真的么?” 新寺点头称是。 “嗯,应该是同一个凶手的勾当。” “怎么会这样……那家伙对玛丽一直都感觉态度很暧昧,而且从优佳时常都有戒心的举动来看,他是很怜爱玛丽的。最近因为过于疼爱,貌似还被嫌弃了。” “老是由着性子从旁调戏是吧?” “是的,是的。因此,现在只要BB靠近,玛丽就会像是被人戏弄一样害怕是吧。” “这个很常见。” “上月二十号,本来很温顺的玛丽还差点咬了BB。” “原来如此。因此BB因爱而……队长直觉认为BB是凶手也是源于此吧。” “等、等、等一下。” 龙藏慌忙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汤姆随意的交谈当中,有一些话他完全无法理解。不,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而是听起来感觉不是那么简单,显得很怪异。 现在……现在……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只是在打比方么?只是单纯地在给“差点吵起来了”打比方么?但是,那么说的话,那么说的话。 “玛丽差点把他咬了?” “是的。”汤姆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他被咬了?” “又没什么奇怪的。那家伙把这当野地了,非常温顺。” “野、野、野、野。” 龙藏感受到了头脑炸裂的冲击感。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新寺、留衣一直瞒着他的这个案件的大前提。没有姓氏的“小纯”的真面目。 是的,玛丽如此,小纯毫无疑问也如此。那么,那么,因此同道堂家的“裕二”也是!这到底是什么鬼。那么三天前黑衣男子来回屠杀的目标,这三者到底都是什么鬼! “这么说,这么说,玛丽是只狗?” “难道不是?” 汤姆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对方莫名其妙的语气。 “——怎么,你还不知道?可爱混合种的公汪,应该混了点牧羊犬的品种,身上一身浓密的红色皮毛。” “狗,狗……” 龙藏惊讶地完全合不上自己的嘴。随即,他睁大眼睛瞪着旁边的新寺。 “怎么会是狗啊?” “哎呀,哎呀。让你受惊了。” 新寺的嘴角又露出了平常戏弄别人的奸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三个案件是‘杀人案’的。” 玛丽、裕二 ——是为了三只狗奔忙。 在新寺去往侦探事务所的车上,呆若木鸡地思考着。 ——案件解明原来是为了三只狗。 现在挂念的? ——啊,是三只狗啊。 现在他的脑海里全被三个(?)被害者竟然是狗这一事实所占据着。 说起来,确实是十分可疑。 新寺这样有礼貌的男子对不认识的玛丽它们竟然一开始就直呼其名;在同道堂裕子闯进警署报告“裕二被杀”的时候,警察一直强调“连尸体都没有……”;成衣店的女老板连小纯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一个在夜里游荡的野狗,怎么也不应当在后面加个“桑”。 养的狗丢了,警察当然不会怎么理会。 一个在店前徘徊然后受到喂食的大街上的狗,当然连住所都问不了。 “……到了茶点的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呢。” 驾驶座上的新寺对呆呆自言自语的龙藏发着牢骚。 “在这个案件之前,两个人被杀是事实。而且,即便面对的是狗,它们的生命也不是随便就能夺去的。” “但,但是啊。” “你也没有养狗的经验吧。如果亲近的话,狗的死会给周围给予比那些烂人的死亡更大的悲伤。实际上,玛丽残忍的死状把一个女孩子吓倒了。裕二被杀让同道堂家的寡妇陷入了半癫狂。小纯的下落,留衣也是打心眼里担心。我也是从这次的连续杀狗案开始第一次把它和连续杀人案摆在同样的位置上。” “哈……” “当然,我不能保证BB未来不会进行真的杀人案件……总之,我拜托额田警部补,希望能和BB见上一面。玛丽和裕二的尸体藏在哪里?随后对小纯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必须当面询问。” “也对……吧。” 听新寺解释的时候,龙藏也稍微振作了一点。他从坐得疲累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只要小纯没事就万幸了。”用平时说话的语气对新寺说道。只是新寺最真实的想法现在浮现在脸上。 新寺结束了应该是针对龙藏的恶作剧以后,现在是到了给案件划上句号的时候了。 但是。 实际上,现在在他的面前还留着几点还没被挖掘出来的秘密。 也就是,藏匿玛丽和裕二尸体的地方。第三只消失狗“小纯”的消息。 其实……还有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发生这次连续杀狗案的真正动机。 因为,即便高塔市号称犯罪都市,也没有只因为美丽的红毛就连续杀死三只狗的人。 “这样啊,那随后都露馅了么?” 在侦探事务所,担负值班任务的留衣,靠在椅背上等待对方回话。 “我可一直都在这喔。” “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喂,让开。” 新寺推开了椅子上优雅的所长代理,拿起了电话旁边的记事本。 “——似乎有电话啊。明明……才十一点半。” “嗯,因为今天出的周刊志,大家似乎都认识我们这家事务所了。要接受周刊志的采访么?” 只能被迫让路的留衣问道。 “说起来,这第一天也有两三个电话……你这也太多事了!” “这可不是多事。过去对待名人也是这样诚心诚意的。” “不是。说的不是周刊记者,而是那些打来电话要我接受无聊委托的人。差点看漏了。” 新寺单手拿着一张记事便笺,其余放在桌上。随后他用手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就在同时电话响起,他不停上下摁着听筒上的按钮,挂断了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那张便笺上写着什么古怪?” 新寺一下把便笺摆在了一脸懵圈的留衣面前。 “‘裕子桑联系到了我,我要去见他。’啊,这个,没看懂啊,这是谁的私信?” “裕子是同道堂家寡妇的名字啊!” 新寺飞快地解释了一遍,摊开了地址簿,快速地在电话仪表盘上摁着。 “什么?裕二被杀那个案子的?” “是啊。” 新寺做出不要说话的手势,侧耳倾听着电话里的呼叫声。 可是好像对方没有回应。 “不行啊。” “喂,什么意思?” “我有说过早上你可不要漏过同道堂十三郎桑打来的电话吧?” “嗯。” “我现在要打电话联系这个人。——不过联系失败了。” 这下留衣有点惊慌失措。 “什么?这个名字我都没听过啊” 龙藏也加入到了两人之间,拿起了新寺的便笺,读着写在便笺上的留言下面的名字。——龙藏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谁?” “歪大叔叔……明白了吧,高塔第二小学的勤务工。这是他的名字啊。” “这怎么能知道啊?” “声音之类的说法方式猜不出来?” “可是一早上接了那么多电话的……!” “两,两位。” 站在两个正在争吵人之间,搞不清楚状况的龙藏怯生生地问道:“同道堂十三郎桑要联系你什么啊?” “裕子桑的行踪啊。”新寺的注意力又回到地址薄上,一边翻着一边回答。 “裕子桑发生什么了?” “似乎从晚上开始就没回过家——实际上今天早上如果打电话给去探听黑衣人情况的裕子桑,我就会留下来的。因此如果如果打电话给十三郎桑,他就会告诉我裕子桑一个晚上都没回来。现在正在亲友那边调查,查到了就通知我们。” “和勤务工见面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还不知道梯子的事啊。毫无疑问她以为歪大叔叔是凶手。歪大叔叔怎么辩解估计她也听不进去。现在她因为裕二的事情已经走火入魔了,对歪大叔叔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会对歪大叔叔怎么样?” “不知道。我说了如果裕子桑联系他的话就让我知道……可是联系失败了。要是能解释得更详细就好了。不,应该把他的事情跟留衣说清楚。” 新寺抓了抓头。事情的过程龙藏大致是搞清楚了。不过新寺他们的危机感并没有传递给他。 “不过,就因为养的宠物狗被杀就大肆报复……” “对她来说裕二不是宠物狗,是她的儿子啊。” 第二个电话铃声传入耳中,新寺又重复着同样的话。 “是她的儿子啊。” 在电话亭联系上了歪大叔叔之后,裕子就返回了“アジト”。 电话亭在铺装人行道旁边,离山脚的“アジト”也不远。不过,裕子在制裁那个男人之前,还想再看一下裕二的尸体。 在这片即将以“北高塔新城”为名售卖的庞大的住宅区下,她漫步在河岸边的河堤上,她右手边一片空旷。说是住宅区,但因为还在建设的原因,红土色的地表一望无际。这三年里——自从神明把裕二赐给他后——每半年就会带裕二来这里远足一次。每次来这周围都变化很大。先是绿意消失了,其次山峦看不见了,之后黑土也没了。本来在用地中央流淌,灌溉周围农田的大河也被迫截流改道,完全向一端流淌。这样的改变初看还挺有兴致,但变化太大,看得也不是滋味。 因为这片土地广阔,裕二每次来都兴高采烈。但是这里却是非常讨厌来的地方之一。 现在更讨厌了。 铺装人行道周围,和住宅区标高大致相等的河堤也因为跟山峦相连增高了一点,周围和山麓相连,犹如断崖一般。在山崖最高点——几米长的林荫道上——这里就是凶手的“アジト”。 这个可以从角落高点悠然眺望底下广大建筑地的“アジト”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大型的预制装配式的建筑。 在建筑旁边,有直接从山崖下去的道路,原本好像是用来给土木施工员当食堂用的。现在大楼内部没有人员出入,连桌子也都被搬走,完全犹如道场。只有散落的旧杂志和空果汁瓶子,还留有人的气息。 尸体——正确地说是尸体们——躺在预制装配大楼的二楼。走上靠在铁箱外侧的生锈的楼梯,那里是入口的拉门。上面的锁被卸掉恐怕是凶手的勾当。打开拉门,里面是一间房间。在宽敞的地板中间,一堆红色皮毛底下,她深爱的“裕二”横躺在中间。 死状太惨了。这是凶手犯下的疯狂犯罪——极其残忍的头部作业——的踪迹。进入第三天,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室内充满了尸体腐烂的臭味。 即使如此,那也还是那个裕二。 昨晚,她在搜索这片区域的时候,依赖裕二耳朵中地图的指引,裕子不经意地跑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她越抱越紧,越觉得绵软无力。但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离开“他”。 “今晚一直在一起吧,裕二……” 止不住的眼泪滴在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裕二的背上,这同时也是为了死去的亡夫和没能生下来的真人的裕二哭泣。 “裕二……裕二……我可爱的……” 于是裕子一直抱着让她日思夜想的红色皮毛,渡过了一夜。回忆在梦里,形态显得越发清晰。但是这团幻影在今天早上来临之时都在她面前消失了。 醒来,裕子抬起了头,她已经不再犹豫。 从自己身边夺走裕二的男人,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不可饶恕。绞杀裕二,那个男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扫视着房间里的惨状,裕子愤怒地全身发抖。 躺在这里的不只是裕二被绞死的尸体! “要杀了他。”裕子停止了回想,“要杀了他。” 她没有跨过拉门,只是远远地凝视着被训练服盖住的裕二,下定着决心。她本打算在走之前再问一下裕二的嘴角,不过一旦靠近,眼泪会削弱自己的决心。 ——等着,裕二,妈妈一定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裕子关上了拉门,她背朝悲伤,面向仇恨。 她下楼梯的脚步已经不在犹豫。这是自那一夜以来最坚定有力的脚步。 同道堂十三郎完全没有联系上裕子和歪大叔叔。 这表示裕子打算孤身一人了结这一切,同时,表示歪大叔叔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新寺马上把事态报告给了高塔署的额田警部补。听完报告的deco桑本来答应协助得很不爽快,不过在跟之前和裕子询查过的大胡子巡警确认了她危险的精神状态以后,终于同意给予基本的协助。 不过随后,恰好有了一个线索。 很幸运地,歪大叔叔出门时使用了出租车。 出租车公司提供的情报上说,歪大叔叔在自家门前叫了出租车,向北开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在待建的新开发区的入口处下了车。 “新开发区的入口处?——也就是北高塔新城?” “嗯,未来是要这么称呼。已经传了很久了。” “那地方啊,是我家公司要建的。不过……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通知已经查到裕99lib?子行踪的同道堂十三郎突然赶到了新寺侦探事务所,拉把手的手还没离开把手,就跟新寺开始了对话。 “有线索了?” “嗯,啊,……不是……或许是吧。” “什么?” “那里确实是裕二非常喜欢的地方,尽管嫂子也就半年带去一次。” “这半年一次的散步路线,还真奇怪啊。” “裕二基本上是放养的,所以没有散步的必要。要说的话,感觉是嫂子带裕二进行春秋季的远足。” “哈哈。” “——啊,我看别说这些了,赶快走吧。” “嗯,说的是,赶快行动吧。” 新寺站了起来,追在已经在门后消失的同道堂十三郎的后边。龙藏也从沙发上面起身,不过桌上的电话响了。 又是周刊杂志委托采访的人吧。 龙藏很自然地这样想到,他对留衣做出了鼓励她拿起电话的手势,准备走出门去。 不过……“雷津君!”仅仅只是接了一个电话,留衣的脸色立马变了叫住了龙藏。 “什么?”龙藏搞不清楚状况,只把胸部探回了房间。 “怎么了?” “赶快把哥哥叫回来。” “怎么,已经……” “歪大叔叔,歪大叔叔被杀了!裕子桑干的!” “耳朵?”坐在新寺去往杀人现场的车上,龙藏鹦鹉学舌般重复着侦探的话。 穿过最近竣工的北区住宅街道,走上旁边的小道。向着目的地——也是新建道路的目的——“北高塔新城”玩命狂奔而去。 后面还跟着一辆同样目的的进口汽车,除了司机同道堂十三郎以外,还坐着留衣和‘00’乐队的汤姆。 汤姆也在车上是因为他报告说他恐怕知道玛丽的居所,申请同行。留衣不在这座车上是因为她本人强烈要求“想坐一次进口车。”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但事情是这样。在歪大叔叔家的储物间发现了裕二的耳朵,这当中发现了隐藏藏匿尸体地点的地图,找了一下,应该就是这条街。” 说话的新寺自己都难掩困惑。 “为什么裕子桑会在歪大叔叔的储物间里找到东西?而且竟然还是藏入地图的耳朵?” 电话里,deco桑的叙述的杀人犯的自白显得非常妥帖顺畅。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合情理,这让龙藏一瞬间以为这是deco桑用来迷惑新寺的策略。 “她的发现多多少少是使用了非常手段的。不一定是在你们不在的时候潜入,或许是在你们谈得最投入的时候……只是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不过裕二的耳朵为什么会在歪大叔叔的家里?太不可理喻了。而且还有隐藏场所的地图。” “是凶手BB放进去的么?”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凶手应该不知道歪大叔叔的存在才对。他把地图塞入耳朵,是为了推罪给别人吧。” “实际上,裕子桑相信歪大叔叔是凶手吧。”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我想在她的脑海里一定浮现出了凶手抚摸着可爱的裕二的一部分肌体,一边享受着看着标注其他隐藏尸骸地图的画面。会有这样的联想对她来说是有可能,但在现实来看是很不合理的。” “如果……啊,或许!” 龙藏的脑里突然想到一个还没被察觉到的想法。 “全部都是同道堂裕子干的!” “什么?”新寺一瞬间看了一眼这边,皱了一下单侧的眉毛。 “但是裕子桑不应该知道BB藏匿尸体的场所的。” “不是的。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是她的所作所为!三天前,一定也是她因为某些情况把裕二杀死的。所以她才要变得脑子不正常,然后攻击了另外两条同样拥有红色皮毛的狗。她用绳索从‘00’大楼所在的空房间逃脱,编出了一个从来不存在的黑衣男出来。” “可是我看见的黑衣男要如何解释?还有之前两起伤害案件你觉得是无关的?” “这个嘛……” 龙藏长时间陷入了苦恼,如果核心很牢靠的话,那这样的反驳就合乎道理。面对新寺尖锐和提问,龙藏想法设法思考该如何应答。 “这个是这样的。首先新寺桑看到的是女人。最开始讨论的时候不是也判断过性别不明么?那是裕子为了自己黑衣男的证言所预先埋的伏笔啊。而且,一个人全身黑衣大白天在路边逡巡,真的很奇怪么?然后,伤害案件大概跟这次的案件无关吧。……或许主妇那个案子可能是裕子所为。” “呵呵……为啥?” “因为留衣酱昨晚曾经问过为什么只有女中学生的案件,案发地点不在高塔站周边。这个就表示这个案子和其他四个案子是不相关的,而这个案子是可以确定是男性所为。因此可以说明这个案子的作案人不是后面几个案子的凶手。” “很有趣,就是太粗暴。” 龙藏本以为新寺会很震惊,但新寺反而在他说完以后舒缓了紧皱的眉头。 “我明白了,你觉得把两起伤害案当成是无关的也没有关系,因为裕子的行为实在过于不可理解。原来如此,如果她是凶手,就可以把割下来的耳朵放到歪大叔叔的家里去。但是——这为了什么?” 这次的反驳太充分了。龙藏感觉自己架构的想法正在坍塌。 “通过这种行为她能获得什么?频繁杀死同一种类的狗,并把尸体都隐匿起来这些都说得通。可是,自己先把尸体嫁祸给别人,然后又自己把持有尸体的男子杀掉,这个说不通啊。把尸体嫁祸给他,后面什么事不做不就好了?” “……原来如此。” “当然,我说的还是动机的问题。我不期望动机推理完美无缺。比如这次的案子,或许裕子桑杀人想自己杀狗的行为转嫁给他人,或许原本她对歪大叔叔就怀有其他的杀机,这只是她伪装的手段。在不正常者的价值观和未知情报面前,推理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你的意见我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只是,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太粗暴了。” “可是,可是要这么说,还有什么别的思路么?” 新寺被问得有点哑口无言了,他像是在整理思路,眯缝着眼睛沉默了几秒。——不过,渐渐地他的目光中一下产生了一束光芒,之前紧闭的嘴,开始半张着,就感觉有滔滔不绝的语言要倾诉一样。 “还……留有一种可能。” 新寺紧接着看向龙藏,说道:“最单纯的观点——就是裕子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开出商店街,向北行两分钟,有一条小路与国道相连。说是国道,但只能穿过山间到达邻市,非常荒凉,沿路上一间民房的踪迹都没有。 曾经这里被称为山道,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国道左边的两座小山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广袤空旷的红土色的平地。 平地中央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只有这里铺上了沥青。新寺从国道开上了这条路。在转角处有一块大交通路牌,上面写着“北高塔新城计划区” 尽管疾驶在畅快的笔直道路上,但左右的红土,让人完全没有感觉在向前运动。虽然一直有大致的交通标线加以引导,但在春日的阳光照射下,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张红褐色的地毯。 地面铺装在山这边的河堤上分隔开。可以看到河堤边上,有一座方形的,事务所模样的混凝土建筑物,不过车子仍然先开上了河堤,向右转。没有铺装的河堤道剧烈地摇晃着,隔着河堤,宽阔的河水在道路左侧流淌着。龙藏低头看着少量的河水——里面是不是夹杂着歪大叔叔的血水呢——他如此想到。 河堤道本身应该是新建的,原本应该是与山连接的小路,证据就是道路在中途就变成了有着自然韵味的林荫路,河水也变成没有人工岩石雕琢的溪流。在道路变成林荫路的地方有座二层的预制装配式建筑,有几个调查人员的身影在来回走动着。 ——这里是调查人员的休息室吧。 龙藏虽然如此考虑,但也没有十分在意。 又过了一分钟开过了山道,到达了山谷的河流上架着的一座小桥。这是一座涂上白色和红色油漆的,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铁桥,桥上还有桥侧,都有人在上面蠕动着。 就在这跟前——因..为桥畔已经停了三辆警车了——下了车,新寺和龙藏向他们靠近。后面车上的三个人,也在两人准备上桥的时候跑着追了上来。在桥畔的一群人当中,龙藏发现了他们熟悉的身材魁梧的身影。新寺亲切地向这位正在了解底下刑事拿给他的零碎便笺的男子打着招呼。 “deco桑。” “啊,这不是……” 额田警部补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了淡淡地和蔼笑容。这样的表情在杀人现场仍然让人感到冷峻。旁边,本打算阻止龙藏进入现场的制服警官,看到警部补对新寺露出这样的表情,慌忙把身子抽了回去。 “一点脸面都没了。如果马上根据新寺桑的话采取对策的话,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至少这次的案件,主要原因是我的失误。如果更对歪大叔叔做出进一步的警告的话……尸体已经?” “是的,已经搬到前面去了。他被人从桥上推落,撞到了河底的石头,一下子就死了。” 额田警部补在这个位置用竖起的大拇指指着隐藏在树木当中的河水的底部。 “凶手确实是同道堂夫人么?” “这个毫无疑问。——那边和铺装道路连接的部分,是不是有座事务所模样的建筑物?同道堂的寡妇本人用旁边的电话亭向我们报告了。她在电话上面向我们简单传达了有关这件纷纷扰扰的杀人案的动机。” “因为持有放入‘アジト’地图的耳朵才被杀?” “不错。她说有急事把他叫了出来,然后把他推了下去……不过话虽如此,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被害人也是笨。他难道就不觉得可疑么?” “这个……可能吧。” 新寺意识到十三郎还站在背后如此说道。 “歪大叔叔是待人太善良么?还是——这样的事经历太多了?” “待人善良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十三郎大声叫道。龙藏对他的反应一定程度已经预想到了,做好了准备,而在十三郎两侧的留衣和汤姆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吓到哆哆嗦嗦的。 “搞,搞什么嘛……”汤姆发着牢骚,但可能因为被十三郎的神色压倒,马上就沉默不语。 “怎么能对歪大叔叔,这样” “不是,你想错了。” 额田警部补安慰地说道:“假如同道堂家的寡妇说的是真的,能把‘アジト’地图放入裕二被切下的耳朵里面被带在身边,只能是凶手不是?” “这,这……凶手……这样的事,凶手根本没必要做啊!” “不,假如凶手是一个单方面以杀红毛狗来取乐的人的话,那么我想他一边看着尸体和藏匿尸体的场所一边露出冷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荒谬了!一定是有人这么考虑,然后把耳朵嫁祸给他的。” 十三郎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认同歪大叔叔是凶手。而且龙藏在有关放入地图耳朵这件事情上和他所见略同。他也觉得是有人打算嫁祸过歪大叔叔,把耳朵放进了他的家里。 “可是啊。” “不,凶手把耳朵嫁祸给其他人是毫无疑问的喔。” 哎呀,新寺竟然也不怀疑歪大叔叔,龙藏惊讶地看着他。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面对着额田警部补,而是面对着十三郎。 “不过啊,我认为打算这么做还是歪大叔叔。” 瞬间,龙藏擦亮了眼睛。 在打听到来的途中那座二层的预制装配建筑就是凶手说的“アジト”的五个人,在跟还有事情要留下来做的额田警部补告别以后,驾车返回了林荫道的入口处。 “应该是……昨天白天吧。你说过你和裕子桑两个人曾经拜访过歪大叔叔是吧?” 在预制装配建筑前面的广场上停下车,一边向建筑侧的楼梯走去,新寺一边向低头前进的十三郎补充着说明。 “是的……” “那么一定是歪大叔叔对自己已经怀有了危机感。他知道能从现场消失的只有他自己,这就太糟糕了。” “可是不是用梯子就能做到么?” “恐怕不是喔。又要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失误。配置招牌和花饰暂且不说,把梯子落在墙外这也太粗心大意了……而且,即使歪大叔叔那晚上真的要使用梯子,显然他还是要比其他人受到的怀疑更强。” “所以把耳朵切下来……” “是的,昨天我和你拜访歪大叔叔是八点。那么,在这之前歪大叔叔来到アジト,把裕二的耳朵切了下来。恐怕打算是在今天的某个时候,来到某个案件关系者的身边——或许就是你——把耳朵嫁祸给他,所以暂且先把耳朵放在了储物室。昨晚我们在停车场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他应该一直如此考虑‘千万别抖啊,一旦到了明天,那些狗就跟我无关了。一旦到了明天,一旦到了明天’” “……怎么会这样。” 十三郎握紧了拳头,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新寺拍着他的后背,鼓励他先去确认尸体。紧接着他看着汤姆,“玛丽啊。‘她’一定也在这里。”对他说道。汤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率先爬上了楼梯。 “小纯……也……在么?” 靠近预制装配大楼的时候,一直紧紧挽着龙藏手的留衣用不愿意相信的表情向哥哥发出了询问。 “——很遗憾,恐怕是的。” 留衣低下了头。龙藏问她要不要留在门外,留衣表示不用。 “而且……可能受到的遭遇还有超过击杀和绞杀。” “没事的。” 留衣非常刻意地呓语着,率先走上了楼梯。情绪有点平复的十三郎、龙藏、新寺跟在了她的身后。 在五个人走上楼梯之后,站门前的刑事阻止了他们。不过对方认识的新寺说了一句“大家是自己人”,刑事给他们打开了拉门,并事先给他们打预防针“里面臭气熏天。” 尸臭味并没有进来之前说的那般强烈。不过因为早上的好天气,室内的温度上升,果然还是飘来了难以想象的肉体腐烂的臭味。 宽敞——非常宽敞的房间。直线性的。房间除了地板什么都没有——不过龙藏觉得只有这样的房间才有普通房间没有的开放感,这恐怕和年轻世代对房间追求相近吧。 不过无论如何,年轻世代也讨厌中间躺着狗尸体的房屋。 黑色训练服盖着的,小巧的毛茸茸的肉块就在那里。周围都是胡乱涂抹的血迹,散落满地细密皮毛。而且——还有一把小柴刀。 “只有……裕二么?” 新寺一边轻轻地在嘴边发出呢喃,一边走进房间。尸体被一件训练服完全盖住了。隐隐约约感觉下面只有一只狗。 可是……新寺单手捂住鼻子,用另一只手把训练服掀开了一半,龙藏整个脸都厌恶地扭曲了。 尸体的头被切了下来。 一定是用那把柴刀干的。身体背对着大门横躺着,可是只有眼窝深陷的狗头,正面立在地板上,瞪着龙藏五个人。 ——太残忍了。龙藏对凶手的疯狂感到战栗。不过这种战栗并没有保持多久。 下一个瞬间,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拉门旁边亲眼看到这一具尸体——不,应该不是一具完整尸体,应该用复数形——的三人,汤姆、十三郎和留衣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狗的名字。 “玛丽!” “裕二!” “小纯!” 他们看着同一具尸体! 玛丽、裕二、小纯 高塔市是全国闻名的犯罪都市,只是因为美丽的红毛就杀死三只狗的凶手并不存在。 凶手不停犯罪的动机,确实是为了玛丽——裕二——小纯的红毛。不过即使如此承认,这也不过是针对一只狗的凶案罢了。不过是一只有时候叫“玛丽”,有些场合叫“小纯”的,放养狗的悲剧。 尸体的眼窝突出,并且已经腐烂,汤姆还是能够确认它是玛丽,十三郎和裕子也直接就判断出它是“裕二”。留衣也言之凿凿地断言这就是“小纯”。 凶恶的连续红毛杀害案的幻影在他们聚集在同一场合之下,一下子烟消云散。 “在推理小说当中——特别是本格推理小说这个子类底下——这被称为连续杀人。” 新寺盖上训练服,慢慢站了起来,开始了和场合不太适宜、不太礼貌、但合乎他兴趣的谈话。虽然对他来说,这恐怕是他对目前发生一切从纯粹的激动之中说出最自然的表达,但这呢喃显得过于唐突,过于虚伪。 不过,没有人阻止他。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击,四个人没有谁有说话的气力了。 ——难道说这次的案子…… 每个人都如此认为 ——这三个案子竟然是同一个案子。 “当然,这次案子案子我们不能称作是连续杀人案,不过我要说的是连续杀人推理里面的主题。” “哈!” 从强调来看,他说话的对象是龙藏。龙藏意识到以后,他用熟悉的方式做着回应。 “这种推理的第一主题一般场合下被称为‘失落的环(missing ring)’,这种推理元素,就是在第一眼看上去是无差别的连续杀人当中,侦探想法设法找到共通的联系。相互完全无关的人相继被杀。使用的凶器相同,被害者的首字母按A、B、C的顺序,在杀人之前发出预告,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同一个凶手所做的勾当,可是共通的动机就是无法掌握。怎么样?从以上说的这些内容当中,作者就可以创作出各种各样的结尾……这次的案子,就好几次让我联想到了这种推理。虽然不是杀人,但貌似就是面对红毛的无差别袭击案件吧,凶手选择了特定的红毛对象施以杀害吧,每每让我有如此联想。可是,难道……难道……特定中的特定,被害人都是同一个……这实在,实在太意外了。” 新寺都忘记捏住抵御臭味,仰头看着天花板。 “本以为是连续杀害案件,但其实只是一个案件的三个不同视角,再这么喜欢捉弄人的推理作家也不会这么干。愚弄人!完全愚弄人!” “那这件事的话……” 在新寺的解释之下,终于比较详尽地理解案件性质的龙藏终于体会到了犯人极度偏执的行为。 “歪大叔叔先打死了那只狗,然后又绞死了这只狗,最后再运到这座大楼分尸,是这样的么?” “应该是的……”新寺面对龙藏,点了点头。 “这是非常奇异的犯罪。最开始的击杀可能是一时激情。用绳索再把它绞死,可能是因为对手又活了过来。但是——砍头就很明显是凶手特殊趣味作祟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聚集到了地板的菜刀上。 “为了运输方便才分尸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大概还想要减轻一点凶手——歪大叔叔——的罪孽,十三郎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问道。新寺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凶手还会把尸体从这里再运到别的地方去。而且裕二——我们首先这么称呼它——也不是那种不分尸就运不走的大型犬。它的身体应该足够可以放进一个大一点手提箱内或者汽车里面。再分尸反倒徒增麻烦。” “……” “运到这里大概也是塞入类似种类的提包运的吧?”龙藏又问道。 “或许吧。歪大叔叔没有自行车或者汽车,打的、徒步、徒步加公交车,应该都有可能。不过无论如何,直接抱着也要勇气的。” “但是,至少从‘00’所在大楼到裕子桑看到裕二的那块空地,应当是直接运的。” “啊……你还没发现么?雷津君。——玛丽案的犯罪现场和裕二案的犯罪现场是同一个地方啊。” “什么?” 龙藏完全没有听懂侦探在说什么。裕二当时在的那片空地,虽然他们没有去过,但是大楼的三层和空地是同一个地方……大楼和空地……大楼……啊,懂了! 龙藏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那座大楼旁边的空地?” “说得没错。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太大意了,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消失现场上,要是再去裕二所在的那个空地做一下调查就好了……如果去的话,今天早上去那栋大楼,在旁边空地停车的时候,应该立刻就能想到和裕二案其实是同一块空地的。” “那么就是说歪大叔叔在三楼的空房间击杀玛丽以后……” “就先从现场逃离。但是之后尸体被人发现,引发了极大的骚动。他就又返回了房间,先把尸体从房间里面扔到了空地,为了完美的善后,他也下到了空地,可是尸体因为某些原因竟然活了过来。因为没有拿上之前作为凶器的锤子,他只好拿着自己带着的或者是路边捡来的绳索,再把‘裕二’绞杀。” “可是却被裕子桑看到了。” “歪大叔叔慌了。无论如何先逃走再说。他马上向犹如自己主场的小学飞奔而去。虽然从她的手边逃走了,不过就像畏惧‘00’大楼的大骚一样,裕子一脸的疯狂,也让他很惧怕。不能把尸体留在那里,必须早一点把它运走。歪大叔叔从小学中间穿过,返回空地,把他塞进在学校得到某种容器当中,运到了自己的房子或者直接运到了アジト。” “那么——因此同时发生了小纯的失踪。” 在说完以后,龙藏对已经揭秘的案件的全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在新寺的推理当中,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我不能够理解。” “我知道,是锤子的事。”新寺胸有成竹地说道。 “是的。赶着尸体来到空地的歪大叔叔没有带上凶器锤子该如何解释?当然这个只能暂且这么考虑,要不然就不能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换凶器……” “嗯,而且还有一点,你应该能指出来。就是‘为什么歪大叔叔会害怕骚动,要冒险再返回案发现场。’因为啊,就像我们之前考虑的一样,如果凶手从空房间逃走的手段是‘从窗子上面放下一根绳子’之类情况的话,凶手如此做是非常危险的。也就是说以下的行为是必须的——首先先潜入大楼,然后在犯案以后用绳索从窗户逃脱(当然这个时候有回收绳索)、‘00’成员发现尸体以后,再次潜入大楼把尸体扔到空地之后,再次从房间逃脱……” 这确实是风险非常大的行动。 “真奇怪啊,这之前的行动。” “是很奇怪。那么到底奇怪在哪呢?首先歪大叔叔什么时候处理掉的第一个案件的凶器,其次,他为什么要如此草率地做出带走尸体这样的举动?——这是最后的谜团啦,雷津君。这些是这个案件残留下的最后之谜了。一直到刚才为止对这个问题我也还没找到答案。” “现在……已经找到了?”龙藏完全没有想到新寺会这么说,他直接询问道。 “理论上已经完全找到了。只是,还有尚有一些亟待证实的。你想要跟我同行么?” “当然。”龙藏立即回答道。而且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背后还重叠着三个声音。 “即便事情如此,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么广大的范围里面流浪呢?” 离开了住宅街区旁的预制装配大楼,坐在向着和一小时前相反的方向疾驰的车上,留衣把脸伸到了驾驶座的新寺和副驾驶的龙藏之间问道。 “是啊……首先对那条狗来说,基本的生活是作为‘裕二’来渡过的。因为他出现在‘00’的排练场是十天一次,作为‘小纯’在成衣店《兰迪》露面也就是每天早上的一个小时,也就是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散步的目的地一样。” 新寺答完,在空中画了一个很大的等腰三角形。 “同道堂裕子桑的家和‘00’的排练场和‘雷津大楼’是呈这样的位置关系。也就是说,从裕二住的同道堂家为起点来算的话,和其余两处地方正好呈等距离的关系。虽然确实范围很大,但按十三郎桑的话来说,他心事重重地在街道上到处走动,也就是在以此距离为半径的圆上行动。” “可是……”留衣还是不肯罢休,看来她貌似还是无法接受“小纯”这个名字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00’的部分我是可以接受了,因为完全就是在住宅区的延长线上。但是要来‘雷津大楼’,就要从警卫守备的铁路线上穿过,完全就是走到了和市区内完全陌生的区域上去了。对汪酱这种固定底盘意识的动物来说,这也太冒险了吧。” “可是实际就如此发生了,我也无法指摘。而且雷津大楼的附近对裕二来说一定感觉就像是偶然误入了自己的领地一般。” “这怎么说?” “这是听十三郎桑告诉我的,裕二不是裕子桑从熟人家里或者宠物商店得到的。是下雨天买东西回家的路上,偶然在路边捡到的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这是一切的开始。正因为如此,裕子桑说这只小狗是神明赐给她的,还把之前神明赐予失败的孩子的名字(其实就是升天了)给了那只小狗,那么捡到狗的地点就是问题所在了。或许并不是在铁路线以北的位置。虽然来到《兰迪》是半个月以前,但实际上在被捡到以前,这里或许一直就是他的生活范围。我不认为他每天早上走这么老远来这里只是为了店员施舍给他的早餐。早上到诞生的街区,下午就到被养育的街区。这样任性的生活方式,在这三年不断重复着。” “二重生活么?” “加上玛丽就是三重了。不——看起来恐怕还有更多。对流浪狗来说,出入的地方越多,它的新名字就越多。” “而且无论在哪个地方,对自己别的名字也是不求甚解。啊,真是有点羡慕啊。只要喜欢就可以逃离周围令人厌烦的视线,只要喜欢就完全可以做另外一个人。” 龙藏想到了这种被安排地特别妥帖的生活,说道。 随即,新寺瞥了一眼龙藏,像是要说些什么。龙藏察觉到了,看向驾驶座,可是不知怎地,新寺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可是……”几秒钟后留衣嘴角还是说出了跟之前一样的话,“说起来这案子我已经很拼命在做了。” 两辆车从预制装配楼向住宅区驶去,他们向东穿过了中间的大道,来到了还留有疑惑的玛丽案件的现场——也是裕二案件的现场——一栋四层综合大楼。 得到了上次那位中介兼大楼管理员的许可,由侦探领头的五个人一路小跑地爬着楼梯上了案发现场的三楼。 一天来两次调查,中介先生对此是一脸诧异,汤姆有点兴奋地对他解释道:“现在开始要解谜了。”虽然中介先生想要拍个解决纪念的照片,还询问是否会登在书上,表达自己始终如一的出版物情结,不过汤姆让他适可而止。 “从最开始说起吧。” 两个房间的锁被打开,全员聚集在门上有小窗的房间里——也就是‘00’排练的那间房,新寺自己站在走廊上,露出半个身子,开始做着说明。 “现在要发生的事情,是否是那个夜晚发生的真相,我还不能断言。我刚才和雷津君交谈中说过的‘歪大叔叔下到空地不应当会持有锤子’的假说还有‘冒着危险返回处理尸体’的假说,始终是在认为他有正常判断能力所作出的假说。所以,假如他有带上锤子,可是就是不用,或者他就是沉迷于处理尸体,完全不顾危险,这样考虑也是非常有可能是真实的。——为什么我要特意说这么多。现在所做的假说,存在一个不可或缺的很重要偶然条件。这应该是个确实发生了的物理现象。但是,假如某些条件不是偶然同时达到了,这个诡计也不会成立……不过,如果连这一点偶然都能发现,那么各位现在正在关注的这个事件就能把锤子和尸体遗弃两个问题完美解决了。” 新寺看了一眼一脸发懵的中介先生,“在这之前,根据这个诡计,我已经把凶手消失之谜解开了。” “但是新寺桑,凶手消失诡计不是已经解开了,凶手使用绳索逃离。” 龙藏一边做出放下绳索的动作,一边询问道。 “不是的。” 侦探非常直接,不留一丝颜面地——这个与其说是在做给龙藏的,不如说是做给自己的——摇了摇头。 “凶手不是从窗子出去的,是堂堂正正从门口走出去的。” “什么?可是——” “无论如何,先做好准备。” 新寺把正欲反驳的龙藏留在原地,走出了走廊。敞开状态的房门虽然很长时间仍然保持不动,但不久慢慢门动了起来,自动合上了。 不到一分钟,新寺返回了房间,说到还必须有个偶然条件。 “还需要什么?”倚靠中央窗框上的汤姆问道。 “还需要的——不是其他,就是你把窗子打开坐在窗框上。” “这个窗子?”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要有演示的职责,汤姆显得很惊讶。 “是的。案发当晚,BB就是像这个样子。” 汤姆像是难以置信地歪着头,一边按照新寺说的做。在确认以后,新寺现在看向了龙藏。 “那么,雷津君你扮演一下优佳,马上和窗边的BB开始吵架。” 虽然龙藏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先和汤姆互相面对着,摇动着食指,做出要和对方发生口角的动作。 “紧接着生气走向走廊。” 龙藏愤怒地背向汤姆,他一边享受着自己有点浮夸的表演,一边朝墙边的门口走去。随即粗暴地抓着门把,快速地拧开,一把把门推开。 一瞬间,旁边的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龙藏呆立当场,只有一只脚伸向了走廊。不过,对于可以确定门外没有人的龙藏来说,他感觉他已经看破了新寺的诡计了。 房间里面和龙藏一样听到啪嗒声的各位,看起来也和龙藏一样,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从窗子上下来的汤姆和刚才靠门最近的十三郎,都从龙藏身边穿过,跑向门外。随后,留衣和中介先生也争先恐后地出去。龙藏被新寺拍了一下肩膀,才跟在他们后面出去。 跟大家的预想一样,空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进门左手边——面向那块空地的——那扇窗子空出了几十厘米的空隙出来。 “风!是风吧!” “是的。”最后进入房间的新寺,隔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正确地说应该是空气的流动。BB打开窗子的排练房,凶手打开窗子的空房间,在它们之间,因为铁隔门而呈完全密闭状态的走廊。条件很完美地聚齐了。如果空房间的房门虚掩着,在优佳打开排练房的房门的时候,整个三楼都是空气的入口和出口。恐怕因为户外空气的关系,从窗子挤进排练房的空气要比已经充满空气的空房间压力要小。空气从排练房向空房间压迫,顺势把空房间虚掩的房门关上了。——雷津君。” 新寺砰地一声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对龙藏说道:“这个觉得如何,歪大叔叔是如何处理锤子的?” “……在大楼里。” “为什么在惊诧大楼骚动之余,凶手还要把尸体扔到窗外呢?” “因为大家在吵闹凶手消失的时候,歪大叔叔就藏着大楼里。” “是的。——在怀疑BB的时候,我们不是也考虑过凶手的消失诡计。那个在原理上是正确的,只是相比之下这样要更单纯,更自然。在空房间杀害玛丽的歪大叔叔,他推测全员离开排练房之后会有人回来(当然实际状况是BB还留在房间里面,而此时优佳才赶到排练房。)因此,他让房门虚掩着走上走廊,悄悄张望着隔壁房间(这个时候BB和优佳都感觉到了走廊上面有外人)可是突然,房间里面的女子似乎要走上走廊,歪大叔叔就慌张地跑进了男厕所。随后,你们刚才看到的现象发生了,事态变得扑朔迷离。” “为什么不返回空房间呢?” “这个实在太危险了。如果被人发现和尸体在一起,那一切都完了。而且,不是可以确定出来的是个女人么?他虽然没想到优佳会说‘我要去上厕所’而走到走廊,但他应该想得到这是表示要走出房门的话语。因此歪大叔叔躲进男厕所是绝对安全的。” “原来如此。” “无论如何,他没有向走廊的反方向跑去是很幸运的。如果躲进储物间,那优佳就不会怀有可疑人物躲进空房间的感觉。正因为她在门外感觉有人向空房间的方向逃窜,所以才连那样简单的自然现象都没有发觉。另外如果向楼梯逃跑就会正好撞上队长他们,那一切都完了。” “真是太走运了,对他来说。” “走运……这恐怕还是因为他是个头脑非常出色的男人。把空房间的窗户打开,让空房间的房门虚掩,恐怕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可是,这个还是……” “是的,只有BB把窗户打开,这个诡计才能成立。——只是,即使欠缺确实性,能够留意到这种状况,还是可以称得上是诡计。比如在魔术师当中,总是有人有着上衣口袋里放一张黑桃A。这是在表演纸牌魔术的时候,顺意地讯问‘话说回来,你最喜欢的牌是哪一张?’,在对方回答黑桃A的场合下准备的。” “这样啊。”龙藏觉得这很愚蠢。 “那要说的是其他牌,还有这么做么?” “是的,仍然这样。不过观众说出不同牌的时候,可是不能做出‘遗憾,实际上口袋里只放了一张牌,和您的预想不同。’这样的解释。‘是××××?是这样么?那么您的性格恐怕是……’如果这样解释,对方就不会怀疑。不一定要做加法,但一定不能做减法,这就是做出这种准备的长处。所以——” 新寺走进打开的房门,一边故意放出啪嗒的声音,一边把它关上。 ——诡计里的黑桃A么?至少,在这个案件当中客人回答黑桃A的概率恐怕相当高,龙藏如此认为。 击打玛丽所用的锤子在储物间的工具箱里被发现。因为完全无人使用工具箱,管理员也没注意到。 凶手消失的骚动发生以后,歪大叔叔大概没有把这个锤子当回事。所以,在优佳在运到楼下的时候,把“玛丽”扔到空地上,把拿出来锤子放回原处。紧接着趁着中西智明和尾藤貘的之间的空子,堂而皇之地从楼梯下楼,回收了空地上的“裕二” ——完全难以置信的案子。 在回雷津大楼的新寺的车上,龙藏回想着这种奇异案件的全貌。 空气制造的密室。并不存在的三重杀人案。是的,既不是三重案件,也不是杀人案。 ——只是,并不是一切都被解开了。虽然案件应该已经解明,但是现在能够证明也不过仅仅是一只狗的真相而已。这之前发生的两件红发(人)伤害案也必须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歪大叔叔所为。 ——从现在开始,就是正式的犯罪调查了。可以让人见识一下我的调查能力了。 龙藏血气上涌,给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的自己鼓着劲。 不过,就像龙藏说的那样,新寺仁并不是个素人侦探。 第二天,从成衣店《兰迪》的店主那里,收到了微薄的谢礼,这之后,新寺又把精力投入到以后的委托案件中去了。 一个月之后,在南区以强奸为目的女中学生诱拐未遂事件发生了。罪犯是个年轻男性,已经逃亡,在高塔南署缜密的调查取证之后,在第二周顺利被逮捕。 罪犯是预备学校的学生,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还是自供自己两个月前在公园袭击过一名红发的女中学生。 (凶手) 抬头看着铁窗,青年想着自己心仪的女性。 ——优佳。 来这里已经两天了。她只是在确定量刑的时候来过一次,此后连一封信都没寄来过。 “我要组新乐队了。”最后前面的时候,她如此说道。 “汤姆放弃摇滚了,赫斯貌似去了外地……新的队友都是非常好的人,乐队的名字叫‘pam six’(查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没有特殊意思),大家貌似都挺满意的。那个啊,担任队长的是弹贝斯的男孩……” 现在的生活貌似挺舒心的,虽然开始总是说一些客套话,但一聊到新伙伴的话题,就怎么也停不下来。青年总是尽可能地露出不爱听的表情,这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笑容的她来说,完全不能理解。 本来单纯的审理案件,被法官拖得特别长。原因大概就是他一定要不断地诅咒青年杀死自己同伴的行为,对他来说“这个案子是个特例”——这是这些老朽的法官常说的台词——必须下重典。 ——我全部都是为了你啊,优佳。 青年眼睛有点湿润,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在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眼泪。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开始疏远他了,可他却浑然不觉。 (凶手) “哎呀。早上好,老公。”女子对“终于从卧室出来”的丈夫,做着寒暄。 “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三次,你还记得么?喂,等等?……” 不对,应该总共是四次。好啦,快点吃饭。去公司要迟到了你知不知道啊…… ——裕二 ——裕二,你也赶快吃早饭了,都已经是一年级学生,不能自己起床可不行喔。 ——真对你没法子。已经…… ——啊,醒了啊,那就赶快去洗把脸…… ——啊啊,对了,老公。我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非常奇怪。首先这个世界里,你和裕二都死了……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是梦,是梦啦…… 什么?不是啊。没有人这样认为,大概是睡前看了悬疑电视剧的缘故。看到了就只能这样了。好吧…… 啊,等一下,裕二!不要一直开着水龙头不刷牙! ——对啦,我是一个寡妇,你的弟弟十三郎有在吧?我喜欢那个人喔。所以…… 什么? ——啊,你搞错了。之前都是舞台的设定。设定。重要的事情从现在开始。你啊,就是太心急了。怎么也要听完吧。 ——那个啊,我是一个寡妇,孑身一人,养了一条狗,名字叫裕二。在一个偶然的夜晚它不见了。那个啊,我当时非常的忐忑,就出去找我的裕二了…… “喂,你有在听么?” 对方认真地听着。 可是,那个身体不过只是一块混凝土,女人叽叽喳喳讲上一天的话,即使能听到它也听不懂。 窗外的月光在正和墙壁说话的女人脸上落下了条纹状的阴影。 走廊对面病房里,今天刚入院的患者,仍然像怪物一样发出嚎叫。 (凶手) 整理好散乱的桌子,男子注视着从抽屉里面的日本纸信封里面拿出的一只照片。 ——这是。 已经遗忘的——不,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在男子脑海里复苏了。 ——顺子…… 这是把他抛弃了,和别的男人结婚的那个红发女子的照片。那个让他在恋爱中疯狂,随后又在杀狗案中疯狂的女人的照片。 讽刺的是,自己竟然就是调查被杀之狗下落的侦探。这是那天——确切地说是那天的前一天——留衣递给我的。 那是新郎和新娘的双人合影,顺子幸福地抱着花束。因为是特写,白色婚纱上面细小的水滴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在轻薄的面纱下面被遮住的,火一般的红发。 “畜生,去死吧。” 这是在击杀那个“小纯”的时候,男子嘴边抖露的同样的话。 他已经轻易丧失理性了。 可能——因为一时激情的缘故吧,他的确是想造出多个替罪羊出来。 因为杀害‘00’队长而服刑的BB,如果不是因为他把“玛丽”杀了,人生恐怕也不会被糟蹋。 还有,听说进了精神病院的同道堂家的寡妇,如果不是他把“裕二”从这个世界抹去,她也不会是这种状态。 而且还有被他们所杀的“队长”和“歪大叔叔”。 他只是为了杀死一只狗,却来四个人背上了本不应该背上的不幸。 不过,说到男子自己,结局可以算是非常幸运了。虽然几次都有意外状况发生,感觉神经都快支撑不住了,不过他总是可以顺利地化险为夷。 他在小纯消失之前,说自己在事务所的窗外看到了“全是黑衣的男子”,当然是在撒谎,那个就是他本人。 那时的他外出的时候,他穿着黑夹克和黑西裤。在最开始谈到“黑衣男”的时候,留衣的表情就有点微妙,大概想说“那个啊,不是和刚刚出门的哥哥有点像啊。”现在想想这伪证做得太危险了。不过,既然已经明确地被裕子目击到了,那个这个特征就不能随意篡改了。 那一天,男子对小纯的——主要是对和顺子相似的红发——憎恶达到了最高潮。他从早上开始,就如同被附体了一样跟着它的身后,准备寻找杀害的机会。小纯一直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来到了那栋‘00’进行排练的大楼。狗狗能够很轻松地进去,是因为玄关口的门上设置了让门可以一直打开的门档。 小纯没有犹豫地爬着楼梯,蹲在了三楼隔门前。男子很快就明白它在等人,男子觉得无论怎样,呆在楼梯口实在不好,就让狗进了隔门。虽然口袋里有准备好的塑料绳,不过他无意间发现储物室里的工具箱,就把凶器换成了隔着一定距离都能杀人的锤子。三楼有两个房间,里面一间没有锁上。男子把温顺地跟着他的小纯带进了室内。——杀掉了。 这之后,‘00’的成员到达。虽然不像是会来这间房间的样子,不过隔壁时常响起的乐器声,还是让他搞不清楚他们的成员什么时候走到走廊。楼梯有一个,但必须通过走廊才能逃出去。男子打开窗户透透气,专注于等待机会。 不久机会来了,他感觉成员们都外出了。哎呀终于可以出去了,他如此想到,可是突然,他感觉有人回来了。男子把房门虚掩着,窥视着隔壁开着灯的房门。他并不是有意识要虚掩着。不过在他的心里,他感觉这样做即便没有人门也会自己关上。 于是,这个现象真的发生了。 不,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里面的女子说“我要去上厕所”,无论如何先一个劲地往男厕所跑去,空房间的房门是否关上已经无暇确认了。 不过,虽然跑进去是对的,不过他发现厕所里面都没有窗户,连逃到空房间都不行。走廊上响起了几个男人的聒噪声,已经完蛋了,他有了这样的觉悟。 可是,这之后,走廊上发生了异动。 男子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知道的是尸体被发生了,而且全部成员都下了楼。这太糟糕了,这样下去,就有会数倍于此的人聚集于此,引起轩然大波的。 男子慌忙返回空房间把尸体扔到窗外,并把锤子放回储物室。 这真是极为极限的时机。就在男子打算走出储物室的瞬间,两位乐队成员走上了楼梯。他屏住呼吸,让他们过去,通过门缝确认他们进了房间以后。才迅速地从隔门穿过,下了楼…… 在大楼前,本来聚集在救护车前看热闹的人群,虽然还剩下几个,不过一分钟后也就都散去了。男子走出了玄关,绕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小纯站了起来。 这恐怕就是它作为“裕二”的第二条命吧。男子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他要再杀一次。他从口袋里拿出塑料绳,套在已经走不动路的狗头上,用尽力气拉着绳索…… 他不知道这之后在空地呆了多久。恐怕很长时间吧。在磨蹭的时候,他发觉有人来了。 男子无论如何也要逃走。被抓住就完了。他一直想要甩掉她,就在拐角的地方到处拐着,可以对方一直纠缠不休。结果他傻傻地钻进了死胡同。不过即使如此命运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逃到的停车场上放着一把梯子。 他爬上梯子,把它搬到了墙的另一侧,跳着下了梯子。大概同时,女子追到了停车场。真是千钧一发。女子还有一个同伴,从他们的对话可知,那条狗被叫做“裕二”。(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名字)趁着两人还没返回空地的当口,男子从学校中间抢先到达,把尸体藏到了附近垃圾箱的后面。 此后,男子先回了公寓,开上自己的车。返回垃圾箱的时候,他想到了处置尸体的方式。 他要把尸体运到“アジト”,狠狠地处置。 在住宅建筑地的里面,有一栋即将被拆掉了预制装配建筑,这是最近他在这附近兜风时候发现的。在半夜他突然想起这个地方,就开车来到这个远离市区,居于山中的地方,这是他秘密的消遣之地。 把尸体搬到アジト,男子用手里的柴刀——这是几年前在自己老家附近的刀具市场上,一时冲动买的,其实本没必要,一直是多余之物——把尸体的头切了下来。 这是这异常的夜晚,男子的疯狂达到顶点的瞬间。 从车上拿完柴刀回来的时候,在横着趴在尸体面容旁边,丢着一本有人读完丢在车上的周刊志。这场景就像一只还活着的狗入迷地看着打开的占卜页面。男子又被对方再次复活的错觉冲击到,一边嘴里念着它的名字,一边不停地用刀刃砍着。 孤零零的头以及头上的红发,越发跟那个女人的头部想象契合。 男子一边咻咻地吹着口哨,一边在房间里面来回踢着狗头。就像一个毛茸茸的足球。 这个晚上他的确疯了。 第三天,留衣竟然委托男子调查小纯的行踪,真是让男子非常震惊。 本打算当场拒绝,但状况实在不允许。而且如果拒绝得太拙劣,她肯定会不停追问理由。 总之先冲出事务所,已经烦了一个人想问题。两天前自己疯狂的行为,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是,对调查含糊其辞,就放着隐藏尸体不顾也绝不是安全的方法。 ——逃走也是不行的。 只能自己主动出马了,男子下着决心。 ——跟平常一样他还要扮演“名侦探”的角色。不,要比平常更加强调“名侦探”这一身份。 男子跑到图书馆,在资料室收集有用的材料。就是那些被害者是红发,但还没解决的案件…… 可以使用的案件多少有了眉目。但是与实际相结合,感觉大部分都无法利用。动机太明显的案子,凶手已经被逮捕的案子……结果在找到的一打案件当中,采用的不过两件。而且,就连余下的这两件,都有很大问题。特别是女中学生案发生在南区。虽然他有点犹豫,但还是觉得不能再吹毛求疵了。 在成衣店做了大致的案件询问,就回到了事务所。他感觉留衣会这样问他“怎么去了两个小时,不就是去成衣店询问情况么?”当然这种情况他可以回答他去对主妇和女学生的伤害案件做再调查了,不顾貌似“黑衣男”的话起了作用,并没有做出这样疑问。 敢于说出“黑衣男”的事情,一个理由是让留衣和龙藏清楚认识到侦探和凶手是两个人。第二个是因为他预测到那个把他从空地追到小学的女人,自己有机会以侦探身份跟她见面。 虽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但留衣和龙藏看起来还是认同男子提出的红发目标说的。至少龙藏还一直把小纯当作是人,对凶手的作案手段会不断上升深信不疑。 一件狗的失踪案,和两件伤害案,信息实在太少了,因此男子去找了额田警部补。假如‘00’的成员报案了,那只要自己把案件解决给他们看就好了。如果发现了这三个案件以外的第四个红发案,“名侦探对连续红发袭击案”的样式就能完美了。他想法设法要把四个案子扯到一起去,然后把杀死小纯的凶手推给架空犯。无论如何,必须小题大做。一旦案件把案件夸大,才不会有人认为,是名侦探为了一只狗在捏造犯罪。 不过,男子在警察那里听到了,意外的展开。 那一只狗被别人当成了另外两只。 太棒了,男子想到。 现在这样,案子是最合适名侦探现身。包含小纯的名字在内,现在有三件独立的案件。那么最后他用“实际上这其实是同一个案件”这样来解决,那无论哪个角度,用那种视角观察,他都是名侦探的立场! 于是“名侦探”紧接着开始构思伪造凶手的主意。虽然这种情况,并不一定需要凶手,但是如果造出凶手来,那是再完美不过了。 ——同道堂裕子!男子觉得她非常合适。 ——那是一个只因为养的狗不见了,就大呼小叫、涕泗横流的女人。头脑肯定是有点不正常的。 男子此前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经历。 他再次赶赴アジト,从尸体上把耳朵割了下来。在地图上画上了アジト的标识,塞入狗耳带着这个去访问裕子家。 他站在她家玄关门前的时候,突然被后面十三郎的呼叫声所迷惑。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谁——他只是在墙的另一面听过声音——为了不让对方有所怀疑,他先表示“裕子桑好像不在家”,然后在询问对方关于裕二的案件知不知道一些情况。节奏完全在男子的掌握。十三郎说知道男子的名字,表示一定会协助调查。——于是男子和他在附近的咖啡馆交谈,知道了歪大叔叔的存在。 这之后,男子和十三郎一起去拜访歪大叔叔,他假装去上厕所,很轻易就把耳朵藏在了二楼的储藏室内。同时他从这间屋子拿了一顶老旧的黑色鸭舌帽走。 他准备把帽子丢在‘00’大楼的周围。自己把帽子捡到,从缝制在上面的名字判断出歪大叔叔,让额田警部补到歪大叔叔家进行搜查,并发现耳朵这一罪证——他原本是这么构思的。 比起来裕子担任凶手,这是更现实的方法。 这之后来到小学,在好几个人面前透露梯子的推理,这一切也是假装自己对歪大叔叔完全没有怀疑。比起“名侦探的名推理”,“后来能够承认错误的名侦探”是更具说服力的。男子非常认同这一点。 这天晚上,是男子最棒、最安稳的一次睡眠。 第二天早晨,‘00’成员之间发生了杀人案。 报纸上并没有写和男子的玛丽被杀案有关的任何内容。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应该是自己吧……强烈的后悔同时是绝对不能让那件事为人所知,这样的念头在男子脑海中奔腾。 死去的是乐队的队长中西智明,那晚上他在想些什么,做了什么,知道真相的男子马上就明白了。 ——那么,就先把这个“解决”了吧。 男子如此决定了。BB在窗边用绳子把门关上——这不就是个非常棒的解答么?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就可以认可了。终究他现在也是罪犯了。 男子一边对BB的境遇表示着同情,一边又觉得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随后裕子把歪大叔叔杀了。 他也没想到她会过度揣测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她自己会发现耳朵?男子的确有些迷惑。 ——既然死人不能开口,让歪大叔叔背这个汚名怎么样? 只是除了让他顶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让死人被背负罪名,对耳朵的怀疑确实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也没有办法啊。 男子把歪大叔叔本打算让别人顶罪,事先考虑好的推理,一下子都透露了出来。除了男子自己是凶手这点以外,包括空气的运动把门关上,都向所有人和盘托出,他觉得不要有所隐瞒实为上策。 ——已经两个月了么? 同道堂裕子杀害歪大叔叔的案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BB的服刑,为了增加连环案件嫌疑而拿来利用的南区女中学生伤害案的了结,这些各种各样的冲击不过都是犹如过眼云烟般出现即划过的冲击罢了。都不是像公川顺子结婚,订婚约时候那样,令人眩晕的冲击。 “对不起,小仁。可是……结婚和恋爱是不一样的。” 在对方提出分手的那个早上,顺子笨嘴拙舌的说话声,现在还言犹在耳。 陈腐的台词,陈腐的分手,以及被甩了的男人陈腐的眼泪。太愚蠢了,一切都太愚蠢了。 但是即使这样,男子还是不能永远割舍下对女子的执着。 男子把照片和信封压在了脸上,痛苦地呻吟着。他哀叹着自己过去的一切。 和顺子相识,和她分手,对红色皮毛狗的憎恨,以及杀死它们的悲剧…… “俺是……最差劲的男人……” 男子又说回在习惯自己自称之前——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不特别使用“私”这个词——使用的有些粗鲁的表达方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男子慌张地把照片从脸上移开。 ——留衣么? 男子想起来刚才是在阅读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仍然敞开着的杂志。这是刚才放学,顺道过来的留衣自己带来读的。 “留衣?” “什么?不是,我是……” 从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的声音。 “新寺仁桑,我有事情想要跟您谈谈。” 好像是来委托调查。 大体上委托人在打完电话都会上门拜访确认侦探的样子,这让侦探有点手足无措。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已经不是可以商谈这些的时间段了。这是这样让他万般无奈的行动却引起了他的兴趣。男子让她稍等,离开了书桌,出门迎接她。 前来拜访的年轻女子对自己冒昧向开门的男子赔礼道歉。还没进门,她就开始谈起自己要说的内容。我是一个商社的OL,现在独自一人生活,一个人时常拜访我的朋友貌似把我的珠宝偷走了。只是我没有证据,这事情也没跟别人说,如果是新寺仁这样有名的侦探,一定会办法解决…… 这是一个本来期待,但内容却很无趣的委托。但是男子并没有赶她回去。 这个时候,有样东西映在了他的眼里。 来路不明,却喷涌而出的冲击,用令人恐惧的力量再次让他做出行动。 ——现在独自生活 ——这事情也没跟别人说 女子的某些话语在滚烫的男子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那——先请进吧。” 男子说着套话,把女子引入房内。女子也停止说话,低着头,穿过了房门。 一瞬间,她的红色直发柔顺地在蓝色罩衫上漂浮着,这让男子的嘴角瑟瑟发抖。 后记 您好,初次见面。最近啊,我在构思了这样的魔术,名字就叫它“消失”。 形式就是“本格推理”。表演的主题就是“人的消失”以及“无差别连环杀人”——当然,这些始终都只是表面现象,并不是人真的消失,也没有无差别杀戮(这是显然的)只是乍看上去是这样,所以够得上是魔术中的魔术。 “人的消失”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多种谜题当中,毫无疑问是特别具 6709." >有冲击力的谜题。曾经一个晚上,迪克森卡尔和艾拉里奎因曾经就推理小说的存在形式彻夜长谈,得出结论,“人的消>失”是推理小说最重要的起源,这是非常有名的故事。 还有“无差别杀人”。 这也是耳熟能详的一个主题了。相互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们相继被一个杀人狂魔所害……大致这样的桥段组成了小说的情节模式。约翰?罗德的《普里德街谋杀案》,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杰作!) href='1426/im'>《ABC谋杀案》,艾拉里奎因的 href='7867/im'>《九尾怪猫》,最近还有William Louis DeAhe HOG Murders数本名篇给这样模式提供了各种解答。?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推理小说的王道设计” 但是同时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模式已经被挖掘殆尽,许久不见的推理类型。和读者朋友们初次见面,就马上要应付这么困难的题材,我可能也是太鲁莽了。 只是,如果各位说我鲁莽,估计是因为本作使用的诡计,在心理层面上过于庞大了。琐碎的钓鱼线和大头针密室诡计,对两次还不能理解的复杂时刻表诡计,对我自己来说是非常反感的。除去稍显漫画式的辅助诡计(虽然如此,但应该还是有点意外吧)主诡计恐怕没有前人写过吧。(嗯,这是非常强硬的发言)> 无论如何,在我最近构思的魔术当中,这是非常有自信的作品。从这里开始阅读本编的你,请对文中发生的现象给予足够的困惑,请试着推理诡计手法,如果你有这么做的话……对结尾揭秘的部分,一定会震惊的。 最后,作为一个新人作家,按照惯例,对长久以来帮助我的各位写上一些感谢的话语。 首先是,仅仅因为一本短篇就推荐我的绫辻行人先生和我孙子武丸先生。我从心底感谢你们两位大胆的举动。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然后是书中同道堂裕子的原型,M桑(她那种犹如超能力者一般的直觉就是受到你的影响)才华横溢的京大推研会的各位同仁。能写这部作品都是你们的功劳。 还有最重要的,讲谈社的宇山日出臣先生。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新人,一直缄口不言。实在太照顾了。 那么,对正在阅读这本的各位致以最高的感谢,希望早一天跟各位再见。 中西智明 1990年九月 解说 山前让 最开始直接拒绝就好了。已经读完全文再看本文就有点多余,而且我想很多人也会非常同意这句话。中西智明氏的在弱冠二十二岁创作并出版的长篇小说《消失!》,这是一本为了让读者看完会“啊!”的,真相意外的推理小说,仅此而已。以社会问题为背景,敏锐地捕捉潜藏在日常生活当中的恐怖,对自身存在发出拷问的复仇谭,或者以猎奇、残酷、情色的倒错世界作为装饰,期望在本书当中看到这些内容的读者请就此打住。 只是如果是赞叹于推理小说当中大胆、犹如魔术一般意外感的话,那这本小说不会辜负你的期待。魔术的舞台是在福某县高塔市,以红发为关键词的连续不可解的案件。以凶手和尸体的消失作为谜团主要载体的案件,着手对此进行解决的是可以漂亮推理出那些现实当中走进迷宫案件的真相,以《都市和侦探》这一论文题目引发热议的年轻名侦探新寺仁。 他最开始解明的真相,如果没有读过使用本书当中诡计(后面详述)的推理小说的话,应当还是被震惊到的。如果读过一些对此免疫的话,那恐怕最开始就能推理出真相了。只是,第二重的真相如果不感觉惊讶的话,那这个人就太无趣了。当然也因为这一重冲击性太强,最后的逆转(因为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就显得黯然失色。对于那些喜欢被推理小说蒙骗的读者来说,这本书应当是最棒的礼物。 尽管我们一直在用推理小说这个词,但其实内容是千差万别的。尽管和从战前到昭和二十年代,从原本的侦探小说到怪奇幻想以及SF,甚至连从一般大众小说延伸而来的奇怪作品都包含在推理小说当中的时代不同,现在的作家发表的小说作品都是立足作家多种多样的推理小说观,极具多样性,多数性。所以读者完全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阅读,但推理小说这种类型文学的本源,还是不能缺少有魅力的谜团和意外的真相。 很多人说现在已经写不出新的诡计了,完美的没有人能够出入的密室,久攻不破的不在场证明诡计,一些到这些东西就会引起读者的兴趣。案件越不可解,越能让读者兴趣盎然。如果在书中写的是在现实层面不可解的连环杀人案件,那么读者一定认为会有意外的真相(凶手或动机)在等着他,很想早点看到结尾。因此,在这其中无论推理小说的样貌如何变化,仍然可以称之为推理小说,这是推理小说因此为推理小说的最大理由。 因此,能够满足这样推理小说魅力的作品,在多元化发展的昭和五十年代曾经匮乏一时。由昭和六十二年由讲谈社出版的绫辻行人氏的《十角馆杀人》肇始,拉开了“新本藏书网格运动”的滥觞。此后标榜新本格推理(当然这或许是出版社的炒作)的新人作家不断由讲谈社获得出道。写《长屋杀人》的歌野晶午氏,写《称心如意的休止符》的齐藤氏,写《密闭教室》的法月纶太郎氏,写《8的杀人》的我孙子武丸氏……本文库依次收入的作品,给推理小说读者新的震撼,在少数狂热粉丝那里还引来了到底什么是本格推理的大讨论。 关于本格推理争论和“新本格”这个词的用法来说,因为从昭和六十年代到平成初年出道的新本格新锐作家大多是二十几岁,年龄上符合新锐的定义。如果不是二十几岁,冠以新本格就会有所犹豫,年轻就是这个词本身的特征。在这当中,平成二年十月出道的中西智明氏最有发言权。他是昭和四十二年生,今年二十二岁。 作家二十几岁出道在推理作家当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稀罕事。昭和五十年以后,从二十八岁出道的赤川次郎氏开始,栗本薰氏,井泽元彦氏,东野圭吾氏,石井敏弘氏都是在二十几岁出道的。再次,我们回溯过去,水谷准,角田喜久雄,横沟正史这些作家在十几岁就短篇出道了。江户川乱步在发表《二钱铜币》那年是二十九岁。还有平成三年刚刚以《有翼黑暗》出道麻耶雄嵩氏才刚刚过二十二岁。从鲇川哲也编辑的公募作品选集《本格推理1》(平5)采用中学生作品来看,推理小说界恐怕要走上一条年轻化的道路,二十二岁出版长篇毫无疑问是划时代的。 “平成新锐们”还有一项特征,都是大学推理俱乐部的成员或者说出身都比较引人注目。绫辻、法月、我孙子、麻耶都是京都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的成员,包含在讲谈社novels以外出道的作家,有栖川有栖、黑崎绿、白峰良介都是同志社大学的OB。当然也有像庆应大学、早稻田大学以及立教大学和青山学院大学这些有三十年以上历史的学校,过去一直评论为主,聚集着很多大学以外推理爱好者,创作方式也并不是一般的大众文学或者SF一类创作风格。虽然从这些诞生的推理作家很稀少,但最近几年,也有早稻田的山口雅也、折原一、北村薰,立教大学的若竹七海在文坛活动。也有了很大变化。 中西氏现在是同志社大学在籍学生,作为京都大学推理研究会的会员活动。超过两百页的机关年刊《苍鸦城》上..,大部分都是近年来创作的文章,中西氏也在上面发表过《意料之中的杀人》这一短篇。 这样一个从狂热推理迷当中登场的作家,自己的作品显然以标识各种各样诡计为乐。注意看目录,发觉登场人物名都有蹊跷……有时候也有一些跟作品的正文完全无关的设计,可以说孩子气般的游戏性,艾拉里奎因或者鲇川哲也这样的本格推理先人也会用一些充满稚气的把戏给热衷推理小说读者带来惊喜。 比如说本作中,有一个叫“雷津”这样奇怪姓氏的人物登场。他所在的那栋楼在《雷津大厦》,这个名字是在向奎因在他小说里虚构的所在城市莱特镇致敬。。虽然在讲谈社noves版里写到他喜欢的作家是卡尔和高木彬光,但整个情节设计反而很想奎因的某部长篇让不是侦探却和作者同名的人物登场,也可以看出作者对奎因非常有兴趣。 那么最后我们来说一下本作的主诡计。当然我不会说的很详尽,简单地说主诡计使用的是叙述性诡计。和作者为了迷惑作中人物(当然也是为了读者)设计的密室诡计和不在场证明诡计不同,这是直接用来迷惑读者的诡计。这需要作者给一件东西赋予多重含义,引导读者偏离真相,比如说你以为这个人是个男的,其实是个女的;你以为是同时发生,其实隔了一年。利用读者被误导来达到设置意外结局的效果。 虽然在猜真凶的推理小说很经常使用到的误导读者,在这部 href='5186/im'>《消失》当中,下了作者很大的功夫,结尾处有极度令人意外的真相在等待读者。中町信氏和折原一氏非常喜爱创作这种类型的作品,不过本作的诡计应该是个前无古人的设计。实话实话,这样过于奇想天外,前人不敢尝试的情节设计或许会让很大读者感到气愤。 这种以误导读者为目的的小说诡计表现必须非常冒险,不允许说谎的。这才是真正被骗到。如果允许说谎,那误导读者就很简单了,可是这就变成了不公平的推理小说了。作者通过某些方法贯彻公平竞争的原则来把读者骗到,读者才有小心翼翼,提高警惕阅读的必要。 听说中西智明氏喜欢纸牌魔术。这种醍醐味大概就在对不可思议现象的惊异和舒爽地被骗当中。中西智明的出道作 href='5186/im'>《消失》就是一本洋溢着纸牌魔术趣味,尽情享受被欺骗快感的推理小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