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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鬼屋》
第一章
献辞
谨将本书献给我最爱的丈夫:是你让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意义非凡。感谢你在没有人相信我时给予我信任,感谢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鼓励,感谢你对最本真的我的爱。
真的都结束了。吉姆永远不会回来了。
玛洛丽早就知道了。她回家时,他就坐在客厅,手叠着搭在腿上——她管他那个姿势叫“讲课”式。一看到他这样,玛洛丽就什么都知道了。
想到这儿,马洛丽止住了伤感,怒火中烧。早在她到家之前,那个混蛋就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搬走了,还告诉玛洛丽这是为了避免“有任何不愉快”发生。吉姆早猜到,如果他硬要搬走,玛洛丽定会拼命抵抗;而如今木已成舟,她还有什么可争的呢?东西都清空了,她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他大可以给她留张字条而不是等她回家当面说清楚。——那太像是吉姆会干的事儿了!他向来不喜欢对付任何跟“麻烦”或“复杂”这样的字眼沾边儿的事。甚至玛洛丽的泪水也常被他当作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在大多数时候,他冷漠疏离得就好像是要住到外星似的。……为何她在那之前从未注意到这些呢?为何她会单纯又愚蠢地任由自己的感情颠覆了理智呢?
马洛丽穿过她仓促理好的行李盒。要是吉姆看到她把东西装得这么随便,肯定会吓晕。想到这里,玛洛丽的心底划过一丝欣慰。
摆在玛洛丽眼前的选择不多。她已捉襟见肘,而要是今天还不不搬走,她就要再续签一年的租约,这显然是她负担不起的。
玛洛丽向窗外望去。起初,玻璃上只有她自己的倒影直勾勾地回盯着她:那张苍白、椭圆的脸蛋上嵌着双饱满的绿眼睛,高耸的颧骨被一大团金红色的卷发簇拥着。但很快,公寓楼下的景色映入了她的眼帘。
玛洛丽的心揪了起来。这座高层公寓所处的地段是其他芝加哥人梦寐以求的,高调地彰显着他们——她和吉姆——的成功。公寓下面的十几层楼映在水面上,蔚蓝而静谧,被湖水拉得纤长。她看见船帆被风鼓起,在平静的湖水上缓缓穿梭,细窄的小路宛如绸带般沿着河畔伸展。
有一次,马洛丽特意开车带着吉姆穿过贫民区,好让他体会一下自己的生活是多么优越,多么值得感恩。结果,往后的一整个星期,吉姆没和马洛丽说过一句话,只是相当冰冷地通知她,他不想被她害死。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离开过自己的街区。
怒火烧尽,泪水再次袭来。近来她的情绪像是没有摆锤的钟摆,晃荡个不停。还没来得及抹去眼泪,脸颊和窗台就已被眼泪浸湿。窗台的木头大抵是要毁了。
马洛丽转过身来,几乎是以迷惘的表情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盒。难道真得这么做?她真的要在离家八年之后重返故里?好像是的。但这一切离她想象中的衣锦还乡差得太远了。
刚来芝加哥的时候,玛洛丽可谓野心勃勃。她从高中起就开始修大学课程,很快就拿到了会计学学位。玛洛丽天资聪颖,也肯吃苦。她一心想去大城市,离家乡小镇远远的,因此当罗技公司向她伸出橄榄枝时,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心。玛洛丽住进了芝加哥的一间小公寓,成为了都市白领,邂逅了在大学当教授吉姆,并在一年后与吉姆同居了。
第二年,他们搬进了现在住的这栋公寓,接下来的事也都顺风顺水的,直到一年前他们开始为婚礼和房子攒钱的时候。
玛洛丽知道她早该察觉到各种分手的前兆。不过作为一个临近二十八岁的姑娘,玛洛丽渴望安定下来,结婚生子,甚至曾真心觉着两人已经处了那么些年,吉姆应该有差不多的打算。
那天她到家的时候本来就很想哭了。这天她刚收到解聘通知——有人收购了她所在的公司,而新老板认为她的工作完全可以由费用更低的外包公司替代。而到了家,等着她的则是坐在沙发上,准备宣布解除婚约、搬离爱巢的吉姆。
之后的几天玛洛丽过得浑浑噩噩的。她在床上窝了三天,四周堆满了大桶大桶石板街味、薄荷巧克力片味的冰淇淋,用日渐斑驳的床单抹着眼泪,一部接一部地看着flix上的言情片。
玛洛丽甚至没有机会和吉姆好好谈谈。他一走了之,没留下任何通讯地址(不过他提前两周向邮局报备了转寄地址——这再次印证了他的铁石心肠),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这才刚放暑假,吉姆不可能在学校;她打电话给他们每年去避暑的宾馆,对方先是一阵抗拒的沉默,然后清了清嗓子,建议她查阅一下该家宾馆对外提供客人资料的政策。
如果不是冰淇淋和花生酱都吃完了,玛洛丽说不定会在床上耗上一个月,甚至更久。还是楼栋管理员粗鲁的电话浇醒了行尸走肉般的玛洛丽。
楼栋管理员通知玛洛丽,续租的住户得重新通过审核,通过之后需要缴一大笔99lib.的管理费和租金。
玛洛丽手上只剩下离职金,以及与吉姆共同积攒的婚礼和购房基金的一半。她大概只交得起6个月的房租——这儿的月租高得离谱,将近四千美元,还不包括管理费和其他杂费。
玛洛丽的本意是死撑到底,努力就业,在芝加哥继续打拼——但她明白这并不现实。每个被炒的员工为了再就业都拼死拼活的,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只能被迫加入当地的失业大军。
倒是母亲无意间给她指了条生路。玛洛丽原本一点儿都不想接母亲的电话——母亲只会一味地给她打气。玛洛丽知道母亲是好意;她永远是那个充满正能量的凯拉,即使在最穷途末路的时候。玛洛丽不知母亲源源不断的信心都是从哪里来的——当然她也不在乎了。玛洛丽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她知道如果不接,凯拉就会不停地打过来,还不如早接早了。
“你绝对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凯拉的声音立刻钻入了耳膜。
“谁家生了双胞胎么?”
“不不不,虽然露易丝·罗伯茨——你记得她吧?她乍一看像是怀了三胞胎,但要我说她是被冰淇淋养肥的。总之……刘易斯女士去世了。”
“谁?”玛洛丽感觉脑仁有点儿疼。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她常犯这病。
“刘易斯女士,那个灰橡树庄园的主人。”
灰橡树庄园么。玛洛丽的童年就是在庄园的隔壁度过的。那是栋高耸到有压迫感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三楼镶有彩绘玻璃,屋旁长着巨型的榆树和橡树,基本上被寄生的铁兰盖得看不见真身了。
“真不知道她一直活到现在。”
“没什么人知道。太可怜了。说实话我都快忘了她还住在那儿。最后的几年她几乎不踏出房门一步;直到除草公司的人注意到她这个月还没结账,才敲开了她的门。”
“天哪,别告诉我那时她的尸体已经躺了好几了个月了!”
“不不不。比你想的还要离奇。门开了以后,除草公司的人看到老太太穿着一身婚纱——就是那件有六七十年历史的旧婚纱。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呢,老太太就不停地说自己没有时间闲聊,得抓紧准备婚礼。”
“可怜的老太太。她的未婚夫不是已经死了还是怎么样了吗?”
“是呀,大概是二战那会儿……还是朝鲜战场上。我搞不清楚, 4f30." >估计老太太自己都糊涂了。你也知道,她得老年痴呆好久了。”凯拉答道。
玛洛丽说:“大家都知道她老糊涂了,但她不缺钱,所以没人想过送她去养老院。”
“是啊,如果她住在镇子另一头的哪个小屋里,早就有人占了她的房子,送她去养老院了。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呃,不过也是因为这事儿给你打电话的。”
“你从小就喜欢灰橡树庄园,一直想把它买下来。现在机会来了:庄园的售价差不多是白菜价了。老太太显然只把院子交给了除草公司和那个水管工——屋里可是一团糟。”
玛洛丽道:“妈,说什么疯话呐?”
凯拉答道:“才不是。不过万一我疯了,别告诉任何人。我死也要死在家里,像刘易斯老太太一样……我说了她怎么死的吗?”
玛洛丽摇了摇头。整个对话已经跑题了,跑得不知所向,不过玛洛丽也没太想把话头引回去:“没,还没呢。”
“其实是除草公司的老板认为得送她去养老了。要我说,那个老板也没什么错;老太太当时穿着那件快散架的婚纱窜来窜去,还问他看没看到蛋糕烤盘。所以那位老板不得不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司机很快到了。他认为老太太完全疯了,得立刻住院治疗。但当他们试图架着老太太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说她绝不能错过自己的婚礼,无论如何也不跟他们走。”
“他们一路把老太太拖到门口——真是一路拖过去的。老太太的脚刚要越过门槛时,她死死抓住了门框,大喊两声‘我愿意’,随即倒下了。”
玛洛丽的下巴快落地了。说好听点儿,刘易斯女士一直……很古怪。她家闹鬼的事儿早就众人皆知——虽然玛洛丽从未亲眼证实过。
“妈,你确定要劝我买一栋主人刚死在门口的屋子么?”
“当然,我确定。想想看……这栋房子你买得起才是重点,对吧?”
“妈,我真无话可说了。”
“答应我回家吧,我知道是谁负责卖房子。你想买的话得赶紧。你知道吧,半个镇子的人都想对那屋子下手,个个都望眼欲穿了。”
“妈,我在戈尔登能干嘛呢?”
“那你在芝加哥干嘛呢?”
糟糕。“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正找工作呢。”
“我当然知道你在那儿自舔伤口。你回来有活儿干。约翰·马卡姆刚刚扩张了他的广告公司,也许正需人手呢。再说了,镇上还有好多公司需要个好会计;你大可以在这儿创业。”
“妈,你太想当然了吧。”
“要我看,再去一家有可能炒掉你的公司更不靠谱。”
玛洛丽无言以对。结果,几天之后,玛洛丽整装待发,虽然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一时糊涂,或者是中了母亲的计。
怎样都无所谓了。玛洛丽在芝加哥走投无路——没钱,也没心情。吉姆伤她伤得那么重,也许知道覆水难收了他才会清醒。
玛洛丽骤然停下了脚步。她是因为吉姆才这么做么吗?难道还指望吉姆会去戈尔登找她么?不会的。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第二章
布雷克注意到前面该拐弯了。他手指勾了下卡车的转向灯,打了方向盘,引得老卡车直哼哼。布雷克有点儿不安,怀疑车屁股会不会被这破车整个甩出去;真要是甩出去了,布雷克也不会多惊讶的。
这条道意外地很宽。两侧的人行道如同灰色的缎带,捆住了茂密的绿草地。好几片草坪上缀着精美的花簇,甚至喷泉。
这条街上大部分的建筑已经被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登记在册。有些房子小到像纸盒,其他的则是二层或三层的大宅。他注意到两处陶立克柱仍完好的希腊复兴式建筑,和一座科德角式的木屋——它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成功地吸引了眼球,抢了其他建筑的风头。
拿这些屋子和灰橡树庄园相比可以说是秉烛对日。他把车开进树木林立的车道上,熄了火。他靠着驾驶座,打量着眼前的建筑,嘴角挽起了一丝弧度。
灰橡树庄园是在十九世纪中叶由一个归农的船长所建。庄园的占地面积曾超过400英亩,但现在只剩一亩了。即便如此,市中心很少有占地一英亩的房子,而像灰橡树庄园这样历史悠久的更是少之又少。
布雷克将他精瘦的身体挪出了卡车。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健美的长腿和紧绷的腰线。T恤凸显了他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臂膀。他将精致的身板倚在发烫的卡车上,仰面对着日光。
这房子非他莫属。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得把它买下来,谁都阻拦不了。
玛洛丽将车驶入了灰橡树庄园隔壁的私家车道,只见一位帅气的小伙靠在庄园里的卡车旁。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房产中介人,便熄了引擎,跨出车门。母亲还未下班;从芝加哥开车回来的路既漫长又无聊,不过玛洛丽剩了最后还没累到没劲去打个99lib?招呼的地步。
走近些后,玛洛丽发觉自己没看走眼。这个男人真是帅气逼人,每靠近一步就更帅一点儿。阳光从树影的缝隙间倾泻而下,柠檬色的光斑打在他脸上,凸显出他古铜色肌肤下优美的体型。
“您好。”
布雷克猛然睁大了浅蓝的眼睛,像被子弹击中一般瞬间从卡车上弹起来。他脑中浮现出关于庄园闹鬼的各种传说,心脏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不过他立刻清醒地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什么有血有肉的!她绝对是个美女,即使拖着重重的黑眼圈和无力下垂的肩膀。
“抱歉,我没想吓您。”她是女低音,低沉,有些沙哑。布雷克想到了经典爵士歌手的烟嗓;他愿意痴痴地听玛洛丽侃上几个小时。“我停车的时候看见了您,就想过来打个招呼。我叫玛洛丽。”
玛洛丽微微侧了下头。顺着她侧头的方向,布雷克看到了停在隔壁车道上的车。所以说玛洛丽是他的邻居,或者说在他买下这栋房子以后将成为他的邻居。他又有了一个非卖这幢房子不可的理由。
布雷克伸出了手,玛洛丽轻轻握住。她感受到了布雷克的指尖和掌心的老茧以及握手的力度,脸上不禁染上了一丝绯红,舌头打上了结,一时语塞。好不容易她才磕磕巴巴地说:“我真心希望住进灰橡树庄园。”
布雷克的目光犀利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玛洛丽的手,疑惑地歪着脑袋,用醇厚而温暖的男中音说:“您说什么呐?要买这栋房子的是我。”
玛洛丽吃惊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不不不。我以为您是房产中介,才过来打个招呼……您是?”
“布莱克·亨特。”
布雷克冷淡抛出了自己的大名,如同明星一般。玛洛丽有些不爽:“所以嘞?”
“这栋房子我会买的。我在等中介过来。”
“不可能!我从芝加哥一路赶来就是为了今天见中介!”
“要是你长居芝加哥的话,住在这儿不大方便吧。”
玛洛丽瞪着布雷克。从这张英俊脸蛋上吐出的话怎么那么令人讨厌!房产中介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同一天约两个人!脚踏两条船起码该说一声!她把手抽了回来,说:“我决定搬回来了。”
“那么我希望你还有其他备选的房子。这一栋我是不会放弃的。”
“谁说你就一定能买到了?”
“听我说,这事儿是有点不顺。中介把我们俩给耍了,你我心情都不好。倒霉归倒霉,我知道她打在打什么算盘。市面上好久没有这种房子了——具体多久我不知道,但得有十几年了吧。”
玛洛丽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布雷克面露难色。从他第一次踏入戈尔登起,这话他听了无数次。“不,我从亚特兰大来的。”
玛洛丽点了点头:“我早该猜到……不是说你不像本地人,而是露易丝最爱耍这种花招。你真该知道她在高中干的好事——我们啦啦队本准备卖糖果棒筹集比赛资金的,结果她把糖果棒用双倍的价钱卖了我们,余下来的钱都塞进自己腰包了。”
布雷克乐了。他使劲按耐住上扬的嘴角,故作镇静说:“很有商业头脑嘛。”
玛洛丽也想装酷,结果还是忍俊不禁:“也可以这么说吧。既然你不是本地人,怎么知道露易丝在卖灰橡树庄园的呢?”
布雷克的脸拧成了拳头,面无表情。玛洛丽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他不会回答的问题。终于,布雷克开了口,冷漠地说:“我在网上搜到的。”
这肯定是假话!不过他为什么要说谎?玛洛丽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就看见露易丝把花哨的红色小敞篷车停在了路牙边,费劲地钻出了车门。布雷克调皮地吹了个口哨:“你觉得我们应该帮帮她么?”
“我妈说她吃冰激凌吃过头了。”她干嘛要说这个?也许是布雷克看向露易丝的目光令玛洛丽莫名地妒火中烧。他俩才认识多久啊。
“谢谢你啊,还告诉我这个。我这就去探探她的底,把她拉到我这边。”布雷克的嘴角溜出一丝坏笑,迷死人了。玛洛丽心头的小鹿躁动了一下;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刚刚在加油站吃的辣热狗在肠胃里起反应了。
“她会给你三周的。别让她借机抬价。她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你这是认输了?”
玛洛丽咬紧牙关,生硬地一笑:“不,我要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
“很好。我喜欢。”
“我就知道。”
露易丝看上去像是身怀六甲,从头到脚都被淡色的亚麻布裹着,似乎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把衣服撑破。一顶巨大的软帽遮着她苍白的脸。露易丝踩着看上去极结实的芭蕾平底鞋,从人行道向车道挪动着,一脸灿烂地朝他们挥手。
露易丝终于来到两人面前,大声抱怨道:“我的神呀,这儿简直比十八层地狱还热!我们得赶紧进屋,否则要被晒化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布雷克,然后飞快地扫了一眼玛洛丽。玛洛丽很确定自己是被露易丝无视了。
布雷克转眼挽起露易丝的胳膊,扔给玛洛丽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要不是在乎脸面,玛洛丽得气得跳脚。她紧跟着他们,踏过了石板路,走上宽敞而雅致的前廊。
露易丝一路上喋喋不休,介绍的全是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什么门廊啦,典雅的窗户啦,坚固的橡木大门之类的。走进门厅后,露易丝更是唧唧歪歪个没完,玛洛丽真想自己转转算了,只是没这个胆量。看样子,就算她离开,这位英俊的陌生人和露易丝也不会做成什么勾当。起码露易丝是不行了;从客厅到主餐厅、再到厨房的几步路对于露易丝难于上青天。这一路上她要么得晕死过去,要么得破了羊水。
楼梯从门厅延伸出去,优美地拐了个几近半圆的弧度,落在了横跨整个二楼的平台上。露易丝在楼梯前停住,一只手扶住栏杆,双脚踩着一楼的地板。
“伙计们,抱歉,恐怕我只陪你们到这儿了。你们自己上楼看看吧……不过小心,屋里有点乱。”
“有点乱”这词用得太客气了。地板上到处坑坑洼洼的,有的木板都断裂得分叉了。墙纸自墙面剥蚀了下来,估计从未被修复过。冠形吊顶也坏了几处,楼梯更是破旧得有如枯枝烂柳。
厨房倒还算整齐,但厨具都有了年岁,粘了一层令人作呕的暗黄绿色。玛洛丽不禁一退,像只突然被曝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布雷克看到了这一幕,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差点把玛洛丽闪晕。
“我猜你不是很爱胆汁绿吧?”
玛洛丽的目光可以融化很多男人,但似乎对布雷克不起作用,甚至无法让布雷克发扬一下绅士风度。他瞧了瞧楼梯,回头望着玛洛丽说:“女士优先。”
“你是想好好欣赏我的屁股,还是希望我从楼梯上摔下去,好省了一个竞争对手?”
露易丝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而布雷克只是笑了笑:“这两个主意都不错。”
玛洛丽哑口无言。简直是无理取闹!“你先走。”
布雷克蹦跳着上了楼梯,从二楼的平台上俯视着玛洛丽,得意地笑了笑。玛洛丽心想,怎么没个吊灯掉下来砸死他呢?玛洛丽知道布雷克正在看她的笑话,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上了台阶,试探着每一级台阶,生怕承受不住住自己的体重。
楼上完全是一团糟。每个角落都积了灰;地板虽不像楼下的那么破,仍需要彻底清理一下,重新上胶。
卧室里家具齐全,而且都很精致,只是多少有些破旧。玛洛丽在一个卧室前驻足凝视。这肯定是刘易斯女士的房间:床很高,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手绣被褥。墙上的照片里都是同一个人——一位穿着修身制服的男人,英俊挺拔,被框在黑白和棕褐色调的照片里。
他就是那个丢下刘易斯女士独自离世的男人吗?据说刘易斯女士对这位未婚夫从未释怀,为了他香消玉减,念着他消磨余生。真是如此吗?有谁能深爱至此,以至于所爱之人去世后,人生就戛然而止了?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他死在战场上之后,这里的一切都静止bbr>.99lib.了,就像时钟指针骤停了一般。”
玛洛丽四处张望——是有人在和她说话吗?她环顾四周,心想也许是窗帘拍打墙壁的声音,或是有什么其他近似人语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有。
她可真是太蠢了,那么老掉牙的鬼故事怎么还会吓到她呢。不论是那些鬼故事,还是那个魁梧的男人都不会打乱她的阵脚,即使他正弯着腰检查一处踢脚线,浑圆的臀部被紧绷的牛仔裤勾勒出了诱人的曲线。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翘臀,还穿这种紧身牛仔裤,这简直是犯罪!他也许每天得在?健身房呆上四个小时,在镜子前还要花上四个小时。玛洛丽对自己的偏见有些惭愧:他俩是在抢同一套房子,不过她还不至于要这么毒舌。
布雷克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在意玛洛丽。但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玛洛丽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不仅来源于外表,还在于她天生的幽默感和像针尖一般犀利的性格,明眼人都感觉得到。其他男人会被丰乳肥臀迷得七荤八素,而布雷克不会。他并非对好身材无动于衷,只是他更欣赏知性美。玛洛丽冰雪聪明,且从不怕锋芒外露。很多女性有意显拙,唯恐吓跑男人。但布雷克认为,任何被女性的智慧吓跑的男人根本不配有聪慧的女子相伴。
“放轻松,”他对自己说,“首先,她似乎没想要和我做朋友。而且——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世她又会怎么说?”
这给布雷克高涨的热情破了点冷水,但好在不多。任何事情都不能浇灭他对房子的渴求。布雷克朝着玛洛丽迈了一步,问道:“这么说你是在隔壁长大的啰?”
“亲爱的,我认出你了。”
肯定有人在说话!
“你还好吗?”
玛洛丽目光呆滞:“啊?”
“你还好吗?你好像脸色发白。”
她的脸色当然不好了,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和她说话呢!“这儿有点闷热。”
“楼上的空调好像坏了。好好想想你的出价吧。”
“挺会见缝插针的啊,哥们儿。”玛洛丽说道。
布雷克刚要开口反驳,就被猛地一推,径直飞过了整个房间,撞进了一只大衣橱里。在柜门被甩上之前,玛洛丽瞥见了目瞪口呆、灵魂出窍的布雷克。
玛洛丽很想把布雷克丢在橱子里,让他多受点罪。不过,当布雷克开始用拳头猛砸橱门并动用脏字的时候,玛洛丽反倒有点儿同情他。她打开门,凝视着布雷克,甜甜地问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布雷克挣扎着从衣橱里爬出来。他想向玛洛丽求证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又决定假装刚刚的事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骤然穿过屋子撞进大柜子里而已嘛。
刚才的事儿不科学啊!不不,肯定是可以解释的,也许是他在地板上打滑,失去了平衡,才撞进那该死的橱子。布雷克慢慢地、审慎地掸去手上和膝盖上的灰尘,而玛洛丽正努力收起她漂亮脸蛋上的坏笑,虽然收效甚微。
“喂!你们俩在楼上还好吗?”(这是露易丝的声音。)
“她一直这么烦人吗?”
“比你想的更糟,”玛洛丽朝他笑笑,“据我妈说,她已经变得圆滑多了。”
“你母亲经常和她在一起吗?”
“才不是呢,我妈躲她都来不及。”玛洛丽尽力装作没看到布雷克穿过房间、被摔进衣橱的一幕。她的童年都在庄园旁边度过的,但从未见过任何离奇的事情发生。当然之前她也从未真正踏入这栋房子,只能在卧室的窗边或者院子的一角远远地憧憬着这座庄园。
“他得接受点教训。”
又是那个声音。玛洛丽敢打赌,那一定是刘易斯女士。刘易斯女士的魂魄为什么要在已经闹鬼的庄园里游荡?真相可能很简单,没那么离奇——玛洛丽刚刚开了十四个小时的车,途中灌下了五小瓶极难喝的功能饮料和好几杯超大杯的咖啡。更何况,她差不多有一整个星期只靠糖分为生,身体和大脑都可能产生了戒断反应,或是被急升的血糖刺激得够呛。
“我们最好在她压塌楼梯之前下去,”布雷克看了看玛洛丽,“你这儿沾了点灰。”
布雷克凑近玛洛丽,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他的碰触令玛洛丽轻颤,但并不讨厌。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全身通电的感觉——她好想吻他!她想贴在布雷克的胸口,验证一下它是否像看上去那么结实;她还想把脸埋在布雷克褪色的T恤上,看看是否如她所想,留着古龙香水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她刚被一个准备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抛弃,现在要转脸就去追眼前的这个男人吗?怎么可能?
第三章
玛洛丽穿过客厅。凯拉抬头问她,“听说露易丝同时找了好几个买主?”
“是啊,我早该猜到。”玛洛丽说,“她总喜欢在好几头下注,给自己留后路……快说,房子最后怎么轮到她来卖了?”
“嗯哼,明摆着刘易斯女士的几个后人为房子争得不可开交。有人说她有个……呃……私生子。据说老太太有好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也包括这个偷偷生下的孩子。”
“这也太扯了,就她一个连房门都不出的老太太?!”
“我知道这很扯,谁能想得到呢?还有,孩子的爹是谁?难道是那个送杂货的小伙子,还是那个修理草坪的?”
“帮她修草坪的还是之前那个人?”玛洛丽问道,“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怕是得有三百磅了吧。”
“说不定是哪天他草坪修得浑身是汗,进屋讨杯水喝的时候,刘易斯女士把持不住了呗。”
“妈,你真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没错儿,”凯拉咯咯的笑声传到了客厅,“自从你爸走了以后,我满腔的浪漫细胞只能靠读言情小说来维持了。”
这句话戳中了玛洛丽的伤疤。父母过了二十一年的婚姻生活后突然离婚,当时她完全无法接受,但他们的确就这么离了。父亲说离婚的原因是他感觉不到幸福,还说母亲也一样。父母表面上还挺融洽的时候,玛洛丽常想他们之间到底还有几分真情。
其实,离婚以后,母亲貌似开心得有些反常,甚至从未流露出一丝沮丧。不过她毕竟生来就是个乐天派。一思及此,玛洛丽问道:“妈,你怀念过有爸在身边的日子吗?”
“当然有,我们到底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呢。已经成为习惯的人,不想也难。”
“你怎么知道你不爱他了呢?”
“因为我的确不爱了。玛洛丽,你别打什么鬼主意,想让我和你爸复合。这绝不可能,我们对现在的生活都很满意。”
看到母亲心意已决,玛洛丽决定换个话题。“我今天看到刘易斯女士的卧室里挂的全是一个穿制服男人的画像,嗯……说是制服,更像是军装。大概就是那个丢下她一人离开人世的男人吧。”
“说不定她就好穿制服的。”
马洛丽无奈地摊开双手,“妈,你还能有点救吗!”
“行行行……但你想想啊。如果刘易斯女士当真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岂不太有意思了?不就是在咱们自家门口上演的肥皂剧吗?”
玛洛丽彻底投降。她知道母亲一旦钻进牛角尖,谁都拦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就算刘易斯女士真的有个私生子,也该和凯拉一般年纪了。
***
汽车旅馆的小房间里,布雷克还在想着玛洛丽。回到这个阴暗局促的房间以后,他一直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是屋内的装潢令人觉得是某个对旅馆有深仇大恨的室内设计师喝醉以后在房间里胡作非为的杰作。再说,电视机还是坏的。除了玛洛丽,布雷克也真是没什么别的可想的了。
这么说来,玛洛丽应该是在庄园隔壁长大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庄园里见过鬼……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世上哪来的鬼,庄园闹鬼这事要么只是八卦,要么是人们反应过度造成的臆想。
不过他真是这么想的吗?不论他是否愿意承认,今天的事确实诡异,分明有股神秘的力量拽着他穿过房间、落入衣橱;他的双脚在地板上滑行,背后仿佛有一阵强风不由分说地推搡着他。橱门关上的一刹那,布雷克清楚地看见了玛洛丽身后一个女性的身影。
这显然都是鬼扯,世间哪里存在什么鬼啊魂的。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布雷克早不是听个炉边怪谈就能吓尿的高中生了。他说服自己肯定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或者是被玛洛丽漂亮的嘴唇迷了心窍,根本没注意到她正准备偷袭自己。
不过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那么大力地把别人推倒也太说不过去了。那一推真是够狠的。布雷克觉得自己差不多是飞出去了,简直就像脚踩冰鞋划过流满油的地板一样。
我真是想太多了。布雷克试图说服自己。然而,这种空洞的自我说服并不能令人安心,更无法让人停止前思后想。行吧,就当我是多想了,就这么着吧。反正自从得知灰橡树庄园被挂牌出售以后,烦恼就接踵而至。
夏侬·刘易斯没有任何直系亲属留存于世——起码大家都这么说。而事实并非如此——布雷克很清楚。他本人正是她嫡亲的孙子。
不过刘易斯家族根本不可能让布雷克认祖归宗。毫无疑问,单身的小姐怀了个野种——也就是布雷克父亲——这事儿是刘易斯一门的奇耻大辱。夏侬哪怕做梦都想嫁给布雷克的祖父,而这个男人却好死不死把性命丢在了战场上,抛弃了怀着孕却还未嫁的夏侬。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的女人必定饱受非议和白眼,夏侬的家人也指望她回头是岸,找个好人家嫁了。
布雷克常想,如果能与祖母见上一面该有多好。但祖母似乎并不想见到他。不过想到她连亲生儿子都不闻不问,布雷克也无话可说了。布雷克的曾祖父母有个度假小屋,夏侬有身孕时好几个月都被藏在那儿。她刚生产完就被自家人接走了,布雷克的父亲只得留在他祖父母身边。
布雷克常想,被亲生母亲抛弃这件事究竟对父亲的伤害到底有多深。父亲小乔治·亨特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没做过一件草率的事。父亲很迟才成家——布雷克高中的时候,父亲..已经六十多了。
无论布雷克怎么追问,父亲都对祖母只字不提。当布雷克去看曾祖父母时——那时他们已时日不多——他们告诉布雷克,夏侬·刘易斯疯癫得吓人,也富有得吓人,说她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布雷克所知道的灰橡树庄园的传奇历史,都是听曾祖母说的。庄园最初是某位船长的宅邸,这位船长深深爱上了一名女子,甚至愿意为她舍弃自己的爱船和航海生涯。
于是船长建了一栋别墅。由于周围的大树上挂满了铁兰,荫蔽着整条街道,船长将别墅命名为灰橡树庄园。之后,船长与他的恋人结婚,生子,逐渐安于富农的生活,但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南方就爆发了叛乱。
据传言,别墅的外屋曾是“地下铁路”组织的一个站点。战争结束后,庄园由船长的某位侄女继承,这位侄女一心想成为演员;而在那个年代,女演员往往是各种丑闻的主角。
船长的演员侄女常在庄园举办盛大的聚会,日子很是逍遥。她的情人们不过是庄园里的往来过客。她有三个子女,都是私生子,其中一个儿子长大后成为了芝加哥的第一代黑帮。钱赚够了以后,这位大佬搬回了戈尔登,并在母亲去世以后入主庄园。
这位黑帮大佬正是夏侬·刘易斯的父亲,夏侬如此任性固执亦不足为奇。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从没想过凑活了事。而她认准了乔治·亨特,即使乔治一家认为他们根本不适合,她也不愿放弃。
布雷克有时怀疑,夏侬有想探望儿子的心,只是怕吃闭门羹。不过,她从未出现的原因现在也不重要了,布雷克只知道整个家族只剩下两个人——他,以及一个远方表亲。那位表亲想早日把庄园卖了,拿钱走人;而布雷克只想拿到房子,对其他的毫不介意。
布雷克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着自己注定应该住在灰橡树庄园。
布雷克在亚特兰大的城郊长大,戈尔登这个繁荣热闹的中等城市就在亚特兰大的南边,离他住的地方就只有一百英里的路程。自从拿到驾照以后,布雷克常驱车到戈尔登,只为骑着自行车、围着祖母家附近的街区兜圈,一兜就好几个小时。
他有时会把车停在附近的一个杂货店。有时他干脆把车停在庄园附近,然后在祖母生活着的街道上瞎转悠。附近有很多别致的的宅邸,高大得颇有气势,而对于布雷克,没有一处能比得上灰橡树庄园。
当父亲告诉他祖母去世的噩耗时,布雷克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得马上拿下庄园。庄园的主人必须是他,任何事也阻挡不了他。而且,布雷克认识夏侬的律师。他的曾祖父母还记得夏侬当年聘用的律所,这家律所现在由原老板的孙子接管,除此之外它与此前并无分别。
布雷克把自己的意愿告诉了夏侬的律师,声称自己作为刘易斯女士的孙子完全有权继承,即使遗嘱里没有他的名字——他愿意把整个庄园买下来——结果挑起了一场遗产争夺战。
布雷克必须承认,出面争遗产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他本该伺机而动,等庄园挂牌出售之后再出场一口气买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唯一的血亲竟是世界上最贪婪的人。
这个表亲着实黑心,宁死不分给布雷克半块砖,连地板上的碎屑也要占。不过幸亏他急着脱手。起初他要价太高,布雷克笃定他得调价,特别是当庄园的估值结果低得惊人的时候。
虽然老宅的外围一直有人维护,但几十年来夏侬·刘易斯一直禁止任何人踏入屋门,因此谁也拿不准修缮成本有多高。老宅的内部破败得令布雷克有些灰心,但他是个好工匠,工作中也参与过好几个翻新工程。他相信基本可以靠自己搞定,质量也不会差。
现在布雷克唯一的烦恼只有玛洛丽了……
***
次日,天朗气清。布雷克从甜睡中苏醒,浑身是劲儿,直到一个电话毁了他的好心情。露易丝尖声尖气地说:“我真心不想打击你,但隆尼·刘易斯刚刚拉了一车历史协会的人去了庄园。他刚刚顺路来拿了唯一的一副钥匙。我想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该死!
布雷克不傻。露易丝的提醒并非出于好心。她有意让布雷克觉得庄园快要落入历史协会的手中,企图从他那儿再套出点钱来。
而布雷克没有多少闲钱,只能用其他招数打消历史协会对庄园的兴趣。
布雷克扔下话筒,抓起地上的牛仔裤裹上他的窄臀,揣上钥匙,套上T恤和靴子,冲出房门。他飞车到达庄园的时候,碰巧瞧见玛洛丽与他的远房表亲正聊得热乎。
玛洛丽看到威廉姆斯夫人一伙从那辆加长黑轿车里爬出来时,瞬时醒悟了:该死的隆尼竟想把庄园卖给历史协会!
玛洛丽大步赶去,完全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身上仅有粉色蕾丝边短裤与吊带背心遮体。这群女人一脸惊异地看着她,一副被冒犯的神情——起码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玛洛丽立起的乳头在薄薄一层背心后清晰可见,快被隆尼贼亮的小眼睛看穿了。而玛洛丽全然不知。
“隆尼你在搞什么鬼?”
隆尼刘易斯乍一看像是得了蛔虫病,还是晚期:骨瘦如柴,脊椎有些弯曲,但不是健康问题,而是自己作的;头皮上有几处已发丝稀薄,像极了癞皮狗;牙齿
隆尼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玛洛丽,“果然,玛洛丽,早听说你回来了。气色不错啊。”隆尼猥亵的目光把玛洛丽从上到下扫了个遍,玛洛丽恨不得掐死他。隆尼就是那种高中时常偷偷溜进女生更衣室、逮到机会就对女生偷偷上下其手的渣男。
隆尼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虽然缺钱,却仗着有势力横行霸道,因此大部分人对于隆尼的怪癖视而不见,除了玛洛丽。为惩罚隆尼的咸猪手,玛洛丽曾抓破过他的脸,隆尼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我问你呐!”
“这大概不关你什么事儿吧。我的玄姑祖母把房子留给我了,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个自大的混蛋!她一个子儿也没留给你!她明明想把房子留给其他子孙,通过代理人才转到你手上。她要是看到这帮臭屁的老太太踏进房门,非气疯不可!”
布雷克憋着笑听到最后。玛洛丽生起气来的样子真是够可以的——当然,她随时随地都能吸引人们的眼球。她身上那套吊带配短裤足以迷倒一片人。从裤腿里伸出的那双长腿闪着小麦色的光泽,极其诱人;隐在粉色棉布后的酥胸依稀可见……布雷克赶紧移开视线,不然除了快被抢走的庄园,他又得多一桩烦心事。
玛洛丽看到布雷克走来,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布雷克当然得来。他似乎也是争分夺秒赶来的——头发呈鸡窝状,一边脸颊还留着印痕,不知是给枕头还是给被单压过。
玛洛丽觉着自己有点想入非非了,便把炮火重新对准可怜的隆尼,甩出几句攻击他家族和外貌的狠话。
布雷克轻轻握住玛洛丽的胳膊。他不禁被玛洛丽盛怒的姿态逗乐了,同时也有些讶异。灰橡树庄园对她有那么重要吗?她又是为什么呢?
“听我说,玛洛丽,你这身打扮自然大饱了我们的眼福,但你最好先换身衣服吧,起码现在这么穿不太合适。”
玛洛丽的脸颊火烧火燎。布雷克竟敢对她的衣服指手画脚!好吧,她现在确实是几乎是赤身裸体地站在大街上,但就算是这样……她狠狠瞪了布雷克一眼:“别以为你能拉拢这个混蛋,他比谁都贪得无厌!”
“天哪,”隆尼故意拉长语调,阴阳怪气地说,“看看是谁来救我了,不正是与我不相往来的表亲么?”
表亲?他刚刚说的是表亲么?玛洛丽鄙夷地斜了 5e03." >布雷克一眼。布雷克耸了一下他宽阔的肩膀,“这不怪我。我没法儿改变血缘关系。我也不是来拯救这个败类的。”
“你换身衣服,咱们一块儿吃早饭,如何?”
玛洛丽注视着布雷克。他肯定是在说笑!没错儿!他是隆尼的表亲,还在跟她抢同一栋房子,而且……他的牛仔裤仍然紧绷得令人发指,裹着他瘦削的臀部,在他粗壮的大腿间紧绷成叉子的形状……
“行啊,可以。”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答应他了?她似乎被布雷克前兜上的柳钉给闪晕了。
“至于早饭,别指望我做。我的厨艺很糟。”
“这有什么,你其他方面肯定很行,”隆尼冷的一笑。
玛洛丽冷静的态度岔开了布雷克射向隆尼的怒火:“隆尼,你上次因为骚扰我留下的疤还在呢。最好说话注意点儿,不然你脸上指不定又得再添上一道。”
“你这是人身威胁!”
布雷克说:“我没听出>来什么威胁的意思,是叫你做人不要那么龌龊吧。”
要不是眼下事情急转直下、荒诞离奇,还逐渐失控,听了这话,玛洛丽真想放声大笑。她转身回屋,感觉到微风正轻抚着自己近乎裸露的大腿,心里一阵发毛。
隆尼咧开满嘴的黄牙,冲布雷克一笑,“我想你最好多出点儿钱,这房子历史协会盯了好多年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布雷克没什么余钱了。布雷克看着老屋,琢磨有什么办法才能把这帮老女人轰出去。真需要的时候,哪儿才能找到伸张正义的鬼魂?
玛洛丽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她的卧室正对着庄园。她胡乱套上牛仔裤和可爱的蓝色丝绸无袖衬衫,稍微拨弄了下头发,飞速抹上睫毛膏和唇膏,但眼睛从没离开过庄园。
真是怪了,玛洛丽原本对庄园没那么执着。再说了,住进庄园只是她儿时的白日梦,决定买下庄园也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了。现在有那么多人对庄园虎视眈眈,她也是丝毫不愿让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玛洛丽默念道:“刘易斯老太太,您生前根本看不上那群老女人,更别说让她们进您的家门了。快做点什么吧——如果您还想把她们赶走的话。”
她离开窗台,走向前门,穿过院子,与布雷克碰头——他还呆在隆尼身边,站在绿茵小路那儿。突然间,老房子的门被撞开,那群老妇女夺门而逃,仪态全失。
有位女士不仅是“匆忙”了——正应了那句生动的南方俗语,“脚下像着了火,屁股快离了家”。她的假发当真“离了家”,像只诡异的小蝙蝠在空中飞舞,着陆时不幸被另外一位飞奔的女士一脚踢开。
“太太们……我说……太太们,这是怎么了?”隆尼给吓结巴了。
布雷克说,“这下历史协会要成精神病协会了。隆尼,我真心怀疑她们还会不会买这房子。”
女人们一溜烟进了车,急促的车轮声似乎对布雷克表示赞同。但是,隆尼不是那种碰到小挫折就动摇的人。“没事儿,我约了开发商,明天就来。他计划把房子推倒,盖座小公寓,配上游泳池和健身房。”
说毕,隆尼扬长而去,留下布雷克和玛洛丽面面相觑。终于,玛洛丽开了口:“这事儿算完了。我可以和历史协会斗一斗,但是开发商?想都别想。这附近的其他房子我都买不起——说白了,其他任何房子我都买不起。希望你是真心想买下庄园。”
一股同情和爱怜涌上布雷克的心头——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我现在只想吃早饭。有什么能让那帮女人落荒而逃?老鼠吗?”
“他们要是害怕老鼠的话,一见到隆尼时就得魂飞魄散了。”
“有道理。”
两人都不愿说出内心的想法——灰橡树庄园的鬼魂再次现身了。
***
好吧,他们的想法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这么多年来,在庄园里阴魂不散的只有我,我还没走。乔治,我一直企盼着你出现,抚慰我的不安,原谅我对儿子造成的伤害。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但在我这儿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
我家的名声如此不堪,而且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被烙上私生子的红字。我的姑母们和父亲都曾“处理过”这种麻烦,都落得很不光彩。如今时代变了,婚生子才是少数。
对了,乔治,你看到那个蠢女人假发被吹走的惨象了吗?我这几十年来从没笑得那么厉害。
我真心喜欢那女孩儿,隔壁那个。你知道吗,乔治,她以前每年圣诞夜都来,往前门的投信口里塞饼干。饼干在进门前就粉碎了,味道却甜到心里。真是个小甜心。
也许这房.子该归她。没错。有我在暗中帮她。反正我现在没其他地方可去。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海枯石烂。
直到地老天荒。
第四章
布雷克和玛洛丽在一个离庄园几个街区的小饭馆儿坐着。他们啜饮着又浓又烫的咖啡,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盛满松软的炒蛋、土豆、土司和薄饼的巨型餐盘上。
“你没觉得这种小饭馆的早饭全是淀粉、糖和油脂堆起来的吗?”玛洛丽问布雷克,同时叉起一大口浸过糖浆里的薄饼,塞进嘴巴。
“所以我才爱吃啊。别误会,我并不是那种靠薯片啤酒过活的人。我多少也能照顾好自己。”
“是吧,你看上去很会‘照顾自己’。”玛洛丽的脸颊瞬间粉红。她无意勾引这个男人,只是想从他迷人的翘臀下面把房子抢走。干嘛老惦记着他的屁股?玛洛丽对自己很无语。
布雷克换了个话题,“问题看似是简单了一点儿,但历史协会的人可能觉得庄园的鬼魂是个卖点。”
玛洛丽从咖啡杯沿瞧见布雷克正盯着她。猛吸了一大口咖啡后,她幽幽地问布雷克:“你是和隆尼串通好了来抬价的么?”
“你要是这么说,行,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隆尼是我的表亲,但我们并不熟,夏侬·刘易斯刚去世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那时我发现庄园空了下来,即将出售。”
“我知道,关于刘易斯女士生育过的传言满天飞。没想到她真有个孩子。人都不在了,没必要再粉饰她的过去、挽救她的名声。现在这个年代谁还在乎这点事儿。她确实是我的祖母——素未谋面的祖母。”
“我以前常开车来这儿,路过庄园。我一直、一直以来都想进屋看看。大概从十六岁那年起,庄园就是我的梦想了。我真的不能放弃。”
“但我也不想放弃啊,”玛洛丽把叉子戳进薄饼堆里,松开手,“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庄园里面。我以前总琢磨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好奇心不比你小。不过我没料到有那么狼狈,真是乱透了。”
“如果隆尼真要把房子卖给开发商,咱们俩谁都落不着。”布雷克说出了两人内心的大实话。
玛洛丽将话锋一转:“你失去了祖母,我很为你难过,特别是知道你们俩从未谋面的时候。她大概没什么熟人,我也不想装熟——我的确不太了解她。
“老太太一直bbr>.99lib.深居简出,除了去吼她的草坪修理工就没怎么出过门。她总觉得那个男人会轧死她的杜鹃丛,或是拉倒她的晾衣绳。她发怒的样子超逗——如果没有那么凄凉的话。”
“我要是见过祖母就好了。不知道隆尼和她熟不熟。”
玛洛丽说:“这点我能肯定:不熟。夏侬讨厌她的姑母,以及她姑母的所有子孙。隆尼大概就是她姑母那边的,也可能不是,我从没问过他……总之,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常拿这对姑侄间的恩怨说笑。他们说有一天,夏侬的姑母到这儿来试图跟她侄女讲讲道理,结果把她给惹毛了——刘易斯女士出了房门,冲到旧车里,真心要当街撞她的姑母。”
布雷克捧腹大笑。没想到他和玛洛丽还能如此轻松愉快地谈天,没有房子,没有争抢——他差不多也是这么希望的。玛洛丽的手在桌上,布雷克把自己的手放在桌上,离玛洛丽的手只有咫尺之遥——并不是要真碰她,只是想感受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布雷克陶醉其中,抬头望向玛洛丽温柔的眼眸时,发觉她也正注视着自己。
“我们合作吧。”
“你是指?”
“我是说,如果我们把钱凑起来就能买下房子然后……可以一起住。”
这一提议显然是出于冲动,布雷克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玛洛丽显然对庄园绝不放手,理由也够充分——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充分。也许他们需要统一战线。
“我没怎么明白。”玛洛丽有点拿不准布雷克的想法,他们俩?一起住进去?
布雷克探过身去,“我的专..业是建筑学,不过兴趣在动手盖房子上——不是盖新房,而是修复已经破旧损坏的房屋。所以说,这处老宅正好能让我大显身手。这房子真的很大。坦白说,庄园的价格再涨一块也会超出我的预算。
“如果我们把它改造成联排别墅,就可以都住进去。庄园里房间超多,我们可以从正中间平分,怎样?”
玛洛丽目不转睛地看着布雷克。办法无不合理,甚至能根除所有的问题。她只要承担原来修复费用的一半,省下的钱可以用来置办其他必需品,比如家具,或是崭新的工作室。“怎么分呢?”
布雷克说:“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真的。房子从架构上已经有东西两翼,只要从中间堵上一面墙,自然就成联排了。屋内的楼梯是通往平台的,我们甚至可以以楼梯作为分界线,在楼梯正中筑墙,把楼梯和平台也平分了。”
“听上去不错,但会有个问题。”
bbr>布雷克问:“什么问题?”
“我没钱装一个新厨房了。”
布雷克不禁得意起来:“我就知道!你最爱的就是厨房,大声说出来嘛!完全不用兜圈子,都归你了!”
玛洛丽回嘴道:“你才是呢!应该归你!”
“被那些厨具闪瞎的话我可没钱做激光手术。”布雷克乐得直笑。
两个人笑得停不下来。“那个灶台和冰箱像是被人丢了烂泥一样。”布雷克笑得快要闭过气去了,玛洛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
搭了布雷克的车回家以后,玛洛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和当地的广告代理商谈事儿,顺便帮他看看账本。但她完全心不在焉——她的一整颗心都扑在布雷克身上了。
这么说来,布雷克竟然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祖母,太可怜了!玛洛丽完全理解布雷克对庄园的感情,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她完全可以拱手相让,可惜她现在自身难保。
如果不买下这处房子,往后的一两年内,玛洛丽就必须寄住在母亲家,或是在外面租个房子。房租会很快耗尽她的积蓄,而长期和母亲同住则会把她逼疯。
他们真的可以把老宅改成联排别墅吗?确定要这么做?
每次遇见布雷克,玛洛丽就心潮荡漾。和布雷克住那么近的话,就得经常碰面,这让玛洛丽如何按捺得住?
她非常怀疑自己的毅力。布雷克实在是太难以抗拒了。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玛洛丽责问自己。她才刚刚走出一段使她跌入谷底的恋情,实在不该立刻勾搭上其他人,特别是布雷克那样的男人。
像布雷克那样的?到底他是哪样?他的确与玛洛丽之前谈过的男人很不一样,但又怎样?吉姆完全是她的理想型,结果呢?
玛洛丽突然记起自己在吉姆离开后还曾经心如刀绞了好一阵子,那些眼泪都去哪儿了?已然都蒸发掉了?玛洛丽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走出情伤的。似乎从她回到戈尔登的那一刻起,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或者是从她遇见布雷克的那一刻起。
想到这儿,玛洛丽心里一沉。她穿好衣服,补了补睫毛膏,往身上喷了点儿淡花香味的香水,便出了门。
相比于那个身着紧身牛仔裤的帅哥,她还有好多要事得考虑……
***
过去几年,布雷克虽邂逅过几个女人,但完全比不上玛洛丽在短短几天内触动的感情。不知为何,玛洛丽可以触碰到他的心思,直捣他的内心。
这使他烦恼万分。听来荒诞的一见钟情似乎给他碰上了,怎么可能!玛洛丽显然对他全无兴趣,一看就是那种很会找各种借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布雷克走进一家五金店,想探探建材的价格,分散一下注意力,但在撞见隆尼的瞬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隆尼正在走道里打量着一件耙子。他抬头瞧见布雷克,还没开口就摆出那副恶心的笑脸:“你好啊,和玛洛丽进展得如何了?”
“什么意思?”布雷克清楚隆尼话中有话,故意避而不答,希望他能知趣。可惜布雷克期望得太高。隆尼答道:“她有点太好强吧?”
“什么是‘好强’?”
隆尼完全忽略了布雷克愤怒的眼神:“你要追她,我不会多说什么,但你得记住,她喜欢的是戴眼镜的书生。”
“看来你是意见不小啊。”
“是不小,对咱这样的爷们儿来说太不公平了。她似乎不喜欢健壮的型。”
隆尼竟敢将“健壮”这词安在自己身上,简直惊悚。
“不过是各有所好么。”布雷克故作平淡。
“是呀,她几天前才被男人甩了——本该在芝加哥与她结婚的男人。她说不定眼光已经变了。”
“什么?”
“得了吧,镇上所有人都在八卦这事儿。玛洛丽丢了工作,还丢了未婚夫,无处可去了才只好回家。我听说她只剩下准备结婚的钱了。要我说,她这是自作自受;她以前总唠叨着些无论如何要离开乡下的蠢话。她这次回来肯定是迫不得已,在芝加哥走投无路了。”
布雷克下意识捶了他一拳,下拳之后也全无悔意。这一拳并不重,不过是轻轻一敲,却敲得隆尼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
隆尼大叫:“你干嘛?”
“抱歉,想拿你背后耙子的,手滑了一下。”
隆尼能听见店里职员的窃笑。他勉强支起身,眯缝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得到那栋房子!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我也不会卖给你!”
布雷克走出店门,思绪万千。早知道不去五金店了,这样他也不至于知道玛洛丽的事。玛洛丽刚被未婚夫残忍地抛弃,所以眼神才如此忧伤,才会经常对他如此冷淡。她刚回家不久,心里的伤痕肯定还在作痛。
玛洛丽现在最不需要像他这样的男人来扰乱她的生活。
***
那天傍晚,玛丽走在回家的路上,有气无力。这一天并不顺,她回戈尔登以后,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她开始怀疑回家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也许她就该呆在城里;如果她满怀希望、继续在芝加哥闯荡的话,说不定混得比现在好。
母亲手上提着一瓶红酒,脸上挂着一丝憨笑,在门口迎接玛洛丽,“亲爱的,你终于来了!快进来,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们’?妈,‘我们’是谁?”
“当然还有你的朋友布雷克啦。”
我的朋友布雷克?玛洛丽看到母亲身后的布雷克正靠在那只过度膨胀的沙发上,安逸得不可思议。布雷克朝玛洛丽腼腆一笑,玛洛丽也点头示意,心里想布雷克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已经同意合作了,还想怎样?
“我做了一大块儿烤肉,”凯拉向玛洛丽宣布,“还有水果馅饼。”
这是凯拉的固定套路。只要是凯拉认可的男人,都得尝过这几道菜——这是一种变相的签字画押,不直接却很直白。玛洛丽咬紧牙关,等母亲离开才小声问道:“你在搞什么?”
“我也不知道,真的。你妈正好看到我在街上晃……”
“你在街上晃什么?”
“我喜欢散步。”
“你是在跟踪我吗?”
“我要是跟踪你,就不会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不会停下来和你母亲聊天,也不会接受她的邀请共进晚餐了。哪个跟踪狂会这么干?”
“那些和你一样非常狡猾的就会!”
“行,行,你是不是有点过了?你是什么意思,是在夸我的跟踪能力,还是在指责我跟踪你?”
“你真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人!”
布雷克的吻堵住了玛洛丽。这一吻来得突然,玛洛丽却欣然接受。她逐渐融化在?99lib?布雷克的怀里,动弹不得。她能嗅到布雷克身上古龙水和洗发露的香味,能看到他脖子上的小痣,指尖也能感受到他有些粗糙的衬衫布料。
这一吻无疑打败了吉姆给的任何一吻。这一吻太过危险,能使任何一个女人奋不顾身地投入布雷克的怀抱,完全不考虑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两人分开后,玛洛丽希望布雷克能再次出击,而布雷克却后退一步,说:“你的嘴唇看上去很甜,我一定得确认一下。的确不错。”
凯拉的出现打断了一切。她宣布晚餐已经备好。刚才的一吻以及布雷克的存在使得玛洛丽默不作声。玛洛丽很肯定,在布雷克圆滑的外表之下必定有很多故事,但她如何推倒布雷克竖起的心墙呢?她干嘛这么想推倒那些心墙?
显然,玛洛丽的母亲在维护自己的容貌和自家的外观上花了很多心血,但打动布雷克的远不止这些。这栋低矮的科德角式小屋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很喜欢这栋房子;它总是那么迷人。
凯拉和她的小屋一样可爱,还烧得一手好菜。牛肉烤得堪称完美,柔嫩多汁;蔬菜味道鲜美,恰到火候;还有刚出炉的自制面包,黄油抹了厚厚一层。
桌上摆放的是精致的柳树纹餐盘;红酒也很棒——这道暗红的梅鹿辄酒与菜肴非常相配。面对如此佳肴,玛洛丽只动了几下,布雷克知道都是自己给害的。显然,玛洛丽的情伤太深,布雷克本想敬而远之,少给她添乱,而此时却在玛洛丽家中做客。
我简直是太迟钝了。布雷克责备自己该认清形势——而事实上他确实心里门儿清。玛洛丽骂他是个跟踪狂,虽然有些过分,也并非没有道理——玛洛丽母亲邀他一起品些红酒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的。
当晚,宾主尽欢——除了略微紧绷的气氛。布雷克终于要离开时,玛洛丽起身相送——布雷克怀疑玛洛丽是怕他潜伏在家里。两人在门廊停下。夜已深,月光与星光已洒满了地面,勾勒出玛洛丽洁白的脸庞和蓬松的发丝。她脸颊的弧线如此柔美,布雷克很想把脸埋进她奶白色的脖颈,再吻她一次。
“我不该来的,给你添乱了。”
“没事。如果我们还想做邻居的话,以后最好别再发生这种事。”
“所以你决定试试我的主意啰?”
是吗?似乎是的。玛洛丽把双臂交叉在胸前,挡住她衬衫后挺起的乳房。布雷克到底施了什么法,把弄得她心烦意乱,又无法自拔呢?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玛洛丽却想再被他吻一次。
玛洛丽从未把爱情当作儿戏,玩弄感情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她一直认为爱情的基础是坦诚,现在却彻底地口是心非——她其实还想要一个吻,快想疯了。
“差不多吧。”
布雷克说,“所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啰?”
玛洛丽期待的可不止伙伴关系:“没错。”
“那就晚安了,玛洛丽。还有,晚餐很棒,谢谢。”
“哦,别谢我,是我妈做的。”
“那就麻烦替我谢谢你母亲。”
“我会的。”玛洛丽答道,但还舍不得布雷克的背影。他的牛仔裤依然很显线条,玛洛丽的手痒痒的,很想去抚摸他被布料紧裹的滚圆的臀部,用指尖感受那里的肌肉。
“神啊,这男人走路的姿态和翘臀连魔鬼都得嫉妒,你搭错哪根筋啦,竟然放他跑了?”
玛洛丽原本还靠着门廊的栏杆发愣,听了母亲的调侃,一下站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妈。”
“那你干愣在这儿干嘛?去追呀!”
“我才刚失恋,不想又惹麻烦。”
玛洛丽正要回屋,凯拉堵住了她。“我从没喜欢过吉姆,我甚至都不想假装我喜欢他。”
“的确如此。”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表面上在恋爱,但他从来没像你一样投入,你们完全是同床异梦。”
玛洛丽转过身去,眼角闪着泪光。“妈,我不想聊这个。”
“我想你最好采取点行动,别等到像夏侬刘易斯一样孤独终老。她的悲惨结局之前起码还有个浪漫故事做铺垫,你最后只会剩下一颗四分五裂的心,伤你的那个男人甚至从来没有像你爱他一样爱过你。”
“我会记着的,妈,晚安。”
“我还是觉得你该追上去,抓牢他。”
“妈,拜托你别读言情小说了,读得人生观都读扭曲了。”
“亲爱的,这是乐观,你也该试着这么活。”
“算了吧,谢谢你。这种乐观我可消受不起。”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发誓此生绝不会吻布雷克了,不管面临多大的诱惑。
布雷克也在对自己说同样的话。他最不该接近一个完全不想与他纠缠的女人。
他要和玛洛丽划清界限,再也不能为了看她一眼故意经过她家门口。没错,他的确是有这个心思,的确想跟踪她——他是没想偷窥她的卧房或是偷走她的内裤,但这的确算是跟踪。
确实,他本无意闯入玛洛丽的生活。玛洛丽母亲的邀请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更没想到玛洛丽的母亲会对他掏心掏肺,甚至告诉他自己在晚年离婚的事给玛洛丽造成了信任方面的心理障碍。
父母离婚,加上被那个混蛋前男友甩掉——那个男的肯定对分手早有预谋。一个男人怎么下得了这种狠心?要是布雷克的话,他一刻都不会离开。
汽车旅馆在前方若隐若现。布雷克望着这座简陋的旅馆,感觉它快即将被四周的杂草吞没了。旅馆的墙是煤渣砖砌的,在钠气灯下微微闪光;屋顶是那种亮红色的瓦,想必是在光景还不错的时候盖上的。
旅馆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挡着。窗帘可以保证房客最起码的隐私,却不能隔离高速公路上的噪音;前院停靠的轿车与卡车似乎比旅馆还要老旧阴暗。
这番景象令布雷克愈加疲惫。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能靠在灰橡树庄园门廊前低矮的藤制沙发里,搭着玛洛丽的肩膀,倾听着草丛里蟋蟀的叫声,从侧院旁池塘传来的蛙鸣,还有从那苍天橡树里飘来的夜行鸟儿的歌声。
布雷克走进屋子,脱衣,沐浴,卧倒在床,闭上眼睛,试着抹去脑海中美好的光景。
***
此刻玛洛丽也和布雷克一样,躺在床上,无心睡眠。她知道自己不该比较布雷克和吉姆,却没法不去想。吉姆是个理性的人,坚信理性决定一切,回避所有的体力劳动乃至于深恶痛绝。对此,玛洛丽一直不甚满意。
吉姆倒是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至少玛洛丽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被通报分手的那天。那天玛洛丽一进门,便发觉吉姆正摆出一副矜持得近乎娘娘腔的姿势等着她,等着宣布即将离开的消息。
玛洛丽忍不住朝墙上猛摔枕头。她以为自己还会伤心,没想到会那么恼火。吉姆怎么敢如此对她?她合上双眼,一切又原景重现。她看见吉姆在面前坐着,浅蓝色牛津衬衫上每粒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布料笔挺得毫无生气,紧紧塞在他的细腰里——吉姆的细腰归功于他严格坚持的减肥餐,以及泯灭人性的蔬果汁及禁食计划。
吉姆叉着手,小心翼翼地撂在一只膝盖上;靠外的那只脚正好对着另一边的脚踝与膝盖之间。他长裤上的皱褶尖锐得可以切黄油,高耸的颧骨上架着一副严肃得恰如其分的表情。
这表情他练多久了?他不会是对着镜子练到满意为止吧?玛洛丽觉得很有可能;他们在一起的几年里,吉姆已经做足各种稀奇事了。
玛洛丽直起身来,打量着四周。这个卧室填满了她儿时的回忆,房间里每个角落她都谙熟于心。她的双人床在角落里,正对着可以看到灰橡树庄园侧院的窗户。与床头和床尾板相配的白色衣柜从她十二岁起就陪伴着她了。地上松软的、蓝白相间的地毯也有同样的年岁了。
十二岁那年对玛洛丽至关重要。小小的睡床和衣柜再也承载不下玛洛丽的身体和衣服了;她还添置了带镜子的梳妆台,供她涂脂抹粉——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开始在墙上贴电影明星的海报——那些海报如今大多都收起来了,被毕加索等其他玛洛丽曾崇拜过的艺术家的作品所代替。
窗帘是玛洛丽祖母亲手缝制的;床上被子上有一块污渍,是在睡衣派对上一个女孩失手洒了热可可而留下的痕迹。
房间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而温暖。她意识到自己又在用这间卧室和她在芝加哥的那间(不是单身时候住的,而是和吉姆共用的那间)作比较。芝加哥的那间卧室堪称完美,摆着最好的家具,最好的地毯,甚至住着最般配的情侣,直至美梦破灭。
玛洛丽还留着在芝加哥买的家具:长年被柠檬与蜂蜡保养得光亮如新的特大号硬枫木雪橇床、床头柜梳妆台套装、附着一面大镜子的衣橱。玛洛丽记得,买这些家具时吉姆没出过一分钱。当时是吉姆跟着她一起挑的家具,两人一致认为既然要同居,玛洛丽的两用床和吉姆稍大一些的双人床都不够用了。
吉姆死活不愿放弃那一套家具,而玛洛丽想都没想自己的好恶就答应了。躺在陪伴了自己大部分青少年时光的旧床上,玛洛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心喜欢过芝加哥的那套家具,也搞不懂当初为何要托搬家公司大老远地把床搬回家。
那套家具现在正沉睡在储藏间里,埋没在玛洛丽的其他东西里面,静静地等待她再次独立的那一天。话说回来,真到了那天,玛洛丽还想用那套家具吗?
要说布雷克呢……这个男人更注重身体力行。玛洛丽很难想象布雷克会对床挑三拣四;他大概只会说“你喜欢就好”之类的话。这样的男人更好吗?
也许是我成见太深,玛洛丽想。布雷克在肌肉男里算是心思细腻的了。玛洛丽一想到布雷克的肌肉脸就发烫。她能从布雷克的吻中能体会到布雷克所受的煎熬与渴求,也感受到他们之间无法消除的引力。玛洛丽在感到甜蜜的同时,不免也有些后怕。
吉姆从不是个好恋人。他一直把滚床单当作敷衍了事的义务——除了履行别无选择。
玛洛丽想,也许母亲是对的。也许吉姆并没像自己一样爱得那么深。
布雷克……终于出现了一个为爱奋不顾身、毫无保留的男人。除非你给他一本教材,耐心教他,他永远也不知如何抑制自己的情感。
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穿过窗帘,洒进房间。玛洛丽缓缓起身,来到窗边,探出上身,欣赏着灰橡树庄园。庄园的二楼有一栋小塔楼一直延伸到三楼,正对着玛洛丽的卧房。此刻这座小塔楼也沐浴在月光中。
玛洛丽皱了下眉。这肯定是幻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玛洛丽似乎看到有人站在庄园的窗边注视着自己。小时候,玛洛丽偶尔能见到夏侬·刘易斯,至少曾远远地看过。夏侬总是驼着背,苍老而羸弱。可刚刚那个女人看上去年轻多了,有一头闪亮垂腰的黑发,以及薄薄睡衣勾勒出的窈窕身形。
月光仍然笼罩着整条街道,勾勒出鲜嫩的草叶,疯长的百合的纤弱花瓣,以及灌木丛里盛开的玫瑰。花草的香味令人如痴如醉。玛洛丽伸长了脖子,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这份芬芳。怎么会有人忍心把如此美好的庄园卖掉,只为盖一栋没有灵魂、千篇一律的公寓楼呢?
如果我能保住庄园就好了。玛洛丽想。
真是个可人儿。不管她之前去了哪儿,总算是回来了;她母亲一个人真的很孤单。她母亲以前总喜欢偷偷观察我,以为我不会注意到,怎么可能呢。这个女人落得被丈夫抛弃了,真是可怜。不过我早就猜到了,她自己却浑然不知。这对夫妇以前是为了女儿在一起,女儿走了以后只因为习惯在一起。他们就像两匹拴在一起的老马,凑活着过日子。
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觉得我该放下乔治的事。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他们只谈过肤浅的恋爱,没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乔治,你真该快点回来了。我知道你还在外漂荡,寻找家的方向。你回来肯定很艰难。我尽了各种办法帮你,但你战死沙场,魂魄很容易迷路。
回家的路太远了吧?对门的那个女孩倒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即便她觉着自己好像在途中失去了些什么。
第五章
一周过去了。露易丝宣布了一个不幸的事实——隆尼果真钓到了一个开发商。对此,她同玛洛丽和布雷克一样沮丧:一旦开发商买下庄园,她丰厚的回扣就都要打水漂了。
几天后露易丝带来的消息并无任何好转。即便露易丝和布雷克动用全部力量筹集资金,与开发商的报价相比仍是以卵击石。
这天,布雷克开车到庄园转了转,不知怎的脑子一热敲了玛洛丽家的房门。在看见玛洛丽的那一刻,布雷克再次被彻底征服了。她一身牛?t>仔短裤配白T恤,火红的秀发被利落地束起,只留几缕碎发挂在颊边,清丽可人,令人扼腕。
“咱们在庄园里设个陷阱怎么样?把开发商吓跑?”布雷克冷不丁冒地冒出这么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突兀。
“开玩笑呢吧?”玛洛丽扑哧笑了——这一周她都没笑过。
“我想不出其他招了,你呢?”
“嗯……没有,我还真没什么主意。或者你把历史协会的电话号码塞给开发商,让他们直接沟通?开发商肯定招架不住那帮女人,什么都会答应的。”
“要是可以请我祖母现身就好了。也许她能让开发商彻底断了买下庄园的念想。”
两人贴得很近。再向前挪一步,玛洛丽就要触到布雷克厚实柔软的嘴唇了。别往前凑,千万别。她反复地告诫自己,身体却着了魔似的又往前靠近了一点点。布雷克嗅到了玛洛丽甜腻的香水味,还看到了她嘴角残留的果酱——想必是早上吃土司时蹭到的。
一个意外、热情而甜蜜的吻自然地发生了。两双嘴唇相触,相融;布雷克紧拥着玛洛丽,让她陷在入了自己的臂弯中。这一刻他们等了好久。冲动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傻了,但又怎么办呢?
过了许久,他们的双唇终于分开。玛洛丽一时无言,只叹了一声“天哪”。
布雷克乐了,“这是在夸我吗?”
“哦……是啊。再来一遍也可以的。”
“没错。”
布雷克再次吻了玛洛丽,这一次更加绵长而深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一动不动地杵在玛洛丽家门口,沉醉在二人世界之中。
这个吻终于结束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都有些迷离。“坐吗?”玛洛丽问道。
“是该坐会儿。”
“来点儿茶?我刚新沏了一壶。”
“好啊。你不会在北方呆得太久,连甜茶也不喝了吧?”
玛洛丽大笑:“当然没有。其实我和我前男友老为这事儿吵个没完。他最恨甜茶,觉得恶心。你知道,我是喝甜茶长大的,早就戒不掉了。”
玛洛丽转身回屋取茶。布雷克的目光尾随着她婀娜的翘臀,直到纱门合上。这节骨眼上可不该享受这番光景——他指不定就要在门廊上犯心脏病了。
玛洛丽回到门廊,在门廊小露台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只茶壶,和两只盛满冰块和柠檬的玻璃杯,说道:“现在咱们是螳螂捕蝉,给人家黄雀在后了。”
“还真是的。”
她将沏上茶的杯子递给布雷克。布雷克往杯子里看了看,希望能找点话头,却一无所获。最终,他只好说:“真不好意思……你那么大老远地回乡,却啥也没捞着。”
玛洛丽笑了:“谁告诉你我只是为了房子回来的?”
“没有没有,”布雷克急忙说,“我瞎猜的。”他打死也不能把隆尼嚼的舌根给说漏了。
“我也是无路可走才回来的。”玛洛丽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被裁员了。现在芝加哥的失业率超高。你要知道,我小时候可是一门心思地想逃离这里,到外面去闯荡闯荡的;说来也怪,真走了以后又有点儿想家。
“刚回来的时候,我真以为这辈子就完了,人生彻底失败了……但你知道么,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开始自己创业,虽然远没有在芝加哥赚得多,开销也没有在芝加哥那么大。而且,我不想家了;我已经回家了。
“还有个事儿,趁别人还没告诉你,我得先跟你说:我原本是订了婚的,连结婚的钱都准备好了,却在快发请柬的时候给甩了;大概他觉得我不是做妻子的料吧。”
“怎么可能!我是说,怎么会有人舍得离开你?”
“因为我厨艺太烂。”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了。布雷克说:“难道他不知道怎么去附近的麦当劳吗?”
“嗨,吉姆从来不碰麦当劳。麦当劳这三个字就没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玛洛丽答道。
布雷克故作惊恐状:“他不吃麦当劳?为啥?是原始世界来的么!”
“他认为吃快餐的人才原始呢。”
“你还想他吗?”
玛洛丽真诚地直视着布雷克的双眼:“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我从来没有过那么心痛,那么绝望。但最近我发现,我想念的并不是那个男人,而是那种生活:做一名成功的会计师,住芝加哥高档社区的豪华公寓,成为某人的未婚妻……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
“前几天,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因为思念他而流泪,也不是因为失恋而心痛,只是因为我们结束的方式太过荒唐。吉姆的做法太幼稚了。他宁可熬到最后一刻摊牌,也不愿早点与我坦诚相对。如果他真像他所说的那么犹豫,觉得我不跟他不合适,他早就该告诉我,干嘛还跟我耗这么些年呢。
“我必须弄清楚他的想法——我毕竟是个会计师。我算了一下,总算明白了;他自己一个人根本负担不起我俩在一起时可以享受的生活;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不占白不占的便宜。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他了。”
布雷克断然地说:“他如果真有这个目的,这辈子不可能配得上你。”
玛洛丽说:“我多少领悟到了。那你呢?你在亚特兰大做什么?”
布雷克答道:“呃,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建筑师。我做过很多很多的重建工程,这正是我的兴趣所在。把旧屋翻新、将历史延续的工作真的很有意义,太不可思议了,特别能让我热血沸腾。”
玛洛丽插嘴道:“你对灰橡树庄园的坚持也有这个原因吧?我知道,也有你祖母夏侬的原因,但你是不是想修复庄园的历史,正好也能创造与她有关的回忆?”
玛洛丽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布雷克从未能把自己的想法与感受整理得如此透彻。“正是。我隐约觉得,我可以通过重建这栋房子了解我的祖母,甚至祖父。”
两人沉默不语,却心灵相通。他们不知道,有人正远远地注视着他们。
“哦!天哪,乔治,赶紧回来看看吧!那是你孙子!就在隔壁!唉,我现在有点后悔把那可怜孩子扔到衣柜里去了……谁能想到他就是我们的孙子?他和那个女孩儿都想要这栋房子,也希望得到对方。”
所以说,隆尼那个臭小子是想把房子卖给开发商么?我知道开发商一贯的行径。我不太出门,不过我看电视,特别是那个“生活纪实”频道,播的尽是些“贪婪的开发商侵入小镇摧毁一切”的内容。
那些开发商肯定会在这儿大兴土木。庄园里不像以前那么大了,但还够他们折腾。他们毁的不仅是房子,还有它存在的所有涵义。他们会将我们家族的每一段回忆捣毁——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也不会在乎。
很好。就让隆尼把那个开发商带回来。如果他觉得那帮历史协会的女人只是胆小,那他还不知道厉害!我绝不会让玛洛丽和布雷克输掉——没有了房子,他们就会错过彼此了。
哦乔治,我懂,我懂。我太爱管闲事了。但我这个独居的老太太已经沉默太久了。我知道,你总有办法回到我身边的,我心里明白。不过我也可以先找点乐子。死人唯一的乐趣不就是吓吓活人吗?
“那位应该就是开发商了。”玛洛丽指指对门正驶入车道的汽车,“车还真阔气。”
“没错,那辆车的钱得比隆尼开出的房价还高。”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能中个彩票什么的……”
“理解,我也是。”
“我们是不是该弄点床单披着,溜进屋>..子里,冲他嚎几句‘不出去就是死!’之类?”
“他可是个开发商,没胆可吓。我听说他们连心肠都没有。”
“吸血鬼也有心啊,不然桃木桩能钉在哪儿呢?”
“开发商是另一种吸血鬼。”
“啊?哪种?”
“他们这种吸血鬼长生不死,被攻击之后会去另一个城郊集结起来。”
玛洛丽浅浅一笑:“怎么没能早点遇见你的。再找不到你那么有意思的男人了。”
“啊,我以为我是靠脸才赢得你的芳心呢。”
“你长得是不赖。”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杯子,“听着,没有结果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你没有房子的话就不会呆在这儿了吧?”
“谁说的?我可以住在‘捉迷藏’旅馆啊。”
玛洛丽差点没呛死。“你住那儿?我的天,你不知道那家旅馆是个贼窝么?镇上每个有外遇的男人都知道那个前台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都是别人家的女人。”
“我听说过。昨晚我就说楼下怎么有枪声的呢。”
玛洛丽笑喷了:“要么是你胡说,要么是那地方越来越吓人了。说真的,那家旅馆应该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只不过已经落魄,没怎么修缮罢了。
“无论如何,那儿不能住人的。你打算在这儿干什么呢?”
“好几家都在找好的建筑修复师呢。”
玛洛丽用下巴指了指正走向隔壁屋子的男人。“也许你可以找他;他看上去是个可以抱的大腿。”
“算了,谢谢你的忠告。”布雷克说道。
他们本想坐下继续往下聊,但根本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隆尼来了。他一看到停在车道上的豪车便呲牙咧嘴地笑了,兴奋地搓着骨瘦如柴的双手。但是他没能得意很久——真不怪他。冷风骤然灌进了庄园,老宅突然变成了只正在喘息的巨兽,接着便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玛洛丽和布雷克都听到了。
老宅的每一扇窗门猛烈地开合着。窗户踏着节奏地震颤着;窗格狠狠地敲打着胶条,窗户玻璃似乎随时都会碎成粉末;前门被甩来甩去,无助地、凄厉地惨叫着。
这只巨兽似乎还没有过瘾。门廊上的木板被撬开,随风摇摆,像是门廊下有一股汹涌的潮水,只不过不是水——是木板和水泥。
老宅里传出尖叫,玛洛丽和布雷克都确定这不仅是开发商的声音,还混合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声音,听来像是所有不和谐音的结合体。
隆尼站在晃动着的走道上,脸上血色渐失,双手握在胸前,不自觉地作出了鼓>掌或者祈祷的手势——玛洛丽看不清那手势的含义。显然,隆尼很想溜之大吉,但内心又放不下想发财的念头。
但隆尼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老宅终于平息了下来,噪音随之而止,前门猛然敞开。一身光鲜的开发商被轰出了房门,像是有什么把他拎起来、像投篮球一般扔了出去。就着剪裁精美的裤子,他一屁股滑进了乱草丛生的前院草坪,油亮的意大利平底便鞋在阳光下泛着光。他在花床挣扎着探出身来,显然已经认定灰橡树庄园不适合他。
就是现在!玛洛丽和布雷克不假思索地向庄园飞奔而去。他们刚上走道,就看见开发商已经爬了起来,立?.在那儿掸着裤子上的灰,眼中射出的怒火快把隆尼点着了:“您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么折腾我?您能解释一下么?刚才分明有人袭击我,也许根本不是人——我可不想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哎呀,隆尼肯定没想那么多,”玛洛丽的语调里透着幸灾乐祸,“他没告诉您这房子闹鬼吧?”
“你又是谁?”开发商戒备地瞥了一眼玛洛丽,眼神与看隆尼时一样冷峻。
“她是想抢走这栋房子!”隆尼涨红了脸,提高了嗓门儿,硕大的喉结在他的纤细喉咙里不安地滚动着,“这两个人为了赶走您肯定在房子里动了手脚!我之前死活不卖给他们,肯定把他们惹毛了!”
“哎,别傻了,隆尼。”布雷克坚定地看着开发商,不卑不亢,“您大可以买下这栋屋子,但您应该先和历史协会的那几位女士谈谈。那天她们大老远来这儿,我想她们也遇到了……一点儿怪事。”
隆尼喊道:“这里就算真闹鬼了,谁在乎?鬼屋不是更刺激么!还更有特色!如今特色才是房产的生命!一般的房子或公寓满地都是,但在这儿你租到的是一种体验!您想想看,买下这房子您就出名了——‘连鬼屋都能开发的房地产商’,多好的宣传点!”
“我可没法卖这种‘体验’,”开发商冷冷地说道,“或许会有那么一两间公寓被喜欢与鬼为伍的怪咖租走,但大多数人只想安安稳稳地、不受干扰地生活。我刚才可以说是被施暴了。我不觉得我的租户都有被虐倾向;再说,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我手上就会积压一大堆空房,不停地吸走我的血汗钱。”
“施暴?”布雷克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了,“先生,您言重了。这里的鬼魂其实很友好的,从没伤害过我,只是有一次把我扔进了衣橱里。”
玛洛莉插了一句:“没错儿,她马上让布雷克出来了!”
隆尼恶毒地瞥了两人一眼:“别听他们胡说,我早告诉您,他俩也想要这栋房子,搞不好在房子布置了一堆特效,就为了把别人赶走。”
“那这样,如果你能在屋里呆上一晚,确认屋里没鬼,我就买下这栋该死的房子……以双倍的价钱。”开发商拍拍手上的灰,似乎事情就此了结了。他完全没有料到隆尼有这个胆子——玛洛丽也不觉得——因为从外表上,隆尼并不像那种勇猛的汉子。
而隆尼竟然问:“您是说双倍的价钱么?”
糟糕!只要是为了钱,隆尼不惜一切。布雷克朝玛洛丽挑了挑眉毛,玛洛丽心领神会,幽幽说了一句:“他以前为了五块钱还吃过虫子呢。”
隆尼气急败坏地喊到:“拜托,饶了我吧,我那时候才三年级!”
开发商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能在这栋房子里呆上一整晚——只要你有那么大的胆,我就买下它,否则交易作废。”
“冒昧问一句,您如何查他的岗呢?”玛洛丽问道。她太了解隆尼了,他绝对是那种有空就钻的人。不过这也挺好的;即使得扮鬼追得隆尼到处乱窜,玛洛丽也心甘情愿。
“可以装个网络摄像机啊,”开发商微微一笑,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对这事儿饶有兴趣,“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造假的;有谁能‘假装’呆在那个房子里?”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可能,”玛洛丽努力把笑憋回肚子里,“隆尼,你得这样想,如果你安然无事地出来了,你拿到的钱能比原来的翻一番;就算真的出了点儿什么事,你也留下了视频证据,绝对能卖给什么真人秀,大赚一笔。”
布雷克补充道,“这么做似乎百利而无一害啊,兄弟。”
就这样,他们说服了隆尼在灰橡树庄园呆上一晚。
***
话说回来,那个叫格雷格的开发商确实很有趣。隆尼称,布雷克和玛洛丽完全可以趁他在庄园过夜的时候“溜进去捉弄他”。格雷格听取了隆尼的意见,提议布雷克和玛洛丽前往他家,通过客厅里的显示屏监视隆尼的一举一动。
玛洛丽和布雷克欣然同意。他们主要是不想让隆尼逮住机会反咬一口,诬赖他们在屋子里装神弄鬼。在去格雷格家的路上,布雷克问道:“玛洛丽,你相信庄园里真的有鬼吗?”
“我以前不信。我是说,我几乎是一出生就住在庄园隔壁了,从没见过什么怪事。很多人都说那里闹鬼但是……我指的没见过什么怪事,是连鬼影的没见过。”
“好吧,所以我们要装作‘衣橱事件’从没发生过吗?”
“不是这个意思,那件事是真的。我故意不提,怕你觉得我疯了。”
“不得不说,我被推着滑过地板的时候,后脊椎都发凉了。”
“我看着都心慌。你当时的时速差不多有15迈了。我也想帮忙来着,但一点招都没有”
“下次你就抓紧我的腿,能拉住就拉住,拉不住就跟我一起滑呗?”布雷克嘴角的痞笑总是令玛洛丽心跳得有些慌乱。
玛洛丽忍俊不禁:“布雷克,如果庄园里真的有鬼,格雷格也放弃了的话,我们的计划能成么?我们真的能平分这栋房子吗?”
“我办法多了去了。”
玛洛丽的心悄悄地一揪。她也有些想法,比如和布雷克恋爱、结婚、生子,在雄伟的维多利亚式庄园里哺育下一代。
玛洛丽觉得布雷克肯定没想那么远,什么也没说,也没深究下去。
而布雷克的想法与玛洛丽的完全相同。这个想法的确太疯狂——他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女人,却已经爱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能看到自己与玛洛丽——就在这栋房子里——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相濡以沫,相伴老去,一次又一次地重修老宅的景象;他可以想象得到,与她相依相伴的人生会有多么幸福。
但布雷克不敢说出实话。一旦说出口了,玛洛丽很可能会夺门而逃。布雷克对自己的速度没有把握;如果玛洛丽执意要跑的话,布雷克可能根本追不上。
格雷格住在由玻璃和花岗岩砌成的现代式建筑里。布雷克和玛洛丽交换了一下眼神,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这间光鲜时尚的宅邸实在索然无味,虽然格雷格本人引以为豪。格雷格领着他们走进一个房间,那里有庞大的台球桌、巨屏的电视、舒适的躺椅和其他各种爷们味儿十足的摆设。太阳几近落山,隆尼该到庄园了。格雷格将笔记本电脑接上电视,以便通过巨大的屏幕中观察隆尼。三个人在电视前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隆尼如约而至,拿着格雷格给他的袖珍摄像机。他对着镜头说话的时候,明显紧张得发抖,还故作镇静。
他在门廊前驻足,手伸向了门把手,钥匙在他的指尖不安地晃荡着。他终于酝酿好情绪准备开门时,喉结又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隆尼开了灯。玛洛丽不觉地伸直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身边的布雷克和格雷格亦是如此。隆尼用耳语一般的颤音说:“看到了吧,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门厅里,左顾右盼,好像在琢磨路线。许久,他说:“我想先去看一下客厅,楼上太热了。”
“当然了,”布雷克答道,“他明知楼上连空调都没有,还敢开出天文数字。”
“这就是生意人,”格雷格似乎毫不介意,“虽然我必须承认我从没买过连空调都没有的房子——那种房子实在呆不下去。”
玛洛丽让两个男人噤声。隆尼正走向客厅,画面剧烈地晃动着;他要么是紧张得浑身发抖,要么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角落——万一屋里真有鬼魂出没,拍清楚了才能赚到钱。
玛洛丽有些神经紧绷。她朝旁边瞄了一眼,布雷克的手放在沙发上,紧挨着她的手。玛洛丽把小指向布雷克那边微微靠了靠。在他们指尖刚要触碰的瞬间,布雷克的手移开了,接着紧紧包住了玛洛丽的手。
布雷克扭过头,冲玛洛丽一笑,玛洛丽也报以微笑。她的焦虑瞬间冰消雪融。买不下庄园又如何呢?重要的是,她发现了远比庄园珍贵的东西——布雷克。
隆尼坐到沙发上,环顾四周。镜头扫过隆尼的头顶和脚下。他渐入佳境,真当自己是某个真人秀的现场解说员了。玛洛丽好想跨过电视屏幕,握握他的手,鼓励鼓励他。
说好的鬼呢?夏侬呢?她该现身了,就是现在。甚至隆尼都开口了:“看来我要在这栋破烂儿上赚上两倍的钱了。我就说鬼根本不存在嘛。”
话音未落,隆尼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离了沙发,悬在天花板下晃荡起来。隆尼凄惨的尖叫声回荡在屋中。格雷格腾地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你们看到了吗?我之前也是这样!”
玛洛丽确乎是看到了,也从布雷克的表情中读出了难以置信与惊愕。隆尼嚎叫得像个哭丧的女鬼,嘴里念着想逃离庄园、此生再不靠近之类的胡话。
玛洛丽淡淡地说:“嗯,这下他不能诬赖我们了。”
“哇哦,看看他!”布雷克叫道。
隆尼双脚离地,在客厅四处打转;他看上去并不痛苦,但显然吓得不轻。
隆尼声音尖得差不多能震碎玻璃了。玛洛丽不得不捂住耳朵,以免被穿过镜头的高分贝尖叫震聋。格雷格一把抓过遥控器,将音量调低。
“我们是不是该去救救他?”玛洛丽问道。布雷克和格雷格对视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玛洛丽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吧,看来他们只想整晚纹丝不动地坐在这儿,欣赏可怜的隆尼被拖来拽去,像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他们觉得这画面太好笑了。
好吧,是很好笑。她不怎么喜欢隆尼,但被这么折磨也太可怜了吧。
隆尼绝望地喊道:“我绝不把房子卖给开发商!这样总算满意了吧,刘易斯老太太?”
他怪诞又滑稽的舞蹈即刻停止了。电灯闪了几下便恢复平静。隆尼扫视着四周,像个偷东西被抓现行的孩子,惊魂不定。“得了老太太,你知道我是正大光明地继承这栋房子的。”
隆尼再次被抓回半空中;这次,灯头的正中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双脚,整个人被倒挂起来。当他终于无力嘶叫时,才被轻巧地落在沙发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还想买这栋房子么?”
格雷格看了看布莱克:“这房子我没法卖,既不能改造成公寓,翻新后整个卖掉也不合算。没法让我赚钱的东西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玛洛丽雀跃了一小下。虽然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情况显然比之前乐观多了。隆尼还在屋子里咆哮着:“喂你们几个!快来接我!”
第六章
隆尼走了。玛洛丽和布雷克在老房子门口立着。玛洛丽的母亲刚想出门,看见了他俩便朝他们挥了挥手,躲了回去。
“你母亲人挺不错的。”布雷克评论道。
“她是个言情小说控。她大概指望你裤袋里藏了匹白马,能带我骑马走进夕阳的余晖,最好你身上的盔甲还能叮当作响。”
“马和盔甲我都没有,但其他东西不少。”
玛洛丽转过脸来,面露羞涩。她抬起头,望着布雷克的双眼说:“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坠入爱河吧。”布雷克说。
“我觉得我是快疯了。”
“我听说相爱和发疯差不多。”
“布雷克,我们 5bf9." >对彼此并不了解。如果我们只是被激情一时冲昏了头,万一哪天热情消退呢?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我们还没有开始呢,怎么知道结果?”
他说的对。玛洛丽回头看着庄园,目光转向夏侬刘易斯住过的卧室时,发现了一束微弱的火光。
“你知道吗,夏侬从没放弃过。她一直等着她男人回来,直到死的那一刻。我妈说她小时候听人说过,夏侬曾经尝试过各种法术,就为了招回那男人的灵魂。”
布雷克搭住玛洛丽的脖颈,把她拉到身边。玛洛丽的头顶恰好能抵住布雷克的下巴,身体的曲线与布雷克的完全吻合,完美到难以置信,似乎天生就是要依偎在布雷克身旁的一般。布雷克肯定玛洛丽也感觉到了,但不敢说出口。
“你知道吗,夏侬和她的未婚夫自从在巴士站台相遇之后,几乎一直黏在一起,直到那男人被派去战场。那个男人甚至在被关在军营里的时候也曾偷偷溜出来与夏侬相会——事情一旦暴露,他就要被押上军事法庭,或是被扣上叛逃罪。但他不愿丢夏侬一人在家,宁可冒这么大的险。他就躲在夏侬的卧室里,睡在夏侬的身边。”
玛洛丽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望着布雷克,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细?我以为没人知道呢。那个男人曾躲在这儿,在灰橡树庄园?谁能知道这事儿?”
“我的曾祖父母知道。曾祖母在临死前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那年我十五岁。她当时说,说出来也没事了——所有会被真相伤害的人要么已经离>?99lib.开人世,要么已经年老到根本不在乎了。”
玛洛丽遏制不住好奇:“他们怎么相遇的?”
“当时,夏侬刚从巴士上下来,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舔着甜筒冰激凌。我祖父——乔治和他的朋友们开车经过,瞧见了她。乔治的一个朋友冲她吹了声口哨,夏侬竟朝他竖起了中指——那个年代这样大胆的女孩太少见了。乔治笑到得喘不过气来。他让朋友靠边,下了车,陪夏侬走回家。到了她家门口,乔治直接闯了进去,向夏侬的父母宣布,他要娶她。”
玛洛丽的眼角湿润了。“他们完全不了解对方,却一见钟情,甚至于想立刻结为连理。如果一见钟情不存在的话,他们的爱情该怎么解释呢?”
“一见钟情是存在的,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一见钟情可以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乔治和夏侬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互诉衷肠,很快便互相了解了,避开了普通恋人在相爱过程中会遇到的种种麻烦。
“当夏侬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乔治已应征入伍,但夏侬坚信乔治会回来找她,所以才决定生下我父亲。那时他们在信中讨论的全是如何把我父亲在灰橡树庄园抚养大。”
“你怎么知道的?”玛洛丽问。
“我曾祖母留着夏侬通过陆军部寄给祖父的信。祖父死的时候,身上还揣着那些信,随着尸体被运了回来。我读过那些信,体会到了祖父的真心。我的曾祖父母并不太赞同这段恋情,祖父去世后,他们与祖母的父母见了面,决定把我父亲留下抚养——双方都认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泪水划过玛洛丽的脸颊。“夏侬一辈子都在庄园里等着乔治,虽然明知道乔治已经回不来了。”
“也许乔治哪天会回来的。说不定,他只是迷路了。说不定他一直在找各种办法。”布雷克说。
玛洛丽说:“如果乔治能够回来,回到夏侬身边,该有多好?”
布雷克:“是啊。”
窗边的蜡烛被风吹熄了。草丛里的蟋蟀哼着欢快的曲儿。微风拂过老橡树的树叶,悉悉索索,好似在细语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木兰和忍冬的气息。远处传来小孩无邪的笑声。不知是谁家的晚饭这么香气扑鼻。
“这儿最适合小朋友健康成长的了。”
布雷克瞄了一眼玛洛丽,“在你家,还是在这条街上?”
“这条街上,这附近都好。我以前从没意识到夏侬对我们街区有那么大的影响。现在明白了,她却不在了。可笑吧?”
布雷克说:“有时候我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她说过她绝不会离开庄园,直到乔治来接她。”
“如果我们能做些什么,让乔治回家,回到夏侬身边就好了。”
“玛洛丽,我知道我们的进展是有点太快,我们还不了解对方。夏侬和乔治的故事再次上演了,而这次,我们有机会作出正确的选择。我想要那座房子;你也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我们离不开彼此。
“先试试吧,从重建庄园开始。如果后悔了或是讨厌对方了就作罢。”
玛洛丽深舒一口气,看了看庄园,望着布雷克说:“那就试试吧。”
***
满世界都是锯子的噪音。一个工人扛着一大筐垃圾,迎面走来,玛洛丽急忙避开。整修庄园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刚开工的时候,老房子看上去像是遭雷劈了一般。
说实话,眼前的景象确实很难让人提起劲儿来。玛洛丽艰难地穿过厨房。厨房里那些破到可怕的设备已被清除,裸露的墙面上残留着因温差变形以及霉菌滋生的痕迹。重建工程的费用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地板上有污点,还有脱色的地方。窗户也该换了。夏侬曾把窗户用木板封上,之后又拆掉,在窗框和玻璃上留下了钉孔与划痕。
橱柜已经变了形,几乎要剥离墙面了,边角上还有霉点。柜子里的碗碟都是上好的瓷器,但有很多都已残破到无法修复;保存完好的已被清洗过,等待着新橱柜的到来。有人建议布雷克和玛洛丽把完好的碗碟卖了,多积点的修缮资金,但他们俩都不愿意。
玛洛丽打开了壁橱,希望能找到点儿吃的——夏侬肯定藏了点儿罐头食品之类的——但却找到了价值远高于食物的东西——一叠油画,还不是一般的油画,每张角落都有夏侬的署名。
玛洛丽翻看着油画,马上得出了一个重大的结论:布雷克以为他祖母从没见过他父亲,也没见过自己,但他大错特错;虽然不知何时,夏侬的确见过她的儿子和孙子,还为他们作了画。
“布雷克!快来!”
布雷克应声而来。他走进厨房的那一刻,玛洛丽笑翻了。布雷克的头发近乎全白,满身的石膏粉和木屑,只露出的两只眼睛,好像一对蓝色的探照灯。
“你乐成这样,是不是得付我点儿参观费?”布雷克温和地制止玛洛丽。
“看我找到了什么!”玛洛丽一脸得意。
布雷克一幅一幅地翻过去,手指轻抚着祖母的笔触,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我的曾祖父母骗了我。”
“也不一定。这几幅像是对着照片画的,而不是对着实物。瞧这儿,有些画是根据实物画的——看到了吧,那是我妈,还有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是复活节,我们几家邻居在后院办了个派对。这幅肯定是夏侬在那天速写了以后完成的,与有你和你父亲的画有些不同——你们的是按着照片临摹的,画里人物的姿势像是摆好的,不像是在活动。看,这幅像是毕业照,似乎是夏侬对着你的毕业照画的。
“也许你曾祖父母曾经给她寄过你的照片。”
“为什么要寄?”
“也许是你祖母要的呀。”
布雷克直勾勾地盯着油画。他的曾祖父母已离世多年,再没有谁能解开他的疑惑。这些画只能永远是个谜了。但布莱克心里好受了很多,起码祖母是知道自己存在的。夏侬似乎一直在为布雷克作画,直到他六岁那年——等一下,那不是曾祖母去世的那年吗?
真的如此吗?曾祖母真的如此好心,会以一个女人的心怜悯另外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吗?她一直偷偷摸摸地给祖母寄照片的吗?布雷克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物是人非,各种猜测皆有可能。
这些画的由来的确是个谜,但答案已然不重要了。重点是,祖母生前知道布雷克的存在,还有心用画记录下他小小的脸蛋和身体。祖母对父亲也是如此。
“墙刷好以后,咱们能把这些画挂起来吗?”
玛洛丽早想这么问了。她诚恳地凝视着布雷克的双眼,希望得到他的同意。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布雷克和布雷克的父亲;她真心喜欢这些画。布雷克很清楚玛洛丽对艺术的热情。为了在老房子里添置一些装饰品,她拖着布雷克走遍了当地所有的博物馆和工艺展览。布雷克知道,玛洛丽一眼就能鉴别艺术品的好坏。
“当然可以。这些画应该挂在墙上很多年了。大概是因为每每看到它们都会心痛,夏侬才把这些画才都收了起来。”
玛洛丽皱了下眉。“你觉得她会介意吗?”两人都不愿忽视这个看似荒诞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夏侬还守着这栋老宅,如果他们触犯了夏侬的话,那……
布雷克说:“如果她不想看到这些画的话,很快就会‘告诉’我们的吧?”
“应该吧。”
一段小插曲过后,布雷克和玛洛丽又开始忙碌起来。玛洛丽一边机械性地干着活,一边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会计师的头脑告诉自己绝对是疯了。玛洛丽和布雷克同意维持房子的原貌,不再平分。他们共同出钱一笔头买下了庄园,之后便开始了重建。为了控制费用,所有的事情他们都尽量亲力亲为。
他们俩各自还有工作:玛洛丽接了城里几个公司财会的活儿,布雷克在当地一家公司做建筑师,这家公司专建大型现代住宅区(他痛恨这份工作,完全是冲着高薪才干的——为了支付重建灰橡树庄园的费用)。所以他们只能打游击一般地搞装修。
夏天和秋天相继过去了,现已临近入冬。玛洛丽和布雷克本想在圣诞节之前完工,但却碰到了些麻烦,房子的水电费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想,他们平时的工作又时不时要加班。另外,他们有整整一个月寄宿在玛洛丽母亲家——老宅里不仅热水器坏了,下水道有好几处也爆裂了。
玛洛丽和布雷克拿到丰厚的奖金后算了下总账,发现他们竟然宽裕到能够雇几个人帮忙。在这之后,工程的进度大大加快,眼前总算有了一丝完工的希望。房子虽然看上去像座废墟,但他们知道已经离完工不远了,而且庄园经过一番修整之后,将会前所未有地光彩照人。
玛洛丽与布雷克合作完全是出于情势所迫。重修工程所需要的条件他们几乎都不具备,他们彼此扶持,坚持了下来。正因如此,两人之间的纽带日渐坚固,这是他们初来戈尔登抢夺庄园时怎么也想不到的。
玛洛丽的思绪被粗暴的敲门声与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玛洛丽以为是快递员,或是好管闲事的邻居,来质问他们还要扰民多久。她穿过门厅的走廊,没看门外是谁就直接开了门。
打开门,玛洛丽惊讶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落到胸骨了。这是什么事啊!玛洛丽一时甚至怀疑这是她母亲——曾经的恶搞达人——对她开的玩笑,虽然这玩笑开得有点惊天动地。但玛洛丽立刻清醒过来。即使是她母亲这样的人也不敢这么胡闹。
吉姆冷峻地望着玛洛丽满身是泥的落魄模样,一脸的嫌弃:“玛洛丽,你好。”
“你来干?嘛?”
“我之前没时间把事情想透。可能我决定得太匆忙了。”
玛洛丽眨着眼,一下,两下……这才好不容易把差不多掉到地上的下巴收回来。她咬紧牙关,怕喷出来的话吓到正遛着狗经过庄园的老太太。过了一会儿,她才拾起可以谈话的冷静,声音里有一丝故作的释然。
“吉姆,我不知道你来这儿是想搞什么鬼;坦白说我也不在乎。我手头有很重要的事,是你打断了我。我现在没空跟你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继续干活去了。”
玛洛丽想关上门,吉姆却用脚给挡住了。在门底撞到他脚的时候,玛洛丽注意到吉姆脸上闪.99lib.t>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她不知道吉姆心疼的是自己的脚还是他的意大利皮鞋。
“别急,玛洛丽。我知道你很气我,你完全有这个权利。我并非想让你马上消气,也不会劝你原谅我。”
“那就别废话。吉姆,我都全放下了,包括对你的事。你不如回芝加哥,赶紧去找另外一个可以任你糟践的女人?”
吉姆的一副受伤的表情。“你真这么觉得?难道你认为是我伤了你?”
“想得真美!你以为离开我就能伤到我么?怎么办呢,吉姆,我醒得很快。我发现你这种败类根本不值得让我伤到一星半点。不错,人生中有很多事值得伤心,但绝对不包括你。”
玛洛丽后退一步,准备甩上门,但吉姆又把脚插了进来。他用玛洛丽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口气,威胁似的说:“你难道没想过错主要在你?”
“你来就是为说这个?为了把责任都推给我,减轻你的罪恶感,好让自己解脱?”
“我来是因为你拒绝与我共同面对我们之间的问题。”
“什么?和你共同面对?对不起,我搞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吉姆的口气很不客气,甚至很不耐烦:“我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你就走了。我本想回来以后和你好好聊聊的。结果你就这么走了,连新地址什么的都不愿留。”
“你真是极品!”玛洛丽气得浑身发抖,脖颈后的汗毛都耸立起来,“你搬走的时候,连手机号都换了,我可不记得你留过什么新的地址。你到底指望我怎样?呆在那该死的公寓里等你回来与我怎么着,共同面对?
“吉姆,你知道我认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么?你是想告诉我你其实很想吼我骂我,却一直在忍让,好让我觉得对不起你。你企图扭转形势,肯定有什么目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干脆在这儿直说好吗?”
“你没必要这样。”
“你没必要这么混账。”
“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劲吗?”
“不知道,千万别告诉我。”
玛洛丽身后传来布雷克的声音:“怎么了玛洛丽?需要我帮忙吗?”布雷克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他担心的不是玛洛丽,而是门口这个男人的安危。玛洛丽凶狠的神情告诉布雷克,她极想狠踹吉姆最柔软、最脆弱的要害。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哦,等一下,布雷克,这是吉姆——我的前男友,从芝加哥来的。”
原来是这家伙。布雷克很困惑。玛洛丽到底看上了他什么?面黄肌瘦的。他大概每天要花两小时把头发篦得一丝不乱;衣服也笔挺得夸张,似乎再上点儿浆就可以自己立起来到处走了。
“幸会。”
吉姆咧开嘴,像只小野狗在龇牙示威:“我的未婚妻是为了你才离开芝加哥的么?”
玛洛丽冲着吉姆破口大骂:“我离开芝加哥都是因为你!是你甩了我,从我们的公寓里搬走,还说什么你需要时间和空间考虑考虑、还没准备好和我定下来、我做菜很差之类的屁话。这到底关布雷克哪门子事了?”
布雷克对门口这个男人有些不耐烦。玛洛丽很显然早就过了会被吉姆击垮的阶段。布雷克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老房里突然吹来一股阴风。布雷克用她强壮的臂膀搂住玛洛丽的身躯,对着吉姆大吼:“快逃吧你,如果还想活命的话。你大概是惹到这栋老房子了。”
吉姆被吓得全无血色,齁着腰,胯骨很痛的样子。布雷克听到非常微弱的“噼啪”一声,不禁窃笑,他能肯定那是吉姆胯部浆粉爆裂的声音——他内心里也希望是这样;如果不是的话,吉姆就伤大了——比布雷克想象的还要糟糕。布雷克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仅出于他对玛洛丽的所作所为,但他的确觉得,这个刚被鬼踹过的哥们儿实在可怜——换了是谁都会这么想的。也许幽灵刚刚把整个房子都举了起来砸到了他身上。
吉姆嘴里发出尖细的呻吟,像极了老鼠的惨叫。玛洛丽转过头,呢喃道:“太好了,刘易斯女士,谢谢您。”
建筑工人们听到了外面的争执,纷纷出来围观。他们站在玛洛丽和布雷克身后的走廊上,怜悯地看着负伤的吉姆。其中一位工人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胯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布雷克说:“吉姆,我觉得这栋房子不怎么喜欢你。它不喜欢你,你就没办法在这儿呆了。我要是你的话,我肯定赶快滚回去,别落得再受一脚。”
吉姆终于提起劲儿,大喊道:“刚才是什么鬼玩意儿?我要告你们!”
一位工人替布雷克和玛洛丽回了话:“我想你大概没法儿告幽灵的吧,当然你完全可以试试啰。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房子闹鬼——刘易斯老太太可狡猾了,”他看了眼天花板,补了句,“没有想冒犯您的意思。”
玛洛丽看着吉姆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沿着小道走回街上。布雷克的手臂仍搂着玛洛丽,而她依偎布雷克的怀里,舒了口气,琢磨着吉姆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出现。
玛洛丽看到母亲的时候立刻醒悟了。凯拉把车停在了隔壁的车道,正巧与吉姆四目相视,便愉快地朝吉姆挥了挥手,“来这儿的感觉怎么样?”
玛洛丽咯咯直笑的时候,布雷克问她:“你母亲简直是个补刀高手,你不觉得吗?”
“差不多吧。她说不定在警告你千万别惹毛她。”
“比起你母亲,我还是更害怕我祖母,不过老天知道,这两位我都不想惹。”
“亲爱的,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干活吧。我想在圣诞节前结束。”
“我也是。今年的圣诞节肯定是史上最棒的一次,一切都得妥妥的。”
第七章
季节流转如常。冬季的刺骨寒风如期吹来,灰橡树庄园的橡树散落了大堆的枯叶,只留了孤零零的几片。延绵的铁兰业已枯萎,无力地挂在橡树树干上。布雷克耙下了好多铁兰的藤蔓,捆在细枝上,编成了漂亮的花环,悬挂在枝头,以欢迎来访的客人。草地已低头沉眠,惟有杜鹃和红山茶盛开着,为庭院增添了几抹亮色。
圣诞彩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灰橡树庄园,屋里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布雷克昨天刚买了圣诞树,而他刚刚把一枚巨大的星星安在了树顶。肉桂和烤肉的香气飘满了房间。
玛洛丽走进客厅,手持一杯加过糖的热酒,递给了布雷克。他低头看了看,问道:“这杯酒是给我喝的吗?”
“当然了,小傻瓜,我才是怀孕的那个。”
“啊,是是是。”布雷克揽着玛洛丽的腰,戳了戳她浑圆的肚子,“哇,看看你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
“嗯哼,是啊。”
地板已经修好,墙面也都粉刷过,重新吊顶和置灯的天花板光洁如新。家具已全部换新,但夏侬家族的油画还在,就挂在布雷克以及他父亲一家画像的旁边,当然还有玛洛丽和布雷克的结婚照。
空气中涌动着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息,玛洛丽和布雷克感受到了彼此心中难以言喻的期待。布雷克问:“大家什么时候来?”
“一小时内吧。桌子我已经摆好了。我妈同意来下厨,真是谢天谢地,不过我也不是一点没长进;我昨晚做的‘汉堡伴侣’吃起来没那么糟糕嘛。”
布雷克摆出一副非常真诚的表情:“嗯,一点儿也不难吃。”
“你骗人!明明是因为我妈不许你吃再吃饼干,你才饥不择食的!”
“真是瞒不住你,我没话说了。亲爱的,你做的汉堡伴侣没有太糟,只是你妈妈的饼干太美味了,像被施了魔法似的。”
“我只是说我做的‘汉堡伴侣’没那么糟,可没说‘好吃’,应该是介于‘好吃’与‘难藏书网吃’之间。其实你没必要撒这个谎。”
“好好好,也许下次我们还是下点儿面条好了。”布雷克躲开玛洛丽的粉拳,笑着绕到了她背后,把她擒在怀中。他吻了玛洛丽,缓慢而温柔。玛洛丽全身心地与之回应,这是她和吉姆在一起时无法体会的幸福。“我爱你,无论你能不能把面条儿煮熟。”
“我也爱你。”玛洛丽回答。
布雷克揉了下她火红色的发丝:“我必须承认,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买下这栋房子。”
“也许这就是缘分。”玛洛丽说。
“你也这么认为吧?真希望‘他们’也有机会和我们一样,幸福美满。”布雷克说。
“我也希望啊。乔治,我在这儿孤苦伶仃的,即便这两个可人儿把家里捂热了。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想。但我会守在这儿的,不论多久。我已经答应了……可我真希望你能快点出现,乔治。”
婚礼我已经等太久了,我多想抚摸你的脸颊,体味你的掌心的温度,紧贴你的双唇。我知道我们在不同的空间,你的灵魂离开躯壳以后就不晓得时间了。你大概并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但我想告诉你……太久太久了,乔治。
乔治,我还有机会向圣诞老人许下心愿。你看到了吗,乔治?今年那个姑娘在每个窗台上点上了蜡烛,不仅是为了在世的人们,不仅是为了今晚的客人,也为了你能找到回家的路。这条路已经够亮了,乔治……你会不会永远回不来了?
“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布雷克不解地问道。
“我们把他喊回来。”
布雷克朝她挑了挑眉:“这事儿可不简单,又不能拿起听筒说‘嗨,乔治老兄,你迟到啦’。”
“是不简单,但如果他就缺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指引呢?试试看嘛。我知道这主意听起来挺蠢的,但……你就顺顺我的意嘛?来嘛来嘛,喊喊他的名字……像这样——”玛洛丽深吸一口气,用吃奶的劲儿高声喊道:“乔治!乔治!回来吧!乔治!”
布雷克有点哭笑不得。虽然他确信祖母仍未离开庄园,但不相信能帮她唤回一个已死的人。不过,既然玛洛丽想耍耍疯,他也乐意奉陪——作为丈夫就应该一辈子罩着她。布雷克对玛洛丽的选择总是全力支持,无论她的选择多么荒唐。他抬高了音量,和玛洛丽一起高喊:“乔治!乔治!听见吗!乔治!回家吧!”
嘶吼了几分钟之后,布雷克准备放弃了。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吞了大半,润润干涩的嗓子:“不好意思,宝贝儿,我觉得他不会出现了。也许他已经离开了人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法回头;也许他被吸走了,像科幻片里被外星飞船的光柱吸走的人一样。”
“上天堂这件事儿怎么能拿来和被外星飞船吸走相提并论!”玛洛丽一脸被冒犯了的表情,“特别是在圣诞节这天!”
他拧了一下她可爱的小翘鼻,“我..哪敢啊,只是打个比方。不过玛洛丽你想想,也许这就是事实。战死的魂魄都得去上帝那儿报到,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了。也许需要‘回家’的不是乔治,而是夏侬。”
就在这时,前门被吹开了,一阵寒风挟着风信子和水仙的香味儿,沿着玄关席卷而去。布雷克和玛洛丽睁圆了双眼,面面相觑。
“难道是……”布雷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觉得是。”玛洛丽深吸一口气。
“哟,你终于来了!路上出什么事了,拖了这么久?”
提问的声音响亮无比,声线年轻、有力而清澈。布雷克将玛洛丽护在身后,摆出了防御的姿势,逗得玛洛丽扑哧笑了:“没事儿,小傻瓜!也让我瞧瞧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瞧的。墙上的油画轻颤了一下,而布雷克父亲的照片倾斜一下后又恢复正位,仿佛有一双满怀爱意的手细心地将它扶正了一般。
玛洛丽和布雷克感受到了;他俩一直认为夏侬从未离开,只是从不知道他们的猜想其实来源于对夏侬真实的感知。她的灵魂从他俩身旁飘过,像一股气流。布雷克感到发丝间有指尖划过,好像身旁有什么人,但不像是夏侬的手。
这种触感转瞬即逝。寒风逐渐止歇,屋里的花香却越来越浓,随后风声再起,卷向了反方向——朝屋外而去。
大门悄然合上。老屋稳稳地留在这里藏书网,仍如此前一般温暖明亮,而玛洛丽和布雷克察觉到了屋里的变化:夏侬走了。乔治终于回到了夏侬的身边,并且一起去了他们的归宿——所有情侣分隔多年之后的团圆之地。
玛洛丽的眼中饱含着泪水,发现布雷克正试图隐藏眼中的水光。男人就是那么爱逞强?t>!
“这是我们得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玛洛丽柔声说,“一个让我们领悟真爱永恒的奇迹,对吧?”
“没错,”布雷克点了点头,“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亲爱的,哪怕一分一秒。”
“我也是。”
布雷克向上指了指:“那儿有槲寄生。”
“你知道,就算不是在槲寄生底下我也会吻你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自从它挂在门口,我就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利用一下。”
玛洛丽和布雷克的笑声飘到了窗外。乔治紧紧牵着夏侬·刘易斯的手,正要带她离开时,夏侬回望了一下庄园:“我想灰橡树庄园在往后的一百年都会充满欢笑……乔治,你说呢?”
“我觉得它找到了新主人,”他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来吧,我们不能在自己的婚礼上迟到吧?”
夏侬笑了起来,随着乔治飘离了尘世的喧嚣,飞往了她毕生之爱永不止歇之地。
作者附记
幼时,我就感受到了我父母之间深切的爱情。那时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男人,我会爱上他,义无返顾地爱上他。16岁那年,我写出了第一篇爱情故事。那篇故事刊登在了一本学生杂志bbr>?99lib?上,周遭的邻居都读了。我喜欢写爱情故事。爱情故事能让读者进入一个迷人的想象>..世界,看到里面的角色相爱相知、携手共度难关、一同经历彼此生命中最美丽的冒险。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坐在舒适的扶手椅里读上一本超棒的小说,我会坐在海边的吊床上写爱情故事,我也会和我最爱的丈夫共同环游世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