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六根岛》 引子 我的眼睛被刺的隐隐作痛,眼内不安的种子跳动着,跃跃欲出,我将手放在眼睛上,使劲按住它,生怕眼球会突然跳出来。透过无法和拢的手指的缝隙,我依然看得见。 在日本的民间神话中,透过手指的缝隙可以看到鬼。 这世界有鬼吗?我想起了一个奇怪的病例,曾经有一个中年妇女声称自己看得到一个鬼魂,这鬼魂纠缠了他几十年,让他痛不欲生,而其他人却无法看到,最终是一名眼科医生发现了症结所在。 其实只是在他视网膜下有一块阴影,恰巧那阴影又有些像人的形状。或许有时候,有些东西就在你的眼睛里。我透过手指,望那活动的景象,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真实的,亦或者这其实只是我眼里的东西。 冬天的海洋格外的冷静,虽然寂寞,却依然不屈不挠的追逐着海风,一次又一次的扑向沙滩的怀抱,即使每次都让他粉身碎骨也毫不气馁。日复一日,他将不再散发骄傲火焰的太阳拥入怀中,不去计较他以往四处挥洒的热情。当金色的阳光将沙滩打扮成橙色的模样,散落在上面的渔网被风轻轻穿梭而过,抖动着干燥的身体。 沙滩上站着一个紧紧包裹着头的惠安女。惠安女总是那么吸引人,因为不论夏天或冬天,他们总是把头抱紧,而让肚皮露出来。崇武一代的男子多外出谋生或打鱼,因而让惠安女成了建设家乡的主力军。这个年轻的女人也是如此,她默默的收拾起了渔网,顺便远眺了一下太阳沉没的方向。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他在心底默默的祷告,欣喜渐渐爬上了她的额头,果然是丈夫的船。 可是那船如喝醉酒的的汉子般东倒西歪,仿佛无人掌舵一般,惠安女的头上闪过一丝焦虑,可是她又很快自我安慰,或许是丈夫太累了,仅此而已。船终于靠岸,他马上迎了过去。 船上的男人挣扎着爬了出来,他胡子拉碴,头发又脏又乱,还带着海腥味,挂着几颗闪闪发亮的水珠,脸上经海风和海水多日的冲刷已经裂开了还几个口子,脸颊红里透着青色,像未熟透的苹果。他的眼里带着慌乱,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一个踉跄摔倒在沙滩上,胸脯不停的起伏着。男人贪婪的大口吸着灌满海风的空气,仿佛有人和他抢夺一般。 惠安女心疼的望着丈夫,不过好在,他终究是回来了,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安慰,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他们离不开大海,如同家犬离不开主人,海不能让他们过上富裕奢华的生活,却可以不定时的扔出一块粘连着碎肉的骨头,让他们活下去。 我们何尝不是一条忠犬,努力工作讨好主人,不就是为了得到一块上好的骨头么。 骨头终究是骨头,吃肉的只能是主人。如果你想吃肉,就不能做狗,只有能食人的狼,才配的上肉食。 好的食物永远是为强者准备的。 趴在沙滩上的男人终于缓过气来,他伸出双手在空旷的四中摸索着。女人看着心疼,伸出自己的手让他握着,男人一触到女人的手就立刻紧紧攥住。 “那岛,那岛又出现了,我们,上去了,只剩下我一个,都死了,全都死了。”男人仿佛梦呓一般慢慢叙述着,仿佛在叙述着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女人惊恐的望着男人的脸,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却似乎那里有些不对。 终于,当最后一丝光芒飞快的穿过海面,钻透冰冷的空气划过男人的脸庞时,女人看到男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那双曾几何时调皮灵动,即使隔着老远也能看到惊涛中鱼群的眼睛已经暗淡了。女人看过那种眼睛,那种只有在捕上来的鱼身上才能看到的眼睛。 只有99lib.绝望。 第一章 躁动之芽

书桌上躺着一份资料,这是我的习惯,经常拜托朋友搜集各地奇闻异事,虽然不常出门,但我不能闭塞自己的消息,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全信,却多少可以作为社交场合的谈资,因为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顾忌自己的言行,如果话题是自己未知的和不熟悉的,那么多半会以微笑应对,谈话内容越高深、越晦涩、越让人无法理解,就越让别人认为你神秘。 这次的事儿真是离奇:六个年轻的大学生??四男二女国庆节时下乡游玩,突然失踪,这件案子惊动了当地有关部门,警方甚至出动了直升机搜山也没能找到,差了几个月没有一点线索。 那就当死了吧。 这是失踪最好的解释,虽然法律规定失踪一年可以列入死亡名单,但是谁都知道,过了几个月,就算是没有意外也会饿死,除非他们被绑架。 可是谁又会去绑架几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呢? 聪明的人们开始联想,例如寻找父母寻仇啊,杀手集团,贩卖人口之类,更有甚者想到了外星人。 我看到这则新闻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所有想像往往都会超越现实,这样会让想像更浪漫。 但是现实偶尔也会超出想像,这样会让现实更加残酷。 ??这个城市在慵懒的春色里从冬季的死气中慢慢的苏醒过来,虽然在户外你依旧不能大口的深呼吸,但不再锋利的寒气已经无法再割伤你的肺了,虽然到处还粘着未融化的冰屑,不过总的来说冬季过去了,即使是去年的除夕来的特别早,不管如何,新的一年来了。 我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容易迷失自我,与你相似的相貌、动作、声音、言辞,很容易就会失去自身的存在感,如果是那样的话,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因此我很少离开自己家门口的那条小巷,这是一条仅有三人宽的偏僻地方,远离闹市人群,偶尔路过的人们也会不自觉的放慢步子,深怕打扰了这里的宁静。除了本地居民,很难看到其他人,而在这里住久了的人也被这条安静的小巷慢慢同化,很少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喜欢茶余饭后三三两两磕着瓜子聊家长里短,叼着香烟讨论国家大事,这里甚至晚上刚过十点就陆续开始熄灯睡觉了。我对这里很满意,否则我不会在那件事之后在这里待上整整十年。 不过,我的安逸生活被破坏了。当我第一次遇到苏洛,就知道他注定不是一个像我一样安贫乐道的人。 准确的说,这家伙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我居住在城市角落的一个院落里,每天清晨我都会将未吃完而又似乎有变质倾向的食物倒在门外不远的垃圾桶里。我记得那是立冬的早上,天色刚刚亮,还带些许灰涩,我并不怕冷,但也无意糟蹋身体,于是披了件很暖和的棉大衣走了出去。 外面很静。本来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不该有什么人会路过,可是我却听到一阵类似木匠拉锯的奇怪声音。我朝声音的源头那边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半跪在地上啃着一块骨头。他身材修长,即使跪着也比一般人矮不了多少,肩膀上的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散开,久未洗刷,使得油脂和灰尘凝固在上面,一缕缕的,在寒冷的空气里冻得硬硬的,如同一条条编织起来的鞭子,就像非洲酋长精心梳理的发辫。 我见过很多人啃骨头,甚至不客气地说我见过很多动物吃骨头,狗也好,狼也好,狮子老虎也罢,可是从没见过这种吃法。 他吃的骨头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被冻的有些苍白,带着些淡红色,上面有点余肉。他将骨头一点点的放进嘴巴里,每次拿出来,都会很整齐的少掉一节,接着腮帮子缓慢的咀嚼着,仿佛在吃掉一块饼干。原来,那种摩擦刺耳的声音,是他用牙齿咀嚼骨头发出来的。我好奇的走过去,顺手将一个完整的果酱面包递给他。 他没有抬头,只是迅速的接过面包。更让我吃惊的是,这家伙不知道是饿疯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连塑料包装纸连同面包一起咬着吞了下去。 “走吧,如果你不嫌弃,去我家吃点热东西。”我提议,他则不置可否。 就这样,我带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进了家里。或许你认为我疯了,可是在我看来,这个男人的第一目的只是为了吃东西,吃饱了,我在防备他也不迟。 我最喜欢看人吃东西,特别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没有掩饰,没有虚伪,是最真实的吃相,一些小的细节习惯可以暴露人的思维的性格。即使是优雅的绅士或者是文静的淑女,当食欲这一最基本的本能展现出来时,那些所谓的利益羞耻心都会被抛诸脑后。吃东西的方式也决定了人的处世方式:有些人喜欢先吃食物最好吃的部分,这种人懂得生活,乐于享受,他们会分清楚事物的层次;有的人则恰恰相反,先吃掉自己最不喜欢的,将好吃的留到最后慢慢享受,这种人比较畏惧困难,做事缺乏耐心,性格倔强。细嚼慢咽的人性格温和却呆板,吃饭风卷云残的人做事急躁考虑欠妥当却果断。而这个家伙最为有趣特别,他对食物似乎压根就不挑剔,拿过来就直接吃,还几次还是我提醒他可以喝点浓汤。大概是几分钟后,他才将眼前的一堆食物消灭掉,而我则悠闲地拿着玻璃杯喝牛奶。 “谢谢。”他吐出来的话不像是感谢,倒像是动物吃饱后打出饱嗝的声音,带着慵懒和进完食的倦意。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如果以后还找不着吃的,可以来这里,我随时欢迎。”我见他吃饱了,手中的杯子也捏紧了,因为现在眼前的不是一条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饿犬,而有可能是一只虎视眈眈的恶狼。 他的眼睛很漂亮,虽然落魄,眼神却依旧散发着掩盖不住的豪气;相貌么,平心而论长得也不错,天庭饱满,地扩方圆,隆鼻大耳,虽然泥巴与污垢爬满了大半个脸庞,可是从骨架结构来看,稍微打扮下就是个可以让很多涉世未深的少女怦然心动的男人。他的肩膀很宽阔,肌肉也很发达,手掌大而宽阔,五根手指长而有力,如五根钢钉似的。这样的家伙即可以吸引女性,又可作为保镖,的确很有价值,我打算试探性的问问他是否有兴趣留下来,但我又不能表现出真的很希望他留下的样子。正当我考虑如何说出口的时候他先表态了。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要报答你。”他依旧半抬起头,逼视着我。吃饱后他的眼神很犀利,这很自然,因为他的眼睛里只有吃的东西。 “没必要,我想也没需要。你能做什么呢?”我带着戏虐的口吻喝下一口牛奶。 “我可以为你杀人。”看来他不是开玩笑,低沉的几个字带着锋利与冷酷,如同冰刀一般划破这间寂静的客厅里原本温和暖意的气氛。 “不了。”我拒绝得很干脆。 “看来你不相信我。”这家伙似乎很不高兴。 我何止是不相信他,甚至觉得有几分厌恶,换作是你们,在一个空气清新有着一个好心情的早晨,一个陌生的家伙在得到你的帮助后抹抹嘴巴,说要帮你去杀人这样煞风景的话你会高兴吗?我只好客气的摇摇头,继续喝牛奶。 正当我将玻璃杯里的牛奶倒进嘴巴时,我忽然觉得手中的杯子重量有些不对,然后我看见牛奶里伸出一个肉色的圆柱形物体,还没来得及恶心,我发现那是他的手指头。 “现在你相信了吧。”他得意的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很无邪,仿佛一个刚做了恶作具的顽童。 我将杯子移开嘴巴,好奇的看到他细长有力的食指如同钢钉一样完全从厚达一寸半的玻璃杯底座插了进去,而杯子居然没有破裂,我忽然想刚才那一下如果是从我的额头插下去会怎样。 他将手指头抽回去,放在嘴里使劲的吸允了一下,带着孩子气的看着我。 “我最近正好缺人手,你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干吧。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能随便杀人。”我承认我开始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感兴趣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的存款余额已不多,我需要开始赚钱了,虽然我不喜欢和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打交道。 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一切皆有可能。 而显然,我对面的家伙对财富很有兴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我和他对金钱的看法不同,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他的眼睛开始发亮,看得出他很高兴。 “哦?什么公司?有多少人啊?” “名字还没想好,人数就只有我们两个,主要是帮人家解决警察们无能为力的问题。”我站起身拿起杯子向里屋走去。 他更加高兴了,我没有看错,他和那个人很是相像。 “顺便告诉你一下,刚才你戳坏的杯子是世界上仅存的几只19世纪阿尔瓦.阿尔托设计的水晶玻璃杯,至少价值好几万英镑。”说完,我背过脸,暗暗偷笑,因为我可以想象他一脸的窘迫。 “对了,你叫什么?”他站起来,兴奋的问我。 “孟梵。你呢?” “我叫苏洛!”他重重的说。我呆愣了下,他见我有些失常,奇怪的问我:“有什么不对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心里暗暗觉得有趣,我预感,随着这个奇怪家伙的出现,我持续多年的安静无聊而又平和的生活即将结束了。 好的,苏洛,好名字!我会永远记住的。 ??“你怎么看这件事?”我将手中的文件扔给苏洛,结果他扫了一眼,低声嘀咕了几句。 “如果有想法可以说出来。”我鼓励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相信命运吗?”苏罗忽然奇怪的问了一句。 “我相信命运,但是不屈从命运。”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所谓尽人事靠天命嘛。” “据说每个人从出生起他的基因就决定了何时会生什么病,甚至会死于哪种病,这不等于命运早就决定了么?而一个人一生中总有些他自己都无法克服的性格,即使他多么想努力改变也改变不了,这些东西或许会引导他成功,但也有可能是诱惑浮士德的魔鬼。”他也学着我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我不明白这与失踪案有什么关系。算了,你除了大吃特吃就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虽然你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不过我敢肯定,你一定是在一个善于说活的家庭长大。是大学教授,还是评论家?”我开玩笑道。不过苏洛没有笑,或许牵扯到自己失忆的事情他总有些不快吧。 这种失踪案除了失踪人数比较多之外毫无特别之处,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这么看中还送到我这里来。我随便翻了翻,望了一眼那几张当事人的照片,然后一把将其扔到厚厚的文件堆里去了。 因为我知道很快还会有更重要的新闻,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让人惊讶的事发生。 在横跨这条马路的天桥边,有着当地最高的一栋大楼,之所以说它最高,是因为十年来它仿佛巴别塔一般,一直处于不停的向上盖楼的过程中,没人知道这栋楼何时盖完,它附近的楼层望上去仿佛趴在脚底似的,每次从楼下经过,我都和别人一样仰起头来看着。 别人看何时完工,我则看何时坍塌。 越高,越容易摔下来,楼是,人也是。 快到斜坡尽头时,左右两旁即出现岔路。土墙在那儿弯成左右两边,隔着岔路有竹林和几间相连的民居。再往前走,开始看得到稀稀落落的杂货店、小吃店、书店等。然后,再往前走一会儿,左边是一条狭长的小巷,虽然只有四米多宽,却因为连接着几所学校而经常交通堵塞,尤其是上学放学的高峰期,这个时候我一般不会出去。待在土黄色的砖墙之后,透过砖块的缝隙朝外望去,阳光很柔和的渗进来,一点也不刺眼。扑面而来,感觉不到夏日的灼热,有的只是类似家养的顽皮小猫伏在你脸上一样的感觉,有些暖意,又带着些搔痒。 我很喜欢这样看外面的人,这样很有安全感,没人知道我在看着他们,那一刻我总能感觉到自己像造物主观察人类般高高在上,又像是主人看着宠物一般。 可惜这种快乐被人打破了,苏洛的到来让我安宁的生活无法继续。我喜欢看宠物,但我不喜欢养宠物,苏洛如小狗一般绕着我,索要食物。不堪其扰的我总是处于下风,用不多的钱买吃的来打发他。 苏洛吃完东西总是呼呼睡去,要不就拿起书坐在院子里看上一天,只有这个时候我又可以猫着腰,双手撑着膝盖,高抬起脖子,聚精会神的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半蹲在墙壁跟前,看着小巷里穿梭的人群。 手里拿着便宜小吃的孩子,手里拿着孩子成绩单脸上带着欣慰或者焦躁神情的家长,这世界没有比人更有趣的了。 忽然,我的视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我眯起眼睛使劲看去,就如穿过防盗门的猫眼向外张望似的,结果我看到了一个黑色湿润的圆形物体。那是一只眼睛。 浑浊,衰老,悲伤,像用久了擦拭过多的玻璃,灰蒙蒙的一片。 接着,眼睛不见了,出现了一张带着稀疏胡须的嘴,嘴唇薄而紧闭,带着微红,上面几条柔软的褶皱,微微上翘。这时候那嘴唇动了起来,吐出几个字,即使隔着墙壁,也异常清晰。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声音有些熟悉,却因隔得太久远了,不知道是我记不起来还是不愿意记起来。 我挺直了身体,揉了揉酸胀的小腿,绕到门前拔开了门闩。 门前站着一个男人,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斑白的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他穿着合体的名牌西服,白色的休闲皮鞋,双手交叉在身前,微微笑着望着我。他的身体挡住了阳光,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你为什么有这么怪异的癖好?”他嘲笑般望着我,我回敬他一个无所谓的微笑。 “不为什么,观察者自然要在对象最自然的情况下观察,不能让他们知道啊。” “说正事,我找你好久了,朱先生有事要拜托。”他微微欠身,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看见不宽阔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门已经打开了。 “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我也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知道我向来不踏进穷人家半步,穷苦和愚蠢都会被传染。”这家伙居然骄傲的抬了抬头,露出宽阔带着胡茬的下巴,还特意往后退了点,离开了我家门前布满灰尘的台阶。 我歪着头,朝他咧开嘴,伸出手友好的朝他西装上拍了拍,他躲闪不及,眉头皱了一下。 “找到我,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说完,我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进屋。苏洛正坐在里面,我必须叫上他一起过去。 苏洛的身体柔软,习惯于将整个身体如蛇一般盘在一起,埋进厚厚暖和的沙发里,像鹤一般优雅的将右手支撑着脑袋看书,我很难相信这家伙几周前落魄到在垃圾箱里找吃的。 “快起来,我们有活干了。”这家伙已经赖在我家快半个月了,我已经囊中羞涩,再过些时日吃饭都有问题了。 “哦?老板,什么事?”他兴奋的跳了起来。 “不知道,反正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有大笔的佣金。” “哎,这样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烤鸭,糖醋鱼,白霜牛肉,对了对了,还有上等的大号鲍鱼!”苏洛将书往后一扔,原本软若无骨的身体仿佛安装了弹簧丝般跳了起来。 “你这家伙脑袋里就只有吃的么?”我摇摇头苦笑。 “你的脑袋里不也只有钱么!”他立即反驳。 “闭嘴!再顶撞我没有饭吃!”我终于忍受不了这个除了会用指头插玻璃就只会大吃特吃的家伙。 我几乎被苏洛拉着走出家门,坐进了车子里。 “好漂亮的座椅啊,柔软的像棉花,比你家沙发舒服多了,每次坐在你家沙发上都像坐在冻了的猪肉上,又冷又硬。”苏洛抚摸着黄色的真皮沙发座椅,半眯起眼抱怨我。 “你的新搭档很有意思啊。”那家伙从前排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老实话他笑起来很难看。 “这么久都没找我了,看来这次你能得到不少提成吧,罗佛。”我望着窗外的风景,汽车驶上了高速公路桥,从繁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脱离出来,眼前的景色一下变得开朗了。 “是的,而且我打赌你会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罗佛将头又转了回去,看都不看的从肩膀上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长相俊朗,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穿着一身横条蓝纹半袖衬衣,虽然年轻,但眼神却很忧郁,藏着掩盖不住的心事。 “他叫朱洗,是朱远山唯一的儿子。”罗佛低声说。 “朱远山?”我对这个名字的记忆忽然又被重新唤起来了。 “是的,十年前,也是他委托你查关于他妻子的案子,没记错的话,那是你接手的的最后一个案件了吧?”罗佛缓缓说道。 我沉默下来,车厢里陷入了沉静,苏洛似乎也觉察到什么,没有吵闹,只是无聊的看着车外。 “说下去。”过了良久,我开口说。 罗佛舒了一口气,继续讲。 “朱洗,用铅笔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 “哦?” “现场很惨,朱远山几乎吓呆了,后来朱洗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压力过大导致自残,但朱远山不相信。于是他找到我,希望你可以接下来,调查他儿子这么做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我们现在去哪里?” “朱远山的家。” 黑色的轿车在清晨的薄雾里飞速的行驶着,罗佛不喜欢多说话,交代完必须交代的事后他就不开口了。我和苏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朱远山之所以会想到我,是因为早在这之前我们就打过交道了,不过我很后悔那次接下他的委托,因为他既没有得到答案,我也失去了唯一的搭档。对于一个侦探来说,既没有完成主顾的任务又失去了搭档,显然是非常失败的,我也没有脸面在这行混下去了。我并非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因为少了搭档,我的事务所无法再经营下去,收入自然大减,而我又是一个向来喜欢购买奢侈消费品的人,所以当我看到苏洛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赚钱的机会再次来了。只不过,我不希望再次失去搭档,要知道找到一个可以让人信任的合伙人是很难的,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等十年。所以我不想在苏洛成熟之前就去接棘手的案子。虽然和朱远山接触让我想起不快的往事,不过这次看上去并非是什么艰苦的差事。 而且目前我很缺钱,只能接下来了。 因为还是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不过有钱一切皆有可能。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我几乎在有节奏的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中安然睡去,这时汽车却停了下来。 “到了。”罗佛没有下车。 “看来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去。”我打开车门,在车门外挣扎良久想要冲进来的冷风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车内的温度徒然降了下来。 “不了,我只是中间人,其余的事情和我无关。再说,和穷人待久了会变穷,但和富人接触多了只会让自己花钱更快。”罗佛朝我摆摆手,车子缓缓开动,朝远方驶去。 “他是什么人?”苏洛好奇的问我。 “他叫罗佛。专门做中间人,为那些达官贵人联络一些可以为他们解决些不便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面上的问题的人,比如杀手、小偷和我们。富人们要脸,他们不会亲自去拜访我们,当然需要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 “他靠这个赚钱?” “是的,而且完全是靠那张嘴呢,这家伙比我更爱钱,当然,谁不爱呢?爱惜金钱和爱惜时间一样,都是好习惯,无可厚非,只是这家伙表现得更强烈些罢了。我以前经常靠他联络主顾,所以比较熟。”我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像朱远山这种人的时间比我的要金贵得多,为了不让他继续等下去,我必须赶快过去见他。 车子停在一个井字形的街区中间,那里已经有两个人等着我们了。他们领着我们穿过一条宽阔青灰色的马路,一栋古色古香的深红色建筑物映入眼帘。这就是朱远山的家,朱家老宅。 这位赫赫有名的私企老板是一个典型的美国神话版本,十六岁下乡,二十几岁来到农场,二十六岁返乡进了一家机械齿轮厂,两年后申请离职下海,接下来的十年财富累计之快令人咋舌,他旗下的影视公司和图书出版项目最近风生水起,连续出了很多卖座电影和畅销书,他本人也赢得了文商的名头。 可惜文商看上去却不那么彬彬有礼。 朱远山发迹之后觉得棉衣夜行很是不爽,他富贵还乡,梵乡高祖光耀家门,在老家祖宅基础上修建了一做大宅,就是这座朱家老宅。从外面看上去这所宅子古典俊雅,里边却是装修华丽的西式家居,弄得不伦不类。我们迈过了好几道大红门,仿佛古时觐见皇帝一般才看到朱大人本尊。 朱远山相貌说不上英俊,却透着一股子书生儒雅之气,虽然说不上奇特,但又让人过目不忘。脸型轮廓鲜明,宽眉深眼,隆鼻阔嘴,下巴坚硬而宽阔,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意志力坚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为他人意见所动的人。不过他的眼睛很特别,非常苍老,精光内敛。他的身材虽然不高,却很均称结实,犹如一堵墙似的坚固可靠,正是这堵墙让他的下属员工、朋友亲人都觉得可以避风避雨。不客气地说,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朱远山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要有相识的人来求他,即使是一面之交,甚至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经过熟人介绍,只要开口求他而又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朱远山大都会答应并且迅速满足那人的要求。既然是文商,但朱远山身上依然保持着那股豪气,这也为他在圈子里博得了不错的口碑。不过十年未见,朱远山绝口不提以前的事情,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一般,我清楚他的表现,大多数这样的达官贵人都不喜欢提起陈年旧事。更何况,他居然会向别人寻求帮助,这在旁人眼里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们一阵寒暄。他略显悲伤,明显比平日里媒体上的他苍老许多,但谈话依然如旧,该微笑微笑该严肃严肃,这期间接过下属一个电话,话语间布置工作雷厉风行毫不含糊,看来管理那么庞大的一个传媒王国的确需要很强的驾奴能力。 随后我们进了他儿子经常待的书房,很普通,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朱洗只是个很贪玩的大男孩而已,正在念大学二年级的他有很多爱好,吉他、CD、足球、篮球挂了很多,书桌上还有电脑。朱远山没有挪动事发时的任何东西,基本保持了当时的情境。 我随意扫了一眼,没有太大发现。 “事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希望听得详细些。”我问朱远山。 朱远山长叹一声,抬头良久,看得出独子受如此大难对这个平时地位尊贵的男人打击很大,过了一会儿,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缓缓道来。 “那天是元宵节,我和朱洗和和气气地吃了顿晚饭,我记得那晚孩子很正常,之前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吃过饭他就躲进房间玩电脑,放寒假这几天他天天如此,所以我没太在意。” “我自己看了会儿书,可是半个小时以后,我清楚地听到朱洗的房间里传来惨叫声,当时我心一沉,感觉不妙,因为我们家虽然富裕,但是绝不娇宠孩子,朱洗是我唯一的儿子,平时物质要求虽然尽量满足,但是也很注意培养他坚强的性格,从小我就严厉教育他小伤小痛不准哭喊,毕竟他是要继承我一切的人。二十年来即便打球骨折接骨他也没哼一声,但那声叫喊太让我揪心了。果然,我撞开门,就看到,就看到……”朱远山语速变快,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不停地咽着唾沫,随着喉结的上下蠕动,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适得其反,看来让他回忆那晚的惨剧很残忍。 朱远山终于再次平静下来,他说了句抱歉,继续回忆。 “朱洗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他双手攥住两根铅笔,铅笔的另外一端插进了自己的眼窝,他的脸上到处是血,桌子上地板上也溅了很多血。朱洗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可是脸上却带着微笑。” “我被吓坏了,当时就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足足有好几秒,朱洗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我面前,他的手上粘着很多血,从我的脸上摸过去,接着又走回到书桌前,拿出自己的画册,小心地抱在胸口,他每走一步,眼窝里的铅笔就颤动一下,血柱便从伤口喷涌而出洒落在地板上。我终于回过神来,马上去拿车钥匙,等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朱洗已经昏死在地板上了,他呼吸很微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止血,只能紧紧地抱住他,那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我真的很怕朱洗在我怀里慢慢地变冷,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心底生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寒冷,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灯火通明的家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我抱着满身是血的朱洗不停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不停地告诉他坚持住。” “我双手抱着朱洗走到楼下的车库,发动汽车去了医院。在车上,朱洗眼睛里流出的血开始在脸颊上慢慢凝固起来,车窗外飘着大雪,灯很暗,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朱洗的手,他依然昏迷着,也不知道是否能听得到我在叫他。” “到医院已经快十点了,当护士喊来医生将朱洗推进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倒在医院过道的长椅上,那晚很冷,我几乎没穿什么就跑了出来,开始很激动就不觉得什么,结果一放松下来才觉得冻得难受,过了好久才想起叫秘书送诊金过来。” “医生告诉我,朱洗的伤很重,而且眼球无法保住,必须马上摘除,否则铅毒进入脑部则后果不堪设想。”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几乎到了第二天凌晨。医生后来告诉我,铅笔插得很深,贯通了眼球和视觉神经,而且伤口太大,医生怕难以收口会导致发炎和破伤风,即便摘除两个眼球,脑内神经也受损严重,至于复明的机会根本就是不可能,而且由于失血过多,朱洗的身体很虚弱。由于担心他眼部受感染,这些天他一直在重病监护室,还没醒过来。” “我绝对不相信儿子会这样做,在那之前他都是好好的,一点异样也没有,平时也非常活泼好动,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噩梦,噩梦。”朱远山的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不住地颤动着,他的眼神弥散,沉溺在几天前的打击和悲痛中。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稍许平静后我才继续谈话。 “你说你儿子当时被铅笔刺中眼睛还站起来朝你走来,并且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画册?”我问道。 “嗯,是的。”朱远山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很费力,虽然我知道他极不愿意提起,但这是在工作,我也没有办法。 “你还记得他的动作么,能模仿一下么?” 朱远山有些奇怪地望我,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并且让苏洛站在他当天站的位置——朱洗房间的门口。 朱远山则从书桌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平稳径直地走向苏洛,接着以同样的速度走回来并毫不犹豫地弯下腰从桌子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本画册递给我。 “当夜朱洗就是你现在这样的?”我惊讶地问道。朱远山点点头。 这就太不可能了,一个眼球受着重创,没有任何视觉的人可以这样行走并且能从抽屉里准确地抽出画册,除非是经过多次训练或者习惯生活的盲人,一般人眼睛受伤后哪里还走得了路。 我没有答案,相信朱远山和我想的一样,如果他儿子是普通的摔倒弄伤眼睛也就没有必要找到我了。 手里的画册不厚,大概几十页左右,我顺手翻看起来,可是没想到整本画册居然没有一幅真正意义上的画,几乎全是乱七八糟的色彩涂鸦,东一块西一块,即便是初入门的孩子也不可能画成这样。硬要说是画的话,倒很像电视里猩猩拿着颜料随意抹在画布上一样,一个个不同颜色的花生米大小的色块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画纸上,多看几眼我都觉得头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抽象画? 朱远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从我手里拿过画册顺便解释道:“朱洗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性格有些孤僻,后来缠着说要学画画,我便答应了。可是这么多年换了无数的老师他只画这个,我问他他就说自己喜欢,我也只好由着他去,只要他能开心,倒也无所谓,这些都是他自己订起来的。说真的我也看不出他画了什么,不过那天晚上他好像很在意这些画,昏倒的时候还死死地抱住画册。”朱远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画册的封面,仿佛一个慈父摩挲着自己孩子一般,那画册封面是白色的,上面还有几滴已经干枯的血迹,想必是当时朱洗滴下的,那样子就像雪地里掉落的梅花花瓣一样。 “我有一个问题。”我刚想问话,在一边观察朱洗房间的苏洛忽然转身问道。朱远山点点头,示意说下去。 “我看了看你儿子的笔筒,里面还有几枝铅笔,但都是未曾用过的,你儿子用来刺伤自己眼睛的铅笔该不是自己削的吧?” “我后来回到家,的确看到书桌上有削落下来的笔屑和铅笔刀,那是我买来给儿子画画的,他平时很喜欢自己画画东西,不过他最近很少画了。”朱远山如实答道。 我走到书桌前,仔细一看,的确,在电脑显示器下还有一片从铅笔上削下来的碎片,而且削得很完整,看得出当时朱洗是认认真真地在做这件事。我们要到的那两枝铅笔物证,也证实铅笔被削得很尖锐,很整齐。 一个年轻男孩子居然会在元宵夜和家人开心地吃过晚饭后躲进自己书房,然后专心地用卷笔刀削出两枝铅笔插进自己的眼睛? “没有别的了么?”我问。朱远山努力地想了想,摇摇头。 我继续在朱洗房间里找着有价值的东西,无意中看到一个非常朴素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有些年头了,带着些淡淡的橘黄色,照片里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的坐像,膝盖上坐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朱洗的母亲?”我问道,朱远山不语。 “十年前的事情,即便你可以忘记,朱洗却依然记得。看相框的两侧经过多次的手指紧握,都褪色了,看来他经常握着相册看。”我把相框递给朱远山,他只是接过去,又放回在原位。 “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我总觉得朱洗的自残和十年前我妻子的意外有关,希望你可以将十年前未完成的委托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朱远山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出了意外,的确对他打击很大。 “你放心,我做事的原则向来有始有终,除非我也死了,否则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我笑了笑,并要求带走一些朱洗的私人物品。 经过朱远山同意,我带走了那本白色的画册和朱洗的一些日记、文章以及电脑的硬盘,当然这些朱远山都事先检查过的,像他这样地位的人自然不会让一丁点隐私流到社会上,三人成虎的威力不可小觑。 我例行公事地安慰了朱远山几句。临出门他在负责接我们的司机面前脸色一变,刚才悲伤颓废的中年男人一下子不见了。 “不知道为何,我对二位抱有很大希望,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这一个月我不会过问你们任何调查进展,我不喜欢了解过程,我只要结果。”说完,他转身而去。 我和苏洛相视一笑,坐车回去了。 冬日难得有这么漂亮的太阳,圆乎乎的,像煮熟的蛋黄,又像刚出烤炉的饼干,朝外溢着金色的阳光,虽然这阳光一点也不暖和,因为我已经连着两个通宵看从朱远山那里拿来的朱洗的物品,但是毫无线索。 “老板,你还在看啊,我早就看不下去了,相当无聊。”苏洛站在我面前,很惬意地伸着懒腰。的确,他只是员工,当老板的毕竟要比他操心。我把画册扔在沙发的一边,靠着沙发揉揉红肿的眼睛。 真是见鬼,这些视屏、照片、画册都看得我要吐了,不过那画册里倒是发现一张与其他不一样的。 那张画无论是颜料和纸张都和其他的画格格不入,微微泛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画的颜色都有些黯淡了。虽然朱洗保存得很好,不过依然有些褪色,倒是其他的画反倒像是朱洗在刻意模仿这幅画的,足足有几十张之多。 朱远山说过,朱洗是在他母亲出事后才执意开始学习画画的,朱远山以为儿子想寄托于画笔忘记悲伤,可是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苏洛一脸惬意地坐在我身边,精神抖擞。他拿起咖啡杯一口气喝完,我惊讶地看着我刚泡好的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瞬间进了他的嘴巴,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以后我会更加适应他的这些行为。这家伙没有任何痛感,否则的话指头怎么可以插得进几厘米厚的玻璃里? 我无意识地翻看朱洗的画,那些不规则的各种颜色的斑点让我看得很不舒服,可是朱洗在刺瞎自己后却急着找这本画册,可想而知画册对他的重要。 “哎,我忽然觉得这画看着好熟悉啊。”苏洛用手托着下巴望着画说。 “哦?你倒说说看。” “你不觉得很像那种用来测试色盲症的图案么?比如有字,有骆驼山羊之类的图形在里面,然后医生就叫你说出来看见了什么,看不到或者模糊的就是色弱或者是色盲什么的。”苏洛说道,我听完仔细看了下,的确是很像做颜色测试的图形,可是我既非色盲,也没有色弱,却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些只不过是杂乱无章的混乱图形。 “看来你的猜测是错误的。”我叹了口气。 “也不尽然,望远镜用反了也会产生反效果,或许我们看问题的角度有问题。”苏洛安慰道。 “这些视频你也都看过了?”苏洛指着桌子上的电脑问。 “嗯,都是些平时聚会啊自拍什么的,没什么特别发现。朱洗和同龄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些羞涩,总的来说还是很阳光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自残双眼的人,视频大部分都是和同学、朋友在一起拍摄的。”我打着哈欠,眼睛肿痛得厉害,而且烧得难受。 “可是,我却觉得这一部有些奇怪。”苏洛仔细地看着笔记本电脑,上面播放着一段朱洗和同学的视频,看样子是朱洗自己拍的,似乎是在某人的家里,人很多很嘈杂,镜头有些晃动,不是传来一阵阵年轻男孩女孩不羁而快乐的声音。这段视频像是在聚会,大家都在边嬉戏边吃东西。苏洛将视频倒回去了一点。 “朱洗,帮我拿杯可口可乐过来。”画面里一个漂亮女孩朝着镜头可爱地招着手,镜头于是快速地转到一旁的桌子上,上面有几个已经倒好饮料的纸杯。 “注意看朱洗的动作。”苏洛说。我瞪大了眼睛。 桌子上看上去有好几种饮料,黑色的自然是可口可乐,还有红色的似乎是美年达或者橙汁,当然还有透明的七喜,以及一些蓝色绿色叫不出名字的饮料。现在的年轻人追求时尚,喝的东西也与众不同,当然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糖精加饮料的混合品,最好的饮料依旧是中国茶。 但是接下来朱洗的动作让我很吃惊,他几乎是有些犹豫地拿起了一杯红色饮料,递了过去。 “你拿错了啊,这是美年达啊。”女孩嗔怪一声,朱洗说了句对不起,折了回去。 他依旧在犹豫,接着居然拿起黑色的可乐和其他的饮料互相闻了闻,才拿起可乐递给女孩。 我看了看视屏时间,是两个月前的元旦前后,而其他视屏里朱洗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朱洗不是在开玩笑的话,他为什么无法分辨颜色?”我吃惊地望着苏洛,而他则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1794年,道尔顿第一次发现了人类有色盲症,人们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种基因疾病,很多人都有着成为画家的梦想,但是后来他们渐渐发现原来自己眼中的世界居然和他人不同,所以他们艰难地放弃了这个梦想。朱远山说朱洗学画学了十年多,但是他明显对颜色实际上毫无概念可言,这是很罕见的,因为色盲症是一种遗传疾病,都是先天性的,从未听过有后天异变而成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拿过朱洗的画册。 上面杂乱无章的颜色似乎开始慢慢显示了某种思路。 “朱洗的色盲症看起来很严重,应该是全色盲,属于完全性视锥细胞功能障碍,喜暗、畏光,表现为昼盲。七彩世界在其眼中是一片灰暗,如同看黑白电视一般,仅有明暗之分,而无颜色差别。而且所见红色发暗,蓝色光亮。”苏洛依旧滔滔不绝地解释道。 “对,如果正常人反而看不出什么,可是对患有色盲症的人来说,这画看上去再清楚不过了。”我兴奋地喊道。 “有时候我真觉得很奇怪,你忘记了自己的来历,仅记得名字,可是有时候你却仿佛无所不知。”我放下画册,直视着苏洛。 “哎,老板,你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给点好吃的吧。”他仿佛没听到我的问话,撒娇似的望着我。 “厨房里还有剩下来的巧克力饼干,记得吃完了打扫一下。”我对他挥了挥手,苏洛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如果是这样,五彩缤纷的画布在我们常人眼里是一些纷乱无章的颜色,但对朱洗来说只是单纯的黑白罢了。我马上将画扫描进电脑,并且做了去除颜色和反色处理。 屏幕上显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虽然不是太端正,但是黑底白字还是能看清楚的。 “六根岛。” 这个结果让我们很兴奋,我扫了接下来的几幅画,都是六根岛三个字,而且大多数杂乱无章,看来都是朱洗按照这一幅模仿而来的,所以我也就不再继续看了。看来我的通宵并不是没有结果,虽然只是一根小小的线头,但是拉着这根线头,我也可以成为忒修斯①,穿过迷宫,找到身处黑暗之中的弥诺斯②。 靠着苏洛的提醒我才找到朱洗留下来的字,所以这家伙居功自傲,贪心不足,吃了饼干之后,又死皮赖脸地逼着我请他吃面包。我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嗜吃如命的家伙最喜欢的居然是一种带着特别酸味的果酱面包,当初我本以为这面包坏了打算扔掉,后来一想,一个在大冬天在垃圾堆里找肉骨头吃的家伙一定可以消化掉这块面包,所以决定给他吃。我的宗旨是在摧毁每一样东西前,都要物尽其用,能不浪费绝对不浪费。 苏洛看见果酱面包如同小丁当看到铜锣烧一样两眼放光,他暂时不会再骚扰我了。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这三个字显然是一个地名,可是我却遍查不到。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无名岛屿如天空星星般众多,绝大多数都不会标记在地图上,这让我觉得很棘手。而且朱洗费尽心思留下来的字也让我很费解,那张旧画显然不是朱远山的,也不知道朱洗是从哪里得来的,而且看上去朱远山也看不懂这幅画。 我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朱洗还在深度昏迷中,看来想找当事人印证暂时是不可能了。我没有告诉朱远山,因为这毕竟是我个人的看法,而且区区三个字对朱洗自残做不出任何解释,朱远山不是个喜欢别人做事过一会儿就上报进展的人,如他自己所说,他从不关心过程,结果才是唯一值得注意的。我只能从朱洗本人的生活爱好、平日里的行程来寻找关于六根岛的蛛丝马迹了。因为朱洗喜欢旅行,我就向朱远山询问了他近一年来去过的所有地方,希望可以有些许发现。 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简单了,朱洗的确喜欢旅行,可是所有他去过的地方,包括一些偏僻的县城乡村,都没有一个叫六根岛甚或相近的地名。我只好从与朱洗平时交往甚密的同学着手了。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呢?”苏洛颇为好奇地望着我,因为朱远山交代,知道朱洗事情的人越少越好。我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告诉别人我是一个私家侦探,受雇来调查朱远山儿子的自残案。 我轻松地笑了笑,拨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我许久没打了,但是我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嘟嘟两声后,电话通了。 “真难得,难为你这贵人还记得我,我还以为我就是你的一块臭抹布,用完就甩了呢。”声音依旧悦耳好听,话依旧刺耳难忍,语气里颇含幽怨。 “我需要一个证件,仿真度无所谓,反正糊弄学生用的。嗯,国家旅游局的特派人员,总之职位越怪越好,两小时可以搞定吧?老地方见。” 她抱怨了几句,但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谁?”苏洛很喜欢问问题,但恰巧我最不喜欢回答问题。 “和我一起去就是了。”我穿起外套,朝大门走去,苏洛只好跟在后面。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望江亭,这个亭子是明朝万历年间建立的,在半山腰上,地势险峻,呈梅花形状,亭子外几米远就是悬崖。山林管理者在这里做了一些防护措施,但是依着栏杆向下望去依然让人目眩。山下就是环城河,玉带环绕,在汛期,河水汹涌,水流击打在山壁之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而下雪的时候河面也不结冰——南方的冬天很难让这么大的河流结冰,但是却更加好看了,银屑落水,仿佛天上的仙女撒下来的梨花。 只是冬天山路难走,这里的石阶经过几百年雨水的冲刷,光滑如镜,加上青苔满布,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虽然不至于摔下山,但是被石头磕起包的大有人在。 我和苏洛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依稀望见亭子,依然红顶上戴着些许白冠,煞是好看。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来这里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秋意浓,枫叶红,谈笑三人,可叹现在故人辞去,空留叹惋。 亭子里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穿咖啡色亚光绵羊皮、灰色过膝双排扣风衣,黑色半卷发随意慵懒地散搭在肩头,双眼带着疲倦,似乎昨天又睡得很晚,不过却丝毫不影响皮肤的白皙,被山风吹了一会儿,脸颊上带着些许桃红,反倒分外好看了,像极了刚成熟的山楂,又甜又酸。她拿脚尖不时地朝地面一下一下地踢去,看来很不高兴了。终于再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我,眼前一亮,樱桃小嘴微微上翘,但很快撅起嘴来叉着腰瞪着我。 她没多大变化,桃花依旧人消瘦,许久不变倒是更加仙风道骨了,或是忙于所谓的业务吧,总之应该不会是感情烦恼所致。 望江亭的雪已经积到一寸多厚了,这个城市好几年没下过雪了,她一袭黑衣立在红白相间的亭子里仿佛画中人一般。 “你,你居然又迟到了!”声若清泉击石,我带着歉意拍了拍她的脑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对不起,后面这小子没爬过山,所以晚了会儿。”我将错推在苏洛身上,后者站在亭子外,东看看西望望,看来没有听到我的话。 “别老拿我当小猫,见面就摸人家头。”她不满地打掉我的手,“啊,你又找了个跟班的,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要不我和你打赌吧,如果他能活到今年夏天,我就免费帮你做一件事。”她笑嘻嘻地望着我。 “哪里有你这样咒人家不得好死的,还是第一次见面,再说了,我也没把你当小猫。”我将手掌对着她,“来,伸出爪子。”我将攥了很久的礼物拿出来——一颗漂亮的小石头,碧蓝色中带着絮状白色条纹,煞是可爱撩人,除了那个,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河流湖泊边的天然光滑鹅卵石。 小姑娘很欣喜地伸出玉手,从我手掌里攥住了石头,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上当了。 “我只是拿你当小狗。”我笑了,抓着她的手笑了起来。 一阵打闹后,我接过她做的证件,做工很地道,还别说,外行人估计拿着它直接进总局也没人看出来。 “这么点小事也麻烦我。”她有点得意地说。 “知道你本事,当然叫你出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关于六根岛的任何线索。”我顺便交代一句,虽然不指望能有收获,但以她的能力,查找这一类事情总比我要强得多。 “哦?那可要另算了,你也知道最近弄情报比以前要难多了,加上物价飞涨呢。当然,我也知道你很穷,可以拿别的东西抵债嘛。”她柳眉一扬,双手伸到我面前,十个指头晃来晃去,一副得意的样子。 “好的好的,我会托人去弄。”真是怕了她,居然以前的爱好一点没有变化。 “一言为定!”她说完轻摇细腰走过我们两个下山去了,临走前还奇怪地贴着苏洛的脸看来看去,仿佛观察一个奇怪的生物。 苏洛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身体朝后倾,头转到一边求助似的望着我,不过她只是哼了一声,就消失在雪中。 “长得倒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果然是怨毒的嘴啊。 “我们也走吧。”我将证件塞入怀中。 下山的路上,苏洛又在不停地问问题,弄得我不胜其扰。 “你就告诉我吧,她到底是谁?” “我只能说她是我以前朋友兼合伙人的妹妹,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 “她真的很漂亮呢,只是说话厉害了些。对了,她要你拿什么去代替酬劳啊?”苏洛苦笑了一下。 “生日蛋糕,各种各样的,最好是全世界所有式样都来一份。迄今为止我已经送过她两千多个不一样的生日蛋糕了,看来我还要多去找找国外的糕点师傅。”我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如付钱给那家伙。 “真是奇怪的要求。”苏洛抬头望天,忽然停住不动了。 我见他磨蹭,有些不满,催促他快点。 “我说,老板,不,孟梵,你说我有机会收到生日蛋糕么?”那天的场景我永远都会记得,苏洛站在台阶上,我站在下面,漫天的雪花从山涧飘落下来,落到我们身上,石阶中间,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抬起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并没有看我。 沉默了几秒,我说道:“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我送给你就是了。” 苏洛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你既然那么想过生日,就算今天吧,等一下我去给你买个生日蛋糕。”我笑了笑,他也笑了,像个孩子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糖果,甚至高兴得放肆地搂着我的肩膀。 “老板,你真是好人。” “别急,蛋糕钱从工资里扣。” 我和苏洛兵分两路,他继续调查朱远山最近几天的情况,而我则去了朱洗的母校——本市的一所财经类院校。 作为一个贵族子弟,朱洗的生活已经算是十分简朴了,没有奢华的名牌服装,没有拿老爸的驾车接送。即便这次事发,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父亲是全市少有的富翁之一。平日里住在学校,也从未带同学回家,不过在学校人缘不错,有几个好朋友。 其中一个来往最密切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崔光筱。 寝室楼很安静,似乎都去上课了,我原以为要在寝室门口等他们回来,却没想到寝室门开着,我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弯着腰坐在电脑前专心上网。寝室里的窗帘都拉着,加上外面阴着天,房间半灰半暗的,显示器发出的光将那人的脸照得雪白,反倒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了。这让我想起一句话: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光明都会让人无法看清。 我友善地敲了敲门,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看都不看我。 “你找谁?”他头都没转,仿佛自言自语似的。 “请问崔光筱住这里吗?” “我就是。”这家伙终于从椅子上起来,朝我走过来。 他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太诧异,如今大学寝室开放,经常有陌生人出没,估计把我当成来找人的了。 “你和朱洗的关系不错吧?”朱洗自残的事情被朱远山强压着,所以外界没有什么报道,只有一些私下的传闻,但很快也被遏止了。 我终于看清楚这家伙了:他瘦得很惨,又套了件韩式的大号T恤,仿佛罩了一层白布的骨架子,皮肤略有些苍白,那种久未接受阳光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憔悴,双眼带着黑黑的眼圈,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发紫,头发也稀疏得很,全然不像一个经常出外旅游远足的人,反倒像一个长期失眠的病人。 “他好像找人代请了长假,打电话也是别人接的。对了,他怎么了?”崔光筱的表情有些着急,看来两人的关系的确不错。 “哦,是这样的,”我拿出证件给崔光筱看了看,“我是国家旅游局驻本市的监察人员,最近展开了个活动,这一年旅游的游客都可以参加人身安全保险的抽奖,得奖的用户免费投保人身旅游意外险,你和朱洗都幸运地获奖了,不过我想核实一下你们最近这段时间出外旅游的情况。”我几乎是闭着眼睛胡吹,不过很显然这小子相信了。 “你等等,我好好想想,我和朱洗一有假期就出去玩,朱洗自己也单独去过几次,我这里都有记录。”崔光筱招待我坐下,自己在电脑里查找,很快,他便帮我打印了一份,我接过来后客套几句,准备离开寝室。 这是一长串的地名,而且大多数都不是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而是一些鲜有人迹的深山老林,年轻人喜欢冒险,平常的旅游他们早厌倦了,只是这些地方没有任何和六根岛有关的线索。 “请问,你知道六根岛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说什么?”崔光筱忽然停止抖动身体,摘掉了耳塞,睁大眼睛瞪着我,他的眼白大部分都鼓了出来,布满絮状的血丝,就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勒住了脖子一样。 “我说你知道六根岛么?”我重复了一句。 “不,不知道,你放过我吧,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崔光筱的脸忽然扭曲起来,上下牙床都紧张地互相击打,发出嗒嗒的声音。他双手抱头,痛苦地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我走过去想扶起他,可是当他抬起头来我却看到他满眼的恐慌,他的眼泪鼻涕口水都无法止住地流了出来。这样惊骇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崔光筱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本能的控制能力。 “别,别过来,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你的。”崔光筱用手臂挡着前额,仿佛是躲避着什么,身体不住地颤抖,朝墙角缩去。嘴里莫名其妙地大喊着,另外一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晃动。我朝四周望去,安静得可怕,阳光也忽然阴冷起来,我发觉自己的胸口很闷,脚踝和背部仿佛有虫子在蠕动,一阵阵地痒起来,想用手去抓,却发现根本触摸不到。房间外的风把崔光筱书桌上的书本吹得到处都是,一把裁纸刀也从书架上掉落下来。这个寝室不大,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终于,过了几分钟,崔光筱似乎慢慢平静下来,身体也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快走吧,我身体不太舒服。”崔光筱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对我挥了挥手,并拒绝了我送他去校医室的好意。 走出寝室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我的身影挡住了崔光筱的身体,我看到他正拿着从地上捡起的裁纸刀。 从寝室出来我真是失望,虽然并不奢望能问出些什么,不过看起来这次大学之行是毫无收获了。我沿着小路往校门走去,胸中的压抑依然没有消散多少。学校刚刚下课,学生们都赶着回去吃午饭,人流缓慢地从我身边蠕动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长相穿着相似、年纪相仿的学生在狭窄的校园路上前行的时候,我仿佛看着一条巨大的虫子从我身边爬过,让我觉得一阵恶心。这场景我依旧无法适应,以至于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总是提前或等人走尽我才独自一人回寝室吃饭休息。 由于没有进展,我很是无奈。我正要走出校区的时候,看到一群学生神色慌张,他们看起来有些乱了分寸,脚步零碎,似乎在低声议论着什么,而且远处还来了几位校医朝我刚才出来的崔光筱的寝室楼跑去。我直觉感到出事了,于是随着他们一起过去。果然在崔光筱的寝室前围了一大堆人,大家交头接耳,有的女生还发出一阵阵尖叫,其他人则是面色雪白,双手互相摸着自己的胳膊,他们的脸上有恐惧、不解和庆幸,混杂着多种情绪的脸却都有着异常相似的一种情绪——那就是好奇,看热闹的心态仿佛从娘胎里就带了出来似的。 我正想着怎么能挤到里边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这时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几名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急促地走了出来,一名老师模样的人用一条几乎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白毛巾按在担架上伤者的脑袋上。从我身边抬过的伤者一脸轻松和解脱,他的眼睛空洞无物似的望着天空,嘴里非但没有呻吟,反而似乎很惬意地哼着什么歌,很奇怪,虽然周围人声鼎沸,虽然伤者只是与我擦身而过,可我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他哼的调子,是我从未听过的,有点类似民谣,但节奏又过于单调。 虽然那人满脸都是鲜血,可我马上认出来是崔光筱。 我可以看到他的两只耳朵被割掉了,朝房间里望去,放着电脑的书桌上一片凌乱,键盘上滴着很多血,地面上散落着许多东西,书本纸笔,还有两片肉色的耳朵。 是的,那是崔光筱的耳朵,半透明的耳垂还在往下滴血,人群空隙漏出来的光直射在那两片耳朵上,反射出带着油腻恶心的碎光,在耳朵旁边,还有一把打开的裁纸刀,刀刃上也有血迹。 很显然,在我离开之后,崔光筱用这把刀将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 从我们结束谈话到我走到校门,总共不到十五分钟。 “我是刑警!”我掏出长期放在身上的证件,像警察证这类关键时刻就有用处的证件,我一直都是随身携带。我这声大喝把周围的学生如潮般的议论一下堵住了,本来神色紧张的学生把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请大家散开,不要破坏现场。”我一边假意隔离围观人群,一边趁机朝里面走去,忽然一个戴着眼镜、面色严肃的中年秃顶男人拦住了我。 “我是教导主任,刚才我们没有报警啊,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他狐疑地望着我,隔着厚厚的玻璃镜片上下打量着我。 “哦,是这样的,其实我本来是来找人的,正好遇见发生了血案。对了,希望你帮我去找一架相机,我要拍下第一时间的证物。在没有排查之前,不排除有嫌疑人闯入寝室伤害你们这里学生的可能,如果你阻挠了我第一时间办案的效率,恐怕你这个训导主任也多少要负点责任吧?”我微微一笑,虽然说得很柔和,却将最后“负点责任”四个字有意无意地说得慢了一点,语气重了一些。 “这个……”他开始有点犹豫了,头微微低下,没等他再回神多想,我立即大声冲他喊了句“快点啊”,这家伙吓得浑身一激灵,马上掉头就去了。找相机需要时间,而这里最近的警察过来也要二十分钟,抓紧时间足够我带走重要的材料了。 “谁是伤者的室友?”我问众人,一个矮个子学生怯懦地站了出来。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请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面带威严地说道。 “我刚进寝室,打算叫光筱去食堂打饭,最近他老不上课,老师都点他名好几次了,都是靠着哥儿几个糊弄过去,本来想抓他请客,谁知道我却看到他像疯子一样,正拿着裁纸刀在割自己的耳朵。”矮个子男生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一边朝我怪笑,一边慢慢地割着耳朵,血流得到处都是,耳朵快割下来的时候他居然猛的一扯,直接从脑袋上拉下来了。”他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我。 “他还说过什么?”我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我听不到了,再也不用听了,就重复地说这两句。” “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比如经常失眠,自言自语?平时有什么特殊的生活习惯?” “小崔最近是有点怪,而且听力奇差,和他说话很费劲,我们都劝他晚上别听MP3了,他一挂就是一晚,耳机塞在耳朵里都不拿下来的,我们见他闭着眼还以为睡着了,好心地帮他拿掉,结果他像发疯似的跳起来骂人,又塞回去接着听。后来大家就不再管他了。对了,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很不高兴,说手机没电了,因为我用了他的手机拍照片,不记得充电了,他抱怨说自己听不到歌就没办法入睡了。”小个子如实说道,像汇报工作似的。 “MP3?” “就是床上的手机,自带MP3功能。” “他这样大概多久了?” “三四个月左右吧。”他回答说。 朱洗的色盲症突发也绝对超过三个月,看起来似乎两人的怪异现象发生时间还算比较吻合。这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看来最近警察同志效率高了很多。 我将手机迅速地放进口袋,从人群中走出去。 “我现在拿证物去总部,你们好好保护现场!”学生们听了一个个神色严肃,按照我的话挺胸抬头地自觉地组成人墙,将寝室门和走廊给堵住,而我则转身离开。正好看见楼道另外一头训导主任气喘吁吁地高举着相机跑了过来,隔着大批学生,口中还大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相机我拿来了。”我忍不住笑了笑,从寝室楼另外一头的出口离开了。 到了楼下不敢久留,马上跑出了大学校区,直到校门外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发现四下无人,苏洛这家伙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我只好独自喝下一杯凉水,让身体冷静下来,掏出手机发呆。 手机很普通,几乎是时下大学生的标准配置,崔光筱的也不过是比别人的略好一点而已。我打开目录,选择到崔光筱手机里的音乐菜单。 在崔光筱的手机里,我发现只有一首歌,难不成这几个月来让他沉迷的只有这一首歌?我无法知道他是否删除过,但是目前来说我只能尝试着去分析这首歌了。 如果崔光筱是因为这首歌才神经错乱自残双耳的话,那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变得和崔光筱一样,不过我自觉多少总能稍稍克制自己,于是将耳塞放在耳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播放按键。 房间里很安静,我的耳边开始缓缓回荡起音乐,节奏很流畅,乐声如小溪流水从耳塞流出,仿佛在我身边环绕开来。 乐声渐渐悠扬地响起,与我想象的世界著名的三大诅咒曲的压抑低沉不同,这乐声可以说比较好听,于是我开始放松紧绷的神经。起初,我还跟随着节拍轻轻拍打着沙发的扶手,开头的过门似乎在很空旷的地方,还带着风声,我带着微笑惬意地享受着穿透心灵的乐曲。很快,一个悦耳的小女孩稚嫩欢快的声音开始响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我打节拍的手就停了下来,这首歌的歌词很快就让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我家有一个洋娃娃,会吃饭来能说话, 额头高高眼睛大,见谁都是笑哈哈, 每天出门带着它,大家都把我们夸。 今天娃娃总在哭,我叫妈妈看看她。 娃娃啊娃娃,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我不想再做娃娃啦,不如我们换换吧。 娃娃拿走了我的嘴,拿走了我的眼, 拿走我的鼻儿,拿走我的脸, 我再也看不到娃娃,喊不了妈, 妈妈说娃娃才是好孩子,以后女儿就是她, 娃娃拿起锥子朝我扎,妈妈将我手脚用力拉, 我被扔到了外面从此没了家, 只能永远笑哈哈,做一个哭泣的洋娃娃。 这歌词让我很不舒服,或者说太怪异了,于是我暂停了音乐,可是过了会儿歌曲又自动响了起来,我以为手机坏了,干脆连手机也关闭,取下了耳塞,但是歌曲依旧在客厅里回荡开来。我向来喜欢简单干净,除了张必需的沙发,家里没有别的什么家具。这时候歌曲已经没有了伴奏,单纯得只剩下清唱,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含糊,缓慢,仿佛按了慢放键一般,最后居然变成嘎吱嘎吱类似久未使用坏掉的木门一开一合的刺耳的声音。 午后冬日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爬过窗台,摔在蛋黄色的杉木地板上,投射下厚厚的层层叠叠的黑色影子,这时我看见那影子在融合变长,像刚刚洒下来的柏油,慢慢蠕动开来,朝着对面墙角缓缓爬去。 在墙角黑色的影子下,我似乎看到什么东西慢慢拱起,仔细望去,居然是一个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的小女孩。她蹲在地上,面向墙角,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歌曲的声音似乎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而且那长长的黑发像一条黑色的丝绸披在背上一样,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只是凭空动了动嘴唇,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的,我感觉到此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的听力很好,虽然这条街比较偏僻,但依旧可以听到不远处的车流声和冬日的风声,可是现在我仿佛掉入了一个结界,一个只有那怪异歌声的结界,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刺耳,让人头痛欲裂。 小女孩站了起来,慢慢转过头,走出黑暗的墙角,朝我走过来了。她低垂着脑袋,厚厚的黑色刘海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我只能看到那缓慢地一张一合的苍白嘴唇,宛如脱了水即将死去的鱼一般的嘴唇。她穿着几乎褪色的红色洋裙,一只脚上的鞋子也没了,赤裸的脚掌像被水浸泡过的海蜇,泛着肿胀的苍白,脚趾头都带着半透明色,脱落的皮肤不规则地向上翻起矩形的边儿。她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那娃娃脸上的五官乱七八糟,鼻子歪在一边,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相隔得很开,在脑袋旁边还裂开好大一条缝,露出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却不像是棉花。娃娃的样子很奇怪,全身都凹凸不平。 她朝我慢慢走过来,歌声似乎不像是从耳朵传过来,倒觉得直接是在脑子里演唱似的,四面八方都是。 小女孩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身体却没有移动的意思,身体始终僵硬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如果这是梦境,我希望可以赶快醒过来。我可以感觉到她走到我面前,开始在我腿上攀爬起来,看起来很费劲,于是她将娃娃小心地放在我身旁的茶几上,接着用空出的手爬上我的膝盖,半跪在我的大腿上,这样我终于和她平视了。 “娃娃拿走了我的嘴,拿走了我的眼,拿走我的鼻儿,拿走我的脸。”小女孩的手朝我的脸庞伸过来,拂过我的眼睛、鼻子、嘴唇,我闻到一阵恶臭,那孩子始终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像帘子一样挡在前面。 我下意识地斜过眼睛尽量不去看她,却看到放在旁边的布娃娃。 看到了娃娃的头部的裂缝里凸出来的填充物。 那黑糊糊的东西果然不是棉花,而是几乎腐烂的肉,一丝丝的,如同家里长期使用没有清洗的拖把布。 难道说这娃娃是用这个填充起来的? 小女孩的手指头依旧在我脸上摸索,最终停留在我的眼睛上,我只能透过手指头的缝隙看着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看到,小女孩的脑袋上也有着一条清晰的裂缝,而那裂缝里却是一堆堆的白色棉花。 “我有新的娃娃了,我有新的娃娃了。” 眼睛一片刺痛,忽然觉得身体可以动弹了,却见苏洛双手抱着我脑袋使劲摇晃,模糊间看到他一脸着急。 “老板,你怎么了,睁着眼也不回答我,像中邪了一样。你不是张飞吧,闭着眼睛睡觉?” 我望着苏洛,眼睛还未完全适应,我终于知道崔光筱在寝室高喊害怕的原因了。忽然间我的脑海里产生一个念头。 “你听听这首歌。”我将耳塞递给他,苏洛想都没想就放进耳朵里,我则按动了开始键。 我想从苏洛的脸上找出些异样,可奇怪的是他一点事也没有,歌曲结束,他一脸迷茫。 “很古怪的歌。”他说得没错,可是在我看来他更奇怪,于是我决定将歌曲复制下来,传给一个专门分析音乐的朋友看看有什么发现。接着我和苏洛打算去一一拜访最近几个月和朱洗以及崔光筱同时有过密切接触的人,直觉告诉我,事情还在继续。 名单上还有十几个人,这些人和朱洗、崔光筱都是学校旅行社团的,每逢节假日都会一起出游,享受做驴友的乐趣。换句话说,这些人不是在外面旅游,就是在学校计划旅游。不过旅行社名单上的人几乎全都不在校内,我和苏洛只能一个个去找朱洗和崔光筱的同学询问,可答案都大同小异,没几个有价值的,跑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我们两个人像白痴一样坐在学校路边,倒是苏洛一点也不觉得累,大口地吃着面包和点心,那吃相仿佛难民一样,来往的学生都窃窃私语,特别是女孩子,边走边笑,时不时回头看着。我叹了口气,正打算挪开些坐,离苏洛远点,假装不认识他。 “你们是不是在找朱洗和崔光筱他们一伙人啊?”一个女声像炸雷一样在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一看,看到一张光滑可鉴、凝肤似玉的脸蛋。 她说自己叫小M,女孩长得不高,却非常可爱,穿黄色紧身T恤,藏青色牛仔裤,背着一个同样可爱的卡通背包,眼珠转得飞快。 “是啊,你认识他们两个?”我欣喜地站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我有个条件。”她调皮地笑了笑,接着斜着眼睛望着正在吃果酱面包的苏洛。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苏洛对这种女孩子杀伤力果然大。 “苏洛,别吃了!”我从他手里抢过面包,这家伙一脸的不满。 “我都饿一天了。”他压根儿没注意到那个女学生。 “是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关于这两人的事情,不过我想吻他一下。”女孩笑嘻嘻地走到我跟前,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我吓了一跳,这年头女孩也太大胆了,我瞅了瞅,苏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两个。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接着我对苏洛小声耳语道:“她说要你的电话号码,没关系吧?答应下来回去我给你买烤鸭。” “我也没问题。”苏洛的眼睛放光,答应了。 女孩的脸上出现会心的一笑,那笑容让我永远难忘,就如同雕塑似的,在她一笑的瞬间似乎时间都凝固了。 “是这样的,董琦、刘佳明、朱洗、崔光筱这四个人是旅行社的骨干,这个社团也是他们着手建立的,以前学校可没有,我也是去年新入学才加进来的。董琦人很漂亮,家境也富裕,听说她父亲董越然是靠着做饮食业起家的,在市里开的饭店就好几家呢,其他三个人好像也蛮有钱,反正每次大家一起出去旅游基本上都是他们出钱,我们乐得一起去当然高兴,只不过旅行社团对加入者要求很严格,所以即便大家很羡慕免费的旅游,不过真正加入的寥寥无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去的,当时还蛮开心的。他们就是考了考我的运动能力啦,反应速度啦,哦,还有对感觉的敏感度之类的。”女孩的语速很快,似乎有些小得意,我笑了笑,这个年纪的人都稍有些这种心态。 “不过最近有些奇怪,他们几个都不来上课了,听说朱洗生病了,崔光筱好像在寝室里把耳朵都割掉了,我本来想叫上刘佳明和董琦去看看他,可是都联络不到他们两个。” 我从女孩那里打听到了两人的地址,看来这个消息很有价值。 “苏洛,去亲一下那女孩。”既然得到了我要的,为了交易的平等,我自然也要履行诺言。 苏洛吓坏了,看了看女孩,仿佛不敢相信。 “不去没烤鸭。” 苏洛只好走过去,结果他还没下决心把嘴伸过去,小M自己就搂住苏洛的脖子,将嘴唇紧紧地压在苏洛嘴巴上,看苏洛满脸发紫,似乎很难受。我暗叹他无福消受,不料女孩亲了整整一分钟才松口,奇怪的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在意的,我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见怪不怪了。由于怕别人识破我先前冒充警察而惹出事端,于是我将两人给拉开了,苏洛像得救了一样大口喘着气。 “我们还会见面的。”小M眯起眼睛,朝我们摆了摆手,接着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留下苏洛傻傻地站在那里。 “干什么,舍不得走啊。”我推了苏洛一下,他用手背擦了擦嘴。 “不是,只是觉得她的嘴里好奇怪。”接着苏洛自己也觉得说得可笑,摇摇头跟在我后面,离开了朱洗的学校。 按照小M提供的地址,我们先来到了董琦的家。看来与她说的有些出入,董琦的家不是很富裕,简直就是富丽堂皇。不过与朱远山不同,奢华的欧式别墅、看似高雅但透着俗气的翡翠色大门设计以及古铜色砖墙,让我可以感觉到这家主人的炫富心理。在这栋华丽的建筑物前,隔着铁门依稀可以看见房子中央还有喷泉。两边种着绿色的草坪和高大的梧桐树。整个房子的建筑都受歌特式风格的影响,其严谨的结构、古朴的格调、庄重的造型、宏伟的气势,体现出了歌特式建筑尖顶、窄窗、高门的巍然高昂的艺术特色。处处可见高耸的尖顶和出自巴黎名雕刻家和画家之手的美丽图案。整个房子都以青色和绿色为主,非常漂亮,给人一种祥和之感。房子的线条多以直角为主,高雅而有富有气势。这样的建筑物别说在本市,国内也很罕见了。 我们说明了来意,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踏入这个屋子。 “董先生不见没有预约的闲杂人等。”一个穿着黑色管家服的中年男人相当有礼貌地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他的头发梳得风吹不乱,面带着微笑,不过他把“闲杂人等”四个字说得很重。 “哦?如果是关系到董先生千金董琦呢?”苏洛说,管家有些不悦,不过他没有决定的权利,于是点了点头说“稍等”,又走进去通报了。 没多久,门开了,管家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董家比朱远山的豪宅更加宽大,如果不是有管家带路非迷路不可。我们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中央的喷泉,进入了大厅。如果从外面看整幢建筑的风格让人感觉富丽堂皇,那么大厅的摆设就让我们感到非常地朴素和富有艺术气质了。正门是由木制镶嵌着圆形的彩色玻璃。大厅正对着门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像,画中人大概五十岁不到,宽额头,宽鼻扁嘴,粗眉大眼,嘴唇紧闭,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董琦的父亲董越然。从大厅去二楼是一个旋转式的楼梯,楼梯周围墙壁上挂满了当世名画家的作品,当然,其中有很多仿制品,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估计是新晋的画家吧。在拐角处还有鲜艳的紫罗兰和做工细腻的大理石人像。苏洛左看右看,嘴巴就没有消停过。 “那些字写得我都看不懂啊,很潦草呢。” “那是马世晓的寒石草书。”我一边勉强回答道,心中暗想这幅书法价格不菲啊,看来董家的确有钱。 “哎哎,这个是什么啊?” “莫奈的玫瑰拱门。”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只知道这幅画在拍卖行至少可以卖到1200万美元。 “哦!好漂亮的画像。” 我分明看到管家脸上难以抑制的不屑与嘲笑,他几乎要笑出声了。我低声对苏洛说道:“闭嘴,别丢脸了。”我觉得分外难堪。苏洛终于老实起来。 我们被带到一座半环形的大厅内,坐在酱紫色的沙发上,我觉得有些疲倦,因为我讨厌无休止地做同样一件事情。 “老爷很快出来,请两位稍等。”管家退出了房间,没过多久进来一个人端上两杯茶水和一盘糕点,我不太饿,苏洛对食物有着浓厚的兴趣,没过多久他就把我的那份也吃掉了。 管家所谓的很快其实也过了十分钟,当我几乎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厚重的脚步声。从房间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果然和开始看到的画像长得很像,只不过真人没画像那般有气势罢了。他略微有些发福,左手放在微凸的肚皮上,右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很随意地披了件浅灰色的休闲外套。 “你们认识小女?” “谈不上认识,不过我觉得您女儿董琦有危险。”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对这种常年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平日里听的套话假话太多,过于礼貌他会觉得你虚假。 “我想先生言重了,小女生活得很好,只是最近身体欠佳,所以没去学校。”他在说谎,我看出来了,虽然掩饰得极好——这种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家伙,浑身练就了绝佳的说谎伎俩和判断别人是否说谎的能力,无论是官、商、下属,甚至亲人他都不会相信,说谎已经成了习惯,随口就来,甚至连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可是他的一些小动作出卖了自己,放在肚皮上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说谎的时候语速也比平时稍快一些。 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悲,人之所以说谎,是恐惧真相。 “如果真的无事,那我们就告辞了,本来以为可以帮到董先生,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我站了起来,苏洛有些不解,其实这正是欲擒故纵的办法,你要表现得没他着急。 果然,他的眼神柔和了些,叹了口气。 “希望先生留步,小女的确有些异样,只不过不方便示人。”看来他退步了,我也没必要太过逼人,于是跟着他去了董琦的房间。 又是一段长路,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栋房子的占地面积,绝对不会小于一个小型体育馆,真是和迷宫无异。 董琦的房间在会客室的上一层,据说比尔?盖茨的豪宅有四百个房间,这里虽然没那么夸张,不过估计加起来七八十个应该是有的。在路上,董琦的父亲向我们说了最近董琦的怪异行为。 “这孩子一直都很乖,我不明白怎么变成这样。前几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本来很开心地吃饭,可是她忽然剧烈地呕吐起来,把所有东西都吐光了,胆汁都呕了出来,然后她接下来几天不吃任何东西,只是拼命地喝水嚼口香糖,还老是隔着我们很远说话,不准靠近她。我和她妈妈都急死了,她也不肯去医院,说害怕离开家,我们..只好找来医生上门诊治,可是也没有什么结果。市里的名医来了好几批,个个无功而返,有的说是精神性的肠道反射呕吐,有的说厌食症,我甚至还专门请北京上海的主治大夫还有一些老中医来看,可是都没用,这几天都是靠打针维持生命,我甚至想请国外的医生来看看了。”作为父亲,我相信只有一个独女的他的确很难受。 我们来到一个房间前,门没关,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哭泣声,我探头一望,一个中年女子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不停地苦劝着。 “琦琦,你就吃一口吧,妈妈都快急死了。”那女人是董琦的母亲,虽然年过中旬,但保养得很好,气质高雅,只是双眼的泪痕让人看着难受。 董越然咳嗽了一声,女人站了起来,将苹果和水果刀放在一旁,抹了抹眼泪。 “再这样下去不行,琦琦一定中邪了,我要去请人来。”那女人低声说着。 “什么中邪不中邪,你怎么能乱说话。你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董先生呵斥了一句后又关怀起来,董夫人望了望我们,不做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内子爱女心切,有些失态。”董越然笑了笑,可是我知道他是怕堂堂餐饮业巨头居然要请神婆巫师来为自己的女儿治病,传出去不成了笑柄。 “请放心,我们一直是尽量少说话,多听话。”苏洛笑了笑,董先生点点头。 窗帘全部拉上了,房间里有些凌乱,床上扔满了衣服、漫画和一些CD。与朱洗相似,这些年轻的孩子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他们显赫的背景而显得特殊,最多是用的东西相对高档些。如今富翁们对自己的子女也开始注意管教,朱远山和董琦的父亲就是典型。 在床的左边墙角里,少女抱着头蹲在那里,地上到处都是口香糖的包装纸,我小心地走过去。 “你是董琦么?” 没有回答,可是我看到她在颤抖,双手抱着头,黑色而略带卷曲的长发垂在肩膀两边,不住地抖动。 我以为声音太小她没有听到,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可是她依然没有反应。董越然在门外又喊了句。这时董琦才缓慢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是带着血丝,像浸泡在血液里的黑色玛瑙。她显得非常害怕,苍白的嘴唇起了一道道褶皱,半张着嘴,似乎想告诉我什么,我不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董琦穿着海蓝色的睡衣睡裤,双手环抱着并起来的双腿,脚上套着厚厚的绒毛卡通拖鞋。 同时,我也认出来,她就是朱洗录像里叫朱洗拿可乐给她的女孩。 “老板,你看。”苏洛拍了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块吐出来的口香糖。 那块口香糖上粘着血迹。 长期咀嚼口香糖会造成牙龈充血甚至出血,但以这种量来说,咀嚼的频率也太夸张了吧?我难以想象一个年轻女孩为什么要这样做。 “又来了又来了。”董琦仿佛诵经般忽然吐出这几个字,接着发疯似的在桌子上翻找着,她拿起一块口香糖放进嘴巴里夸张地嚼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吐出来,上面依旧带着血迹。 “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她痛苦地高喊着,董先生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抱着董琦。 “琦琦,别怕,爸爸在啊。”父亲老泪纵横,这种人很少会看到他流泪,此刻我也有些难受。 董琦在父亲的怀抱里稍微平静了些,可是依旧睁着无神的双眼,大张着嘴巴望着天花板。 “爸爸,我没事了,让我和他们单独谈谈吧。”我吃惊地看着董琦,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她的口气仿佛老早就认识一般。董越然也很惊讶,但是他尊重女儿的决定,走了出去,临出门还望了望女儿。 董越然出去后房间里落入了安静,过了片刻,董琦率先打破了局面。 “朱洗、崔光筱都出事了,是么?”她梳理好头发,随意地放在脑后,并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脸色白得似雪人般憔悴,但却显得比刚才镇定坚强得多。 “嗯,是的。”我很奇怪,就算崔光筱的事情她听说过,可是朱洗自残双眼是封锁了消息的。 “你不必惊讶,我知道你从朱洗那里来,他比我更痛苦,所以更早结束了自己的痛苦,崔光筱也是,接下来就快轮到我了。其实我一直只是害怕,不敢做出行动罢了,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不过朱洗决定刺瞎自己前给我的留言鼓励了我。”董琦在说到朱洗的时候,脸上才稍微浮现出一刹那的温柔和少女独有的暖色。 “留言?”苏洛问道。 “是的,他告诉我他已经受够了,可以解决的方法就是弄瞎自己,那三个月看到的东西对他打击太多,太残酷了,我也是,崔光筱也是。想必他们事后都是一脸轻松吧?”董琦自嘲地笑着问我。 我眼前忽然浮现出崔光筱躺在担架上满脸赎罪般的安详笑脸,此刻董琦的脸何等熟悉和相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么?”我蹲下来,平视着董琦,她的眼神很平静,和刚刚的凌乱正好相反。 “说真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宛如诅咒一般的邪恶。你们还是回去吧,我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躺着吧。”说完她闭上眼睛。 “你,知道六根岛么?在朱洗的画册里我发现了这三个字。”我本不想说,可是还是没忍住。 董琦的眼睛盯着我,双手使劲攥住我的右手。 “不要去那里!不要!不要!”接着她开始剧烈地干呕起来,然后又是发疯般地咀嚼起口香糖,暗红的血从嘴角缓缓流出。无论我再如何问她,董琦再也不和我多说一个字了。 看来她不想对我和盘托出,我只好离开了她的房间,并且告诉董先生我是朱洗父亲委托来调查的,当然我没有说朱洗自残的事情。 “朱远山的儿子惹的祸,居然要拉我女儿一起,真是教子无方。我早叫琦琦别和那小子交往了!”董越然的妻子一脸愤愤不平,听口气似乎董家和朱家是老相识了。 “我知道朱洗那小子把自己眼睛弄瞎了,整天不务正业,装神弄鬼,天天带着我女儿在外面乱逛,说是找什么神?,简直是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在外面惹到什么,自己眼睛弄瞎了不说,还连累我女儿。你回去告诉朱远山,管好他儿子!别到时候弄得连老朋友都没得做!”董越然的妻子越说越生气,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我和苏洛只好赔着笑脸。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让琦琦待在那个小子身边?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董越然忽然怒吼一句,把他妻子吓得倒退几步,接着不再抱怨了。 我听到楼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董琦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俯看着我们,她的眼神很怪异,但又有点熟悉,似乎哪里看过。 我忽然想起来,崔光筱的眼里闪现过那种眼神。 董越然一下子被女儿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可是他妻子却猛地尖叫起来。 “刀!琦琦手里拿着刀!” 董琦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就是刚才她母亲用来削苹果的那把。 可是那把刀正在向下滴着血,血滴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慢慢浸出一个个圆点。 董琦慢慢地张开嘴巴,那黑洞洞的嘴里空空如也,嘴角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将她的下巴和衣服染得通红。 董越然的妻子已经翻了白眼,董越然也不知所措。 董琦终于倒了下去,手里的刀也掉落在地上,她整个人瘫软在那里。我和苏洛连忙冲了过去,但是冲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我们看到随着董琦的倒下,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从她手中掉了下来,那东西撞在楼梯上弹了起来,似乎很软,最后落到我脚边。 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那看上去似乎是一片带着血迹的舌头。我小心地蹲了下去,看近了些,的确,是一块舌头,而舌头的主人当然是董琦了。 一截被割断的舌头,伤口还在往外涌着鲜血。更让我吃惊的是,舌头上还有三个字,用刀雕出来的三个血字,字迹很清楚、端正,这无疑也是董琦所为,但是让我觉得寒冷的是,居然会有人在割下自己的舌头后,还用刀端端正正地刻下三个字来。 那三个字我再熟悉不过了:六根岛。 “六根岛。”苏洛小声念道。 又是六根岛么,如果这是线索的话不觉得颇为牵强么,我在心底苦笑,如此这番倒很像是邀请函啊。 董琦已经晕了过去,她双脚伸开,背靠在粉红色的墙壁下,左手握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右手上似乎有着什么血红色的东西,而她几乎如死了一般抬着头望着,嘴角的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来,暗红色的,在昏暗的房间,如一条有生命的虫子一样,慢慢地爬向她的下巴、颈部,最后在海蓝色的睡衣前慢慢扩散开来,如丝般地慢慢化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暗红色,就如同在大海里慢慢凸显出来的一片暗礁孤岛似的。 “我知道朱洗那小子把自己眼睛弄瞎了,整天不务正业,装神弄鬼,天天带着我女儿在外面乱逛,说是找什么神?,简直是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在外面惹到什么,自己眼睛弄瞎了不说,还连累我女儿。你回去告诉朱远山,管好他儿子!别到时候弄得连老朋友都没得做!”董越然的妻子越说越生气,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我和苏洛只好赔着笑脸。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让琦琦待在那个小子身边?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董越然忽然怒吼一句,把他妻子吓得倒退几步,接着不再抱怨了。 我听到楼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董琦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俯看着我们,她的眼神很怪异,但又有点熟悉,似乎哪里看过。 我忽然想起来,崔光筱的眼里闪现过那种眼神。 董越然一下子被女儿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可是他妻子却猛地尖叫起来。 “刀!琦琦手里拿着刀!” 董琦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就是刚才她母亲用来削苹果的那把。 可是那把刀正在向下滴着血,血滴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慢慢浸出一个个圆点。 董琦慢慢地张开嘴巴,那黑洞洞的嘴里空空如也,嘴角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将她的下巴和衣服染得通红。 董越然的妻子已经翻了白眼,董越然也不知所措。 董琦终于倒了下去,手里的刀也掉落在地上,她整个人瘫软在那里。我和苏洛连忙冲了过去,但是冲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我们看到随着董琦的倒下,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从她手中掉了下来,那东西撞在楼梯上弹了起来,似乎很软,最后落到我脚边。 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那看上去似乎是一片带着血迹的舌头。我小心地蹲了下去,看近了些,的确,是一块舌头,而舌头的主人当然是董琦了。 一截被割断的舌头,伤口还在往外涌着鲜血。更让我吃惊的是,舌头上还有三个字,用刀雕出来的三个血字,字迹很清楚、端正,这无疑也是董琦所为,但是让我觉得寒冷的是,居然会有人在割下自己的舌头后,还用刀端端正正地刻下三个字来。 那三个字我再熟悉不过了:六根岛。 “六根岛。”苏洛小声念道。 又是六根岛么,如果这是线索的话不觉得颇为牵强么,我在心底苦笑,如此这番倒很像是邀请函啊。 董琦已经晕了过去,她双脚伸开,背靠在粉红色的墙壁下,左手握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右手上似乎有着什么血红色的东西,而她几乎如死了一般抬着头望着,嘴角的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来,暗红色的,在昏暗的房间,如一条有生命的虫子一样,慢慢地爬向她的下巴、颈部,最后在海蓝色的睡衣前慢慢扩散开来,如丝般地慢慢化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暗红色,就如同在大海里慢慢凸显出来的一片暗礁孤岛似的。

董家一片大乱,我们也只好先退了出去。 “又是六根岛!为什么这三个家伙都不好好告诉我真相,而要用这种猜字谜的方式,或者用在舌头上刻字这么变态,而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岛。”我抱怨道。 “如果六根岛不是岛呢?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董琦、朱洗、崔光筱的动作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苏洛一连反问了好几句。 “看来我们从朱洗画册里猜出来的字没错了,不过现在董琦是说不了任何话了,这条线断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今天要是不来董琦也许不会割掉自己的舌头。 现在我们剩下唯一正常的人就只有刘佳明了,我们必须赶在他步那几个人后尘之前见到他。我也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家伙,希望能多少得到些关于六根岛的事情。 “六根岛我还在查,不过我顺带找到了其他的东西,当做免费赠送吧。”难得她有如此好心,看来上次的鹅卵石她很中意。 很快,我得到了关于这次事主其他的有趣资料。 奇怪的是,刘佳明的父亲刘裕是本市颇有名气的香水供应商,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的妻女都使用着刘裕所发明的特殊香水。说到香水,它的历史颇为悠长,但其实起初只是作为祭神之用,大都在重大场合才会出现,后来一直为欧洲贵族所迷,在上流社会颇为流行,和铝一样,直到19世纪才慢慢在大众之间传播开来,成为女士不可或缺的物品。当然,现在也有男士用的香水。我原以为国内香水远不如国外的流行,而且香水的故乡法国尤其高雅华贵,原本动物之间都是靠着气味互相联系,或许人类发展得过快反而遗失了自己的本能,需要借助外物。香水的作用是吸引人,但不知道刘裕的香水为何可以跻身在迪奥、娇兰这类名牌之中。香水的发明远比其他的商品要困难得多,所需要的历史颇为漫长,那些出名的品牌大都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刘裕在这之前从未和香水产业接触过,真可以算得上是自学而成的天才了。而且他发明的香水品牌也很奇怪,居然叫“began”,也就是开始的意思。 虽然谈不上富可敌国,不过刘家也算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常客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刘裕与朱远山、董越然居然都是熟人,包括崔光筱的父亲崔乙,这四人都是一起插队的朋友,并且在同一年回到这个城市,开创自己的事业。而崔家在四人中稍稍差些,崔乙是朱远山的传媒公司的音乐总监,曾经为多部电影配过乐,是业内非常著名的音乐人,他的歌曲广为传唱。 奇怪的是,这四人的子女也如父辈一样恰巧在同一所大学读书。而且据我所知,董琦和崔光筱的成绩很好,完全可以考取外地更好的名牌大学,不过却在父母的要求下留在朱洗和刘佳明的学校读书,现在三人都出了事,只剩下刘佳明了。 当我和苏洛来到刘家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刘佳明在一个星期前离家出走了。也就是朱洗出事的那个夜晚,刘佳明拿了家里的五千元钱,不告而别。现在刘家也是一片大乱。我向刘氏夫妇表明身份,告诉他们我可以帮他们寻找儿子,但是前提是我必须知道这几个月刘佳明的特殊变化。 刘裕犹豫了一会儿,倒是刘佳明的母亲一边抹着泪一边说起来。 “他的确有些反常,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上次进去想看看他,却发现他在房间里喷满了香水,你知道香水是要稀薄点才好,过浓反而很让人难受。他倒好,还说不够不够,一直说家里很难闻,有时候吃饭的时候如神经质一般,每个盘子都要放在鼻子前闻好久,我都不敢带他出去吃饭了。他上次硬要说人家外面自助餐的牛肉是死人肉,说什么一股子腐臭味,弄得别人要告我们,结果赔了钱才了事。”刘佳明的母亲说得有些混乱,这让刘裕有些恼怒,用力拉了一下妻子的手臂,这才让她清醒过来。 “我妻子有些着急,所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这段时间佳明是很奇怪,从小我就带他去我的实验室,教他如何辨别香水,制作香水,所以他的鼻子很敏感,比普通人要强得多,但是不明白为何最近如此反常,对气味的刺激很难以忍受。他经常好几天泡在实验室,说只有靠着香水才能让他好受些,直到元宵节那天,他似乎平静了一些,可是第二天发现他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刘裕一边说,一边把纸条递给我。 “我来不及和你们告别了,我知道朱洗已经最先崩溃了,接下来马上轮到我了,我不想你们看到那种画面,所以我先离开。如果一切可以安全结束,我会回来的。” 除了钱,刘佳明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如果刘佳明坐的是火车或者长途汽车,恐怕根本查不到他的出行记录。结果也如我所料,刘裕在几天前就去火车站、汽车站拿着照片加派人手调查过,但是那里人流量过大,根本毫无线索,飞机场的出入名单里也没有刘佳明。 “刘佳明离家时有没有携带任何其他的东西?或许可以推测到他大致的离去方向。”我问正在屋子里烦躁乱走的刘裕。 刘裕停住了,低头想了会儿,忽然一拍脑门连声说:“不知道那个还在不在。”接着便跑到里面的卧室里。不一会儿他跑了出来。 “不见了,我为他专门制作的香水不见了。” “专门制作的?”我问道。 “嗯,那是我特意做的,一种给了他,一种给了我妻子,这两种香水从来没有上市过,甚至没有公开露面,是去年才刚刚研制的,香水的味道很浓郁很特别,这孩子很喜欢那味道。”刘裕说完又有些伤感。 “那太好了,你还有那种香水么?这样我们可以通过气味判断刘裕的行动方向,或许能有所收获。”希望我的思路可以行得通。 当然,现在我需要一条嗅觉灵敏的警犬,不过这对刘裕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刘裕从武警支队的警犬基地借来几条,在火车站和汽车站搜寻。旁人很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搜捕通缉犯什么的,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闪出一条道来。 在一个售票台前,警犬开始吠叫,售票台是刘佳明停留最长的地方,所以气味驻留最久,当然也就最浓。 我们找到上个礼拜上班的售票员,一位三十多岁,看上去颇为泼辣的女人。我们拿出刘佳明的照片给她看,希望她可以回忆起是否见过刘佳明,并且记得他买了去哪里的火车票。 “这个家伙啊,化成灰我也认识。”她斜眼望了望照片,皱着眉头气冲冲地抢过来,伸出细长如笔的食指戳着照片上刘佳明的脑袋说。 “可以记起来他买了去哪儿的车票么?”我赔笑道。 “记得,他好像得了感冒一样,不停地拿手擦鼻子,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老半天都听不清楚,后面的人都生气了,我也烦死了,你知道我一天要卖多少张车票,和多少人说话啊,于是就催他,谁知道他居然生气了,瓮声瓮气地说我没素质,纠缠了好久,他拿了张去福州的火车票。你们是不是抓他的啊?他是不是逃犯啊?我看那小子一脸坏相,又东张西望,八成是要坐火车逃跑,您要抓着了一定好好地帮我骂他,哦不,揍他几拳也可以。”她的舌头仿佛来电振动的手机,响个不停,我只好匆匆应付了几句,逃似的离开了火车站售票处。 福州?虽然不知道刘佳明为何去那儿,但是我觉得绝对和六根岛有关,在朱洗等四人近三个月的旅行地点名单上,就有福州,因为不是什么非常特别的地方,所以我就忽略了。 刘裕知道儿子去了福州,便急着要过去,我无法阻止,而且他去总要好过我去,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现在如果草率地去追刘佳明恐怕得不偿失,于是我和他约定保持联系,等过几天我再去福州帮他找儿子。 临走前,刘裕叹着气抹了抹眼睛,这个香水界的传奇人物从白手起家到独立创业,既做开发又做销售,此时他手指上未干的泪渍告诉我,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 可是仅此而已么?事后我告诉自己过于天真了,刘裕的泪水并不光是为儿子而流,他在那时候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那泪水更多的是悔恨与恐惧,由于我把这事考虑得过于简单,而没有注意到刘裕在听到儿子去福州时那一刹那的惊愕,让以后的事情变得异常棘手。 送别了刘裕,我和苏洛接到了我那位声波分析专家朋友的电话。 “你送来的是什么鬼东西?所有在场的人都产生了幻觉,我这里的工作室差点让你毁了,你赶快过来一趟,我有东西给你看。”这个愤怒的高中同学依旧不改固执的性格,当年他纠缠着物理老师三个小时只为了询问一个音波问题。这家伙虽然生气,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我还是听出了他对古怪事物的兴趣和有了重大发现的惊喜。 许久不曾联系,我几乎忘记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姓金。金的工作室在城市东边的高新开发园,可惜在高新干的人未必就拿高薪,金也不例外,不过这家伙从来不为金钱担心,与我不同,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理想主义者。金经常抱怨我爱钱胜过自己,我则笑着说因为他姓金我才和他交朋友。金为一家医学院做声音对治疗方面的积极作用,据说他利用海豚甚至改善了一些患自闭症孩子的人生。而且他那里也有著名的医务人员,包括优秀的神经学家。 “好大的游泳池!”进了大门,苏洛吃惊地望着六层楼高的灰白色实验楼旁边的巨大的椭圆形水池,我估计那是他饲养海豚的地方。通报一阵后,金亲自下楼来给我开门,他并非是客气,按照我一贯的了解,他只是非常着急想告诉我什么。 “真是首奇异的歌曲!”金冲过来抓住我的肩头,非常兴奋。如果你以为像他这样的科学家都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他比我要干净得多,而且相貌不俗,当然,他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包括一个美丽的教师妻子和七岁的女儿。 去实验室的路上他不停地说着一堆术语,而我则听得似是而非。 “这首歌的音乐在初次接触的时候会对人体,不,准确地说是感官神经造成极大的不适感,包括头部放射性呕吐、胸闷、心跳过速、幻听和幻觉。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是含有次声波,不过经过波长分析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我发现经过脑神经元对这些声音刺激后的短暂适应期后,脑内会产生一种化学物质,这是我用小白鼠测试后得到的。”金忽然顿了顿,转头问我: “藏书网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吸毒会成瘾的原理吧?” “知道,可是你刚才说的化学物质该不会是那个吧?” “是的,就是多巴胺,我虽然不是脑神经学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常识。人的脑中存在着数千亿个神经细胞,人之所以能有七情六欲,并控制四肢躯体灵活运动,都是由于脑部信息在它们之间传递无阻。可是,神经细胞与神经细胞之间存在间隙,就像两道山崖间的一条缝,讯息要跳过这条缝才能传递过去。 “这些神经细胞上突出的小山崖名叫突触,当信息来到突触时,它就会释放出能越过间隙的化学物质,把信息传递开去,这种化学物质名叫递质,多巴胺就是其中一种递质。可是经过音乐播放数遍后的小白鼠脑内的多巴胺量是正常的几百倍。这些声音所含的神经信息远远大于普通的歌曲。好比一台电脑,它在单位时间里能处理的信息是有限的,如果输入的信息超出能力,电脑会超负荷运作,人也是一样。开始的时候那歌曲会给人带来不适应,但是很快就会觉得兴奋,反应敏捷,力大无穷,可是用不了多久,人体会产生疲惫感,严重的话会发疯甚至死亡。”金的语调很柔和,但是我却听得非常吃惊。 “我不是专家,只能大致给你这样的答案,具体的形成原因我们还在调查,只是不明白那首歌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巨大的信息流,至于那些歌词,我不是很明白,没有办法。” 说话间我们来到实验室,里面人不多,金的一个助手让我们站在隔离玻璃外,看着里面的一只小白鼠。 金开始播放那段音乐,开始的时候小白鼠很烦躁,到处跑,很快它就不动了,不过可以明显地看到小白鼠的眼睛开始充血,呼吸急促。继续播放音乐,小白鼠的心跳加快,最后心力衰竭死在了实验舱里。 “人所能承受的歌曲次数比小白鼠要多,而且具体脑部的不同差异也很大,不过最大的极限也就几十个小时,如果间歇性地听,大概一个多月就会疯掉了。”金对我说。 “另外我们将背景音乐的歌谱交给你。”金把乐谱交给我,我不识音律,可是却看到乐谱上只有四个数字。 2、3、5、6。 我非常感谢金,并且许诺如果还有有趣怪异的经历一定与他分享。虽然崔光筱的病症找到了,不过那段古怪歌词依旧让我不解,而且崔光筱从何处得来这段歌曲也是谜。 回到家的时候我得到一个好消息,董琦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割舌头产生的大量血液差点堵塞了她的呼吸器官,不过由于发现及时已经没有大碍,可是她和朱洗、崔光筱一样陷入了深度昏迷。 眼睛,耳朵,舌头。 这些都是脑神经对外采集信息的器官,或许朱洗和董琦也是被外界大量的信息流弄成这样的,而昏迷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吧。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起来了,苏洛依旧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在我面前晃悠,真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 “我说老板,干脆告诉我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好吗?”苏洛的眼睛看着电视,嘴巴里嚼着巧克力。 如果苏洛的嘴巴里没有食物,那就是他一定在拿食物。 “你很想知道?” “那当然,我总觉得朱洗的怪异和他母亲有一定的联系啊。” “实际上,朱洗的母亲可以说已经去世了,因为她已经失踪了十年了,而朱远山在妻子出事之后的十年里没有结婚,也没有人见过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当然,如果他愿意,就是建一个后宫也绰绰有余。”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洛咽下巧克力,终于将视线移动到我的脸上。 我不愿意回忆那段不快乐的时光,可是就目前来说苏洛说得很正确。 “与其他三人不同,朱远山的妻子是他在下乡插队的时候就认识的,回城后他们结了婚,可以说两人感情很好,不过生下朱洗后他妻子似乎身体一直不好,直到十年前,她带着朱洗晚上出去散步,结果就此失踪,朱洗也受到了惊吓,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朱远山几乎倾其所有来寻找妻子,可是毫无结果,这件案子成了悬案。最后他找到我,我因为有事远行,将事情推给我的搭档,结果他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从未和我联系过,从此我就关闭了事务所,隐居起来了。”我尽可能简短地说明了十年前的事,事情虽然过去十年了,但讲起来依然让我有些难受。 “上次山上那个女孩?” “嗯,就是他妹妹。他们都是孤儿,不过妹妹和哥哥不同,她似乎更喜欢用违法的手段解决问题。” “朱远山的妻子遇袭的事情目击者只有朱洗一个人,虽然受到的打击很大,不过朱洗坚持说母亲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谈话后忽然倒地不起的,而当时朱洗离得较远,也没有看清楚两人是否有身体接触。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证词能有多大作用?我的搭档失踪后,那案子也变成了悬案,再也无人过问了。” 苏洛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搭档叫什么啊?”苏洛问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他,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了。 “和你一样,叫苏洛。”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的我,居然有着一个好名字。”苏洛灿烂地笑起来,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他笑了好久,最后将脑袋歪向一边,耷拉着眼皮看着窗外的雪花。 “哎,老板,你是不是因为我也叫苏洛才收留我的?” “嗯,是的。不过希望,希望你能活得比他长点吧。十年了,我估计他也遇害了吧,虽然妹妹苏阳一直都不相信,一直在固执地寻找。”我老实地说,如果没有钱或者必需的情况下,我懒得说谎。 苏洛没有再说话,只是光着脚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落雪,雪下了一整夜,他就那样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和苏洛订了去福州的火车票。 “为什么不坐飞机啊,那样节省时间啊。”苏洛不满地望着手里的火车票。 “因为贵。”我则望了望车票的价格,好计算自己还有多少余钱。 “另外,我知道你是想吃飞机上的旅客套餐吧?”我鄙夷地望着他。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抠门的老板!”苏洛高声咒骂着,我则充耳不闻。 我们俩的行李很简单,简单到我甚至想把苏洛塞进旅行袋当做托运包和我一起过去,这样可以节省一张车票钱。当我告诉他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可是我很快告诉他,如果要买一个能装得下他的旅行箱还不如买一张去福州的车票。 塞了一包零食给苏洛后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朝后飞快掠去的铁轨边的景物在我眼里却是朱洗、崔光筱、董琦三人的自残画面,我脑子里不停地重复这几天得到的线索,我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过滤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十几个小时之后,还在短暂小憩之中的我醒了过来,看看窗外,列车已经开始减速,播报员清脆的声音提醒我们目的地已经到了。我拉着还未完全醒过来的苏洛下了车,却发现其实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打电话联系刘裕,却无人接听。 一种呕吐感从胃部攀沿而上,让我的喉咙伴随着苦涩,每次有不好的预感时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现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先找到刘裕一家人再说了。 我们从福州北站下的车,穿过人群拥堵的嘈杂的火车站,我们又买了去惠州的车票,无论刘裕在不在惠州,我都必须先去一趟。 我们买的是大型客车票,大概要坐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惠安县。车上苏洛喋喋不休地抱怨我的吝啬,这家伙从来不摸钞票,自然不知道我们已经没剩下多少自由使用的资金了。说起吝啬,朱远山才最厉害,他不肯给我一分钱的经费,只承诺查到事情真相才付款,果然混迹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把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刃上了。 到了惠安,我们又经过当地人的带领,走了好久才来到当年朱远山等人待过的农场。这时候的农场早已没有了成百上千人热火朝天忙着农作的场面,有的只是宁静和依旧长势良好的庄稼,偶尔几个追逐的孩童清脆的啼笑声才打破这里的孤寂和空气里的荒芜窒息感。 “你们找谁?”身后传来一个厚实的声音,如同这里的土地一样带着湿气和无奈。 这里的天气很暖和,即便尚在初春,靠海的地方气候依然宜人,虽然室内潮湿,不过在室外也就不觉得了。这个男人穿着棉毛衫,里面套着白色的圆领汗衫,露出一截粗壮黑黝黝的脖子——为了支撑那个巨大的脑袋。头发不多,但硬而整齐,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我们两个外乡人。他的鼻子很大,却不高也不挺直,该怎么说呢,仿佛制作泥塑人像的时候随便捏起一坨搭上去的一样。嘴唇很厚,泛着健康的红黑色,像在水里发好的香菇一般。 “我想问一下最近有个叫刘裕的人来过吗?”我猜想刘裕回来的话一定会回农场看看。 “没听说过。”他看我们的眼神更加怀疑了,看来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以为我们不怀好意吧? 他有些狐疑地望着我们。 “不过最近有个年轻人来过,他没事老捂着鼻子,好像很嫌弃我们这里的气味似的。不是我说,我们这里的空气新鲜得很,比你们城里舒服多了,又没汽车尾气又没工厂空调什么的,真是不明白。.”他嘀嘀咕咕半天,可我却非常高兴,因为他说的年轻人很有可能是刘佳明。当我问起刘佳明的近况时,那男人更加烦躁起来。 “这个后生,不知道为什么就赖在我家不走了,说是要找什么房子,什么旧宅,我也听不清他那些劳什子,见他好几天没吃饭,人都饿得脱了形,就好心带到家里照顾他,没想到居然赖着不走了,还说什么过几天就有人来找他,帮他付清饭钱房钱。正好,你就是那人吧,赶紧把他领走,没事就在身上喷那些个香水,弄得我家娃娃天天跟在他后面闻,都没心思读书了。”他依然抱怨着,而我只好赔着笑,顺便拿出为数不多的几张钞票安抚他,男人接过钱,居然找了些零头给我。 “是多少就要多少,多拿了搞得我好像占你便宜一样,我家不缺这点钱,但是事情要算清楚。”他骄傲地抬起头,大步走在我们前面,而我和苏洛相视一笑,跟在他后面,沿着农场狭窄的公路往他家走去。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栋漂亮的两层建筑,周围种着半人多高的小树,后院种着菜,郁郁葱葱,果然是城市里难得见到的生机。那房子似乎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红砖房,他跟我们说这房子原本是连队指挥部的,后来部队撤走以后他分到了地,慢慢经营水果发了小财,买下了这房子。 “那时候,我们几个都想着以后住进指挥部,因为这是当年最舒服的地方,冬暖夏凉。你看看,这房子多结实,就是再住个三五十年,住到我孙子那代也行,哪里像你们城里人造的缺德房子,住个半拉年就掉砖脱瓦,漏风渗雨,和猪窝有什么区别?”熟了以后他的话变多了起来,虽然话是粗糙了些,却很有道理。 走进里屋,房子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相貌清秀,穿着白色衬衣和酱色牛仔裤,正大力地嗅着手背。见我们来了猛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他狐疑地朝我望过来,左手握着凳子,似乎随时准备扔过来。 “刘佳明是吧?我是朱远山委托调查你朋友朱洗、崔光筱、董琦的自残事件的,你无须惊慌,我没恶意,你父亲刘裕几天前也来这里找你,难道你没见到他?”我伸出双手,掌心朝外,这动作可以让激动的人安静下来,表示我是没有威胁性的。 可惜刘佳明实在是有点过于激动了,完全不听我的话,依旧抄着凳子朝我们扑过来。 “苏洛!”我往后退了一步,体力活不是我的专长。可是苏洛一脸茫然地站在身后,动也不动。 “苏洛!肉包子!”我暗叫一声该死,眼见着刘佳明的凳子就快劈到我脑门了。 耳边呼的一阵风声,苏洛的右手平伸了出去,仿佛一根铁棒一样,插穿了凳板,拳头直直地对着刘佳明的脸,只有几厘米。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刘佳明的语气变得友好起来。 “孟梵,这位叫苏洛,我的助手。”我对着他笑了笑,并且让苏洛退了回来,这家伙走过我身边时仍然不忘记提醒我包子的事儿。 刘佳明终于冷静下来,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凳子。 过了一会儿,他可以好好地和我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所以实在很害怕,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见谅。”刘佳明柔声说道,与刚才判若两人。 “那我再问问你,有看到你父亲刘裕吗?” “我没看到我爸爸。对了,你说琦琦怎么了?”看起来他关心董琦比自己父亲要多。 “没什么,只不过在舌头上用刀刻了几个字罢了。”苏洛在后面说道。 “用刀刻字?”刘佳明大惊,“她没事吧?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啊?她和朱洗一样傻啊!” “那三个字你想必也很熟悉吧。”我将手放下来,“六根岛。” 刘佳明仿佛被闪电击中般颤抖着身体,他的鼻翼抽动得很厉害,接着痛苦地弯下腰去。 “别,别再提那三个字了!那是禁语!是禁语!我,我又闻到那股味道了!见鬼!真想死过去!”刘佳明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药水瓶大小的玻璃瓶,朝手背上喷,接着他像那些电影里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吸毒一样对着自己的手背拼命吸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虚脱似的瘫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大口地喘气。 “六根岛”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是禁语? “现在只剩下你了,朱洗三人都在医院昏迷中,你必须告诉我你们四人十月的时候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董琦。”看得出他很在意董琦,希望刘佳明可以和盘托出心里的秘密。 刘佳明的眼神空泛起来,勉强支撑着身体慢慢滑坐在椅子上。 “老付,我和这两个人谈谈,等下再回来好吗?”刘佳明对那中年汉子说道,原来他叫老付。 老付点点头,并叮嘱过一会儿回来吃饭。听见吃饭苏洛就不肯走了,缠着老付说是要帮忙,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新鲜到你可以从中嗅到丝丝的春天跳动的味道,久违了的农田山水让我心情很舒适,可是刘佳明却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可以说了吗?”我问道。 “这一切都怪朱洗!如果不是他提议来这里玩,说什么重温我们父辈当年的足迹,我们根本就不会来这个地方,也不会出那么多事情。”刘佳明恨恨地说。 “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天,噩梦般的三天,我们六个人来,结果只回去了四个人。”刘佳明的双眼瞪得很大,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你们是六个人去的?”我惊讶地问。 “是的,同去的还有两个人,都是我们同校的,一个失了踪,一个重度昏迷,至今还在医院。失踪的是个女生,叫解小敏,昏迷的男生叫章远。” “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学校只说你们四个来这里。”我问道。 “哼,出了这种事学校还能大张旗鼓宣扬么?当然得瞒着,结果自然是我们四个记了大过,旅行社团也被解散了。”刘佳明闷声说道。 “你们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佳明抬起头望着我,眼睛的瞳孔慢慢放大,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我看到一股血从他的鼻孔慢慢渗出,他用手背快速地擦拭掉。 “你刚才流血了。” 刘光明看了看手背的血迹,眼中无神。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是赶快告诉你,如果你能见到我父母,记得代我说声抱歉。”刘佳明半张着嘴,大口地呼着气,那声音像破了的鼓风机,随着他肺部的扩张收缩,一下又一下地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伴随这种声音,刘佳明的话把我带回到几个月前,同样是福州惠安,同样是这样新鲜的空气,我仿佛看到朱洗、崔光筱、董琦、刘佳明带着笑意朝我走来。 第二章 不安的种子

“佳明,快点啊。”朱洗身体健硕,即便背着十几公斤的挎包也远远地落下众人好长一段路,独自走在最前面,接下来是章远、崔光筱,第三梯队则是董琦和解小敏,刘佳明别看人高马大,却被队伍甩在最后面,他努力擦着汗,一边嘀咕着追赶着队伍。 六个人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走,十月的太阳依旧炙热,而且这里非常空旷,想找个遮阴休息的地方也没有。 刘佳明不明白为什么朱洗对这次惠安之行如此热情,虽然他一再强调是来重温当年父辈生活过的地方,但是他知道朱洗一定有什么别的想法。从小到大,他们四个人一起长大,崔光筱爱静,很少说话,平日里就算莫名其妙扇他一耳光,他都会先去摸两下,然后才轻声细语地问:“你为什么打我啊”。而董琦性格活泼,虽然董琦的父亲不喜欢朱远山那种骨子里看不起商人的傲气——尽管董越然、刘裕、朱远山都是商人,又都是好友,但性格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恐怕这几个人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朱远山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爷爷在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后回国效力,父母也是清华北大的高材生。朱远山自己虽只是初中毕业,却读了不少书。而董越然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后来开餐厅致富后虽然极力地用文化和艺术包装自己,但是朱远山依然从骨子里不是太看得起他,而董越然附庸风雅却也瞧不上做文化生意的朱远山。两人虽然暗地不和却从来不表露出来,不过朱远山并不干预下一代的事情,况且他也很喜欢董琦,倒是董越然极力反对女儿与朱洗交往,这次出游也是趁着董越然去国外开会,董琦对母亲说破嘴皮才同意的。刘裕在这几人之中是最特别的,他本是官宦之家,家里虽然无人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却官运一直不断,即便在“文革”的时候刘家也能屹立不倒,投机经营无所不能。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刘裕自然也非常圆滑乖巧,下乡参加农场建设,并且主动要求分到较偏远地区的正是刘裕本人。崔乙则是朱远山的好友兼同学,没什么心机,只是特别爱好音乐,这也潜移默化地遗传到崔光筱身上,在学校里崔光筱就写过很多歌词,当然最多也只是唱给对面的女生们听而已。 刘裕在香水制造业如鱼得水,无论商界政界都混得开,而他也游走于朱远山与董越然之间,他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是儿子刘佳明。刘佳明全然不像父亲那样八面玲珑,甚至有些愣头青的味道,想到什么说什么,刘裕期待儿子和朱洗成为好朋友,同时能做董家的女婿。可是事与愿违,虽然四人常常在一起,但董琦的眼里只有朱洗,对刘佳明毫无爱情可言,这让刘家父子愁眉不展,好在董越然不喜欢朱洗,倒是留了一点点机会给刘佳明。 身材高大的胖子叫章远,软弱的性格与他的相貌极为不符,他和刘佳明、解小敏是同系同学,为人圆滑从不吃亏,但凡有便宜可占绝不放过,既然有免费的旅行还有两位美女相伴,章远自然乐得过来,哪怕是做做搬运工也无所谓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旅行比章远想象的要辛苦得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朱洗要带着大家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但毕竟是自己要求的,又不好抱怨,只能忍着。倒是平日里的开心果,校内第一才女解小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身为董琦的闺中密友兼死党,她倒是一脸高兴地看着董琦身边的这些追求者,时不时地还捉弄他们一番。这些刘佳明都知道,只是他根本不把章远、崔光筱这样的当做对手,只要战胜朱洗,董琦自然是刘家的人。 刘佳明猜得没错,朱洗费了这么大气力,绝对不只是为了来看看父母当年劳动工作的地方那么简单,按照刘佳明的话说,朱洗将大家带往了地狱。 “能不能休息一下,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一个人也没看到。”刘佳明直起身体,稍微有些被汗打湿的耐克T恤紧紧地黏在后背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宽阔的倒三角肌,年轻的身体在微风中泛着健康的古铜色。凉风让刘佳明觉得有些不适,虽然才十月,不过这里的风却是山风,加上不远处就是大海,带着湿气的风打在身上犹如软刀子,虽不像东风般凌厉,却感觉直接渗进骨头一般,让刘佳明打了个寒战,刚刚挺直的身体马上又蜷缩起来。 “快到了吧,多走走就当锻炼啊。”朱洗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前望去,又转过头回答刘佳明。阳光擦过朱洗的侧脸,让他脸部的轮廓分外清晰。刘佳明看到董琦有些害羞地盯着朱洗看,双脸绯红,这让他很不舒服。 “朱洗,我们也走了好久了,要不休息下吧。”章远见有人说了出来便马上迎合。朱洗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崔光筱,崔光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到前面那棵树下休息,有遮阴的地方,大家喝些水。” 在这伙人中朱洗有着天生的领袖气质,倒不是他喜欢驾驭别人,而是他继承了朱远山判断准确、眼光独到的特点,做出的决定大都是对的。人都有依赖性,一来二去,大家也就习惯了听朱洗的话,刘佳明倒是不想听,可惜自己又没什么好主意。 一伙人来到树下,便一下子都瘫倒下来,董琦平时缺少锻炼,也大口地喘着气,倒是解小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真的别老坐在家里陪你妈妈看菜谱和首饰了。”解小敏看着刚才脸桃红现在满脸泛白的董琦叹道。 “我和你没法比,你是校长跑队的嘛。”董琦喝下一口饮料,笑嘻嘻地望着解小敏。 “那有什么用,跑再快也不如你那样招人喜欢啊。”解小敏忽然一反常态地失落起来,不像平日活泼的性格。董琦刚觉得奇怪,她又迅速恢复过来,跑去抢刘佳明的饮料喝了。 大家在树下歇了会儿,朱洗登在高处向前眺望,忽然兴奋地说看到前面有炊烟。看来目的地不远了。大家听到前面就是农场,也激动起来。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来过这里,难免有着新鲜感,加上走了许久,已经肚子饿得难受,听到可以吃饭了自然加快了脚步。 秋风拂过金色的麦田,如波浪一般壮阔秀丽,他们所看过的最大的草地也不过是广场那一丁点,从没看过如海洋一般广阔的麦田,风中带着谷香,让大家沉醉。在来之前朱洗已经联系了父亲曾经的老战友,当年都是一个连队的,只不过他在返城前和当地的一个姑娘恋爱,于是留了下来,成了这里农场的一部分。 朱洗也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记得以前朱远山端着几十年前战友的合照,指着最高大笑得最憨实的人说他叫王业兴,朱洗当然只能叫王伯父了。王业兴和其余几人感情也很好,一来当年干活他觉得自己比这些人大,所以对朱远山他们多加照顾,二来他也心疼这些城市里的娃娃,怕他们干不动农活,能帮的就自己揽下来,所以虽然事隔二十多年,四人即使暗地不和,但还是对这位老大哥尊重有加,时不时也有些来往。董越然曾经提出让王业兴一家来城里,结果被拒绝了,大家只好各拿出一笔钱帮助王业兴承包下了一部分农场的业务,这让王业兴成了当地境遇不错的几户人家之一。 王伯虽然只比朱远山大一岁,却看上去很苍老,须发白了大半,不像朱远山那样注意保养,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如四十出头一般。王伯脸上如老树皮一般纵横交错,阳光下亮着麦色,但是不要为外表所欺骗,王伯的身体依然结实如年轻时代,至今仍然亲自下地干活,一些气力差的后生割起稻来居然还不是他的对手。王业兴对几位小字辈的世侄世侄女的到来非常高兴,连忙扔了手里的农活,带着他们回自己家。 一番寒暄,王业兴交代妻子和儿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王业兴结婚较早,儿子也比朱洗他们大上几岁,加上这里结婚也早,所以虽然同辈,但王业兴的儿子自己都做爸爸了。 晚饭相当丰富,都是当地的特色名产,福州菜清淡可口,注意食物本身的原味,而且多以河鲜海鲜为主,用料很地道,鱼虾都是王业兴承包的鱼塘里现捞的,并且制作了惠安最负盛名的小吃崇武鱼卷。大家见这种小吃颇为新奇,便询问王业兴小吃的制作方法。王业兴笑道这是正宗的崇武鱼卷,主原料选用这里盛产的优质鱼,以马鲛、鳗、鲨等最佳。加工时先去掉骨头及内脏,余者用利刀细细刮下肉去掉皮,用手揉成泥浆状,边揉边加进适量的盐水,最后加上精制地瓜粉、鸡蛋清、碎猪肉、青葱等佐料,用手搅拌调匀让鱼肉发酵,然后待吃时上锅蒸熟,外形为十几厘米长的圆柱体,三个手指粗细,粉红肉色,入口即化。在城市里长大的朱洗等人哪里见过这等美味,崇武鱼卷一般只在本地才能吃得着,加上六人行走多时,早就饥肠辘辘,鱼卷配上刚刚煮好的鱼粥,酥滑可口,香嫩鲜美,连平日里吃喝甚少嚷嚷着要减肥的董琦、解小敏也喝了好几大碗。董琦的父亲董越然是饮食业骄子,最初创业也靠的是自己一双肉手一锅一铲一灶台,烧的菜十里八乡都很有名气,这才打出一片天地。到了董琦出生,从小到大吃得嘴巴也刁,却极少来这种接近大自然浑然天成的地方享用无污染的美食,自然让这位大小姐眼前一亮,食欲大开了。 然而一桌人虽然开开心心,却有两人无心用食。一个是刘佳明,他只是随意喝了几口粥,眼睛却直盯着朱洗。朱洗同样没吃几口,匆匆应付了一下,和众人说笑几句后就拉着王业兴走了出去,刘佳明也趁机说上厕所,尾随在两人之后。 “真的好久不见,记得上次你被远山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才五岁多吧,一下子就过了这么多年了。对了,你父亲身体还好吗?”王业兴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晰锋利,在呼呼秋风中也听得分外清楚。 “父亲身体一向安好,只是还是为思念母亲难过。” “哦?远山还是如十年前一样?真是难为你父亲了。”王业兴长叹一声。 “嗯,父亲还是经常派人去各地寻找母亲,他坚信母亲还活着,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刘佳明忽然有些难过,虽然从小和朱洗一起长大,但很少从他脸上看到悲伤。只是每次在别人谈论到双亲时他会默然不语,独自走开。 “其实这次来我希望可以多知道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比如当年她和父亲是如何在农场认识的。” “实际上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晓得你母亲不是当地人,也不是和你父亲他们一样从大城市下放来的知青,据说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陌生,但是为人善良,加上长相秀丽,大家很快就接受了她。随后你母亲与你父亲就在一起了,接着远山回城,一年后你母亲也随他离开了这里,我就只知道这些。” 朱洗哦了一声,接着又和王业兴闲聊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又往饭厅走去,刘佳明连忙也转身回去。 六人在王家老宅住下。这些年轻人躺在多年竹制的木床上,略带腥味和麦香的清新的空气从关上的木门缝隙处慢慢浸透在众人周围,随着缕缕风声,大家安然睡下了。 刚过鸡鸣,刘佳明感觉一阵凉意,盖在身上的毛毯如冰水浸过一般,他爬了起来双手揉搓了下胳膊,看到大家还在睡觉,倒是朱洗的床空着,大门也被打开,难怪觉得冷了。 刘佳明打着哈欠迈过王家客厅的门槛,外面空气很好,虽然微冷,却带着层薄雾,略有湿意的空气里村民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劳作了,一派田园景色,让刘佳明惬意不已。 远处,他看到朱洗正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藏青色衬衣,戴着眼镜,硬邦邦直线条的廉价灰色棉裤,脚穿一双圆头黑色布鞋,一脸不解地望着朱洗,一边还不停地摇头摆手。 “您真的不知道当年这里的怪事么?”朱洗焦急地问道。 “没,没听说过。你说的朱远山我也不认识,我在这里做会计才四年,不知道那么老久的事情。”说完,他走过朱洗身边,低声嘀咕着。 “你到底来这里想知道些什么?”刘佳明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脑袋问道。 “我母亲的事。”朱洗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接着继续朝前走去,他的脚步很有力,很沉重,在凹凸不平的田埂上踩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刘佳明看着朱洗渐行渐远的身影,暗骂一句“有病”,又返回老宅去了,回来的时候除了章远还在呼呼大睡,其余的人都醒了。解小敏捏住章远的鼻子害他喘不上气,这家伙终于在早餐做好之前洗漱完毕,大家围坐在屋外,只是不见王业兴和他的儿子。 “他们早去田里了,现在是霜降的时候,早里头就必须赶到田里看情况,好做准备,早饭都是回来后再吃,要不就是我送过去,你们先吃吧,不用等他们的。”王业兴的妻子笑眯眯地用围兜擦着油腻腻的双手,一边看着刘佳明等人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碗就着鱿鱼丝喝粥。 一碗浓粥下肚,刘佳明觉得身体暖和多了,恰巧朱洗也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快吃早点!”董琦从起床就没看到他,问了别人也不知道,看见朱洗回来有些责怪又有些高兴。不过她没有把自己刚刚帮朱洗盛好的粥端到朱洗面前,只是用筷子指了指。朱洗并不领情,只是说了句:“你们先吃吧。”接着独自走进房间。 碰了一鼻子灰,董琦气得不吃了,拉起还在往嘴巴里塞鱿鱼丝的解小敏出去散步。章远倒是不客气,一口气喝了三碗,崔光筱则慢条斯理地喝粥,仿佛一切事情与他无关,只是耳朵里塞的MP3发出的歌声证明他耳朵还有功能。 没多久,朱洗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刘佳明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去哪里玩啊,钓鱼还是爬山?”刘佳明故意问。 “哪儿也不去,钓鱼爬山随时都能玩,我爸爸交代我来这里多看看他以前的老朋友,我们一个一个去拜访吧。”说完,朱洗抄起背包拉着崔光筱走了出去,章远也放下碗,口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等等我”,也跟着出去了,刘佳明无奈,只好随了朱洗。 路上遇到了董琦和解小敏,董琦走了几圈吸收了点冷空气,似乎气也消了,把刚才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笑嘻嘻地跟在朱洗身后。朱洗按照本子上的地址一家一家去拜访,但刘佳明却逐渐发现他并非只是上门问候那么简单。 每到一户人家,客套几句过后他就把那人拉到一边,询问起几十年前他母亲的事情,被问者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称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可是无论是朱洗还是刘佳明,都看得出他们的神色不对,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一上午跑下来,大家累得不行,但是朱洗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依旧精力充沛地背着黑色旅行包走在最前面。最后临近中午吃饭时六人回到王家老宅。 朱洗他们最多只能在农场待三天,刘佳明对他浪费时间到处问人很不满,章远也不高兴,但是却不敢说,他知道自己毫无发言权,反正旅费也是朱洗出的,权当作来农场体验生活就是了。 王业兴拿出一堆成熟的福橘招待众人,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剥着橘子。福橘皮薄、色红、汁多、味甜,大家吃得兴起,地上满是鲜红的橘皮橘汁,红艳艳的,在王家青灰色的后院地上撒将开去,远远看去,大家仿佛坐在一摊鲜血上似的。朱洗心不在焉,手里下意识地剥着橘子,却将一片橘子连皮带肉一起放入嘴里,旁边的董琦啊的一声提醒他,他才吐了出来,脸上仍然一片愁容。大家都有些奇怪,只有知晓其中缘由的刘佳明面上无色,他心中暗自冷笑,因为是假期出去玩,加上董琦父亲也不知道,他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四天,时间不多,但朱洗此行的目的却遥遥无期,当然让他有些懊恼。朱洗原以为一定会从王业兴嘴里问到关于母亲的事,谁知道没有太大的收获,王业兴告诉他的其实他早已从别的渠道知道个大概了。 “没事的,总会有人记得吧。再说查不到就查不到,下次再来就是了。”章远见朱洗一脸的焦愁,好心安慰他道。 “是啊,你不是说我们来这里玩的么,干吗老是问这问那啊?这样多没意思!”董琦早就对朱洗忙着寻人问事而对自己冷淡多有不满,加上章远的话,更加对朱洗撒起娇来。她从旁边站起来,将剥好的一个完整的福橘递给朱洗。谁知道朱洗猛地站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手一摆把董琦的橘子撞在地上,圆圆红红的橘子像大红灯笼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董琦吓了一跳,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解小敏连忙起身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要吃你们吃吧,想玩的、想钓鱼爬山的继续,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朱洗的话很冷漠,说完便独自朝屋外走去,刘佳明按捺不住,冲过去揪住朱洗的领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凭什么对大家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还真以为我们怕你啊?不就你爸爸出几本破书么?来惠安之前你告诉我们什么?不是来玩的么?大家哪里说错了?”刘佳明对着朱洗大吼起来,本来微凉的空气变得干燥起来,仿佛一点就着,章远连忙赶过来想分开二人,而崔光筱面无表情,戴着眼镜听着歌剥着福橘发呆,似乎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你们试过十几年见不到自己母亲的滋味么?”朱洗没去看刘佳明的眼睛,只是望着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崔光筱,默默说出这么一句,大家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朱洗母亲的事情。 崔光筱忽然站了起来,拉开了刘佳明抓着朱洗领子的手,拍了拍朱洗的肩膀。 “走吧,继续找。”说着便朝大院外走去,朱洗也走了出去。 刘佳明知道,六人之中崔光筱和朱洗相处时间最久,崔乙平日忙于音乐制作,加上崔光筱母亲生下他便和崔乙离婚了,所以崔乙都是把崔光筱交给朱远山的妻子抚养,让他和朱洗一起长大,学习玩乐都在一起。如果按照朱家的文化传媒帝国来看,崔光筱倒是颇像封建王朝陪太子读书的陪读了。崔光筱为人安静,话语不多,但他永远是站在朱洗一边,而且幼年母亲离去,他和朱洗一样都是朱远山妻子抚养的,可以说朱洗的母亲在崔光筱心里地位也是很高的,朱洗这次询问母亲的来历,崔光筱当然支持。 院子里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倒是解小敏俏目一扬,一张樱桃利嘴数落起刘佳明来。 “亏你还说和朱洗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帮他找找妈妈又怎样?人家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啊。你平时玩得还少啊,就当是锻炼身体跑跑路啊!哪这么多抱怨!”说完,便拉着董琦的手追了出去。章远是墙头草,一贯随大流,于是对刘佳明说了句“走吧”,也连忙追赶女孩去了。刘佳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发呆,看着地上的福橘皮默然不语。 最后,刘佳明也缓步走了出去。 整整一天,朱洗带着大家问遍了农场所有四五十岁左右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当年朱远山与他妻子的事情。由于劳累,夜里大家很早就入睡了,不过刘佳明睡不着,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强睡去,这主要是邻床的朱洗一整晚都在竹床上翻来覆去,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第二天天刚亮,刘佳明还没睡醒就被朱洗叫了起来。 “你干吗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昨天跑了一天,嘴巴都问得起泡了。”刘佳明抱怨道,但回头一看原来大家都起来了。

“快点,我们去县城医院。”朱洗笑着催促。 “为什么?谁生病了?琦琦?亏你还笑得出来!”刘佳明一下就醒了,着急地穿好衣服,连袜子都穿错了。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了一夜,突然想到一个人。”朱洗..把刘佳明按回到床上,自己坐在他对面。 “哦?难道还有没找到的知情者?”刘佳明好奇地问。 “嗯,他是农场医院的大夫,比我爸爸还早到这里,他本来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年轻的时候留学前苏联,主修神经学,后来又跟着来中国的前苏联专家回到中国,不过中苏交恶后他被控亲苏修分子,被打到这里来做一个普通的场办农场的医生,父亲经常提起他,说他医术高明,人也好。” “居然还有这种人,他叫什么?为什么我爸爸从来没说过?”刘佳明嘀咕道。 “可能那时候我妈妈身体弱,经常让爸爸陪着她去医院的缘故吧,你爸爸身体壮得像头牛,估计现在医院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呢。”朱洗调侃起来,刘佳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赶快去吧。对了,他叫什么?” “复砚开。” 从农场步行四十多分钟可以来到通往县城的长途汽车站,搭上十五分钟一趟的汽车坐两小时就到了。这里比一般的县要大上许多,几乎赶上一个地级市了。现在正是秋果丰收,节庆时间,国庆加中秋,人多了许多,虽然不至于像大城市一样拥挤不堪,却也差不多摩肩接踵了。六个人慢慢前行,怕走散了,街道虽然不太宽阔,却被摆放在路边的水果熏得整条街都透着香气,怡人心扉,他们几个不像是寻人,反倒如踏青一般轻松了。 复砚开是这里的名人,并不难找,朱洗他们只是问了几个人,便找到了他工作的诊室。这位几十年前的优秀医生仍然没有去大医院工作,而是留在社区做一名社区大夫,为这里的居民看一些头疼闹热,感冒发烧的小症,每次也只是收取极少的诊费。谈起他,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复医生的诊所只有十几平方米。复砚开整整齐齐地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满头银发,看上去大概也就六十来岁。他相貌儒雅,身材瘦削,一看就是那种以前的老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双目矍铄,坐姿挺拔,一点儿老态也没有,真算得是鹤发童颜。 “哦?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大学生吧?是吃坏了肠胃,还是扭伤了脚?这里的水果好吃,不过性凉,贪多容易腹泻,一定要注意啊。”复砚开先发现了众人,从里面迎了出来,柔声说道。 朱洗不好意思地摇摇手。 “您是复砚开复伯父么?”朱洗试探着问。复砚开点点头,一边又诧异地看着朱洗,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端详着朱洗的脸,似乎想寻找些故人的影子。

“家父是朱远山。>藏书网”朱洗笑道,这时候复砚开才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拍了拍朱洗的肩膀,又看了看后面的刘佳明他们。 “他们是家父当年在这里下放好友的子女以及我同学,这次是一起来这里旅游的。”朱洗解释道。 “难怪你看上去如此面善。” 复砚开请众人到诊室坐下,接着朱洗又把董琦、崔乙、刘佳明介绍给复砚开,看得出复砚开很高兴,脸上带着沉醉在过去记忆里的神色。 诊所不大,一下子挤入这么多人显得更加狭窄。寒暄过后,章远说带两个女孩出去逛逛买点水果,于是只留下朱洗、崔光筱、刘佳明三人。 “其实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代表父亲来看望您,我是想知道二十年前母亲发生的事情,她十年前和那些突然发生怪异的村民一样失踪了,父亲也思念成疾,苍老了很多。”朱洗坐到复砚开身旁,神色有些悲伤。复砚开没有显得过于吃惊。 “你母亲的事情我知道,远山告诉过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可以治好他的心病,不过那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复砚开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想知道二十多年前我母亲在这里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父亲从来不向我说以前关于母亲的事,甚至我去问他也会被呵斥。” “据说你母亲是在十年前中秋节的晚上失踪的?你还记得当年的情形么?”复砚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朱洗。刘佳明从来没听他父亲提及复砚开这个人,看上去眼前这个医生只是朱洗父母才认识的故人,想到自己在这里颇有些多余,便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坐得十分不舒服。 “不是太记得了,只知道那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生气地摔门离开了家,而母亲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扑在桌子上画画,她画了整整一天,连饭也不吃,直到天擦黑,她仿佛如释重负地把画整理好放到画夹里,接着就带着我出去买吃的。回来的时候我们遇到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母亲说和他有事要谈,让我一个人去玩,可是不到几分钟,我回过头就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接着我一个人回到家,父亲以为母亲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心,结果直到第二天她也没有音讯,父亲这才慌了手脚。后来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母亲的行踪,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她,就此被定为失踪了。” 复砚开听完后立即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发青,他没有理会朱洗他们,而是走到医务室里间。刘佳明有点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复砚开听完后这种表情。 里间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钥匙以及开锁的响动。 “复伯父,需要我帮忙么?您找东西?”朱洗站起身走向里间。 “不用,已经找到了,不过你帮我来搭把手,东西沉了些。”复砚开似乎在用力地拖拉着什么东西。 刘佳明看到两人吃力地抬着一口木箱出来,土黄色,油漆已经掉落了许多,箱子侧面一大片都已经露出黑色霉斑,正面有个半圆形锁环。看样子箱子和锁都有些年头了。复砚开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红铜色的钥匙,他把钥匙插入锁孔,扭了好几下才啪地打开。 箱盖被掀开,一股子老书报才有的霉味四散开来,里面放着一堆有些发黄的文件,复砚开掏出其中的一份递给朱洗,刘佳明也好奇地拿了一份打开来看。崔光筱摘下耳塞,走到朱洗跟前。 “1979年10月5日姓名王国栋男42岁下午五时外出未归,失踪29年。”刘佳明朗声念道。这边朱洗也看着手里的报道,抬头奇怪地望着复砚开。 “全都是失踪人口报告?”朱洗问。 “不,还有昏迷的。准确地说,从1970年到1980年,十年来每年都有一个人失踪,一个人重度昏迷,那些昏迷的人再也没有醒过来。”..复砚开将所有的文件拿出箱子,一一展示给他们看。 “这里有他们所有人的档案、失踪记录以及昏迷者的现状,没有任何共同点,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失踪的时间都是当年的中秋节。而且,1980年你父母相继离开农场后,这一带的失踪案奇怪地停止了,当局也不再追查下去,这件事成了悬案。”复砚开的腋下还夹着一叠纸,这些文件比较新,看得出是最近几年的档案。 “可是我母亲的失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朱洗急切地问道。 “其实还不止如此,这些人的失踪据说和一个传说有关。”复砚开摘下眼镜,眼角交错的鱼尾纹深深陷在一起。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刘佳明看到复砚开似乎略有不适,不过没有太在意。 “传说?我没有听我父母提过啊。”朱洗半张着嘴惊讶地说。 “是的,我也是在七十年代初‘文革’的时候被下放到这个农场,一年多后,我开始听到这个传说,传说最早来自一个歌谣。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复砚开朗声念出歌谣,歌谣虽然短短数句,却让朱洗、刘佳明和崔光筱听得脊梁之上一阵寒气。 “所谓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就是说失踪的人是被天狗吃掉了?看见的就被吓丢了魂魄而昏迷不醒?”刘佳明问道,复砚开点点头。 “太荒谬了,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解释!”刘佳明忍不住大笑起来,但是他忽然发现崔光筱和朱洗都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 “不是吧,朱洗、光筱,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吧?”刘佳明走到朱洗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轻松地说,可是朱洗打掉刘佳明的手。 “可是我母亲,还有这里的一堆文件说明了什么?”朱洗冷冷地说道。 “而且,这个歌谣我听我父亲唱过。”一向不说话的崔光筱忽然低头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也知道?”复砚开惊讶地问。 “嗯,他有时候一个人作曲作不下去烦躁的时候,就会坐在窗台前哼歌。我听过,就是这首歌谣。”崔光筱肯定地说。 “我忘记了,你父亲虽然与我不熟,却和远山是好友,一定是远山告诉他的。”复砚开恍然大悟说。 “我调查过,这一带从创县到近一千多年,从来没有这首歌谣出现过,失踪的事件也是近三十多年才有,所以我觉得歌谣是人为编造的,为的是引起恐慌,好转移视线。”复砚开推测说。 “找到创作歌谣的人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了吧?”刘佳明一脸自信地说。 “扯淡,都几十年了,而且这个又没版税稿费,谁会承认是自己写的?”朱洗冷笑道。 “他没有说错,我的确去寻找过歌谣的来处。”复砚开笑了笑,看着刘佳明,刘佳明也得意地笑了,摸了摸后脑勺。 “可是我只知道,歌谣是从一群孩子那里传开的,但是问起来,他们却说是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在做游戏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唱的,我询问这个小女孩的特征,他们只记得那个小女孩穿着洋装,手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虽然长得漂亮可爱,但是一脸病态。不过后来农场忽然以旷工罪和不好好接受劳动改造的罪名将我关押起来,以后我一直没能继续查下去,后来事情过去,也就逐渐淡忘了。”复砚开继续说。 “那个年代可以穿洋装又有洋娃娃的应该很少才对。”崔光筱说道,朱洗和刘佳明都点了点头。 “有这种能力的人,要么是家里比较有钱,而且可能还在海外留洋过,要么就是国外在华居住的人,不过后面的不太可能,人数太少,而且大多数都是住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朱洗说。 “这样的确缩小了范围,不过后来我去看过,能够符合条件的人家都没有女儿,甚至那段时间也没有远方亲戚来这里居住游玩的记录,所以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成了谜。”复砚开叹了口气。 朱洗还要继续问下去,这时章远带着两个女孩回来了。 “街上很有意思,有好多卖小工艺品的,还有很多水果,我们一起去吧。”董琦拉着朱洗的手说道。朱洗有些迟疑,看了看复砚开。 “年轻人来这里就多玩玩,你们明天有空再过来,反正我一直待在这里,要不是我家太小,我就留你们住下来了,呵呵。”复砚开将文件放入木箱,盖好锁上,和善地望着董琦牵着朱洗的手,董琦被看得不好意思,就将手松开了。 朱洗见复砚开如此,也只好随了董琦的意思,六人向复砚开告辞后离开了诊所。 复砚开转身回到医务室,走到墙壁上的挂历面前,撕下其中一页,撕下来的日历上赫然清晰地写着“八月十四”。 随便逛了几个小时,大家还要赶汽车回农场,所以也没买什么,只是为王业兴的小孙子带了些小玩具,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手工艺品,便连忙回走,谁知道还是误了最后一班车,大家只能徒步回去。所幸朱洗记性很好,虽然走得艰苦,却未迷路,只是天色渐沉,四周光线越来越暗,路上有很多地方都是顽石破洞,踩上去虽无大碍,却容易扭伤脚,这让他们行走的速度更加慢了下来,加上董琦身子较弱,走在队伍最后面,刘佳明和解小敏一左一右招呼着她才勉强往前赶去。 朱洗看了看天色,心想这样走下去到天黑即便不至于迷路,就是到了王业兴家恐怕也要九点多了。还好农场办事处有电话,他早就打了个过去,让人转告王业兴不必担心,否则这么晚六个人都没了联络,还不把王业兴一家吓得不轻才怪。 路上微风渐起,由于下午天气炎热,虽然临近中秋,但这里无遮无拦,阳光直射下来也热得厉害,所以大家只是穿着夏装,不料这里昼夜温差不小,没多会儿连章远、刘佳明都觉得裸露在空气里的胳膊也凉飕飕了。 走进农场,有一条很长的路,这条路完全是进出农场的汽车轧出来的,所以崎岖不平,到处坑坑洼洼,就是坐在车子里也颠簸得不行,何况脚踩过去。而且附近荒无人烟,连盏灯也少见,两边都是半人多高的甘蔗地,风声袭过发出一阵阵刷刷的声音。 “哎哟!”解小敏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董琦问道,刘佳明也停了下来。 “我刚才买的一个玻璃灯笼好像滚到路边去了。”解小敏焦急地在原地乱转,蹲下身子一只手挽起长发,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明天再买一个吧。”刘佳明劝道。 “不行,那灯笼很漂亮,我一定要找到它,而且老板说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批,再等就要一个礼拜后才做得出来了。”刘佳明知道解小敏平日里就喜欢这些小玩意,爱不释手。 “要不你扶着董琦先走,我帮你找。”刘佳明说。 “算了,你扶着琦琦先走吧,我来找。” “小敏,你让他找吧,佳明从小找东西就很厉害呢。”董琦笑了笑,拉着解小敏往前走。 刘佳明脸一红,小时候大家经常一起玩,刘佳明最喜欢翻抽屉找些小玩具,董琦都找不到的东西刘佳明居然能找出来,大伙经常笑他找东西比狼犬都厉害。 “那,你慢慢找吧,找到了我会好好感谢你的。”解小敏璨然一笑。 但是天已然大黑,别说现在,就是白天滚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到甘蔗地也要找上半天呢,但说出去的话不能食言,更何况是在董琦面前说的。刘佳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灯在附近的地面搜索,可是怎么找也没看到灯笼的影子。抬头望去,发现其他人已走远了,即使走在最后的两个女生也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黑夜里了,刘佳明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找,多少拖点时间,也表示自己尽力了。 这时候,蓝色的手机灯光好像拂过什么东西,并不是玻璃灯笼,刘佳明好奇地走过去。 脚底下发出擦擦声,踩上去就像自己家里厚实的羊毛地毯一样,这时候月亮出来了,如凉水的月光洒在甘蔗地里,发出来的光似乎都带着甜味。刘佳明看到甘蔗地前躺着一样东西。 一个普通的洋娃娃,虽然有些旧,却非常完好,只不过娃娃的脸朝下,背对着刘佳明。 “怎么会扔在这里,该不是哪个小孩忘在甘蔗地的吧。”刘佳明喃喃自语道,接着蹲下来捡起了那洋娃娃。 那娃娃大概两个手掌多长,头上扎着金色的假辫子,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娃娃做得很精致,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他很想看看洋娃娃的正面是什么样子,于是随手就将洋娃娃翻过来。可是他却看到娃娃的正面和背面的后脑勺一个样子。 “哪里有人做洋娃娃不做脸的?”刘佳明觉得有些奇怪,他站起身,甘蔗随着风在他手边摆动着,扫过他的脸与裸露的胳膊,让刘佳明觉得有些瘙痒,于是他拿着娃娃重新走出去,来到大路上。 此刻月光更加明亮了,刘佳明忽然发现娃娃不是正反面都一个样子,因为他的手指头可以抚摸到娃娃朝下的脸上凹凸不平的五官,刘佳明决定再把那洋娃娃的脸翻过来,看看什么样子。 不过这次他依旧没有看到,可是却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管怎样翻都看不到洋娃娃的脸了。 那是因为每次他把洋娃娃翻过来的同时,那洋娃娃的脑袋也翻了一百八十度。 刘佳明的手有些颤抖,他很想把这该死的洋娃娃给扔了,去追赶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朱洗董琦他们,但是他此刻仿佛脚底打了木桩一般,回头望去,整条路长得好像一根巨大的灰色布袋绳,绑在巨大的甘蔗田中间,仿佛要将甘蔗勒出汁儿似的。 刘佳明知道,如果看不到那洋娃娃的脸就无法丢掉手中这个古怪东西,看来的确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在路边乱扔垃圾的啊。 不知道翻转了多少次,每次都只能看到那洋娃娃的后脑勺而已。 把头扯下来就是了! 刘佳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无疑这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于是他左手抓住洋娃娃的身体,右手紧紧握住头部,用力向两边拉扯开来。 但是他没有扯下洋娃娃的头部,因为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在这片巨大的甘蔗林上,只有他和这个女孩两个人。 刘佳明确定她是人,因为在月光下她有影子。 只不过她也是背对着刘佳明,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与刘佳明手里的洋娃娃穿的是一模一样。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只能看到金色的发辫在月下闪闪发亮,非常漂亮。 “洋娃娃是你的?”刘佳明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于是刘佳明走了过去,他打算走到女孩正面。 但是当刘佳明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咔嚓一声,那女孩如同手里的洋娃娃一样,将脑袋整个反转了过去,留给刘佳明的只有后脑勺。 刘佳明的身体瘫软下来,虽然那小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他手里的洋娃娃忽然发出了歌声,那个声音很细腻,仿佛用针来撩拨琴弦发出的声音,却又清晰入耳,字字听得真切。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 是复砚开说的那首歌谣。刘佳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洋娃娃,洋装女孩,这是当年复砚开追查的小女孩。 从刘佳明额头上的汗还未来得及流下来就被风吹干了,在明亮的月色下,刘佳明坐在地上,双手手肘撑着粗糙的泥土,抬着头看着那个翻转着脑袋的洋装女孩,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那女孩仿佛一个稻草人一样站在他面前。 刘佳明的身体一阵阵滚烫,仿佛置身在蒸汽房间里,接着冷风一吹又是一下下冰凉,犹如凉水迎头浇下,他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犹如针一般扎在毛孔里,有些酥麻,有一些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是又不能确定具体在哪个位置,眼前的洋装女孩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背对着他站立着,仿佛原本就在那里一样,刘佳明的喉咙干涩得紧,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剧烈地收缩起来。他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但是毫无作用,反倒是每舔一次,收缩得更厉害,舌尖也一阵阵发凉。 我该如何离开?为什么会出现这东西啊,天狗吃人的传说是真的么?刘佳明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一时间慌了神智,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一只手拍在了刘佳明肩膀上,他被吓了一激灵,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虽然他素来讨厌,但此刻却让他觉得非常可爱。 拍肩膀的就是朱洗。 “我回头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摔在沟里了,没想到你坐在田上发呆,干什么呢你。”朱洗唠叨起来。 “朱洗,你来得正好!我看到那个会唱歌谣的女孩了!” 刘佳明激动地拉住朱洗的手,同时转过头伸手指向前方,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甘蔗地和一条仿佛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幽幽小径,弯弯曲曲,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在抽动,如一条匍匐前进的白蛇。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会唱歌谣的女孩,我看你是被冷风吹得眼睛打盹了吧,赶快回去,喝点热粥暖和一下吧。”朱洗语带嘲讽,用力拉起刘佳明沉重的身体。刘佳明不可置信地一直盯着那里,似乎相信再努力些看就能把那女孩从某个角落揪出来。 “见鬼了,我明明看到的。对了,还有一个洋娃娃。”刘佳明想起那个古怪的看不到脸的娃娃,赶紧拿起来给朱洗。 “哟,你还真是赌上了自己找东西永不落空的福尔‘犬’斯之名啊,就算拿着手电也难找的灯笼居然被你找到了。”朱洗继续嘲笑着刘佳明。福尔犬斯是他给刘佳明起的外号,虽然事隔许久,他却经常拿出来和刘佳明开开玩笑。 刘佳明吃惊地望去,却发现手里攥着的分明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灯笼,洋娃娃玩具、金发女孩似乎从未出现过。 “走吧,别开玩笑了,小敏知道你找到灯笼估计很高兴。”朱洗不再开玩笑,拉着刘佳明朝前方跑去。 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刘佳明觉得脚踝处有些刺痛,他没有在意,心想或许是被地上的石子扎到了。 月光照着刘佳明向前疾驰的背影,穿着名牌运动鞋的脚一次又一次地快速摆动着,在脚踝处,一个背着脸的木偶玩具死死地抓在刘佳明的裤腿上,跟着鞋子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震动着。 回到王家老宅,王业兴已经等得很焦急了,他背着手在门口的院子前转来转去,虽然他从朱洗的电话中知道孩子们误了汽车,但是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自己真是不知道如何向几十年的老友交代,所以当他看到朱洗他们疲惫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总算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家都累得不轻。章远和崔光筱随意吃过晚饭后,拿热水烫过脚,咧着嘴拿针挑着脚板上的大水泡,最没事的就是朱洗和解小敏,朱洗经常爬山,解小敏是长跑冠军,这点路对他们两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董琦,连饭都没吃只是喝了些糖水吃了个橘子就回去睡觉了,她已经累得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半句。 只有刘佳明一整晚心神不宁,甘蔗地发生的事他确定不是幻觉,所以他想起复砚开说的那些失踪和昏迷的人心中非常不安。 “你没事吧?”解小敏好奇地望着他。 “没事,只是有些累。”刘佳明无心说话,眼前晃动的全是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金色头发的小女孩。 “这么大一人走点路就累,身体真差,要遇见个流氓歹徒什么的,别说打了,你就是跑也跑不过啊。”解小敏笑嘻嘻地嘲笑道,要是平时刘佳明非要和她斗嘴不可,不过今天他实在没心情,只是嗯嗯了两句,就走到外面去透透气散心。解小敏望着刘佳明的背影,撇了撇嘴,眼皮耷拉下来,叹了口气,走到董琦的房间去了。 刘佳明走到院子外,王业兴邻居的小孩正在笑嘻嘻地玩耍,他没留神,两个孩子追打的时候撞在他腿上,他扶起小孩,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时候他发现那两个小孩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嘴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那是当地方言,这里的孩子也不是每个人都习惯说普通话,当没有外乡人的时候他们喜欢说这里的方言,所以刘佳明一点也听不懂,只看到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回到房间,刘佳明脱下衣裤,看到裤脚脏兮兮地沾满了泥巴,这条裤子还是父亲送的,价值不菲,现在刘佳明却管不得许多,只是将裤子随意一扔,蒙着头睡觉了。 刘佳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模糊间耳边飘来几个字,声音虽然微弱,却让刘佳明一激灵醒了过来,掀掉身上的棉毯,也顾不得披上外衣,径直跑到房外。 房子外面几个孩子正在嬉戏,互相追逐,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背对着刘佳明,原来她正站在刘佳明房间的窗户外面,在那里唱歌。 歌词刘佳明太熟悉不过了。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 “要死啦,你唱这个做什么!”刘佳明正在恍惚之间,一个面色纸黄、身体瘦削如柴的中年女人踏着碎步冲到小女孩面前,左手拉着女孩的耳朵,右手作势在她屁股上轻轻拍打了几下,便要拉着小女孩转身离开,刘佳明连忙跑过去拦住了两人。 “你不是老王家的客人么,拦着我们干什么?”那女人斜眼看了看,护着孩子朝后退了退,刘佳明低头看见小女孩长得很乖巧,有些害怕地抱着那女人的腰。 “你怎么会唱这个歌谣?”刘佳明蹲下来问道。 “是你昨天带来的洋娃娃唱的,我从它那里学来的。”小女孩嗫嚅地说道。 “我带来的?”刘佳明大惊。 “是啊,我看到它抱着你的脚踝,你就那样拖着过来的。”小女孩指着刘佳明的裤管说。 难怪昨天晚上那群孩子惊奇地看着自己,刘佳明这才明白过来。 裤腿上的脏东西原来是那个洋娃娃抱着自己的腿弄上的,想到这里刘佳明就更加奇怪那个洋娃娃去哪里了,虽然他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小女孩的母亲粗暴地打断了。 “别说了!快回去做作业!”女人拉着女儿飞快地跑过去,嘴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 刘佳明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今天就是中秋节了,而且也是他们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 必须赶快回去,这里越来越古怪了!刘佳明心中默想,他将朱洗单独叫出来,并告诉他自己希望立即回去,离开农场。 “现在回去?”朱洗吃惊地看着刘佳明,刘佳明肯定地点点头。 “不行,今天是中秋节,王伯说了让我们过完节明天一早送我们走。”朱洗断然拒绝了。 “该死的!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昨天晚上在甘蔗地里看到那个小女孩了!穿着洋装拿着同样穿着洋装的洋娃娃,而且她还唱了那首什么歌谣,我听得很清楚。今天早上,就在院子里,也有个女孩说昨天晚上看见一个洋娃娃抱着我的腿,而且还听见那洋娃娃唱歌。朱洗我求求你了,赶快走吧,我不想大家任何一个人出事。”刘佳明苦苦央求道。 “你看到那个女孩听到那首歌谣了?”朱洗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佳明奇怪地问道。 “传说看来是真的,复教授没说错,当歌谣重新响起,天狗会在今天晚上出来吃人!” “你疯了?明知道传说是真的还不赶快走?”刘佳明双手抓着朱洗的领子吼道,但朱洗只是抬起头冷笑着不说话。 “要走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我不会放弃查出我母亲失踪的唯一机会,她和以前的那些受害者一模一样。如果我们走了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了。” “你真的疯了。”刘佳明觉得眼前的朱洗非常陌生,他发觉有人过来,转头一看,原来其余四人都走过来了。 “我们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昨天晚上绝对不是幻觉。”刘佳明放开朱洗,将自己后腿上的痕迹给众人看。 的确,那裤腿上有类似手指的痕迹。 “就算是,我们也希望帮朱洗找到他母亲失踪的原因啊。再说了,复教授不是说了失踪的全是当地人么,那传说都十几年没出现了,说不定只是吓唬小孩子的。”董琦说完偷偷地看了看朱洗,期待看见他脸上赞许的表情,可惜朱洗面带霜色,只是盯着刘佳明。 “是啊,都最后一天了,王伯还说要留我们吃饭,这么走了不太礼貌啊。”章远附和道。 崔光筱不用说话刘佳明也知道他站在谁一边,解小敏肯定也是跟着董琦的。 “算了,我不管了,反正今天晚上大家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回去!”刘佳明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王业兴让朱洗去县城把复砚开接来一起过节。复砚开在这里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他和王业兴也算相熟,所以每逢过年过节,王业兴都会请他一起过,无非多副碗筷,也免得复砚开一个人寂寞。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朱洗却一个人回来了,他说复砚开并不在诊所,旁边的人说昨天复砚开早早关了诊所,急匆匆地出去了。 朱洗刘佳明等人跟着王业兴的家人操办中秋的宴席,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弄好,一桌的美食让中午只吃了些鱼粥的众人口水直流。饱餐之后,大家来到王家院子里吃月饼剥福橘赏月,不料才刚入夜,月亮就看不见了,王业兴一家习惯早睡,加上忙活了一天,见无月可看,一家人便早早上床睡觉,留下六个年轻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月亮怎么看不见了,奇怪,刚才还很亮的。”董琦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 “只不过暂时被云遮住了吧,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朱洗提议道。 “绝对不要!”本来已经进入卧室的王业兴忽然出现在董琦身后,他睁大着双眼,鼻翼激烈地抽动着,夜晚秋风凉爽,但他的额头满是汗珠。 “我们只是出去走走,再说六个人也不会有危险。”朱洗笑道。 “不行!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不能让你们出任何意外!” 王业兴断然拒绝了,他亲自走到大门前,放下门闩。 “可是王伯,昨天你也并不介意我们外出啊,还是说中秋夜的晚上外面有妖怪么?” 朱洗双手叉腰,慢步走到王业兴面前,刘佳明站在朱洗身后,看到王业兴的表情非常尴尬。 “我只是怕外面太凉。再说,女娃娃也怕黑吧?”王业兴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董琦和解小敏。 “没事,有四个男孩子呢,再说我们也习惯晚睡。”董琦的话让王业兴无言以对。 “王伯,难道说你有什么事情知道而没告诉我们么?”客厅里只有七个人,朱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是复砚开告诉你的?”王业兴恨恨地说。 “是的,还有那首歌谣,昨天佳明也看到了,如果真的有事情会发生,躲也躲不掉!” 刘佳明觉得朱洗的语气越来越怪异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处处为他人考虑的家伙不见了。 “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出去,她就在外面,每年的中秋夜所有人都会早早睡觉,但还是有人失踪和昏迷,我宁肯自己有事,也不能对不起老朋友啊。”王业兴都带着哭腔了。 “好吧,我答应你王伯,不过你要告诉我当年有关于母亲的所有事。”朱洗放下手,走到墙角的椅子上坐下,王业兴擦了擦头上的汗,沉默下来。 大家都没出声,等着王业兴开口。客厅的电灯绳在外面的风的吹动下摇摆不定,昏黄的灯光将众人的影子摆弄得摇摇曳曳,每个人的脸庞在模糊的光线下都变得渐渐不清晰起来,像隔着蒙了雾气的玻璃。 “我无意隐瞒,但那段历史实在对任何人都毫无意义。当年你们的父亲都是在这里下放的知青,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因为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和我一样吃苦,所以我经常帮他们干粗活重活,这种事对我来说习以为常,平时我也会拿一些从海边打来的鱼和他们一起喝上几口家里酿的米酒,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农场的工作虽然乏味辛苦,不过我们五个却非常投缘,这样的苦中作乐的生活过得非常愉快。 “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 “我母亲?”朱洗惊讶地问。 “是的,我和母亲去海边捕鱼时发现了她,当时她晕倒在海边,全身湿透了。我母亲让我将她救了回去,并安置在我家。 “你们的父亲在收工后来我家聚餐时发现了她,当时就被那女孩迷住了。当时的农场几乎都是男人,为数不多的几位女知青天天都被围着,但她们连眼皮都不夹我们这些人一下,都巴结着那些手里有实权的人物。 “但是这个女孩比所有人都要漂亮温柔,她丧失了所有记忆,只说记得自己来自一个岛,我母亲吓坏了,因为那个年代所谓的岛,大家都会认为就是台湾,任何沾惹这两个字的人都会被当做敌特处理,于是对外就说这是我远房表妹,家里出事来投奔我家。 “后来她在这些人中选中了你的父亲朱远山,这事还让其他三人懊恼不已,后来两人很快就恋爱了。那时候我们这里每年中秋都有人失踪和昏迷,在她来以后也是,可是有些嫉妒她的人就把这事栽赃在你母亲身上。警卫部队说她是海外特务,绑架并且杀害了那些失踪的村民,并且在食物中投毒导致多人昏迷不醒,想要逮捕她。我连夜通知你父亲,我们将你母亲带出农场,藏到县里一个亲戚家里暂避风头,后来事情过去了,你父亲他们回城去了,第二年你母亲也和他一起去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没有任何其他的了。” 王业兴长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极大的负担。他抬起头望着朱洗,但朱洗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我父亲都告诉过我,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王业兴有点恼怒了,想想自己几十岁的人,连孙子都有了,居然被一个毛头小伙子逼成这样,颜面何存? “究竟,究竟怎样才能遇见天狗?”朱洗一字一顿地说。王业兴的脸色变了,他眼前的少年仿佛变身为恶鬼一般,似乎谁都会被他撕碎。 二十多年前,他见过这种眼神,只不过那次是朱远山。 “农场北面,沿着山路一直往里走,当你看不到月亮的时候,就可以听到那歌声,歌声会带你去天狗待的地方。”王业兴颤抖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所有见到天狗的人要么失踪要么就昏迷过去了么?”刘佳明皱着眉头问道。 “传说只是一部分,实际上很多人见过天狗,一部分幸运者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他们只记得如何见到的天狗,以后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回来的人大都变得像神经病一样。有的说在夜里听到有鬼哭声,有的说自己能看到人的魂,总之大都被这里乡亲说中了邪,所以我求你们千万不要出去啊。”王业兴苦苦央求。 “好的,既然王伯这样说了,我们回去乖乖睡觉,明天早上回家吧。”朱洗忽然一反常态,转身回卧室了,其他人也陆续回去,倒是刘佳明和王业兴感到有些奇怪。 “或许他真的对那些事害怕了吧。”刘佳明心想,既然事情过去了,他也就回到自己房间,和衣睡觉了。 夜深,刘佳明一个翻身,却发觉有人站在自己床边,睁眼一看居然是朱洗。 “你干什么?”刘佳明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走,王伯睡着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天狗。”朱洗轻声说。 “你疯了。都说了看到天狗的没一个人有好结果。难不成你也想像那些人一样失踪消失么?” “你怕了?你以为你能躲得掉?这诅咒一旦被听到,谁也跑不掉,你在复医生的诊所也看到那些资料了,与其在这里等待命运捉弄,倒不如去弄清楚,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 刘佳明的脸色变了,虽然黑暗里看不见了,但朱洗能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和我一起去把事情查清楚,我想知道自己母亲的秘密,你也不愿意这样被所谓的鬼魅纠缠吧。”朱洗伸出手,刘佳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朱洗的手。 刘佳明随着朱洗来到客厅,从卧室里传出王业兴的鼾声,看来他劳累一天加上朱洗的逼问已经疲惫不堪,早已经入睡。朱洗悄声掀起门闩,刘佳明看到门外早就站着其余四人。 “就等你啦。”解小敏摇摇手里的手电筒,歪着头笑着看刘佳明。 “为什么把他们也卷进来?” 刘佳明将朱洗拉到一边,低声质问。 “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我们六人是一个整体,去哪里都应该一起啊。再说多些人不多些帮手吗?”朱洗的话很对,刘佳明无从反驳。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帮手,他正在前面等着我们。”朱洗满怀自信地说道。 朱洗决定的事,是别人无法改变的。 看来只好一起上路了。 这里不像城市的深夜,即便再晚也能捕捉到一些活人的气息,不消说大都会里那些通宵不眠、习惯夜生活的人,就算是小城市,也有值夜班的工人,开夜车的司机甚至一两只流浪的小猫,总之你能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再不济也有那永不关闭的街灯陪伴着你。 而这里不是,一眼望去,都是被风吹弯腰的稻草和大片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青色光芒未完全熟透的甘蔗地,夜色既浓又沉,像刚刚溶化的巧克力,无论走多远,你都觉得仿佛在一个地点打转似的,因为这个农场即使开车也要数小时才能走出来,到处都是一个模样。如果你只有一个人,你会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对声音的渴望,在冰冷如水的空气里,会让你不经意地渴求一种安全感,那种潜藏在身体本能的怀念待在母亲温暖子宫和周围羊水中的安全感。 人之所以害怕孤独,是因为需要通过别人的认知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人类永远都是缺乏安全感和存在感的动物,他们永远处于怀疑和自我怀疑的交织之中。 古人常在月下饮酒抚琴,或邀三五知己,或自斟自饮,酒冷星稀,月明风凉的时候,手指拂过木琴,或许就正如现在这般孤独吧。 有诗曰:秋风催酒醒,皓月似雪银。伯牙今犹在,空留断弦琴。 外面寂静得可怕,从王家老宅出来后刘佳明就一直觉得冷,淡蓝色的月光仿佛霜一样总是挂在身上,凉飕飕的。 的确,他们在朱洗的带领下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偶尔飞过的猫头鹰外什么也没有遇到,时间已经慢慢指向凌晨了。 也就是说,按照准确的时间,实际上中秋节这一天已经快结束了,以前档案里所有失踪和昏迷的人都是在这一天出事的,绝没有第二天被发现的先例。 “你们居然都出来了,还真不怕天狗吃了你们么?”刘佳明望着打着哈欠的章远、董琦他们吓唬道。 “都是吓唬人的吧,哪里真的有什么天狗。再说月亮不是好好地在天上挂着么?就算有,我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董琦笑道,接着抬起头望着月亮。 “果然是那帮愚昧的村民编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怪谈罢了。”起初还不敢说话噤若寒蝉的章远此刻话也多起来了。 忽然董琦的笑声停了下来,刘佳明发现自己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月亮在慢慢地隐入厚厚的云层中。 “你们来了?”前方黑暗的地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刘佳明把手电射过去,看到了一个本就不该出现的人。 复砚开。 “难怪你如此自信,但他也不过是一个几十岁的老人罢了。”刘佳明不满地对朱洗说。 “我说的帮手的确是他,现在人齐了。”朱洗径直朝前走去,复砚开脱去了平日里穿惯的白大褂,弄了一套黑色白边的运动服穿在身上。 “复教授您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找天狗?”董琦问道。 “嗯。其实我并不相信有所谓的天狗,那天你们走后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也多亏你们的提醒,或许我太专注于调查那个穿洋装的小女孩,实际上对那个女孩的描述都是来自于那些唱歌谣的小孩而已,我立即想到是否有人特意混淆人们的视线,所以我扩大了范围。在以前排除的名单中我找到了一张照片。”复砚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封,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老照片,把它交给朱洗。 照片的右半部已经有些残破了,只能看到左半部分,虽然有些暗黄,但是依然可以看清楚照片里人的相貌。 大家围到朱洗身边,刘佳明也靠了过去。 这张彩色照片上的背景似乎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卧室,后面是一张漂亮的婴儿床,一个满头金发的小男孩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军装,咧着嘴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站在一个体态丰满同样一头金发的妇人旁边。这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厚实性感的嘴唇以及犹如刀削般的棱角分明的脸庞。男孩和女人长得很像,自然是她的儿子。女人的肩膀上有一只手,应该是男人的手,可能是她的丈夫,但是那半边已经看不到了,女人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估计只有半岁多。 “这是谁?”刘佳明问道。 “男孩叫亚历山大,旁边是他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复砚开回答道,朱洗将照片翻过来,上面有一行钢笔字。 是用中文写的。 “给最爱的沙尼亚。”字迹很端正,看上去有点好笑,一般成年人不会这样写字,倒是很像一个经常练字的小学生写的。 “写字的应该是亚历山大的父亲,安德烈?彼得罗夫,他是一名精神病和心理分析专家,或许他的名字你们不太知道,不过他醉心于研究巴甫洛夫的高级神经学的反射试验。他二十多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由于需要采集大量的样本,在前苏联对华援助的浪潮中来到中国。1958年他在这里建了所房子,带着妻子、儿子亚历山大长期居住在这里,两年后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安德烈?彼得罗夫对这里庞大的人口群进行心理分析试验,不过在后来反苏修的时候听说他被遣返回国,后来不知所踪,可是也有人说他其实没有离开,又悄悄地跑了回来,由于怕被人发现,所以一家人都躲在房子里不敢露面。”复砚开一边在前面走一边缓缓叙述。 “你的意思是?”朱洗奇怪地问复砚开。 “我觉得可能安德烈?彼得罗夫让自己的儿子假扮成那个小女孩,以传说为借口,将人绑走了作为他精神病研究的实验对象,也可能是有人曾经看到过他,他因为害怕而将那人软禁起来,后来怕被人发觉导致大规模搜查,于是编了这样一个借口。” “可是我昨天晚上的确是看到了那个洋娃娃和那个小女孩啊。”刘佳明郁闷地说。 “你看见的并不见得就是真实的。”复砚开笑了笑。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清楚地看到了啊,而且绝对不是模糊的幻觉那么简单。”刘佳明不服气地说道。 “你知道我们对外界的了解是立体的,我们通过各种途径来判断我们不熟悉的事物,例如知道血液是红色的,锣鼓很吵闹,盐咸糖甜,花香汗臭,还包括接触,像光滑的玻璃,粗糙的墙壁等,这些接触最终成为经验积累在脑部,从而综合起来对事物进行判断分类。 “但是除去五感之外,人还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当我们面对一种新的事物而五种感官功能都无法进行鉴别的时候,这种所谓的第六感就会出现。这种东西很难解释,有些人的第六感非常强烈,他们可以预知一些事物的发展规律,而有一些人比较迟钝。 “实际上,也就是说我们所认为的世界,所感知自我存在的空间都是通过这六种感觉来绘制认可的,好比你出生后就被告知某个男人就是你父亲,某个女人是你母亲一样。”复砚开的脚踩在干燥的枯草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就像小时候捏那些用来包裹重要电器有着无数凸起的小气泡的袋子一样,他的脚步非常稳健,六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我不明白,这和佳明看到那东西有什么关系?”解小敏走快一步,和复砚开并肩,转过头看着复砚开笑道。 “很简单,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双亲被告知原来根本不是生下你的人,你的认知观念就被打破了。”复砚开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说。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亲生父亲啊。”解小敏夸张地做了一个鬼脸,接着回头看着董琦,董琦也回了一个笑脸。 “换句话说,如果你发现原来你自以为通过六种感官建立的世界其实根本不存在,甚至包括你自己的一切也是虚拟的,你自以为活了二十多年,但其实你只不过是个刚刚诞生的物体,那些所谓的信息是强行存储进你脑部的话,你说会怎样?” “这不可能!”朱洗喊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所谓的事实或者真相,都是我们通过对感官搜集得来的知识和经验进行的判断,即便有些从未看过或者接触过的物体,人类也可以通过寻找它与其他已经熟悉的事物的共同点来进行准确或者大致的推测,直到我们遇见完全超出我们认知范围的物体。我们的脑部接受的信息都有一种化学物质作为载体,通过感官神经进入脑内,如果有东西可以阻拦并且进行控制,我是说如果,那你还敢说你能对事物进行完全正确的判断和分析吗?所以说,佳明所看到的那个洋装女孩可能并不见得是由视网膜接受到的信号,再通过神经细胞传递到脑部的,而很可能是直接在脑内形成的。你听到的歌声也可能并不是通过耳膜振动传到内耳再到听觉神经,而很可能是在脑部负责听觉的神经中枢的大脑皮质表层直接分泌的某种化学物质刺激得来的。”复砚开忽然停了下来,站在前面不动了。 “当年的安德烈?彼得罗夫,所研究的就是一种新的突触物质,可以刺激人的神经,来实现他所希望的神迹。”复砚开的语气带着些许哀婉。刘佳明看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过了那片荒草地,月亮也慢慢出来了,似乎那该死的传说根本就不是真的,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四周的空气里散发着一种非常好闻的花香。 “你们知道么,如果人妄图接近神才拥有的禁区,会受到神罚的,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一直在研究的就是如何将这种媒介具体化,不过很可惜他本人也生死不明了,在后来苏籍科学家留华名单上,始终没有他的名字,他被宣布为失踪。” “您为什么对他如此了解?”董琦好奇地问。 “哪里,只是同样都是研究神经学的,对他的学说也有些了解而已。”说完,复砚开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还有十五分钟就十二点了,看来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们回去吧。”刘佳明低头看看手表,抬起头刚想转身回去,可是却看到前面隐约有一栋高大的建筑物。 “这里,就是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以前的住所。”复砚开停下脚步,对大家说。 “如果想知道那些失踪者与歌谣是不是他搞的鬼,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复砚开一边说一边走过去。 六个人开始停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天狗什么的反正也不是真的,倒不如睡觉去吧,王伯估计也很担心我们的。”董琦有些害怕道。 “那算了,原本我想在房子里可能找到什么线索,或许可以帮到朱洗母亲。”复砚开惋惜道,接着作势往回走,朱洗低着头,皱了皱眉头。 “不行,都到这里了,既然天狗的传说是假的,更不用害怕了。那个什么博士的更不是什么妖怪,再说复教授这么大年纪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朱洗走到众人面前横着伸出手臂阻拦道。 “我没意见,要去就去吧。”崔光筱照例站在朱洗一边。 “那我们也去么?”董琦试探地问解小敏。 “去啊,蛮好玩的,嘻嘻。”解小敏笑道,董琦轻声哦了一下,也对朱洗点点头。 “那我也去吧,我们这么多人,就是那博士在也打趴下他。”刘佳明见董琦既然去了,自己当然不能不去了。 房子是两层的,带着很明显的俄罗斯建筑风格,当年的博士家境本来就富裕,而且在这种地方建造一栋别墅并不需要太多的金钱。房子大体上可以说是木制结构,这与俄罗斯人最早在森林旁生活不无关系,到10世纪后,俄罗斯受到欧洲建筑风格的影响,接受基督教后受了拜占庭影响,开始出现石造建筑,但多用于公共建筑。然而,俄罗斯人传统的木造建筑技术仍保留下来,混用于石造建筑上。石造建筑在形式上则是典雅大方高阔端正,这样的主建筑结构搭配多个矗立上端的半圆形顶盖。这种建筑形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一切以神为皈依,塑造庄重典雅伟大高尚的气氛,让信徒心生崇敬之感。在那个多神信仰的时代,对于一般老百姓,的确有此神胜过一切的感受。这栋房子也是如此,房子正面有两根一人多粗的石柱,除了屋顶和石柱以及两侧的石壁,房子其余部分都是由木头建造而成。石柱上有浮雕,不过经过几十年的消磨大多看不清楚了,房顶大斜面拉索帐篷式样的设计,配有彩色绘制图案的玻璃窗,让人觉得这房子更像一个礼拜堂。也不知道当年如此粗大的石柱是如何运进来的。恐怕整个房子的造价还不如这些石头贵了。 进入房子前要穿过一片种植着奇怪植物的草地,即便有月光刘佳明仍然无法看得很清楚,大概十几厘米高,根茎并不粗壮,只有指头粗细,每隔上一段相等的距离就会有一片狭窄的椭圆形叶片,叶子是淡紫色的,很漂亮,总共六片,呈螺旋状排列着,叶片微微上翘,煞是好看。可能当年的房屋主人非常爱惜,所以特意从这片草地开了一条小路,直接通到大门口。 走出草地是一片空地,空地右边还有一张圆形石桌、两张石凳,可惜桌子已经毁坏大半,一个石凳也破裂不堪,走进大门,才发现原来木门上还泼上了油漆,写着大字,但是时隔太久,多已褪色,只有一些模糊的字迹,不过也推断得出多是“打倒苏修”之类的标语吧。 当大家完全站在门口,才注意到两米高的木门上还垂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段绳子,绳子有小指头粗细,非常结实,是麻灰绳。 “是门铃么,在门外拉两下里面铃铛就会响的那种?”章远走过来好奇地想伸手去拉。 但是那不像是门铃绳,因为垂下来的那端似乎是个圆形的套索,章远拉了几下,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那不是门铃,是用来吊人用的。”复砚开忽然冷冷地说,章远吓得立即松了手,绳子又稍微向上弹起来了。 “‘文革’的时候有人来过这里,打算将这房子设成指挥部,结果第二天提建议的人被发现吊死在门口,然后就没人敢打这房子的主意了。后来这绳子没人敢收,一直吊着。”复砚开说完,望了望绳子。 刘佳明看到那绳索在空中还在缓慢地晃动着,圆形的活口端仿佛真的吊着一个人似的。 “那他后来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啊?”朱洗问道。 “不清楚,反苏修的时候有人说他带着妻子和儿子回了前苏联,但也有人说他又偷偷回来,但反正自那之后没人见过他,也从未看到这栋房子有人进出过,不过他房子前的那种草却从来不曾荒废,一直繁衍开来,非常茂盛。” “对了,这草叫什么名字啊?很好看。”董琦望着那种淡紫色叶子的小草。 “那叫六根草。”复砚开也回头看了看,微笑着说。 “以前太执著于调查小女孩,从而忘记了这栋房子。由于博士本人我也见过,倒是个很和蔼的人,就没去把他和失踪案联系起来。倒是你们的到来让我想起他,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房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女孩子就留在外面吧,也好互相呼应,万一有事情发生你们就回去叫人,也来得及。”复砚开说完,便要推门进去。 “可我们也不认识路啊,都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来到这里。”董琦为难地说。 “要不这样,他们四个男孩子进去,复教授您年纪也大了,万一进去摔倒碰着哪里就不好了,而且您也认识路,我们也好去叫人。”解小敏建议道。 “好,就我们四个去吧,反正这房子也不太大。”刘佳明赞同道。 章远面有难色,朱洗和崔光筱倒不置可否。 “别怕啊,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刘佳明拍了拍章远厚实的肩膀笑道,章远也尴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进去吧!”朱洗伸出双手,使劲推开了红色的木门,门很厚重,这种木门虽然是由木头做成,中间夹层却镶嵌着铜铁等金属,像一块三明治一样,朱洗用了好大气力才推开。 “没上锁,进来。”朱洗第一个走进黑暗的大屋里,接着崔光筱也摘下耳塞,刘佳明、章远先后跟进去了。 董琦和解小敏、复砚开站在外面,焦急地看着朱洗等人走进去后大门又缓缓关上,她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刘佳明在进去之前最后回头看了董琦一眼,他看到复砚开站在董琦和解小敏身后抬头看着天空,那表情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而解小敏却看着他,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他从未见过解小敏露出这种笑容,带着些许解脱和安逸。 随着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的木门缓缓关闭,刘佳明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们开始吧!”这是朱洗的声音,也是刘佳明所能记得的进屋后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章 寻根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进屋以后的事情全忘记了?”太阳渐渐斜行,我觉得脖子有些酸痛,听刘佳明讲了这么久,他却告诉我最关键的部分他都忘记了。 “是的,当我清醒过来,只发现自己和朱洗、崔光筱、董琦躺在那屋子外,复研开、解小敏都不见了。”刘佳明痛苦的抱着头,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撒谎或是刻意隐瞒什么。 “我是第一个清醒的,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非常模糊,四周依然一片漆黑,我看到章远背对着我站在大门前。我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答,我挣扎着走过去,却觉得章远有些奇怪。” “哦?” “他本来又高又胖,但是那身体却轻盈的在那里摆动,我的心仿佛被风掠过似的冰凉,一边跑过去,一边高喊着他的名字,我看到章远的身体慢慢转过来,就像音乐盒里的小人儿上满发条后机械的转动似的。” “月亮再次出来了,月光像泼在黑色画纸上的白色油漆,一下子把整个地面刷的雪白,我看清楚了章远的脸。” 满是赘肉的下巴高高抬起,灰黑绳深深的勒在他粗胖的脖子里,旁边的皮肉被深深的蜷起,形成两条相隔开的肉条,血管已经变成酱紫色了。朝外鼓了出来,一根根的。他的嘴巴半张着,?糊糊的从里面探出一截舌头。歪斜在嘴边,由于身体的重量,绳子已经勒到了耳朵到后脑,几乎没有黑眼珠只有眼白的圆形浑浊脆裂的眼球也凸了出来。他的脸就如同被人用手使劲压住了一样,仿佛随时都会爆开,碎肉即将飞撒出去。我一个人无法将他从绳子上解下来,于是高喊着朱洗和崔光筱的名字,他们很快就苏醒过来,短暂的惊呆后他们帮我将朱远章放下来。章远的身体本来就是柔软的,那是因为他的厚厚的住房,但是那时他的身体却硬的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董琦也很快的醒过来,但是看到章远的脸又晕了过去,我们几个像傻子一样围坐在章远身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章远的舌头泛着白沫耷拉在嘴边,我看着十分难受也很恶心,因此将舌头有塞回他的嘴巴。 “这时候,我看了看从口袋里跌落在地上的手机,惊呆了。”刘佳明双手从头上放下,垂落在膝盖两边。 “为什么?” “那上面的时间清晰的显示,我们离进屋只过了五分多钟,如果算上救下章远的时间,等于说我们进去到现在只是一瞬间而已,如果不是章远被吊在门上,解小敏失踪,我根本感觉不到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后来我们发现章远居然还有呼吸,于是轮流拖着他赶回农场,叫醒睡得半死的农场医务所医生。医生被我们吓了一跳,他只治过头疼脑热的小病,而那时候章远基本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他只好劝我们赶紧送到县医院,并且叫了辆平时用来拉货的卡车送我们。” “医生后来告诉我们,章远起码被吊了十几分钟,可居然没有死,这让他们非常不解。章远再也没醒过来,一直那样昏迷着。后来学校追查此事,给我们记了大过,章远的父母也来吵过闹过,最后达成协议,学校和我们陪了一大笔钱给章远家,事情不了了之。” “有钱就是好啊,什么也摆的平。”我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他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我们并没想到会成这样,那以后朱洗就像变了个人,不,应该说我们的生活都被改变了。” “那失踪的解小敏呢?”我问道。 “找不到,她似乎也没有家人,据说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来读书也是靠勤工俭学,她失踪以后也没有人来问过,渐渐被遗忘了。”刘家明说道。 “那复研开呢?王业兴呢?” “别说了,复研开也不见了,我们后来去找他,可是旁边的人都说他离开了诊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王业兴则被气的半死。这件事被传得很广,大家都说天狗又出来吃人了,也有人说那房子是鬼屋,总之王业兴受到农场居民的排挤,大家都说他没有管好我们,弄出这么那大事情,而且也惹怒了天狗,于是他只好将家迁走,到县里去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到这里?” “因为我想回来,即使死我也要死的明白,我一定要知道我们在那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也要找到解小敏,至少我必须知道她的生死。”刘佳明终于站了起来。 “对了,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或许我可以帮上忙。”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了刘佳明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她的照片。”刘佳明说道。 我接过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相貌清秀俊雅,扎着辫子,皮肤白暂,虽然这样的女孩在城市里随处可见,可是我看见这张照片却忍不住惊讶的和不了嘴。 这个女孩就是我和苏洛在朱洗他们学校里遇见的那个大胆的女孩小M。 小M,就是小敏,我绝对不会认错,一模一样的笑容和发型,甚至包括刘海。 过目不忘,是我为数不多赖以生存的几个优点之一。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失踪数月的小敏居然在学校里被我们遇见了,而且还特意告诉我们关于刘佳明和董琦的事情,仿佛是故意指引着我和苏洛一般。 如果可以再次找到她,似乎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从何找起? 当我从朱洗遗留的,不,应该是朱洗的母亲遗留的画中找到“六根岛”三个字时还以为找到了走出迷宫的线头,其实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刘佳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泛着一股子铁青色。我没有告诉他我和苏洛曾经见过解小敏,因为他会变得更激动了。 “你必须先去治疗,否则会和其他三个人一样,即使你的意志力再坚强,我怕你也会发疯。”我劝他。 “我没办法形容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我只要在呼吸,就能闻见各种各样的气味,花的芬芳,水果的香气,钢铁的青涩,刺鼻的药味,还有腐败肉质的臭味,甚至混杂着过期饭菜和湿透的用过的卫生纸的腥臭。总之,这些气味每天每时每刻每秒都在朝我的鼻孔里钻,只有闻着我爸爸给我的特制的高纯度香水才能稍微掩盖一下那些该死的味道,但也只是一会而已。”刘佳明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他痛苦的表情让我仿佛感同身受,似乎自己的鼻子前也能嗅到丝丝怪异的带着死者气息的腐败味道。 我决定先带刘佳明回去休息,他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随时都会产生过激行为。 “那个什么博士居住的屋子怎样了?”路上我问他。 刘佳明摇摇头,这答案让我不解。 “那房子我们后来去找过,不知怎的再也记不得如何去的了,问起别人,都说不知道,我想恐怕即便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带我们去哪个不祥的地方。” 看来我想去那房子的想法要落空了。 离着房子老远,刘佳明就皱着眉头说一股鱼腥味,果然,苏洛在屋子外面张着嘴巴流着口水,看着那男人手脚麻利的做着新鲜的鱼粥。 “既然来了一起吃碗粥,我刚捞上来的鱼,鲜活的很。”男人热情的说。 “好的,”我转过头对刘佳明说,“你也多少吃一点吧。” 刘佳明点点头,可是刚喝了几口他就放下碗跑到旁边大吐起来。这让那个男人很生气。 “你这人不吃也别糟蹋,搞得和怀孕的婆娘一样,吃东西还挑剔。” 我猜想刘佳明一定是又闻到什么气味了。 不得不承认,苏洛在满足食欲时头脑显得特别精神,他几乎将中年男人熬的一锅鱼粥喝了个精光,这才打着饱嗝坐到我面前。 我尽可能简短的把刘佳明几个月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复述给他听,但还是花了我不少时间。 “你太?嗦了,简单的说就是朱洗希望找到自己十年前失踪母亲的下落,带着五名同伴来到父母原来下放劳作的农场,结果却走进了那个什么前苏联博士的家,然后那个叫章远的同伴重度昏迷,而解小敏则失踪了对么?”他得意的带着嘲弄的语气讽刺着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但我没有告诉他学校里的那个小M就是解小敏。 “好吧,那你有什么看法?”我已经开始习惯于征求苏洛的意见了。 “能有什么看法?如果按当地的传说,只有在中秋月圆的夜里才能见到天狗吃人,恐怕我们是找不到那间怪屋子的,但我实在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所谓的天狗妖怪之类的,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会是无中生有的,每一件所谓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存在着,躲在阴暗处的那些家伙们就像辛勤种植果园的农夫,播种浇水施肥挥汗如雨,忍受着蚊虫叮咬,不惧高温酷热,照顾那些稚嫩柔弱的植苗,其实都是在等待着收割果实的那一天啊!”苏洛叼着牙签,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对我还是在对别人说着。 收割吗?的确,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会有一个受益者,即便是动物,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最基本的生活欲求。 但是最关键的那个复研开医生却不见了,我嘱咐苏洛照顾刘佳明,然后去县城寻访,发现自从那六个人出事后那个复医生再也没有露过面。 看来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了,但是这么做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他,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出现了。 回到农场,刘佳明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即便是屏住呼吸,我也能闻到各种各样的气味,该死,我真的要发疯了。”刘佳明用一个衣服夹子夹住自己的鼻子,那模样非常可笑,不过我看着他那张痛苦的脸是在笑不出来。 “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人啊。”苏洛在一旁喝着茶慢条斯理的说。 “你是说刘裕啊?他的确说过要来这儿,不过却一直没有露面呢。” 的确,刘裕应该比我们先到这里,可是寻遍整个农场也没有一个人看过他,我也早就打电话联系了当地的各处招待所,他们都没有在最近接待过有类似刘裕相貌的中年男子。 “不不,刘裕绝对不会是解决事情的关键,否则他不会对儿子的失踪如此惊慌,只能说他可能隐瞒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至于那个关键人物,是那个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既然知道他的姓名和职业,虽然年代久远,应该可以查得到。”苏洛的话很有道理。 我曾经劝过刘佳明赶快回家,他的母亲几乎要急得发疯了,但他犹豫了一会儿便拒绝了,他表示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去找到自己怪病的真相,当然也要找到朱洗三人发疯的真相。 “我撑不了多久,说不定很快就会步朱洗他们的后尘了。”刘佳明痛苦的闭上眼睛。 “别气馁,我们会很快找到事情的真相,你必须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会打电话给你母亲,让她来接你。”我再三嘱咐刘佳明要好好休息,不过看他现在虚弱的样子即便想干些什么也不可能了。 我打了电话给刘佳明的母亲,她十分高兴,几乎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挂断电话后我和苏洛安顿好刘佳明,开始着手寻找博士。 既然是一名外国人,想必找起来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然而,事实证明我们错了。我们走访了当地的民政部门、出入境管理机关,甚至附近的大小医院,寻遍和博士有关的人,但没有任何答案。所有的部门给我们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查无此人。 我打电话询问朱远山,他也说没有印象,毕竟他来到农场时博士已经失踪十年了。 我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该不会这个所谓的博士根本就是复砚开编出来的吧,或许压根不存在这个个人。 苏洛见我找的辛苦,却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只是在一旁面带讥笑。 “既然这里找不到,或许我们应该扩大些范围。”苏洛摸着下巴思索着。 “难道你要我去俄罗斯找他么?”我哭笑不得。 “不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总会在许多地方留下划痕,你认为是寻找刀子容易还是寻找划痕容易?”苏洛意味深长的望着我。 “即使是处在地球两个极端的人,通过社会,至多也是一百多人的关系承接就可以互相认识的哦,甲认识乙,而乙认识丙,甲在理论上也可以认识丙,这种连锁下去,按照地球的全部人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链其实最多也就一百二十多人,这要得益于科技的发展和网络的产生吧,而且这个数字只会越来越小。”苏洛得意的继续说道,这家伙只要一谈起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论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很难将他与那个如孩子般贪嘴的苏洛联系起来。 “我们通常将熟悉的人这个概念定义到最低是我至少见过或者和他通过话,也就是所谓的联系,而联系实际上也是人在社会上的存在感被认知的纽带,好比一个在母体里的婴儿,关系如同脐带一般让人牢牢地依附在世界上,而这些都是通过我们的感官去获取信息来认知的,人也是,东西也是。如果一个人可以获得的信息足够庞大,而他又可以储存下来,他能认识更多的人,而每多认识一个人,这种关系会呈几何指数地增长,这就是社会的可怕之处。”苏洛的话让我有一种恐惧感,原来我们,特别是国人最自以为得意的关系,裙带、朋友好比是人在社会里不断融合的产物,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人体,而我们是细胞的话,不断融合的结果是什么?妄图超越母体的存在吗?或许是癌变不断繁衍增值的细胞?如果癌细胞有思想能思维的话,它是否明白,不间断的繁衍掠夺母体的资源会导致本体的死亡,而自己也无法独活吗?实际上人类已是如此了。 我几乎被他绕了进去。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到底应该如何去寻找博士啊,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话。”说真的,我还是倾向于复研开说了谎话,根本不存在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这个人。 “你还没有听懂我的话啊。不是说了么,沿着脚印可以找到野兽,循着划痕可以看到刀具。如果我们认识足够多的人,像电影里说的,耳目众多,自然就找得到了。”说老实话,我觉得他似乎在愚弄我,因为我仍然没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是想说登报或者媒体这类的招数吧。”我问道。 “想要去寻找一个你从未见过、从来没有和他有过联系的人,就好比让高速行驶在两条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上的两辆汽车发生联系,你必须先了解他,尝试这走入他的世界,你那种所谓的去胡乱询问是没有用处的。先不说年代太久,资料的损坏,而且如果人家刻意隐瞒,就毫无意义可言了。” “那照你说,该如何去找?”我好奇的问道。 “俄罗斯人好酒,而且是烈酒,没有伏特加就如同中国人不吃米饭一样难以生活,高纯度烈酒很难自己酿造,这一带的人即便喝酒也是自酿的米酒,白酒度数也远远低于俄罗斯男人的要求,只有二锅头才符合他们的喜好。另外他们一般不像我们喜欢喝绿茶,大多数只喝红茶,同样,这里附近也有上好的绿茶园,但是红茶却不多,而且我观察到,离这里最近的酒与红茶的贩卖地只有一家,我早就去问过,那是一家老店,民国以前从山东逃难至此,他做的白酒劲道大,耗粮少,很符合俄罗斯人的习惯。后来他在这里定居下来,这里方圆几十里所有喜欢喝二锅头和红茶的人都只能在他这里交易。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已,不排除博士不喜欢喝酒,或者他的妻子不喜欢喝红茶,只不过比你到处碰壁要好得多吧。”苏洛说。 这家伙,原来早就有答案了啊,刚才是为了戏耍我而故意说那么多么? 小店在农场的西边,虽说是小店,但其实只是店面小,进去里面很宽阔,别有洞天。左边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从啤酒到度数最高的白酒,仔细找还能找到一两瓶说不上牌子的红酒,右侧摆放着各种杂货,像肥皂牙膏毛巾电池之类的,还有香烟,总之你所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 小店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南方有很多这样的杂货小店,前门作为铺面,后院则为休息饮食所用,铺家一体,买卖方便,也容易管理。小院子中间是农村常见的抽地下水的小型手动水磊,旁边则是一口需三人才能环抱的青边黄纹水缸,水缸颇为陈旧,必是有些年头了,水缸右侧面是后屋大门,门敞开着,只是垂下一张竹帘,帘上写着一个漆黑的草体大字————静 店主四十来岁,姓王,名建军。身体健硕,果然并不完全像当地人,即便过了近一百年,北方人骨子里的豪放与爽快依然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他并不急于介绍他的货品,见我们进店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让我们随意挑选,仿佛他很自信,我们一定会买他的货物。 他大概比我高上半个头,脸庞宽阔富态,但又不失棱角;上身穿着一件粗布衬衣,只扣着两个扣子,露出一大片卷着胸毛的肌肉;脸上却一片和气,如弥勒佛似的,颇为有趣。这里虽是暖冬,却也不至于穿着夏装,店主说自己浑身燥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打扮,倒让我和苏洛有些不好意思,年纪比他小上那么多,反倒十分怕冷。 “你们不必觉得奇怪,还有比我更不畏寒的人咧。”店主看出我们的窘状,朗声笑道。 “请问,1960年左右这家的店主还在么?”我想店主问道,估计我的问题让他有些诧异,可能没想到我是寻人不是买物。 “他是我父亲。对了,你们找我父亲有什么事啊?”他忽然问道,对这个问题,我们早已经想好了托词。 “我们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希望在这里采访一些老人,回忆一下农场的过去,好做一个下放知青的专题节目。”苏洛胡扯道。

“这好事,要说当年的事情,没几个能比我爹知道的更清楚的了,问他老人家准没错。”店主爽朗的笑了起来,接着走进里屋,冲着后院大喊一句:“爹,有人找!”他嗓门极大,我感觉狭小店铺内的货架仿佛都震了震。 紧接着,我看到门帘掀起,一个白色球状物体探了出来,看来阳光过强,过一会儿才看清楚是老者的头颅,满头银发,头颅中间突起,如同盖了霜的松针树。这老者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疾步如风,一点也不想古稀之年,周身竞只穿了一件贴身红色背心,胸前几个白色大字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看清楚写着“前湖农场支队”,下身一条宽松青色绸裤,着黑色圆头布鞋,走过来的时候背直腰挺,行路带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再走进一瞧,真是面露精光,双颊发红,嘴唇润泽,额头饱满光亮,真的是半点老态都没有,而且身体挂着汗珠,正朝外呼呼的散着热气,看来是在屋内锻炼吧。 “叫我出来什么事?”老人奇怪的看了看我们,又问儿子。 “我们是报社记者,希望采访您一下,询问些当年农场的一些奇人异事。”我弯腰恭敬的递上名片————各种各样职业的名片我都随身带着,不过是一张纸,但是社会就是如此,即便谁都知道这张纸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是最可以造假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有着自己忠实的信徒,即便你心存怀疑,却也要忍不住相信。 “进屋聊吧。”老人挥了挥手,店主立即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脸,捏在手里,往里屋走去,我和苏洛也连忙跟了过去。 穿过后院,老人掀起帘子,屋里光线虽然比前面黯淡许多,却也不至于阴干湿冷,反倒恰到好处,屋子冬暖夏凉,走进来就发觉里面家具没有一件是上了油气染了色,都是竹制的,看在眼里就觉得清爽。 “喝茶。”在我们观察屋子格局的时候,老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泡好了三碗茶,我虽不懂茶,但茶香四溢,坐在微凉的竹凳上,真有些竹林品茶、隐世成仙的逍遥洒脱。 “那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想问您一下,1958年到1960年您是在这里买山东二锅头和红茶么?”我品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向老人问道。 “是的,当年我酿的白酒无杂味,口感纯,喝完口不干,加上劲道大,很多人都喜欢。红茶我也买过,只是买的人不多,所以货也少,你问这个做什么?”老人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平放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是否有外国人经常在您这里买酒和红茶。” “当然,本地人不太喝红茶,我的红茶都是专门为老毛子准备的,还有二锅头,他们酒量大,又好酒,一个人要的分量比别人一家人还多,一来二去倒也熟识不少。”老人自豪的说。 “那您认不认识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我趁热问道,老人哽了一下,接着使劲将嘴里的茶咽下喉咙,发出咕噜的一声。 “你问他做什么?”老人没有回答,反问我们。 “作为一名前苏联医学家,他来这里自然是不小的新闻啊。”我的话也没有说错。 “是的,报社正在开展一个寻找知名人士的专栏,所以希望弄点资料。”苏洛也附和着说。 “他的确经常在我这里买白酒和红茶,不过我和他也不过是买卖关系,他不太爱说话,每次要的酒都很多,而且出手阔绰,经常剩余的零钱都不要的,这样的客人我印象自然很深。” “那您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只是1960年后就没看到他了,挺可惜的。”老人颇为惋惜地说,看来在他这里只是确定有安德烈彼得..罗夫这个人存在而已。 “那我们先出去了。对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在这一点还有别的朋友吗?”我决定离开小店,不过临走前依然抱着一线希望。 “嗯,让我想想。”老人凝神垂首。 “不好意思,可能年纪大了,记不起来这么多。”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颇为失望,不过还是和苏洛向店主和他父亲告辞。 当我们就要踏出店门时,店主却喊住了我们,我回头一看,他手里拿着用土黄色油纸裹着的东西,手里还拿着一盒火柴。 “这里不像大城市,而且最近在检修电路,两位如果要长住,不如买些蜡烛和火柴吧,免得夜路难走。”真不愧是商人,即便赚着你的钱也让人心头一暖。 “不必了,我们拿着蜡烛也不好走啊。”苏罗想拒绝。 我瞪了他一眼,我知道苏罗对于拿钱买其他不能进口的东西都觉得是浪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圣烛节,晚上点着蜡烛,圣母会保佑你们的。本来想多送你们些,不过干刚买出了一大批,我们自己还要留一点晚上用。”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厚实饱满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友善的味道。我见盛情难却,准备买下火柴和蜡烛。 “那好,我们就买下了。”我从他手里接过了蜡烛,掏钱递给他,谁知他双手将钱推开,憨厚的笑了起来。 “不不,就一根蜡烛而已,送给你们吧,愿主保佑你。”他转身过去,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看不出还真是个热情的家伙。看来他也是虔诚的教徒。”苏洛嘀咕道,我将蜡烛和火柴放进宽大的上衣口袋,接着和苏洛往农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对继续追查博士的下落非常担忧,但苏洛却满不在乎。 “别失望,起码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苏罗笑嘻嘻的看着我。 “既然店主证明了博士的确来过这里,那刘佳明所说的那个房子看来是存在的。根据他描述的房子的建造布局,我觉得安德烈彼得罗夫或者他妻子应该是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 “哦?何以见得?”我不由来了兴趣。 “东正教传入俄罗斯后,拜占庭教堂的建筑艺术对俄罗斯正教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了俄罗斯正教教堂的楷模。但在教堂内部的陈设方面,俄罗斯东正教具有独特的风格。其典型的布置是:在祭坛处布置有许多圣画像,上绘东正教崇仰的圣人、圣徒等。一般人谁会再远隔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将自己的房子建得如同教堂一样啊?在中国信奉东正教的人不多,虽然他在元代就开始传入中国,但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北一带与俄罗斯交界处,不过既然博士来到了这里,而且据说诞生了一个新生儿,那就必须做一件非常神圣而必需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眼前这个家伙对宗教居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你是说新生儿的洗礼?”我恍然大悟。 “是的,洗礼对东正教徒来说十分神圣而且重要。洗礼一般由主教主持或在其指导下由司祭进行,受洗者的身体要完全进入水里,这点与天主教不同,天主教只需受洗者头部入水就可以了,而东正教要求被洗礼者全身都浸入水中,象征着洗净自身的罪恶,接受主的祝福。可是这一带当时应该没有拥有主教地位的人,我们只需要查查当年这附近有没有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我相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博士和他家人的事情。”苏洛的推论很有道理,我立即同他去了当地宗教事务局。 事务局在县城很偏僻的角落里,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扇普通的防盗门敞开着,右边墙上挂着写着宗教事务局字样的单位招牌,进去后才发现小的可以,只有几个房间,最里面的还是档案室。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很快我们便查到当年的确有一家小教堂,而且作为教堂唯一的正牌神职人员,那名修士还住在那里。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拿了修士的家庭住址直奔而去。 这名修士辅祭人员叫杨伯来,1960年教堂被拆除,他也挨了批斗,当时他三十一岁,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多岁了。 他无妻无子,孤独一人,东正教反对天主教所有神职人员都要独身的说法,他们分为住在家和出家两个体系,不过杨伯来既然是修士,自然是出家体系了,不娶妻生子倒也说明他的笃诚。 现在鼓励宗教发展,他又开始布教,在筹集了几十年的资金后,于四年前在不远处开设了一家小教堂。我和苏洛徒步二十分钟后,经路人指点找到了那所教堂。 虽然教堂很小,却相当别致精雅,看得出教堂的建造者非常认真。 整栋建筑物只有两层,走上低矮的台阶后正对着的是圆拱形大门,门的上半部分是半圆形的白色门窗,下面是铁灰色的门扇,门的两边各有两个对称的半圆形柱子,二层楼是一个小型的开放阁楼,类似阳台,不过是正方形的,挂着一口黑色的钟,上面依旧是白色圆形屋顶,最上方则是十字架。教堂很漂亮,色彩分明又敞亮,还有一些壁画和装饰品,四处是圆的建筑图形,显得滑润大方,非常典雅。 我们叩响大门,没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走了出来。 与刚才的店主不同,他十分苍老,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是在两侧的耳朵上面还有一些枯萎苍白的须发,样子颇像《电锯惊魂》里的老头,额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脸型狭长而富有棱角,眼角混浊,眉骨高耸,眼窝凹陷。他白得吓人,像京剧里上了妆的丑角,又如同白色油漆当头浇过一般,嘴角紧闭向下,鼻头高耸,下巴微微上翘。他的相貌并不像真正的南方人,倒有几分俄罗斯人的样子。 “请问是杨伯来修士么?”我礼貌的问道。 “是我。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只是非常低沉,犹如重病之中的人的呻吟。 “我们想问您一些事情,请您务必不要拒绝。”苏洛踏前一步,用脚抵挡在了门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修士惊恐的睁大双眼,与刚才的淡定平静判若两人,他匆忙将身型退回门内,想顺手带上门,可是怎么使劲也无法合上。原来苏洛的叫已经卡在门缝间了。 杨伯来低头看了看,摇着头说:“请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必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其实是朱远山先生托我们来的,希望能问你几个问题。”我如实相告,杨伯来狐疑的看了看我,又没办法关门,只好让我和苏洛随他进来。 他的态度很合作,我与苏洛便走进了小教堂。修士见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拥堵狭窄之感一道屏风把外堂与内堂与教堂中殿隔开,我们正对面有大型的十字架和圣主像,教堂内还有圣母像、基督复活图、圣塞拉夫衣图及圣尼古拉画像等艺术作品。 两边的玻璃上有漂亮的彩绘,走下几个台阶,是大概最多容纳二十个人的座椅,但是想必来的人很少,座椅非常新。在十字架下面和座椅旁边两侧过道下摆放了很多白色蜡烛,杨伯来手里也拿着一根蜡烛。 这么多根蜡烛同时燃烧,将教堂里照射的非常明亮。整个教堂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像是薄荷的味道,却又没有那么浓烈。 “今天是圣烛节,虽然你们不是教徒,也拿一根吧,主会保佑你的。”修士拿来两根蜡烛,我们没有拒绝。 教堂里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蜡烛芯燃烧发出的微小的噼啪声。 “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修士您询问一个人。”我轻声说道,在这庄严肃穆的教堂里,人会不自觉的严肃认真起来,连苏洛也不再随意嬉笑。 “请说。” “请问您四十多年前是否为一名当地的前苏联医学家的(女)儿进行过洗礼?” “让我想想。”修士缓慢的转过身,将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慢步走到座椅前。 “他叫安德烈彼得罗夫,一名医学博士。”我补充道。 修士默然不语,他的脸庞拂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忧伤,他的眼睛开始缩小,嘴唇也变得更加干燥,原本平静清晰的言语因为下巴无法自制的抖动而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腿开始颤抖,腰弯曲的更加厉害,仿佛像一根鱼刺似的,卡在地面与座椅扶手之间。看到修士这样,我和苏洛慌忙过去从两边搀扶着他,修士的手心湿润而冰凉,全是冷汗。等他稍微平复下来,修士摇了摇手,示意我们没事。 这是我清晰的看到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块不规则的手表大小的六边形伤疤,这种伤疤非常奇怪,绝不是烧伤或刀伤,像是什么东西爆炸而形成的。我面前的这位孱弱的古稀老人,肯定不是一出生就是东正教,不过他的过去我无意打探,别人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是魔鬼。”费了好大的劲,我就听到这么一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修士您是不是很了解博士和他的家人?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苏洛向前走去,我则拉住了他,修士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怕逼的过紧会让他的身体和精神负荷不了。 “我和安德烈是多年的好朋友,而且还曾经一起为传教而工作过,他虽然和军方关系密切,不过我们在一起很少提及别的事情,只会谈一些私事和宗教问题,而且我还为他刚出生的女儿做过洗礼。”修士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教堂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将我和苏洛带回到四十多年前的记忆着海里。 “他的小女儿米利亚出生一个月后,我受邀为她进行洗礼,但是安德烈坚持要我去他家进行洗礼仪式。这种事情倒也不少,我愿意是他女儿体弱,不敢外出怕遭受风寒,于是我独自去了他家。” “那天我出奇的繁忙,因为要在这一带负责传教的工作,直到傍晚才结束手头的工作。当我快到他家时,已经是黑夜了,那天是满月,月亮很圆,有月光照着山路我倒是走起来也方便很多。” “你知道,复活节是春分后第一个月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恰巧那天即是满月又是周日。 “安德烈的屋子是他自己设计并参与建造的,就在农场北面的山林里,远离人群,那条小路很不好走,完全要靠步行,当时建房子花了很长时间,有好几年,偌大的建筑物在山上,如果有雾的天气,从下往上看去仿佛一个围绕在云海里的小岛一般,非常漂亮。当时他还参考了一些教堂的特点,这让我非常高兴。 “既然是受他所托,即是非常辛苦,我也在那天来到了他家,因为那天是复活节,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安德烈和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已经在门口热情的欢迎我,他们做好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有很多又大又圆的甜面包和复活节甜奶渣糕,等着让我祝圣。为了新生命的到来,叶卡捷琳娜没有做任何肉食,算是为孩子祈福。 “我因为着急想见到那可爱的小女孩,所以为食物进行祝福祈祷后就跟着安德烈上楼了。 “但是当安德烈将他的小女儿抱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惊讶得连手中的圣经都失手掉到地板上。” 修士的声音依旧有些惊恐,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似乎仍然无法忘记那情形。我耐心的等他说下去。 “安德烈央求我为她洗礼,可是我看到这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实际上已经死了,她没有呼吸,全身发青,眼睛紧闭,薄而翘起的嘴唇泛着黑紫色,一切都bbr>藏书网显示孩子可能因病而死去不短的时间里。 “我原以为安德烈是因为无法接受女儿的早夭而精神混乱,所以才叫我来为孩子洗礼,于是我开导他,但是安德烈却固执的要我马上进行洗礼仪式,并一再强调那孩子没事。” “我伸手探了探他女儿的鼻息,分明已经停止,皮肤也冰凉了。为了不让好友过于激动,我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为孩子进行洗礼。 “洗礼需要的物品安德烈早就准备好了,他右手轻轻抱着女儿的头颅,将赤身裸体的孩子进入脸盆的水中,而我则闭上眼睛,一边低声咏颂着圣经,一边将手放在孩子的额头、脸和眼睛上。 “但是当我将手放到孩子眼睛上时,却感觉到了异样。 “原本死去多时的女孩居然睁开了眼,我也下意识地睁眼望去。 “当然我一直到现在都在后悔看到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散发着淡蓝光辉,仿佛在跳动着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然而我丝毫不觉得漂亮,反而觉得十分不详,不,准确地说是妖异。以为随着那光芒的跳动,我的心脏也跟着同样的一个节奏在跳动着。” “安德烈的女儿米利亚就这样在复活节的当晚居然真的像主一般奇迹般的复活了。” “安德烈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那表情并不像是对女儿的起死复生的激动,反倒更像是他平日里有了重大学术发现的样子,他将女儿交给卡捷琳娜抱进房间,自己则陪着我到楼下喝酒。” “当我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那个小女孩趴在卡捷琳娜的肩膀上,在她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我隐约看到了小女孩的额头多了些黑色柔软的头发。而且睁着蓝色的双眼对我笑了一下。”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眼花了,因为刚才为她洗礼的时候,米利亚分明是没有头发的。” “但我一点都不认为那是神迹的表现,我忽然注意到,从我进门来就没有看到安德烈六岁的儿子亚历山大。那原本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一头金发,只不过他很少笑,走路也歪歪斜斜,一笑起来嘴角就会流口水,安德烈告诉我过他儿子有病,但是却不肯说是什么病。” “当我向他问起亚历山大的时候,安德烈没有回答,倒是他妻子敷衍说孩子早早睡觉了。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怪,但是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无法回家,只能在他家寄宿一夜。” “晚餐吃得很沉闷,安德烈只是一个劲的向我解释他最近的发现,并一再说自己来到这里的幸运,他说当时以有很多人群样本的借口(?)来中国骗过了很多人的眼睛,其实他找到了多年以来渴求的东西,并且说什么掌握了这个,即便是神也拿他没办法。我对安德烈的话很恼火,你知道,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是无法容忍他这样去亵渎神灵的,可是我看在他喝了很多酒而女儿又复活的份上,也就不同他计较,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餐桌,去二楼房间看书。饭厅里只剩下安德烈一人在高声谈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楼下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我拉看门从门缝朝外看去,我看到卡捷琳娜将丈夫搀扶到沙发上后一个人收拾起餐具来。

“望着呼呼大睡的安德烈,我始终无法忘记他女儿米利亚的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眼,我敢肯定那眼睛有着慑人心魄的能力,这种不安的预感困扰了我整整一夜,一直到天边开始出现微微的光亮,我确定安德烈的酒也早该醒了,趁着他清醒想好好和他谈一谈。” “我打开房门正想下楼,却意外的看见安德烈的背影,我没有喊他,因为他正站在昨天晚上叶卡捷琳娜(前两页名字一直打错了...)把女儿抱进去的那个房间。安德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间的木门,小心的走进去。” “我承认自己被人类共有的好奇心所驱使,也朝着我对面的房间走去,不知道是否是他过于紧张,他并没有将门完全带上,我得以透过门未关上的缝隙朝里望去,但是能看到的有限。” “你们根本无法猜到我看见了甚么,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修士激动得原本苍白的脸变成了赤红色,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您说的是安德烈博士?”我问他,很好奇他到底望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见安德烈走到一张小巧的装饰得很漂亮的木床前,他俯下身子,低声念着‘米利亚,亲爱的,我是你爸爸’。我以为他要亲吻熟睡的女儿,可是却看到他伸出了双手,朝下用力卡住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为,但是安德烈把身体伸直,我还是清晰的看到他的双手竟然掐着一个女孩的脖子。” “可是那似乎不是米利亚,因为他个女孩已经有三四岁大小了,漂亮的黑色卷发披散在穿着白色睡裙的裸露肩膀上,她的小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依旧闭着眼睛,而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而安德烈仿佛着了魔一般继续用力掐着,仿佛手里不是一个生命,只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而已。” “破烂的布娃娃?”我忍不住低声说道。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苏洛注意到了我的惊讶。 “不,让修士继续说下去。”我不愿意想起那段听了崔光筱MP3里怪异的歌曲而产生的令人作呕的幻觉。 “我再也忍不住了,想要冲进去,但是那一刻我惧怕了,我并非是害怕发疯的安德烈将我杀死,而是袄那女孩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还是那怪异的淡蓝色,像多瑙河的水一般清澈,她的眼球歇着动了一下,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 “接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成了死灰一般,手脚也松弛下来。安德烈似乎怕女孩还没死,继续用力掐了几下,接着将已经浑身柔软的孩子放在床上,他擦了擦由于用力额头流出来的汗。 “‘这下好了,可以继续。用刀太麻烦了,用绳子容易肋断气管,而且产生的长形淤血痕迹也很难看吧,对不对,米利亚?’” “我听到安德烈居然称躺在床上早已经断气的那个女孩米莉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再和那女孩说话?” “可是你们要知道,昨天我为她做洗礼的时候她还是刚刚出生一个月大小啊。我生怕博士发现连我也一起杀掉,刚要转过头,却看到眼前有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四肢着地趴在地板上,抬起头看着我。” “那是博士的儿子亚历山大,他似乎有些想对我微笑,但是却只有一边的嘴唇在抽动,那笑容就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揪着他一边脸颊做出来的。”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马上走下楼梯打开大门朝外跑去,身后似乎传来了安德烈的呼声。我发疯了般的跑下山,回到教堂,那以后我一直都在做噩梦,梦见安德烈,梦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后来安德烈也没有再来找过我。”修饰仿佛又回到四十年前那段痛苦的回忆里,他紧紧咬着下嘴唇,微微闭着眼,鼻翼有节奏的抽动着,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后来据说买年中秋月圆都会发生失踪和昏迷的事件,您觉得会是博士干的吗?”我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后来听说他被遣返回国,也有人说他又偷偷讨回来,那房子也没人敢住。”杨伯来修士叹着气,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那打扰您了,如果还有别的线索希望您能联系我们,这是我的电话。”我将早就抄好的号码递给修士,他双手接过去,点了点头。 “请问,你们二位究竟是为什么么要找安德烈和他的家人?”修士将我们送出门,临走前问道。 “为了救人,请原谅我只能说这么多。”我欠身回答道。 “主会保佑你们的,阿门。”修士赞许的笑了笑,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对了,您还记得如何找到博士的家吗?”苏洛问的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修士的脸色变了,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我原本并不愿再想起那个地方,不过我能看出你们的真诚,嘴能制造谎言,而眼睛能识破谎言,我这把年纪了,恐怕很快就会被主召唤而去,我希望在我离去前能多做一些事情帮助别人。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去安德烈的家,当然,我必须先完成弥撒,可以麻烦你们多等上一会儿吗?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教堂外间。”修士微笑着看着我们,我知道像他这样虔诚的焦土把祷告看得比吃饭还重要,而说到吃饭,我看了看旁边的某人,对他来说,生命存在的价值明显在于食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找不到博士的房子?”我好奇地问修士。 “等我们一起到达山上的路口,你就会明白了。”修士没有多说,和我们告别后关上了大门。 我们转身准备往回走,这时我接到了刘佳明母亲的电话,她说已经将儿子接走了,并再三感谢我帮他找回了儿子。可是从通话中我得知,刘裕又失踪了。这女人不停的向我抱怨父子两轮流玩失踪,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挂上电话,我看到苏洛的眼睛在发亮,凝神看着前方。 “哦?看来你想到了什么?”我问他。 “不是,只是肚子饿了,前面有一个小吃店。”他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前面,果然是一个铺面不大的粥店,我无奈的叹口气,拉着他走进去。 这一带的粥铺很多,也非常好吃,热粥口感好也利于消化。 “你真的决定去安德烈博士的房子看看吗?”苏洛端起碗就喝掉一大口,而我则拿起汤勺慢慢的吹着烫嘴的热粥。 “你的嘴巴好像套了钢管,不,食道和胃也是啊。”我挖苦他到。 “喂,我在问你话呢。” “不知道,如果贸然去的话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不过是个被雇佣的侦探,没必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做这种事,既然有了线索,让朱元山自己派人来调查就是了。”我终于吃下了第一口粥,但这不值得庆贺,因为对面的家伙已经快把第二碗喝个底朝天了。

“难道你不想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前任搭档吗?就算你不想,那个叫苏阳的女孩也给想找回自己的哥哥吧。”苏洛虽然埋头喝粥,说出的话却让我不得好好思量。 “我说过了,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又喝下一口,比刚才凉了许多,但是却食之无味,苏阳的脸忽然在我眼前晃悠起来。 “真是个薄情寡性的人啊,论公,你接下了这个案子就该调查到底;论私,你也该弄清楚朋友的下落啊。如果在世界上,这也怕,那也担心,满脑子只有自己和金钱,活着又为了什么,像你这种家伙,如果自己没有好处,就从来不曾为他人做过什么吧?”这家伙,居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放下汤勺,正视着他。 “无论你如何激我也好,我是不会去那房子的。你说得对,我的确从来不曾为别人无偿做过任何事,因为那样太愚蠢了。再说,我也不会和一个满脑子只有事物的家伙讨论人生和世界观。” 苏洛也放下了碗,当然,那碗已经空荡荡了,坐在一旁送粥的年轻伙计好奇的看着我们,他很清闲,这个时间粥铺的客人很少。 “人的一生总要去做一些傻事,被别人叫傻瓜,总比以后的岁月了后悔要好得多吧。”他不再笑嘻嘻了,而是摆正姿势,一脸严肃。 “我不管你去不去,我一定会去,因为对我这种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家伙而言,所有遇见的人和事都是我人生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即便是去了那房子再也无法出来,抑或是像朱洗它们一样发疯我也还是会去的。”他的眼神异常坚定,让我无法逃避。 当我正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的时候,忽然又有电话来了,这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会儿,接通了电话。 “你是孟梵吗?”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僵硬冰冷,透着某些职业特有的威严感,这让我很不舒服。 “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刑警大队,金教授是你的朋友吧?” “嗯,我们是同学,怎么了?”我忽然从来者的语调中听出不详。 “他自杀了,而且还企图杀死自己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临死前他留下一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信息上只写着‘蛇’这个字,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关于他的一些近况吗?还有蛇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提问看上去很普通,其实是想从我嘴里套话把,如果心里有鬼自然会有反应,实际上既然是没有发出去的短信,如果知道是发给我的,就不会只是打个电话询问了,当然他们是把金的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打过去问,实际上看似繁杂琐碎枯燥的方法却是唯一最有效率的,真正的警察破案很像给计算机排除故障,一样一样的试过去,将一个个可能因素排除,最后一个当然是正确的。 我当然回答不知道,实际上我也的确不知道,警察在例行公事的回话后结束了通话,并要求我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保持联系,当然我知道,他多半是不会再打过来了。 “不知道我可否问一下,他是怎么死的?”我忽然产生了职业的好奇,甚至我自己都对我的冷酷和无动于衷感到悲哀,我的好友殒命,而我则关注他是如何死的。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当然,也不算是什么机密,听说您是位名侦探,虽然十年未曾工作,不过或许也对这事感兴趣吧?”这位警官语带讥讽。 “我只是履行作为一个朋友的义务而已。”我笑道。 “那好吧。随然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以说有些怪异,实际上在昨天晚上他企图勒死他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但是被他妻子发现了,于是抱着儿子连夜逃了出来,他认为自己的丈夫发了疯。可是当她第二天带人回到家中,却看到她丈夫瘫倒在卧室门外,似乎在极力阻止什么东西进来,因为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撞开卧室的木门,金先生用身体和卧室里他可以搬得动的所有东西挡在那里,而手里则攥着一个手机,里面就是未发出的短信。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见伤痕,也没有一般的中毒反应,现在验尸报告还没有出来,恐怕暂时无法定性。”警官带着职业感的低沉平稳的话仿佛一支画笔,在我脑海里画出一幅模糊却又有时候清晰的画面。 就仿佛把脸脸紧紧贴在一块玻璃上朝外望去,玻璃时而被嘴和鼻子呼出的水蒸气弄的模糊,时而又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到金在黑暗之中惊恐的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地抵在门后,他在恐惧,恐惧即将踏入卧室的东西,可那是徒劳,于是在绝望和万般无奈之下,临死前他想将自己所了解的真相发到我手机上,可是时间紧迫加上双手颤抖,他只来得及打出一个‘蛇’字。 而我完全不知这是何意,哪怕我搜肠刮肚,记忆里却从来没有和金谈论过蛇。 警官发现我这边陷入了沉默,喂了一句,将我从不真实的幻觉中拖了出来。我告诉他实在不知道金的近况,只是前几天见过一面叙叙旧而已。我没有告诉他关于那古怪歌曲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本身参与的人也并不多,只有金的少数几个同事。 挂断电话,我的脸色有些萎靡,拿着手里的汤勺,无聊地在粥里搅动起来,苏洛抬了抬眉毛,奇怪的望着我。

“谁打来的?”我看见苏洛又叫了一碗粥,真怀疑这家伙的胃到底有多大,一旁的店老板喜笑颜开。 “金,他死了。”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绪,有些失落,却算不上悲伤,或许我有点冷酷,可谁又不是呢,即便是在一个城市里我也很少和他联络,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大多数朋友都在你想起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才是朋友,没有用的日子他们就是过路人,甚至可以说一时半会儿,连他们的名字也记不起来,其实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几个人难过吧。 但是我还是感觉心里有一种东西在缓慢流逝,又像是被人用无形的手拉动着,金可能算是我一个比较熟悉的路人吧。 但是问题是,如果他临死的遗言真的打算发给我的话,这意味着什么呢?我心底又升起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你是说那个为你研究崔光筱Mp3里歌曲的科学家?”苏洛的反应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惊讶。 “你和金都听过那段古怪的歌曲了吧,所以你担心自己也会不他的后尘?”苏洛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歪着头眯起眼睛望着我的脸。 “不要忘记你也听过了。”我没好气的回击道。 “是啊,所以该怎么办呢?”这家伙仿佛全然不把这种危险的信号放在眼里。 “可是我有些不解,既然是我们是在金之前听到的,为什么他会比我们先出事,另外‘蛇’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认为那是什么所谓的夺命预言吗?像贞子的诅咒一样,听完后就开始计时,七天就死?又或是电视台的节目,每天准时播放啊?金自己也说了,这种东西依照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产生的效果也不同。怎么说呢,就像癌症,有的人几个月就会死,有的人则会拖上几年甚至几十年,当然还有个别走运的家伙不治而愈。”苏洛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那你说如果我们也合金一样的话,还剩下多少时间?” “说不好,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明天。”他撅起嘴巴,做冥思状。 “那好吧,既然这样,现在就去安德烈的房子吧。如果不做反抗就这样死去,也太不值得了。”我站起身,做出了决定。 “到头来你还是为了自己啊,自私自立的家伙。”苏洛嘀咕道。 “粥钱自己付吧。”我转过身朝店外走去。 “你这混蛋老板,哪里有老板和员工吃饭叫员工付钱的道理!再说你明知道我没有钱”苏洛在身后大吼起来。 “先生,请付清粥钱。”我回过头,正好看到服务员走到苏洛面前友好地伸出手。 “见鬼,没看到前面那个家伙么,他都快走出去了,赶紧拦住他,他才是要付钱的,你看我像那种会带钱在身上的人吗?”苏洛跳起来将身上的口袋都掏给服务生看,后者则是一副看到泼皮无赖的厌恶之相。 “喂喂,你这小子,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欠揍么?”苏洛生气的看着年轻的服务生。那年轻小伙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了望老板,店主非常合作而熟练地低头拨电话。 “是派出所么?我们这里有一个流氓吃白食。” “等等,等等,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像我这么斯文的人怎么可能是吃白食的地痞流氓?”苏洛假装友好地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 我不得不走回去,让店主停止报警,而且拉开苏洛这个只知道给我惹麻烦的家伙,付清钱后我还得跟老板和服务生低头赔笑。 服务生斜着眼睛鄙夷地看了看苏洛,收拾好餐具后走了。 “你少给我惹麻烦了。时间不多,今天就去吧。”我数了数已经瘦身过度的钱包。 “你还真是怕死,恐怕要不是得知金的死讯,你也不会这么上进了。”苏洛嘲笑我。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完全怕死,只是怕死了就拿不到朱远山的佣金了。” “果然对你孟梵来说钱比生命还重要啊。”这句发自苏洛肺腑的赞扬依旧带着讽刺的味道,我无心于这小子争辩,天色逐渐黯淡下去,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们有必要去提醒一下修士。 我和苏洛走到教堂前,但是修士并没有如刚才约定好的站在门外等我们。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我们快步走上台阶,教堂的大门虚掩着,我朝里面喊了两声,回应我的只有回声。 我朝苏洛示意,两个人小心地沿着墙壁走过去,教堂里空无一人,修士并不在里面,这教堂很狭小,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躲藏一个成年人的地方,这让我们很意外。难道修士骗了我们?亦或是他知道些什么,将我们打发走以藏书网后自己却开溜了? “你看那边。”苏洛指向正前方十字架的右边,那里有个一人多高的黑色小门,看来是通向二楼钟楼的。 “已经五点了,修士是不是出去买什么东西忘记时间了啊?”苏洛看了看手表皱着眉头说。 教堂的圆拱顶上忽然传来阵阵嗡鸣,声音沉闷,仔细听虽然的确是钟声,却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原来踏上楼敲钟去了。走吧,我们去接修士下来,免得他站在高处受寒。”苏洛兴冲冲的朝通道走去,而我则跟在后面。 踏上螺旋式的木质楼梯,我们来到二楼,但迎接我们的并不是微笑的修士。 我看到修士的脖子像一段被人折断的甘蔗一般歪斜在一侧,他的眼睛朝鼓着,如同正在鸣叫的青蛙一样,他的脖子被牛皮绳紧紧勒着,吊在钟楼上的横梁上,刚才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是二楼的冷风将他的尸体吹撞在钟上发出来的。 钟塔很小,大概只有几平方米,仅仅够几个成年人勉强站立而已,由于平日都是瘦弱的修士一个人上来敲钟,到没觉得小,但是谁想要躲藏在这里的话,修士一定会看见,并且会大声喊叫。钟楼并不是一个规矩的房间,只是一个开放的阳台,修士如果发现有异常情况,那么人除非从二楼跳下,否则是无法逃离的。 而我们刚才去的粥铺,我和苏洛的座位正对着教堂大门,虽然在吃东西接电话聊天,但是我们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教堂的大门,也就是说刚才没有其他人进入教堂。 前提是如果教堂是空的话。 “当然是空的了,你也说了,那个教堂很小,我们进去一眼就可以看到每一个地方,根本不可能藏人。”苏洛想将修士放下来。 “别碰他,现在所有人都看是我们进出教堂两次,再在尸体上留下指纹,恐怕说也说不清楚了。”我阻止了苏洛,心里在想到底要不要报警。 “难道你眼看着一个老人就这样吊在这里,像一块抹布一样随风飘动吗?”苏洛固执的望着我。 “在不放下了,恐怕他脆弱的颈骨就会支撑不住了,说不定头会断掉。”苏洛见我没有反应,又接着说道,然后自顾自地将修士解下来。 我站在狭小的钟楼阳台,朝楼下望去,大约有三米多高,站在这里对下面一览无遗,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我们刚才喝粥的地方。 “凶手一定知道修士每天下午五点会上来敲钟的习惯,混在来教堂做祷告的人里,然后趁机爬上钟楼,耐心的等修士上来。可是他能藏在哪里?这里已经很狭小了,还多了这么大一口钟。”苏洛不解的说。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多了口钟。”我走过去,将手探入钟的内部,“这口钟倒扣过来,绝对可以藏得下像我们这样身材的人,她只药等道修饰上来准备击钟的时候,忽然从里面跳出来,惊讶的修士来不及反应就被捂住了嘴,接着被活活勒死。”我蹲在修士旁边,指着他的嘴唇。 “这里还有比较模糊的手印,虽然刚死不久,血液循环还未完全停止,但是三米多高初春的冷风仍然让淡淡的手印留了下来,加上修士年老体弱,血液流通不畅,面色惨白,所以现在还能看到。” “真的啊,仔细看的确有手印。”苏洛说道。 “可是他是如何离开的呢?”苏洛问,的确,我们一直看着教堂,凶手自然无法从正面堂而皇之地走出教堂门。 “我们两个的确一直看着教堂门,但这是个立体的建筑,我们的视野最多只有二百七十度而已,你看。”我走到钟楼的背面,果然在围栏上找到了一根系地非常牢固的牛皮绳扣。 “这不是普通用作编织和装饰用的,制作的时候选用上好的纯牛皮,重复进行打水晒干,柔韧性极好,而且轻便易于携带,凶手一定是事先绑好牛皮绳,将修士吊死后,拉着系好的绳子从另外一边爬下教堂的钟楼。” “原来是这样,可是谁会来杀修士呢,一个行将入土的老人,还是位神职人员,应该没什么仇家吧。”苏洛叹了口气。 “答案恐怕只有一个,不让修士带我们去找安德烈博士的家吧。”我望着躺在地上的修士尸体,心想这下恐怕无法找到修士所说的那个奇怪的房子了。 “你看啊,为什么修士的左手无名指被咬出血了?”苏洛有了新发现,他指着修士的手说。我凑过去一看,果然,修士的左手无名指指根被咬出一个渗血的牙印,看来似乎是修士自己咬的。 “他是不是想在临死之前告诉我们什么,比如凶手的名字或者特征之类的,比如凶手是一个没无名指的家伙。”苏洛猜道。 我则不这么认为,作为一名修士,而且体弱多病,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人不会执着于生死之间仇怨,他更想要说的应该是责任,是他无法带着我们去安德烈家的遗憾。 “无名指是用来戴戒指的,那个牙印应该是戒指的意思,婚礼在东正教的七件圣礼之中排第五位,也就是说修士想提醒我们得失注意数字五吗?”我慢慢猜测着修士临死前脑海拂过的想法说道。 “快去找教堂里和五有关的东西或地方!”我似乎想到了,但又不完全肯定,因为所谓的思路往往有好几种,都会导致同一个想法,好比并联的电路,虽然线路连接大相径庭,但是却通往一个主线,但现在我们时间不多,只能试一下了。 万幸的是教堂很小,和“五”有关的东西也不多,我和苏洛马上锁定到教堂为数不多的座椅上。

从左向右的第五个座位,我们在上面翻了好久,果然,在座椅下面,粘着一个泛黄的白色信封,上面没有任何署名或是文字。我打开信封,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个似乎是战斗勋章,勋章上是一个圆形的列宁像,外饰金质麦穗环,顶端有一面红旗,红旗上刻有列宁的名字,勋章左边是一颗红星,底部有锤子和镰刀的标志。 另外一个是一张折叠的非常整齐的白纸,打开后似乎是一张地图,地图上非常详细的表明了地理位置,而地图的终点画的是一栋房子。 “这不会就是去安德烈博士家的地图吧?”苏洛兴奋的喊道。 “难道修士早就预感到自己会死,事先画好了地图?”我将图收好,勋章也拿起来放进口袋。 “对了,这个勋章是什么?”苏洛问到。 “这是列宁勋章,为前苏联的最高奖赏,是1930年前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发布命令设立的。根据勋章颁发条例,此勋章可授予在社会主义建设和国防建设中建立特殊功勋的个人、集体、机关、社会团体和部队。列宁勋章章体为金质。其上的列宁头像,早期的为银质,后来改为金质,1936后又改为白金。章上有俄文列宁的字样,这枚勋章是白金的,所以应该是1936年以后颁发的。” “那这枚勋章应该很贵重吧,难道是修士自己买来的?”苏洛把勋章那在手里把玩起来。 “不,列宁勋章本来就很少,流落到民间的更是稀有,最少也在1500美元左右,实际上是有钱也无法买到。你觉得修士像那么有钱的人吗?我觉得这个八成是他自己获得的。” “你觉得一个神职人员怎样才能得到前苏联的最高荣誉勋章呢?该不会是在卫国战争中祷告吧?而且他也不是前苏联人啊。” “你说的不是没可能哦。”我将勋章包好收了起来。 教堂大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我向来讨厌被人诬陷,虽然在我的工作里发生这种事不算少,我实在讨厌去为别人承担责任,因为我最懒得去向人解释。 “先离开这里再说。”我和苏洛急忙朝教堂大门走去,可是打开门却看到一群人带着怒色围着教堂。他们大都是本地居民,有的手里还拿着棍子,菜刀之类的,离我最近的阿婆手里拎着个高压锅,许是太重了,过一会儿就换一下手。锅子还是湿的,估计正打算淘米做饭吧,也难为她了。 看来我们在这里的确待的时间太长了。 “抓住他们,就是他们想进教堂抢劫!”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忽然用菜刀指着我大吼道,围观的人群开始朝我们逼近。 “我只是来找修士问些事情,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伸出手希望可惜尽量解释,虽然我知道大多数时候解释没什么作用,而且脆如饼、薄如纸。要别人相信的前提是你比他们强大,起码是实力均等的情况下,而在现在的状况下,你的解释意味着恐惧和逃避。 果然,刚才的年轻人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拿着菜刀对我们说:“放屁!修士已经被吊死在二楼的阳台了!”这话像水入油锅,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把他们抓起来!” “修士多好的人啊,他们也杀。” “是啊,刚才他们俩个在我粥铺里还想吃霸王粥。”粥铺老板和伙计也跑来凑热闹了,两人手里还个攥着一把长长的勺子。 “呵呵,你说修士已经死了?”我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 “对!” “你亲眼所见?” “那倒不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有些心虚。 “我们两个刚从楼上下来,你站在下面想必最多也只能看到那口钟,凭什么判断修士死了,还说是勒死的?难道你也上过那钟楼?”我逼问过去,年轻人持刀的手放了下来,周围的人也不再鼓噪,都安静下来。 他的额头开始流汗,眼球也转悠个不停。 我觉得好笑,也不想难为他,以他这种胆量,恐怕杀鸡还成,杀人就算了。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但如果你不说出是谁指示你陷害我们,恐怕你脱不了谋杀嫌疑的干系。” “是一个穿得很富贵的男人,他留着分头,戴着副眼镜,,下巴很宽,没胡子,看上去不像本地人。他拿了点钱给我,让我带人把教堂围起来,还说是你们勒死了修士。”年轻男人低着头说,他怕众人不信,还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示意众人他没说谎。 “那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大概十几分钟前的事吧,好像是朝农场那里去了。对了,他身上好香,弄的我鼻子都痒痒的。我还纳闷哪里有男人喷香水的,不过那味道真的蛮好闻得,很舒服。”他继续解释道,我觉得他所说的男人似曾相识。 虽然未能完全洗清嫌疑,不过我们还是离开了教堂。按照修士的地图,先要回到农场才行。我和苏洛幸运的搭上了最后一班赶回农场的班车。 “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刘裕。”苏洛肯定的说。 “他的确有很大嫌疑,说是来找儿子,但是来了这里却音讯全无。不过在找到他们之前,还没有定论。我们得快点,最好天黑之前赶到安德烈博士的房子所在的那座山。”我打开地图,窗外的光线已经开始暗淡起来,初春的白天非常短暂。 我们乘坐的汽车保持着稳定的车速在平坦的公路上向前行驶,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得阴沉灰暗起来,一块巨大狭长的乌云在上空诡异的飘荡着,时而缓慢的张开时而收缩,像一只黑色虫子,在天空上慢慢蠕动,朝我们相同的目的地爬去,隐约透露出一种不祥之感。 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在农场北边下了车,接着沿着小路步行穿过一片茂密的甘蔗林,沿着甘蔗林旁边的小径翻过一座矮山,我们看到了地图上标识的通往安德烈家的巨大的倒“T”型的谷口。 两边非常开阔,但却很荒芜,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这里鲜有人烟,所以也没人去管理,万一有点明火,烧起来倒是颇为壮观,很有燎原的气势,只是没人放在心上罢了。虽然知道安德烈把房子建在偏僻处,却没想到是这种地方,这里离农场的边界很远,即使脚力好的人也要走上将近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们一家是怎么生活的。 从狭窄的通道进去后,是一条漫长而又弯曲的幽径,两边都是陡峭粗糙的石壁,从头顶投射下来的光线几乎完全看不见了,我们只好打开手电,勉强超前进发。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完全安静下来,除了风穿过石壁发出如婴儿哭泣的声音外,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我感觉我们在不停的转圈,而且这个圈很大,大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在走直线。 终于,大概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博士是将家安在半山腰,从山脚通往他家的唯一途径是一条呈螺旋式的坡度不大的狭窄山路,难怪很难被发现。 走出通道后,我们看到了一大片开阔地,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看来那就是安德烈建造的如同教堂式的家了。 就算修士还在,恐怕也无法走完如此漫长艰辛的路程了。眼看目的地就在前方,我的脚步却慢了下来,内心充满了顾虑,在没到这里之前想的是如何寻找作为一切问题根源的这栋房子,但是真正找到了,我又想起刘佳明他们,想起金,想起几十年来失踪的所有人。 还有安德烈博士和他那对古怪的儿女。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要返回,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等到天亮。身后黑暗的路口刮起了大风,犹如黑洞一样要将所有东西都吸进去,我和苏洛勉强支撑着身体朝屋子走去。 我们看到了那片刘佳明叙述的奇怪植物,和他所说的差不多少(?),一种草本类植物。我不是植物学家,从未见过这个,只是觉得那种淡紫色仿佛有生命般的跳动着,不像是植物应有的祥和和安宁,倒类似于捕猎者企图扑向猎物之前的跃跃欲试和激动。看来这就是那些六根草————刘佳明是这样叫的,我的眼睛开始酸痛起来。 这时候月亮出来了,银色的月光席卷而来,将这空旷的大地照得透亮,经过月光照射的六根草更加妖艳起来,颜色似乎更加浓重,像要滴出汁液一般。这里不适合杂草生长,所以一望无际,即使是一只兔子,在这里也无所遁形,何况是一个人。 是的,没人可以在这里躲藏起来,这里唯一藏身之处就是那栋房子。我们不知道六根草是否有毒,于是穿过是非常小心。走到房子大门和草群之间的时候我看到挂在大门前自上垂下来的绳索,它动也不动猛地看去,像一个蹩脚二流画家在模糊的黑色房屋背影下画上去的一个绞索,下面的木质台阶像极了处刑台。那诡异的圆形,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将脖子伸过去的欲望,据说被吊死的冤魂为了诱惑别人自杀,在受害者抓着绳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会让绳扣变成一个类似于电影的东西,受害者可以从中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像美女、金银珠宝之类的,只待你将脖子伸了进去,便要一命呜呼。 我不懂,为什么这个怪异的科学家要把自家大门设计成这个样子,让每一个到访的人都觉得是在走向死刑台。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叫嚣着成为审判别人的法官,中国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外国行侠仗义的罗宾汉,佐罗,这些人不胜枚举,实际上没有人可以审判别人,特别是决定他人的生死,所有的人的路从他们第一步迈出去就决定好了,无论是通往绞刑台还是软玉香杯。 圆形的绳索活扣在月光照射下投射出黑色的样子,死死的订在大门的地板上。虽然着说房子经历四十余年,不过似乎很扎实,饱经风雨却未能损坏它整体的构造,甚至横梁上的红漆还依稀可见,窗户上贴着的彩色的圣母壁画泛着炫目而又冰冷的微光。 “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刘佳明说短短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又回到了房子外面,而且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另一个人则被挂在大门上奄奄一息。”苏洛走上台阶,伸手小心的摸了摸那绳子,又使劲拉了拉。 “很普通啊,而且如果章远是个胖子,怎么可能会自己转起起来,你看,绳子很粗糙,也很牢固,即使我使劲旋转也很难让它扭转起来,这种绳子柔韧性很差的。”苏洛将绳子用力翻转起来,果然,转到一定角度就转不过去了。 “别再研究绳子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重蹈覆辙,待会不知道是你还是我会被吊在这里,那时候恐怕没人帮我们解下来了,风一吹,就成大号的晴天娃娃(哈哈)。”我开玩笑道。 “为什么不是风干的腊肉呢?”苏洛眯起眼睛也笑了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三句不离食物啊。 终于,我们将双手放在大门之上,就要进去了,不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当我调整好呼吸准备推门的时候,苏洛那家伙已经一个大脚踹过去了。 可是门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倒下或被踢开,甚至连动也没动,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嘭的声音,掉下去许多灰尘。 “这是怎么回事,刘佳明不是说轻轻一推门就进开了么?”苏洛奇怪的说。我也觉得纳闷,看样子门十分的坚固,难道要我们顺着身子爬到二楼从窗户进去么,这倒是像极了小偷的行径。 “就那么想打开地狱之门吗?”我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但接下来我的鼻子闻到一股更为熟悉的香味。 “当我转身的同时,脖子上被绕上了一根坚固的细牛皮绳,我试图反抗却感觉到浑身无力,被勒住的脖子无法喊出声来,只是我看到身旁的苏洛缓缓的倒了下去,全无声息,就像被猛得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 眼睛的血管充满了大量鲜血,让我的视网膜负担过量,头顶开始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来,我的视野也逐渐变得不清晰起来,身体还是(开始)变得轻飘,仿佛随时都能飞走一样,双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勒住脖子的牛皮绳仿佛整个陷入我的脖子一样,就像在喉咙里塞入一个煮好的鸡蛋。 我感到自己的气管很快就要被切断了,耳边传来止不住的嗡嗡耳鸣声。牛皮绳始终保持着一个劲道,我还不至于完全昏迷,但也差不多失去知觉了。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当我上是所有直觉即将昏迷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让我将手伸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那个空空挂在前方的绳套。 我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出来,我知道这是因为血液充斥过快导致的泪腺自我保护,身上变得黏糊糊起来,就像是沾满了糖水被风干,从脊背上不停的淌出汗来,但很快又被周围的冷风给吹干,我的四肢开始觉得冰冷麻木,那是因为血液无法流通到哪里的原因,即便是嘴巴张到下巴几乎脱臼喉咙仿佛一根冰锥扎进来似的,又冷又痛。 从肺部以下到膀胱,开始一阵阵的痉挛,肠子似乎都绞在了一起,眼前的景物逐渐变成暗红色,又变成黑色,就像红黑色的钢笔水滴洒在白色的稿纸上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我知道最多还需要半分钟,我就要窒息昏迷,再有半分钟,不,二十多秒,只要那个勒住我的人在用力些,细长柔韧如钢琴弦般的牛皮绳会直接卡进皮肉,将我的气管生生掐断。 我实在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啊,甚至连杀死我的人都没看清楚。 虽然我已经几乎猜到他是谁了,但我无法容忍带着遗憾死去,为什么苏洛这个家伙平时什么都不怕,在这关键的时候脆弱的如同孩子一样晕了?我望着那空空的索套,脑子却想着那些上吊而死的人。 在临死前透过索套真的会看到幻觉吗? 我想是的。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风,风将四周紫色的六根草吹起来,吹散,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从我的鼻翼、大张的嘴巴、鼓起的眼球、耳洞、甚至毛孔里爬进我的身体,进入皮肤、肌肉、血管神经甚至我的心脏脑干之中,逐渐占领它们,奴役它们。 这身体,仿佛不再属于我了,开始变得轻飘,我也渐渐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或许我真的要消失于这个世界了。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如梦眠。” 飘扬而来的歌声似乎听起来细小,但是却又近在耳边,我无法分辨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未发育的声带那么类似,中世纪欧洲优秀的唱诗班成员,尤其是男童经过训练声音堪比女高音,几乎以假乱真。 在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对面的大门打开了,在圆拱形的门中间站立着一个孩子。 披着金发,穿着破旧的洋装,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更为破旧的娃娃,这个孩子朝我走来,并伸出另外一只手。 我的手即将触到那孩子细嫩的手臂,在那一刹那,我失去了意识。 第四章 尼斐提斯的钥匙 数以亿万记得红细胞携带着氧气从被松开的血管大动脉处涌向我的大脑、四肢、呼吸器官,让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并感觉无比畅快,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体内血液流动的酥麻感,就像被微弱电流击中了一样。在我睁开眼睛前,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种咳嗽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大量的废气等不及从呼吸器官通过正常的途径排出体外,而必须从肺部大量地涌出,而我只好通过咳嗽将它们排出,而这却加重了我咽喉的痛苦,每咳嗽一次,喉咙就像被砂纸摩擦似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咳嗽终于停止,而我恐怕也要过一阵子才能开口说话了。当我终于开始观察四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地方。 我的眼睛废了好大功夫才适应黑暗,我站起身,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里,在黑暗中喊了几声苏洛的名字。恐惧最大的源头是孤独和未知,黑暗本身毫无伤害或者惊吓他人的能力,只是因为在无边的黑暗中你只能感觉到自己,这种缺失感和孤独感让人无法忍受。说穿了,大多数人还是靠着依赖别人的认同才能感觉到安全,才能觉得自己活着。 我没有听见苏洛的回答,但是我肯定他就在我旁边。 因为我听见了常人无法发出的巨大肠鸣声,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碰到了这个家伙的小腿。 “别装死了,快起来!”我呵斥道。 “你总算清醒了啊,看来我们成了囚犯了,有没有吃的,你干嘛要我在消耗体力呢?无谓的挣扎会让我更饿的。”虽然身处黑暗之中,我脑海里依然可以想象这家伙一副无可奈何的哭丧脸。 “我们这么会在这里?我觉得是在房子外面被人用绳子攻击了啊。”我摸了摸脖子,那勒痕依然在,深深的凹陷进肉里,仿佛活生生被人挖掉了一圈肉似的,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我忍不住朝苏洛踢了一脚。 “还以为你比较可靠,结果差点让人把我给勒死了!” “这不能怪我,我也是闻到一阵香味就失去知觉了如果从正面来的攻击我是不会害怕的,当然我比你早苏醒过来啦。”我一脚踢了个空,被苏洛轻松的闪开了。 “先搞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吧,该不会是被刘裕弄到什么地方关起来了?” “哦,你那么肯定是刘裕么” “到目前为止我只能怀疑他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进安德烈博士的房子。”我忽然想起在丧失神智时所看到的情景。 难道说,我们现在就在博士家中?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大门明明是紧锁的而且就算打开了,总不可能是刘裕将我们搬进来的吧,、。话说回来,这个凶狠的家伙去哪了?刚才昏死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我不顾苏洛的小声嘟囔,在四周摸索起来,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黑暗之中大概的轮廓和通过手的触摸大致可以想象出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半径大概三米多的圆形大房间,但是应该只是半圆,因为在正前方似乎还有一个宽阔的台阶,如果这里是博士的房子的话,那我们现在待的地方无疑是正厅了。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没有掉在外面,虽然不见得能叫到救援,就算充做照明也不错,但我万万没想到,白天才刚充好的手机居然一点电力也没有,仿佛根本没安电池一样。同样,苏洛的手电筒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一根防身用的短棒而已。 万幸的是,我沿着墙壁摸到了一盏不知道多少年来未使用过的烛台,上面居然有数根完整的蜡烛。我闻了闻,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但是又带着些酸甜味道。让我奇怪的是这里完全不像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样子,我摸索过去,手上只有极少的灰尘,看来一直都有人打扫,这里应该是一直都住着人。究竟是博士的儿女或者妻子,抑或是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有火柴或者打火机么?”我向苏洛问道。 “你知道我从不抽烟,虽然我对食物有偏爱,但不喜欢烟草。” “我记得在教堂里修士点燃的蜡烛就是这种味道,这种香味很特别,混有薄荷油,柠檬和一些茶叶的香味,对了,记得那家卖白酒的小百货店么,不是送了我们一根蜡烛和火柴么?”我想了起来,马上将手伸向口袋,果然还在,我生怕它刚才掉了。 我拨.开蜡烛的包装,果然,是一种味道。 “也就是说修士教堂里点的蜡烛是那家商店里的,这里的蜡烛也是!”我喊道。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单凭一根有香味的蜡烛,如何能判断那么多事?” “你不记得他说的话吗?有一个客人从他那里买了一大批蜡烛,我早该想到,既然他们一家人都是教徒,当然会去这一带唯一的教堂做弥撒和祈祷啊。” “刀的划痕之间也是存在着联系的,我们太关注于寻找安德烈博士的家而忘记这些点之间本来是紧紧联系着的。”苏洛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心里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袭击我们和杀死修士,可能并不是刘裕,身上特殊的香气可能使我们的思路出现了偏差。” “如果袭击修士的是一位熟人,他自然不会大声喊叫。”苏洛继续推测到。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修士在钟楼阳台发现陌生人,当然会高声大喊,那样附近的人就会注意到教堂二楼发生的异动了。 “可是我们究竟是如何进到这个屋子的?”苏洛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无法解答,就目前来说既然进来了就干脆好好查查把。我掏出火柴,点燃了蜡烛,香味开始四溢,比光更先充满了整个房间,仿佛随时随地触手可及,当亮光开始逐步扩散,我开始看清周围环境。 这果然是安德烈家的客厅,但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宽阔,简直如同一个小型的运动操场,在这里打羽毛球恐怕都不是问题,不过想必是房间里的家与都被搬走了的缘故,整个打听出了一个孤单单的出力在墙角里的犹如一个匣子般的黑色长方形老式摆钟外空空如也。地面的确收拾得很干净,在墙上发现了一些淡淡的压痕,墙是木制的,上面铺了一层质地柔软的皮墙纸,没有动物皮的血腥味,估计是人造革吧。从这些压痕可以推断出这里曾经长提摆放家具,大概是大型餐桌,椅子或者沙发之类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家具去了哪里,兴许在“文革”期间都被搬走了吧。脚下的地板非常结实,远不像一些老木屋,才几十年就开始腐朽开裂,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在这里,我和苏洛即便使劲跺脚,也不过发出咚咚闷响。在正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是一个T形的楼梯,楼梯的扶手都是上好的的红木制作的,油漆虽然已经脱色,但依然光滑可鉴,十分坚硬。楼梯很宽,足有三米多长,十六层台阶,在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优化,油画两边分开的是两条狭长的走廊。烛光有限,照不了多远便被黑暗吞噬殆尽,只依稀看到有几个房间。门把手闪闪发亮,兴许是钢制的吧。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我更加判定这里一直有人来,否则这地毯早就被虫蛀成烂抹布了。 眼前几乎和人等高的油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我让苏洛拿好烛台,自己则好好地端详着油画。 色彩虽然已经有些模糊,好在这里非常干燥,加上护理得当,在画的上面密封了一层薄玻璃,所以看上去里面的人物依然鲜活生动,只是色调灰暗,感觉作画者的心情相当苦闷和抑郁。 占据整个画面的是一张大床,是那种非常名贵的纯木打造的睡床,铺着华丽的毛毯和一层大约十公分厚的白色毛绒垫子。床不高,没有我们一般人的床脚高,可能是俄罗斯人习惯睡矮床,起居方便吧。床的四周都有用红色丝线扎起来的紫色帷幕,帷幕上绣满了花纹,非常华丽漂亮。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百合花瓣式的油灯,还有一个油画颜料盘,盘上还有两只画笔,床头一个半仰着的小女孩靠在两个巨大柔软的白色枕头上,大概十一二岁,长着一双大眼睛,睫毛细长,由于半低着头,相貌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还是看的出来非常清秀可爱,满头卷发随意的被披在后面,额头很高,一撮刘海弯曲着遮在额头上,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像极了电影里的茜茜公主。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水蓝色睡裙,身上盖着厚厚的丝质棉被,被下放这一个与其年龄和身材既不相称的巨大画板,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撅着嘴,似乎在考虑下一步还如何去画,另一只小手笨拙的拿着一支画笔,悬在空中。 女孩的床尾站着一个满头金发,个子不高的小男孩。他穿着黄底横黑纹理的外套,镶着金边的黑色长裤和一双大大的拖鞋,与其身高不相配的是一个巨大的脑袋和瘦弱的身体,让人看着心疼,生怕他脆弱的脖子随时会断开一样。他侧着脸,有些怯弱的看着床上的小女孩,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前的帷幕,看上去有些害怕,却又带着些好奇,想看看画了什么,于是他的脑袋拼命的往前伸,而手又没有松开,身体还在后面,活像一只抢食吃的大头鹅。 在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类似吊坠的饰物,看不清楚全部,仅能勉强看到半截,其余全被他的衣服领子挡住了,似乎是一个银质品。 男孩的身边靠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一只手轻轻的放在男孩的头上,我想她可能就是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吧,同样是一头卷曲的金色长发,和那个小男孩一样的颜色。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鼻梁窄而高耸,嘴型棱角分明,眼神清凉。充满爱意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她披着一件灰色的羊毛坎肩,穿着一条黑色的过膝长裙。 床的另外一边坐着一个男人,由于是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样貌,肩膀宽阔,背脊修长挺拔,似乎穿着一件深褐色的西服,黑色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他坐在一张长靠背椅上,双手按在膝盖上支撑自己的身体。 在画的右下角有画名,一行是俄文,一行是中文。 俄文自然是看不明白的,中文虽然很潦草,却还能认得清楚。 “我爱我的一家。” “这显然是安德烈教授自己画的吧。”苏洛肯定地说。 “如果这是安德烈画的,那坐在床前的男人是谁?”我指了指画面上背对着的人。 “或许是杨伯来修士吧,他自己也说和安德烈交往的很密切啊。” “我总觉得这幅画看上去很怪异,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我又对这话仔细观察着,生怕自己由于看得匆忙或者光线的原因遗忘了某了细微之处。 可我始终没看出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我,这画与我之前看过的有着非常不和谐之处。 “别把自己当成画评家了,还是找点有用的东西吧,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出去,要真能出去,我帮你把画搬出去,让你看个够本算了。”苏洛嘟嘟囔囔的将烛台移开,朝旁边走去。没了烛光画就更看不清楚了,我也只好作罢,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以画为中轴,两边各有三个房间,左边的尽头是一个废弃的储物室,里面空荡荡的,堆放了些旧家具,我走到从左至右的第一个房间门前,用手试着推开,但是门被紧锁着,而且非常厚实,即便是苏洛也撞不开。 “没吃东西,没力气。”他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惜我没带菠菜来,大力水手。” “对了我记得修饰那个包裹里有一把钥匙,干脆试试看。”苏洛兴奋地说。 的确,我也想起来那个列宁勋章的背面别着一把银钥匙。我掏出用布小心包好的列宁勋章,取下了钥匙。 “把蜡烛挪过来,我好对着钥匙孔。”我用手摸索半天,没发现钥匙孔。 该死,这里的们压根就没设计门钥匙这种东西。 “修士里给我们的要是到底是干嘛用的?”苏洛叹了口气,不解的说。我没说话,将钥匙收好。我相信修士绝对不会将一把无用的钥匙保存那么久,这么小心。 “门上,好像有些东西。”苏洛忽然将烛台靠近门的下半边,他蹲了下来用手指着那里说,我凑了过去,那门上刻着一行字。 “是俄文,见鬼,我英语四级都没过呢。”我抱怨道。 “等等,我好像认识。”苏洛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的思考着。 “这不可能,你什么时候能认识俄文了?”我奇怪的问道。 “你能看见的,神也能看见。”苏洛断断续续的小声念出来。 “你确定不是在胡扯?我现在可没钱买吃的给你。”说真的,我还是无法相信苏洛懂俄文。 “你不信拉倒。不过这们好像的确打不开,去试试其他的。”苏洛朝第二扇门走去。 他打里的扭了扭把手,依然没反应。我没他力气大,自然也有再去做徒劳之功。 “这扇门也有字。”苏洛惊呼道。 果然,这六扇门上都写着一句话,格式大体相同。 “你能看见的,神也能看见。” “你能听见的,神也能听见。” “你能尝到的,神也能尝到。” “你能嗅到的,神也能嗅到。” “你能感觉到的,神也能感觉到。” “你能思考到的,神也能思考到。” 虽然我不懂俄文,但门上的六句话的确有好几处相同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安德烈虽是教徒,也没不要搞这种东西吧。”苏洛说。 “不,你不觉得这些字有些不同么?从第一扇门到最后一扇门,每行字都是从矮到高,特别是第一道,大概只有成人一般不到,安德烈不至于蹲在地上刻这些字吧?”我抚摸了一下刻在最后一道门上的字迹,这行字已经和我一样高了。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苏洛拿着烛台又看了一遍。 “我倒觉得这像是一个孩子刻得,而且他在长大,当刻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成人了。”我继续说道。苏落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这门都打不开啊。”苏洛又迅速地试着打开所有门,但看来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我走到最后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放在门把上。 “你能思考到的,神也能思考到。” “我都试过了,打不开,更别提你了。”苏洛站在我旁间不远的过道走廊上,手拿着烛台,歪着头对我喊着。 “如果有神,你能知道我现在想让你打开这扇门么?”我在心里默念道,接着手轻轻转动起门把手。 圆形光滑的把手在我手中真的开始旋转起来,随着咯吱一声,门很不情愿的离开了门框,似乎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旋转的轴承发出了类似砂纸磨过盛满铁锈的刀具的声音。 门徐徐打开,我没来得及看见里面有什么,漆黑一片。 “啊,为什么你可以打开?”苏洛拿着蜡烛飞快地跑过来,我也很兴奋,刚想伸出手摆一个得意的姿势,可是当我的手一离开门把手,那门就像安了弹簧一样迅速的带上了。 苏洛晚了一步,他将烛台交给我,用手拼命掰着门把手,可门却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可以打开我不可以?”苏洛满脸的不解。 “不是我可以打开门,是门选择让我打开。”我低声说道。深呼吸一次,接着重新将手放在把手上,转动开来。 这一次,依然让我打开了门。我从苏洛手中拿过烛台,取下蜡烛从中间掰成两半,一半交给他,另一半拿在手里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当我的身体完全埋进黑暗中后,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带上了。 “见鬼!快出来,孟梵!”即便隔着厚厚的木门,我也可以听见苏洛的呼喊,只不过略显低沉。 “你说得对,不能在逃避了,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必须面对自己的命运,如果我不能出来,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告诉朱远山,即便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工作上。”我尽力高喊着,也不知他是否能听见,然后门外没了声音,我彻底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以前的苏洛经常嘲笑我,说离开了他我什么也干不成,结果他说对了。他走后我一事无成,将自己隐藏在闹市里,直到重新遇见现在这个家伙。 虽然他贪吃,说话总是尖酸刻薄,做事冲动,但是我发现开始渐渐找回自己了,我一定会完成这次委托,就算是为可能已经死去的搭档也好,就算是为自己也好。 怯懦者怯懦的活着,勇敢着勇敢的死去。 房间没有想象中可怕,空荡荡的,略带着一股子母头发没得刺鼻味道,我用火柴点燃了蜡烛,烛光想在河里溺水的人一般,挣扎着亮起来,只是火焰忽大忽小,就像随时都会熄灭。 我心中默念着门上的那句话,借着烛光开始慢慢打量起这个房间。 出乎我的意料,房间非常大,几乎比一般的起居室的两倍还要大,而且房顶很高,大约有三点五米左右,而这养猪光能照射到的范围就显得更小了,我只能模糊的看到房间的大体布局。 地板似乎是纯木的,比大厅的质地还要好上许多,两边的墙壁铺着凸起花纹的墙纸,一直到墙壁的中间,往上则是打磨的闪闪发亮的光滑墙壁,涂着紫色的油漆。 进门的左手靠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柜,足有两米多高,有七八层,上面空空如也,除了几张破.旧的白色稿纸外什么也没有。书柜旁边有一张木桌,做工漂亮,但是和书柜一样,上面什么也没有,虽然有几个抽屉,但是拉开后也毫无收获。 整个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剩下来的只有摆放在对面墙角里的一张巨大的床了。 这张床非常熟悉,虽然破旧,但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刚才那幅画中的大床,就是那个一头黑色卷发的小女孩躺着的床。 “那幅画,就是在这个位置画的?”我小心的看着床,尽量想象那女孩与其他家人的位置,我仿佛就是那个画家,渐渐的朝后退去,好让自己的视角和画中的视角重合。 忽然,我的手肘碰到了墙壁,再也无法转过去了,这里是死角。 我有些不解,如果真的是在这个位置作画,手的旋转会非常难受,就算站在这里都不太舒服,何况不停地做花最少需要一到两个小时以上? 可能床的位置移动过了吧,我觉得自己可能过于多虑了,于是朝床走去,希望能有所发现。 除了柔软的床垫,陈旧却依然不失华丽的丝质帷帐,我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东西,这让我很不解。 这里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房间罢了。 但是当我站在床边重新看着我进来的门口,忽然觉得这布置得有点冷清过头的房间,高高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的单调颜色,没有一扇窗户,我觉得与其叫做卧室,不如唤作牢房更为恰当。 一间舒适的牢房,而现在新的囚犯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懊恼,一时的意气用事很可能让我一辈子呆在个房间里,渴死饿死,而我还没有触摸到真相女神的一点裙摆,更别提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再过十几分钟,我会重新进入黑暗,我将蜡烛举过头顶,却看到书柜上居然放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刚才只是在下面掠过一眼,加上书柜太高而没有注意到。 我很兴奋的将书桌推到书柜下,然后踩上去,原来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塑料盒,非常巨大,就像是装笔记本电脑的袋子一样,我提在手里觉着有些分量,显然里面装着东西。 我将盒子拿了下来,盒子没有上锁,打开后我看到了一本厚厚的画集,大概一百多页。 这滑稽看上去很破旧,封面都有些溃烂了,画册上依然有着一行字,也是俄文。 我虽然不认识,却很肯定的知道写着什么,这要得益于我良好的记忆力,因为这行俄文就是这道门上写着的那行。 你能思考到的,神也能思考到。 我将画册翻开,第一张图就让我觉得怪异不解。 上面画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黑发,白色衬衣,灰色的西装长裤,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孩,旁边站着一个女人,样子很像画像中的那位,另一旁站着的则是一个中年人,神态慈祥却富有神圣的威严感,身上披着常常的绣有花纹的教袍,毫无疑问,这是杨伯来修士。 画面中带有些许灰色,所有人中只有那个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其他人则很清楚。 第二张则是这个男人单独和手里的婴孩在房间里的一张大床边,床的旁边有一张书桌,还有一个高高的书柜。 这不就是我现在呆的房间么? 第三页,第四页似乎和前面没有太大变化,粗看过去仿佛是一模一样的,但我还是发现了小小的不同。 第三页男人将孩子放在了床上,第四张则用手掐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 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画,更像是一个连续动作被拆解成了一组静态画面,就像我们制作动画的原理一样。 于是我将画集整个拿在手里,迅速翻动起来,于是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我眼前的获得情景就出现了。 那个年轻的父亲,我姑且称他为那女孩的父亲,居然将那个孩子放在床上,并亲手将其掐死。整个画中还出现过几张黑色的,每个数也就会出现一章或几张全黑的画面。 画集很快就被我翻过去了,我想起修士提过安德烈那魔鬼般的行为,他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再次翻开画集,但令我吃惊的是那画集变了。 从第一页开始就不同了。 但依然和前面一样,都是静态连续的画面,我再次向之前那样如法炮制。 还是那个男人,(他是安德烈博士吗?)这次他将一个三四岁小女孩的头按在一个盛满水的水桶里,一下,两下,他不知道将女孩的脑袋按进去多少次,最后那女孩的头完全浸在水桶里,动也不动,双手无力的瘫软在身边,双膝跪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而那个男人也气喘吁吁的用抹布擦拭着地上的水渍。 该死的,这人到底在干什么?我仿佛一个无力的观众,看着悲剧的发生却懊恼自己无能为力,不去阻止。 我继续翻着画集,没看完一次,画集就会重新变化一次,旁边的烛光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我不知道这画集究竟还有多少,但他仿佛有一股魔力促使我看下去。 第三次,主角一就是那个高大的黑发变态男人,这次他将另外一个女孩的喉咙用刀割断了,鲜血从割开的伤口处喷洒而出。我看着画集,女孩无助的眼神正对着我,那血仿佛从画面喷洒出来一样,似乎就要飞溅到我脸上,我甚至下意识的转过头避开。女孩的眼睛慢慢失去光泽,最后痛苦的死去,而那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在收拾一件用旧的家具亦或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无动于衷。 我开始从心底里咒骂这个男人,同情那个死去的女孩。 第四次,他将一个年纪比前面稍大一些的女孩活活用火烧死,我的耳朵仿佛可以听见女孩撕心裂肺的呼喊与嚎叫,看着那本来白皙美丽的躯体渐渐变成了焦炭,我的鼻子仿佛闻到了一股肉被烧焦的臭味,刺鼻而挥之不去。 第五次,第六次,那男人几乎变着法子杀人,用高压电击,用毒药。只是越往后受害者的年龄越大,第六次那个女孩已经是一个身材窈窕的成年女性了。 我终于忍不住将画集合上,胃部开始剧烈的翻滚,我扶着墙呕吐起来,那些残忍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每段都只有短短的一分钟甚至几十秒,但都让我觉得无比漫长,这种折磨是我头疼欲裂。 当我觉得稍微舒服些后,忽然想起刚才那些奇怪的画面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些受害者,都是女性(如果第一个婴儿也是女的话),而且都是黑色卷发,皮肤白皙,甚至他们的相貌都很相似。 难道说,是同一个人?我的脑子里浑然掠过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的想法。 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死六次,再说他们的年龄根本就不相仿,或许只是那个凶手按照一个相貌取绑架女孩,在残忍的用同样(?)的方式将他们杀害。 可是我为什么不再翻动那本神奇的画册呢?或许有新的答案。在即将吞噬我的巨大好奇心下,我将画册又翻开了。 但是这次我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可怜女孩,没有看到变态的杀人狂。 我看到的比刚才加起来的都让我惊讶。 画面上画着的,正是我和苏洛。 我颤抖着翻着画集,翻得很慢:我和苏洛从地上慢慢苏醒,摸索着拿起烛台,点燃,查看周围环境,走上楼梯,看着那幅画,在走廊里扭动房间的门把手,这些全部画上去了。我犹如看慢动作一般,仿佛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在空中看着自己傻乎乎的行动一般。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注意这些画面的视角。 我终于发现,这些画的视角是同一个地方,就是挂在二楼正中间的那张油画。 当我们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犹如两只老鼠或者更贴切的说是两只蟑螂一样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那幅画上的一双眼睛正带着嘲弄了冷冰冰的看着我们。 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呕吐,但是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我只是干呕了几次,从事到了涌出一股子苦涩的胆汁。 当我觉得稍微舒服些后,忽然想起那些奇怪的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些受害者,都是女性(如果第一个婴儿也是女孩的话),而且都是黑色卷发,皮肤白皙,甚至她们的相貌都非常相似。 难道说,是同一个人?我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的想法。 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死六次,再说她们的年龄根本就不相仿,或许只是凶手按照一个相貌去绑架女孩,再残忍的用同样的方式将她们杀害。 可是为什么我不再翻动那本神奇的画册呢?或许有新的答案。在即将吞噬我的巨大的好奇心下,我将画册又翻开了。 但这次我没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孩,没有看到变态杀人狂。 我所看到的比刚才加起来都让我惊讶。 画面上画着的,正是我和苏洛。 我颤抖的翻着画集,翻得很慢:我和苏洛从地上慢慢苏醒,摸索着拿起烛台,点燃,查看周围环境,走上楼梯。我犹如看慢动作一般,仿佛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在空中看着自己傻乎乎的行动一般。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注意这些画的视角。 我终于发现,这些画的视角都是同一个地方,就是挂在二楼正中间的那幅油画。 当我们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犹如两只老鼠或者更贴切的说是两只蟑螂一样自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那幅画上的一双眼睛睁带着嘲弄冷冰冰的看着我们。 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呕吐,但是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我只是干呕了几次,从食道里涌出一股子苦涩的胆汁。 画集一直到我走进这个房间就结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把那画册扔到一旁,双手抱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房间里带着木头霉变的冷空气一股股的吸进肺里,融进血管,然后向针一样扎进我的神经,我的脑子,我的思想里面。 如果你进恐惧倒下,就无法追赶我的脚步。耳旁传来那个男人曾经熟悉的话语。我鼓起勇气,再次翻开画册。 一页又一页,我没有在快速翻动起来,而是一页页看过去。 我走进了房间,观察着房间,拿出了画册,剧烈的呕吐,这些都被记录下来了。 我知道那张呕吐的画面后还有接下来的十几张纸,我将它们一一翻开。 画面上的我背对着,旁边放着烛台。 我注意到烛台的旁边多了一只细长软弱无骨的手臂,桃红色的袖子上绣着金边的花纹,袖口上还有三颗漂亮的金属圆形纽扣,手掌并不大,像孩子的手,手指的皮肤干燥而紧绷着,狭窄而弯曲,这只手靠近了烛台,并用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熄灭了蜡烛。 我马上转过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的确看到那只手从我身后伸了过来。 “啪!”眼前一片黑暗,蜡烛真的熄灭了。 我的下颚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上下颚牙齿的撞击声。我掏出火柴,点了好几次也未能点着,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终于用力将火柴划亮,点燃了蜡烛。 我拿起蜡烛巡视一圈,周围什么也没有。于是我继续翻画册。 上面有我掏出火柴,点燃蜡烛,拿着烛台环视四周的画面。 但是还未结束,我只能机械的继续翻着画册。 接下来的画面可以说都是一样的,我低着头盼着双腿靠在墙壁上,看着那本画册的正面像,旁边还有破旧的烛台。 不,我忽然发现了不同,每一次翻页,画面上的我似乎离自己就更近一步。 画面上的我看上去似乎逐渐被清晰的放大了。 越来越近了。 我看到自己巨大的脸庞了,睁着巨大的眼睛,圆形的眼球几乎鼓了出来,额头流汗,嘴巴惊恐的无法闭合,半张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就如同我对着镜子一样,画面上的我神情差异而恐惧。画面边缘还起了凸镜的效果,夸张的弯曲变了形,大概是因为视野靠的太近的缘故吧。 那东西,那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却看不见他。 这家伙,就像看着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看着我,随时都能拿走我的性命,却抱着戏弄的态度耍着我。 大多数人认为人类的进化是完美的,他们信奉者达尔文进化论中对自己有益的观点,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万物之主,可以理所应当的剥夺其他物种的生命甚至种族的延续权,其原因是我们错误的认为人类站在生物链的顶端,是金字塔最少的那部分。 但是是真的如此么?在人类之上是否还存在着更高级的动物,躲在隐秘潮湿的黑暗世界,冷眼看着我们,观察着我们,嘲笑着我们,就像我们看着斗鸡,斗狗,斗蟋蟀一样的看着人类自身的残酷斗争?此刻身为高级智商动物的我却被不知名的家伙如此戏耍着,而我无力反抗,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我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画面开始固定,渐渐离我远去,最终定格在右边四十五度的俯视位置,那东西在没有移动,而是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烛光开始摇曳,犹如即将断气一样,蜡烛已经融化成一摊蜡油,灯芯就要烧干了,图画中视角的位置就在那书柜上面,也就是我拿下装着画册的黑盒子的地方。 此刻书柜上的角落一片漆黑,我高举着烛台,朝那里靠过去,黄色的光线朝着墙角缓缓爬去,烧开了那片让人不安的黑暗。 我看到一个泛着金光的脑袋,他将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状,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肩膀,动也不动,我认出了那条胳膊,那条熄灭我蜡烛的手臂,还有那袖口的三颗名贵的纽扣。 “他究竟是谁?”我忍不住在脑海里问自己。 这时候烛焰开始剧烈地摇晃,被烛光投射在墙上的我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变换摇曳着,我看到那颗金色的脑袋似乎动了起来,在慢慢地向上抬起。 “他是活着的!他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他会不会就是安德烈博士的儿子?”我尽力支撑着手臂,虽然已经感觉到肩膀有些发胀酸痛,这烛台是铁制的,非常沉重。 那男孩的抬头速度加快了,双手也开始松开,透过细长发亮的金黄色的额头刘海中间,我看到了一双嵌在眼眶中间的一对蓝色的眼睛,但是毫无生气,没有一丁点光泽,就如同劣质的蓝色油漆风干了之后,带着泥腻的味道。 如果刚才掐灭灯芯的是这孩子,他怎么又爬上两米多高的书柜上?我心中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就算他爬上书柜,也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金发小男孩的头整个抬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并不像动方人惯有的那种白色,而是俄罗斯人那样仿佛从未接受过阳光的、不掺也是杂色的纯白,像浓郁的牛奶糖,抑或是白炽灯的光亮,白得很紧凑,白得很浓稠。无法化开,插不进一丁点其他颜色,让人看得紧张。那种对视觉神经带着压迫感的颜色让我眼球发胀疼痛,并且伴随着一种压迫的呕吐感。 他的那种嘴猛然的望去,仿佛在鼻子下开了个圆形的黑洞,黑与白截然相反的两种颜色在他小小的脸蛋上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马上把答案告诉了抑或的我,但我知道后却反倒觉得不知道更舒服些。 他没有说话,是用清楚明了的行动来表示的,绝对比语言更让你过目不忘。 他如同一只壁虎,将四肢趴在墙上,接着灵活的伸开五指,紧紧地吸附再光滑的墙壁之上,迅速的从书桌上爬了下来,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心底默念道。 他没有反应。 “把你的眼球朝左边转转好么?”我不甘心,继续念道。 他的确转动了眼球,并且是朝左边转去,但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他只转动了一个眼球,另外一只依然大大地凸在我面前,动也不动,接着刚才转动的又回到了原位,换那只不动的朝左边转动。 “好了好,不用表演了,我知道你可以听到我的思想了。”我叹了口气,果然他不再做那种诡异的动作了。 他就这样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手里的蜡油融化后滴在我的手掌上,一阵灼热,然后黄色的烛烟猛的向上窜了几下做了最后的垂死挣扎,然后一下子熄灭了。 我知道这次它真的蜡尽光灭了,我的眼睛再次陷入了黑暗,我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金发小男孩但是我只是胡乱地在空气里乱抓而已。他又不见了,消失在黑夜里,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划开火柴,捡起地上那本奇异的画册,想着如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即使我大力的撞击着木门,那道坚固的门也纹丝不动,不知道苏洛有没有去想如何把门打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快让我出去!”我集中精力在脑海里大声喊着,抱着一丝希望,我觉得那孩子有着打开着门的力量。奇迹发生了,那门真的打开了,随着门缝的扩大,光也溜进来了,将黑暗的房间劈成两块,犹如太极图一般,一边是黑暗,一边是光明,但又紧紧相连分不出彼此。 我正要欢呼,但是我很快发现,打开门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的马蹄形油灯,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相貌,但是扑鼻而来的那种香味我却无比熟悉。 在我被牛皮绳紧紧勒住的时候,就曾经闻到过,而且那香味与从百货店中拿来的蜡烛颇为相似。 不用说,这家伙就是那个待人和蔼的笑嘻嘻的虔诚教徒。 “出来。”他只说了两个字,那声音与白天的截然不同,带着一股子威慑力,我听话的拿起烛台胳膊下夹着画册走出房间。其实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你在屋外想杀了我。”我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个男人,他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模糊而狰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他起不了丝毫愤怒之心。 “我杀死了修士就警告过你们,但是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我没打算杀了你们,如果真的想的话,你和你的朋友已经如你们刚才在屋外所言,变成挂在外面的干尸腊肠了。”他带着轻蔑的口吻说,当然我相信,他现在也有这个能力。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回敬道,店主不可置否的冷笑了一下。 “你是被选择的人,修士不是,虽然博士给过他机会,但他放弃了,放弃了成为神的子民的机会。”店主的脸上掠过一丝冷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朋友呢?”我望了望四周,走廊里没有看到苏洛。 “他就下面,不过他很烦人,我只能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店主用手指了指,我顺着看过去,苏洛果然好端端的躺在大厅地板上。 “用那迷香?”我问道,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我往楼下走去,经过油画的时候忍不住望了一眼,画中的小男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现在我却总觉得他盯着我似的。 我走到苏洛身边,这家伙居然真的睡了,也亏他睡得着。 “孟梵!孟梵!老板啊,你不能有事啊!”他忽然大声喊起梦话来,看在他即使是在梦中也关心我的份上,到是挺令人感动的。 “你死没关系,谁养活我啊,要死也把存折信用卡什么的的密码告诉我啊”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在空气里胡乱的比划着。我一脚踢过去。 “滚起来。”我喊道。 “啊,你居然活着,真是太好了,老板,我还以为你永远都走不出那房间,害得我担心死了。”他从地上挑起了,抱着我的大腿哭诉道,怎么甩也甩不开,像一坨鼻涕虫一样恶心。 “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头顶传来炸雷般的声音,我差点忘记这家伙的存在了。 “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修士,还有你到底和安德烈博士有什么关系。否则我在我直接找到答案前不会离开。”我仰起头看着店主,正色说道,他皱了皱眉头,提着油灯迈着沉重的步伐先从二楼走下来。 “你的神情,和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一样固执。” “十年前?是不是一个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一说的瘦高男人?”我追问道。 “是的,他似乎很讨厌说话,尽量简短地吐字,还有他的脸上满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样子,和你现在一样,都让人作呕和讨厌。” “我只想知道他的下落。”我压着声线问,我终于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脚印,现在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曾几何时熟悉而远去的高大清瘦的背影,就在我的面前,看上去触手可及,却有那么遥远。 “他来过这里,和你一样,进了神的房间,他也是被选中的人,不过他离开了这里,不知所踪。我只是这里的看门人,并不关心离去的家伙。”店主看上去虽然凶狠,但并不像在说谎,而且也没有必要。 “说是看门人,到更像是刻耳柏洛斯(希腊神话中看守冥界入口的恶犬)。”苏洛抬起头看了看他,带着嘲笑的口气说道。 “你的侮辱不会让我愤怒,与无知者计较会而让自己变得愚蠢。”店主毫不在意苏洛骂他是看门犬,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99lib?油画旁边。 “请你告诉我,他是否留下什么线索,到底去了哪里?”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他说去寻根了。其余的我不知道,也不能再说。我希望你们立即离开这间屋子,不许再回来,也不许和任何人提及这里发生的事情。” 寻根?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暗自疑惑。 “如果我们不照办呢?”苏洛挑衅道。 “那就只能将你们送去见修士。”店主冷冷的说道。 “信教徒居然这么残忍,可以肆意剥夺其他人的性命么?”我想起修士的惨死,打算质问他。 “我说过,你们太无知,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像你们想的一样,或者说如你们感觉的那样,即使是神,也会对他失望的子民进行清洗和淘汰,末日审判的预言也不知道传诵了多久了,所谓的活着和死去,都不过是一小撮人的自私,完全从自己角度去看待问题。 “所谓的世界只是通过你们妄想的感官认知连接起来的一个金字塔,一个由卡片堆砌起来的脆弱的构架,你们自以为坚固牢靠,实际上卡片之间脆弱的连接与支撑都是建立在你们自身感官认知的基础之上,而真实虚假,都是强加在原本存在且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上的对比认知,无知者自己建立一个有益于自身利益的价值观念,或者道德观念作为参照,然后开始依照这个标准来认知与认识他们周围的人和实物,他们经常指责别人愚昧,嘲笑他人看问题片面和狭窄,殊不知千万年来奉为经典的东西其实有可能也是错误的,这样一来一直作为判断的标准就发生偏差,而无数人通过连接建立的世界也就发生了坍塌。”店主侃侃而谈,我们听得一头雾水。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话,但是我觉得似乎过于唯心了。”我老实地说到。 “事实便是如此,你们脑部所有的知识和认知都是通过两条途径??先人的经验传承和自身感官系统得到的体验,但是一旦你们所说的死降临,这些就都停止了,对于你们来说世界也就结束了,但实际上每个人的世界都没有结束,每个人的世界又都不相同。 “简单的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他们都拥有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即为神,神即是我,在自己的世界我们拥有最高的否决权,这些世界是平行的,互不相干的,每一个人的死去都意味着一个世界的坍塌和消亡,但是所有的世界都是独立存在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去而改变。 “可是这些世界又是相交的,人与人之间注定有这些联系,这些联系构成了社会的组成。你在肯定自己的同时有必须依靠别人的认知来确定自身的存在,好比一个人可以看到一切,但是却又无法确定自己,他们只能依靠镜子之类的东西才能看到自己的容貌或者是通过别人的描述。 “这样一来,人与物之间是完全平行的世界,人与人又是相交的,每个人都处于这两个世界的交集中,这也是这个古代道家所说的阴阳。所以我说,你看到的死未必就是结束,你能觉得的生未必就真的是开始。”他继续说着。 “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世界里,任何人与事都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只是看选的参照物是谁而已?好比运动学的绝对静止和运动的概念么?难道说人类本身也存在两个完全相反的存在?”苏洛吃惊的说。 “是的,绝对的死与绝对的生,每个人,每件事都应该存在着两种状态或者在两者之间徘徊,在每个世界消失或者消亡的人,很可能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世界、人与物之间的世界虽然部分重叠,但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虽然从我们的感官认知看上去似乎是一样的。”他强调了那个‘看’字。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和安德烈博士是什么关系?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这么多年不断有有人失踪和昏迷,这事是不是和你们干的?”我似乎看到了解开谜题的希望。 “这是三个问题了。很遗憾我没有任何义务再回答你,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最后我只能告诉你,从我父亲开始,我们就守护着这里,不让任何人打扰这栋房子,我再重申一遍,不要光是靠着你们的感觉来认识这个世界,现在,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店主高高在上的手持着马蹄灯。悄无声息的往二楼走廊另外端走去,烛光渐渐消失不见了。 我没有追过去,既然他已经决定离开,自然不会再让我们遇见。 “把蜡烛给我。”我问苏洛要过先前的一半,点燃之后这里恢复了光明,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离开。 “你和他说了半天却没有聊到正题,他一再要求我们离开这房子,但是却没有告诉我们如何离开。”苏洛抱怨道,伸手在漆黑的大门上摸索着,似乎希望能找到机关之类的东西。 我拿着烛台,回味着店主刚才说的话,似乎有所暗示。 “某些时候我们的感觉是对的,可是有些是时候我们的感官也会欺骗我们。”我拿起那本画册,一边念着一边将其打开。 画面上正式我和苏洛,但是画上的我们已经站在空旷的外面了。 “我们的世界已经扭曲了,起码在这里是的。”我合上画册,低声说道。 “喂喂,你该不会也着了那胖子杀手的道吧?”苏洛担忧的望着我。 “闭上眼睛,尽量放弃所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深度昏迷或者睡着或者死了。试试看,试试看我们如何从自己已经扭曲不真实的世界中逃离出去,回到真正的世界里。”我拍着苏洛的肩膀。 “你在那个破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眼睛怎么有些变色了?一派胡言乱语,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苏洛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相信我试试看。”我闭上眼睛,努力切断自己所有的感觉,放弃以自我为认知的精神世界。 “好吧,信你一次,希望我们都没疯。”苏洛嘀咕着。 我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自己的身体仿佛完全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也无法思考,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还存在的证据。我的脸上渐渐感觉到一丝凉意,眼前也开始出现朦胧的光亮,我努力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大地,天已经大亮,我们居然在那房子里过了一夜,可是一点也不觉得时间过了那么久啊。身后就是安德烈博士的老宅,依旧肃穆破旧,散发着庄重威严之感,房子前种植的大片六根草在凉风中翩翩起舞,我走过大力嗅着,却闻不到一丁点花或植物的味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总觉得十分怪。”我自言自语道。 “采一点回去化验就是了。”苏洛就站在我旁边,重生的喜悦让我没记起他来。 “看来你也从自己的世界出来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还是无法理解,我们是如何进去的,又为什么会被困在那里。”苏洛依然迷惑,我和他一起走近那房子,大门前吊着的绞索绳扣依然低垂在前面,动也不动。 我伸出手,穿过圆形的绳扣,轻轻的按在大门上。 门开着准确的说只有一半,那个圆拱形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半,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的进出。 原来安德烈假的正门是一扇可以旋转的大门,不过并不像普通的旋转门,我蹲下来看了看门轴,每次旋转后,下面的螺旋形卡口也会同时转动一下,第二次则要用相反的方向,如果第一次是推着旋转而进的话,那么第二次则要拉着旋转,而且门很重,必须要用比较大的力气,从表面看过去,这个门并没有多大的特别之处。这个奇怪的们,将屋子与外界连接了起来。 如果房子是脱离外界单独存在的世界,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纸圈的内圈。而我们现在的地方当然是外圈,我们把内圈看做是黑色,外圈看做是白色,阴阳两个世界似乎永远是平行的。 外圈和内圈无法连接,只能通过所谓的入口??大门,才能从两个世界进出,就像在纸圈上打开一个口子,当我们站在旋转门的一侧,又如何判断是在屋子里面还是在屋子外面呢? 这就是所谓的临界点。 “原来是莫比乌斯带啊。这样两个世界就可以互相紧密的连接起来了。”我忽然想明白了。 “如果说每个人自身的世界和真实存在的世界也是如此交织的话,我们也不过是在莫比乌斯带上超前爬的可怜蚂蚁罢了,在真实和虚幻中摇摆穿梭,分辨不清,”我忽然想起了那胖店主的话,感叹道。 莫比乌斯带,是一种单侧、不可定向的曲面。因AF莫比乌斯发现而得名。将一个长方形纸条ABCD的一端AB固定,另一端DC扭转半周后,把AB和CD粘合在一起,得到的曲面就是莫比乌斯带(原著解释) “你手上的画册还在,真是收获很大啊。”苏洛指着我的胳膊说,原来我一直紧紧夹着画册。 的确,这画册太重要了,先好好保存起来,离开这里再说,我将画册藏在怀里。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从那该死的房子里逃出来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但总的来说还是值得庆贺的。忙了一晚,该好好吃一顿啊。”这家伙谈到食物,口水都流出来了。 临走前我采了一束六根草,用手绢小心的包好,准备带回去化验一下。 我也饿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下山。 沿着蜿蜒盘旋着的山路走下来,觉得这条路从上往下俯瞰真的很像一条盘旋而上的蛇。 我又想起了金在临死前发给我的那个信息,蛇的意思会不会指的是这个?应该不可能吧,会不会是我太多疑了。 不可否认,金的死应该和我有着莫大的干系,无论如何我也脱不了责任。虽然他的妻儿并不知道我把那首古怪的MP3音乐给他研究,可是我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可怜的孤儿寡母,唯一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始终觉得,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真相而被谋杀了,可是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呢?自从在那屋子到了一夜之后,我开始怀疑我眼前清晰的这个世界,或许金只是从那个该死的纸带的一圈爬到了另外一圈,或许不知道多少个时间单位之后,他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轮回么?真是太荒谬可笑了,想到这里我想笑一笑,可是僵硬了的脸庞却无法动弹。 虽然吃了滚烫的豆浆和早点,我的身体始终发凉,一想起那金发男孩古怪的淡蓝色眼睛我就觉得烦躁不安。 “你之前是不是说我眼睛变色了?”我拉住旁边大口吃喝的苏洛,他很不耐烦的停下来,应付我说是的。 “变成什么颜色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我坚定不移的要问个明白。 “蓝色,淡蓝色,很淡很淡,就像是一点钢笔水滴到鱼缸里一样,絮状的,满足了吧?我求你让我吃完吧,我都饿了一晚上了。”苏洛大声说着,又将头埋进了碗里,他的话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食客们在一旁偷偷窃笑,让我非常尴尬。 苏洛当然不会说谎,但当时他的神情很惊讶,难道说我的眼睛真的变成淡淡的蓝色了?我向早点谈的老板借过一面镜子,不停地扒拉着眼皮看,看那眼睛明明没有半点蓝色。 或许是苏洛眼睛花了吧,或许我的眼睛看到东西已经开始不真实了。 “我不相信什么神,什么审判,什么世界之类的!”我放下镜子,对自己说道,苏洛停了下来,怪异的望着我。 “你怎么了?” “我不能被那胖子几句话说得冲昏了头脑,不管有没有所谓的神,不管是不是有两个世界,我的工作只是查明朱洗自残的原因,这一切背后肯定有真相,光凭几句话就否定我几十年的人生观太武断了。咱们立刻去那家杂货店,我要找到那个胖子店主,一定要找到安德烈博士活着的家人,我相信只要找到他们,事情就会水落石出的。”我拉起苏洛,付了钱连忙朝那家小杂货店赶去。苏罗很不情愿的被我拖了往外走,临了还塞了几个包子在嘴里。 初春的清晨凉意刺骨,刚刚灌进胃里的热豆浆就像浇在冰块上一样只是稍微激荡起了几缕热气,我摸着双臂,希望可以走快一点。让身体里冻得几乎快黏稠的血液加快些流动。 苏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布外套,在冷风中吹得皱巴巴的,却丝毫未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难受的表情,这让我非常羡慕。 小店已经依稀可以看到,随着日头的升高,街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我还怕他躲着不开门,没想到居然已经开张做生意了,仍是一脸忠厚,笑容可掬,对客人彬彬有礼,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残忍的杀害修士的凶手联系在一起,昨天夜里在安德烈博士房子里的对话犹在耳边。 “哦?你们来了?”他认出了我们,却依旧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谢谢您的蜡烛。”我笑了笑。 “昨天圣烛夜还好吧,我说过点燃蜡烛,圣母就会庇佑你们的,即使是恶魔环绕,也能在圣光中保全自己。”他停下手里的活??刚才正在为货物分类??摆上货架。 “看来昨晚真的是你,你到底和博士什么关系?”我问道。 “现在我的身份只是杂货店的老板,我还要做生意,养活一家人,如果你想要和我聊天就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干完。”他低着头正在用一根细绳捆绑货物,手法娴熟飞快,并没有在意我的文化。 苏洛站在他旁边,默不作声却忽然一拳打向那店主的后脑在击中前一刹那店主回身抓住了他的手腕我看到店主粗壮的胳膊上居然后数条青紫的淤痕大概一指粗细,不像是棍棒所致。 我突然记起在修士的圣体上也有许多这样的伤痕虽然位置不同但程度相似。 “请不要闹事我说了现在没空。”他的气力极大居然将苏洛的手腕硬生生的抓在半空苏洛的脸上闪现出了些许惊讶但更多的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两个人奖励在原地,这是一个老人从后远走了过来他低声呵斥道:“防守你想大家一起为过来看热闹么?”声音虽小却充满威严那店主慌忙松手转过身继续做账。苏洛也收回拳头,冷冷的望着店主高大魁梧的背影。 “两位里边坐,慢聊。”所玩老人装过身动作干脆利落行走如风。上次见面他对我们的问话多加隐瞒我倒是想看看这次有什么新的收获。 后院比前面要暖和许多像是四面无风的原因老人先我们一步进屋,依旧动作娴熟的摆放好竹椅泡好茶招待我们屋子里茶香四溢让刚从清晨寒风中过来的我们深信都素服了许多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喝一口茶更是从嘴巴一直暖到胃,全身透出一阵薄汗,寒气都卑鄙了出来通常不少。 “其实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上次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你们并不相识恶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赶紧离开这里不用好在打安德烈房子的竹椅。因为正如圈子所言我们父子实际上都是那房子的守夜人。”老人放下茶碗占了起来面朝屋外倾城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上次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你们并不相识恶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赶紧离开这里不用好在打安德烈房子的竹椅。因为正如圈子所言我们父子实际上都是那房子的守夜人。”老人放下茶碗占了起来面朝屋外轻叹了口气。 “最近我年岁大了不变外出所以每天夜里都是他住在博士房子里帮忙守夜看门我交代过他不许商人只是吓跑他们便可以了可是他始终不肯听我的。修士的死我很难过但是从某些原因来说他的死也是一种赎罪因为他原本和我一样都是博士的只有四十年前我们都答应安德烈看守那房子大事她饰演了甚至还想让你们去打开我和我儿子守护了整整四十年的秘密那是我绝对不晕学的。”老人转过身来神情郁然。 “所以你就让你儿子去杀了修士灭口组织他带我们去博士家?”苏洛指责他到,“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不我只是告诉他去送蜡烛给修士顺便警告他让他闭嘴或许他有些过于误解我的意思了。” “你们不是教徒么?东正教的交易就是让人欺骗、杀人?”我忍不住了,老人和他儿子对自己所犯的罪孽美誉一点愧疚之心更何况还有主席他们以及这么多年的汇总干恐怕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你错了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信仰的是东正教四十多年前博士来到这里并带来了他所信仰的宗教。”老人忽然将衣服掀起,赤裸的胸膛上全是一道道的黑紫色遇上颜色深浅不同似乎是不同时间造成的接着他转过身体背上也有。 “着伤痕?难道说你们……”苏洛惊讶地半张着嘴说道。 “是的我们是鞭身教的意愿杨伯来原本也是。”他放下衣服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缺依然在我眼前晃动着。鞭身教?我似乎有些耳熟,当年罗马帝国的覆灭导致了天主教的分裂除了有名的天主教与基督教的新教旧教之争外当年传入欧洲各国和俄罗斯的东正教也陆续出现了很多良莠不齐的变种什么教堂派非教堂派还有莫罗勘教、安息会,诸如此类,鞭身教似乎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影响颇为甚远尤其是在俄罗斯北部农村流传很广。 “他们主张用肉刑??鞭笞来体验主所受的苦难,并强调一罪孽洗涤罪孽在肉体疼痛到极短的时候可以获得与神交流的资格并且获得启示。”苏洛解释道。 “你说的不完全对如果当年博士只是告诉我这些或者在我面前用鞭子抽打自己的话我只会当作是我的一位神经错乱的疯>子可人可是他的的确确展现出了审计给我真正的审计就像主在人间所占楼出来的一样神奇!”老人的脸上喷涌出一种难以描绘的兴奋,他的双眼凸起焦点却不在我们这里仿佛看到了不存在的额黄香嘴巴微张面颊潮红双手食指半弯曲着像是抓着什么似的,他抬起头后街上下蠕动着,嘴巴里念念有词。 “神迹?他不过是一位神经学博士,能有什么神迹赐予你?”苏洛好奇的问道。 “你看到前面小店里我的儿子吧,现在他看上去如此健康强壮,但是四十多年前他刚出生就是一个天瞎,生下来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眼睛都是没有光泽的,我老婆在生产后知道孩子没了眼睛,是个残废,悲伤过度而死了,我则拉扯着他辛苦的开着小店度日。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完了,直到那天,那个寒冷的冬天的傍晚,我第一次看到博士。”老人稍微平复下来,坐到我们面前,讲述他与博士的遭遇。 “他穿着一身前苏联草绿色军大衣,身材高大,不像其他外国人,他的脸反倒如同涂了蜡一般黄黄的,头上戴着一个皮军帽,我从未见过外国人,对这些高鼻子的家伙很好奇。他吸溜着鼻子,用粗犷低沉的声音叫我给他打些白酒,让我更加惊讶的是他说的不是俄语,而是标准的地方口音,我很纳闷,一个老毛子怎么会说中国话。” “接酒的时候他好像看出来了,笑嘻嘻的说他是个中国迷,而且有一半中国血统,他母亲是从这里出去的,她参加革命后被保送到前苏联读书,在那里认识了他父亲。从小母亲就教中文给他,他自己也来中国好几年了,那时候我们这里已经有些反苏修的味道了,只是不像大城市,弄得那么激烈,大家只是稍稍远离前苏联的专家和工作人员,他也不在意,经常来我这里买酒,每次都是快天黑才来,接着又急匆匆的走。有一天我拉着他来里面喝一杯,他有些犹豫,不过闻着酒香和新鲜的红烧野兔肉,也就破例和我吃了顿饭。” “我们喝了好多酒,说着说着我想起自己的妻儿就哭了起来,安德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放下酒杯低声劝慰着我,我则凄惨的说或许是我有罪抑或是我儿子有罪,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报应。” “安德烈笑了笑,说,你错了,他们若瞎了眼,他们便没有罪了,若还看得见,证明你的罪还在,要看着这个充满罪的世界。” “我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权当他喝醉了,这个时候他严肃的说,如果真的希望我儿子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办不到。” “我当时只以为他喝醉了,压根没相信,但他一直盯着我,眼睛里还发出淡蓝色的亮光,在黑夜里犹如鬼火一样吓人。博士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可以治好我儿子,我当时也有几分醉意,心想就当是开玩笑,让他治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于是领儿子出来,安德烈仔细看了看我儿子我的双眼,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他是牛皮吹破了,结果他却张嘴说要带我儿子去他家,过几天在送回来。” “我也没太在意,嘴巴也打结的厉害,就嘟囔几句说带走吧带走吧,等我被冷风一吹,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懊悔不已,因为我只是和他聊过几次,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更不晓得他的身份和住址,结果儿子就让他这么带走了,虽然我一个劲的责怪自己却也无济于事,只好把店给关了,在外面到处找儿子。” “三天后我精疲力竭的回到家里,却看到我儿子睁着双眼在门前蹲着,旁边还有安德烈留给她的一袋子饼干和信,这是我才完全相信,原来世界上有神这种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问儿子他也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眼就在这里了。那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正是安息日,也是圣经上耶稣为那瞎子开眼的日子,所以对我来说安德烈就是能够创造奇迹的神。”老人颇为激动,我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所谓的神便是打破常人理解界限,创造奇迹,从表面上来说,魔术师所干的也可以说是一种神迹,但却是欺骗性的。 “所以后来安德烈又来过几次,希望我加入鞭身教,我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还叫杨修士为我儿子做了洗礼,那是我们三人关系很好,也是我丧妻之后最开心的日子。我严格按照安德烈的要求鞭笞自己的身体,虽然肉体遭受疼痛,但精神上无比愉悦,而且那些伤恢复的速度很快,我原本日渐衰老虚弱的身体开始慢慢强壮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如此,所以你看我年纪虽然大,却不比年轻人差,寻常后生的力气还不如我。” “后来安德烈说他要离开这里,并交代我和杨伯来好好看守他的房子和房前的草地,并说鞭身教最重要的圣物在那里,如果破坏,不仅我们要遭到神的惩罚,我儿子的眼睛也会被夺走。他还说自己一定会回来,希望我们可以照顾他的妻子儿女,我和儿子坚守这个诺言四十年,阻止任何想要靠近或打算进那房子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修士自己却背叛了教义,背叛了朋友,甚至企图带你们去毁了那房子!”老人激动起来,额头的太阳穴浮现出一根根像虫子似的青筋,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随时都会出击一般。 “我不管修士和你以及安德烈之间有什么宿怨,但是我必须问你,几个月前,也就是去年的国庆节,是不是有六个年轻人来这里旅游,他们打算找到安德烈博士的家,结果一个昏迷一个失踪,究竟是不是你们干的?”我朗声问道,因为正如刘佳明所言,章远很像是被老人的儿子给勒的大脑缺氧而重度昏迷的。 “我不知道什么学生不学生,我只晓得去年中秋节,有人告诉我一些家伙在月圆的子时要去毁了博士的房子,所以我叫儿子去保护,其他的事我不知道。”老人不像是在说谎。 “是谁告诉你们的?” “一个瘦瘦的白头发老头,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说他叫复研开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则说自己也是鞭身教的教徒,而且还是博士的好友,所以我就叫儿子连夜赶去,回来的时候他就说吊起了一个胖子把那些人吓走了。我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后来才知道他把其中一个人居然差点勒死,于是我让他去外地躲了几个月,风声过了才回来。” 复研开?看来就是他了。 “你以前从未见过他?”我问道。 老人摇摇头,说自己在这里呆了几十年,没见过复研开,也没听任何人提及过。 我还记得修士留下来的包袱,于是拿出来给老人辨认。 “这个不是杨伯来的,钥匙嘛,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留了一笔遗产吧,这老家伙一辈子省吃俭用,也没有妻子儿女。”老人摇摇头说。 “你儿子小时候是不是很喜欢绳子?”苏洛忽然插嘴问道。 “嗯,他小时候看不见东西,这里的娃娃都不和他耍,我事情又忙,所以经常扔点帮或剩下的绳子啊,橡皮筋之类的东西给他一个人玩,所以他到现在手里还一直玩着绳子,橡皮筋之类的东西。你问这个干什么?”老人疑惑道。 “没什么,您就知道这些?关于博士的妻子和那对儿女呢?”我急切的想知道关于那个金头发男孩的事情。 “还有每年这里发生的失踪案。”苏洛继续补充道。 “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不过他说自己的女儿患了重病,从来不出房间,儿子看上去还不错,只是从来不说话,又怕人,后来他们都不见了,我觉得是博士把它们接回去了吧。”老人说道这里神情落寞,似乎有些怀念。 “难道之后再也没了博士一家人的下落?”我问道。 “我说过不要再追究了,离开这里,否则我不能保证建军不会伤害你们。”老人语气加重。带着威胁。 “你和你儿子有你们的承诺要遵守,但是我和我的搭档也有自己的任务,我们必须查清楚你说的那几个大学生自残的真相,也是我委托人所需要的答案否则我们不会离开。”这种威胁对我来说司空见惯,我并不吃他这一套苏落也点点头。 “我再次重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王建军也不想算我求求你们别去追查他们一家人了否则我也无法保证会发生设呢可怕的后果。”他的话让我更加坚定这一切与安德烈博士一家人和那个复砚开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果博士的儿女还健在应该也和朱远山他们年纪相仿吧知识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我知道博士和他的儿女一定发生了什么在那屋子里我看到了一个金发小男孩我从他那里得到一本画册那画册很奇怪上面的如花会不停地变化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我从怀中掏出画册交给老人。他惊讶的接了过来。 “这画册我认识是亚力山大生日的时候博士送给他的他儿子很喜欢花花可惜他画出来的东西我和博士都看不明白更像是鬼画符一样。”老人用粗糙的长满老茧的大手抚摸着画册的封面。 说实话我也是现在才仔细端稀奇那画册封面是黑色的虽然还很新但是时间依然让它显得脆弱和老迈,就如同内部老四老死蛀空的一棵大树。 老人翻开画册,但是让人失望的是每一页都是些毫无规律的色彩吐艳乱七八糟的就像他刚才说的鬼画符而已。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变化图像的画册?和当年一样只是亚历山大的一些习作而已。”他冷笑了一下,将画册还给我。 “这东西也不值钱,本来我该收起来不过你不是要找什么答案、真相么?拿去交给你的老板吧。”他无不嘲讽地取消着我一面又将画册扔了回来。 我有些尴尬那这画册不知所措这的确是一本普通的儿童习作画册而已。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走不走随便你们圣烛节已过没人会庇护你们了好自为之吧。”他站起身冷脸说着接着收起我们面前的茶杯下了逐客令。 苏洛有些恼火不过没有发作只是闷着气和我一起朝外走去走出店门前我看到店主也就是王建军吧正在双手绞着一根绳子。 一根细长柔韧的牛皮绳,他双手西双着绳子,然后看了看我们。 看着那根绳子我的脖子一阵疼痛喉咙开始干涩拿绳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好走,不送。”王建军笑了笑,吃若陕北。 “为什么昨天要送蜡烛给我们?”我也回笑了一下,问他。 “不是说过了么,圣烛节,点燃蜡烛的人可以得到圣母的宽恕和庇护。你不是得救了么,否则现在正掉在房子外做干尸吧。”他依旧笑着,那张看似憨厚朴实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残忍和犯罪感。 “你这混蛋!”苏洛吼道,头发都输了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握紧拳头朝坐在角落的王建军冲过去,后者带着轻蔑地望着苏洛。我用力拉住了苏洛,他不在挣扎只是狠狠的盯着王建军,像要把它或吞下去一样。 “我还会继续查下去除非你杀了我们。不过我警告你你会后悔没在博士家门外勒死我们,因为那是你最好的几乎了。”我讲苏洛拉出了杂货店,身后传来了王建军的笑声。 “你终究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是一直绕着圆圈奔跑的可怜的蚂蚁,你越用力跑理你追逐的真相就越远,哈哈哈哈。” 苏洛荏苒怒不可遏,想回头去揍他,知道我把它拉到远处,看不到那小店为止。 现在我的手上只剩下一本老画册、一把钥匙和一个列宁勋章,没有其他别的东西了。我曾经试图打电话联系朱远山,询问他是否有复砚开这个人的资料,可惜他的秘书告诉我,她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朱远山形势向来孤僻,即便是身边的员工也不敢随便过问他的去向,向来只有他去联系别人,很少有人能找到他。 此刻的我犹如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我自以为可以轻易地走出去,却发现迷宫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弄不好我自己都会被迷宫给吞噬了,朱远山的委托果然每次都是如此艰难。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我现在正在步着那个男人的后尘呢?他比我的能力要强得多,结果还是在调查朱远山妻子的失踪案之后失踪十年整,说不定我也会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修士说过安德烈博士有一个十岁的金发儿子,会不会就是我昨晚在房间中看到的小孩? 若果我在那房间里看到的金发男孩就是亚历山大的话,画册上的男人就是安德烈博士?那他杀死的几个女孩又会是谁?是不是这些年失踪的人?还有王建军的父亲说博士的女儿患了重病,既然博士连天下的王建军都能治好,为什么治不好自己的女儿? 修士也告诉我们,当年他趣味博士的女儿犀利的时候看到过博士亲手恰似一个小女孩。 安德烈躲在那房子到底干了什么?如果那男孩是他儿子亚历山大的话最少也应该有接近五十岁了。怎么可能还保持十岁男孩的样子,除非,他不是人类。 我忽然理解王建军的话了,或许我只会死一自己现有的理念和世界观去了解这些事情,我们把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统统归于荒谬,就好比把所有的鬼怪都归到磁场上一样,若果我把自己在安德烈博士家中的遭遇宣扬出去,很快也会有人像模像样的来勘测一番,然后说他家下面是巨大的磁场什么的。 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苏洛和我找到一家廉价的旅馆,决定好好休息一下。在前台化妆的如同恐怖片僵尸的小姐鄙夷的眼光中,我从容淡定地结果一串钥匙,走向二楼的客房。 房间不大,双人间,当然我跳的是可以满足最低睡眠需求的旅馆,有些简陋的旅馆,甚至可以话十元钱租一张吊床。房间里有浴室,虽然狭窄,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供应不绝的热水,对于奔波数日的我们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从火车上下来我们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苏洛想在我之前就冲进浴室我没有办法,只好将画册和行李放好,接着坐在床上琢磨修士留下来的那把钥匙。钥匙做得很惊喜,大概和我是指差不多长,似乎是用纯银制造的,钥匙前段是由三个半圆环组成的品字形。虽然精致漂亮,缺并没有设么特别之处钥匙上还刻有一个数字??“六”。 “又是六么?”我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钥匙,不知道修士到底要表达什么,这时候苏洛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这里的条件非常简陋,以至于他必须要低着头,否则就会撞上低矮的房顶。 “很舒服吧,虽然从接受朱远山的委托到现在才几天,不过也很累了,休息一下事半功倍。”我将干燥的如同硬纸的毛巾扔给他,苏洛拿起来擦拭身上的水渍,粗糙的毛巾划过刚被热水冲刷的皮肤,他咧着嘴做不满状。 “你就不能多花点钱找间好点的旅馆么?”苏洛又在抱怨了。 “不行,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资金短缺,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省着点好。”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钥匙和列宁勋章发呆。 “对了,你知道什么事鞭身教吗?”苏洛大力的擦着头。 “鞭身教又叫鞭挞教,起源于中世纪意大利南部,教派的启示来自于耶稣被钉十字架,主张以肉体的刑罚来代替疾病对身体的惩罚,通过疼痛来模拟末日审判的来临,以得到灵魂的救赎,这是一种混合了外科手术和精神分析式的特殊疗法,肉体的苦楚减缓了对瘟疫的精神恐惧的强度,也纾解了罪孽的心理焦虑。换句话说,是一种自我安慰,告诉神自己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将要使和勋章收好,双手枕在脑后,靠在硬梆梆的旧木板床上,这个床紧紧靠着灰黑色的墙壁。 “你刚才好像说瘟疫什么的。”苏洛将毛巾披在头上,看起来相中东的阿拉伯人。 “是的,因为那时候恰好是欧洲黑死病的大爆发时期。那是段无比黑暗的时间,几乎灭绝性的瘟疫将人类推到绝望的边缘,那场景让人们联想起了基督教派中的末日审判,大批的人认为世界就要被毁灭。黑死病患者淋巴腺糜烂,破溃,流出混有污血得浓性液体,身体表面出现暗黑的瘀斑,鞭笞身体产生的黑色瘀痕与黑死病的症状非常相似。鞭挞派的信徒以这种方式来赎罪,请求神的宽恕,以至于当时的教堂也多以黑色灰暗的色调来装饰,原本宁静安详的教堂充满了痛苦和死亡的神秘感,耶稣像也大多制作成大张着嘴,眼神空洞的受难形象,这多少给处于黑死病肆虐之中的人们些许安慰。而这一时期哥特式的艺术风格也开始流行,整个中世纪变成了人与老鼠的战争。黑死病在以两千五百万欧洲人的生命为代价结束后,鞭挞派随着人口的逃避性迁移和人们对末世瘟疫的惧怕心理迅速传播开来,进入了俄罗斯,被叫鞭身教,虽然名称不同,不过都是以鞭挞身体请求宽恕来信奉神,而且教众神秘特殊,有时候也会被人利用,像中世纪鞭挞派就有人提出,黑死病是由犹太人传播的,引起了欧洲人对犹太人的憎恨,甚至屠杀,也导致了以后整个欧洲队魔法的封禁,监禁并烧死了大量所谓经过审判定罪的巫女,所以那老头说的没错,鞭身教虽然也是信封天主,手持十字架,喊着上帝保佑,但其实却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信徒那样慈祥可亲,他们身上充斥着黑暗和死亡的神秘感,他们相信在上帝救赎人类之前,会有魔鬼先来清洗无知的人类,或是人祸战争,或是瘟疫天灾,这种末日情怀最终让他们的教派从辉煌渐渐步入衰败,还被人胡乱利用,像19世纪一些流氓恶棍假借鞭身教非法集会,竟然提出以‘以犯罪来洗涤犯罪’的荒谬口号,不过据说还是有很多信徒的。何况,我们在这个小县里不就遇见了好几个么?”我从床上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水质不是很好,略有些苦涩,不过我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如果安德烈是一个虔诚的鞭身教信徒的话,那他会不会也有那种所谓的末日情怀?你也说在那个画册上看到一个高个男人多次虐杀一个女孩,者如果是真的话,那博士本人恐怕是个危险的人物。”苏洛身上的水已经擦干,他拿起件衬衣穿上,坐到我对面。 “现在那对看门父子显然不欢迎我们继续查下去,而修士已死,那个叫复砚开的家伙又过于神秘,我在之前找修士的时候问过一些人,都说他只是个开诊所的普通医生,平时小心谨慎,人缘很好。他的档案也很模糊,如刘佳明所说的确是一名神经科医生,但只是一笔带过,”文革“结束后就安心从医,一直待在这里哪都没去,整整三十年,知道三个多月前说要回老家一趟,至今还未回来。” “看来指望找到他是不可能了。”苏洛站起来,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想这些,好好睡一觉,等下午再好好想想修士为什么要留下这枚银钥匙和列宁勋章吧。”我脱去外套,倒在床上,虽然被子有股霉味,不过外面看上去还算干净,苏洛抱怨了好久,到底还是睡下了。 我很疲倦,很快便觉得头沉重起来,如同吸满了水的海绵,我的呼吸开始变得长而慢,终于,我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消失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却发现四周无比安静,邻床的苏洛已经不见了,我猜他一定是觉得肚子饿,下去叫吃的了,可等我走到楼下,却看到外面一片寂静。 是的,我不是听到,而是看到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却又都不在。 在的是肉体,不在的是灵魂。 前台的两位招待员小姐,一位正夸张的笑着,廉价的化妆粉像头皮屑一样掉了下来,另外一位伸出手摊开手掌,面片是以为带着黑色绒制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那人中等身材,略胖,穿着夸张的长风衣??风衣长及脚踝,几乎可以唤作袍子了,他的皮鞋看上去很名贵,不过他将风衣领竖得很高,我看不到他的样貌,左肩背着一个橘红色的旅游包,右手在口袋里掏着什么。 可是他们都没有动,像蜡像一样站着,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固的,我抬头看了看时钟,六点整。 我还以为是时间停止了,我又抬头看看,那秒针分明还在走,刚好走过六点,我望了望旅馆外的街道,行人都立着不动,原本川流不息的闹市像被强行停了下来一样,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蜡像馆里,到处都是蜡像,蜡像们的动作神态无比逼真,一个正在买水果的大娘正在跟商贩讨价还价,她眯着眼睛大张着嘴,手中拿着一个橘子面有不满,二老板则向后微微仰着身体,摊开手作无奈状。 旁边一对路过的情侣好奇的转过脑袋,男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两人的争吵,而女孩则看着鲜嫩的水果,用手拽着男孩的手臂,看样子也想买上一些。 可是他们都静止了,犹如一瞬间被人抽空了灵魂。 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昌弘提出过恐怖谷理论,说的是当机器人于人类相似度超过95%的时候,哪怕它与人类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刺目,整个机器人会显得非常僵硬恐怖,让人有面对行尸走肉的感觉。森昌弘的假设指出,由于机器人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都相当相似,所以人类也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直至到了一个特定的程度,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为反感。我面前的这些人不正是一群行尸走肉么。 但苏洛在哪里?为什么我还能动呢? 我想大声喊苏洛,可是随着声带的震动,从嘴巴里发出来的却是米利亚三个字,我不甘心,又喊了一次,还是米利亚。 这时候我转过身,看到那个金发小男孩正眯着眼望着我。 他张开嘴巴,似乎正在说什么,可是我听不到。 他又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男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于是我跑向他,想抓住他好好问问,但是在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从男孩淡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了深黑色的液体,接着是鼻子、嘴巴、耳朵,他就那样呆立着不动。我正惊讶的时候,从他的臂膀后面蜿蜒盘旋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顺着男孩的脖子向下抚摸着,像一条蛇将男孩完全围绕住,慢慢缩紧,随着手臂的盘旋,一个低垂着脑袋,黑色卷发像盖头一样披散在额前的女人慢慢的从那男孩的身后探出头来,我只能免强看到她尖尖的下巴与仿佛在跳动的血般红颜的嘴唇,在嘴巴下方,右边下巴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那女人的下巴抵在肩膀上,继续朝下爬着,看上去他仿佛没有身体,只有一只手和脑袋长在那个男孩身上一样。 他就是亚历山大?可那女人是谁? 我无法置信的本能的倒退着身体,可是那男孩带着那条胳膊和手臂笔直的朝我走过来。一边走,我看到那女人的嘴唇微微张开,突出一条长而狭窄的赤红舌头,叱地一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他们走到我面前,那女人没有抬起头,只是伸出手来,将一只鲜艳的苹果送到我面前,那苹果十分诱人,鲜红圆整,可是却让我有着一种不真实感,如同一个塑胶制品,但我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苹果朝自己的嘴巴送过去,仿佛我的身体正在渴求着那苹果而无视我大脑的命令一般。我想向后逃跑,可是左手却被男孩的手牢牢抓住,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我挣脱一看,上面居然有一个给色的五角形标志。 我捂住手腕,四处看着,见不到任何可以帮助我的人,我无语瞥了一眼墙,却发现墙壁上黑色的石英钟上的秒针居然在六点后的那一秒来回的走动,走过去又摆回来,我的世界只存在这一秒里,无法前进,难怪那些人都僵立不动了,原来不是时间停止,而是时间在做着周期性的震动。 那个苹果即将送入口中,从我的身后伸过一只大手将苹果打掉,回头一看,居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十年未见却依然风采依旧,犹如昨日一般,我一时激动竟说不出话,可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又变得不清晰起来,就像是被风轻抚过的水中倒影,吹起阵阵涟漪。 终于,我开始觉得脖子一阵冰凉,接着是空气进入肺部的凉意和清澈感,我的眼皮猛的睁开,看到的却是已经泛黄的天花板和孤独的悬挂在上面的一盏发黑的四十瓦电灯泡。我赶紧抬起左手仔细查看,根本没什么五角星的标记。 我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新鲜的带着刺鼻味的空气,转头望去,苏洛还在埋头呼呼大睡,我觉得浑身一紧,毛孔通透,身体有些冰凉,摸过去原来出了一身冷汗。 “是梦啊。”我感叹道。 “梦?什么梦。”苏洛一只手揉着眼睛尚未完全苏醒过来。用另一只手肘支撑着身体,奇怪的往着我。 我将刚才的梦全部告诉了苏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或许只是你大脑神经放松产生的一个画面吧。梦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人类意识的‘反刍’罢了”苏洛的比喻十分有趣,让我产生了兴趣,他向来谈起这类事情总是神采奕奕,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的‘反刍’,不是指牛羊等动物将胃部未消化的东西从食道重新返回到嘴巴里咀嚼后有利于消化吸收么?这和梦的解析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真死脑筋,我说的只是一种比喻啊。”苏洛扬了扬眉毛,做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为了听他说下去,我暂且忍耐住了。 “人的行为种分为两个方面,大脑的表面意识在我们看来处于统治地位,它霸占了人的深层意识的地位,将他们感到自己本身都无法意识到其存在的大脑深处,但是人体需要休息,深层意识开始重新占领我们,当然也不乏有有些人,他们的深层意识过于强大,甚至或者催眠情况下逃离出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吧。”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反刍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啊”苏洛不耐烦的伸出右手,对我做了个阻挡的手势。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是依靠人类的感官来收集信息,分门别类,就好比一个优秀的画师,先是素描勾勒骨架,接着上色,勾边,然后细微处通过感官系统从不同角度建立多层次状态,眼睛判断颜色、光亮、形状。耳朵判断声音远近,还有鼻子的嗅觉,种植以极快的速度收集着未知物体的信息。而大脑则进行最终的统计和直接,然后将它贴上标签,放进我们的记忆力,下一次再遇见是,就不用思考犹豫,而是可以直接条件反射的判断,就好像我们不必一定要通过眼睛知道面前的是橘子,即便蒙住眼睛也可以通过嗅觉和味觉来判断一样,所以如果将我们的视觉听觉一类的系统比作牙齿的话,那么我们的感官神经不就是受到么?那么大脑当然是胃了。”苏洛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牛百叶,忍不住嘴角抽动起来,不过我很快控制自己不笑出声,免得让他发觉。 他果然没有注意,依旧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可是,问题出现了,当我们遇到一种无法通过现有的所有感官能力来判断决定的事物的时候,大脑变会产生疑惑,可是采集的信息依旧源源不断的从神经穿了进来,于是我们发生了混乱,无法识别和做出判断与反应,于是只能将其胡乱的包在一起,丢在某个角落不去理会,因为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有时候你自己都没有意思到这些,因为如果过多的思考而无法解答,就好比电脑的CPU一样,说不定会烧掉啊。”苏洛的表情很夸张,边说边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脑袋。 “我明白了,就好比一些人之所以会觉得精神病或者自闭症是因为他们遇见无法理解和‘消化’的东西让他们之间的世界崩塌了,让他们无法与真实世界连接起来,”我忍不住想起了王建军的那番话,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与苏洛的观点如出一辙。 “是的,不过自闭症并不是这一类型。”算了忽然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自闭症恰巧相反,不是他们的世界坍塌了,而是他们的世界太过于庞大,甚至超越了真是存在的世界,让他们无所适从,认为只需要活再自己建立的世界就足够了,所以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少,而大脑是需要使用的东西,这样下去就会导致智力低下和行为能力退化了。”原来如此,自闭症的孩子与人的交流最困难,却又最重要。 “现在回到反刍上来,当我们的表意识无法解决这些奇怪的位置的东西的时候,当我们的睡眠来临,深层意识出现了,它占据了大脑的主动权和所有的感官系统,这些被丢弃到一边的问题被重新拿出来,以一种反刍的形式来重新进行‘消化’,而这时候的方法非常有趣。如果说白天我们的表意识是通过感官系统来接受外界的刺激信息,这时候恰恰相反,如同反刍一样,未消化完全的食物从胃部通过食道有回到牛羊的嘴巴里,通过牙齿进行第二次咀嚼,而大脑则是将白天所看到的那些无法识别的信息返回到我们的感官系统里,而最直观的就是视觉,我们消化外界食物的牙齿。” “是啊,为什么梦中我们好像总是失去了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之类的?” “那是因为在所有的感觉里,视觉是最直接的认识方法和了解事情的捷径,其实在梦里其他的感觉还是存在的,只不过视觉的刺激最大,从大脑反馈的回来的最多,从而将其他的感觉掩盖掉了。 “打个比方,你现在闭上眼睛头脑里想象有些人或者事,会不会觉得和梦中出现的人和事总是有一些差距?似乎梦中的更加清晰些?”苏洛问我道。 我闭上眼前,尝试回忆刚才梦中的景象,果然要模糊许多。 “因为这个时候你眼睛不再反馈视觉信息,处于统治地位的表意识不允许你这样将信息倒流,回到你的视网膜上,所以所,梦其实往往是解决现实世界无法解决的问题的一种方法,如同发明苯环的德国科学家凯库勒一样,梦中的蛇创造性的封闭分子式出现,只不过我们极少运用这一特殊能力而已。” “那我的梦倒是说明了什么?那个男孩还有他身后的给我苹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起那个苹果,就觉得嘴唇发干,它仿佛就在我眼前,无比真实又非常虚幻。 “人的喜好厌恶其实非常奇特,像有人喜欢大眼睛高鼻梁的明星,实际上往往是因为对自己的眼睛或者鼻子并不满意,也就是是说人类往往在行为思考中进行着一种互补,梦也是如此,你在白天所经历的事情让你疑惑,所以你渴望答案和结果。不过我并不是梦的解释专家,所以对你的梦做不出明确的解释。”苏洛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原来说这么多知识无用的话题罢了。 “不过你不必恼怒,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梦非常重要绝不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好像你遇见猫,晚上会梦见狗和鱼遇见女性梦见枪和解题等等这些都是弗洛伊德可以解释的东西其实如他自己所言梦境的解释往往只是冰山上的一角在水下则是一个庞然大物啊大脑研究的复杂深渊并不逊于浩瀚的宇宙。” “可是我该如何去寻找梦给我的启示?”我叹了口气。 “这很容易你既然说看见梦中的时钟是六点现在几点了?”苏洛笑了一下。 我拿出真投下的手机上面显示五点五十五分。 “如果要验证你的梦太容易了下去转转吧。”苏洛说的对,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但是你可以证明它的正确与否这些叫做经验,好比神秘的中医经脉学,没人可以拿得出有说服力的证据但是他的功效的的确确摆在那里。 我们穿好衣服快速下楼我朝墙上挂着的正方形的黑色适应中看了一眼果然还差三十秒就整六点了。 “请问还有房间么?”我听到一个粗糙低沉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有些发胖带着黑色绒制鸭舌帽,架着墨镜,中等身材穿着夸张的长及脚踝的风衣了,果然一梦里所看到的意思也不差。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正打算付钱给正在伸手接钱的柜台小姐。 在外面一个中年妇人正与一个水果商贩激烈地讨价还价一堆情侣走了过去好奇的回头望着不过很快他们也来买水果这一切和梦境都是符合的只不过在梦里的六点钟那一秒他们是静止不动的而那个小男孩也出现了。 可是现在一切如故但是金发男孩与苹果并没有出现还有哪个男人也不会出来。 果然梦境还是与现实有几大的差别我感到无比气馁。可是苏洛忽然抓住我的左手腕看了起来。 “看来,那梦境的确语言了现在的景象。”苏洛的语气有些迟缓。我抬起左手看见手腕上有一个清晰地黑色的五角星,我用手触碰了一下边缘凹凸不平的上都,似乎是用到刚刚割出来的一样邮箱是烙铁烙的,可是最关键的是我没有任何感觉。根本不知道着伤痕是如何造成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地看着伤口。 “这个不是五角星,准确地说是五芒星,五角星的画法很随意,中间是可以互相交错的,但是五芒星不可以不同的画法导致的用途也不同,不过我也不知道你这个是如何出现的,只是如果将五芒星的订不到转就会出现魔鬼。” “魔鬼?什么意思?”我有些好奇了。 “五芒星的顶部代表人的头,四个角代表驱赶,如果将头部向下也就是逆五芒星的话代表人跌入地狱而倒五芒星也就是恶魔之主撒旦的标志二战时希特勒甄别犹太人就是让他们在胸前挂着黄色的倒五芒星。”苏洛解释道。 “而你手背上的正是倒五芒星。”苏洛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发凉。 “倒五芒星的样子其实就是很多故事里长着羊角的恶魔的模样或许只是巧合吧你也不必太介意。在日本阴阳师认为五芒星本身是有驱邪避护的作用想最早军队的肩章勋章多设计成五芒星那是因为他们相信这能保佑士兵们可以在战场上躲避子弹逃出死亡平安归来。可是如果这个真的有用的话打仗就不死人了。”苏洛见我神色右边笑着安慰道。 “如果只是蒲绒的标记也就算了可是梦境的确成为现实而且我甚至不知道是合适被弄上了了这个标记,太奇怪了。”我有些郁闷地抱怨着却想起了一样东西。 “快和我上楼。”我拉着疑惑不解的苏洛跑上二楼的房间找到那本画册连忙把它打开。 果然刚才的事情都被完整地记录在画册里我和苏洛谈话来到旅馆楼下发现那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正在向柜台小姐询问又没有房间墙壁上的中显示着六点钟的时候我和苏洛站在旅馆楼下望着石英钟的样子与现实不同的是在我们抬头看钟的时候我的左手旁有个金发下男孩低头握着我的手就仿佛我如一个赐福前者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书又恢复那种预知的能力了?”苏洛惊讶的说。 “不知道可是刚才明明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小男孩啊。”我继续翻着书但是后面没有图画了再往前翻刚才的也消失不见重新变成了一些随意的涂鸦。我沮丧地将书扔到一边叹了口气。 “看来它的能力并不能长久维持甚至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了。”苏洛的推断很有道理可是这本书不也变得毫无价值了吗?既然是已经既定发生的显示所谓的“预知”也毫无意义了。我和苏洛陷入了沉默努力思考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我记得你说你在梦里高喊着米莉亚这个名字?”苏洛问我。 “是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呼喊这个名字好像我的嘴巴不受控制了一样。我就像坐在前台一个双簧演员似的。” “如果我没记错米莉亚似乎是你提过的安德烈博士小女儿的名字。” “是的但是他的那对儿女是不是真的还在史上都是问题在房间里见到的小男孩或许真的是幽灵也说不定。” “这世界那里有什么所谓的幽灵只不过是人们在遇见无法理解的事物对自己进行的一种视觉欺骗罢了就像王建军那个混蛋说的一样在独立世界里我们的大脑就是主宰,当发现外面的真实世界可能威胁到自身安全的时候会切断获取信息的感官系统,但是无法接受信息的感官系统就会形成说服自身理智的也就是所谓的表一式的信息过去当然当外界刺激过大连大脑也无法你不这个空缺的时候或许会做出耕国际的保护行为像晕倒啊甚至死亡。”苏洛又谈到这个了。 “如果死了岂不是没意义了?大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规避死亡么?”我觉得他的话有些自我矛盾了。 “你真的觉得死亡就是毁灭和消失?肉体的死亡就意味着大脑表一式和深层意识的完结?说不定啊或许所谓的幽灵正是某些人的大脑为了保护自身作出放弃物质载体??自身肉体的行为从而单独存在下去的一种奇怪形式啊。而且并不见得所谓的医生定义的死亡就真的意味着肉体毫无价值或者消亡了呢。大打个比方,你看不见某样东西有可能真的是它在你的视野里消失了但也有可能是你自己无法看见所谓的消失也就有了两种定义了一种是它无法通过光的反射发出视觉信息包括颜色、形状等,另外一种则是它其实的确存在可是你的视网膜却无法接受这些信息当然你就看不见它了。” “你说的就是那个小男孩抓着我的收么?像话册立那样,可是我们却无法看见他。一个真正的隐形人?”我望着自己的手背上面的五芒星非常刺眼。 “或许是吧也可能只是我妄加猜测而已。”唔落安慰我说。 “对了你不觉得带鸭舌帽的男人有些眼熟么?” “眼熟?是谁?”我没有注意那个男的现在说起来脑海里的确觉得再哪里见过。苏洛站起来打开房门朝外望了望,接着转身冲我招了招手,释义我过来。 我走过去看到离我们不远的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接着刚才那个男的走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他没戴墨镜。 我一眼便将他认出来了那是刘裕。我正觉得奇怪,苏洛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原来刘裕整大力的和尚们朝我们这里走过来。我和苏洛小心的躲在门后一直听见他的脚步声下了楼才打开门。 “看来你那带着预言的梦也并非总是出现坏事。”苏洛对着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跟着他一定能有所发现。”我也笑了。 我和苏洛紧跟着刘裕离开了二楼当然我戴上了那本所谓可以预言的奇怪画册。这种旅馆这么简陋万一将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不好了。 刘裕没有走远只是去了旅馆对面不远的一家小药店买了些药和一卷绷带,接着将它们都放进随身体的一个黑色小袋子里然后急匆匆的沿着贯穿县城南北的大陆径直而去。我和苏洛紧跟其后保持着勉强可以看到他的呻吟的距离。外面已经入夜街道上的行人和商贩都已经陆陆续续走光了,宽阔的接到如同一根树叶慢慢凋谢三区的树干,如果跟得太紧很容易被他发觉不过看样子他神色冲忙似乎记者去什么地方没有注意我们。 我们跟着流域一路走下去,知道走到县城边上一处荒废的烂尾楼旁边,土黄色的楼层到处都是未来得及封口的墙壁和门窗,远望去像一个蜂房似的刘裕走到了楼层下方穿过丢弃满地的砖瓦来到了第一层通道放下手中的袋子。那里有一个开阔地,大概半个排球场大小,估计以前是堆放建筑材料的地方。 由于月光皓亮,我们可以叫清楚地看到他在做什么。 刘裕摘下头上的帽子,脱去风衣,并且小心缓慢的将风衣折叠好放在地上,鸭舌帽也盖在风衣上。接着脱去他的外套,衬衣,背心,最后居然开始脱裤子和内裤,他脱得很慢,而且总是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仿佛在做着非常神圣的仪式前的准备动作一样,最后他全身赤裸的站在空旷的地面上。虽然这里是南方,但是这个日子光着身子,又是在夜晚,实在不是正常人所为。刘裕却仿佛丝毫不觉得寒冷一样,紧紧绷着身子,像一张拉满弦的硬弓。 刘裕的身体保养的很好,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虽然不如年轻人一般健硕,却也算十分强壮。他双手垂立,低头小声诵念着,接着从地上的黑色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皮鞭。 皮鞭并不长,黑色圆柱形软手柄,大概十五厘米,缠绕着一卷卷黄色的花纹,鞭子长七八十厘米,看过去铁管粗细,皮鞭在月光下泛着低沉晦涩的光芒。刘裕高高举起皮鞭然后大声诵念道:“愿主宽恕我的罪行!” 刘裕的声音一出口便犹如玻璃砸在地面上,破碎开来,扎着我的耳朵。他接着把皮鞭猛地朝后一甩,皮鞭像毒蛇一样迅速地从他微黄色的皮肤上掠过,啪的清脆一声后,我看到刘裕宽阔的后背出现了一道均匀的狭长的深色伤痕,从肩头直到臀部,刘裕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由于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想必一定是痛苦万分。 “他疯了?”苏洛吃惊的看着刘裕小声说道。 “不,我看他是个虔诚的鞭身教中的一员。”看着刘裕的动作,我不寒而栗,仿佛回到了中世纪黑色晦暗的天空下,伴随着教堂沉闷幽怨的钟声,许多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人,脸上带着深黑色的眼圈,颧骨高立,手持皮鞭抽打自己的身体,疼痛与愉悦,抽打在肉体上的皮鞭的劈啪声,鞭身者痛苦的叫喊声,混合着赎罪的祷告声,又如诅咒般的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不知道鞭打了多少下,刘裕原本光滑的后背满是一道道鞭痕,交错着,伤口开始变黑,鞭打之间的相隔越来越长,刘裕仿佛没举起一次手挥舞鞭子都要付出极大的气力和决心。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忍受,到了后来,他的呻吟声也逐渐由咬着牙的哼哼便成了响彻四周的嚎叫,那种近乎野兽放弃为人尊严的嚎叫,让人听得浑身发紧,汗毛都竖立起来。终于,他将皮鞭扔了出去,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从嘴里吐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在空气里凝结开来,他的背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了。 “干脆过去把他抓起拷问算了。我没耐心等下去了。”苏洛一脸不耐烦地说。 “他能忍受这种鞭刑,还会怕你的拷问?干脆再等等,他受了伤也跑不掉了。”我决定继续看下去。 刘裕大概跪了几分钟左右,艰难的站了起来,弯曲着身子,他不敢触碰脊背,那一定会痛入骨髓的。他抬起头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而且他开始说话,虽然语气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问题是他前面空无一人,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真的疯了? “放过我,放过我儿子吧。” “我会帮你找到钥匙的,计划会按时完成的。” “我找不到米莉亚,她或许,已经死了吧。” “不,不!” 刘裕的语气时而谦卑,时而又很激动,终于他仿佛妥协了,叹着气低下头,哪里有半点知名品牌香水公司老总的派头,甚至连最基本的人的尊严都放弃了。 刘裕的语气时而谦卑,时而又很激动,终于他仿佛妥协了,叹着气低下头,哪里有半点知名品牌香水公司老总的派头,甚至连最基本的人的尊严都放弃了。 “我明白了!消灭异教徒!以圣火将撒旦燃尽!”最后一句话刘裕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声线都变形了,然后他猛地转过头来。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我这才意识到,刘裕口中的异教徒就是我和苏洛啊。 刘裕的双眼已经看不到半点活人的意思了,他赤裸着身子朝我们直走过来,刚才被疼痛所折磨的样子一扫而光,疯狂和杀戮之气爬满了他的那张国字脸。 “这样子还真像《终结者》里的镜头”苏洛开玩笑说道。 “你还有心思说笑啊。”我无奈的摇着头。 “怕什么,难道我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一个浑身伤痕的五十岁大叔么?”苏洛轻蔑的望着刘裕。 这时候刘裕已经离我们只有几米远了,不过他停了下来,双手垂立望着我们。 “大叔,如果你要秀身材,恐怕时间地点都不对啊。”苏洛走过去嘲笑着刘裕。 刘裕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指着苏洛,接着突然紧握成拳头,苏洛开始变得有些异样。 他仿佛喘不过气来,面色发紫,双手扣着喉咙,有抓着自己的脖子和衣领,整个身体就像一只煮熟的虾一样蜷缩起来,倒在地上,我冲过去想要扶起他,可无济于事。 “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 “我只是夺走了他身边的空气而已,让他无法呼吸。”刘裕淡淡的说。 “你这样会杀死他的!”我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洛张着嘴,痛苦的挣扎着。 “杀死异教徒!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刘裕真的疯了,这次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对准了我。 我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呼吸不到氧气了,曾经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向我袭来,这时候我想起了刚才刘裕说的那把钥匙,而我的口袋里恰巧有一把。 “别杀我,我有你要的东西。” 果然,刘裕有些被打动了,他似乎暂时让我呼吸到一些空气,而不至于立即被窒息,我要求他让苏洛可以继续活下去,刘裕照办了。我看了看苏洛,发现他已经不像刚才脸色那么难看了,便安心下来。不过我和苏洛依旧无法自由行动,就好像处在高山缺氧的地方一样,只能坐着保持最低的氧气消耗。 “钥匙!我要银色的钥匙!就差那一把,六把钥匙就都集全了!”刘裕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银色的钥匙,拿在手里,但没有递给刘裕。 “我不知道你要这钥匙做什么,不过我见过刘佳明,他的状态很不好,虽然被你妻子接了回去,但我不保证他不会像朱洗一样自残甚至自杀。”我知道刘裕其实爱子心切,希望可以有所触动。 “不会的,主不会伤害他的子民,万能的神只是在考验我和我的儿子,只要我按照神谕去做,一切都会变好。别废话了,把钥匙给我!”刘裕的话让我很奇怪,但是他再次让我觉得喉咙被掐住了一样,只好将钥匙仍在他的脚。 刘裕欣喜若狂,他弯下腰捡起了钥匙。 或许他以为,一般人被窒息这么久没可能如此快的恢复过来。 可惜,苏洛不是一般人,这一点从我第一天认识他起就知道了,不过刘裕并不知道,低估对手,与背对持刀的敌人无异。 在刘裕弯腰捡起钥匙的那一瞬间,苏洛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用手刀砍向刘裕的脖子,刘裕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趴在了地上,我立即感觉到一种释放感,再次呼吸空气的感觉太好了。 苏洛用手摸着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刚才样子真吓人,我还以你快死了。”我关心道。 “你倒是希望我死了,这样就可以少付份工钱是吧?”这家伙全然不理会我的良苦用心,大剌剌地挖苦我。 “现在我们怎么办?”苏洛看着躺在地上的刘裕问我。 “最起码,我们得先帮这个未来战士把衣服穿起来。”我朝苏洛笑了笑,他也笑了,走到先前的空地那里拿来了刘裕折叠整齐的衣裤和那个黑色的提包。 费了好大力气才为刘裕穿好衣裤,顺便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伤口似乎好得很快,在我们包扎的时候已经开始凝固愈合了,这让我和苏洛非常奇怪。不过我们没工夫讨论,而是赶紧将他用剩余的绷带绑了起来,这种绷带很扎实,用上两层就可以与绳索媲美了。 为他绑上绷带的时候,我和苏洛发现刘裕的肩胛骨上也有一个和我手掌上一样的倒五芒星印记。 “为什么他也有和你一样的印记?” “不知道,也许他也进过博士的房子。”我也无法解释。 苏洛的手刀力量确实很重,过了老半天刘裕才苏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大声咒骂我们阴险,并诅咒我们会遭到神罚。 “异教徒们,你们会受到神罚的!圣火会烧尽你们的肉体和灵魂!”刘裕怒吼道,并试图挣开双手。 “别费力气了,即使你可以挣脱也无法伤害到我们的呼吸器官了。什么所谓的夺走我们的空气,你不过是暂时停止了呼吸器官的工作而已,而且这个能力有距离限制吧,否则你不会走到我们面前才使用。”我和苏洛保持着离刘裕七八米左右的距离,这里很空旷,所以即便离得远也不用太大声说话。 刘裕没有说话,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他默认了。 “奇怪,你是如何知道的?”苏洛斜着眼睛望着我。 “我也不知道,总之在他让你窒息的时候我脑海里就闪过这些念头了,所以我丢钥匙给他让他放松下来,当然也只有你在那种情况下才可以爆发出野兽般的能力将他打晕。”我拍了拍苏洛的肩膀。 “你的赞许听上去更像嘲笑。”苏洛不高兴的耸了耸肩。 “好了,说吧,你为什么要找这把钥匙?还有你说有六把,其余的五把呢?你是不是也是鞭身教的一员?”其实我还有更多问题要问,不过先挑最主要的。 “我不知道你从哪弄来这钥匙,拥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神的房间,总共有六个房间,当然需要六把钥匙。”刘裕闷着头说道。 六个房间?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 我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可以进入安德烈博士家二楼的六个房间中的一个,还有油画中那金发小男孩脖子上吊着的饰物其实就是我手中这边银色的钥匙,或许正是因为我打开了他所在的房间,他才会一直跟着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刚才说米莉亚?到底博士的女儿和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小男孩让我看的画册上有几个女孩被同一个男人虐杀的场景?”我逼问刘裕,可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说话了,将头一偏充耳不闻。 “看来要好好揍他一顿。”苏洛捏紧了拳头,可是刚想过去有顾忌了一下刘裕的能力不敢上前。 我的眼前忽然掠过一些图像,如同看着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电视,图像中的人像扭曲变形着,而我不由自主的移动起自己的身体来,结果我发现越往前走,越接近刘裕,图像越清晰。 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短发的老者,身材挺拔高大,穿着一身白大褂,像是医生那种,大褂没有扣上,可以看到里面的灰色中山装,他的面容消瘦,脸色苍白,是那种欧洲人特有的乳白色,平坦开阔的额头下带着黑色的眼圈,鼻>?梁高挺,鼻头微红,嘴唇厚实,下巴宽阔坚韧,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而且,他的眼睛正是淡淡的蓝色。 这位医生,姑且这么说吧,不知道从那里拿来一支手纸粗细的针管,朝我走过来,接着我看到前面多了条细长瘦弱的手臂,老人用橡皮管紧紧扎在刘裕的手臂上,而我也忽然觉得自己胳膊有了束缚感,被堵塞的血液将血管充斥成青紫色,老人仔细将针头扎进了血管,我顿时觉得一阵刺痛,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麻木了一般。 接着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及膝长裙的女孩,长裙的领子到肩膀处都是白色海浪卷式样,往下都是带着花纹的黑色,女孩垂手而立,光着脚站在前面,黑色的及肩长发,手中拿着一个同样打扮的洋娃娃,只是女孩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脸。 接着画面变化的很快,有年轻时代的朱远山等人,年幼时和长大后刘佳明,甚至还掠过我和苏洛的样子,最后画面回到了这里的县城,而我最后看到的,正是已经死去的杨伯来修士,他站在正对面,摊开双手似乎在极力解释什么。接着我看到修士痛苦的捂着喉咙,脸色发青,接着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画面结束了,我觉得脖子一阵紧缩,呼吸再次困难起来,眼前的幻觉消失,我又回到了现实。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走近了刘裕,而且似乎已经越过了他能力的界限,刘裕惊恐的望着我,又看了看我的左手。 苏洛连忙将我拉了过来。 “你疯了?怎么叫你也不听,直着眼睛朝他走过去,还好我拉住你了。”苏洛奇怪的望着我。 我也觉得非常疲惫,几乎快要瘫软在地上。 “你刚才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你手上的那个倒五芒星是从哪里来的?”刘裕不停的质问。 “是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弄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博士的儿子亚历山大,但是他的确很像那房子油画中的小男孩。”我如实回答道。 “你也获得神迹了?”刘裕的话越来越古怪了。 “神迹?那是什么?”我问道。 “看来你还不会灵活运用自己的能力。”刘裕笑了起来。 “你手掌上的标记正是我们的标记。我也有。”刘裕转过脑袋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我们看到了,为什么你也会有?” “末日审判即将来临,主会区分谁有资格登上方舟,而这个印记就是活下去的凭证,新的世界将由我们来建立,重新制订秩序!”刘裕疯狂的喊道,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疯了。 “只要我们集齐钥匙打开房间,方舟就可以完场,当暴风雨降临淹没这个世界是我们就可以活下去,相信我,将那把钥匙给我吧。”刘裕苦苦央求着身体超前倾斜,几乎要倒在地上。 “暴雨?”苏洛问。 “是的,很快,很快了,紫色的雨会吞噬人的肉体和思想,没有感觉,没有冷热痛痒,在毫无知觉下死去,只有留在方舟里的人可以幸免,而只有拥有那个标记的人才能进入方舟,相信我,兄弟,我们都是主的子民。”刘裕见我不说话,舔了舔嘴唇继续游说。 “不好意思,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对我来说,如果绝大多数人都死了我苟活着,那更加无聊,热闹地死去比孤独的活着要有意义的多,很多人怕死不是因为恐惧死亡,只是恐惧离开,离开熟悉的生活,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如果这一切都消失,和死亡又有多大区别呢?”我平静的说着,刘裕有些不解,但很快冷着脸望着我。 “现在怎么办?我们该如何处置这家伙?将他扔给警察也最多告他公共场合不检核自残。”苏洛难为的对我说。 “我有事情问你,是不是你用能力将修士窒息而死的?其实是你藏在二楼的钟楼阳台上的。”我问刘裕,他没否认只是不屑的望着我。 “我没有杀他,那天早上我到教堂做弥散,顺便像修士询问最后一把钥匙的下落,不过他死也不肯告诉我,于是我们一边争吵一边上了钟楼阳台,在那里我有些着急,所以只好稍微让他体会一下窒息的痛苦,希望他能告诉我不过我没有杀他,见他晕倒在钟楼那里我就离开了。”刘裕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修士醒来之后才去拜访他,难怪他有些惊慌失措和恐惧,或许他预感到自己会被杀,所以希望亲自带我们去安德烈博士的家,并且将钥匙和勋章早早的藏了起来,可惜他的预感十分准确,最终还是被害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安德烈博士的事情?对了,还有那个叫复砚开的医生他到底是什么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想刘裕提出了最后的问题谁知道他却十分怪异的望着我。 “你不认识他?难道朱远山在委托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关于复砚开的事情吗?”刘裕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也难怪,对于他来说这绝对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刘裕嘿嘿的笑出了声。 “刚才我看到的为你们打针的医生?” “是的他就是复砚开,或者你可以称他为复主教。” “主教?”苏洛问到,“他也是鞭身教的一员?” “是他带着我们入教的,也是她和杨伯来为我们四个主持了洗礼仪式我们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他赐予的,荣光和富贵,恐惧和痛苦,全都是。”刘裕说话的语调很平静,但却像风暴前夕的大海,水面下却波涛汹涌。他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疯狂了,那是他仿佛被人控制了一样。 “当年是他许诺可以给予我们富足的生活和超越常人的能力,他给我们演示神迹,如同圣经里的主一样,被他治愈的人无论生了什么疑难杂症都奇迹般的康复了于是他被人们当做神一样供奉起来。这附近所有人都知道农场有一位神奇的复医生甚至有人呢不远千里从外的声势赶过来,求他治病,而它所宣扬的交易也被这些人发扬开去,所有患者都先加入鞭身教以鞭笞赎罪,然后他才为其治病。” “拿他后来怎么去了县城坐了名普通的社区医生?”苏洛问。 “塔尔名气太大,在那个年代无疑太显眼了,很快就变成批斗典型,殴打谩骂不觉,曾经被他治愈过的曾经跪在地上感谢他的人一个个转而用自己健康的身躯殴打他他们用铁丝将复砚开的双手大拇指绑在一起背在身后然后再脖子上挂着一块纯铜制成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神棍医生,利令智昏欺男霸女,专骗好人’四行字,那牌子足有十多斤重,一挂就是一整天,知道傍晚批斗结束才允许拿下来。我亲眼看到他就那样低着头,手别在身后,艰难的站在一群人中间。这些以前发誓要将身心献给主的人,那菏泽鞭子疯狂的抽自己的肉体祈求复砚开为他们治病此刻却侮辱他朝他吐口水、泼脏污,复砚开一句话也没有说。那时候我们四个年级很小,刚十五六岁才来农场没多久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复砚开会从令人尊敬的医生变成苏修的奸细、宣扬迷信妄图瓦解人民内部关系的特务。我们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做,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最多是在入夜后偷偷地将几个愣了的番薯或者馒头用手绢包好,悄悄地接近关押他的牛棚然后扔进去。 “这种斗法一直持续了大半年直到他为一位当权者治好了他儿子的哮喘顽疾后才被释放但不允许行医,只能去务农。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我们的不幸,或许复砚开没有分到我和远山他们所在的组里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流域长叹一口气说。 虽然未曾见过复砚开,但是如果留学过苏俄恐怕在“文革”的时候至少是五十多岁的认了,一个受过如此多折磨、人生崎岖坎坷几乎行将如图的老人到底想做什么?他明显欺骗了朱洗他们,王建军的父亲说是复砚开通知他有陌生人企图进入博士的屋子,二王建军则差点勒死了张远。现在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如果他想报复也不用针对一些年轻人啊。 “那时候我们觉得自己没有未来尤其是我奔向下来捞点政治资本,结果没想到完全是自己太幼稚,一时头脑发热。我主动下到农场不到半年,我父亲也被批斗自身难保我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做事业十分懒散,倒是复砚开干起活来很卖力虽然身体不好却什么都抢着干,我们开始以为他是在批斗中被打傻了??当时的想法的确不惊,但的确有这种事发生过,一个高中毕业的上海知青由于成分问题被批斗结果还与大家论辩,虽然他理论上映了但这些人直接用胶布封住他的嘴天天扒光上衣批斗他,没过多久就疯了。这种例子还有很多,我们自然会这样想。 “当看管他的人慢慢放松的时候,我和朱远山发现自己的五官渐渐发生麻痹,各种感觉慢慢退化,手脚麻木甚至感觉不到冷暖同样,皮肤下到处长出一个个小肉瘤似的包,这让我们很恐慌。那时候农场还发生过一些文艺,这些症状让我们觉得像是麻风,你知道那时候这种病是非常恐怖的,麻风病患者要在身上挂着铃铛,人们听到声音避之不及他们一个各项孤魂野鬼似的在头上披着面纱孤独的到处流浪或者被人强行赶到一个地方居住,不许和别人接近。李煜的脸庞依旧能看到些许恐惧我记得有人说过,麻风带来的恐惧所造成的伤害远大于病症本身。” “就如同诗人里尔克的是一样么?”苏洛低声吟唱道。 “你是穷人,身无分文,你是石头,无处起身,你是被遗弃的麻风病人手持摇铃逡巡外城。”苏洛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夜风里荡漾开来,我仿佛看到了那种凄惨悲哀的画面。 “后来呢?真的是麻风么?”我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我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复砚开,她也很担心于是带着我们深夜来到自己被封的研究所。他配置了一些奇怪的药剂并为我们注入了。注射时间很长每隔一个星期一次他还会详细记录我们的反应和感受大概一个多月后那种类似麻风的症状开始消失,而我们在惊喜之余却没有发现复砚开的脸上也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刘裕的表情非常难看一种仿佛被欺骗过的懊悔与愤怒一样。 “听你的口气撕毁他将你们做了实验的小白鼠。” “那之后我们开始发现自己渐渐异于常人,获得的能力让我们非常兴奋,可复砚开忠告我们要妥善运用不能伤害别人也不要被轻易发现而这种神迹也让我们色个位置疯狂成了虔诚的鞭身教一员。回去后我们按部就班的发展自己的事业一切顺风顺水好比我发明的香水根本不知道如何想到的如同有人在睡梦中告诉我配方一样。朱远山的书和电影也让读者与观众为之疯狂还有董越然的饮食和崔以德音乐这些东西似乎带有魔力一样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这些是我们的能力所致。”刘裕的话让我非常吃惊,虽然我知道所谓的流行产物大都带有极强的心理暗示和大众随流效应,可是如果是制造者有一时的去引导的话那就相当恐怖了。这让我想起苏洛所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纽带联系理论这些感官享受如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下去,在现代信息传播如此高速的今天那数字会成几何指数的增长。所谓的思维和想法其实都是在对客观事物从不同角度观察后得到的不同理解,如果所有人都对同一样东西热衷的话好比一个人支持一种食物这对大脑的发展是很不利的,正如苏洛所说大脑好比胃外界信息如果是食物终有一天会消化不良从而无法接受任何外界的消息源。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畏惧,如果如我所设想的那大部分的脑子就会瘫痪,自身世界的崩溃与坍塌就会导致所有人变成疯子、精神病患者。 “当佳明他们出现变异的时候我想找朱远山联系复砚开并想让他为孩子们治病,可是朱远山拒绝了。我不知道这是否与他老婆十年前失踪有关他说不想再和复砚开和鞭身教扯上任何关系,无奈我只好自己去找复砚开。” 难关朱远山要请我们来处理这事,或许妻子失踪儿子自残已经让朱远山感觉那里不对了,他决定绕过复砚开开调查。 “你见到他了?”我问道。 “是的,准确的说只是一种精神上的通话,每当我执行鞭笞自己达到痛苦顶端时,我就能看见他。” 原来刚才他正在进行与复砚开交流的意识,那我所看到的白发长袍者必定就是复砚开现在的形象了。 “他告诉我,很快神将惩治众人,紫色的雨会将所有生物淹没,所有人会如同行尸走肉般或者,只有找到六把钥匙,完成方舟,带着五芒星印记的天玄之人才是这个时代的诺亚,才是可以逃避灾祸的人。”刘裕神色严肃的说道。 “所以你就听从他的吩咐,去寻找钥匙?好友博士的女儿米莉亚?”我这才明白原来刘裕先我们一步赶到农场,是为了在我们之前找到复砚开和修士,完成所谓的甚于。 刘裕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关于安德烈博士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复砚开提过一些,我想你们从杨修饰那里也应该知道了,不过复砚开一再坚持米莉亚没有死,并且说她是圣母,只有她才可以重新孕育新的洁净的生命。” 复砚开为什么要找米莉亚,到底他、杨伯来、安德烈直接按是什么关系?如果那本画册上呗搞个黑发男人虐杀的人是米莉亚,她或许早就死了,就算活着,算算也该六十多岁了,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去孕育什么新生命啊。 我和苏洛陷入了相同的思维困境,刘裕已经说完了知道的一切,很显然他也不过是复砚开的马前卒而已。 “你手上也有那标记,也有着神赐予的能力,把钥匙交给我,和我一起去大雾赵博士的女儿米莉亚吧,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啊。”刘裕见我们沉默许久,苦苦央求道。 我和苏洛对视一眼,笑了笑。 “很遗憾,我们拒绝。鞭身教也好,末日审判什么的也罢,我们都不在乎,对我而言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听了下来,刘裕奇怪的望着我,等我说下去。 “那就是完成朱远山的委托,拿到佣金,然后请我身边的大白痴大吃一顿,接着好好的享受阳光和生活。”我值了只苏洛,笑嘻嘻的说。 “喂喂,还有我的工钱!你这吝啬老板。”苏洛皱着眉头抗议道。 刘裕呆呆地看着我们两个脸上忽然呈现一种放松的表情。 “或许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在面对恐惧的时候想的是如何逃避,但你们想的却是如何去战胜它。”刘裕顿了顿,验了口口水。 “复砚开是要你找到米莉亚,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到博士的女儿那一切不久清楚了么?”我望着被绑起来坐在眼前的利于,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似乎想说什么。 忽然他的眼睛泛着明亮闪烁的蓝色。 刘裕仰起头大张着嘴,O形的嘴巴黑洞洞的,如同梵高化作 href='2538/im'>《呐喊》里的人物一样,他的下巴几乎撑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让我觉得几乎脱臼了,几乎是自身无法办到的,这种能力只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蛇可以在进食的时候让自己下颚脱臼,几乎张大到接近一百八十度。 流域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从喉咙深处仿佛传来一阵呆着空旷山谷里回音的喊叫声。 他的嘴巴丝毫没有动,我和苏洛却清晰的听到了大风穿过山间缝隙发出来的尖细刺耳的声音,同时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米莉亚,米莉亚。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喊出这个名字的是一个清晰的少女的声音,那种声带尚未变声的同音,二随后的几声,声音越来越高亢、尖锐,仿佛一个人在可以调高自己的音调,到了最后我们已经听不清楚那三个字了,只觉得眼睛刺痛。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头胀痛的厉害,方夫人被倒吊了起来,身体的血液都被压进了颅内一样。 等疼痛过后,我睁眼一看,利于保持着那种姿势跪在前面,他的嘴巴再也无法闭合了,刘裕就保持着那种姿势犹如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苏洛小心的朝刘裕靠过去,用手探了探刘裕的鼻息,接着转过来对我摇了摇头。 “他死了。” “见鬼!”我喊了一声,刘裕显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包括朱远山的妻子以及米莉亚。 苏洛叹了口气,将刘裕的尸体放平,出乎我的意料,刚刚死去的刘裕身体非常僵硬,就好像死了很久一样。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肌肉,感觉如同被晒干的牛皮纸,非常粗糙,他身上的毛发全部脱落了,用手轻轻一抹便如同附在身体上的灰尘一样全被擦掉了,我仔细一看,他皮肤的毛孔变大了许多,这种死法在我的工作生涯里从未见过。 “刚才听到的声音太刺耳了。”苏洛说,“而且似乎是逐渐提高的音调。” “是的,超过85分贝的声音实际上就会对人耳造成伤害,但是并没有太大察觉,而超过150分贝就相当于一把军用步枪开过发出的声音,奇妙的是,人类喉咙可以发出的高音极限却是149分贝,虽然也有超过的,但却都是无限接近150。”我觉得刚才我们听到的绝对不止150分贝。 “你的意思是说人不可能发出那种高分贝声音?” “理论上是的,可我不确定我们面对的是否还算是人。”我站起身,看着刘裕临死前惊恐的脸,忍不住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他的脸。 “现在最关键的证人也没了,那对看门人父子对我们也没什么好感,我觉得查的越深入却离真相越远。”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叹气起来。 苏洛却依然不甘心的反着刘裕的尸体,我觉得他只是徒劳而已。 “他肩上的五芒星标记消失了。”苏洛将刘裕翻过来,我凑过去一看,果然,那块标记已经淡去不见,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我想起怀里那本画册,似乎画册上出现的景象总是在提醒我们,告诉我们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线索。我抚摸着封面,心中祈祷能有所发现。 当我翻开的时候,内容果然改变了,从刘裕自我实施鞭刑开始到他跪在那里发出米莉亚的叫喊结束。 但是不同的是,我们看到刘裕临死前,她的嘴巴实际上是被一双手从喉咙深处掰开的。一个穿着黑白洋装,黑色卷发的女人从他身体里爬了出来,身体瘫软如蛇,那女人的脸正对着画册正面,苍白的瓜子脸,大而无神带着深黑眼圈的蓝色眼睛,红色的嘴唇超两颊咧开,露出一排如扇贝的牙齿。 她仿佛在看着我笑,每一次翻动画册,她的脸都会放大一些,我无法抑制地越翻越快,那女孩的仿佛要从画册里爬出了一样。 虽然她的相貌非常怪异,可是我还是认出来她是谁。 谢小敏,也就是那个在朱洗学校里吻苏洛的那个女孩,小M。 刚才在刘裕的记忆力看到的也是她,只不过仿佛大了一号。 她就是米莉亚?我虽然怀疑过她和复砚开是同谋,但是如果米莉亚就在复砚开身边的话,他要刘裕寻找的又是谁? 无论如何,多少知道些寻找的方向了。 “画册上有什么?”苏洛见我望着画册出神,忍不住完道。 “我们要回去了,这里不宜久留,刘裕和修士的死很快就会查到我们身上,这个地方不大,像我们这样的外来人很容易被怀疑,还好我们旅馆登记的全是假身份/证和化名,至于其他的事情,有人会帮我们搞定的。”我拿出手机打算打一个电话,而与此同时电话自己响了起来,我一看号码居然正是我要拨过去的那个人。 “喂,你在那里啊,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我呢。”她的声音依然好听,只是略微的疲惫。才三四天就有结果了,想必一定恨劳累。 “说吧,我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查到最近有关六根岛的只有一件事情,你听好了,就是你的委托人朱远山十年前开始筹备想要拍摄的一部纪实电影,这部电影的配乐是由他的好友崔乙负责的,而电影的赞助商正是他的另外两个好朋友董越然和刘裕,据说他拍摄这部电影的念头就是在妻子失踪之后萌发的。另外朱洗他们三个的病情稳定了,只是医生说他们伤残的感官系统无法修复,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伤残,而是内部神经末梢全被感染坏死,即使不自残,他们也残废了。”苏阳的话让我吃惊不笑,朱远山想要拍摄的电影他从未和我提及过,而我也没有跟他说过关于朱洗画出藏有六根岛三个字的涂鸦画。 “还有昨天刘裕的儿子,刘佳明也被他母亲带回来了,不过情绪很不稳定,他的呼吸系统好像也出了问题,现在只能靠机器维持供氧。”苏阳继续说道,刘佳明的遭遇虽然令我担心,却也在意料之中,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我们马上回去,另外你马上查一下朱洗他们同校女孩中一个叫谢小敏的人。” “哦?那不是前些日子我给你的怪异失踪案的主角么?”苏阳奇怪的问我。 我忽然记起来,难怪我在学校看见她的脸无比熟悉,我虽然在家不接受任何工作,但一直拜托苏阳为我收集些奇异的案件作分析,上个月她曾经给过我一份失踪案件。 四男两女,都是年轻人,大家并不认识,应该只是从网上认识的驴友,去年国庆休假的时候,通过网络联系一起去南方沿海县城旅游,但是几天后音讯全无,官方消息说他们全部失踪,其中一个人,正是叫谢小敏。 如果只是这样,绝对算不上奇异,因为这种多少带着冒险味道的团队旅游探险经常出现死伤失踪的意外,这种案件层出不穷,曾有很多人失踪多年后被发现客死异乡。 但是问题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五个,在失踪三个多月后被发现,身体没有高度腐烂,更没有任何伤痕,衣服也变了,甚至包括发型。法医鉴定他们刚刚死去,而且都是呼吸衰竭,感官神经也萎缩了。他们没有任何被禁锢的痕迹,而最惊人的是他们被发现的方式。 当地的警方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他们发现了那个失踪的驴友团队,当问明地点够警方赶来却返现五俱尸体,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电话,同化记录显示刚刚报警的正是这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叫来警察后就一齐死了。警察后来在当地询问,证实这些人最近就住在这里,还到处游玩过,但是中秋节当天又神秘的消失了,这案子几乎让警察发疯,他们根本无法将事实真相公布出去,也无法令死者家属信服,当然,如果换我也无法置信,哪里有人失踪后不和家人却和警方联系,而且在拨打电话后立刻死亡了。 而此刻我无与伦比的记忆力发挥了作用,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当时是随便一扫那份资料并没有过于注意,只是看了那几人的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过多在意。 发现他们五人尸体的南方沿海小城市,正是我现在待的这个地方,那个警察赶去的事发地点,正是农场北部那片巨大的甘蔗林。 而六个人之中,唯一获救的正是谢小敏,她是在六个人失踪几个月后被找到的,但那时记忆丧失,虽然警方有怀疑过,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她造成这次悲剧的。 一个女孩出现在同样两次六人旅行里,而且第二次也失踪了,事情同样发生在中秋节之夜。 “你到底怎么了,半天不说话?”苏阳在电话里抱怨,我这才回过神来。 “没关系,你一定帮我查查那个女孩的背景,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有答案,你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我半开玩笑命令道。 “我,那好吧,我尽力而为。”苏阳听话的答应了,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突然一下变了?”苏洛奇怪的问我。 我望着苏洛的脸,想起几天前遇见谢小敏,她为我们指出任何去找董越然以及旅行的目的,还有她对苏洛的那个吻。 “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啊?”苏洛糊涂了,的确,我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家伙到底是会成为我的伙伴,还是一颗定时炸弹,也许是命运注定将他领到我身边,但是他究竟会带领我去天堂还是地狱,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吧!是时候回去了。”我抬起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深夜,月亮依旧明亮,希望它可以照亮我前面无法看清的旅程。 第五章 堕落的果实 再次回到熟悉的城市我觉得无比轻松,苏洛也不听的向我抱怨惠安的伙食太差。我查了一下最近那一带的报纸和新闻,并没有提到香水界巨子刘裕的死亡报告,果然事情被隐瞒了下来,修饰的死也没有被过多的宣扬,只是被一笔带过而已。回到住处我放下行李,电话便响了,一看果然是苏阳的,她办事效率的确很高。 不过苏阳建议出来商谈,因为事情过于复杂,电话里无法解释清楚。我想了一会,决定去接口左边十几米出一家咖啡店见面,这家咖啡店比较安静,很适合谈话。 “好的,我会把你需要的资料都带来。记得快点来啊,我不喜欢等人。”苏阳满口答应,一再叮嘱我不要迟到。 我关上手机,看到苏洛一脸茫然的拿着饼干望着我。 “她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最多漂亮些,为什么她能打听到这么多事,难不成是FBI么?”苏洛口齿不清的说。 “永远不要用眼睛来轻易的判断女人,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我伸出食指轻轻摆了摆,“另外,我不喜欢人家含着食物和我说话。” “好吧,那是否可以告诉我她究竟是干什么的。”苏洛扬起眉毛,将饼干快嚼了几口吞下肚子。 我很怀疑为什么他吃这么多却没有任何消化不良或者长胖的迹象,这种吃法会让绝大多数爱美的女孩子有勒死他的冲动。 “我忠告过你不要去招惹她,即便是我还有他失踪的兄长,也不愿意轻易惹恼她,天知道她发起怒来会干什么。与她哥哥不同,她天生的社交能力和领导魅力让她拥有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当然这也得益于我前任搭档为妹妹所构建的一系列赖以生存的空间。在你的上任失踪后,她便以继承者的身份接管了苏洛所有的工作,你知道除开案子以外的调查我从来不管,都是他哥哥去包办的,如果苏阳想知道的话,即便是那些所谓的权贵几点起床上厕所,和那些名模,不入流的电影明星上床用什么牌子的安全套都能了如指掌,当然,如果你以为她只是单纯的靠漂亮的外貌就能有这种能力就错了。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不比天上的星星少,但是能有月亮光芒的只有一个,很显然苏阳就属于这种女人,任何想占她便宜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我发觉苏洛对苏阳越来越感兴趣了,身为她的监护人??算是我想当然的认为吧,在他哥哥没回来之前,我想我有必要警告他。 “嗨,你太敏感了,就像看见陌生的年轻男子与自己的女儿独处的暴怒的父亲,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她会对这种打探情报的事感兴趣,而不是钟情于名牌皮草或者可爱的毛绒玩具。”苏洛解释道。 “还不是为了找她哥哥。自从苏阳懂事以来,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寻找我的搭档,不过这条路不知何时才能看见终点。”我叹了口气,如果他还在的话,是不会让妹妹变成这样的。万幸的是,苏阳很会保护自己,虽然在龙蛇混杂的地方穿行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和苏洛来到咖啡厅。十分钟后苏阳来了,穿着红色短袖羊毛外套,里面是黑色长袖的棉内衣。他很喜欢穿裙子,尤其是牛仔裙与黑色的高筒皮靴,全身都是深颜色服饰很配她奶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寒冷的街头像是一团火似的,吸引着慵懒人群的目光,黑色的长发看似随意的卷在脑后,简练干脆,清爽极了。 她走到咖啡店门口时和另一个走出店的女孩撞在了一起,两个人小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苏阳把地上的东西胡乱收拾着,我敢打赌以她急匆匆的个性多半是没注意到别人而撞在了一起。 结果反倒是撞着她的女孩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我看不到女孩的脸,却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女孩带着个巨大的绒线帽子,恐怕从正面也看不清楚脸,我略有些奇怪,天气很不错,根本没必要戴成这样夸张的帽子吧,不过时下年轻人喜欢以与众不同来标榜自己,其实也都是源自于动物在求偶发情期爱好卖弄自己的本能罢了。 人的记忆力太好实在不是件好事,过目不忘会让你觉得对任何事物都有印象。说不定我只是在某个街口见过她而已,或许她的确是个美女,给我的印象比其他女孩稍微深些吧。 苏阳收拾好东西,左顾右盼,发现了我们,兴冲冲的走过来。 “喂喂,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劝你还是算了。”我用手肘推了推苏洛,他回过神来,一脸不满的看着我。 “我真的好像见过她。” “这种借口太老套了。”我嘲笑他道。这时候苏阳已经走过来坐到我们对面,手中提着一个黄色的塑料公文袋。 “我也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唤醒我以 524d." >前的记忆。”苏洛低声回答我。 “你们又在嘀咕什么呢?说我的坏话绝对不饶你们哦!”苏阳瞪圆眼睛,伸出葱段般的手指指了指我们。我摇手示意没有,顺便拿过公文袋。 “这里是有关于你感兴趣的去年的那起失踪案,总共六人,四男二女,只有一个幸存者,是个叫解小敏的女孩。尸体被警察发现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苏阳又从文件中拿出几张照片。 “哦?死状恐怖?”苏洛凑过脑袋问道,苏阳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你看看照片就知道了。”苏阳将照片递给我,我接过来分了张给苏洛。 如果我是警察,在现场恐怕会更惊讶。 没有人会这样死去,在一片甘蔗林中,五人尸体身下和旁边的甘蔗全部从里面被挖了出来,不,应该说爬了出来更恰当吧。在这一片带着些许枯黄色的绿色中,五个年轻人双臂并拢,两腿分开,五个人排成了个倒五芒星,每个人组成其中的一角,猛看过去我还以为又是时下年轻人的行为艺术,但是仔细看去,在充满生机的甘蔗林里躺着充满死气的五具尸体,五人的脸庞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可是脸庞大多带着青色,嘴唇发紫。还有几张脸的近照,他们脸上的睫毛,眉毛都脱落赶紧,两颊有一些里装的紫红色斑块,斑块中心是光滑的透明色。 我继续翻着解小敏的资料,上面有用的资料并不多,她比朱洗他们低上两届,是去年进校的新生,去年的失踪案发生时她刚刚高三。六人旅行失踪后警察和家属开始大规模搜救,接到电话后警察赶到现场只发现解小敏这一个幸存者,当时她重度昏迷。苏醒后医生证实了她受到惊吓丧失了部分记忆,时候即便进行催眠她也只是重复唱一首歌谣。 “歌谣?”我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听苏阳解释。 “是的,这个还不太好打听,据说知道的人都三缄其口,我是从一个医院护士朋友那里打听到的,因为据说在发现他们尸体的那一带这首歌谣是禁语,每次出现后都会有人失踪或者昏迷。”苏阳不必说下去了,我和苏洛对望一眼,已经知道歌谣的内容了。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我缓缓的念出来,苏阳初听有些惊讶,后来又释然了。 “也难怪,你们刚从那里回来,当然知道这首当地的歌谣了。对了,解小敏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她自幼父母双亡,有外祖父作为监护人养大的,这起失踪案件一度吵得沸沸扬扬,但知道内情的人很少,外界猜测也很多,解小敏的外祖父似乎很有本事,虽然事情宣扬很大,但很少会牵扯到解小敏身上,所以她也没被推倒风口浪尖。事情平息后他继续上高中,并且考取了这所大学,成绩优秀,体育成绩也很好,中长跑冠军,很快就加入了旅行社团,不过在去年国庆节失踪后,然后三个多月没有她的下落。她外祖父打过电话来请了长假,不过也有传言说他和朱洗等人去了发现其余五人尸体的县城回来后就失踪了,朱洗他们也莫名其妙的请假了,所以她被看做不祥之人,同学之间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失踪女王什么的。”苏阳一口气说下来,加上来的匆忙,咖啡厅里暖气很大,她立即把我叫的还未来得及喝的一杯牛奶一饮而尽,似乎不太满足,又看了看苏洛面前的橙汁,苏洛出乎意料的大方的将橙汁推给她,苏阳也不客气,又喝下去大半,这才止住口渴,脸上浮起两片红晕,犹如枫叶在舞动一样,煞是好看。 “一个人如果在意外中幸存,人们会觉得他是幸运的人,但从来没人关注这个人受到多大的心理创伤,很多意外的幸存者都会在随后的日子里变成自闭症换这甚至自杀的也不在少数,至于心理疾病更是或多或少都会有,而如果他接二连三地逃过灾祸,可他身边的人却丧生人们便会从开始的羡慕和称赞变成恐惧和憎恶,唯恐避之不及。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人类最基本的动物本能,排斥与己不同的的物种罢了。”我听着谢小敏的建立有感而发。 “可能是嘛。”苏阳也有些不悦,附和我说,“这女孩也蛮可怜的,她外祖父那么大年纪了,一定很难过。” “她外祖父叫什么?”苏洛忽然插话问道。 “复砚开,好像是一位自身的神经学专家,早些年还留学过前苏联呢。” 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如果没有猜错,那五人的死亡应该与复砚开和谢小敏有莫大的干系,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了。 至于朱远山投拍的电影 href='8544/im'>《六根岛》,苏阳说保密很严,她也只是费尽气力才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朱远山似乎对公司上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提及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几个高层,包括他的音乐总监和好友崔乙,但是一部电影居然投拍十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朱远山在等待什么。”苏洛随口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差点忘记的事情。我从安德烈博士加门外带来的那束奇怪的六根草还未来得及拿出来,我和苏洛一路赶来,没来得及换衣服,那束六根草就在我外套内侧口袋中用手绢包着,还有那本画册我都随身带着,生怕丢失了。 我打算掏出六根草,让苏阳带给专家化验一下,可是当我手触及怀里的手绢是却觉得有些不对,逃出来一看,发现手绢里面是空的。 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仿佛我根本没有将它放进来过。我这才想起从博士家离开后我从未打开过,难怪没有任何感觉,原来早就消失了。 如果是被人偷去或者丢失,应该连手绢一起不见才对,但是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种解释,六根草自己不见了,我曾想过或许这种植物会凤姐融化之类,但不至于一点点痕迹也没有啊。 不过我还是将手绢交给满脸疑惑的素养,让她交给植物学家与医院研究所好好化验一下,苏阳小心的接过手绢,用塑料袋密封好,放进自己的暴力。 “另外你帮我多去看看朱洗的病情,他一旦有好转可以谈话了立即告诉我,我相信他还有很多有价值的资料可以告诉我,朱远山和他儿子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应该他妻子十年前失踪有关。”我叮嘱苏阳,她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目送素养离开,苏洛看了看我,问道:“你怎么看那几个人的尸体?” “你呢?”我反问道,转过头想听听他的看法,一般情况下苏洛不会主动征求我的意见,他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想说罢了。 “图形可能代表某种意义吧,你也知道视觉是五感之中最能对人产生影响和效果显著地,可能在于使用多的缘故吧,无声无为觉悟嗅觉远比不上黑暗更让人恐惧和不安,所以图形和色彩也是影响人脑性价比的最好的手段了。”果然这家伙又想到了什么。 “说下去。”我喝了口服务生刚端过来的的第二杯咖啡。 “大多数人在专注于某种感觉,却接收单一重复、印象极深的感觉刺激的感觉刺激的时候非常容易被催眠,你没见过那个心理师在堆满了泔水的嘈杂的饭店厨房门口的过道上拿着块怀表为人催眠吧,增加额也说明了其实大脑在支配五感之中时有选择和轻重不同的,好比一个电力供应站,它不可能同时给所有用电单位大量额度供电,只能统筹优化,某个时间段没加都攻击不同量度。我们人脑也是如此当需要去努力听声音的时候其他感官系统的敏感度会小将甚至麻木当然这因人而异这也是为什么阴雨会上的说话声远比看电影时的谈话声更让人厌恶,因为在看电影时我们需要同时利用视觉和听觉对杂音的骚扰承受能力会大一些。 “同样当一个人失去某种刚能比如说盲人他们别的感觉会比其他人强的多,大脑对感官功能的控制强度其实是没有界限的,设想一下如果这种能力达到极致是不是可以向你和刘裕一样去影响别人?优胜劣汰的生物进化法则里,强化则支配弱者是司空见惯的。”苏洛的话让我猛一激灵。 “闭嘴别把我和刘裕扯到一起我可不是什么怪物那种可以轻易地凭着自己喜好取人性命的能力不要也罢你还是快点谈谈关于这五个人组成的图形吧。”我有些厌烦的打断了苏洛的话。 “喂喂,我只是打个比方不用这么生气吧我知道你在博士屋子出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接着刚才来说。对了,很多人都意识到了图形的价值,甚至作为图腾使用,而最出名的除了五芒星和六芒星当然就是这个了。”苏洛用手蘸了蘸玻璃杯剩下的一点橙汁,在栗黄色的木桌上画下一个纳粹的反十字标记?。 “这不是纳粹的标记么?”我奇怪的问他。 “其实只不过是大骗子忽悠整个纳粹党徒的视觉催眠罢了。这种带着旋转性质的中心对称图形是很容易激起人内心的狂热的,加上当时德国战败后广大民众困苦与迷惑的大背景,配合着具有煽动性的演讲和口号,可以非常容易的将一个原版善良平和的人变成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和杀人狂,而这个符号的历史追溯深远,即便我不解释你也知道,佛教中的左旋和右旋,犹如双生子般的两个字,不过佛教认为右旋为吉祥和平的象征,而纳粹标记则为左旋且斜置,至于读音有的念万,也有年德的,不过着不重要,关键是这个符号本出自于古印度,却被希特勒改造了,但希特勒确实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连纳粹的奖状都是铁十字勋章,他号称雅利安人是神的子民,可见其对宗教的狂热,虽然有利用之嫌,但他为什么要去东方弄一个标记来做纳粹党标记,基督教一向视其他宗教为异端,将信仰其他宗教的人视为异教徒,虽然希特勒并不见得真的打算将身心献给耶稣基督,但是怎么做的确会让人质疑他一贯的宗教信仰,希特勒坚持使用这个标记的原因恐怕是他已经相信图形中所蕴含的力量。 “大多数轴对称图形容易让人感觉平静说,产生安全感,因为它们稳定。犹太人喜欢圆,因为它虽然是轴对称图形,却有带着动感,而且在同等面积的条件下,所有图形之中圆的包容性,扩张性最大,任何图形都可以被其他的图形组合起来,唯独园不可以,所以每个圆都是唯一的,而中心对称则相反,容易使人激动兴奋,因为旋转的本能加上黑和红的视觉刺激,可以使人狂热,而希特勒在左旋?纳粹标记本身又是有个倾斜45°角的画法,那种跳动的不稳定感在长时间聚精会神后容易让人眼球有胀痛感,这也是图形的力量,直观,见效快。但是大多数人感觉的图形声音一样,都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帮助方式,无法独当一面对人造成直接的伤害,或者具备治愈效果,即使是那些精神科也是和心理医生们,也只是利用色彩的刺激和感知作为辅助治疗心理疾病与自闭症、抑郁症的方法而已。”桌面上的?马上被室内的暖气烘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那五个人临死前摆下的倒五芒星在中世纪欧洲被广泛使用了,很多坚信人体是世界上最精妙独特的物体,说它是神的杰作一点也不夸张,而人体组成的图形远比笔在纸上画或木棍摆出来的更有力量。他们利用赤裸的人组成图形或者魔法阵,召唤神或者魔鬼,当然这些都是传说,黑死病后文艺复兴时巫术被视为异端,遭到扑灭和杀戮,甚至连远方表亲??魔术与炼金术都遭受到严重打击,以至于现在沦为人们闲暇取乐之用或者是江湖术士的骗局。”苏洛略带感慨的说。 “的确,就像我们的武术一样,貌似欣欣向荣,实际上真传者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只是学的皮毛而已,”我感叹道,即使文化底蕴悠久的唐诗宋词,经过几百年的打击加上文字监禁,以及所谓新体诗的泛滥,现在会读写诗词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更不用说已经被推广位迷信和异端邪说的巫术炼金术之类。 “其实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图形究竟能对人脑产生多大的影响,或许这些如我所说都是相对的,大脑将无法理解事物以及梦境或者别的形式反刍回来继续消化。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人脑达到了新的理解水平,这些图形是不是又可以产生新的力量呢?打个比方,你把一把手枪交给公元前的埃及法老,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甚至认为它毫无威力,”苏洛忽然拿出那张五人尸体组成的五芒星的照片放到桌子上,他伸出食指指着那女孩。 “我觉得你说过,五芒星可以用来祈福保护,但是倒五芒星的作用则相反甚至会召唤魔鬼撒旦。难道说他们是因为不知道排列规则而导致召唤出了魔鬼将他们杀死的吗?”我随意猜测到。 苏洛摇摇头,危险着用手指在照片上画了个圆圈,这让我很不解。 “其实恰恰相反,他们是知道自己画的是个倒五芒星的,四男一女,如果以这个女孩组成的那一角为头部来看,五芒星实际上正是一个倒五芒星,和你手背上的一样,如果女孩组成的这部分是一个人的头部,你说他们或许是在利用人体组成的图像召唤魔鬼,这魔鬼恐怕并不见得就是圣经时代神话中长着羊角和黑翼的丑陋假话,或许是潜伏在人脑子里的某种东西。”苏洛忽然停了下来,指着我的脑袋说道。 “目前人脑的开发量不足百分之二十,可是就这些却创造了如此强大的文明,如果所有的力量都开发出来,你能保证人一定会成为神而不是魔鬼吗?贪欲与能力即便真的拥有神力,恐怕到那时候那种空前膨胀的愿望也会吧他们变成魔鬼。”苏洛的话虽然听上去漫不经心,却让我感触颇深,人类在不断进步,可是索求也越来越多,真的无法肯定的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回bbr>到这五个人上来,很可惜他们都死了,可是单纯地从照片上看,倒五芒星被封闭在由被压塌的甘蔗林组成的圆形里,我说过,犹太人爱圆形,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美感和唯一性,更有传说圆可以饱和人们不受魔鬼的骚扰,而五芒星可以封闭魔鬼,其线条的五个交汇点被认为是可以封闭的恶魔的门,将恶魔封在五芒星中心的五边形中,可是这张照片里形似魔鬼头的倒五芒星却被封闭在圆形之中,所以他们做的并不是召唤魔鬼,相反是打算封印魔鬼,当然,这只是从我的视觉出发所提炼的信息,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也可以尝试着关闭自己的其他感觉,只是用视觉来看看这幅图片,或许有新的价值,因为每个人的感觉能力都是不同的。”苏洛背过手,用弯曲的指节轻轻敲打着照片。 我听从了苏洛的话,慢慢的将自己融入到照片里,我仔细望着那个倒五芒星,渐渐的,旁边的咖啡杯,桌子仿佛都不存在了,周围人的轻声细语和透过玻璃照进来的温暖的阳光也感觉不到了。我犹如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鼻尖似乎掠过一阵细微的风,就像一个妙年少女在你的面前呵气如兰,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和芬芳,还有尚未成熟的甘蔗特有的甜腻与青涩,我就像踩在一片柔软的毛毯上面似的,低头一看,我就站在那为个人组成的倒五芒星变身,身后就是高耸的甘蔗,我的脚踩在了封闭魔鬼的魔法阵的边缘。抬起头,天空仿佛低矮了许多,浓稠得像融化了的沥青板,仿佛慢慢地从天上流淌下来,速度极慢,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就那样躺着,像睡着了一样,四周安静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抑或是我的耳朵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在五芒星正中间的那个五边形的黑洞似乎动了一下,就像人的眼球似的蠕动着,我看到一小滩黑色的东西像是墨汁,却又非常浓厚,慢慢在逐渐扩散,形成一片丝状物。 那片丝状物逐渐慢慢拱起就好像吹起了一个气泡,我忍不住想起初次听到的那首奇怪的歌曲时在房间里看到的幻觉,但这次却更加真实起来,那个所谓的气泡越来越膨胀开来,我却发现它没有爆炸。 因为根本不是什么气泡,而是一个人的脑袋,只不过是长而密的黑发将起盖住了,犹如从水中慢慢浮起来一样。 那黑洞中,怎么可能会有人从里面浮起来。 或许那不是人。是魔鬼? 在我思考的时候那东西已经露出了肩膀和手臂,真实半截身体还在下面,那衣饰我非常熟悉,黑色肩膀白色衬裙的洋装。 “米利亚!”我没有喊出声,只是在脑海里暗暗的说了一句。 她停止了动弹,渐渐的又重新回到下面去了好像被吸进去一样,我忍不住松了口气。 当米莉亚最后一缕头发消失的时候,地上的五人猛的睁开了眼睛。全部透着淡淡的蓝色,我的眼前一片眩晕,接着宛如被强光照射到一样,什么也看不到了。 闭眼的一瞬间,那颗套着圆形的五芒星仿佛通过我的眼睛直接印进到我的脑子里,我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肿胀的厉害,仿佛又很多条虫子即将从里面爬出来一样,我忍不住闭起双眼,将身体猛的朝后靠去。 “你没事吧?”苏洛关切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揉了揉眼睛,对他摆了摆手。 “可能没睡好吧,眼睛有些疼。”我解释道。 “你刚才看照片的时候眼神和怪异,眼睛里浮现出和刘裕一样的蓝色,我记得在惠安我告诉过你,你最好小心些,那种淡蓝色让我没什么好感,在了结这个案子后,我还有工钱呢,我可不希望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则摇头苦笑一下,伸手叫来侍者结账。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苏洛站起身,双手朝上伸了个极长的懒腰。 “好友一个人需要去看看,准确的说是祭奠。”我略带伤感的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是我使金卷入了这件事,否则他不会如此惨死在家中,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了,忘记告诉你们,董琦昨天晚上从医院的重症看护病房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苏阳忽然又打来电话告诉我,我皱了皱眉头,不过现在没时间却管那个女孩了,况且她父亲也不是我的委托人,我还是决定先和苏洛去一趟金的家。 苏洛一路上也默然不语,他和我去买了些礼物和小孩喜欢的食品,帮忙提着和我一起去了。 金的家并不大,可以说略带寒酸,虽然每年都会经手大笔的可以说天文数字研究经费,但他没有随意挪用一分一毫,甚至他还会厚着脸皮打电话叫我请他吃饭,我也劝过他离开研究所,去一些私企工作,绝对是高薪厚遇,但他总是摇头,说自己习惯做书呆子,受不了那些老板,特别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的颐指气使。他总是笑着对我说,钱多了无非房子住大点,可他又不胖,或者吃饭好点,他虽然穷,不过馋起来又可以在我这里蹭饭,所以也就无所谓了。我每次也只是当做笑话听,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分外悲凉,心中有了股兔死狐悲的感觉,虽然我和苏洛、与金不过是个比较熟悉的路人,但是这世界上比他更熟悉的路人,对我来说也屈指可数了。 金的妻子非常坚强,或许同样是搞科研工作的人,非常理性和勇敢,她礼貌的对我讲述了金最后的一些情况,只是淡淡的略去关于金想杀死他和儿子的部分,但是那双黑色的眸子不停闪烁,背后隐藏不住的悲伤还是涌溢而出,几乎瞬间将我淹没了,我的呼吸困难起来,鼻息也急促着,内心无法压抑的自责感如潮水般袭来,将我撕扯得粉碎。我只有躲闪着那目光,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苏洛有些不适应这种压抑的黑色氛围,便借口去外面抽烟,其实是带着金的孩子出去玩了,或许这工作比较适合他。小孩什么也不懂,他们的世界单调而狭小,不应该将成人的感情强行塞进去,可悲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觉悟,很多人将孩子作为感情的宣泄,却不想一下连自己都承受不了的痛苦,稚嫩如幼芽的孩子如何去包容下来,这在单亲离婚家庭中尤其常见。大多数人潜意识以为将孩子判给同性别的亲人恰当些,女儿判给妈妈。儿子判给父亲,殊不知那些觉得自己受伤害的一方总是对孩子灌输着你爸爸或者你妈妈不好的言论,要么直接上升到性别歧视。这样的结果就是孩子长大后要么就是胆怯畏惧异性,要么直接仇视异性。金的儿子太小了,即便难以理解父亲的离去和母亲的悲伤,在他看来这些事和书本的童话也差不多。 “他那几天不停地在听一首怪怪的歌曲,我听得跟不舒服,但我不是声波专家,更不懂音乐。”说到这里她腼腆的笑笑,我也陪着她苦笑一下。 “我劝过他休息,可他却老说时间不多了,也不告诉我从哪里得来的只是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手稿和资料我都留着他说过你会回来并叮嘱我将那些原封不动的交给你让你去选一些有用的资料。”金的妻子似乎并不知道歌曲是我交割金的这让我更加愧疚不过现在我只能尽力解开这些事件也算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金的妻子将我领导他的工作间兼卧室,接着带上房门让我自己寻找我看着满桌凌乱的手镐和翻开后还没合上的书籍只能搔搔头皮挽起袖子整理起来。 让我失望的是几乎大部分纸上写的都是那提那他交给我的歌曲的曲谱,只是略微不同的是金似乎努力地将它以不同方式排列着如同想解开某种密码一样。 2356,金按照许多种顺序排列着可是这四个数字的确太仆融了甚至都不足以构成某种规律,在我看来或许忽略数字本身会更好些图形符号与声音、气味、感觉一样都会对人产生压迫感大多数人觉得这些感觉分为两类即是我觉得苏福德和令我难受的美妙的音乐和钻机的噪声漂亮的土话和色彩对比强烈甚至令人眩晕呕吐的拟动态错觉画,还有林夫人窒息的刺鼻气味或者是刘裕发明的诱人香水等,实际上这两者之间毫无界限可言又或者说处处是界限又或者说处处是界限如同太极的黑白鱼。高音很好听但是往往再稍高一些就让人难受真正的原始下次昂水其实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怪味大部分香水都要稀释后使用,我们很容易觉得瘙痒的部位像胳肢窝、脚板,比其他地方更敏感其实那都是痛点人的身体有很多痛点在相同作用力下这些痛点带来的刺激感觉比其他地方要强烈的多这也是为什么行刑者喜欢去家烦人的手指头、往指甲里插竹棍的原因。 果然,金与我想的一样。他企图利用夸张、放大、变形等手段拉伸这些数字,希望可以组成某些有意义的团,但是很可惜都失败了。在另外的纸上他还写满了歌词哟分了段落的也有重新编辑过的我知道这家伙在学生时代就是个狂热的密码爱好者尤其对数字着迷虽然之后进了研究所工作但是闲暇的时候依旧陶醉于看书和制作密码每逢有新的发现总是通知我虽然我对密码并不精通也毫无兴趣,但多少也拍着他了解了一些。 如果将2356换成英文字母也只能是B-C-E-F,BCEF没有任何意义,其他的排列也是如此或许这种财迷本身就毫无意义我无法猜到当时金解密的思路是怎样的按照我自己的思路解释下去无疑会越走越远我拿着写满乐谱的只闷头阅读毫无进展就打算带回去这时候忽然听到桌子上的电子钟发出了滴答的一声。 我抬起头,的看到书桌上的电子日立下的英文翻译想到这四个单节梳子或许是一星期的七日,星期二,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六。这四天的英文缩写为Tues,wed,fri,sat。按照特约普天上去却更加让我墨明棋妙。有时候我在想这家伙再解开密码的时候会不会料想到我今天站在这里借读呢? 说不定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笑吧,我耳边似乎都听到了那种强忍着从最嘴里露出的些许扑哧扑哧的笑声。 可能这根本不是所谓的密码,以前,金在我无法解读他的密码的时候经常对我说大多数人在解决问题的时候都是沿着螺旋式的道路向前而世界上只要降温的两端折叠,道路会缩短很多。 螺旋式么?我想起金打算发给我的那个短信。 蓝眼睛的蛇。 螺旋?蛇? 我仿佛感觉到房间里多出一种腥味,那是一种类似鱼表皮的那种味道又带着写泥土的腐烂清新味道。瑞然只是淡淡的,却让我我清楚地觉得这个房间好像并不只有我一个人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生物在。 金究竟是如何死的?为什么他在死前居然性情大变要杀死自己最爱的子儿?他用东西地这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威胁着自己的生命呢? 圣经中亚当一能吃下了蛇递给的苹果,获得本该只有神才有的只会而被逐出了伊甸园,在很多神话之中蛇都是邪恶的代名词欧洲神话中的恶龙实际上也是蛇的变种。 可是螺旋形的蛇布政使DNA的结构么? 开始解开DNA基因密码的人类是否已经开始接触找我邪恶知识的恶魔了? 脱氧核糖核酸DNA是由北辰为“核苷”的长分子链组陈个,这些“核苷酸”通过4种碱基(腺嘌呤、鸟嘌呤、胸腺嘧啶、胞核嘧啶)的分子加以区分,分别以A/G/T/C四个字母代表。 2,3,5,6是不是就代表着这四个核苷酸碱基呢?这种怪异的音乐或许就是神奇的DNA音乐? 那这段乐谱,恐怕就是某种东西的碱基因对排列顺序,这种顺序是唯一的,即使是孪生的双胞胎,结合度也不会百分之百,没有两个人的基因密码是完全相同的。 难道说金解开了这个密码并且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或许是这样才被那东西灭口的。 蓝色的眼镜蛇。蓝色的眼睛又是只什么。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黑色的瞳孔是不是也会透着蓝光? 我折好乐谱放进口袋,看了看挂在墙上金的遗像,那笑容让我无论如何又不愿意相信他会发疯到要杀死自己的妻儿。他也是虔诚呃基督教徒,无论从何那个角度看都不应该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他的书桌即便再凌乱,一本圣经依然会端正的放在角落上。我伸出手拿起来,随意翻开一页,看到里面有一句话被金重重地画了一道横线。 “耶稣对他们说,你们若瞎了眼,就没有罪了。但如今你们说,我们能看见,所以你们的罪还在。”(出自约翰福音9-41) 你若未瞎,是因为有罪,罚你看到着世界。 你若未死,是因为有罪,法你痛苦的活下去。 所谓的承担未必是让将死之人活下去,死亡也可能是拯救方式的其中之一么? 或许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多过于片面,善恶是非原本不应该分的那么清楚。我打开门,看到苏洛正在逗着小男孩完,金的妻子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悲伤,但是她看着儿子的神情却充满慈祥和关爱,我内心稍稍好过一些,负罪感与内疚感像长在心脏上的铁锈,即便是刀,也只能刮去表面那一层。 “以后我有时间会多来看看,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我。”我恳切的对她说,金的妻子感激的点点头。 走出小区,我和苏洛都没有说话,凉风扑面吹得有些疼。过了良久,苏洛微笑着对我说金的儿子很可爱。我没有说话,只是再想那份纯真的快乐还能保持多久,要多长时间他才能真正理解母亲的悲伤,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永远都变成了墙上的照片。 死去的人留下的对多的就是照片、画像或者视频了,这些东西确实属于他们,但又不属于他们,换句话说,死去的人离开我们这个维度的世界,成了二维平面里的事物,触摸不到,并不代表消失,只是相隔着一扇永远无法穿越的墙壁而已。 “如果我这里有一把钥匙的话,那其余5把会在那里?”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苏洛。 “会不会在复砚开手里呢?”苏洛。 “会不会在复砚开手中呢?”苏洛猜测到。 “我觉得不是,我倒认为或许复砚开正是要寻找这些钥匙,而且他也不知道最重要的一把钥匙在杨伯来哪里。要知道,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那几把钥匙。” “那他之所以吧朱洗四人弄成这样,难道也是为了寻找钥匙?” “或许猜的接近了。”听着苏洛的话,我心里想到了一个扔我自己都吃惊的想法。 “我明白了,或许朱洗他们四人本身就是四把钥匙,也就是说复砚开手中至少有四把钥匙了。” “你的意思是说或许米莉亚是被安德烈鄙视本人用六把钥匙给封印起来了?好像用圆圈和五芒星的魔法阵封印魔鬼一样?”苏洛一脸疑惑的望着我。 的确,哪里有父亲吧自己女儿当成魔鬼封印的,可是我又想到那本画册中虐杀和米莉亚同样装束不同年纪的小女孩的高个子男人,我心中不免一寒,说不定博士可能发了疯,发生了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洗他们岂不是开完说就没有的钥匙了?”苏洛问道。 “我已经让苏阳待在医院,他们都住在同一个医院里,一旦有什么情况她会立即通知我们,家人复砚开需要我这把钥匙,与其等他来找我们,不如我们去找他吧。”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银色的钥匙,钥匙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苏洛给我的关于复砚开的资料只有可怜的一点,一年前他带着谢小敏来到这里,办了入学手续,此外就没有任何别的消息了。谢小敏一直都住在学校宿舍,靠着汇款生活,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她的所有野说这个女孩很活泼开朗,完全不像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我问她们这几天是否发现谢小敏出现过,她们都摇头说一直在找但是没有任何消息。 “可是那天我们明明在学校里看见过她啊,还吻了我一下。”苏洛说道后半句有写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下来。她已经知道谢小敏就是小M的事情了。不过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吃惊,她解释说一个人既然会干一件让人以为的事情,那她干其他意外的事情就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了。 他所说的意外的事情,恐怕没怎么简单,谢小敏在当天明明出现过,可是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看到,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或许有人可以帮我们知道复砚开。” “谁?”苏洛有些疑惑,不过很快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说朱远山吧?” “没错,既然刘裕死了,最好的知情人当然是朱远山他们几个,如果人们认为刘裕是被灭口的,想办法自保才是当务之急。”我肯定的说道。 “你凭什么断定他愿意告诉我们刘裕所说的他那段并不是太光彩的记忆?他这人极难相处,而且就目前来说,他还是我们的老板呢。”苏洛抬起眉毛,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就是因为他是我么的老板,现在来说他让我们查朱洗的自残时间我已经查到他了,当然该向他报告一下调查进度嘛。”我笑了笑,撇开摇头不语的塑料,拨通朱远山秘书的电话,几分钟后朱远山决定抛下未开完的董事会来见我们。 朱远山和前一段时间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瘦削苍老了很多,苏阳说朱远山经常在深夜还呆在医院儿子身旁,白天还要处理很多事物。这个男人看似高大魁梧的身影渐渐变得孤独苍老了,人有的时候老得很快往往一件事,一个人就可以一下子摧垮他们。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踌躇满志的表情让我觉得事情应该是有了进展吧?”朱远山双手背在身后,穿着笔挺的西服踱步到我面前。 “可以说是,不过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直视着朱远山的眼睛,因为我需要从下一句话里看看他的反应。 “哦?还要什么事情比报告调查进度更重要?”朱远山的眉毛轻轻的扬了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刘裕,你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已经死了。”我一字一顿的说,同时这几个字也砸在朱远山苍老的脸上。 无论他是惊讶、恐惧、不解、悲伤,甚至是毫无表情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事情往往如此,算无遗策永远只能出现在小说里,朱远山是一个总会制造不同寻常的人。 他居然笑了起来,那并非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看得出,那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据说分辨真笑和假笑的区别在于眼角有没有笑纹,我仔细一看,朱远山眼角的笑纹一直延伸到太阳穴了,那神情好像听闻最好的朋友生了儿子或者乔迁新居。 我和苏洛都用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望着他。数秒钟后,朱远山收起笑容换了副面目。“你因为可以用刘裕的死来要挟我么?你们在惠安能查到什么地步我心知肚明,刘裕会告诉你们多少我也知道,四个小时前我就接收到了刘裕的死讯了,而且我没有让这件事宣扬出去,只是为了如何制造一个死亡原因让我的老朋友可以死得体面,而你们把我从董事会拉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样的事情,那恐怕你们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朱远山转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信封,他将信封才开,里面是一张张照片,我瞥了一眼,是刘裕的,准确的说是刘裕尸体的。“我的话没有说完,虽然我很喜欢钱,但是还没蠢到来敲诈你的地步,解谜对我来说永远比钞票更有趣,我来的目的,是想向你打听因为故人,这个人应该可以为你儿子的自残负主要责任。”朱远山的反应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也没有过于慌乱,毕竟刘裕只是打出去试探他的一张牌罢了。 朱远山这时候才眯起眼睛认真看我,他摸了摸嘴唇,喉结蠕动了一下,双手再次被到身后。 “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阴冷低沉,虽然他在克制,但我能嗅出话里面愤怒的火药味。 “复砚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因留学签署了被批成苏修分子下放到南昌,后来又因为农场大力宣扬鞭身教遭到批斗,之后被场领导从场医院调到知青劳作队和你,刘裕四人在同一个组里。‘文革’结束后他回到县城医务所工作,他无结婚记录,没有子女,但是却在去年以外祖父监护人的身份将一个叫谢小敏的女孩弄进你儿子所在的大学,我又相信朱洗之所以瞒着你去了惠安的农场,恐怕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刘裕在即将说出事实的时候突然死亡,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而且你是这件事情的委托人,现在这个情况我已经无能为力。要么你帮我一起找复砚开,要么我只能将调查进行至此,你另请高明吧。”我将搁在他面前,当然我隐瞒了关于画册的这些事情,因为就目前来我说,我还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朱远山听完过了好久才长叹一口气,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刚才我对你们有所误会了,要知道出于我这个位置对于任何人都必须有多防范,欺诈犯,骗子我见的太多了,可能多少有些条件反射,希望你们不要见怪。”朱远山这番话听上去像是道歉,其实根本没有半点歉意。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苏洛倒不在意,见气氛缓和下来,就找了地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朱总如果知道复砚开的下落就告诉我们吧,我希望赶快了结了这个案子。”这家伙的口吻好像是对下属说话,又带着地痞流氓的味道,这倒是让我有些尴尬了,好在朱远山似乎并不在意。 “刘裕可能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吧,复砚开为我们四个注射过一种奇怪的东西,她说我们可以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这种能力源自神迹,我们可以利用这些能力去发财,出人头地,但是要记住这些力量是用来宣扬鞭身教的范例,他希望我们飞黄腾达之后将鞭身教宣扬出去,”朱远山没有撒谎,刘裕最后的自白也无奈的显示,似乎他自己也受到了某种威胁。“那算了一种交易喽?”苏洛双手交叉于胸前问道,朱远山点点头。“遗憾的是我们四个年轻,并没有在意,我们的确加入了鞭身教,但是返城后逐渐将复砚开的话抛诸脑后,加上后来都有了自己的公司和事业,加入鞭身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于是我们刻意隐瞒。甚至还因为这事出现过一些矛盾。这期间我见过复砚开两次,他说我们四个已经偏离了当初的约定,并失望的说他会坚持走下去,不会再依靠我们四个。虽然我们苦苦要求,希望接他会到城市里安享晚年,但是他说自己还有神谕没有完成,拒绝了我们的好意。一直都留在那里。”朱远山凝望着窗外说。 “你说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我忽然对他们的力量发生了兴趣。 “眼睛,我拥有了别人喜欢看什么的能力,无论是电影,电视,书记还是画,总之我看重的一定会流行开来。开始我并不知道,只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在一个落魄的四流画家,不,应该叫画手才对,手里花了500元买下了她的四幅画,转手卖了两万元,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而且这力量甚至还在改变,几十年来,我甚至还无法灵活运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威力,或许我运用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而已,那天以后我做了一个中间商,有了资金后开办了自己的文化公司,经我的手捧红了无数的作家,画家,电影明星和导演,其他三人也大体相同,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能力,”从朱远山的表情我暂时看不出他是在说谎,可是我却清楚的。 “说了这么多,到底复砚开的下落如何?”苏洛着急的问道。 “十年前我妻子失踪,我曾经想到过他,毕竟我们的能力是他赐予的而且当年只好了瞎子、聋子和一些残废了几十年的人那样神奇的能力真的如神一般。圣经里不是记载着耶稣在世上到处利用各种神迹让人信服成为他的门徒的故事么。而我们自然就是复砚开的门徒,所以发生了这种事请我自然求助于他,己二酸我们没想到,复砚开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随后到来的惩罚会更厉害,我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夺走我妻子后接下来就是我儿子。”朱远山的神色黯淡下去,先前眼睛里那种咄咄逼人的光芒也没有了。 朱远山说到门徒,我忽然想说不定复砚开自己也是安德烈的门徒? “我并不知道他有什么所谓的外孙女,也不清楚出来农场他还有哪里可以去,不过他有一个私人的医务所,是我为他建的。”朱远山的话让我非常高兴,连忙问他在何处。 “就在公司附近,我们有钱后为他配备了最先进的机械帮助他完成自己的研究,他经常会来这里进行试验,不过他赶走了所有的工作人员,也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么多年除了添加设备会通知我以外,他根本不和我联系,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在那里。”朱远山无奈的说道。 我和苏洛向他谢过后询问了一下朱洗的病情,朱远山略带安慰的说朱洗的眼伤恢复了许多,但是还在昏迷中,我和苏洛没有说那些虚伪的安慰话,因为这对朱远山这样的人来说是完全没有用的。 “太好了,知道复砚开一定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从朱远山的公司出来后,到了兴奋的握拳吼道。 “按照常理,如果复砚开不在惠安的医务所,就应该是在这里了。不过呀不能肯定啊。”我看了看地址,离这里大概有40分钟的车程,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会有答案了。 实验室的规模出乎我的意料,很难想像这么大的实验室,复砚开居然不需要任何助手。实验室有三层楼,和金所在的研究所外形很相似,但没有那么庞大繁杂的结构,更显得非常冷清和僻静。远看去像一个荒废的学校似的,铜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我们走过去摸了摸锁上全是灰尘,看来很久都没有人开过了。 “看来他并不在啊。”苏洛失望的说。 “不,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我坚持要进去,就算见不到复砚开,也要拿到写资料才行。 我们绕着大概两米多高的围墙行走,我仔细看着红色的砖墙,并且用手在上面轻轻触摸。 我看到砖块集合处有一块地方颜色暗淡许多,我用手摸了摸,有一些白色粉末状物质。于是我用手鼓起拳头使劲在周围敲打起来,感染碰到一块松动的地方,随着一声闷响。犹如朝深井里扔进木桶似的,遇到黑色的门从墙壁中显现出来。 “啊,你怎么知道的。”苏洛惊讶的问我。 “大门紧锁,最少在几个月以上了,锁眼满是铜锈不可能再用钥匙打开了,依复砚开的性格应该会有一道暗门,人的手心汗液较多,含酸性物质,经常触碰砖块和链接砖块的水泥会和里面的碱性物质起反应生成盐类物质,因而那些地方的颜色会深谙一些,”我拍了拍手,笑着说,不过我很快发现,即使出现了暗门也无法进去,因为这个门非常坚固,虽然是木门,但敲了敲发出咚咚如闷鼓的声响。 木门不高,最多能容一个人进出,我和苏洛对视一笑,用大拇指对着木门指了指,苏洛提起拳头过去木门就被轰开了。 “你个笨蛋,我是让你用手指将锁戳开,你这样一拳头打下去这么大的声音有人也让你吓跑了。”我抱怨道。 “这不能怪我,你那手势很像准备破门而入的劫匪。”苏洛辩解道,我懒得与他争辩,只不过木门真的很狭窄,又非常低矮,我不得不低头猫腰钻了进去。 穿过大概如猫耳洞一般的一条狭长的通道后,居然到了实验室内部,原来着不只是穿过围墙,而是直接连通着实验室内部的通道。一道铺满铁灰色瓷砖的冰凉走廊,左右分布着好几个房间。 这里并不大,加上非常安静,如果有人在这里活动的话应该非常容易发现,我和苏洛小心的往前走,前几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些杂乱的物品看来是储物间,还有一间卧室里面横放着一张单人床,床铺折叠的非常整齐,床头有一个闹钟,还有一本黑色的圣经,在墙壁上还挂着一条黑色的皮鞭。 “训诫室吗?”苏洛小声说。 “虔诚的教徒会在这里脱去衣服,赤裸着身体一边吟诵圣经,一边用鞭子鞭笞自己的肉体。”苏洛说道。 我看着空旷的卧室,可以想象复砚开在这里鞭打自己身体发出啪啪声和他低声念诵圣经的声音。 从卧室退出来,我们一直朝前走,大概三十多步左边有两道类似会议室的双门,我们推开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大片植物园。 里面种的,正是大量的六根草,和我们在安德烈大屋前看到的一样,只是这里的更加密集,一片片的紫色仿佛压抑着你的眼睛,让人看着有些晕眩头疼。 “为什么你带来的那一颗奇怪的消失了。”苏洛蹲下了,伸出手想摘下一株。 “紫色的雨?刘裕好像提及过所谓的末日审判。”我望着大片的六根草想起刘裕死前的话。 我们决定暂时不碰这些六根草,继续向前走,在长廊的镜头,我看到一扇虚掩着的大门,从门缝里露出一丝微亮,我和苏洛小心的走过去,推开了门。 我宁愿自己没有推开这道门,在这里有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巨大房间里,有着几行木制的分隔很多层类似书架的东西,上面有一个个隔板隔开,成为一个单独的匣子,正面则是可以打开的玻璃门,很像生物实验室里存放标本的柜子。 可是这里存放的,却是一个个被玻璃出来的人脑。全部都是,虽然大小不同,却都被放置在玻璃容器里面,浸泡在某种液体之中,我感到一阵作呕,乳白色的阳光从玻璃反射进器皿内被淡黄色的液体浸泡的脑子上,在崎岖不平的脑干上泛出让人发腻的犹如过期的肥皂似的油光。 我忍不住移开视线,在存放人脑的木柜左边的长桌上,还有很多实验器材,器材旁边有一摞厚厚的类似讲义的资料,以及一沓照片,还有一些散落在桌边的稿纸和铅笔,照片上的人或许就是这些脑子的主人,在木桌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台最新的液晶电视,我暗笑复砚开难道还会在这里看电影么? 我翻看着那些照片,其中一张让我震惊不已,我趁着苏洛背对着我,将那张照片迅速放入怀里。 “这是些什么照片?”苏洛见我拿着照片,也抢过去翻看起来。 “可能都是那些脑子的主人。”我感叹道,“别看了,继续找点有用的想说吧。”我从苏洛手里路过照片,扔在桌子上,苏洛哦了一声,继续在房间里查找。 “你过来看看。”苏洛招呼我过去,在苏洛站着的地方,墙壁上挂着一张被镶嵌进相框的黑白照片,照片应该是被放大了,相当于19寸显示器大小,虽然年代久远,却非常清晰。 照片左边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黑发长脸,眼睛深陷,带着些许忧郁,双手插在大褂口袋里,他旁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东方人,有些像东欧那边的深眼高鼻,皮肤白皙,带着迷人的微笑,样子很有亲和力,照片之间是因为同样穿着白褂的年轻金发女性,最左边的两位其中一人神态安和慈祥,头发梳理真气,一只手握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似乎是圣经,另外一只手紧贴着身上的深的修士长袍??我猜想他应该是杨伯来修士了,修士的旁边,照片上的最后一位却是因为军人,穿着一身黑色紧身制服,脚踩高筒黑色皮靴,戴着宽边大帽,一脸络腮胡,眼神犀利,身材中等却非常结实,他双手捧着一枚摆放在红色锦盒里,被玻璃盖住的五角星勋章。 “这枚勋章,好像就是我们在修士遗物里看到的南美列宁勋章啊。”我凑近仔细看着那枚,不过是在太小了,看不清楚。 “你确定?勋章也有很多种啊。”苏洛也凑了过来,怀疑的问道。 “应该不会错,只有列宁勋章会设计成这样,看这照片应该至少是上世纪50年代拍摄的,中间的两个人应该是安德烈博士和他的妻子,这样的话,最左边的难道是复砚开?不过最边上的苏联军人不知道是谁。” “你为什么一定说是上世纪50年代拍摄的?”苏洛好奇的问我。“照片上也没什么可看出年代的东西啊。” “最边上的那个军人模样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克格勃成员。”我用手指着那个个子稍矮拿着勋章的男人。 “就因为黑色制服?虽然前苏联黑色制服代表特工人员,但也并不全是啊。”苏洛反驳道。 “你说的没错,但是制服上有这个标记的却只有克格勃了。”我将苏洛的视线引到那男人的左胸钱的徽记上。 “你仔细看看。” 苏洛眯起眼睛聚精会神的望着那徽记。 “铁灰色的盾牌模样,中间插了一把剑,剑神正中是五角星与镰刀斧头的重合上面好像还有字母的缩写,不过看不太清楚了。”苏洛艰难的辨别着。 “不用再看了,那应该是克格勃的俄文缩写。”我拿过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KГБ三个字母递给苏洛。 “克格勃成立于1953年,难怪你说这张照片至少是上世纪50年代拍摄的。”苏洛点头道。 “而且这个时候博士和杨伯来修士看上去都非常年轻虽然不知道那个克格勃成员是谁,不过应该那时候他们的儿子亚历山大还没出生或者刚刚一岁吧,应该不是在中国拍摄的,难怪修士说安德烈曾经和军队有联系,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情报部门和国安局,不过博士应该是对杨伯来修士有所隐瞒了”我继续猜测到。 “只是不明白,这个照片应该是为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颁发勋章是照的,为什么勋章落到了修士手里?”苏洛提出了我心中的疑问。据我所知,克格勃的前身可追溯到1917年12月布尔什维克政府刚刚建立时成立的“契卡”组织,这个专门被用来清洗异己的组织和神秘警员组织在1937年8月8日,杀害了月七十万宗教人士,包括东正教,天主教,犹太教,回教等教徒,身为东正教教徒或者说其分支而更为苏共鄙夷排斥成邪教的鞭身教成员的复砚开,安德烈博士,为什么会和克格勃搅在一起? “是朱远山叫你们来的吧?”我和苏洛认真的看着照片,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来人。 声音苍老却非常有力沉稳,我们转过身,一个穿着医生大褂,满头银发,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消瘦男人看着我们,他的鼻子窄而高挺,脸上已经毫无肌肉可言,犹如套着一只被盐水浸泡过的皮口袋的骨头额头还散布者几块赤褐色额的老年斑,眉毛几乎都掉光了,但是眼睛依然很犀利,像久未曾开封的利刃,他双手插在大褂两边的口袋了,粗看过去站立的样子和照片上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更加老态而已。眉宇间的那种忧愁依旧无法散去和抹平。 “你就是复砚开?”苏洛问道。 “你们打算逮捕我是么?不过好像你们也不是真正的警察吧?”复砚开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站立在原地不动。 “我对法律法规没兴趣更不想伸张所谓的争议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我笑了笑尽量轻松的看着复砚开然后退后一步靠着墙壁与他对视着。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和博士会接受那没列宁勋章么?关于这点我可以告诉你的。”他居然知道我刚才的疑问? 我企图利用自己的能力去窥视她的记忆,但我不知道是否是距离不够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用处。 “不要试图用你那不成熟的进化能力来对我使用及时是刘裕对我也束手无策,你用神赐予的能力来对付什?太可笑了。”复砚开裂开最痛快的嘲笑着我。 “无人可为神。”我反驳道。 “‘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约翰福音3:3)的确,无人可为神,因为是人皆有罪,无罪之人才可以见神。” “不要说这些难懂的呓语似的话了,告诉我们这照片到底什么一丝?”苏洛不耐烦的打断了我们。 “你们知道尼古拉二世么?以为被俄罗斯东正教徒风味胜任的末代沙皇,虽然他大局屠杀过犹太人但是十月革命后他被处死那些追随他的东正教徒在随后也被残酷扑杀,被杀死的神职人员多达一万多人。斯大林号召的五年无神计划,几乎将整个苏联清洗成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复砚开的语调带着凄凉和悲惨。我苏沪也看到那残酷的大屠杀场面。 “但可笑的是,这位杀进终身、自命为神的人居然在卫国战争中走进教堂祈求神的原谅让上帝来保卫岌岌可危的苏联。你们有想过吗那场侵苏之战是否也是上帝的责罚呢?” “太饿小了。你居然将而战归咎于灭神行动?那为什么前苏联有答应了?”苏洛语速极快,打断了复砚开的话。 “所有我要说到那枚列宁勋章的由来。战争罪为继的时刻,他想到了宗教的庇护,斯大林找到参与的犹如惊弓之鸟的东正教人员,让他们重新开始布教和祈祷,杨伯来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员,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虽然他是中国人但是由于自由在修道院长大,他成了一名及虔诚的修士,他几乎是以苦行僧的形式来为前苏联祈祷,并差点死去。而卧与博士本来是无神论者,但是我们见识到了信仰的力量,带着神祝福的苏联战士向无惧生死的野兽一般冲向地震他们克服了动物最基本的逃避死亡的本能因为他们相信即便死去也能重生,洗涤自身的罪孽。我也去过日本见识过信仰武士道的风款过的日本士兵那也是一种宗教所以我和博士开始研究精神尤其是大脑对于肉体的影响究竟可以到那种地步,这个计划被克格勃批准了。参与实验的人很少知道实验目的的更是只有我们几个和照片上的那名军官。”复砚开道出了事情的原为原来即便如斯大林一边拿敢于弑神的男人最后也屈从与宗教的丽江虽然不可断言苏联反击成功考的是宗教的力量,但不可否认与围困莫斯科同样移植入钢铁般的德军作战,苏联战士没有比对方更加顽强的新网是无法答应卫国战争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开中国?还有这里的人脑都是那些在农场附近失踪者的么?你杀了他们?拿去他们的大脑,导致多人昏迷也是甚于?没有那个宗教会让教徒们杀人吧?”我用手指着那些木柜质问复砚开,他默然不语但是并非是心存内疚,因为他脸上带着鄙夷的微笑。 “我以为你进过那将建就会理解了,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复砚开抬起头请亲给他了口气。 “你们不信神,但是宗教的力量超出你们的想象,你们从未见过飞碟,却煞有介事的讨论外星人的存在,对神阙嗤之以鼻,那是因为惧怕。惧怕的本能镶嵌在你们的脑子里被永远封存起来。因为当撒旦化身为蛇将只会苹果给予人理我ideshihou罪孽就开始了只会原本就是人类所有罪恶的源头。”复砚开从口袋中将手拿出摊开紧握的拳头在手掌心里我发现了五把和我在修饰那里哪来的一模一样的银色钥匙。 “你已经有五把了?”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的,朱洗他们的四把,以及本来就在我身体内的一把,现在只差你的了。”复研开带着满足的笑容看着我。 “惧怕,什么意思?”苏洛问。 “毁灭人类的文明的洪水被证明在五千年前的却存在过,四处泛滥无法控制的洪灾几乎把人类灭绝了,这些事实与圣经以及可兰经的记载惊人的相似,甚至包括原子弹,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于所多玛和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罗得的妻子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亚伯拉罕清早起来,到了他从前站在耶和华面前的地方,向所多玛和蛾摩拉与平原的全地观看,不料,那地方延期上腾,如同烧碎一般。(创世纪19章24-28节)这种描述不正是原子弹爆炸的情景么?还有蔓延整个欧洲的黑死病,圣经中提及的瘟疫也与其对应。多次的灾难让人们开始恐惧神的力量,并且畏惧圣经中的语言,而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延续神的审判,让现在的人们认清这个世界而已,审判中活下来的人都是被摘选过的,所以他们有资格活下去。重生后的人们可以在这片洁净的大地继续繁衍,优胜劣汰不也是生物种族存活的基本条件么?”复研开侃侃而谈,我看到他手中的钥匙居然漂浮了起来,在空中摆成了一个五芒星的样子。 “你简直是疯子。”我咒骂到。 “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安德烈也是如此。米利亚是神的女儿,她的出生就意味着审判的开始,但是安德烈在最关键的时候退缩了,他终止了试验,放弃了一起,并且把米利亚的能力分到六个房间里,打开房间的要是中最重要的一把也给了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接着便逃回了俄罗斯,他是个懦夫。”复研开抬腿朝我们走过来。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居然把钥匙留给了杨伯来那个愚蠢的修士,不过无所谓了,我不知道朱远山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既然你们来了,就把钥匙交给我吧。”复研开向我伸手。 “我可不相信所谓的神,你的那些神迹不过是躲在镜子后面的二流魔术罢了!”苏洛大吼一声,朝复研开冲过去,我没有拉住他,或许在我心里也动摇了么? “这世上没有单单靠这一句神所为就可以解释的奇怪现象,如果你只是打着神的招牌滥杀无辜的话,你是恶魔,不是神!”苏洛一边说,一边将拳头挥向复研开的脑袋。 “如果我是你,转头看一下就不会那么冲动。”复研开没有避开苏洛的拳头,却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他按动了开关,在我们身后的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就大喊着让苏洛停下来,苏洛也停住了身体,回头诧异的看着电视屏幕。 黑白的画面,像那种小区的监视器拍摄的,非常熟悉,是在医院里。一间单独病房,站在床边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女孩,虽然看不清正面,但是他的背影像极了苏阳,女孩正低着头看一个眼睛缠着纱布的男人。 “那是朱洗。”我恍然大悟道,“为什么你可以看到医院的情景?你一直在用监视器监视他们?”我对复研开说。 “实际上自从他们重生后我一直在观察,就像观察那些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复研开指了指实验室角落的玻璃箱子,我看到箱子里有数只小白鼠在箱底惊慌失措的跑动着。 “重生?”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朱洗,丝毫看不出任何新生的气息。 “仔细看着频幕,你会看到神迹的。”复研开手指着液晶电视道。 朱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以为这是复研开在耍花样,此时那女孩转过身体,低头拿着手机走到摄像机下,而我却看到朱洗慢慢从床上支起身体,他面容平静的从鼻孔里拔出氧气管,抽走了手上的枕头,房间里没有别人,只剩下他们俩,我的心底升起一片不安,像遮蔽太阳的乌云一样投下黑色的阴影。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正是苏阳打来的。 “我在医院给你打电话,朱洗的病情稳定了不少,医生说他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了。”苏阳的语气很轻松,而我却惊讶不已,我的担忧成了现实,看来监视器里的那女孩正是苏阳。 “你怎么会在医院?”我着急的喊道。 “不是你叫我盯着朱洗的病情么,一有好转就通知你啊。” 朱洗悄无声息的从病床上爬起来,他离苏阳大概有三四米的远,我不知道那小子想做什么。 “离开那里!快离开!”我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对。 “你说什么啊,朝我吼什么?”苏阳愤愤不满的抱怨道。 朱洗根本不像是被铅笔插进眼睛里的失明之人,他的动作矫捷而迅速脚步稳健而轻盈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将双手伸到苏阳脑后了。 我突然想起朱远山的话。 朱洗在刺瞎眼后居然可以平稳的站起来,走向自己的父亲而且并准确的西欧哪个抽屉里拿出画册。 着不是偶然,更不是因为他对房间里德布局熟悉到闭眼也了如指掌的地步。 我早该意思到了,朱洗可能根本不需要眼睛来行动。 可是已经晚了,当我最后一句想提醒苏阳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电话中已经响起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以及苏阳沉闷的呼喊声。 朱洗准确的从病床边拿过用来吊输液瓶的钢管,朝苏阳的后脑猛的砸去,苏阳应声倒下了,接着他拖着苏阳后腿,离开了镜头的范围。 “现在你们是打算去医院救你们的好朋友还是对付我呢?”复砚开关上了电视,嘴角微微上翘,在双颊形成两个形缝隙。 “放了苏阳,她和这事完全没有关系!”我抄复砚开后到,“如果我是你,就交出钥匙,赶紧去医院找你的小天使,我可不知道朱洗会对她做什么。”复砚开再次收起笑容,那眼神犹如蒙了一层薄冰,“否则我把她变成这里的标本之一。” 我迟凝了,十年前我答应过那男人照顾好他妹妹。 “干脆先把他抓住,再找苏阳吧。”苏洛已经很着急了,她开始催促我到。 “你不会真的想吧钥匙交给再家伙吧,他绝对不会履行诺言的?”苏洛焦急的抓着我的肩膀喊道,但是我依旧无法决断。 “桌子上的红色针管里是特效麻醉剂,将它扎进着小子身体里他很快会安静下来。”复砚开似乎是在对我说,我转头看了看桌子,果然上面又一组针管,其中一只里充满了红色液体。 “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苏洛走开我的手向复砚开跑去,我已经拉不住他了。 我拿起针管,扎进苏洛的脖子,吧那些红色液体注射就去,苏洛吃惊的转身,他用手拔出针管,握着空空的针管,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随着身体慢慢倒下,他只说了句“为什么?” 我将怀里的照片拿出来,放在正在地板上无力喘息的苏洛面前。 苏洛睁大眼睛看着那张照片,又抬起头艰难的仰望我,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不甘心的缓缓闭上眼。 “你答应我不许伤害他,如果这一针会杀死他,我抱枕你绝对找不到那把钥匙。”我指了指地上的苏洛。 “杀死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你带我去拿钥匙,我会马上忙了那女孩。”复砚开满意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蹲下来,脱下外套罩在苏洛身上,抱歉的说。 “你应该感到荣幸,很快救赎主就会降临这世界,不过在拯救之前,先要好好清洗一番,就像医生诊治那些流脓溃烂的伤口,先要割去腐肉,才能用药。”复砚开得意的说。 复砚开告诉我,大楼里有汽车可以使用,我们从通道出去后知道汽车,并且很快来到了我的住处,我产品那个房间里找到钥匙,并吧它攥在手里。 “吧钥匙交给我。”复砚开说。 “你先带我见苏阳。”我喊道。 “你觉得你又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复砚开话音刚落,我觉得自己全身开始麻木僵硬,连手也握不住,钥匙掉落在地上,复砚开走过了捡起钥匙。 “你很快就会见到那女孩了。”当我意识到自己最终被他欺骗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复砚开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朦胧化。 我勉强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渐渐失去了知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被扔进了无底深渊,然后又觉得周围好像有波浪在缓缓起伏,而自己正赤裸身体的悬浮在着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中,身体觉得一阵阵的瘙痒与酥麻,我的身体似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蠕虫,我毫无意识、毫无目的的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爬行着,接着那阵骚动与燥热不见了,刺骨的冰水浇洒在我如圆柱形的虫子般的躯干上,爬行的速度越来越缓慢,最终我被冻在原地。 最先恢复功能的是我的呼吸器官,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以至于让肺部措手不及,剧烈的咳嗽让闭着的脆弱眼球感受到了脑内压强的冲击而感到疼痛,体温开始慢慢恢复过来,如同冻久了的肢体放进温暖的水里,四周景物慢慢进入了我的视野,那些东西很熟悉,看样子我又回到了复研开的实验室,我稍稍动了动身子,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双手与双脚都被牢牢绑了起来,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恍如梦境的情景,这个样子的我的确很像一只蠕虫。 “看来我让你睡了个好觉。”头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努力将自己的头颅太高,看到的却是复研开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心理医生对待病人可不会用绳子,再说我也实在讨厌你那种居高临下说话的口气。”我低下头,用下巴抵着坚硬的地板。 “我想你一定愿意知道自己在哪里。” “相比这个,我更愿意知道苏阳的下落,这些事情和她无关。”我仍然在为苏阳担心着,当然还有苏洛。 “你放心,我是一个守诺言的人,我说过会让你见到那个女孩的。”复研开的话没有让我感觉到半点安心,因为他的语气有些怪异,我无法理解的怪异。 紧接着复研开拍了拍手,我身后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以及嘎吱开门声,听脚步声应该有好几个人。 “帮他松绑吧,这人也算是我们的一员了。”复研开用手指了指我,对来人说。 我手脚上的绳子很快就被解开,顾不得揉一揉几乎被绑地淤青的手腕,我连忙转过身来。 但是我看到的不是苏阳。 “你欺骗了我!十诫里是不允许教徒欺骗的!”我对着复砚开怒吼道。 “我从来就没有欺骗过你这是按照约定我让你见到了镜头里德女孩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热为那是苏阳。”复砚开忍不住对我笑了起来,脸上与浮现出仿佛猎人看着掉入仙境的猎物一样的申请。 我往后则眼前的私人他们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一阵阴冷。 朱洗、崔光莜、董琦和刘佳明。 “孟凡你好啊。”董琦张开嘴,而卧的耳朵听到的确实素养的声音。 “看来你恨吃惊呢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拿到那女孩的手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复砚开在我身后说。 我想起早上与苏阳装在一起的那个带着大好容貌的女孩子。 “你一早就计划用苏阳的手机骗我?” “朱远山是个不可靠的人刘裕的死当然会让你去找朱远山而他也会爽快的告诉你我的实验室所在让你为他除掉我即便是白他也不会有事而卧知道要是在你手里需要用这个女孩作为交换。”复砚开的话让我不解似乎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你或许会奇怪为什么我要大费周章这样做。你也知道素养不是那么太容易对付预期毛线不如用更稳妥的办法。”复砚开又咧嘴笑道,“而且,看着别人紧张、恐惧,落入自己亲手制作的陷阱里那种感觉很奇妙的。” “你看的不过是在实验室另外一个房间排练的节目而已。”朱洗开口说话了不过他依旧闭着眼睛。 “人在忙乱中判断力自然会下降。他们的感觉会随着头脑的混乱而变得无法分清外籍传递的信息从而造成错误的想法。”崔光莜慢悠悠地说着。 “等等他们不是收了重伤吗?舌头被割了也能说话?”我指着董琦,几乎快要发疯了。 “他们重生了,舍弃旧的事物才能获得新生。”敷衍开解释道。 舍弃就的? 我忽然理解他们的自残行为了。 “在你离开朱远山的办公室之后我就知道你会和那小子一起来我的实验室,不。应该说从你们在学校遇到那个女孩以后,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可我需要你去帮我找到钥匙,去称为亚历山大的其圣体。”复砚开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气着皱皮的苍老的手掌放在我的眼前,我什么看不到了,只能听他说话。 “你们依赖于自身的感觉去判断事物,而实际上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我很快就会让你明白,真正的世界是怎样的,到时候,你也会成为神的信徒的。”复研开按在我眼上的手更加用力了,眼前一片黑暗,可是一阵胀痛后,渐渐又恢复了视力,就好象被水蒸气模糊的玻璃,用手渐渐擦去一样。 但这景象却非常怪异,我看到的不是自己平日里熟悉的视野,而是环绕三百六十度的,可是不太习惯,觉得有些头晕。 但是复研开的手明明是按在我的眼睛上。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需要依靠眼睛了吧。这就是神赐予的力量和能力啊。”这是朱洗的声音。 我拨开眼前复研开的手,视野再次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复研开满意的看着我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笑了。 “我相信,你以前所筑构的世界观和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心底升起了一种畏惧,对神的畏惧么? 还不如说或是对现实的畏惧,真正现实的畏惧。 超越我们认知的想象,让人觉得浪漫;超越我们认知的现实,让人觉得恐惧。 “来吧,我需要你帮我打开最后一扇门,找到米莉亚,完成审判。”复研开朝我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从现在起,我们都是兄弟了,神会庇护你的。愿主与你同在。”复研开紧紧的拥抱着我,亲吻我的面颊。 接着,我又与其他人拥抱,亲吻面颊。 “你这么做,不等于背叛了你父亲么?”我忽然对朱洗好奇起来,朱远山恐怕不知道朱洗站在了复研开一边。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无所谓父子。”朱洗始终微笑着,董琦紧紧拉着他的手,乖巧的站在一侧。复研开让四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去年的国庆节假日前,我告诉朱洗,只要他和解小敏带着其他三个朋友来农场,我就告诉他母亲失踪的真相,很显然朱洗同意了。他们经过了洗礼,完成了我的实验后,他们也获得了他们父辈所拥有的能力。” “你说过我们见过解小敏之后所有举动你都了如指掌,为什么?她究竟是谁?不会真是你外孙女把?”我试探性的问他。 “我只能说着些都是神迹,我用神赐予的能力拯救众人,为有罪者赎罪,神是无所不能的,你能看见的神也能看见”复砚开神秘的笑了笑,我意识到或许他还未完全相信我吧。 我无法联络到苏阳和苏洛,比起担心苏洛的安全,我更担心他再见到那张照片时。是否会恢复自己的记忆。 不堪回首的记忆,让人无法承受之痛,或许失忆原本就是他在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主的儿子耶稣在死去七日后复活,现在就让我们去复活他吧。”复砚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六把钥匙集齐就可以复活米莉亚?” “是的,当初博士就怕救世主的能力,他将米莉亚的能力分成两份,藏在大屋的六个房间里。” “六份?”我想起了那本画册。 “博士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怀上了神的女儿。他起初并不相信,但是如主耶稣一样,她无法被杀死,拥有创造神迹的能力,无论是瞎眼者,残废,抑或是患了瘟疫的人,经由她的手都会康复,安德烈畏惧那种力量,所以把她封印了起来。” 我无法知道安德烈博究竟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可是按照死去的修士的说法,明明死去的女婴居然活了过来,而且再次被安德烈掐死了,博士真的在惧怕自己的女儿么? 那眼睛的淡蓝色光芒,究竟是拯救还是毁灭,又谁知道呢? “那究竟要如何复活米莉亚?” “博士将她埋进了特殊的棺材里,他将米莉亚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只要用钥匙打开那棺材,她就可以再次复活。”复砚开一边说,一边抄实验室的大门中欧去,他打开了大门,外面站着朱洗等四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这把是你的,记住,将钥匙同时插入棺材。”复砚开将那第六把钥匙重新交还给我。 我接过钥匙,走出了房间,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再见是一片种植着呈倒五芒星的紫色六根草地,复砚开也拿着一枚钥匙,走到草地中间。 我抬起头,像吸满了黑色墨汁的厚厚海面一样的乌云慢慢散开,阳光透过缝隙罩在倒五芒星的再见,我看到那片紫色六根草居然在慢慢消失。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分解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从安德烈博士家前摘下的那株六根草为什么不翼而飞了。 它们仿佛是在阳光下挥发开似的,在空气里面形成一片浓郁的紫色迷雾。那紫色的雾气看上像有生命一样,凝聚在一起,最后又慢慢散去,而我的身体又仿佛回到刚才梦中呢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进入了我的身体,那麻木的如蠕虫办的躯体仿佛从脚开始渐渐分了,就像凉水从脚板穿过我的驱赶,没有任何疼痛,只是一种舒适安静,我感觉自己在历史,所有的神经都松弛下来。 紫色的浓雾逐渐散去,我看到原本倒五芒星正中间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那十字架不是普通的木制十字架,那种黑色的金属光泽让我觉得带着些许死亡的味道,这难道就是复砚开口中说的棺材?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现在躺在这里面的又是谁? “我主啊,您将神之子赐予人间忍受磨难,现在该是他重生的时候了。” 祈祷过后复砚开拿出钥匙,我向十字架走去,果然在十字架上有一些不规则的凹槽。 那些凹槽和钥匙的锯齿边缘很接近,我看了看手中的银色钥匙,接着复砚开命令我们一齐将钥匙插入齿孔凹槽里,这些人一边在口中低声吟唱着经文,然后一齐转动钥匙。 我也和他们一样,将手里的钥匙转动了90°,通道了类似锁环打开的咔嚓声,接着十字架朝上慢慢掀起,我正对着复砚开口中所说的棺材,看这那黑色的未知金属制成的十字架在我眼前打开。 终于我看见了里面,那是一具女性的骸骨,她的头发甚至还保持着卷曲的样子,她的双手被钉在十字架的两侧,脑袋低垂在一边,这姿势和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样子一模一样,看身形已经是成人了,衣物还未腐烂,那是我曾经在梦境,在幻觉中见过无数次的洋装??黑色的海浪边卷领和白色连衣裙,只是现在是触手可及的清晰和真实,失去水分的衣服如同放置过久而凋谢的花朵,似乎用手触碰一下都会立即化为粉末。 复砚开走到被打开的十字架前,一边念着我不明白的经文,一边拔出了钉在女尸骸骨手腕,脚踝异己天庭上的钉子。 拔出所有的钉子后,复砚开停止祈祷,他转过身来对着里面的实验室喊到:“出来吧。”我可以感到从我身后有人走过来,我转过身,看到的还是那套黑白洋装,卷曲富有弹性的披肩长发,只不过我眼前的是一个肌肤白皙、身材苗条、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而躺在十字架棺材里的却是一具骸骨。这种反差过于强烈,让我无法置信,甚至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但我知道此刻的我越是想逃避,闭上眼却只能看到更多。 她走过我身边回过头冲我一笑,半边脸被黑色卷发遮住,就仿佛四十年代黑白电影中美丽的女明星一样,也就是她,在一年前失踪案中唯一的生还者,接着又在朱洗他们的农场之行中再次失踪,如今在三个月后出现本来打算寻找朱洗自残事件的我们面前。还有那个给苏洛的吻。 那个叫谢小敏的女孩究竟是谁?对于女性来说,没有什么比神秘更能吸引她们了。 谢小敏走到那句骸骨前,双手捧起还粘连着些许毛发的头骨,她将头骨高高举过头顶,我看到阳光穿过眼眶,两个白色的不规则原点正好照在谢小敏的眼睛上。 “米莉亚。”谢小敏轻声喊道。 接着,复砚开他们也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第二声,第三声,重复下去,最后我居然也随着他们一起喊了出来。 嘴唇自动开启,在长而狭窄的喉咙深处的声带振动下,那三个字犹如鬼魅一样飘了出来,又像是穿过子宫狭长通道的新生命,类似哭泣的喊声,却充满了新生的快乐。的确,她要重生了么。 那骷髅原本嘿嘿的燕窝泛起一丝淡蓝色的光芒,接着那光越来越浓厚,仿佛谢小敏捧着的是一个充满海水的玻璃球,而谢小敏的眼睛里也如同干瘾似的出现了蓝光。 她深吸一口气,随着胸部充盈高耸,肉体居然如刚才那些六根草一样逐渐分解了,一点一点的,是那样缓慢,再谢小敏的身边形成了一团和刚才一样的紫色浓雾,雾气想触手一样伸向那个骷髅,将其包裹起来,她将那个头骨再次放回十字架上,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和恐惧,从未见过的前景超越了我的理解能力,这好比要你却让一个自小便失去光明的人却理解什么是颜色一样,又或者是像中世纪烧死布鲁诺的教会去解释什么是宇宙爆炸论,人类就是在不断否认,不断畏惧新生螺旋形发展历程上缓缓向前的。 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最后谢小敏完全被分解=掉了,只剩下那套空空的洋装掉在了地上,浓雾将这个十字架包裹起来,当雾气散去,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十字架中站立起来,走向我们。 如果可以用文字来形容她的美丽的话,可能就不会有拜伦了,初春午后的金色阳光像绸缎一样披洒在她的肩膀和手臂上,奶白色略带些奶酪黄的皮肤仿佛用火刚刚烤融化似的,黑色的卷曲长发给这些颜色着上了最重的反色调,宽而不阔显着秀气的额头,高挺而狭窄鼻头略带着可爱的肉感,嘴唇微微上翘却不显肥厚,下巴微微凸起,漂亮均匀的肩胛骨的挺立大小适中的乳(河蟹)房,弯曲着在身后像蛇般纤细的的手臂以及平坦的小腹和修长圆润如大理石雕刻的腿,一切都是那样完美,但我却只盯着一个地方,那双眼睛,发出蓝色光芒的眼睛。 她深呼出一口气,在嘴边形成一团白色雾气,接着半闭着眼睛慵懒的看着耳膜一样,“我会与你同在,知道世界的末了。”她笑着,张开双臂。 “今天是?”我转过头问复砚开。 “三月二十三日,复==活==节。”复砚开对着我满意的笑着,张开嘴唇,从那几颗已经泛黄枯老的牙齿中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你已经昏迷了将近3个月了。”复砚开继续说着,我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才发现,难怪天气如此暖和,湿润。 米莉亚向我走来,越来越近,她伸出手臂放在我的额头上,我的眼睛渐渐闭合,相反,我没有陷入无际的黑暗,而死看到了犹如幻灯片般的梦之画卷。 ——那是一条黑而紧缩的通道,我的身体似乎也被束缚得难以忍受,终于我看到了一丝光明,拼命的朝前爬去,爬去?为什么我要爬着?当我感觉那光亮越来越强烈,知道刺痛我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是,我大声哭泣了起来,那声音洪亮而清脆。 肚脐上似乎有事么东西粘着,不过这种根绝很快就消失,身体黏糊糊的,仿佛刚从浓稠的液体中捞出来,模糊的视野里迅速闪动着几个人影。 ——是一个你还,这是一个颤抖着的、虚弱的男生。 ——是一个女孩!同样是这句话,却是一个激动先锋高亢的男声,这两句话并不是中文,可我却听得到。 接着我被一双大手环绕着,那样温暖和舒适,可是我开始抽搐,激烈的抽搐,这种抽搐让我感觉腹部的内脏都没绞到一起去了,肌肉间的纤维被大力的拉扯开来,口水无法抑制的从嘴边溢出,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我听到有些慌乱的声音,接着就是若有若无的哭泣,然后身体开始变得舒适,拿着我感受过的熟悉的分裂感与拉伸感环绕着我的身体,我的呼吸又恢复过来。 ——她活了!真不可思议!又是另外一个声音,虽然并不苍老,可我记得着是杨伯来修士特有的带着磁性的沙哑声音。 ——我被那双大手再次抱到一个温暖的床上,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额头,双颊,划过去的微微刺痛让我觉得很舒服,,但是那双手停留在喉咙处不动了,而且渐渐收紧起来,我犹如一个被关紧开关的水龙头,一滴水也无法通过,紧接而来的窒息感让我再次痛不欲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到脑部了,我甚至感觉到下身一片温热潮湿。当我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忙完的眼睛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东西了。 ——是那个男人,我见过他,在安德烈不是大屋的房间里,那个金发男孩交给我的画册上见过她,只不过这次更真实,更近。她的脸带着恐惧和激动,透着恐惧的眼睛圆睁着,一条条如细线的血丝布满着凸起的眼白,瞳孔也放大了,嘴唇在激动地颤抖,嘴唇上白色的沫子粘在厚实的黑色胡茬上,他的身体在颤抖,牙齿因为难以控制的激动上下交错着,发出类似鹅卵石碰撞的嗒嗒声。 ——就是她,是的,就是她,米莉亚,你就叫米莉亚吧,这个男人将我高高举过头顶,我记得他的容貌,,就是在实验室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高个的男人,安德烈博士。 真的是他将自己的女儿掐死的? ——我无心去猜想,因为我又能感觉到自己手拿着画板赫尔画笔坐在一张漂亮柔软的大床上,靠着厚厚的绒毛枕头,一群陌生人围绕在床边,高挑漂亮的金发女儿,有些害羞脖子上戴着跟银色钥匙的小男孩还有站在门前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的地方男人,以及坐在我身边的父亲,掐死过自己女儿的父亲。她的双手玩弄着一根紫色的细长毛线,绳子在他灵巧的双手中变化出各种图样,可最多的还是五角星。 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儿? ——接着我开始画画,可是每一次眨眼,画面却是以最外面的那个东方男人的视角画的,随着画的完成,我开始明白了,最后我看见一只白色的小手在画的下方签上了“我爱的一家”几个字。 这画竟然是米莉亚画的么?坐在床上却画的是哪个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德复砚开的眼睛看到的景象? 我的眼睛开始变得剧烈的疼痛起来,覆盖在我眼睛上的手已经开始缓缓拿开,米莉亚毫无瑕疵的脸离我如此近,我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体皮肤上散发出来的特殊雌性味道,还有她说话时呼在我鼻尖暖暖的带着微痒的气息。 “都看到了么?你的能力还真有趣呢,你的记忆力超群可以窥视到别人脑中的过去吧,即便那人自己都觉得忘记了,将它深深埋在潜意识里,你也可以如小偷一样吧它偷出来。”她带着嘲弄的对我说,用一根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那神情犹如对待一个顽皮孩子的慈母。 而我则说不出任何话来。 “救世主复活了,将责罚的紫色雨降落到人间去,完成末日的审判吧。。”复砚开走过来高喊着,朱洗他们也重复着他的话。 “我昏迷了三个月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苏阳呢?苏洛呢?还有朱远山?我不明白、”我对着复砚开喊道。 “我回到农场,在甘蔗林里将这棺材挖掘出来,对待着春分的满月过去的第一个星期日,也就是今天的复活节举行仪式,将神的女儿从死亡的泥土里复活出来,她会带领我们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抛弃那些故有的肮脏的东西,对有罪者进行审判!”复砚开像一个老神棍似的激动地喊道。 “你们都是疯子。”我摇着头朝后退去,只有米莉亚望着我笑。 “你错了,他们都是布教者,如果说疯子,那只能是我才对。”再我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刚才的梦境中我似乎听过。 复砚开望着我后面的男人,一脸不解,米莉亚依旧微笑着,但已经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我该如何称呼你?博士?圣父?杀人狂?”米莉亚开口说话,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是说最初那个听上去还有些许感动的叫法??父亲?” 我回过头,看到的居然是那个差点在安德烈博士家门前吧我勒死的小杂货店店主,那个被安德烈中哈皮瞎眼的男人,他的手里依旧翻动着那条紫色的细绳,他的手飞快的翻动着最后形成一个五角星。 我无法理解。安德烈博士就算没有死去,至少也该有八九十岁高龄了。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你那个复活仪式结束之前,所谓的神审判,不过是你对世界是人之,何必要将它强加给众人。世人皆有自由,亦有信仰的自由。”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在安德烈家大屋里他对着我的塑胶,说话的神情一模一样。 在我昏迷的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了看朱洗他们四个,仿佛被抽光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呆滞的站立着。忽然间我记起,从他们来到安德烈家打牌最后自残,又是三个三个月左右。 我无法想象,因为那种熟悉的分裂感再次袭来。就好像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逐渐脱离精神的控制一样。 究竟灵魂与肉体是无法分开,共于一体,还是可以单独分来? 耶稣说从灵里来的人才可进入神的国度。笛卡尔也说过,灵玉肉是可以单独分开的,唯物主义经常地说法就是当一个人死去肉身希望,其精神也就是灵魂自然也不复存在。 但事实如此么?现代科技的发展渐渐打破了这个看似经典的理论,一个拥有无数DNA复制者的人类,他拥有无限的肉体,但是除了个体,其他的复制人拥有和他精神一样的灵么? 如果这一说法被打破,那是不是也可以说,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灵依靠感官接受系统以信息的方式存蓄进另外一个人的脑中,压抑在他的灵魂里? 从灵力来的人,方可进入神的国度,9是不是就是指所有人的精神思考都可以按照同步的频率运行着方可见到神呢? 如何去追赶一个永远在你身后的人?我们像贪恋着挂在眼前的胡萝卜的驴子一样追逐着神。其实是永远无法达到的么? “为这孩子治好眼睛,其实只是出于我的私心罢了,我无法解释米莉亚作为一个怪物存在,她超出我所有可理解认识的范围,我已经可以感觉到米莉亚的可怕与宿命感,于是我想到了逃避,到处物色可以寄托我精神与灵魂的容器,而这个从小就失去光明的小孩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将手中的绳子放进口袋,忽然冲我笑了笑。 “再不断的研究六根草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不停地试验下,六根草变异了,我不知道原来六根草存在极大地进化空间,原本需要在宿主丧失意识濒死时才能几声,后来发现可以直接注射感染。”说到这里,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大多数人的世界都是从自己的感知得来信息筑造的,但是如果有一天,当你突然发现你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信息都是错误的,与这个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只不过是在你昏迷或者失忆中被强行植入到你脑中的,那个原本的世界就会轰然倒塌,这个孩子也是他从小没有研究,你无论如何去向他解释世界是怎样的他都会相信,我需要这样纯净的容器,去做他的眼睛,去未他筑造她的消息世界。我向他注射了病毒,并且也向自己注射了,在我发疯之前将脑内所有的记忆与他共享,我所看到的变成了他所看到的,这样我才可以丢弃现在的身份和肉体,好好地躲起来,看守这个秘密。” 原来博士对那孩子的父亲所说的,神给你眼,是为了让你书札ui,好好地看这这个丑恶的世界,居然是这个意思。 “当你来到农场的甘蔗林,吧那几个十几年前我亲手埋下去的棺材挖掘出来的时候,我就在后面跟踪着你们,我没有特别的要求,只希望好好看守着这个秘密,把它带进棺材,但是你们却将它带进了本不该属于它的世界。”这个男人将目光投向复砚开,我看到复砚开开始紧张慌乱,她开始怀疑了。 对神的怀疑,会被神抛弃。 “不要再胡说了,安德烈即便还活着又能如何?你不过是人格分裂症患者罢了。对他治好你眼睛的盲目崇拜让你以为自己变成了他?就单凭会翻五芒星形状的花生就可以证明你是他了?”复砚开气急败坏的大喊道,他的额头鼓出一根根青筋,双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朝下挥去。 “不,他是我的父亲,那个曾经杀死我六次的男人,安德烈.彼得罗夫,曾经是前苏联最优秀的精神病很脑神经专家。还有我可以成为母亲女人。叶卡捷琳娜,生物遗传学教,还有那个害羞的弟弟,哦不理论上我应该称呼他为哥哥,亚历山大,听上去是多么美好的四口之家啊但是我的出生对你们来说和一项发明没有区别。”米莉亚无不自嘲的对复砚开说道。 这男人真的是安德烈博士?她竟然成功将自己的精神植入别人的脑子里。 大脑和肉体的关系还真是无法理解,很多人有着强健的体魄,却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力,七八十岁卧病不起即临大限的老者,实际上大脑依然健康的运作着。 无论怎么去看,大脑都像是寄居在肉体里一样,而且与大脑互相制约与共存,多么奇妙的关系,这种紧密的连接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们原本就是在一起的,就好像寄居蟹和它的壳。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安德烈忽然对我赞许的说,我自己也吃了一惊,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 “复砚开,当年我们几个人一起研究宗教对人体的影响,根本不知道接触到人不应该接触的领域,按你的话说,那是神管辖的地界,起初我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祖国能打赢那场该死的战争,活的列宁勋章的修士不过是靠着鼓励前线作战的将士就得到了如此殊荣,我们不过是想利用它更好的让那些年轻人冲上战场罢了,和平时期他们就开展灭神运动,当国家遇到危难时就抬出被破坏的神像祷告,你不记得可笑么?于是我们开始厌倦了,讨厌自己的研究成果,所以我趁机向当局建议以采集人群标本的名义来到祖国,当人,原本杨伯来和你一样也是中国人,他也是以传教的名义来到这里的。”安德烈叹了一口气,我可以旋旋年轻的他当发现自己的研究非但不能给人带来幸福与欢乐,反而被当局利用成为统治的工具一部分的时候的气馁黑失望感。 “可是当我即将离开苏联启程的时候,我们的研究产生了巨大的突破,宗教和图腾崇拜对人脑的影响远大于我们的预期范围,沉睡在人类脑部的某些区域可以对一些特定的感官做出强烈的反应,绝大多数未开发的脑部可能封印着就连神也害怕的可怕力量。 “但是我们只是触摸到了其中的预交,与真相仿佛总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沟,这时候,一座桥梁出现了,带来了新的契机。”安德烈走过去,蹲在地上用手摸了一下,摊开手掌给我们看。 他巨大厚实的手掌中,有一丝紫色,接着有迅速的消失了。 米莉亚哼了一声。 “你是指加入鞭身教么?”复砚开问,安德烈点点头。 “俄罗斯沙皇时代最令人畏惧的妖僧,拥有不死能力的人。”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们是指哪个家伙? “拉斯普廷,是的,那个其貌不扬,长着一双淡蓝色眼睛的男人,拥有异于常人的牲畜般的体力,还有不死之身。他煽动沙皇,控制朝政,年轻时加入鞭身教,没人知道他的能力车人来,和他交往过的人尤其是女性都无法抵御他低沉如同催眠暗示的嗓音虽然他被沙皇宫廷内对他不满的贵族刺杀,可是服下剧毒、身中几枪也没死去,最后居然说他是被淹死的。在火化他的时候,金属制成的棺材都融化了,可是他的身体却完好无损,他在临死时预言尼古拉二世的统治会在三个月内灭亡,而果不出其言,三个月以后十月革命爆发,沙皇被捕后秘密处死,这个男人也成了民间传说最为神秘的妖僧,”安德烈叙述着,的却这个被称为是20世纪初俄罗斯最神秘的家伙的生平让人听得咋舌不已。 “如果以上这些属实难道你们不认为拉斯普廷正是超越人类的另外一个物种或是人类进化的产物么?一个种群想要生存下去不外乎两点:超强的繁衍能力和生存环境能力,而拉斯普廷恰恰具备这两点,于是我们的研究方向转移到了他身上,起初我们以为是他加入鞭身教的缘故,于是我们夫妇和你都经过杨伯来的引荐价加入教会,但是毫无收获。于是我开始将重心放到拉斯普廷本人身上,这个在西伯利亚荒芜农村长大的放荡家伙,经过调查他儿时的伙伴,我得知拉斯普廷有一次独自一人在山林里迷路,却在几天之后奇迹般的活着出来了,他在众人询问之下透露自己是靠着吞食一种紫色植物之后活下来的。从那之后,拉斯普廷变了一个人,品行不端,智力过人,**放荡,淡蓝色的眼睛配合着低沉而洪亮的声音总是令人畏惧昏昏欲使,于是我猜想着是否与奇怪的紫色叶状植物有关。 “于是我们三人来到西伯利亚,经过半年多的查找终于找到了它。可是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种东西与死亡之花水晶兰一样,是恶魔种植的植物。”安德烈拍拍手掌站起来。 难道博士说的就是六根草? “我们采摘了许多回去,并尝试在其他地方种植它出乎意料的是假货没有任何难度它可以种植在地球任意地方的土壤里,并且迅速的繁衍开来,我们忍不住想到,如果全世界都种满了这种紫色的植物会是什么样子。 “那期间我经过毒性分析发现它是完全可食的,但是我们几个吃下去后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我很失望,同时,去往中国的调令下来了,我带着这种植物和妻儿来到了这个,来到了那个农场。 “在那里我一边帮助当地人建设医院,一边继续自己的研究,我那时候已经着了迷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儿子亚历山大换上了脑瘤,肿瘤压迫着他的大脑,生命岌岌可危,而那时我们没有丝毫办法,而我刚出生的女儿有又因为受风而剧烈的抽搐,濒临失望的边缘。 “我的确在心中呼喊,如果有神,就救救我吧。”安德烈说道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复砚开惊讶的对他说: “你不是说女儿是修士治好的么?” “我说谎了,那时候的哀求也不知道是被耶和华听到了海水被撒旦听到了,我脑海里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那就是说不定只有在濒临死亡的躯体中,那植物才会发生作用。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那紫色的植物捣碎喂我女儿服下,并跪在地板上祷告,结果奇迹发生的,她真的活了过来。 “我和我妻子都欣喜若狂,并叫来修士为她做洗礼,可是在修士到来的时候他居然又突然死亡了,巨大的落差几乎将我击碎,于是我用更多的植物覆盖她的全身,可是丝毫没有作用,这时候杨伯来已经来了,我不敢告诉他这一切,只能照常举行了洗礼仪式。 “后来的事情你该知道了,修士被吓坏了。在洗礼的过程中,我的女儿活了过来,而且如拉斯普廷一样拥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这让我终于揭开了拉斯普廷超出常人的进化能力的谜,女儿的复活带来的欣喜已经抵不过这巨大发现的疯狂,如果说我违背了自然规律,让本该死去的米莉亚又活了过来的话,那紧接着我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我在醉酒之后亲手掐死了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这一切都被修士和亚历山大看见了。” “那天我仿佛被人支配着,头脑里只有一个声音——掐死她!仿佛是有人站在我耳边轻声低语,那是恶魔的诱惑,酒精是魔鬼的血液制成的。” “事情好像完全依照某种安排在进行,而且是被一种外在的意念所影响。在模糊的意识中我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耳畔还有一种声音告诉我这是梦。” “我掐死了自己的女儿,而心中却只是想证明她是否真的已经是不死之身。” “结果米莉亚活过来了,而更令我恐惧的是,两次死而复生后,她明显长大了。” 安德烈一边脸颊的肌肉在抽动,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快速眨动着,复研开似乎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也惊讶的听着,只有米莉亚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双腿跪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是要阻止我就算了,很快这些六根草就会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会经历三个月的潜伏期,病症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或许有人会昏迷不醒(说到这里,她饶有兴致地带着媚笑望了望我),或许也有人自残身体,或者神经错乱,可这也是进化的一部分,人类已经太久没有身体机能的进化了,相反可以说是在退化,进化完全停留在脑上,比不觉得奇怪么?起先是脑寄生在肉体上,现在这样下去,倒像是肉体靠着脑生存,终有一天,人类会成为脑的奴隶,寄生体和本体的位置要颠倒过来了,真是可笑啊,为什么身为人类的你不让我以救世主的身份拯救这些愚笨的人呢?” 我也祝福我自己…… “如果你是亚瑟,也应该有一颗包容尚是处女,却怀有身孕妻子的宽容之心吧?”米利亚语速极快的说着,语带讽刺,、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安德烈博士。 “或许身为我女儿的灵魂还有一丁点残留在你身体里,怨恨我么?怨恨身为父亲的我却将你残忍的杀死六次?”安德烈居然留下了眼泪,带着哆嗦的口气象是忏悔,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杀死米利亚六次。 “怨恨这个词与我无关,几十年前你将我钉入十字架棺材埋在甘蔗林里,米莉亚就死了,我之所以还使用这个名字只是方便罢了。”米莉亚摸了摸头发,淡漠的回答道。 “你刚才说她长大了?”我开口问博士。 “是的。紧接着,我又杀死她四次,每次复活,她都会在大屋的房间门上刻上一行字表示他能力的增长(我想起了那六行字,难怪高度不一,原来是不同时期的米莉亚刻下的),而且她丝毫不记恨我,我自己都觉得我像一个魔鬼,不断复活的米莉亚出现了我无法想象的能力,不死之身、惊人的智力和记忆力、超越常人的感官能力,普通人的视野只有前方的二百度左右,而她可以做到三百六十度,听到老鼠在洞里咀嚼食物的声音,嗅到几公里外尸臭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畏惧,非常的畏惧,佛教里将人的六种感官叫做六根,因此我也将那种植物唤作六根草。 “在对六根草的继续研究中,我和妻子发现我们犯下了大错。六根草并不是植物,他们实际上是拥有意识的一种生命体,可以像拟态蚁群一样,以数目庞大的军团汇集成植物的形态存活着,当他们寻找到合适的肉体后就会占领它,但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肉体的主人处于死亡的边缘,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才可以突破人的意识障碍。” “六根草汇集在寄居体的脑部,它们居然是靠着吞噬神经突触信号的能量存活着,它们可以像一个完整的虫群体一样统一规划地活动,被感染者的眼底会产生淡蓝色的光芒,那是因为处于强放射性金属下的透明物体才发出的光,在吞噬神经突触信号的过程中它们会发生变化,产生微弱的放射性元素,这些东西会积蓄在神经末梢,最终对皮肤产生黑色的放射性伤害,在不同的人体部位留下黑色的像倒五芒星样的标记,当本体死亡或者不适合外部条件的时候,它们甚至会改造肉体达到理想的标准,每一次肉体濒临死亡,都会促使肉体发生巨大的变化,加强它适应环境的能力,但是自我死亡又是大脑拒绝的,所以六根草需要外界的力量来帮助执行。”安德烈说道这里,盯着米莉亚的脸。 “那六次杀害,其实是你所希望的吧,以催眠的方式控制我,将你杀死其实是为了加快你肉体的进化过程,从而成长为优秀的容器,我说得对么。” 博士的话让我吃惊不已,原来竟然是米莉亚要求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从而加快肉体进化达到六根草适合寄生的标准。而我所采集的那株六根草实际是自己分解掉了而已,难过一丁点痕迹也未留下。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种控制他人意识的能力在我第一次苏醒后有了,当然我也向复教授灌输了那一条末日审判和宗教的修养帮助我活过来。”米莉亚顽皮的笑了笑,重新站起来走到无比惊骇的复砚开面前,在他苍老干枯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呢。” “当你在农场遭受凌辱折磨的时候,意识的防范下降到最低点,我进入你的思维里,告诉你如何去使用六根草,并且吧你培养成一个疯狂的鞭身教教徒,并且为我带来了合适的肉体,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再那片甘蔗林里躺上多少年了。”米莉亚微笑着,抚摸风一开打呃头颅。 “我,我被利用了?”复砚开圆睁着无神浑浊的眼睛反问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失踪的无名旅游者,还有谢小敏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当米莉亚完全成长为成人后,我开始想过如何将她封印住,在着之前,我为了治好儿子的脑瘤,也曾经对亚历山大使用过六根草病毒,但是奇怪的是亚历山大获得了部分能力,却没有完全丧失自己的意识,而求脑瘤也并没有痊愈,他无法死亡也无法长大,永远停留在六岁的样子,这让我明白,对于无法完整对肉体控制的不健康大脑,六根草无法彻底占据它。而被感染者对其他人的控制也是通过病毒结合突触信号产生的放射性射线达成的。 “为了保护亚历山大不被别人发现,我炮制了一系列的传言来阻止别人靠近大屋,并且有意无意地让亚历山大戴着金色假发去吓唬迷路了走向大屋的人,这也是怕别人有感染到六根草的机会,可是我依然发现有人失踪和昏迷,这让我下定决心除去米莉亚这个病毒的携带者。 “所以我制作了一个特殊的十字架棺材,外表是可以吸收放射性射线的金属铅做的,我将米莉亚困在里面,她即便不死也无法接触任何人。但是在我制作的过程中,她已经将病毒感染给了好几个人,我发现,六根草经过与她的结合产生的能力已经可以不需要在生物濒临死亡时吞噬六根草了,甚至可以直接通过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传送病毒,而这些下级的感染者如同搭积木一样传染下去,多次死亡的进化突破让六根草变异了,改变了其传染方式,不过同时这种被感染的人的能力也被削弱,而且会产生自身意识与六根草病毒在体内为争夺肉体主导权而激烈争夺,有很多人因无法承受而死去或者发疯,而少数被感染者形成一个类似金字塔的体系,站在顶端的米莉亚犹如女王一样,成为这些被感染者的中心,随时可以共享他们所有的记忆、感觉甚至生命。感染者之间也可以互相使用对方的感官系统,好比一个巨大的电脑网络一样。但是不是每一个被感染者都能挨过三个月的病发期,被感染的方式不同,病发的副作用也不同,有的人的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甚至可以接受散发在空气中肉眼看不到的大量的神经突触信号,这会让他们发疯,就好比对嗅觉比人类灵敏几万倍的狗喷洒香水一样;而有的人则会昏迷不醒(这时候我才想起,原来朱洗他们之所以痛苦的原因,像董琦的舌头,一定在不停地变换味觉,才让她不停地靠吃口香糖减少刺激),当然,度过三个月的人就可以熟练地控制这些能力,甚至这种能力可以加强到控制他人的大脑和感官系统,但是经过病毒成熟期并最终成为..携带者的比例不到十分之一,感染失败的人所有的神经系统都会坏死萎缩,皮肤上出现类似麻风病一样的症状,最后呼吸器官衰竭窒息而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阻止米莉亚将六根草散布出去的原因。”安德烈一边说一边痛苦地望着打开的十字架棺材和米莉亚。 麻风病一样的症状么?我想起那张照片上的五个年轻人,难怪他们的尸体上出现了不同于尸斑的斑块和白色透明的麻点。 “可是当你朝那孩子注射六根草时,有没有想到万一他也无法度过三个月呢?”我问博士。 “很简单,所谓的排斥期只是基于被感染者是所有感官功能健全的人,尤其是视觉。人类意识所构筑的世界与真实的现实世界是并不相同的,六根草的侵入让人开始怀疑自身的存在,所以会有排斥反应,而丧失感官功能的感染者的世界本身就是充满未知和残缺的,所以他们不会有异常反应,非常顺利地接受六根草为他们展示的现实世界。” 博士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望向复研开。 “但是我没想到,你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就已经感染复研开了。一部分意识已经驻留在复研开的意识里,为自己留下了后路。只等着他的意识薄弱,自我的世界开始岌岌可危的时候便占据了他的大脑。而且铅制的棺材也无法完全隔绝米莉亚的放射性射线对人脑的影响,只要挨得太近,一样会被感染。” 米莉亚依旧用长手挽着复研开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复研开浑身颤抖着,仿佛有人从他额头浇下一盆水似的拼命流汗,他双手弯曲如同鸡爪一样抓着自己的长袍,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复研开制造了一年前的失踪惨案,他在米莉亚的控制下诱惑那几名大学生挖开米莉亚的墓穴,可能是以所谓五芒星的召唤或者别的宗教口号之类的名义吧,而那五人没有被感染成功相继死去,只有那个叫解小敏的女孩成了米莉亚新的肉体容器,成为灵的寄生体。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举行仪式?只是为了等到复活节?如果说只是为了符合米莉亚当初向意志薄弱的复研开灌输的宗教理念的话,未免太牵强了。 我看着米莉亚,这个美丽得不似在人间的尤物,却比恶魔更可怕。 以神之名义作恶,胜过撒旦十倍。 按照安德烈的话,我也是被感染者,但是感染我的人又是谁? “在所有感染者之中又分为好几种,像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父亲是被复研开用提炼过的六根草试剂直接注射的,而你则是被病毒携带者共享感官功能后被感染,相同感染方式的人才可以共享对方所有的根,比如哪怕你闭着眼睛,却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睛去看世界,甚至可以穿越他人的梦境与幻觉,不过这要依人而定。六根草有很强的变异性,适应力强,按照寄生体的特质来产生相应的改变与进化。这种病毒最大的特点是在每年中秋月圆之夜适性最低,利于控制,所以复研开以这种诡异的歌谣来制造谣言,每年都会抓当地的村民做实验,一直到病毒在朱远山他们身上完成。”博士似乎可以看穿我的想法。如果这样说的话,我是被那个小男孩也就是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感染的? 濒临死亡者容易被六根草直接感染和寄生,在大屋外差点被博士勒死的我的确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难道那就是六根草么?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留在那个地方,希望可以阻止任何企图窥视这股力量的人,甚至不惜去杀人。”博士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所以你企图勒死章远,还有那些在‘文革’中想把你家作为指挥部的造反派?”我问博士。 “是的,不过我那是逼不得已,当复研开找到我,希望我去帮他完成实验??因为他没有料到体内没有六根草病毒的章远也随之而来,他怕发生意外章远不好控制,就唆使我去杀了章远,也可以将这件事推到历来的传说上,而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一来我的确是以守门人的身份活着,二来我也怕让复研开知道我是安德烈的事实,而且我的确也怕没有感染过六根草的人进入大屋。所以当他们准备进入大屋的时候,朱洗四人被复研开激活了体内遗传自各自父亲的六根草后共享感官功能,失去了本身的视觉和其他感觉,而我则将复研开从身后打晕的章远吊在门前的绳扣里,帮助他完成了计划。” “你差点真的杀了他!他不过是个学生而已!”我愤怒地喊道。博士面露愧色。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用力,也劝复研开赶紧中断实验,让朱洗他们背章远赶紧去医院,可是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还是深度昏迷了。” “所以你也想杀死我和苏洛,对么?” “是的,但是我没想到在你快死的时候亚历山大的意识出现了,他以原态六根草的形式选择你作为寄生者,所以我将你们拖进大屋,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你们的动作。”博士一一道来,我这才知道在黑暗中一直有人监视着我和苏洛。 “够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还想再次把我封入铅制的十字架么?”米莉亚有些急躁地打断了博士的话。 “这肉体,不属于你。”博士从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一把枪,上好膛对准米莉亚。 “你的愚蠢让我觉得可笑,即便拿大炮来轰炸,我也会再生,枪械根本无法杀死我。你也知道每一次复活都会增加我的力量,这是病毒的特性,这种类似抗药性的特征使它不断地进化完善自己所寄居的肉体,反过来说你杀死我的次数越多,我就越强大。”米莉亚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蔑地看着安德烈博士。 复研开无力地坐在地上,白色长袍沾满了灰尘,我朝他走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问: “这三个月你究竟干了什么?苏洛和苏阳去了哪里?还有十年前我的搭档的下落呢?” 复研开犹如一个被抽光了精力的人偶,听不到我的问话了,我明白他的世界已经坍塌,复研开再也无法从自己已经被堵塞的六根中与外界联系了。 以宗教的名义欺骗了复研开,这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便于控制么?我总觉得似乎还有些别的意义。 博士举起了枪,对准米莉亚的眼睛开火了,一声带着回声的沉闷枪响后,米莉亚的连接左眼的小半个脑袋被轰飞了,一些带着血迹的残渣还未掉落在地上就化为一阵青烟。 她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破损的头颅开始自我恢复,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细胞在自我分裂融合的声音,像那种将耳朵贴近蚕虫听它们吞噬桑叶的擦擦声。 可是当头颅完全恢复后,我发现米莉亚眼睛的蓝光黯淡了很多。米莉亚自己也感觉到了,她伸出手对准了博士。 “这子弹……”她怪异地问道。 “一种特殊的螯合剂,这种壳聚糖可以溶解部分放射性物质,并将它们结合在一起沉淀下来,随着体液排除身体。”博士端平了手枪打算继续发射。 “不!”米莉亚痛苦地喊道。 “是时候保护你们的救世主了!快抓起那个异教徒!杀了他!”米莉亚捂着自己的左眼,指着安德烈博士对朱洗他们喊道。 可是朱洗他们并没有动,而是昏迷了过去,四人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不用发布命令了,这些螯合剂会继续发作下去,很快你就会暂时失去所有的能力和控制力,虽然不足以杀死六根草病毒,但是抑制一段时间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看门人的身份守护着那屋子,就是为了找到对付病毒的办法。我终于意识到彻底杀死它是无法实现的,但是却可以通过吸收六根草用来传递连接信息的放射性射线信号将其隔绝起来。”博士走到米莉亚面前,将枪对住她的右眼。 “这一次,我一定会用更好的封闭材料,将你埋到永远都没有人可以找得到的地方。”博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不要,我不要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黑暗寒冷如地狱一样,你已经杀死我这么多次了,还要夺去我的自由么?”米莉亚苦苦哀求道。 博士犹豫了,持枪的手在颤抖。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刚出生的时候就让我死去呢,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让我成为一个怪物?还记得我为大家画的那幅画么?”米莉亚流出了眼泪,向博士哭诉着,我看到安德烈渐渐放下了枪。 当我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米莉亚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睛恢复了蓝色的光芒,而博士却呆呆地看着她。 “我总能找到你脑中那个黑暗的房间,打开它。”米莉亚笑了起来。 “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米利亚忽然命令道。 “不!”我看到博士缓缓地举起了枪,并且扣动了扳机。 他的半个脑子都随着那声巨大的枪响轰飞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安德烈已经彻底不存在了,他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出来,本体消亡,寄生体也只有同样的下场。 米莉亚拿起博士尸体边的枪,玩弄起来,她望着地上的我。 “你一定还很不明白吧,为什么我要留下你?为什么我要在学校为你们指引调查的方向?为什么要亲那家伙一下,而你也很担心自己的搭档去了哪里吧?”米莉亚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一样眯起一只眼睛,用右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 我像白痴一样摇摇头,因为的确不知道。 “你想想,除了生存,生物的另外一项重要的使命是什么呢?” 我恍然大悟。 那就是繁衍。 “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哦。”她冲我笑了笑。 刹那间我看着米莉亚泛着蓝光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今天才举行复活的仪式,如果解小敏是在去年被感染的,与其他的感染者不同,她不但被感染,而且怀孕了。 可是我不明白,米利亚究竟是如何让谢小敏怀孕的,而且刚才我看到的谢小敏并没有半点怀孕的迹象。 或许这种“怀孕”并非我们平常意义上的受精卵演变成胎体的过程吧。只是我知道米莉亚就躲在她的子宫里,等待着成熟后直接拿走解小敏的肉体。 从农场走过的刘佳明,或许正是解小敏故意让他靠近曾经埋葬过米莉亚的甘蔗林从而产生幻觉,从屋子里出来后解小敏所谓的消失,只不过是朱远山等人被解小敏占据了视觉神经,也就是说他们的视野被分为两部分。 当视野里没有解小敏的时候,他们的视觉神经是正常的。接受外界的感官刺激,并且在脑体里编制成和外界事物一样的画面,就像镜子一样的功能。 但是如果视野里出现解小敏,他们所看到的,实际上却是解小敏所看到的,解小敏用自己的视觉神经的突触信息代替了这些人。甚至包括在学校,解小敏从来就没有失踪过,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不用镜子,没人能看到自己的脸。 这就是所谓的消失?人类就是如此,总是单纯地认为看不到就等于不存在。 还有在绳子上被吊着的章远,其实根本没有转动,只是解小敏绕着他转圈而已,而刘佳明还以为自己沿着直线走向被吊起来的章远,其实他和解小敏一样做着向前转圈的螺旋式运动。 因为所选的参照物不同,他误解了自己的运动方式,他从大屋的旋转门中转了出来,却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出来的。至于章远,可能不适合六根草的寄生,所以被无情地抛弃了。安德烈一直以看门人的姿态出现,想警告那些企图靠近大屋和六根草的人,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好友杨伯来修士,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复研开已经开始复活米莉亚了。 我早该想到,在大屋内的那番话不像是一个长期开杂货店的中年男人能说出来的。那时候他就在警告我早点远离这一切吧,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虽然他已经被感染了六根草病毒,但那不过是由复研开研制的改良六根草直接注射的变种,我需要与他达成一种联系,所以将自己的细胞植入到他脑子里。这样他好比成了我的一部分,所有他能感受到的一切我都可以感觉到。”米莉亚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想起来安德烈博士大屋里那六个房间的门上,不同时期的米莉亚所刻下的字,但米莉亚真的是神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关注我们两个?”我问她。 “因为十年前那个最适合的交配对象死了,当然只能找到现在这个了。”米莉亚用手抚摸着自己光滑平坦的腹部。 “十年前?你指的是调查朱远山妻子失踪案的那个人?”我颤抖着声音问她。 “是的,复研开将他抓了起来,并希望以他作为我交配的对象,但是他跑了,并且放走了一个同样关在实验室里的年轻人,那个第二候补,你现在的搭档,不过可惜他在六根草排斥期间已经失去了记忆。你的搭档也被复研开抓了回来,他的脑子就摆在那些柜子木格中,或许你现在还能去把他找出来,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还真有些喜欢他。”米莉亚的脸在我眼中模糊起来,虽然早已对那男人的生死不抱希望,但是亲耳听到,依然犹如遭雷击一样。 我扔给苏洛的那张照片,正是他在训诫室用皮鞭抽打自己的虔诚模样。 可能在逃离实验室的时候他失去了记忆,只记得那个救他的人的名字,只有那个名字他牢牢记住了。而且冥冥之中又走到我这里,或许这也是苏洛的亡灵在指引着他。 “你已经拥有完美的身体和能力了,还需要交配干什么。你只需将六根草感染所有人,你便是女王了。”我冷冷地说道。 “不,还不够,这肉体是出生后才被六根草寄生的,我需要的是完全由六根草和最优秀的人体基因融合的躯体,所以必须不停地纯化,得到最完美的肉体。”米莉亚疯狂地喊道。 “我从他的唾液里采取的基因和我体内的六根草结合在一起,我的腹部正孕育着最完美的本体,我会再次寄生在里面,那时候我就是最完美的生物,甚至不需要再进化了。那时候,我才能将这个完美的物种传播开来,成为这个地球的主宰,而我自然就是神了。” 我不明白,她到底在追求什么,就算是所谓的最完美,又能证明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父亲死了,修士死了,复研开成了废人,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了。现在,我就要把你从这个躯体里揪出来,亚历山大。”米莉亚走过来,双手捧起我的脸,她的眼睛望着我的眼睛,那蓝光摄人心魄。 亚历山大?在我的身体里? 我的记忆发生了错乱,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我脑里低语着。 肉体和脑,原本就不在一起,原来大脑也是入侵者,它们利用着肉体将自己保护起来,并且在几千万年的进化中用全身最坚硬的骨头??头骨将脆弱的自己保护起来,并且成为了肉体的主导者。 我忽然想起了在廉价旅馆里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在那梦里,米莉亚趴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递给我一个红色的苹果。 在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是不是本来根本就没有过大脑?只是凭着肉体本能的需要,像那些线粒体生物只是简单地靠着肠子和胃存在着,只有进食和交配?按照 href='/article/10926.htm'>《创世记》的说法,人类或许本身就是神按照基因复制出来的肉体,没有思想,甚至连脑都没有。 人类原本和卑微的虫子毫无区别啊。 给予人类智慧之国的蛇又会是什么?或者正是脑的雏形吧,那苹果或许是已经藏着脑的幼虫的食物,毫无思维的人类始祖只是凭着饥饿的本能将其吃下,而后他们寄居在人体,朝着肉体的最高点聚集起来,并且发育成了大脑,让人拥有了智慧。这个交易很公平,脑可以保护自己的肉体,人类获得大脑。上万年的共存后两者已经结合密切,无法分开,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出现意识与潜意识两种不同的思维状态的原因??寄生不完整的人体,会出现脑和肉体原生的两种意识状态,但大多数时候依然是脑占据统治地位。只是到如今,大脑的过度开发让脑觉得这个容器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了,于是六根草出现了,通过神经的进化完善肉体的机能,其实不是人选择了六根草,而是脑选择了六根草。脑寄生在我们体内,六根草又寄居在脑里。 六根草,脑,我们。 人类只是三者中最低级的一环。 圣经中所记载的故事难道并非是杜撰? 脑内的低语停止了,这一切是亚历山大告诉我的么?长着脑瘤的他,由于本身大脑的残缺,反而没让六根草将其完全占领。 那本可预言未来的画册,可能正是亚历山大所能看见的事物,这可能就是他的能力吧。 “你逃不掉的,从小和我捉迷藏就不是对手哦。”米莉亚将食指伸出来,朝我的眼睛用力插了下去。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是听到了像小时候家里烧肉时候,母亲用筷子插进肉里看肉是否熟透的扑哧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不是从外面而是直接从脑内传来的。倒是米莉亚长长的指甲与眉骨摩擦如泡沫塑料划过粗糙木板似的声音,让我觉得脑内一片臃肿和不适。 “你躲得还真高明呢。算了,作为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好好地活下去吧,而且你不过是个不完整的寄生者。”米莉亚叹了口气,拔出了手指。 我感觉到眼睛还稍稍有些肿胀感,流出来的眼液有些黏黏的,沾满了脸颊,不过很快它又重新长好了,只是视力还有些模糊。 “看来沙尼亚也给了你自我恢复的能力啊。”米莉亚站在我面前,将那根插入我眼窝的手指放在嘴巴里使劲吮吸了一口,如同品味沾上奶油的巧克力棒。 这让我一阵作呕,但仅仅是胃部难受,却吐不出什么。 “这三个月来六根草在你身体里分裂着,遍布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不过你所感染的是它的那种不成熟的六根草病毒,你这种感染者迟早会被自然法则淘汰,而我会逃开优胜劣汰的规则,永远活下去。”米莉亚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 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现在,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必须以最快的方式将病毒传播下去,针管注射和直接服用六根草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要成为这地球上唯一物种的王了,那时候我就是神,唯一的神。”米莉亚再次笑了起来,依旧妩媚妖艳,但那种如病态的美感让我浑身发冷。 “好好睡一觉吧,当你醒来后,这世界便是天堂了。”米莉亚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自己的嘴唇上按了下,又放在我的嘴巴上。 我犹如置身于夜晚冰冷的室外,眼前逐渐暗下来,身体的毛孔也慢慢紧缩,紧绷着的身体让人觉得血液都开始慢慢凝固下来,我张了张嘴,伸出手想要抓住米莉亚,但始终够不着她。 当我失去知觉昏迷的最后一瞬间,想到的却是那首由未知DNA碱基对排列而成进行谱曲的音乐,伴随着那怪异悠扬的曲调,我开始放松下来。 管他呢,什么所谓的病毒也好,宗教也好,现在我也无能为力,就让我好好睡去吧,或许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当我醒过来会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充满阳光微风轻拂的小院子里。 我唯一担心的只有苏洛,那一针刺下去,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解和愤怒,而我扔给他的照片又会不会把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从脑海里重新打捞上来? 随便他,如果他要恨我也不介意。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依然是黑色的一片,不过这黑色有些许不同,似乎与黑夜那种浓密不同,这种黑色更直接更冰冷,我伸出右手朝那黑色猛地击打过去,说是猛的一击,实际上我也没有多大气力,拳头捶在上面发出了沉闷的砰的响声,那好象是一块金属。 我以为自己被放进了关住米莉亚几十年的铅制的十字架棺材里,不过我活动活动双手,却发现实际上我被埋在了十字架之下。 或许是某人以为我死了,将我草草埋在了六根草之下的泥土里,而且为我好心地盖上一个坚固的“被子”。 带着湿润和腥味的土粒堆在我的鼻孔和眼睛边,我使劲动了动脑袋,好让碰着泥土的眼睛活动开来,然后用力推了推那黑色的十字架,很幸运,不知道是这里泥土过于松软还是埋葬我的家伙偷懒了,我居然可以将它推动一些。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只知道自己已经累得毫无气力的时候,我终于将手穿过泥土把十字架稍稍掀开了一些,透进来的新鲜空气让我肺部清新起来,就像密闭多年的旧房子猛地将门窗打开了一样。 新鲜的氧气充斥着我的身体,让我原本无力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一鼓作气推开了十字架棺材。 当脑袋伸出来的时候,剧烈刺眼的阳光照得我无法睁眼,不管怎么说,我又活过来了。抖落浑身黄色的泥土,我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总之有了上次昏迷三个月的经验,我知道自己身体的判断已经不再准确了。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准确地说是什么也没有,以前在这里的医疗器械、花园、六根草,甚至那些存放人脑的“脑柜”??我是这么叫的,都统统不见了,还有墙壁上挂着的黑白照片也消失了,似乎这里从来就是一座从未有人居住使用过的废楼而已,我找不到一点有人待过的痕迹。 这里只剩下我了么? 或许是米莉亚将一切都搬走销毁了吧,或许是朱远山干的,总之都不重要了,我的身体有些虚弱,也不知道这病毒将我的身体进化成了何种地步,不吃不喝居然还有力气活着。 好不容易走出实验室的大楼,我沿着公路走到城市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如意想中的混乱或者恐慌。 大家依然有条不紊地生活着,难道真是我的一场梦么?随便拦住一个行人问他今天的日期,他有些不耐烦地告诉我今天已经是我昏迷的三天后了。 耶稣在死后三天复活,可我不是耶稣。充其量,我不过是一个被神复活的Lazarus。(由耶稣复活的麻风病人,这里意指被亚历山大意识复活的被感染类似麻风病的六根草病毒的孟梵) 我沿着残存的记忆寻找着回家的路,可眼前的景象似乎出了某些问题,当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抬头望着交通灯的时候,却分不清任何颜色,我只能靠着和大家一起才能穿过马路。 我又连续试了几次,事实证明,我的眼睛已经分不清楚任何颜色了,不仅仅是那种单纯的两种颜色无法辨别,而是完全的黑白色盲,现在我眼里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 摸索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苏洛好端端地坐在院子里大口吃着方便面,吸溜面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脸的无奈和忧虑,眼神无神地盯着前方,奇怪的是我却没有半点饥饿感。我开口喊了一声,却只发出类似漏风的鼓风机一样的呼哧呼哧声和沙哑的声音,不过苏洛依然注意到了。他转过头,嘴上还吊着面条。他惊讶地望着我,随后将面盒往地上一扔,跑过来抱着我的肩膀,大张着嘴巴激动地看着我。 “太好了,老板,你居然没死啊。”这台词我似乎有些熟悉。 “你剩下的那点钱我全买了泡面了,但这也不够啊,你要是再不来我泡面都吃完啦,刚才那就是最后一包了。”果然他眼里只有食物,不过也好,这才是我熟悉的家伙。 他扶着我走进房间,并且倒了杯水,喝完水我舒服很多,我尝试着问起他三个月来发生的事。 “那天的事不怪你的。”我诚恳地向他道歉,他大度地摇摇手。 “我知道你也是被那老头骗了,担心苏洛的安全,而且那照片上也的确是我在训诫室,其实我很感谢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还有那个给予我自由和名字的男人,虽然他死了,不过我会继续使用这个名字来纪念他的。”苏洛虽然说得轻松,但我依然可以从他脸上读到一丝哀伤,他是那种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本是一名中学生,复研开到处寻找可以作为六根草的寄生对象而组基因比对的时候,认为他是个优秀的寄生对象,将他抓了起来,并使他感染了病毒。三个月的排斥期后他的记忆力受到损伤,同时也获得了无痛觉和控制肌肉的能力,但是他所拥有的瞬间的破坏力对肌肉组织与神经都会带来极大的损害。六根草病毒需要大量的能量来修复再生,所以他总是觉得饥肠辘辘,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因为那都是六根草造成的神经控制对脑内形成的非身体需求的饥饿信号罢了。真正的苏洛在调查失踪案时,经过安德烈的提示找到了实验室,不过没有成功逃出来,相反成了复研开脑部实验的对象。 逃出来的他彻底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苏洛这个名字,并且靠着些许苏洛告诉他去我家的路上的特征辗转找到了这里。 或许靠的正是苏洛在天之灵的指引吧。 虽然并不觉得饿,但我还是陪着苏洛去了饭店,这家伙居然点了一桌子的菜,看着他那种吃相,即便是节食的人也会很有胃口。 “我从实验室里苏醒后和苏阳一起到处找你,可是没有任何线索,你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我去了农场,发现那个百货店的老板也失踪了,他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朱洗他们神秘失踪一星期后又回到了医院,而且他们受伤的地方又都神奇地恢复了,不过朱远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没有引起太大的影响。”苏洛风卷残云般将菜吃得精光,虽然他塞着满嘴的菜说话含糊不清,但我大致听明白了。 我简单地将米莉亚复活的事情告诉了他,苏洛差点噎住。 “她说的交配是什么意思?见鬼!我就说那女孩乖乖的。都怪你,让我牺牲色相。”苏洛用牙签剔着牙向我抱怨道。 “嘴上说不要,我看你那天不是也被亲得蛮高兴吗?” “别说了,一想起来和我接吻的是一个已经好几十岁的老太婆都让我倒胃口。”苏洛做呕吐状。 我无心继续与他开玩笑,米莉亚说过,六根草会在不同人的体内形成各种不同的变种,选择苏洛只是因为他体内的变种比其他感染者更完美。 如果米莉亚真的通过纯化基因达到了物种的顶端,而且将这种病毒感染开去,以其高生存率与繁殖能力,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无疑就是一个不断扩散增殖的恶性肿瘤。而所有成功的被感染者,可以共享处于以米莉亚为端点的网络中所有人的感官被外界刺激带来的神经突触信号。 世界为一人,一人为世界,听起来是多么疯狂的事情,就如中国的一个男孩喝上一口咖啡,远在千里之外的美国的中年男人嘴巴里也都是咖啡豆的味道。 在基因突变的过程中,也曾经以极小的概率出现过这样一种人,他们的感官神经完全错乱,本来不同的神经系统通过不同的突触信号传播,好比两个城市之间手机与座机的谈话内容不会串联一样,而这种人却恰恰混乱起来,当他们听到有人说话,嘴巴里却会感觉到味道,看到不同颜色的物体,身体却会发痒,而六根草集拢了这些突触信号,而且完全取代了它们,并以某种意识去进行有选择的控制,这不能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米利亚说过,要以新的传播方式将六根草在人类中繁衍下去,到底是什么办法?米莉亚已经是不死不老了,为什么还要去和苏洛体内的病毒交配来纯化基因,而且为什么她那么着急将病毒繁衍开来? 还有亚历山大,他是不是还在我脑子里? 一想到这里,我的脑子就涨痛得厉害,眼睛也模糊起来,这种全色盲不仅仅不会区别颜色,而且伴随着一阵阵眼球颤动,我经常看东西带着重影,视力也急剧下降。 “据我所知,如果脑内有肿瘤压迫着视觉神经的话,或许也会导致全色盲。”苏洛弯曲着五指形成一个圆球状,然后比了比自己的脑壳。 脑瘤?全色盲? 亚历山大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即使他因祸得福,因为有脑瘤而没有被完全寄生,他的视力也一定急剧地下降吧,如果按照时间来算,可能他已经接近盲人了,不完整的他却将自己寄生在我的脑子里,甚至连肿瘤都完全复制了。 “你躲得好深啊。”我耳边响起米莉亚当时的话来。 躲?亚历山大在逃避自己的妹妹,还有崔乙创作的那首古怪的歌曲,歌词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十年前失踪的朱远山的妻子,在临走前画出那种全色盲才能解读的画。和她接触的那个男人是复研开还是安德烈博士?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扎进我的脑袋里,我的头仿佛被老虎钳夹住了一样,被人慢慢地用力推紧。 我忽然看到这家饭店的橱窗上贴着一张黑白色的宣传画,可能是彩色的吧。 “朱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十年倾情打造,史诗影片 href='8544/im'>《六根岛》即将在各大影院放映,如果你不来,将会是一辈子的损失。配套DVD和书籍同步发行。”夸张的广告语下还有订票的联系电话。 电影?书籍? 这些东西都是按照滚雪球的方式运作的,第一批走进影院的人看完电影向周围的人极力推荐的话,这种连锁的效果是无法预计的,就像以前苏洛所说的,这世界其实是按照一种立体矩形的方式排列,每一个人都是这矩形上的一个单独的原点,看似遥远的两个人,其实不需要通过几个连接点就可以到达。这样下去的话,如果米莉亚可以通过电影和书籍甚至依靠网络下载的话,六根岛不消多久就会在整个地球上蔓延开来。 这就是她所说的更快的方法? 可是究竟如何通过电影来传播呢? “走,我们去找一个人。” “谁?如果是朱远山就算了。”苏洛奇怪地问道。 我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一怪圈上还有一个我未曾触摸到的点,就如同扫雷游戏中关键的那一颗地雷,如果打开的话,看似漆黑的未来说不定就豁然开朗了。 这个人,就是朱远山的妻子。 不过,要找到她,必须先去见崔乙,我想知道他是如何制作那首带着DNA碱基对的歌曲。 我拦下一辆的士,崔乙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早就记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他。在汽车上我拨通了苏阳的电话,她知道我平安非常高兴,我稍微寒暄了几句,告诉她一定要看着朱远山。 “你在实验室失踪后没多久,朱远山就派手下来找我,大体上说了一些慰籍的话,而且留了一笔钱下来表示与我们两清了,我还打听到说朱洗身体恢复得很好,而且会在不久后与董琦结婚,接管家族的企业。电影上映成功后朱远山会全面退到幕后,支持儿子。”苏洛侃侃而谈。 “喂,你怎么不说话,一直在用手比画什么?”苏洛见我默不作声在手掌上用指头画来画去。 “你刚才说他留下来一笔佣金,是吧?”我算好账冷眼望着他。 “是的,其实那个也没有多少,你知道越有钱的人越小气。”苏洛努力解释道,虽然满头的汗水。 “可是我记得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吃方便面,而且你告诉我是最后一桶了,在临走前家里还是有一些钱和食物的。”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从来没用过钱,刚拿到的时候难免大手大脚,去吃了几次鱼翅燕窝之类的。”苏洛赔着笑道。 我懒得再和他讨论佣金的问题了,与脑子里只有食物的家伙讨论金钱太不明智了。 “看样子你得跟着我干到六十岁了。”在下车的时候我微笑着对苏洛说道。 苏洛咽了下口水。 崔乙平时不住在自己家里,这我通过苏阳了解了,他一般都会在工作室的录音棚,无论工作与否,他一般都待在那里,除了要去见朱远山,甚至有时候他妻儿与朱远山他们还必须跑到录音棚来见他。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但不可否认,在六根草病毒的作用下他谱出的歌曲非常流行。他的曲子可以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基因需求,像波兰作曲家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就与将人体胰岛素受体β链的部分碱基排列顺序写成乐谱演奏出来的音乐十分相似。 画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智商只有几岁孩子程度的黑猩猩在画布上随便的涂鸦居然被某些不知情的艺术评论家判定为抽象画的佳作,听上去虽然可笑,但这并不代表那些评论家真的是看走了眼或者虚有其表,相反,不遵循绘画原则的抽象画里可能正包含着某种动感的规律,而这些规律正好就吻合了人体的和谐,由此产生了美感。 对于艺术的看法从来是多种多样的,很难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只看一次就喜欢上某个雕塑或者某张油画,或者只听一次就爱上终生的歌曲。天赋这种东西看上去更像是与生俱来无法解释的,或许某些音乐大师们在隐约之间掌握了这种DNA碱基对的排列规律而做出不朽的作品。 但是崔乙显然不是,他是有意识地去创作,来契合听众们潜藏在脑内最原始的协调感,只有与他们可以达到共鸣的歌曲才能打动他们,崔乙深知这点,所以创作出大量与听众基因排列频率相似的作品。 但是唯有那首不同寻常,我记得金曾经说过,普通人是不可能和崔光筱一样不间断地听上三个月而没事发生的。 我和苏洛走进了电梯,电梯停在了六楼,那是崔乙工作室所在。 电梯门刚打开,我们穿过几米远的防火通道,看到一个巨大的空阔地带,周围放着很多装进箱子的音响设备,还有许多长势良好的绿色盆栽。一些忙碌的人似乎在收拾这里,我拦住一个面貌和善的小哥问崔乙在哪里,他朝里面指了指,说崔监制就在里面。我走进去看到一个长发、穿着多口袋深色马甲的男人,当然,对我来说什么颜色也不重要了。他侧着身子靠在一张躺椅上,戴着墨镜翻看着手里的纸,时不时还拿笔在上面写着什么。我怕苏洛说错话,于是让他单独待在外面,自己朝崔乙走过去。 他似乎很入神地在谱曲,我始终不明白,崔乙似乎从来没担心过发生在儿子崔光筱身上的事情,经常在医院走动的苏阳也说,崔乙从来没去医院看过自己的儿子,与董越然和朱远山对子女的关心截然不同。 我记得崔乙的妻子很早就和他离婚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和儿子相依为伴,可父子间的感情却如此淡漠。 “您是崔先生吧?”我走过去打断了他的思路,崔乙似乎有些不悦,不过我也管不了了,不在电影上映前解决这事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苏洛告诉我,算上今天的话,离 href='8544/im'>《六根岛》公映只有三天了。 “我认识你,你是远山委托的那个侦探。”崔乙将墨镜放低下来,架在鼻梁上。 “那太好了,这样可以省去很多废话,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请问你创作的那首歌曲是如何而来的?”我见崔乙不解,将曲谱和歌词递给他,崔乙的脸上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首歌还是我在农场下乡插队的时候偶然写下的,也就在和远山他们之间传阅过,我一直都没有发表,倒是犬子前些日子好奇拿去听了。”崔乙淡淡地说。 “词曲都是您做的?”我追问道,崔乙愣了下,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意识到他在说谎。 “如果说曲是您做的,我相信,但是据我所知您创作的所有歌曲里没有一首做过词。”我盯着他只露出一半的灰色眼睛问道。 崔乙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随即愤怒在脸上化开蔓延,他摘下眼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稿扔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我的作词能力?” “不是那个意思,您也知道,怀疑是我这行的职业本能嘛。”我笑了笑,安抚了一下非常愤怒的崔乙,但是我可以感觉他的发怒非常做作,更多的好像是做给外面的其他人看的。 看似情绪激动的崔乙让我有了想要窥视他记忆的想法,或者说,实际上正是他在暗示我去这样做。 这家伙伸出食指用力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客气地朝我吼道:“我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这里啊,你那样的脑子如何能理解我的作品?” 旁边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惊讶地朝这边看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们两个。 一个像助理一样大概三十多岁,长相精干老练,发辫梳理在脑后的高个女人走过来,她穿着黑黄色相错的方形花格外套,黑色紧身束裤与高统皮靴,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杯,杯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老师一定是昨天太累了,电影过几天就要放映,他希望电影的配乐完美些。”她充满公式性的笑容将一切化解得烟消云散,其余人也轻舒一口气各忙各的了。 “我是崔老师的助手。”那个女人友好地冲我伸出了纤细白皙的手,握手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修长十指上的几个老茧,看来是弹奏乐器所致。 崔乙端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口腔内的热度,身体仿佛处在一个充满蒸汽的地方,接着一阵微风,景象又明朗起来,但依然有些模糊与不真实。 我看到眼前铺满一张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稿纸,那些是乐谱吧,接着又是一个年轻女性在我的面前,她的面庞清秀,但是又似乎缺少了些什么,就好像有人特意将水泼向了画板上的人物,那女孩坐在我对面,嘴里似乎在念念有词,而她的右手则在纸上飞快地记下来。 我瞟了一眼那些字,分明就是那首歌的歌词。 “你还不走么?这里不欢迎你。”崔乙将空杯子捏在手里,随手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我笑了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二十四小时都可以的。” 崔乙没有接,那女人礼节性地笑了笑,接下了名片,我向他们告辞,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外面的苏洛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着急着想问我情况,房间里杂人太多我没有说话,只是和他一起走出大楼登上了公车返回。 “有些许进展吗?”刚坐下来苏洛就问我。 “算是吧,我只知道,那歌词绝对不是他写的,是一个女人。” “那是他还在农场的时候写的,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可能是朱远山的妻子,那时候这女孩是与四人距离最近的。” “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可是那女人本身也是个谜,说是在海边发现的,其实也是朱远山自己背回来的罢了。”苏洛小声说。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我有些惊讶。 “苏阳曾经和我去农场找你的行踪,顺便打听到的,其实当年有人想要追查那女人的来历,结果都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权当做孤儿处理,在那个年代是很奇怪的事情啊。虽然后来她被怀疑是投毒的敌特,被朱远山送走,但是身背着这么大嫌疑居然可以安然逃离,也实在不符合情理啊。”苏洛说。 “这么一说,我对那女人更加好奇了,而且不知道十年前他到底查到了什么,你和他关在一起时他没有告诉你吗?”我问苏洛,他的脸上有些难看,似乎不愿意提及那段实验室的经历。 “没有,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人很好,似乎是他主动找复研开,至于如何被抓了起来就不得而知了。”苏洛勉强地说。 我不想再继续勾起他不快的回忆,这首歌词和曲子是不是朱远山妻子做的呢?还有那歌词是什么意思?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就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拉扯着我的脑内神经,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跳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网状根结交错的神经在皮肤下突起。 如果米莉亚希望成为这个世界最完美的物种,亚历山大的愿望又是什么? 真是对奇怪的兄妹。 在知道朱远山要开拍 href='8544/im'>《六根岛》后,她与丈夫大吵了一架,抛下十多岁的儿子凭空消失,只留下那些怪异的画。 会不会她也是全色盲症患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了。 “如果你想找我问关于那首歌的事情,就不应该在那种场合。”电话里果然是崔乙的声音。 “其实想问的也不多了,只是想知道为您作词的女孩是谁。” “你可能知道了吧,是远山的妻子。”崔乙的声音很轻。 “其实我想证实某些事情,那就是你还记得他妻子是不是有某些异于常人的特点?或者是奇怪的习惯之类的?” “并没有太大不同,只不过她分不清楚颜色,虽然她一直都说自己想做一个画家,这当然对她是很大的打击,而且远山也不准我们问起她的身世,不过有一次她很怀念地说自己有一个很会画画的姐姐,以后就没再提过了。” 和我想的一样,朱远山的妻子的确是个全色盲。 “刚才之所以对您有所不敬,其实是制作间杂人太多,如果将您拉到一边细说,又容易被人误解有什么秘密。远山告诉过我,如果您来找我就闭口不谈任何事情,尤其是几十年前农场发生的,可是我觉得他似乎对那电影着了魔了,最近几个月我根本见不到他,只能靠他电话主动联系我。我对他非常担心,犬子自残又恢复的事情我也觉得非常奇怪,但他也不记得事情发生的经过。这件事远山是拜托您处理的吧,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否则实在是非常不安。”崔乙是四人之中最为单纯的了,他甚至并不知道关于六根草和复研开对他们实验的事情,看来朱远山也没有告诉过他,我答应了下来。 “对了,朱远山的妻子嘴下是否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我问崔乙。在朱洗房间看到的照片已经模糊,我无法确定在旅馆梦境中与亚历山大寄生在一起的女人是否就是朱远山的妻子。 “是的,的确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崔乙说道。 我挂断了电话,开始将一切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为什么他老婆也会是全色盲啊,得这个病的非常少。”苏洛在一旁疑惑不接地问。 “没什么好奇怪的,还记得刘佳明说复研开给他看的照片吗?”我对苏洛说。 “哦?是那张背面写着给最爱的沙尼亚?”苏洛的记性很不错,虽然我只是将刘佳明告诉我的随口和他说过一次而已。 “是的,当时复研开拿出来是为了诱使他们去安德烈博士的大屋,我猜被撕去的那一半搞不好就是复研开自己和博士,他故意撕掉免得暴露自己吧。” “为什么复研开要让朱远山他们的孩子去安德烈博士的大屋?” “你不觉得奇怪么,同为感染者,但朱远山他们没有出现其余人身上那种昏迷发疯的异常排斥反映,可能这是复研开注意他们的原因。被感染后六根草的病毒基因估计会同样遗传到下一代吧,或许复研开想继续实验六根草,将其完善些,为米莉亚的复活做准备。”像复研开这种疯狂的科学家,大多时候都是完美主义者,估计他对朱远山四人没有排斥反应感到非常惊讶,所以盯上了他们的子女。没有比这四个孩子更理想的实验对象了,还可以研究六根草的遗传特性。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现在米莉亚一定在朱远山那里,可能复研开也在吧。 “对了,回到刚刚的问题,那照片究竟有什么问题?”苏洛转回来问道。 “没,只是我好像记得,俄罗斯人的名字相当于中国人的大名,即为正式名字。此外,尚有小名、爱称。爱称含有爱抚的意思,是小名的一种,所以也可以称为表爱的小名。大名与小名、爱称的关系是固定不变的,既有什么大名,就有与之相对应的小名和爱称。爱称是由小名演变而来的。同一个名字可以加不同的后缀,因此,一个名字可以有几个小名和爱称。由于小名经常以-α、-я结尾,所以根据它们很难确定这个小名的性别。” “哦?还有这种事情么?比如说呢?”苏洛饶有兴趣地问道。 “比如‘瓦利亚’既是‘瓦连京’、‘瓦连利’的小名,又是‘瓦连京娜’、‘瓦连莉娅’的小名。” “那沙尼亚也是?”苏洛反应过来。 我点点头,“照片后面的名字‘沙尼亚’既是‘亚历山大’的小名,也是‘亚历山德拉’的小名。”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觉得亚历山大其实是个女孩?”苏洛终于提到了我心中的疑问。 “在遇见米莉亚之前,我曾经怀疑朱远山的妻子就是安德烈博士的女儿米莉亚,但显然我错了,不过我现在依然怀疑。” 苏洛惊讶地望着我。 “难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说,所谓博士的儿子亚历山大,其实正是博士的女儿呢?”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在博士家的房间里看到了亚历山大么? “我的确看到了,可是不可能几十年过后他还保持着自己孩提时代的样子,即便是六根草没有完全占据他的脑子,但那种柔弱的小男孩的身体是不适合六根草继续寄生的,我甚至觉得,进入到我脑子里将我感染的才是亚历山大,那个始终是小男孩的亚历山大。” “你的意思是指病毒寄生在他身上之后,进化产生了分裂?一部分人格以电子信号的形式分离出来,待在安德烈博士的家里,而拥有肉体的那部分人格则离开了安德烈的家来到了农场,并且成了朱远山的妻子?”苏洛表情怪异地对我喊道。 “我无法肯定,但是在听到歌曲后我看到的的确是小女孩不是小男孩,那之前我以为我和其他人所看到的拿着洋娃娃低声唱着歌谣的小女孩是米莉亚,但米莉亚遗传自拥有一半中国血统父亲的安德烈博士的黑色卷发,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亚历山大,不,或许叫亚历山德拉更为合适。”这种事情我自己也觉得十分荒唐。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耳朵出了毛病了,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博士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儿子不是男的?” “不,相反,可能正是多年的女装打扮让亚历山大产生了性错觉,加上米莉亚的出现,记得那首歌词么?或许那恐怖的场面其实正是他心里期盼的,通过器官的改变,变成一个真正的女孩,作为妹妹的米莉亚的出现加剧了他潜伏在心底里的欲望,可是已经六岁的他在道德伦理上无法接受自己由男性变成女性,而六根草是一种可以读到宿主内心真正欲望和渴求的病毒,无所谓任何的人类世界的规范,而亚历山大自己的意识却又压抑着六根草将自己的肉体变成女性,所以他经常产生自己变成洋娃娃玩具的幻觉,而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六根草无法完全占据他。”我向苏洛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而六根草为了获得真正满意的寄生肉体,所以将那部分男性的意识分离出去了?”苏洛也明白了。 “是的,正是我在大屋里见到的亚历山大。” “弄不好他真的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女性?甚至还可以生下一个孩子?”苏洛替我说了下去。 “连现代的医学技术都可以完成变性手术,对于可以改变人体器官能力的六根草,将亚历山大变成真正的女性再容易不过了。”我想起了那个在旅社的梦,梦中依附在亚历山大左肩的女人的脸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开始我以为那是米莉亚,但其实并不是。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递给我苹果的女人长得和朱洗的母亲颇为相似。 “如果按照年纪计算,似乎的却很符合啊。”苏洛想了想。 “还有那些看似恐怖的歌词与我看到的亚历山大的幻想,其实是他渴望自己与最喜爱的洋娃娃互换吧,眼睛,鼻子,嘴,年幼的他认为自己变成了洋娃娃就可以满足他性别错位带来的无法与逾越的苦恼,而且六根草对于人体的改变是无法计算的没必要去计较年龄,现在我们只需要证明到底朱远山的妻子是不是亚历山大,”汽车缓缓停了下来,我拉了拉苏洛。 “下车了。” “这是哪儿?”苏洛奇怪的问。 “我相信朱远山一定对我还活着我消息非常有兴趣,”我走下公车,对面是一栋高层大楼,底层是装潢气派的椭圆形大厅。 “这好像是朱远山名下的传媒公司吧。”苏洛晃了晃脑袋。 “是的,电影即将公映,他应该还在这里准备吧。”我走进大楼,苏洛跟在后面,前台小姐告诉我们没有预约不可以进去,我明白规矩,给朱远山大了个点哈,这个电话是他专属的,委托的时候他告诉我一旦有情况就拨打这个私人电话。 很快,朱远山的秘书就下来接我们上去了。 三个月前我们也在这里和他见过,不过现在恍如隔世了。 朱远山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找不到一点不同寻常的表情,完全当我们是空气了。 “恭喜你的电影即将上映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委托我们去调查你儿子自残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对他的做法很好奇。 “因为我需要一个外人,但是又必须是合情合理的去调查复砚开,十年前靠着你的搭档我几乎知道了真相,但是他失踪了,现在他再次威胁到了我儿子,我只能找到你了,还好你没让我失望,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或者,去清理的人告诉我你死了,并且就地掩埋掉了。”朱远山摊手,朝椅子背靠了靠。 “复砚开一直在威胁着我和我的朋友们,每年提供给他大量的资金已经让我们负担过大,而且他为了那疯子般的科学实验绑架并杀死了很多人,事情败露的话我们就全完了。”朱远山的理由很充分,我没有理由怀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过双手知道我们面前。 “你和米莉亚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我问道。朱远山盯着我,过了几乎十几秒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苏洛对他大声喊道。朱远山闷声恩了一声。 “知道为什么空想家欧文提出的美好社会无法实现么?因为人都有自私的心理,谁都有,别人的死活痛痒与自己无关,想像一下,如果大家是个完整的整体,像蚁群或者蜂群一样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大家共享着对方的感受,人与人之间个体的联系如同电脑网络一样,失明的人可以借别人额眼睛看到光明,聋人可以靠着他人的耳朵听到声音一样,这个世界的人形成完整的整体,共同进化进步,这样不好么?”朱远山颤声讲述着自己的理想,他将双手搭在我和苏洛的肩膀上。 “你们都是经过洗礼的人,应该可以感觉到六根草的强大和给你们带来光明的未来。” “如果未来是黑暗的话,我宁愿自己是瞎子看不见。”我将他的手拍了下来。朱远山愣了,又笑了笑。 “我忘记了。你是个不完整的感染者,那未来你当然没有份。”朱远山冷笑着。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妻子和儿子也是不完整的感染者呢?”我回敬他道。 “你胡说!复砚开没有将她感染过朱洗不过是遗传自我被感染的基因而已,六根草只能在人濒临死亡的时候进入他人的意识。”朱远山吼道。 “你自己也这样说,为什么所有直接感染者都是被复砚开注射的,只有你们是个没有副作用和排斥反应?苏洛结果失忆阶段,你儿子的自残也说明,他的眼睛是因为六根草的感染而无法控制才忍不住自残。”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满歌词的纸。 “这首个你不会陌生吧。”我将它递给朱远山,结果他低头一扫,低声吟唱起来。 “知道么,正是因为有你妻子在身边,她所做的歌曲与歌词才能压抑住六根草的扩散速度,让你们的大脑与感官神经慢慢适应,所以你们没有发生其他感染者的情况。” “你在胡说,一首歌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朱远山将纸片撕碎,但是他的失态让我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动摇了。 我朝苏洛看了看,让他解释给朱远山听,苏洛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这首歌的曲谱虽然是崔乙所做,其实是你妻子通过散发在周围的突触信号让崔乙写出来的,这些乐谱包含着一组奇怪的DNA碱基对的排列顺序,虽然不知道有何作用,但相信配合着她写的歌词,可以达到抑制六根草的能力,因为就目前来说,所有感染者中,只有亚历山大是拥有独立意识、大脑没有完全被感染的人,就好比传染病,虽然无法治愈,但却有一个自我恢复的个体,那个体自然就是一个天然的疫苗了。很可惜博士当年没有意识到亚历山大的重要性,加上亚历山大对自身性别的错位,导致六根草朝着改变其身体的方向转变。我们在安德烈大屋里遇见的亚历山大,可能只是他在彻底变性前从意识里分离出来还属于男孩的那部分,他以画页的形式将自己大量的脑部反射突触信号与自己以往接受过的都凝聚起来,保存在那本画册中,换句话说那本画册实际上正是亚历山大在彻底变成女性前的意识与记忆,他始终保持着六岁小男孩的思维,所以不会长大,也没有单独寄生意识可控制的肉体,所以当孟梵在屋外差点被博士勒死的时候,他就像充斥在一个密闭房间里的气体找到了一个缺口一样,进入了孟梵的脑子。不过与他一样,孟梵同样是不完整的感染者,甚至出现了相同的全色盲症状。亚历山大残存的意识可以像黑洞一样吸附其他人的神经信号,甚至是人脑海里想象的。”苏洛一口气说完,朱远山看了看我的眼睛。 “这和我的妻子有什么关系?”朱远山问道。 “因为我们怀疑,被分裂的亚历山大剩下来占据肉体的女性意识已经彻底将他变成了亚历山德拉,而且洗去了你的记忆,和你在一起,让你以为她是在海边被你救来的,不过当她知道你们被复研开感染病毒后,就制作了类似疫苗的歌曲,通过声音进入你们的脑部神经,压制吞噬神经突触信号的六根草,所以你们才能安然度过三个月的寄生期,而且能力比其他感染者强得多。”苏罗继续分析道,我拍了拍他,示意不需要再说了。 朱远山缓步走到座位上,一下子栽了进去。 “十年前她极力阻止我拍摄 href='8544/im'>《六根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里会出现想要拍摄这样一部电影的念头,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诱惑着我。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她的模样很可怕,声音低沉,眼睛冒着淡蓝色的光,然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一整天的画。接着你们就知道了,她失踪了,而我拍摄 href='8544/im'>《六根岛》的念头也同时消失了,直到六个月前我儿子从农场回来,这个念头又像水底的气泡一样忽然升了起来,于是我一面极力赶拍电影,一面调查儿子自残的原因,但这些都是瞒着复研开的。一直到三个月前,米莉亚找到我,她告诉我,其实在三十年前,复研开为我们注射病毒的时候她已经将这种子播种在我脑海里,为六根草寻找一条最快捷的传播方法。” “虽然复研开改进了六根草的感染方式,可以通过注射进行,或者激活拥有感染者基因的下一代中的六根草基因,但是电影如何去实现?”这是我今天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不能告诉你,也无法告诉你,我完全是按照米莉亚的吩咐和暗示拍摄这部电影,或者说她才是整部戏的导演兼编剧,在电影拍摄结束后她就不见了。”朱远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方形盒子。 “这里是我私下制作的电影原本光盘,你们可以拿去看看,至于究竟她会如何依靠电影传播六根草,我实在不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没有能力拒绝电影上映,处于整个病毒中心的她可以控制除你之外所有感染者的思想和意识,我无法反抗她,米莉亚是真正意义上的女王。”朱远山无奈地说。 我接过光盘,朝朱远山点头表示感谢,毕竟他可以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只是我仍然存在疑问,到底从亚历山大分离出来的另一部分,作为朱远山妻子身份的女性意识,去了哪里?十年来她待在什么地方? 从朱远山大楼出来,我们立即赶到这附近最近的网吧里播放这张光盘。 当我启动播放器的时候,握住鼠标的手却在颤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画面,虽然这里的内容对同样已经被感染的我和苏洛没有作用,但是一想到这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似的东西一旦被打开就会放出魔鬼,我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 “你点吧。”我将鼠标抛给苏洛,这家伙没心没肺,倒是很干脆利落地点开了。 电影是以一首悠扬的民族歌曲开头,我无法分辨颜色,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几十年前的黑白电影,故事乏善可陈,讲述的是一个渔民家庭的故事,虽然辛苦贫困,但是两人却非常幸福,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丈夫和其他渔民出海捕鱼负担整个家庭的生活,妻子待在家中操持家务教育孩子,整个电影发展缓慢,我几乎快要睡着了,但是后半部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渔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说,说在海中央有一个奇怪的岛屿,每个几十年就会从海底浮起,找到那岛的人可以满足心底任何欲望,一些壮年汉子跃跃欲试。妻子有些担心,甚至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这个岛的名字就叫六根岛。 结果可想而知,那个男人根本听不进妻子的忠告,执意要去,一行人带着膨胀的欲望登上了开往地狱的轮船。 几周之后,船回来了,却只剩下男主角一个人,他已经精神失常,而且眼睛也瞎了。 “非常奇怪的故事啊。”身边的苏洛冷不丁说了一句。 我也有着相同的感觉,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画面总觉得有些异常,并不像我平时所看过的电影,怎么说呢,那种视觉让人觉得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没有所谓的广角镜头、打光角、前推、后拉之类的,更别说其他的什么摄影手法,这部电影的摄影师更像是一个连初学者都不如的外行,在情节激动时画面还会晃动,让人非常难受。 “拍这种电影朱远山不怕砸了自己的牌子吗?”苏洛指着电影画面说。 的确,从主演到导演,好像全是一文不名的人,影片即将结束的时候,瞎子男主人公已经步入老年,他的儿子也成了一个渔民,那个传说中的岛屿又出现了,而年轻人再次如他们父辈一样企图踏上六根岛。 这时候男主人公无法劝阻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决定自杀来作为最后的手段,而这段自杀的戏是整部电影的高潮。 男主角让妻子带着自己来到第二天儿子和伙伴们就要启航出发的渔船边上,然后在妻子的引导下,他爬上渔船,将绳索套在船头的围栏上,接着另外一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他朝下一跃,整个人像秋千一样在船头晃荡着,气绝身亡。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背景音乐,没有对话台词,只有海风的声音和男主角被勒死前的挣扎喘气声。 第二天,死者的儿子和他的同伴来到渔船前,看到吊死在船头的父亲,他终于取消了去寻找六根岛的决定,最后一幕就是他和母亲将父亲海葬的镜头。 整部片子就这样结束了,可以说剧情非常简单苦涩,在影片最后??女主角抚摸儿子的脸的一刹那,似乎快速闪过了一个镜头。 “停下来,一格格放过去。”我对苏洛说。 画面倒回去,一格格播放着,我看到了那个闪过的怪异镜头。 那是一个女人的脑袋。 准确地说那是米莉亚的脸。 她低着头,脖子缠绕着黑色的干枯卷发,还有海浪形状的围脖。 只是这图像的背景很奇怪,后面一片雪白。 “为什么她会在电影里?”我让苏洛将画面放大。 “画面好像在动。”苏洛颤抖着声音说,他指了指屏幕。 原本低着头的米莉亚居然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她的嘴巴在动? “恭喜你们,找到我了,不过没有用,电影很快就要上映了。”我脑海里忽然出现这句话。 我看向苏洛,显然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也听到了。 接着网吧出现了骚乱,所有的机器屏幕上出现了米莉亚的头像,所有人开始抱怨,机器也必须重启才行。 我和苏洛费了好大劲才将碟子从光驱里掰出来。趁网管还没发现赶忙走出了网吧。 “真奇怪,简直像电脑病毒一样。”苏洛拿着碟子说。 我刚想说话,眼前却一片漆黑,剧烈的头痛让我呼吸都困难起来,肺部仿佛被人大力压迫着一样,苏洛的呼喊声越来越空旷而缥缈,仿佛离我越来越远了。 第六章 岛中央 如果这样的话,恐怕米莉亚所谓的传播路径??电影一旦公映,而导致感染者长达三个月所谓排斥期就是大量神经传感器分泌的过程,同时也是各个神经元非常活跃的时候。 这完全是随机的,或许每一个感染者分泌的神经传感器各不相同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了是么,也许着是阻止米莉亚将六根草传播出去的唯一手段了! 我打电话给苏洛,要他带着舒阳赶快回来。 我已经毫无办法了,甚至怀疑这个想法也根本不是我所提出来的,或许我的大脑和思维已经被脑内肿瘤里躲着的亚历山大控制了吧。 半个小时后,苏洛和苏阳回来了。 “你好点没,我看你的脸色很难看啊。”苏阳关心的问道。 “我昨天晕倒了。”我没有告诉苏洛关于我脑瘤的病情,无谓的担心只会成为负担。 我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并且解释了想法的由来,不过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知道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你真的认为会有用么?而且你那套神经的理论我也不太明白。”苏阳担心地问道。 “我相信老板,不过这样做需要一些时间,由于严防盗版,朱远山在同一时间将未开封的胶片送到各个当电影院,如果想在这些影院放映的时候做手脚一定需要不少时间。”苏洛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即便一家电影院放映这部电影业会导致无辜的人受害。 “所以现在就去吧。我计算过朱远山并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公映,他只在这个城市里进行第一批公映,总共有十六家影院。” “好的,你们现在就去吧,明天主元神会参加自己旗下的电影院的首映,那里我会去,其余的15家就靠你们了。”我相信苏阳的能力,这件事情虽然繁琐,却并不难办,更何况这方面是苏阳的强项。 当他们两个走出去,我的眼球有开始出现凸起的疼痛感,我用拇指使劲按着双眼。我已经好无办法了,一切姑且赌在明天的首映礼吧,朱远山已经寄了一张邀请函给我了。 那个晚上过的无比漫长,我将那首让金自杀的,由亚历山大完成的曲子录进MP3,反复的听,每听一遍,脑子都会胀痛得无法忍受,甚至会让呃暂时失明,昏迷过去,在反复的剧痛和昏迷中我熬到了天亮。 没什么比等待更让人难受的,一直到下午四点,苏阳和苏洛告诉我一切准备完毕,终于是否能成功,恐怕只好赌上一把了。 “带着舒阳离开这里吧,你是她哥哥名字的继承人,有这个义务去照顾她。”我让苏阳进去帮我收拾一下衣服,因为我打算一个人去参加首映礼。 苏洛奇怪的望着我,忽然又点了点头。 我成为告诉过苏阳他叫苏洛,因为拥有敏感直觉的女人容易发生联想,与其花时间去跟她解释,还不如干脆瞒着她算了。 或许我阻止不了米莉亚将六根草传染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或许苏阳必须要小心地注意任何一种感官刺激,无论诗、书、画、电影、电视或者音乐、气味,都有可能携带着六根草的病毒。 被杀死六次的米莉亚将六根草已经变异到无法估量的地步了,就像青霉素刚出现的时候如神药一般,而现在只能去医治感冒了。 病毒的进化远快于人类,或者可以说进化的速度是物质体型大小有关,被六根草寄生在脑部的感染者会让每一个神经元细胞成为单独的个体发生进化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么?或许还可以帮的上忙。”很少看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我摇摇头,头又开始疼痛起来,仿佛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苏阳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我久违了的西装。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苏阳为我穿上西装,“今天是我的生日。”她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难怪她今天有些安静呢。 “放心,我一定会带生日蛋糕会来的,而且是你从未见过的那种。”我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苏阳的头发非常的柔软暖和。 她高兴地抬起头,兴奋的望着我,我则看了看苏洛。 “记住我的话。” 苏洛点了点头。 这样我才可以毫无牵挂的去啊。我将MP3和耳塞放进裤子口袋里,拿着邀请帖前往电影院。 到剧场时离开幕式还有一个钟头,那里非常热闹,可以参加首映礼的人非富即贵或许他们不知道朱远山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或许一个小时后这些人都会后悔来到这里。 凑热闹的确不是好习惯,尤其是人越多的热闹。 朱远山的儿子也在,董越然夫妇和董琦也在。不过我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最先开始的是首映礼的晚会,一些以娱乐自己来娱乐别人的所谓明星出现了,在例行公事和友好的互动中,时间满满流过。 一套公式般的仪式后电影准备播放了,我也随之有些紧张,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打扮高贵的中年妇人,她的五官很清秀精致,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从轮廓里可以瞧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女。我可以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我问她是否不适,因为哮喘病人经常因为激动而发病。 不过她轻声说没事,只是非常期待电影的内容。 我有些好笑,因为?从电影来说,是在是部非常无聊的内容、情节,演员的演技都非常之差。 果然,那黑白的画面开始播放的时候,人群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但是过了会儿他们安静下来。这时候我闭上眼睛,最北拿起.99lib.准备好的耳塞放入耳朵里,尽量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 那无比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电影里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仿佛整个电影院只有我一人安静的听着那首歌。 虽然昨晚已经听了整整一夜,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适应,但由于和脑内的肿瘤产生共振的携带着同样DNA碱基对排列顺序的歌曲,产生与音乐跟同频率的电子变化,携带着信息的神经传感器积聚听觉神经中枢听觉上届中枢上,让脑内的重量压迫得更加严重,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脑脊液的压力压得几乎鼓了出来。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将双手按在已经开始刺痛的眼球上。我无法再忍受下去,拿去耳塞,瞬间就好受许多。 大屏幕上正好是那位男主角眼部的特写,偌大的画面上居 7136." >然只有两只圆睁着的巨大眼睛,甚至那瞳孔也能看的无比清楚。 “这电影真无聊。”我听见有人这样说,抱怨和批评声瞬间传染了剧院,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响了起来。 “从未看过这么差的电影。” “朱远山要赔死了。” 这样的话让我觉得有了希望,着证明我所做的事情起了作用。 我刚有些得意,那男人的瞳孔里我却看到了米莉亚的影子,我以为看错了,但是画面一闪而过,电影继续播放。 但是画面与我之前看过的不一样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穿着白色长裙的米莉亚,她就那样在屏幕里望着我。 “我明白你是如何做的。”她开口说道。 我转过头发现其它的观众未表现出奇怪的样子,看来只有我可以看得到么。说不定是她让这些画面出现在我脑内,并不是我现实看到的。 “实际上你也知道,借着六根草的能力实现变成女性愿望的亚历山大,以朱远山妻子的名义写下的了一首歌曲,那手曲子可以抑制六根草病毒在不经过濒临死亡、意识即将丧失的情况下直接侵入脑内,那是复砚开和博士改良过的,而同级感染者是可以共享感官功能的,被刺瞎眼的朱洗依然可以借着同样是感染者的父亲的眼睛观看事物,除非是被携带者直接传染的下级感染者,共享始终是由上而下的,好比感染我的亚历山大的意识,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也无法共享他儿童时代的记忆和所看到的图像,可是他可以不经过我的意志而感受我的所有感觉。但是这里的人不同,被你感染的观众和我一样是同级感染着,我可以通过听歌来共享给这里的所有人,而一旦这部电影无法借由隐藏的在其中的你去感染观众,他们不会觉得这是一部好电影。如果无法流行开来的话,你就丧失了传播出去的路径了。”我也在脑内想着,相信她可以听到吧。 米莉亚笑了起来。 “你不过是减缓了他们在排斥期的痛苦罢了,而终归他们还是被传染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而且还有其它的剧场的观众呢?” “你不必担心,实际上我不过是阻止你重复感染罢了。我的助手早就在所有的剧院安装了定时的播放系统,睡着电影的播放,那歌曲也会在影院内反复播放的,而且我知道,这些携带着病毒的胶片都是一次性播放的吧,如果它们无法被感染,你是无法靠着共享被感染者的神经系统的来路收回这些信息的,视觉中枢接受了你携带的六根草病毒DNA排列顺序的画面中的像素信息,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这场电影之后你就永远消失了,重复播放的电影将丧失传播能力了,至于这些已经被感染的观众,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异于常人的的能力,只要他们死后,就不会有被你感染的六根草患者了,一切便结束了。” 米莉亚收起了笑容。 “我真的应该在那天就彻底杀死你的,亚历山大。”她轻声说道。 “神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就先做了亚当,再靠亚当的肋骨做成了夏娃,可是生育繁衍人类的却是夏娃。如果哥哥你是亚当的话,为什么要阻止我重新创造新的人类?”米莉亚痛苦地问道。 我看到她伸开双手,拥抱着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孩,男孩背对着我,看不清楚脸。 我的脑内一阵轻松,眼前仿佛被强光闪过一般,借着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看到颜色了。 有些艳丽得让我难以承受。 画面已经变成了电影里的画面,而且即将结束。我没来得及等电影插播完就走了出去。 没想到苏阳和苏洛正在影院外等着我,他们看见我出来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电影结束了。”苏洛笑道。 “算是吧,起码算是个不错的结局。”我转了一下脖子,头颅变得无比轻松,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这样的话,朱远山恐怕亏得不少了。”苏阳还未说完,里面一阵嘈杂,很多人绷着脸走出影院,一边议论着电影。 相信他们的评论不会让这电影上映到下星期。 走在最后的朱出乎我的意料,似乎很高兴这个场面。 “倾注你心血的电影失败了,不过看来你感觉却还可以。”我朝朱远山笑了笑,后者摸了摸后脑勺,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似乎头无比清醒起来,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了。” “可能是米莉亚的控制失效了的缘故吧。不过虽然她不存在了,但是了六根草好在,而且路通过基因遗传下去。”这也是我多担心的事情。 “好在感染者并不知情,至于我好儿子他们,已经决定不再生育了,让那个六根草永远绝技吧。”朱远山看了看身后的主席,主席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这在我看来是最好不过的决定了,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为了砍断六根草在这个世界上的传播链条,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就好像希特勒的侄子也决定绝育,不让他邪恶的基因残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事情似乎在像好的方面发展,我去医院复查,发现脑瘤神奇的消失了,虽然医生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我明白那是因为亚历山大的意识最终离开了我的脑部,在他儿时的记忆中,保护好妹妹并跟米莉亚在一起才是最根本的目的,所以他选择可以寄生的任何肉体复制自己的记忆和能力给他们,让这些人去寻找米莉亚,并且吧她带回来。 朱远山仍然在寻找自己的妻子,但是始终未果,或许当年他的妻子并不知道六根草的事情,只是凭着残存在脑内的对六根草的恐惧,而去阻止丈夫拍摄这部电影,并且在离去时无意识的写下了电影的名称,因为被肿瘤压迫无法识别颜色,所以留下那样古怪的话,朱洗在被感染后也曾经发生过遗传自母亲的类似的色盲症状。朱洗的面前只不过是儿时的亚历山大渴望成为女性的内心压抑的想法与六根草结合肉体的?产物,但是始终保留着不完整的六根草侵入大脑,以及亚历山大的脑瘤,换言之,我在安德烈博士大屋里遇到的亚历山大,只是一个可以投影到我视觉神经中枢上的信息结合,从亚历山大肉体分离出来始终保持着当年记忆和状态的意识。 复砚开也被撞倒了,他回到县城医务所,以及有些间歇性神经质的他在段在的清醒中承认,十年前正是他知道朱远山的妻子,并且治好了她的脑瘤为条件将她诱拐到实验室,最终页将她开颅取出了大脑。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复砚开走到朱远山非常听从妻子的意见,如果她继续阻止 href='8544/im'>《六根岛》的拍摄,势必为米莉亚的复活带来障碍,复砚开着几十年来一直在研究如何将六根草药剂化和控制其感染过程的时间与状态,并且为米莉亚找好合适的肉体呀就是那个叫谢小敏的女生。 只是我不明白潜伏在复砚开一直朱远山脑部的米莉亚的意识拍摄传播六根草的电影,为何不直接叫六根草而是叫六根草? 一个月后朱远山邀请我和苏洛、苏阳去农场叙旧,我欣然前往,在月圆之夜,朱远山带着我们,来到了安德烈家旧宅所在的山腰前,这是个朝右方向的碗口,下山经过这里恰好可以通过一道半人多高的裂缝看到那栋老宅,月光如霜,浇在房前紫色的六根草上,仿佛在大屋周围铺了一层淡蓝色的海水月圆,远远望去,那黑色的大屋就像大海重心的岛屿一样,而幼年时代亚历山大和米莉亚两兄妹听得最多的就是“六根草”这三个字,中文不好的安德烈自然也容易念成六根岛了。 我终于明白电影片名的来源了。 当年从儿时亚历山大身体里分离的那部分肉体以及被博士杀死带着离开大屋的哪里有,他们脑海里最清晰地记忆就是这个画面了吧。 或许对这对兄妹来说,在大屋里的日子才是最开心最为珍贵的,可惜永远都无法回去了。 我忽然觉得米莉亚的想法可能并没有错,相互知晓对方的感觉,伤痛,悲哀,欢乐,恐惧,人们可能会变得不像现在这样自私和丑恶吧。如果你知道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或许有些不必要的杯具就不会发生。 彩色的世界并不见的就比黑白的魅力,纷繁越多,越容易让人迷失。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眼前一片黑白或许比色彩缤纷更要舒服些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