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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文科宿舍》
Chapter 1 硬币谋杀案
楔子
现在已经是深夜,林城大学后山在夜幕下如同一个身形诡异的怪兽,它仰着头,仿佛在怒吼,又仿佛是在无声地恐惧着什么。
一团乌云飘过来,月亮慌不择路地躲了进去。深沉的夜幕仿佛被染了色,顿时一片漆黑。
一个人影从前面的小树林里走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清晰。女孩走得很快,脸上似乎带着泪,她边走边擦,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从小路下来,旁边是一个废弃的屋子,屋子是以前林城大学的垃圾场,后来修建了新的垃圾场后便空置了下来。
前面就是林城大学的后门,女孩的脚步慢了下来,刚才的一幕依然让她无法平静。她怎么也没想到男朋友竟然会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并且当着那个女生的面告诉她要和她分手,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想起那个女生得意的样子和男朋友绝情的冷漠,她的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
女孩只顾着难过,并没有看到身后的屋子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个人披着一件灰色的雨披,几乎要和夜幕融在一起,只是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个硬币快速地翻转着。只见他慢慢地跟着女孩,快要走到学校后门的时候,他迅速冲了过去,一把扼住了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女孩的嘴巴,然后拖着女孩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女孩用力挣扎着,嘴里发着“呜呜呜”的声音,但因为体力不支,最后被那个人拖进了屋子里面。
“嘘,不要叫。”那个人说话了,声音带着一丝鬼魅般的阴森。
女孩顿时停住了叫声,眼神哀怜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人。
“你有什么心愿吗?”那个人又说话了。
她摇了摇头,因为惊恐的缘故,说话有些吞吐:“你,你放了我,我吧。”
“你不恨你的男朋友吗?”那个人继续说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女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也许你该恨那个夺走你男朋友的女生。放心吧,我会帮你的。”那个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上去很怪,就像一个人被压着气管一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女孩疑惑地问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那个人说着慢慢向女孩走去,手里的硬币一下子弹到半空,硬币在半空翻转了几圈,最后落到了地上。
屋子外面,月亮偷偷探出头,微弱的月光正好照在地面的硬币上,上面的菊花清晰可见……
1
天亮了,苏瑞芳一夜未归。
秦思思拿起一本书走到阳台上读了起来,宿舍其他人还在睡觉。自从苏瑞芳谈恋爱后,每天早上只有秦思思一个人在阳台上读书了。想起以前两个人早晨在一起互相提问,望着对面操场上男生评头论足的情景,秦思思不禁有些惆怅,看来友情始终无法抵挡爱情的诱惑。
现在,秦思思手里拿着一本关于古代诗词的书,这本书集合了唐诗宋词的精华,是秦思思的最爱。也许是现实中看惯了现在男人的庸俗,对于秦思思来说,爱情这个东西,她只能从古代的诗词歌赋里面才能找到那种感觉。虽然很多人说秦思思的这种想法是一种不现实的空想,即使她对现代的男人没有感觉,可是最终始终要回到现实中来。不过,这种望古兴叹的人,不正是中文系女孩典型的性格吗?
“铃铃铃——”宿舍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宿舍里其他人依然没有动,秦思思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是苏瑞芳的宿舍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的,你是哪位?”秦思思问道。
“我是警察,苏瑞芳遇害了,在你们学校后面的废弃垃圾场,你们找个人过来做个调查。”警察说道。
“好,好好。”秦思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确认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她转过头看着其他熟睡的人,颤抖着喊道,“瑞芳遇害了,大家起来,都起来啊!”
“胡说什么啊,你才遇害了。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陈晓红翻了翻身体,眼睛依然闭着。
“警察来电话了,说苏瑞芳在学校后面的垃圾场遇害了,让我们过去呢,是真的。”秦思思说完,失声哭了起来,毕竟在这个宿舍,苏瑞芳是她最好的朋友。
“什么?是真的吗?”陈晓红一下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听见秦思思的哭声,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以后,四个女孩走出了宿舍,一起向学校后面走去。在路上,秦思思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昨天晚上苏瑞芳离开宿舍的一幕。
苏瑞芳换上了刚买的新衣服,坐在镜子前画着淡淡的妆容。当时时间有些晚,宿舍的赵怡还取笑她在画夜妆,甚至拿着眉笔在旁边捣乱。
“瑞芳,你晚上还回来吗?”陈晓红坐在床边问她。
“不知道啊,也许回来呢!”苏瑞芳一边摸着唇蜜一边说道。
“还回来干什么?夜黑人静,郎有情妾有意,还不借天席地,哈哈!”陈晓红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胡说什么,王浩不是那样的人。”苏瑞芳瞪了她一眼。
“是啊,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是那样的人啊!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陈晓红感叹道。
“同样,男为悦己者穷。”秦思思接口说道。
其他人都嘻嘻地笑起来,苏瑞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做着最后的妆容修复。等到一切妥当后,她背起包连蹦带跳地跑出去。
这一幕此刻清晰地出现在秦思思的眼前,只是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苏瑞芳竟然变成了一具尸体。秦思思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痛。
很快,她们来到了学校的后门,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个废弃的垃圾场,那里此刻已经围满了人。秦思思走近人群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地上一具尸体拍照,那具尸体赫然就是苏瑞芳。她依然穿着昨天那件刚买的衣服,淡紫色的衣服此刻看上去冰冷异常。
2
死者苏瑞芳,女,20岁,生前系林城大学中文系大一学生。死者侧躺在地上,死前曾经有过剧烈挣扎。根据勘察,死亡时间为5月29日晚23时至30日凌晨1时之间,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现场比较混乱,因为属于公共场所,现场嘈杂。除了死者的脚印外,还发现了不下十人脚印。现场除了死者的衣物外,还有一枚背面朝上的一元硬币。
陈池站在屋子外面,他闭着眼睛想象着案发的经过。
夜深人静,学校后面一片死寂。死者一定是从后山的小树林回学校,刚才警察已经调查过,小树林后面有一个空旷的平台,很多林城大学的学生在那里约会,尤其是夏天,甚至有时候彻夜不归。
死者一定也是从那里回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有死者一个人,走到死亡现场附近的时候,死者放松了警惕,因为学校后门就在眼前。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女孩来说,门,是一个安全性很高的东西,它可以松懈警惕性。所以死者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也许死者认为那是其他从后山回来约会的人。等到那个人从身后一下控制住她的时候,她开始惊慌,身体剧烈挣扎,最后被凶手拖到案发地。
警察在对案发地调查的时候发现,在那个屋子里面并没有凌乱的挣扎,可以理解为死者认识那个人,又或者说凶手对死者说了什么话,让她停止了挣扎与害怕。最后,凶手双手扼住死者的脖子,直至她死亡。
陈池睁开了眼睛,疑问随之浮现在脑子里。晚上11点以后,死者一个人从后山回来,为什么没有和她随行的人一起呢?凶手对死者的杀害似乎是有一个过程,先是带到垃圾场,然后进行了一些交流,跟着突下杀手。死者衣物完整,并没有受到性侵犯。
“陈队,我们查到了死者的男朋友叫王浩,昨天晚上也是一夜未归。还有一点,和王浩一起失踪的是外语系一个女生,名叫张兰。”这个时候,一名警察走了过来,打断了陈池的冥思。
“王浩,张兰,苏瑞芳。”陈池轻轻念了念这三个名字,他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昨天晚上苏瑞芳发现了王浩和张兰的事情,于是才会一个人从后山回到学校,正好又遇到了凶手。看来现在需要尽快找到王浩和张兰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死者宿舍的人来了。”助手沈良走过来说道,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你好。”女孩怯生生地看着陈池。
“我叫陈池,负责这个案子,你不用紧张,介绍一下你自己,说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陈池微笑着看着她。
“我叫秦思思,是瑞芳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瑞芳去找男朋友约会,大概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出去的,然后一直没有回来。”秦思思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说道。
“她的男朋友是王浩吗?”陈池想了一下问道。
“是的。”秦思思点点头。
“你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吗?”陈池又问。
“他们是在一次老乡联谊会上认识的,后来王浩便开始约瑞芳,本来瑞芳并不是特别喜欢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女孩都是这样,不爱则不爱,一旦爱了便倾尽全力。在他们之前,还有个男孩一直在追求瑞芳,后来瑞芳和王浩谈上后,瑞芳便没有再理过那个男孩。”秦思思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你是说之前苏瑞芳还有个追求者,是你们学校的吗?”听到这里,陈池心里不禁一动。
“不是,是瑞芳在网上认识的,我们也不太清楚。”
3
这是哪儿?
王浩无力地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黑暗,连一点可以辨清轮廓的物件都没有。
王浩动了动手脚,他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在一把椅子上。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的黑暗无际无边,给人一种不断延展的错觉。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处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他试着叫了一声:“救命……”
很快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地方连回音都没有。他越发恐慌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很多:“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黑暗如同一张张开的大嘴,他的叫声刚刚出口,便毫不犹豫地被吞噬掉。
王浩拼命扭动着自己的手脚,然而恐惧早已经过快地消耗了他的体能,他很快就无力地瘫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他想起自己在晕倒前的情景。
月亮羞涩地躲进云层里面,他的嘴唇覆盖到了张兰的嘴唇上,情感的热烈如同一团浇上汽油的火,瞬间点燃了全身,他用力地亲吻着,整个世界都被这团火淹没。忽然,他的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在甜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便晕了过去。
“张兰,你在哪里?”他忽然想起了张兰,松弛的身体顿时又绷紧了。
“哈,以为你会喊出苏瑞芳的名字呢!”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似乎又环绕在周围。
“你是谁?你是谁?”王浩的精神突然紧张起来。
“给你一个选择,你是选择苏瑞芳还是张兰?”对方没有理会王浩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王浩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安心做选择,否则你会死。”对方似乎被王浩的喊叫惹恼了,声音一下抬高了很多。
王浩闭口不言,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的答案是?”对方继续问道。
王浩冷静了下来,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当着苏瑞芳的面和她分手。也许现在是苏瑞芳找人报复他,这个选择很重要,如果他选择张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思来想去,他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选择苏瑞芳。”
“你确定?”对方又问了一次。
“我,我确定。”王浩心里一横,下了决心。
“好的。”对方说完,眼前突然亮起了灯,王浩的眼睛因为突然的光亮有些刺..痛,等到他慢慢适应了光线后他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屏幕显示器,上面是一个蓝色的WINDOWS待机界面。
“现在我来给你看一下你选择答案的结局。”那个人的声音是从显示器旁边两个音响里面传出来的。
就在王浩疑惑不解的时候,显示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上面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女孩,虽然那个人侧躺着,但是王浩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孩是苏瑞芳,从她的样子来看,显然已经是一具尸体。
“她,她怎么了?”王浩嘴角哆嗦了一下问道。
“死了,不过在她死前许了一个愿望,她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对方回答了王浩的问题。
“不,不要,我不要。”王浩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为刚才做的选择后悔。
这个时候,显示器悄无声息地关掉了,与此同时,王浩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缓缓下坠,一股冰凉的东西移到了他的后心,带着死亡的气息侵入他的身体……
4
这是距离林城大学一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工厂,一个小时前,警察局接到了一个女孩的求助电话,她说自己的男朋友被杀了。那个女孩就是失踪的张兰,而她嘴里的男朋友则是王浩。
根据张兰的口供,昨天晚上她和男朋友在学校后山约会,两个人正在甜蜜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打晕了他们。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她打王浩的电话,听见电话铃声从里面循出来,寻着电话声音走过去,张兰发现了王浩的尸体。
对于王浩的死,法医已经给出了详细的现场分析和尸体勘查情况。王浩死于失血过多,他的后心被一把匕首穿透,从他身体僵硬程度和四肢的位置来看,他应该是被人绑着杀死的。同样,在现场也找到了一枚一元硬币,只不过这一次硬币是正面朝上。
陈池站在现场,皱紧了眉头。通过对王浩四肢分析以及在现场的鲁米诺检验,可以确定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凶手应该是事先杀死王浩,然后再抛尸。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分析,凶手为什么要在杀死王浩之前绑住他呢?如此做法一般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因为凶手害怕无法控制死者;另一种则是有一定的寓意性。根据张兰的口供,凶手是一个男人,显然第一种可能性不大。
“陈队,这里太过偏僻,基本上找不到目击证人。”沈良走了过来说道。
“先把现场收拾一下,对了,之前调查的那个追求苏瑞芳的男生情况怎样了?”陈池问道。
“已经调查过了,那个男生在南城,案发的时候他在家里,根本没有时间作案,基本可以排除嫌疑。”沈良说道。
“那就怪了,苏瑞芳,王浩,张兰,这三个人的关系就是微妙的三角关系。凶手先是杀了苏瑞芳,然后又打晕了王浩和张兰,最后只杀了王浩,却放过了张兰。这是为什么呢?”陈池疑惑了。
“可以确定是一个凶手吗?会不会是两起案子呢?”沈良问道。
“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现场留有同样的硬币,唯一的不同是正反面。我想凶手的意思很明确,按照男女的区别,男的是正面,女的是背面。”陈池分析道。
“看来这是一个硬币杀手啊,为什么他对硬币如此钟情呢?”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这类凶手的心理和常人不一样。他们在杀人后,犯罪心理会升级,尤其是在自己犯罪后,警察却无法锁定嫌疑人,这样暂时的成功会让他们迫不及待地选择下一个目标。”
“难道他还会杀人?”沈良呆住了。
“不错,沈良,你去一趟林城大学,顺便去苏瑞芳和王浩的宿舍各走一圈,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情况。”陈池点点头,然后布置了一下工作。
“好的,我现在就去。”
5
此刻,苏瑞芳和王浩的死已经传遍整个林城大学。他们的死要比之前的爱情更加让人有争论。各种传言,风生水起。
有人说苏瑞芳和王浩得罪了人,所以被杀手杀死了,也有人说是王浩为了甩掉苏瑞芳,找人杀死了她,但是后来和杀手闹翻了,杀手把他杀了。各种版本,让本来就缺少故事题材的中文系得到了莫大的灵感。然后,整个版本中,传言最多的一个版本是,王浩和苏瑞芳在一个月前曾经参加了一个神秘的聚会,在那个派对中,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他们在一起虐杀了三只狗和四只兔子,最后还有发起聚会的人传到了网上。现在这个神秘的硬币杀手就是为那些生灵复仇,所有参加那个聚会的人都会死去。
这个版本的版权人是陈晓红,她说的并不是谣传。一个月前,苏瑞芳和王浩的确参加了一个神秘的聚会。那是一个网友群组织的,当然苏瑞芳只是陪同王浩去的。回来后,对于那次聚会的内容却只字不提。陈晓红也是在偶然一次晚上起来听见苏瑞芳说梦话,然后猜测他们的聚会其实是一次虐杀聚会。
虽然陈晓红不知道苏瑞芳和王浩的死是否是因为那次聚会,但是她在学校的新闻社做社长,对于学校这次发生的案子,她自然充分利用起来。
秦思思知道这一切后,和陈晓红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秦思思认为陈晓红这样做有些不顾苏瑞芳和她们是舍友的面子。再说,警察都没有确认她们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陈晓红这样做显然不合道理。
沈良是在秦思思和陈晓红正在争吵的时候进来的,所以他听到了一切。本来他以为这次来只是一个程序上的询问,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关键的内幕。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一点,在他的连哄带吓下,陈晓红和秦思思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跟他说了一下。一直到离开,陈晓红还不停地问沈良,她这种做法会不会受到牵连。
“从法律上来说,你目前没有什么,但是从道德上讲,确实有些不应该。要知道苏瑞芳毕竟是你们的舍友。所以以后做新闻,不要胡说八道,尤其是这种命案。”沈良说道。
看着沈良离开,秦思思看了看陈晓红,然后拿起旁边苏瑞芳床上的床单,端起脸盆默默走到了卫生间。
苏瑞芳的死让秦思思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虽然以前秦思思也参加过一些亲人的葬礼,但是这一次她身边的人突然离开,让她有些心有余悸。现在她想帮苏瑞芳做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把她的床单洗一下。
脸盆里的水慢慢把床单淹没了,秦思思伸手揉了一下里面的床单,突然一张纸条从床单里面浮了上来。
秦思思拿起纸条,上面有一行字,因为刚才侵过水的缘故,所以只能看出几个模糊的字,子鼠,杀。
子鼠,子鼠,子,鼠。猛地,秦思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端起脸盆慌忙跑会宿舍,然后拿着那张纸条,向宿舍外面跑去。
6
张兰犹豫了几秒,最终点击了一下接收文件。
学校的网络速度有些慢,花了几分钟才把整个文件传了过来。张兰看着QQ上那个接收完毕的文件,愣了一下,然后选择了播放模式,开始播放文件。
画面上很阴沉,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桌子中间点着一根白蜡烛,昏暗的光线下,照出六个人的样子,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有狰狞的骷髅面具,也有阴森的僵尸面具。
“现在我们开始第二次,这一次我们投票选择。”桌子中间一个戴着吊死鬼面具的人说话了,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是一个男的。
“好,这一次我们请女生来怎么样?我比较喜欢看血腥和美女的镜头。”那个戴着骷髅的人跟着说道,他的语气戴着莫名的猥琐。
“好,我投给五号。”“吊死鬼”第一个举手。
“我也给五号。”骷髅头说道。
“五号。”
“五号。”
“三号。”
六个人,四票都是五号。五号是一个身形矮小的女生,对于这次的结果,她似乎有些犹豫,半天后才点头同意。
画面动了一下,桌子上多了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是一只小白兔。五号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慢慢伸到了笼子里面,刀子刺进小白兔的身上,小白兔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白色的毛发很快被血染红。
“哈哈,真痛快。”那个戴着骷髅头的面具叫了起来。
张兰按了一下鼠标,画面定格住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滴滴滴”,对方的消息又一次发了过来。
“你选择哪一个?”
眼前六个人,已经死去两个,只剩下四个,“吊死鬼”、“骷髅头”、“僵尸”和“三号”。他们的样子一一在她面前闪过,她该选择谁?现在她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报警,可是她明白报警后的结果。
“现在你是杀死王浩的凶手,无论是从指纹还是从动机上,你都成立。你是选择自首,还是选择跟我交换。”对方就是一个恶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已经预谋好的。
张兰无从选择,只能束手听从。
“我选那个骷髅头。”张兰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如果真的要选,四个人里面,她觉得应该选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
“好的,他的真实姓名叫段磊,是你们学校艺术系的学生,记住,你要在明天早上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杀死他,现场留下一枚正面朝上的硬币。我可以保证,以后我们将不再联系。”对方发完这个消息,然后下线了。
段磊,张兰闭上了眼睛,很快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猥琐的面容。她认识段磊,这个段磊是一个极品男生,以前曾经因为偷窥女生上厕所被学校处分,明天凌晨三点到六点杀死他。他是一个男生,而自己只是一个女生,应该如何杀死他呢?
几分钟后,张兰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女人要想杀一个男人,其实很容易,更何况是张兰这样漂亮的女生。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想到这里,她打开学校校内网,很快在里面找到了段磊的资料,按照资料上的QQ号,张兰在自己QQ上的好友查找上输了进去……
7
陈池的眼睛一刻都没停,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技术人员对那张纸的修复工作。可惜,最终因为纸张太薄,沾水后实在无法恢复。
不过,秦思思的推论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苏瑞芳死于晚上11点到凌晨1点之前,这正是古代子时的时间,古代的子时又称子鼠,因为老鼠在这一刻最为活跃。同样,王浩的死亡时间是凌晨1点到3点,他的死亡时间又符合丑时。如果这个理论正确的话,他也应该收到过这样一张纸条,上面应该写着“丑牛、杀”之类的话。
“究竟凶手要做什么呢?”陈池盯着手里的纸条,怎么也想不通。
“也许,也许真的和瑞芳他们参加的那个聚会有关系。”这个时候,秦思思说话了。
“什么聚会?”陈池愣住了。
“之前我们跟沈警官说过了,瑞芳和王浩在一个月前参加了一个神秘的聚会,好像是一个虐杀动物的聚会。现在学校里面一直流传他们是罪有应得。”秦思思说道。
“虐杀聚会?”陈池的眉头皱紧了,几秒后,他立刻拨出了沈良的电话。
“是,他们的确参加了这样一个神秘的聚会,我现在刚刚知道,林城大学还有一个学生也参加了那个聚会。他是王浩的老乡,也是中文系的,名叫杨玲。”
“杨玲?中文系的?”陈池疑惑地问道。
“是的。”沈良说道。
“那好,你最好再问下杨玲,那次的聚会还有谁参加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挂掉电话,陈池看见秦思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你刚才说杨玲怎么了?”秦思思问道。
“杨玲也参加了那次的聚会,她也是中文系的,你们认识吗?”陈池说道。
“她以前是我们宿舍的,后来去了其他宿舍。你是说她也参加了那次的聚会,我的天,真想不出来啊!她平常看起来很文静的。”秦思思惊呆了。
“现在我们需要找到当时聚会的其他人,我们怀疑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聚会杀人,并且他是按照古代的时间安排。下一个一定就是寅时杀人,根据时间的推算,寅时一般是现在的凌晨三点到六点。这个时候,你们学校一般什么地方会有人?”陈池想了想,问道。
“恐怕,恐怕只有学校后山会有人,很多情侣大都去那里,晚上有的都不回来。”秦思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的确,那里很空旷,再加上还有一个小树林,如果凶手潜伏在里面,根本发现不了。看来我需要向你们学校保卫科打个招呼,最近一些日子,让那些谈恋爱的不要再去后山,更不要在外面过夜。”陈池叹了口气。
秦思思努了努嘴,本来她想说,现在的情侣可不会因为保卫科的话便不再约会,除非你告诉他们凶手要出现。但是最终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想到了一个计划。也许这个计划可以帮助她找到杀死瑞芳的凶手。
8
深夜,夏风习习。
段磊穿过学校后门,向前面的后山小路走去。经过那个废弃的垃圾场时,他不禁多看了几眼。就在昨天,苏瑞芳被杀死在了那里。虽然学校传言,苏瑞芳是因为那次的聚会而死,但是段磊却不相信。那次聚会,根本就不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当然,更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去了那次的聚会,那次他不但乔装打扮,更戴了一个变声器。
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时间是2点40分,距离和那个女孩的约会还有20分钟。想起今天晚上和那个女孩在网上的谈话,段磊便不禁浮想联翩。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因为失恋,所以希望找人倾诉,当然她不知道网络尽头的段磊可是一个骗女生的老油条。如同段磊想的一样,在他的安慰下,小雨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并且约他出来见面。因为最近苏瑞芳的死,保安查得很严,尤其是女生宿舍,最后他们约定凌晨3点到学校后山见面。
虽然夜色已深,但是段磊却很精神。脚下的后山小路很快延伸到了山顶,山顶的风有些冷,段磊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惧,他甚至在想那个女生会不会是凶手,不过刚才在电话里他的确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很快,他来到了两个人约好的地点。刚准备拿起手机联系小雨,只见前面走过来一个人影,几分钟后,那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是一个女孩。
“小雨?”段磊喊了一声。
“我是。”小雨慢慢抬起了头。
“怎么是你啊,张兰?”段磊愣住了。
“就是我啊,王浩刚刚死了,我心情郁闷。”张兰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哦,这样啊,你别哭,你别哭。”段磊顿时明白了过来,慌忙走过去搂住了她。
张兰没有拒绝,径直趴在了段磊的怀里:“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王浩,我心里真的很委屈。”
“没事,没事,他们都胡说八道。”段磊闻着张兰身上发出的淡淡清香,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
“你相信我吗?”张兰抬起头问道。
“我相信你的,我一辈子都相信你。”段磊看着张兰明亮的眼眸,不自觉地把嘴凑了过去。
张兰闭上了眼睛。
段磊笑了起来,月色撩人啊,他迫不及待地吻了过去。
张兰感觉到段磊的舌头如同一只蛇一样在她嘴里翻滚着,她忍不住作呕,但是生生地忍住了,几分钟后,她推开了段磊。两人抱在一起,说着绵绵情话。
简单的交谈后,段磊又一次凑了过来,这一次段磊不但吻着张兰,双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张兰慢慢抽出手,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就在段磊闭着眼尽情享受的时候,张兰手里的刀瞬间刺进了他的背心。
“啊——”段磊一下叫了起来,他想要推开张兰,但是张兰却拼命地连着刺了几刀,直到段磊的身体寂寂不动,张兰才推开了段磊的尸体。
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张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元硬币,正面朝上,放到了地上。
就在张兰做完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光瞬间照在了她的身上,一个人从旁边一个角落走了出来,她是秦思思。
“怎么是你?”张兰愣住了。
“我也纳闷,怎么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秦思思愤怒地喊道。
“是啊,我现在真的是杀人凶手了。”张兰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9
陈池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而主角就是张兰。
事情回到前天晚上,张兰和王浩在约会的时候被人打晕,然后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王浩已死,并且是你亲手杀死的。刀子上有你的指纹,并且我做了录像,虽然这一切是你不情愿的做法,但是它是事实。你相不相信,等我把这个录像发到网上的时候,你会被认为是杀人犯。”
“不,不是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兰惊呆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知所措,恐惧,害怕。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作为交换条件。”男人忽然说话了。
“什么?”这个时候的张兰已经毫无主张。
“只需要帮我杀一个人,然后我会毁掉这些东西。当然你杀的人是该死之人。”男人讲出了自己的条件。
“杀人?不,不可以,我不会答应的。”张兰立刻拒绝了男人。
“是的,你可以不答应。其实,你现在已经是杀人凶手了。只要我一个按键,你明天就是罪犯藏书网。”男人轻笑了一下说道。
“你为什么要选上我?为什么?我不要杀人,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张兰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选上王浩,明知道他有女朋友。当时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得意吗?人生有很多无奈,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给你另一条路。”男人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路?”张兰抬起了头。
“和他一起去吧。”男人指了指旁边王浩的尸体。
“不要,我不要死,我还有妈妈,我不想死。”张兰浑身哆嗦起来。
男人没有再说话,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明亮的寒刀,他一步一步向张兰走来,犹如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张兰的心彻底崩溃了。
就这样,张兰成为了凶手的奴隶,她按照凶手提供的口供交给警察,然后在凶手的指引下,选择了对象段磊,并且在寅时,成功将他杀害。
可惜,她不知道,秦思思为了寻找杀死苏瑞芳的凶手,半夜来到了后山,正是陈池的话提醒了她,她才想到了凶手可能还会出现在后山。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段磊和张兰在一起的一幕,本来她想拍下来让别人看一下张兰的丑恶嘴脸,可是最后竟然拍到了张兰杀死段磊的一幕。
陈池现在盯着办公室的天花板,凶手显然预谋好这一切,张兰之所以没有被他杀死,是因为他想利用张兰借刀杀人。现在陈池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疏忽了这一点,对于这样一个心理犯罪的人,张兰是直接接触过他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沈良走了进来,一进门,他便大声喊道,“那天参加聚会的人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并且我找到了一张照片,里面是那天参加聚会的人。”
“是吗?我们这里比你要好,我们有一个视频。”陈池立刻站了起来,“给我说说他们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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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上的人物表很快被确定了。
“五号”便是苏瑞芳,带着吊死鬼面具的是组织聚会的群主,段磊则是那个骷髅头,那个戴着机器猫面具的是杨玲,戴着僵尸面具的是王浩,另外一个是林城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名叫赵晓峰。
“现在只有群主的身份是个谜,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身份,我让IT部追踪过他的IP,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我怀疑他就是凶手。”沈良说道。
“对,他的嫌疑最大,现在我们一方面要追踪这个群主的身份,另一方面应该保护另外两个人的安全。”陈池点点头。
“赵晓峰好说,但是杨玲怎么保护呢?我们总不能把她带局里来吧?我们警察局现在女警也不多。”沈良有些犯难了。
“我想到一个人,也许可以帮我们。”陈池顿了顿说道。
“你是说,秦思思?”沈良的眼睛突然一亮。
“不错,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样,你负责保护赵晓峰,我来追查那个神秘群主的身份。”陈池点了点头,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
对于陈池让自己保护杨玲,最开始秦思思有些抵触,不过后来陈池说只有保护好杨玲,警察才能更快地抓住凶手。对此,秦思思保证一定看好杨玲。
陈池简单交代了她几句如何做到安全第一,然后便开车送她回到了学校。
张兰的交代基本上已经把那个神秘人的很多信息显露出来,但是遗憾的是,凶手在和张兰交谈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这让陈池对凶手的画像模拟有了很大的困难。为了更加准确地了解那次的虐杀聚会,陈池拿着自己的QQ号,加了那个群。
群里面人不多,群公告写着,群主已死,有事烧纸。
“有人在吗?”陈池发了一句话。
“都死了。”群里有人回了一句,然后人开始多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很快话题围绕着这个群聚会虐杀的事情。
“可惜群主不在,要不然组织大家玩一次,多爽啊!”陈池说道。
“就是,光看视频有什么意思,最起码让我们也体验一下。”有人跟着说道。
“大家真的想体验,我来联系群主。”这个时候,有一个叫“鬼脸”的网友说话了。
陈池一看他可以联系到群主,立刻跟他私聊。并且把他的IP发给了IT部,让他们做追踪调查。
“你真的能联系到群主?”陈池问道。
“是的,可以的。”鬼脸回复。
“如果他可以组织一次聚会,我愿意给5000元赞助,因为我实在很想看看那种现场的感觉。”陈池编造了一个理由。
“好的,我和群主说下。”鬼脸说道。
10分钟后,鬼脸回复了。
“明天早上6点半,梅花街22号3单元102。”鬼脸说道。
看着对话框上的话,陈池犹豫了几秒,然后说:“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达。”
与此同时,IT部回话了:“对方的IP是林城大学。”
难道这个鬼脸就是群主,他也是林城大学的学生?陈池愣住了。
11
秦思思住到隔壁宿舍。
这个宿舍只有杨玲一个人,现在成了两个人。
以前,秦思思和杨玲住在一个宿舍,她们之间因为一些小事情起过很多摩擦。杨玲表情文静温和,其实内心极其复杂,单从她参加虐杀聚会就可以看出来。
杨玲对于秦思思的入住并没有多大意见,只是对她爱理不理。
夜有些深,杨玲躺在床上,时不时翻个身。
秦思思知道,杨玲一定猜出了什么。但是她不能说,因为陈池说过,如果让杨玲知道凶手会杀她,她一定会恐慌,并且做出一些难以控制的事情。
两个人的宿舍,但是各怀心事,沉默异常。
一直到凌晨,秦思思才睡着了。并且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看见苏瑞芳、杨玲,还有王浩、张兰、段磊全部变成了纸人,他们并排站在一起,猩红的嘴,煞白的脸,秦思思则拿着一个火把慢慢把他们点着。秦思思听见他们在惨叫,看见他们在挣扎,但是她却在笑,开心地笑。
秦思思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到处都是冷汗,刚才的梦境让她有些恐惧。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宿舍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呼吸。
“杨玲。”她喊了一下杨玲的名字。
杨玲没有回答她。
窗外露出了鱼白肚,秦思思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6点半。她起来走到了杨玲的床边,摸了一下,被窝里是空的。
秦思思脸色不禁一变,立刻拿出电话给陈池打了过去,电话即将接通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双手,一下夺过了她的手机。
转过头,秦思思看见杨玲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去哪了?”秦思思吓了一跳。
“你在给谁打电话?”杨玲看着她,眼里充满了警惕。
“没,没给谁。”秦思思尴尬地说道。
杨玲哼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警察派过来监视我的吧?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你还会活着吗?”
“没,我没监视你……”秦思思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张大了嘴巴。
杨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她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那个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雨披,头上戴着一个鸭舌帽,他的手里翻转着一个一元钱硬币。
“你,你是谁?”秦思思一下顿住了,她想要打电话,却发现刚才电话被杨玲夺走,扔到了一边。
“卯兔,古人把这段时间定为卯兔是因为这段时间玉兔正在月亮上。”那个人说着慢慢扬起了头。
“是你?”秦思思一下叫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凶手可以来到女生宿舍,并且出现在她们面前。
“不错,是我,你不用等陈池来救你了,等他来了,见到的将会是两具尸体。”那个人嘿嘿一笑。
“那可未必。”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是陈池。
12
“陈队长,你来了。”秦思思的脸上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你怎么会来?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那个人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的样子也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是沈良。
“我当然会来,你以为给我一条线索,我就会过去吗?你忘了,我对你分析过,像你这样犯罪心理升级的凶手,怎么可能会在自己没有完成所有案件后,重新去开聚会呢?你太大意了,第一,我让你去林城大学保护赵晓峰,你却在那里上网。第二,你告诉我举行聚会的时间是凌晨5点到7点,这个时候正是你杀人手法的下一个作案时间段。所以我判断,那个聚会不过是你调虎离山的诡计。”陈池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杀杨玲?”沈良问道。
“很简单,如果赵晓峰死了,你的嫌疑就彻底暴露了。这是欲盖弥彰。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凶手?”陈池叹了口气。
“是的,他们该死,我是惩罚者,我是执法者。他们本身就该死,他们杀死那些生灵的时候,就已经该死了。”沈良叫嚣着。
“他们杀死了动物,你却杀了人。”秦思思冲着他喊道。
“人和动物一样,他们都是生命。他们都是一样的。”沈良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了。
“你是因为你女朋友雅琦吗?”陈池突然说话了。
沈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了头:“不错,如果不是那些可恶的虐杀者,雅琦的毛毛也不会死,如果毛毛不死,雅琦也不会因为走路不当心被车撞。这些不把生灵当作生命的人,全该死。”
“于是你组织了这样的群,说是大家一起虐杀,其实是为了报仇。当初雅琦的事情,我让你做心理辅导,你却说没事。现在看来,你早已经准备这样做了。”陈池叹了口气。
“不错,我要告诉那些人,他们杀死的也许不仅仅是一只猫,一只狗,有时候是它们主人对它们的感情。”沈良没有再说话,身体瘫到了地上。
陈池走了过来,把手铐戴到他的手上。
13
林城墓园。
看着苏瑞芳的照片,秦思思默默地把一束花放到了她的墓碑前。一只猫躲在墓碑后面,冲着秦思思叫了几声。
整个故事里,苏瑞芳是最大的悲剧,她为了自己的爱情,参加了所谓的虐杀聚会,最后却成了受害者。
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也许就开启了人生的终点车。沈良已经交代了所有的罪恶,但是他却依然觉得自己无辜。
真的无辜吗?
也许,有一天,等到他的灵魂来到天堂,受到洗涤后,他才会明白,有时候偏执的爱也是一种罪过。
爱与慈悲,同在。
Chapter 2 神秘冻尸
1
“老人和婴儿调节体温的能力较低,易受温度下降的影响,故冻死率很高……”法医病理学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讲得慷慨激昂,李向姗听得昏昏欲睡,用手肘轻轻捅了室友欧阳梵一下:“喂,听说你上星期四去曹迎夏老师家开班会了?怎么样,曹老师漂不漂亮?”
听到“曹迎夏”三个字,欧阳梵的脸色倏尔转白,猛地合上书,吓了李向姗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像见了鬼似的。”
“你说得没错,我真是见了鬼了。”欧阳梵黑着一张脸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学校心理咨询老师兼中文系辅导员竟然是个实习法医。还说什么我有天赋,要我选修这法医病理学,你说,我一个中文系的女生,学什么法医病理学?”
“那你不选不就行了?”
“曹迎夏说我是反社会型人格萌芽阶段,如果她不在我的精神鉴定书上签字,我就只能去精神病院了!”欧阳梵越说越激动,“啪”的一声将原子笔给拧断了。
李向姗咧了咧嘴,在心里偷偷说,我看也像。但嘴上还是安慰她:“没关系啦,我不是跟你一起选修了嘛,你就当玩玩,期末的时候多背背书,60分万岁。何况你父亲就是法医,你自己不是对法医很感兴趣吗?”
欧阳梵垂头丧气,老爸老妈根本就不许她学法医。
“喂。”李向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欧阳梵没有理她,她却兴致勃勃地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前几天碰到件怪事,有没有兴趣听听?”
“没兴趣。”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欧阳梵收起书往外走,今天是星期四,下午还得去见曹迎夏,进行什么特殊辅导,她哪有心情听她胡扯。
“喂,你真不听啊?”李向姗在后面喊,“你会后悔的!”
一出教室,冷风就往脖子里灌,欧阳梵不由得紧了紧衣领。最近C市气温骤降,很多人都穿上了羽绒服,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感冒的人。她在食堂打饭,窗口前排成了长队,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听说昨晚冻死了人,真的吗?”
“这个天气冻死人,太夸张了吧?”
“真的呢,听说是个流浪汉,就在咱们学校里。”
两人打到了饭,一边争论一边远去了,欧阳梵并没往心里去,匆匆吃过午饭,坐车来到B校区。这座校区在大学城的最深处,高楼林立之中立着一座五六层高的老旧楼房,显得尤为矮小,但不知为何,所有来这里的人第一眼先看到的总是它,随即心里便生出一阵寒意。
那就是在全国赫赫有名的C大医学院司法鉴定中心,几乎每天都有尸体被送进来解剖、鉴定,也是C大法医系的实习基地。
欧阳梵在司法鉴定中心下车,眉头紧皱,曹迎夏叫她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用意?
“你来得真准时。”曹迎夏穿着白大褂,悠闲地从门里出来。
“曹老师,你叫我来这里,不会是来看尸体的吧?”
“说得好,正是看尸体。”曹迎夏伸出大拇指往身后一指,“跟我来吧,包你不后悔。”
惨白的灯光,白色与绿色各一半的墙壁,略有些斑驳的木门,乍一看很难和如此响亮的名声联系起来。
“C大真是小气,竟然舍不得拿钱修葺。”欧阳梵说。
“有必要吗?”曹迎夏侧过脸来问,“这里有国内最先进的设施,至于房子怎么样,根本不重要。”说着,推开一扇门,屋子正中有一个手术台,台子上躺着一个略有些发福的男人。
欧阳梵愣了一下,躺在这里的,毫无疑问,只有尸体。
“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曹迎夏缓缓来到尸体旁,“冻死的流浪汉,死时一丝不挂,衣服都丢在一旁,冻得硬邦邦,像石膏一样。”
“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个?”
“难道你不想观看尸体解剖吗?别人到大三才有机会,而你现在就能观摩。”曹迎夏一脸无害的笑容,朝三人招手,“过来,我要开始了。”
欧阳梵在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尸体是很珍贵的,有的学校甚至找不到一具尸体供教学所用。
三人互望了一眼,走过来围在解剖台边,看着曹迎夏拿起手术刀,熟练地在尸体肚子上划出一个巨大Y字。
胸腔打开的时候,欧阳梵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曹迎夏嘲讽地笑:“怎么,你还害怕尸体吗?”
“我……不太习惯……”
“那你最好尽快习惯。”曹迎夏将内脏一个接一个地取出来,“冻死的人死前脱衣,是由于体温调节中枢麻痹,有幻觉热感。死者面部表情似笑非笑,称为苦笑面容,尸斑鲜红色或淡红色,全身内脏充血,这些确实是冻死的症状。”
“这种天气,就算穿得再单薄,也不至于冻死吧?”欧阳梵插嘴。
“他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受不了气温骤降。”
欧阳梵沉默下来,曹迎夏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良久,她伸出手,畏缩地朝尸体手臂和足跟部一指:“他的手臂和足跟处长有疱疹,这个天气太奇怪了。”
曹迎夏赞赏地点头:“他确实是被冻死的,不过冻死之前恐怕已没有意识了。他的手臂和足跟处长有疱疹,嘴唇、指甲青紫,这是巴比妥类药物中毒的迹象。”
巴比妥类药物是医学上普遍采用的催眠药物,欧阳梵一惊,这么说来,死者并非冻死这么简单?
“不过还需要将疱疹里的液体送去化验才能确定。但我另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曹迎夏神秘地眨了眨眼,“死者有高血脂、高血糖和轻微肝硬化,这是长期大鱼大肉、烟酒过度所造成的疾病。”
欧阳梵惊道:“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怎么会得这种富贵病?”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东西,但是……”她顿了顿,说,“皮肤保养得这么好,绝对不是个普通流浪汉。”
“现在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观察尸体。”曹迎夏转身,将手套脱下来,给自己倒了一99lib.杯水,“记得戴手套。”
2
“这是什么?”半个小时后,欧阳梵指着尸体的鼻孔说,曹迎夏放下装水的烧杯,用小钳子从鼻孔里夹出了一小片绿色的东西。
“是碎菜叶?”
曹迎夏喃喃自语:“碎菜叶、冻死、催眠药……”
“冰箱!”欧阳梵叫起来,“他不是在户外冻死,是在冰箱里冻死的!有人用巴比妥类药物将他麻醉,放进冰箱中。那时他还活着,所以将冰箱中残存的碎菜叶吸入了鼻孔。等他冻死之后,那人再把他拖出来,扔在学校教学楼下,伪装成户外冻死的假象。”
“这些都还只是猜测,需要进行更详细的化验。”曹迎夏看了看她,“还有什么发现?”
“死者六十岁左右,家境优渥,为人一丝不苟,是个登山爱好者,不是官员就是商人。”欧阳梵说。曹迎夏问:“有什么依据?”
“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修剪得很平整,胡子刮得非常干净,头发梳得油光水亮,说明他一丝不苟,甚至有点洁癖的性格,至于登山……”欧阳梵将他的小腿翻过来,“他的腿部肌肉特别发达,双腿内侧有陈旧性伤痕,是长期绳索攀登所造成。”
“很好。”曹迎夏满意地点头,用白布将尸体盖上,“多谢你的帮忙,你可以回去了。”
欧阳梵不满地问:“你不是说要进行什么心理辅导吗?”
曹迎夏恍然大悟:“我倒忘了。”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她,“这是世界犯罪心理学权威李明翰的连环杀人犯罪研究,拿回去好好看看吧。下星期四记得准时来。”
3
欧阳梵回了寝室,李向姗不在,另一个室友林雪巧正在看韩剧。
“向姗哪去了?”欧阳梵问,通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在寝室里研究化妆。
“我哪知道。”林雪巧头也没回,“估计是回家去了,马上就是双休日了嘛。”
回家。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锐利的刺刺在她的心脏里,自从妈妈上吊、爸爸猝死之后,她就没有家了,只要一回到家,她总会觉得,妈妈的尸体还在头顶上荡来荡去,而爸爸还躺在床上,面目狰狞。
那座别墅,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也许是晚上总失眠的缘故,欧阳梵躺在床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机,发现李向姗给她发了条短信。
翻开短信的时候,她立刻睡意全无。
“今天我生日,来我家庆祝吧。”
欧阳梵不解地皱眉,问林雪巧:“向姗的生日是哪天?”
“好像是3月份吧。”
现在明明是11月,向姗哪根筋不对,要庆祝生日?
她将电话拨回去,响了一阵,却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心中蓦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欧阳梵沉默一阵,跳下床:“我去向姗家看看,如果她回寝室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4
李向姗的家离C大只隔了一条街,她常开玩笑说自己就是在C大长大的,这辈子注定了要读C大。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名叫白玉兰的小区,里面种满了白玉兰花。
欧阳梵跟保安说明了来意,还将身份证押上,才终于进了门,却不知道她的详细地址,只好站在天井里给她继续打电话。
手机通了,几乎与此同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小区里回荡。
她一惊,挂掉了电话,铃声停了,再打,铃声又响了起来。顺着铃声,她走进小花园,发现草丛里有一只手机。
向姗的手机怎么会在这里?屏幕上有一道裂痕,莫非是从楼上扔下来的?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她再次找到保安,把手机给他看,软磨硬泡一阵子,才问到了李向姗的地址。
夜已经有些深了,李向姗家的门却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黑暗从门缝里溢出来。不知从何处来的阴风,刮得人肌肤生疼。
她敲门,没人应,只得将门轻轻推开。
开门的刹那,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向姗?”她喊了一声,走进屋去,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地上印出一个方形的白斑。铁锈味更加强烈了,那白斑中似乎有点点黑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去摸那些污迹。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举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欧阳梵看见映在地上的影子,大惊失色,转身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扭到背后。
“啊——”那人痛呼一声,欧阳梵愣住:“向姗?”
“欧……欧阳?”李向姗听出她的声音,忽然大哭起来,“欧阳,我杀人了!”
5
曹迎夏还在司法鉴定中心,她小心地将器官放回死者的腹腔,验尸之后,法医会尽量维护尸体的完整,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叩、叩、叩。”低沉的敲门声,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警察站在门口,模样英俊,漆黑的警服将他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
他上下打量曹迎夏,迟疑了一下:“请问……今早送来的那具流浪汉的尸体,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你是?”
“我叫韦英东,是市局的刑警。”他说,“您是?”
“我叫曹迎夏,是司法鉴定中心的实习法医师。”曹迎夏脸上漾起笑容,脱下手套与他握手。
韦英东有些不敢置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法医,何况这么年轻,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曹迎夏将一份填好的文件交给他:“这是验尸报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6
“什么?杀人?”欧阳梵抓住她的双肩,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室友,“你杀了谁?”
“萧爷爷。”李向姗浑身不住地发抖,“我,我爷爷的好朋友。”
“别急,慢慢说。”
“我在外面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开着,我还以为进了贼,就悄悄推门进去,拿起水果盘里的刀,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抱着身体发抖。我喊了一声,谁知道他突然朝我扑过来,我吓得连忙往后退,他掐住我的脖子,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但我还是挣扎了好一阵,后来一个不小心摔倒了,那个人摔在我身上,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萧爷爷,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
“尸体在哪里?”
“就,就在里屋。”
欧阳梵打开灯,看到一条拖曳的血迹,从客厅一直延伸到里屋。她打开里屋的门,血迹一直延伸到床下,她掀开床单,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脸上的表情像是憎恨,又像是恐惧,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胸,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突然想起了下午所解剖的那具冻尸。
“他有你家的钥匙吗?”欧阳梵问。
李向姗不敢进屋,在门口点头:“我爷爷的几个老战友都有我家的钥匙。”
“那你进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也许是你爷爷的朋友?”
“他们从来不会这么晚来我家,来了也不会不开灯啊。”
欧阳梵趴在地上,仔细观察那具尸体,看了一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朝你扑过来的时候,神志清醒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吓傻了。不过,我刀子刺中他的时候,他从我身上翻下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喊着‘冷啊,冷啊,好冷啊’。”
冷?欧阳梵仔细咀嚼这个字,那具神秘冻尸再一次钻进她的脑子。
“报警吧。”她说。
“不,别报警。”李向姗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哭得泪眼婆娑,“求求你,如果报警,我下半辈子就完了,我不想坐牢啊。”
欧阳梵推开她:“向姗,你听我说。死者手臂和足跟部有疱疹,嘴唇、指甲青紫,这是巴比妥药物中毒的迹象!恐怕他进你家之前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李向姗止住哭:“也就是说……我不用坐牢?”
欧阳梵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这个是你的?”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身上?”
“我在楼下草丛里捡到的。”
“楼下……那估计是我和萧爷爷推搡的时候不小心抛出去的。”
“这条短信是怎么回事?”
“什么短信?”
欧阳梵把短信翻出来给她看,她满脸惊异:“这不是我发的,我的生日是在3月份。”
欧阳梵抽了口冷气,脸色凝重起来,如果李向姗没有撒谎,那么手机被扔进草丛之后,有人捡起了它,用它给她发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那个人是谁,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巨大的阴影像浓雾一般弥漫过来,罩在她的心头,令她看不清来时路。
7
“也就是说,这不是冻死,是谋杀?”韦英东诧异地问。
“初步验尸结果是这样,我在死者胃液里发现了未溶解的药片,是巴比妥没错,药量还不足以致死,但能使人神志不清,体温下降,肢体软弱,甚至昏迷。”
说到一半,韦英东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他沉着脸:“曹老师,又发现了一具巴比妥类药物中毒的尸体。”
8
一个警察在给欧阳梵和李向姗做笔录,李向姗总算是平静下来了,但握着水杯的手还是不住地发抖。
“通知她父母了吗?”韦英东朝李向姗看了一眼,一个警察说,“她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父亲在国外做医生,联系不上。”
曹迎夏跟着韦英东进来,吃了一惊:“欧阳,你怎么在这里?”
“曹老师?”
“她是我请来的法医师,局里的法医出另一个现场去了。”韦英东向几个现场勘查的同事解释。
警察们都朝这个年纪太轻的女法医投来不信任的目光。曹迎夏不以为意,仔细检查尸体:“死亡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死因是被利器刺穿心脏,引起心脏骤停……”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一愣,将死者的手翻过来,“他的手上有冻伤的痕迹。”
“五年前萧爷爷登双月山,被大雪围困一个月,这个伤就是当时留下的,我爷爷身上也有。”李向姗说。
“你爷爷?”
“我爷爷和萧爷爷是战友,他们几个老人家一直酷爱登山,以前常常结伴同游。”
登山,那个无名冻尸也有登山留下的痕迹。
曹迎夏和韦英东互望一眼,韦英东激动地问:“你爷爷在哪儿?你有他们登山的合照吗?”
李向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带着他们来到另一个屋:“我今天回家没见到爷爷,估计是出门逛街了吧,这是我爷爷的房间。”说罢,打开灯,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相框,“这是他们登山的纪念照。”
照片发黄,似乎很有些年头了,一共四个人,背景是连绵不绝的雪山。曹迎夏指着其中一个人说:“没错,就是他!”又问李向姗,“他叫什么?”
“那是余爷爷,全名余耀华。”李向姗奇怪地问,“他出事了?”
曹迎夏盯着她的双眼,说:“他流落街头,被冻死了。”
“不可能!”李向姗高声叫起来,“余爷爷是退休的民政局局长,我一周前还见过他,他精神很好,怎么会流落街头?”
曹迎夏沉默下来,仔细地看着相框,又抬头观察屋子,墙上挂着不少相片,年纪大了,都会格外怀念自己的人生,有老旧的结婚照、全家福、旅游照,但奇怪的是,没有一张登山照。
“向姗,你爷爷酷爱登山,为什么把登山照放在抽屉里?”欧阳梵问,看来她也发现了。
“那次被大雪围困,他们差点死在山里,救出来后就再也没登山了,原本挂在墙上的照片也都收了起来。”
曹迎夏微微皱眉,按理说登山虽然刺激,但很危险,常常九死一生,如果只是普通的大雪围困,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大才对。
莫非,在那座雪山里,曾发生过什么吗?
韦英东见曹迎夏不说话,拉着李向姗回到客厅:“来,你再给我描述一遍案发时的情景。”
李向姗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拒绝,指着墙角:“我进来的时候,萧爷爷蹲在那里,我还以为是贼……”
“等等。”曹迎夏打断他,“你说他蹲在哪儿?”
李向姗吓了一跳:“就,就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墙角立着一台冰箱。
从李家出来,曹迎夏问欧阳梵:“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欧阳梵沉默了一阵:“四个曾困在雪山里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另外两个恐怕没法置身事外。”
“李向姗的爷爷李雄至今未归,他身上没有手机,警方已经开始搜索。至于另外一个,你猜另一个是谁?”
“谁?”
“宋旭,市内某高官的岳父,现在市里限期破案呢。”
“不关我的事。”欧阳梵耸了耸肩。
“你真的以为与你无关?”曹迎夏眼角挑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欧阳梵皱起眉头,又是这个笑容,每次她这么笑的时候,她就会不寒而栗,感觉自己的心思全被人看穿了。
9
第二天一早,曹迎夏将欧阳梵从被窝里叫起来,让她陪自己去警局保李向姗出来。
警察局里一派忙碌的景象,曹迎夏找到韦英东,说明来意,韦英东说:“她已经被人保走了。”
曹迎夏愣了一下:“被谁?”
“宋旭。”韦英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李向姗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曹迎夏接过来,是一张请假条。
“她要请几天假?”
“她是该请假。”韦英东说,“发生了这种事,谁都受不了。”
曹迎夏沉默了一阵,似乎若有所思。
“走,我们去宋旭家。”
“你怎么知道她在宋旭家里?”
“宋旭这么迫不及待将她保出去,你说是为了什么?”
欧阳梵一愣:“他害怕向姗说出五年前的秘密?”
“没错。”
“向姗有危险?”
“那倒未必,让她闭嘴的方法很多。”曹迎夏握紧纸条,眼神冰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能让一个老人如此惊慌,那场暴风雪中一定隐藏着可怕的秘密。”
10
敲开宋家的门,看到的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
“你们找谁?”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疑惑地打量二人,曹迎夏笑道:“宋旭先生在吗?”
“谁找我?”屋里传来低沉苍老的嗓音,曹迎夏推开门,大声说:“宋先生,我是李向姗同学的辅导员。”
一个老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拉长了脸:“李向姗不在我家。”
曹迎夏嘴角上扬,朝玄关排列的鞋子看了一眼:“那她的鞋怎么在你家呢?”
宋旭脸色更加难看:“她现在需要休息。”
“我是她的辅导员,有义务关心她的安全。”
宋旭冷笑一声,语带讥讽地说:“不就是个大学辅导员吗?我和你们C大的校长上个星期才一起喝茶,是该劝劝他谨慎聘人了。”说罢,朝那女孩咆哮,“这地是怎么扫的,这么多灰,还不快去再扫一遍!”
欧阳梵用看笑话的眼神瞥了曹迎夏一眼,看她怎么收场。
曹迎夏微微眯了眯眼:“其实,我今天是来找您的,宋先生。”
“找我?”宋旭愣了一下,“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关心您的安全。”曹迎夏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说,“当时被围困雪山的四人,已经死了两个了,还有一个失踪,您就不怕吗?”
宋旭怒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曹迎夏笑得更加灿烂,声音也压得更低:“您难道忘了,住在您家里的那个人刚刚杀了你最好的朋友,而她的爷爷也失踪了,这些让你想到了什么?”
宋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树皮一样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眼底有一丝恐惧一闪而过。
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曹迎夏满意地笑了笑:“好好保重,宋先生。”
11
从宋家出来,两人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欧阳梵问:“你在暗示他,向姗是凶手?”
“李向姗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宋旭一定不是凶手。”
欧阳梵怔住:“你这么肯定?”
“我暗示他李向姗是凶手时,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曹迎夏说,“如果他是凶手,他会对我更加鄙夷。”
“如果他是装出来的呢?”
“那他就能得奥斯卡。”曹迎夏笑起来,“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感往往会出卖他。相信过不了多久李向姗就会回学校,到时通知我。”
公交车停在了C大A校区门口,欧阳梵起身下车,走到门边,却听到曹迎夏说:“失眠的时候,听听轻音乐,或者每天记日记。”顿了顿,又说,“如果想哭,就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吧。”
欧阳梵身体僵硬地立在车门边,久久没有动弹。乘务员不耐烦地吼:“你到底下不下车?”
车门在身后合上,欧阳梵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总能直刺她的内心。
12
又是一个失眠的晚上,天亮的时候欧阳梵才刚刚有了些睡意,寝室的门忽然开了。
“向姗?”欧阳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李向姗脸色有些难看:“我本来住在宋爷爷家,后来宋爷爷说辅导员来找过我,让我回学校。”
欧阳梵给她倒了杯水:“心情好些了吗?”
“我爷爷下落不明,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欧阳梵见她紧皱着眉头,忙转移话题:“对了,之前你跟我说,你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说来听听吧。”
李向姗脸色骤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恐惧与疑惑:“我……我看见了一个人。”
“谁?”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李向姗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谁?”欧阳梵抓住她的胳膊追问,“你看到了谁?”
“够了!”李向姗猛地将她推出去,冲着她歇斯底里地怒吼,“滚!给我滚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欧阳梵愣在那里,李向姗转身躺在床上,不再理她。
不明所以的林雪巧从上铺伸出脑袋:“她吃了炸药了?”
平时性格温和地向姗,愤怒起来还真可怕。欧阳梵无奈地苦笑:“让她睡一阵吧,她太累了。”
13
欧阳梵不得不带着一对深深的黑眼圈去上课,整整一个上午,如听天书。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腹如擂鼓,拿着饭盒到食堂打饭,想到李向姗可能也没有吃,就多打了一份。谁知回到寝室,才发现向姗的床上空空如也。
“喂,雪巧,向姗呢?”
林雪巧正好没有课,整个上午都在寝室里看韩剧:“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欧阳梵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寝室等到下午两点也不见她回来,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再打,竟然关机了。她咬了咬牙,拿起电话就往外走,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的韦英东。
“欧阳同学?”韦英东叫住他,“李向姗在寝室吗?”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有什么事吗?”
“我们发现了重要线索,需要跟她了解情况。”
心头一凉,欧阳梵脸色凝重:“她不见了。”
14
黑色的宝马停在宋家别墅外,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车上下来,有说有笑地来到门边。刚想按门铃,却发现门没有锁。
“怎么没锁门啊?”年轻女人不满地说,“肯定是那个保姆小红干的好事。那乡下丫头笨手笨脚的,早就该辞退了。”
中年男人推开门,看到小红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娱乐节目。
“喂,我爸呢?”年轻女人吼道。
小红没有理她。她大怒,冲过去狠狠推了她一把:“你……”
话音未落,小红就顺着她所推的方向倒下去。
“啊——”
“我不是说过李向姗一回来就通知我吗?”教务办公室里,曹迎夏满脸怒容地责问欧阳梵,欧阳冷着脸,没有说话。
曹迎夏努力压着怒火:“她有没有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句话在欧阳梵的嘴里打了个转,还是吞了回去:“她说,她在事发前曾见到过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有没有说是谁?”
欧阳梵摇头。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曹迎夏不耐烦地听了个电话,脸色骤然大变。她“啪”的一声狠狠扣上话筒,匆匆往外走。欧阳梵问:“又发生命案了吗?宋旭死了?”
“不,是宋旭家的保姆死了。”
15
曹迎夏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中年男人正对着警察们颐指气使,态度不可一世。
看来,这位就是宋旭那个女婿了。
韦英东脸上阴云密布,走过来低声说:“宋旭失踪了,他没有带电话,也没有联系任何人。”
保姆小红的尸体躺在沙发上,双目圆睁,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淤痕。
“眼睑出血,嘴唇发绀,舌骨骨折,她是被勒死的。”曹迎夏说,“勒痕在脖子右边交叉,凶手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韦英东似乎有些吃惊,“她有巴比妥类药物中毒的迹象吗?”
“暂时没有。”
“那就奇怪了。”韦英东说,“似乎与之前的两起案件不同。”
“屋子搜过了吗?”曹迎夏问。
“搜过了。”韦英东嘴角勾了勾,神秘地说,“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直说吧。”
“宋旭的旅行箱和一些衣物、存折不见了。”
曹迎夏一怔:“那就有趣了,我上次来拜访时,宋旭是用左手拿茶杯,很显然是个左撇子。”她的目光落在尸体的手上,右手指甲里一片猩红,“小红为我们留下了最重要的证据。”
“我说了我不知道爸在哪儿!”年轻女人尖叫,“你们怀疑我爸?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他怎么可能杀一个保姆?”
曹迎夏心中一动,打断她的话:“能否告诉我,她是从哪里来的?”
“你谁呀?”年轻女人嚣张地吼。
“她是我们请来的法医师。”
“法医?”年轻女人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就是那种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怪物?”
曹迎夏挑了挑眉,竟敢说她是怪物?
“居然有女法医,碰了尸体臭烘烘的,能嫁得出去吗?”
韦英东见她越说越过分,冷着脸说:“宋女士,请你配合我们。”
年轻女人哼了一声:“听说是从双月山那个鬼地方来的。”
曹迎夏与韦英东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五年前,宋旭、余耀华四人,正是被困双月山。
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曹迎夏转身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笑容可掬地说:“宋女士,给你个建议,找外遇最好不要找太年轻的男人,他们靠不住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韦英东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年轻女人脸色顿时煞白。
“你,你别胡说八道!”年轻女人怒气冲冲地吼,“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再一个建议。”曹迎夏用下巴朝她的左手腕点了点,“情人送的手链不要堂而皇之地戴在手上。”
年轻女人大惊失色,猛地按住手腕,恼羞成怒地咆哮:“这手链是我前几天和朋友一起买的,你……再胡说,小心我……”
“这手链上面坠了个手铐样式的坠子,是今年刚出的新款,意思是用手铐铐住情人。你先生恐怕没有这样的情趣吧?”曹迎夏唇角上扬,笑容无害,“我听说这种款式很受年轻男孩的欢迎。”
中年男人涨红了脸,一把抓住年轻女人的胳膊:“殷殷,你竟然……”
“不,老赵,你听我解释……”
曹迎夏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将这场堪称家庭伦理悲剧的场面抛诸脑后。韦英东张大嘴望着她,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继续微笑:“韦警官,听说之前两起命案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不介意一起分析吧?”
韦英东将一张光盘放进电脑:“技术人员在余耀华家的冰箱里找到了他的皮肤组织,也找到了和他鼻孔里的菜叶相匹配的青菜。”
“余耀华是在自己家的冰箱里冻死的?”
“可以这么说。”韦英东点开视频文件,“他住在高档小区,大门口安装了摄像机,我们从保安处拿到了录像,注意看。”
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出现在屏幕上,保安为他打开拉闸门,司机摇下半截车窗,伸出手来向保安递了什么东西,然后开车离去。
“等等,在这里停一下。”曹迎夏一连看了三遍,将画面定格在司机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手上似乎戴着什么东西。那张登山队的照片在吗?”
“是一枚戒指。”韦英东将照片递给她,她果然在李向姗的祖父李雄的无名指上看到了一枚银戒指。
“是李雄?他给了保安什么?”
“小费。”韦英东说,“保安没看清司机的样子,只看到一头花白的头发。”
“这辆车呢?”
“我查过车牌号了,是一个星期前被盗的车,这个凶手非常狡猾。”韦英东关掉电脑,“对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真是奇怪。”曹迎夏深深地望着那张合影,“如果出于某种目的,李雄要杀死昔日的队友,为什么会选择冻死这种奇怪的死法?又为什么要将他扔在C大校园里呢?”
“对了,还有个发现。”韦英东说,“我询问过余耀华的家人,发现余家少了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降压药,余耀华总是把它放在床头,但我们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发现这个东西。可能是凶手拿走了它。”
曹迎夏眼中射出一道精芒:“凶手将巴比妥类药物偷偷放进他的降压药里。事后再把药瓶带走,毁掉证据。萧福运的胃里也发现了同样的药片,他家里少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少,他的生意三年前破产了,家里连冰箱也没有,也买不起降压药。”韦英东侧身坐在桌子上,“余耀华的家人说,他难受的时候会到余家要些药吃。”
“也就是说,凶手没想杀萧福运,只是萧福运运气不好吃了余耀华的药?”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给萧福运下药。”
曹迎夏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如果这些药是给一个人吃的,就是致死量。凶手根本没想冻死他,而是想毒死。”
韦英东打了个响指:“还记得萧福运在李家做什么吗?他趴在冰箱旁边,也许他也想进冰箱里去。”
“这是自杀?”曹迎夏惊讶地站起身,“不,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有意识,记忆也混乱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李雄。”韦英东说,“还有杀害小红的嫌疑人——宋旭。”
16
天气似乎更冷了,C市这个很少下雪的城市也开始下起雨夹雪。C大百年校庆即将到来,作为辅导员的曹迎夏不得不开始着手校庆的工作。
正午的时候,韦英东打来电话,让她赶快去警察局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发现了宋旭的尸体。”
警察局的法医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臭味,韦英东领着曹迎夏来到解剖台边,台子上躺着宋旭的尸体:“我们的法医已做了解剖,巴比妥药物中毒,这次是致死量。对了,我们刚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蜷缩成一团,好像很冷的样子,但他身上穿着很厚的羽绒服。”
曹迎夏默默地望着尸体:“这才是凶手真正想做的,用药毒死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执起尸体的手,手背上有几道抓痕。
“鉴定结果出来了。”韦英东说,“小红指甲里的组织属于宋旭。从伤口的角度来看,无疑是他勒住她脖子时,被她所抓伤。”
“动机呢?”
“我已经派人去双月山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曹迎夏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宋旭的脸,神情专注,却像是在思考着别的什么。不知为何,这张全神贯注的脸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韦英东发现自己的眼睛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曹迎夏忽然抬起头,触碰到她的视线,韦英东连忙将眼睛移开,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应该很快就能抓到李雄和李向姗……对这个案子,你还有没有别的看法?”
“其实……我觉得凶手……”
韦英东等着她说下去。
她沉默一阵:“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然。”
17
欧阳梵上完晚自习回寝室,林雪巧还在看韩剧,仿佛她的人生只剩下看韩剧这一件事。寝室里回荡着韩国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欧阳梵有些烦躁,躺在床上出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推开门,却听到熟悉的铃声在屋子里回响。她喊着父亲,却没有人回答,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预感,推开了父亲卧室的门。
没有开灯,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响一直响,闪动的蓝色荧光照亮了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狰狞的脸。
“啊——”她低吼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林雪巧回头诧异地看她:“怎么,又做噩梦啦?”
她轻轻喘息,身上的T恤早已被冷汗湿透。
“快接电话吧,你手机响了很久了。”林雪巧提醒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一看来电,竟然是李向姗打来的,她大惊,连忙按下接听键。
“欧阳。”李向姗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与焦虑,“帮帮我……”
“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梵忙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第九实验楼,我快疯了……”
“你别离开,我马上来!”她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匆匆冲出门去。当关门声响起,林雪巧停下游戏,拿出手机。
“喂,是曹老师吗?上次你让我看着欧阳,现在她出去了……好像是去第九实验楼。好的,再见。”
第九实验楼是C大A校区深处一座半废弃旧楼,只有很少的科系会用到,再加上校园中流传的各种鬼故事,这栋楼已经被人遗弃。缺少人气的房屋渐渐会变得更加破败,再加上无处不在的藤蔓植物,即使白天也充满了阴森的气息。
欧阳梵站在楼下,借着昏暗的月光和路灯光,觉得面前矗立着一只可怕的怪兽。
但她并没有胆怯,她推开虚掩的铁门,轻轻喊了一声“向姗”,但是没人回答,黑暗中,她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每上一层楼,幽深的楼道仿佛就更暗了一分。当上到第六层的时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又喊了几声向姗的名字,依然没有人回答。又往上走了一层,没有楼道了,只有一扇虚掩的门,门里透出来幽蓝的光。
她的心里打了个激灵,印象中这栋楼似乎有九层的,怎么到了七层就结束了?难道是她记错了吗?或者数错了楼层?
她并没有多想,上前推开了门,就在门开的刹那,熟悉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浑身一紧,惊恐地看着四周。
这里竟然是她的家,面前横着一张豪华大床,床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而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响着。
欧阳梵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那恐怖的一晚,难道她还在梦里吗?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肩,她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叫,回头猛地挥出一拳,随即听到另一声惨叫。
“曹……曹老师?”
曹迎夏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痛得眉头打结。欧阳梵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楼道,旁边就是向上的阶梯。
白色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大的七字。
她从梦魇中醒来,又掉入另一个梦魇。
“痛……”眼泪在曹迎夏的眼眶里打转,欧阳梵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你说呢?”曹迎夏怒道,“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看你的样子,难道出现了幻觉?”
欧阳梵的脸色更加阴沉,曹迎夏不好再问,刚才那一拳几乎打掉她一颗大牙,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真是倒霉。
“你怎么在这里?”欧阳梵问。
“我无所不知。”曹迎夏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要赶快找到李向姗,以免她做傻事。”
欧阳梵没有拒绝,有她陪在身边,恐惧不安的心似乎宁静下来。这个才认识不过两三个星期的老师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信赖感。
这种感觉令她恐慌。
“我们分开搜索,我从底楼,你从顶楼,敲每一扇门。”曹迎夏转身想走,欧阳梵本能地拉住她,她回过头看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件很丢人的事,尴尬地放开,“我从底楼开始。”
“还是一起吧。”曹迎夏叫住她,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两人一愣,放轻了脚步,循着那声音,小心翼翼地来到一扇房门前。
没有上锁,欧阳梵在门上轻轻一碰,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昏暗的光将一个蹲在地上的影子投在地上,无限拉长。
“向姗?”
李向姗猛地跳了起来:“欧阳?”
“向姗,发生了什么事?”
“别过来!”李向姗举起一把手术刀,欧阳梵停下步子:“向姗,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向姗哭着摇头:“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
“是我杀了萧爷爷、余爷爷和宋爷爷,都是我做的!”李向姗近乎咆哮,“你告诉警察,全都是我做的!”说罢,将手术刀压在自己的脖子上,欧阳梵脸色大变:“住手!万事好商量!向姗,别做傻事!”
“不,你不明白,欧阳。让一切都在我这里结束吧。”
“我明白。”曹迎夏越过欧阳梵,看着李向姗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在为谁顶罪,我也知道你是多么敬爱他。”
“你,你都知道?”
“没错,其实你想替他顶罪的人是……”
李向姗的脸色变了:“曹老师,小心!”
欧阳梵被猛地撞开,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勒住了曹迎夏的身子,她能感觉到脖子边多了一件锋利而冰冷的东西。
欧阳梵看到一头花白的头发:“李雄?”
“不,李雄恐怕已经死了。”曹迎夏侧过脸,“你是李雄的儿子,李向姗的父亲,那个在国外生活的医生,对吗?你叫什么来着?李东文?”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正好映在那人的脸上,他和照片里的李雄长得非常像,但年轻了许多。
“爸爸!”李向姗喊道,“别伤害曹老师!”
“向姗,你竟然叫她们到这里来,你要出卖我吗?”李东文怒吼道。曹迎夏怒道:“她是不想让你再犯错了,她尊敬你,就像你尊敬你的父亲!”
李东文拿刀的手颤抖了一下,曹迎夏知道自己说对了:“你非常敬爱你的父亲,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所以他临死前告诉你,他难以面对当年在雪山里发生的事,他希望永远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那个秘密。也许他从没想过要你杀人,但你认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因..为死人永远不会泄露秘密。”
李东文浑身都颤抖起来,欧阳梵乘机缓缓地靠过去,想要救下自己的老师,李东文将手术刀在她脖子上一划,血珠子立刻涌了出来:“别过来!”
那一刀像划在欧阳梵的心上,她连忙说:“别紧张,我不会过去。”
楼外忽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李东文惊慌四顾:“谁,谁报的警?”
“不是我!”李向姗尖声说。曹迎夏也摇头:“也不是我。”
“是我。”欧阳梵的脸色阴沉下来,那张姣好的面容第一次呈现令人恐惧的阴影,“向姗,你出去。”
那一刻,李向姗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向姗,如果你再不出去,警察就会冲进来,到时候,你父亲恐怕会有危险。”
李向姗打了个冷战,朝自己的父亲望了一眼,咬了咬下唇,转身跑了出去。
欧阳梵缓缓关上门,曹迎夏心里忽然一阵发凉。
“你想干什么?就凭你一个女孩,想从我手里救下她?别做梦了。”李东文对她吼,她忽然笑了起来,路灯光透进来,将她的笑容照得阴晴不定:“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听我说。我知道你敬爱你的父亲,为了保守秘密,你已经杀了三个人,你的父亲也死了,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除了……”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妖异而绝美,“你自己。”
李东文愣住,怔怔地望着她。
“外面全都是警察,你已经不能逃走了。如果你被他们抓住,他们一定会拷问你当年的事,说不定你会说出来,到时你就前功尽弃。”欧阳梵嗓音平缓温柔,却有着致命的魔力,“但如果你不在了,这个秘密就会随着你一起消失。你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住口!”曹迎夏喝道,“李东文,你听着,你有女儿,你不能在她的眼前自杀。她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她有光明的前途,你若是这么做,会让她崩溃,她这一生就毁了!相信我,一切都有解决的方法,如果李向姗精神失常,你在地下要如何面对你的父亲!”
欧阳梵往前走了一步:“你已经害得她杀了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像噩梦与地狱,来吧,这样在脖子上轻轻一划,一切都结束了。”
“李东文,不要听她胡说,只要活着,就有补救的机会!”
两人的声音像是咒语,在李东文的脑袋里无限放大,不停回响,仿佛要将他撕裂。
“不!住口!统统给我住口!”
血肉模糊的声音响起,楼下的韦英东听到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和女人的惊叫,头脑一热,拿着枪冲进去。
一脚踢开那间教室的门,昏暗诡异的月光中,他看到李东文坐在墙角,手中拿着手术刀,衣服已经被染得猩红。
“曹老师,你没事吧?”他冲到曹迎夏的身边,她的脖子在流血,却不是什么大伤:“我没事,你还是看看他吧。”
“他怎么了,死了吗?”
“不。”曹迎夏转头瞪着欧阳梵,“他割下了自己的舌头。”
欧阳梵一脸平静,月光为她留下一道完美的剪影。
李东文被抬上了救护车,曹迎夏靠在一辆警车上,用冰袋敷脸上的伤。韦英东递了一瓶可乐给她:“喝点吧,可以压惊。”
“其实……我想喝酒。”
“这个帮不了你了,工作时间我们不能喝酒。”韦英东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可乐,“李雄的尸体找到了,在实验楼的一个实验用冰箱里,没有外伤,法医说很可能死于癌症。”
“巴比妥是用作镇静和催眠的药物,那些用来毒死死者的药,原本是带回来给他镇痛的吧。”曹迎夏苦笑,“真是讽刺啊。”
韦英东看了看她肿起的脸:“嫌疑人打的?”
“不,只是个意外。”曹迎夏瞥了一眼正独自坐在花坛边痛哭的李向姗,“欧阳呢?”
“没看见,估计先走了吧。”
“糟了!”曹迎夏抽了口冷气,悚然变色,将冰袋往他身上一丢:“要出大事!”
18
别墅在夜空下静立,屋内幽暗,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为沙发上坐着的少女投下一个妖异的剪影。
她抬着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忽然笑起来,笑声凄厉,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像阴影一般罩过来。
“小梵。”有人在门边轻轻地喊。
“曹老师。”欧阳梵说,“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吧?是我害死了我爸妈?”
“这不是你的错。”
“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欧阳梵死死盯着吊灯,“妈妈有 6291." >抑郁症,她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我的画册。”
她的手动了动,一本素描簿从她怀中跌落下来,风一吹,书页哗啦啦翻动,里面每一页都画满了尸体,各种各样的尸体。
“我知道我不该画这些画,但我控制不住,我脑袋里总是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一天天,越来越严重。”欧阳梵抱住自己的头,“妈妈看了我的画后自杀了,爸爸有心脏病,一觉醒来却看到客厅里妈妈的尸体……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曹迎夏伸出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身体:“这不是你的错,我能治好你。”
她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欧阳梵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真的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曹迎夏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每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说这句话的时候,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美丽而温柔。
19
又一个星期四,曹迎夏端着一只装水的烧杯,目光在欧阳梵的脸上缓缓扫过。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李向姗的父亲,而不是李雄?”欧阳梵问。
“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凶手开着车从余耀华所住的小区出来时,给了保安小费。有这样的习惯的人,应该是长时间在国外生活。”
“他既然杀了人,为什么还会特意给保安小费?要是保安不小心看清了他的样子怎么办?”
“为了回收那只被下了毒的降压药瓶,他回到现场,却发现余耀华死在冰箱里,这让他非常恐慌。这种死法会让人自然而然想起雪山事件,他只好用偷来的车将尸体运出去,借这几天气温骤降,来伪装冻死在外面的假象。”曹迎夏喝了一口水,“至于小费,那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人在慌张失措的时候,习惯会变成下意识的举动。”
“宋旭……为什么要杀小红?”
“小红是双月山里的人,宋旭以为她跟当年的事有联系,是为了报仇而来。疑心生暗鬼,争执之下,一时冲动,便将她勒死了。”
“我有个问题。”欧阳梵问,“为什么几名死者都会在临死时喊冷?”
“五年前被大雪围困时所发生的事,是他们的心魔。巴比妥药物令他们记忆混乱,想必他们以为自己还在那片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肉体已经离开了雪山,但灵魂却永远无法摆脱。”曹迎夏目光一黯,随即又亮了起来,“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至于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只有百年之后去问他们本人了。”
“问题就在这里。”她又问,“如果他们在记忆混乱之中回到了雪山,为什么不找火炉,反而钻进寒冷的冰箱?”
曹迎夏没有回答,两人相互凝望良久,她的唇角忽然挑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你来告诉我吧。”
“什么?”
“这是今天留给你的习题,为什么他们会钻进冰箱,想到了就来告诉我。”曹迎夏挥手,“散会。”
欧阳梵离去,她缓缓地吐气,指尖顺着烧杯的杯沿打转。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案子啊,只可惜,雪山中的秘密,已经随着死亡一起埋葬了。听说那场大雪一直下了一个多月,他们不可能带了那么多干粮,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两年之后,暴雨连连,一个农民在双月山某座山洞外发现一具腐烂成白骨的尸首,死者年龄在18岁到24岁之间,为女性,已经死了七年了。经过调查,这少女名叫小兰,七年前入山采药,却不料大雪封山,从此失踪。法医仔细检验,发现尸骨上有很多刀子留下的刮痕,说明少女死亡之后,身上的肉被刀子一刀刀割了下来,就像古时的凌迟。
这个女孩小兰,就是小红的姐姐。
Chapter 3 一梦不醒
1
车祸发生之后的事情,黄芸一概不记得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车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天旋地转之中,她的头撞在了车窗上,尔后便失去知觉。
醒来时候天已亮了,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父母、辅导员都站在床前望着她,还有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饭馆里的大师傅?当然不是,他是医生,这一点在她恢复神智之后便知道了。
脑袋里像有虫子打洞似的一阵一阵地疼,黄芸一只手按在脑门上,闭着眼睛也没有特定对象地问:“这是在医院吗?”
“是的。”回答她的正是那个白大褂,“你感觉怎么样,头疼?”
黄芸点点头,才一会儿工夫,不断强烈的疼痛感已使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担心,吃药睡一会儿就好了。”
药片塞进嘴里的时候,黄芸舌尖感到一丝苦涩,很快她就感到困倦,不顾一切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天几夜,黄芸再次醒来,窗外还是阳光普照,病房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杂志,黄芸叫了她一声,母亲忙放下杂志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黄芸没有深想这句话的意思,只回答:“不疼了。”又问,“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
“没有多久,你饿吗?”
“有点呢。”
“先吃点面包垫着吧,医生说你没什么事,醒了就能出院,等会儿我去办下手续,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啊。”
黄芸抿嘴一笑,接过母亲递来的面包,一边吃一边跟母亲闲聊,得知父亲知道她没什么事后便回家忙工作去了,几天来都是母亲一个人在照顾自己,免不了撒娇一般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母亲指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呀,少拿这些话来哄我,能少让我操点心我就谢天谢地了,像这回,大晚上的跟几个同学开车到野外去干什么?幸亏没出什么事,往后可得老实点了!”
黄芸对这种“说教”早已经麻木了,但母亲的话提醒了她在别的方面的注意,因而说道:“对了,妈,我那几个同学都怎么样了?”
“除了一个叫沈倩倩的,都出院了。”
黄芸心头一紧:“沈倩倩怎么了,伤得很重?”
母亲叹口气说道:“跟你一样撞到脑袋了,但没你走运,听医生说是压迫了脑部神经还是怎么着,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会失忆了吧?”黄芸惊叫起来。
“可不是,不过脑袋还灵光着,就是对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了。”
不大记得是什么意思?黄芸紧张地猜测,沈倩倩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当下边下床边问:“她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她去。”
母亲拦着她说道:“她昨天出院了,听你们老师说,医生建议她回旧环境,待上一段时间刺激刺激可能自己就好了,而且她又闹着上学,现在差不多已经回学校了,等你回学校再找她不迟。”
黄芸吃完面包,母亲便叫来医生,给她做了大致的检查,的确没什么事了,母亲便跟医生去办出院手续,稍后两人又一同回来,医生将一瓶木糖醇盒大小的塑料瓶递到黄芸手里,一再关照道:“你头疼症状已经好了,但还有再犯的可能,如果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吃这个药,吃两片就行。然后每个月来医院复查一次,来了直接找我就行。可不要忘了。”
黄芸点头答应着,心里却很好奇:如果自己这情况严重的话,为什么不留自己在医院多住些日子彻底治好再走呢?如果不严重,何必还说这些话,还嘱咐自己吃药?但她心里惦记沈倩倩的情况,想快点回学校去,也就没多想这件事,只低头看了眼药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心想大概是医院自己配的药吧,便没有在意,将药瓶装进母亲递过来的书包里,二人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医院。
还没到宿舍门口,黄芸便听见几名室友在屋里说话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黄芸心里一激动,便快走几步来到门外,冲里大叫一声:“亲们,我回来了!”
如她所期望的,屋里的五人中有三人发出欢叫,并迎上来跟她热情地开起玩笑,黄芸同她们笑闹了一阵,便将目光移到稍远处的沈倩倩身上——她还是从前那副模样与打扮,站在窗户底下,冲自己微微笑着。
“倩倩。”黄芸试探着叫了一声,走到跟前。
“你是黄芸,我记得你!”沈倩倩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说,“听说你伤到脑袋了,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呢?”
“我也好,在大家提醒下我想起很多事情了,比如你。”
黄芸笑起来,突然发现她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仔细看才发现她两个眼球是黄色的,“你戴隐形眼镜?”
“嗯,以前的眼镜在车祸时摔坏了,妈妈就带我配了副隐形眼镜,我特地挑了副变色的,好看吗?”
“还可以吧。”黄芸答应着,解下书包扔了自己床上,一扫眼看到坐在邻铺的赵玉正望着她,脸上虽带着微笑,眼神却透着一种很奇怪的东西,黄芸无法形容,只是觉得她样子有点怪,便问她:“怎么,我脸上有字吗,你这样看着我?”
“欢迎你回来。”赵玉淡淡说道。
“呵呵,你也没事,是吗?”
“我好着呢,一天医院没住,你们聊着,我先上课去了。”说完站起来走了出来。黄芸不禁对着沈倩倩等人嘀咕道:“这丫头怎么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刘小钰说道:“是啊,自从车祸回来,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爱说话了,经常一个人发呆,可能是吓坏了吧。”
“可能是,”刘婧接过来说,“她胆子一直都挺小的。”
话刚落音,便听见一个声音在门口说道:“美女们,还磨蹭什么,不去上课去。”
几人回头一看,是教导员胡东丽,一个比她们这群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女教师,她才是真正的美女,性格开朗,对待学生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故而大家在她面前说话毫不拘束,刘小钰和刘婧跟她开了几句玩笑,便拿了书出门上课去了。教导员问候了沈倩倩几句,便让她也先走,自己有些话要跟黄芸说,沈倩倩只好冲黄芸吐了吐舌头,自顾出了宿舍。
教导员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喃喃说道:“这孩子很聪明,现在好像能记起不少事了。”
“是吧,我一进门她就认出我了。”黄芸回答。
教导员将目光转到她脸上,瞅了一会儿说:“看样子你也没什么事了,是吧?”
“嗯,身体倍棒。”
“那就好,你们都没事的话我也安心了,不然又是我的责任。”教导员说着走到最近的一张床上坐下,招呼黄芸也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后,便换了一副谈正事的稍微严肃的表情说:“我是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找你打听点事情,你们这次的活动是谁提出的?是不是那个叫刘洋的?”
刘洋是赵玉的男朋友。教导员说得没错,这次旅行活动确是他提出的,车据说也是他从哥哥家借来的。本来,他们几个是想趁五一这几天放假玩一次“自驾游”,没想到刘洋是个路痴,迷路后将车开到了一片荒村之中,尔后便发生了车祸,黄芸从医生处得知,刘洋左腿骨折,现正在家中调养。
黄芸没有回答,反问道:“教导员问这干什么?”
“这事市教育局知道了,责令我们学校写检讨,并把事情经过弄清楚,防范以后再发生类似情况——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报告一定要交的,所以学校就派我搞调查工作来了,你放心说没关系,你们是利用假期出去玩,学校不会处分你们的,你跟我说一下车祸发生的过程好吗?”
黄芸不解说道:“她们几个不是出院好几天了吗,怎么你不找她们问?”
“沈倩倩失忆了,你知道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去找过赵玉,可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呢,只好来找你了。”
“她为什么不肯说?”
“就是不知道原因,我猜想,是不是你们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她才不愿意提起的?”
不愉快的事情……黄芸回忆起车祸发生的经过,心下一惊,难道赵玉当时也看到那个东西了?可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只好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
教导员笑了笑说:“那你就说说车祸发生过程就好了,你不会也打算保密吧?”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黄芸耸了耸肩,开始了讲述——
“我们本来走的是直接通向杭州的高速,开车走了大半天左右吧,我也不知道那什么地方,刘洋看地图说附近有座挺大的寺庙,有条山路可以通过去,提议去玩玩,于是就下了高速,往山里开,后来不知怎么就迷路了,刘洋说地图不管用,我们想找人问路也找不到——那儿荒山野岭一个人都没有,当时赵玉到后排睡觉去了,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当时周围一片漆黑,路也是弯弯绕绕的,两边都是树,黑糊糊也看不清楚,刘洋开车又快,在开到一个向右转的路口的时候,我就看到前面路中间好像蹲着一个……一个东西,当时眼看着就撞上去了,我叫刘洋停车,但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刘洋就猛打方向盘,我感觉猛地一晃,头撞在窗户上昏过去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教导员听完她的讲述,点了点头说:“车头撞在树上,造成侧翻,你们几个都昏过去了,是后来路过那地方的一辆小货车的司机打电话报的警,所幸你们都没什么事。对了你刚说看到路中间蹲着一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小动物吗?”
“是的,我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个头不大,可能是猫狗一类的吧。”
“哦,山里头有些小动物也是正常的,很可惜呀,你们的活动就被这么一个小动物给破坏了,还带了一身的伤回来。”
“是啊,要不是它挡路,事故根本就不会发生的。”黄芸刚说完,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荒诞而大胆的想法:车祸会不会是这东西故意造成的?
不,这当然不可能。
教导员说得没错,沈倩倩很聪明,在室友的帮助下她陆续记起了很多事情,只是一改以往的“好学生”形象,开始不爱上课,整天跟着刘小钰和刘婧两个逛街狂一起到处去玩,简直被她们带坏了。
赵玉是真的变了,沉默寡言不说,每到晚上还一个人在外游荡到快要熄灯才回宿舍,黄芸看在眼里,打算找她谈谈,到底怎么个情况。
这天晚上赵玉又没去上晚自习,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直到晚自习下课,黄芸回宿舍也没见到她,忍不住问刘小钰等人:“赵玉呢,怎么整天见首不见尾的?”
刘小钰一边绣着十字绣,一边回答:“谁知道了,她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在寝室待着似的,除了晚上回来睡个觉,得空就往外跑。”
“没准是找帅哥约会去了。”刘婧笑道。
黄芸瞪了他一眼说:“你当刘洋不存在是吗?”
“他现在的确不在学校啊。”
“别胡说,赵玉不是这样的人。”
刘婧笑笑不说话了,关于赵玉的话题到此结束。
沈倩倩凑到刘小钰旁边,用一副懵懂不解的表情看着她手里的十字绣说:“这东西怎么弄的?”
“不就这么绣的吗?你以前不是会吗?还是你教我的呢。”
“是吗,我忘了。”沈倩倩挠了挠头,“那你反过来教教我吧。”
刘婧便手把手教了她一会儿,本来挺简单的事沈倩倩却怎么都学不会,甚至针都拿不好,刘婧不禁埋怨道:“你怎么搞的,手变这么笨了。”
沈倩倩“呵呵”笑了一阵,不愿再学了,便回到自己床上。她的床与黄芸的相邻,上床后她便凑到黄芸跟前,抱着她脖子说:“看的什么?”
“恐怖小说。”黄芸摊开封面给她看,只见书名叫做 href='811/im'>《宠物公墓》。
“哦,说什么的?”
黄芸想了想说:“讲的是一个叫宠物公墓的地方,附近孩子的宠物死了埋在这里一晚上就能复活,但却不是从前的宠物了,后来有人在这里埋了死人。”
“啊!别说了,这么吓人!”沈倩倩连连摆手说道。
黄芸咯咯笑起来。过了会儿,沈倩倩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埋了人之后呢?是不是也复活了?”
“当然了,但复活的其实不是本人。”
“那是谁?”
“我还没看到呢,等看完告诉你啊。”
沈倩倩只好耸耸肩钻进被窝去了,黄芸也放下书不再看了——虽然故事非常精彩,但大晚上的看这种书心里实在有点瘆得慌,她要赶在没熄灯之前与室友们随便闲聊一会儿,放松放松心情,不然晚上指定要做恶梦。
两个姓刘的正在讨论化妆品方面的事情,黄芸也插了一嘴。几人聊得正开心,突然寝室门被推开,赵玉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刘小钰忙开玩笑说:“大忙人回来了!”
赵玉勉强笑了笑,拿了牙刷脸盆进入卫生间,过会儿出来的时候,正好熄灯音乐响了,几人都脱衣上床,在被窝里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会儿,熄灯不久便相继睡着了。
黄芸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显然她刚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在室友们都睡着之后,在这黑暗之中,她心里纠结着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惧和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于那本史蒂芬·金的名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已决定往后再不会在晚上看这种书了??,但眼下这个夜晚该怎么度过呢?
这时候她听见一阵脚步声在寝室走廊上响起来,便知有人下床了,但这脚步声却没往卫生间方向去,而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黄芸一愣,抬头一看,是赵玉,不禁奇怪这么晚了她要干什么去呢,楼下大门已经锁上了,她不会不知道,所以她不可能是打算下楼。
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睡不着,打算到天台或什么地方透透气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的确是一个找她谈话的好机会,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外头又凉快,出去转转也好,于是黄芸也下了床,快步走出寝室,走廊里不见赵玉的影子,黄芸猜测她可能是上了天台,便也来到楼梯口,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赵玉果然在天台上,趴在栏杆上仰望天空,听见脚步声忙回过头来,一见是她,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呢?”
“跟你一样啦。”黄芸走到栏杆前,向下望去,大半个校园的景色尽收眼底,夜晚的校园真可以用万籁俱静这个词来形容,光是这样看着,很难想象出白天热闹喧嚣的情景,只是楼层太高,看久了未免有点头晕。
黄芸回转过身,看着赵玉那张无表情的脸说:“怎么,有什么心事吗?”
赵玉勉强一笑,说:“不敢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担心刘洋受伤的事?”黄芸主观地做着猜测,“我听医生说他没什么事呀,难不成——”
她话没说完就被赵玉打断:“他确实没什么事。”
“那你这些天怎么……还有,你这些天到底忙什么呢,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咱们两年多的姐妹了,跟我说实话。”
赵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朝她们上来的楼道口望去,黄芸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楼道口黑糊糊一片,不见一个人影,便问赵玉:“你看什么?”
“没什么。”赵玉说完往前走了一步,用蚊语般细微的声音说道:“有些事跟你说是害你,但你自己小心点,不要跟我们寝室的人来往……”
“啊,为什么?”黄芸愣愣地看着她。
赵玉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从楼道口隐约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让她闭上了嘴巴,接着便听见沈倩倩的声音:“黄芸,你在不在上面?”
“嗯。”黄芸答应着走过去,在楼梯口迎住沈倩倩,问:“怎么了?”
沈倩倩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有些紧张地往天台上看去,黄芸知道她在看赵玉,正要说话,沈倩倩已恢复常态,说道:“你手机刚响了,我怀疑你在这儿乘凉,就来叫你一声。”
“哦,谢谢啊。”黄芸拉着她往下走了两步,才想起赵玉还在上面,便回身冲她喊道:“你不回去吗?”
“我等会儿吧,你先去。”
黄芸只好同沈倩倩一起下楼,穿过走廊回到宿舍门前,黄芸刚要进去,被沈倩倩拉住,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是她叫你上去的?”
“不是啊,怎么了?”黄芸觉得奇怪,怎么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
“没人给你打电话,我是骗你的,我怕你出事才找借口去叫你的,你少跟她来往!”
“为什么啊?”黄芸更不解了。
沈倩倩转头往走廊那头瞅了眼,见没有人,才趴在她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我说了你有危险,你记住她不是从前的她了,可千万别声张!”
黄芸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正要发问,沈倩倩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转身进屋了,黄芸也只好跟进去。
沈倩倩已经上床,并用被子蒙住脑袋,很明显她今晚什么都不想说了。黄芸站在床前看了看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便知道赵玉回来了,自己便也上床。赵玉进屋后便上床躺下了。
经过这番折腾,黄芸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先是回忆赵玉对自己说的话,尔后又是沈倩倩,这俩人今晚的表现都太过奇怪,不过很明显的一点是,两人那些话是针对对方而说的,尤其是沈倩倩那句话让她感到不解:“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她想到 href='811/im'>《宠物公墓》里的情节,心猛地一惊,但随即又觉得这不可能,沈倩倩的话肯定别有所指,到底是什么呢?她确定明天一定要找个机会问她,还有赵玉,自己也得找她问清楚什么叫“不要跟我们寝室的人来往”,这些谜困扰着她直到睡意袭来,夜里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到了车祸现场,在那棵造成车祸的大树下面,蹲着一个瘦小的黄色毛发的小动物,龇牙冲她笑着……
2
没能睡到天亮,凌晨五点来钟,黄芸,还有她的室友们就被楼下一阵突然响起的警笛声吵醒了,大家顾不得睡觉,全穿上衣服来到走廊上,才发现整个楼层的女生几乎都出动了,走廊栏杆上黑压压趴了一片,都在伸头往楼下看。
大家互相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但没人知道,直到警车和救护车开走,大家继续胡乱猜测了一阵,才相继回到宿舍,睡了个“回笼觉”,黄芸在七点钟醒来,刷牙洗脸的时候,刘小钰手捧着早饭回到宿舍,进门就嚷起来:“了不得了,你们晓得夜里怎么回事不?704有个女生死在楼道里了!是早起打扫卫生的大妈发现的,报了警,现在外面都闹开了,说那个女生是被人杀的!”
“不会吧!”黄芸与刘婧一起叫出声来。
“真的啦,那人就死在往天台去的楼梯口,离我们这么近,哎呀,太可怕了!”
黄芸心下一惊,想起昨晚自己还上天台来着,当时并没看到死人,说明这事一定是后半夜发生的,这么可怕的事究竟怎么发生的?
“宿舍楼门一到晚上就锁上的,凶手不会是我们这栋楼里的人吧?”刘婧颤颤地说道。
黄芸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心里不免又蒙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由于凶杀案是在女生宿舍楼里发生的,学校和当地公安都十分重视,当天上午整个七楼的人都被各自的辅导员叫到办公室接受警察的询问,轮到黄芸时,她觉得昨晚自己上过天台一事应该算是破案线索之一——起码能让警方知道案件是在晚上11点之后发生的,果然负责问话的警察听了很感兴趣,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诸如当时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况等等,黄芸如实回答,警察道谢后便让她先行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黄芸看到自己宿舍的人都在门口站着,辅导员叫了刘小钰的名字,她便进去接受询问,剩下另外三人排队等候。
刘婧拉住她问:“警察态度凶吗?我有点紧张呢。”
“你又不是凶手,紧张什么,老实回答就是了,我先去食堂等你们了。”黄芸说完便要走,一扫眼看到站在刘婧前后的沈倩倩和赵玉,两人表情都很奇怪,好像有无限心事却无法说出来似的一脸痛苦的样子。
黄芸皱着眉向电梯间走过去。
电梯从楼上降下来,门打开时,黄芸看见里头站着个个子很高、形象很帅的男生,以前没有见过,黄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生冲他很有礼貌地笑笑。黄芸手捧着那本 href='811/im'>《宠物公墓》与他相对站着,电梯门关上,男生突然问道:“你也喜欢老金的作品?”
“嗯?”黄芸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史蒂芬金,忙点头说:“是啊,我是从 href='1907/im'>《肖申克的救赎》那部电影开始喜欢上他的。”
“难得啊,女孩子也会喜欢这么阴郁的东西,冒昧问下,你是哪个系的?”
“中文系。”
“哦,怪不得。”男生揉了揉鼻尖,笑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恐怖爱好者社团?里头大多是‘金迷’,可以互相讨论读书心得,如果我能拉一个美女入社,他们一定很高兴的。”
黄芸还是第一次听到学校有这个社团,的确挺感兴趣,况且又是一个帅哥请求自己入社,便愉快地答应了。
“那你下午放学要是有空的话,就到这栋楼下等我,我领你跟大家见个面,怎么样?”
“好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吴斌,口天吴,文武斌。”男生笑着答道,这时电梯下到底楼,两人一起走出去,吴斌说,“我去校外有点事,先走了,等下午见面再互相做详细介绍吧,很高兴认识你。”
“嗯,好,下午见。”
同吴斌分开,黄芸一个人步行向食堂方向,心里还惦记着这个刚认识的帅哥,从外表和谈吐来看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呢,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没有。
嗨,我在想什么!黄芸自嘲地笑起来,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占好位置,刚打好饭菜过去,两个姓刘的室友就过来了,黄芸左右没看见赵玉和沈倩倩,问她们俩,说她们各自去校外吃饭了。这让黄芸觉得很没趣,本来还想趁午休的工夫找她们问问昨天的事呢,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来。
左右吃饭的人都在谈论昨晚女宿3号楼发生的命案,纷纷猜测被害女生的死亡原因,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说昨晚案发时,有女生在走廊里见到可疑的人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黄芸她们也就这事讨论了一阵,虽同样没啥结果,但她们已决定往后夜间再不出门——如果凶手真是内部学生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次杀人呢?
饭后,黄芸等人回到宿舍,发现沈倩倩正坐在刘婧床上,摆弄着她昨晚刚起了头的十字绣,见她们进屋连忙放下,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没事干,就琢磨琢磨……”
“没事,来,我教你。”刘婧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十字绣,继续昨天晚上的教学活动。
黄芸觉得有点困便躺下了,一直睡到两点钟,离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刘婧和刘小钰也在睡觉,沈倩倩一个人坐在床上绣十字绣——动作已经有板有眼了。
黄芸叫醒刘婧和刘小钰,不料这二人根本没有上课打算,翻了个身又睡着了,黄芸颇为无奈地冲沈倩倩耸了耸肩说:“那让她们继续睡吧,咱俩走。”
“嗯。”沈倩倩下床,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两人便拿上课本出了宿舍。
路上,黄芸忍不住向她打听昨晚说那些话什么意思,沈倩倩脸上原有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现在也只是怀疑,毕竟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是真的话,我告诉你只会害了你。”
“害我?为什么?”
“你知道后,在她面前就一定会表现得不自然,很容易被她看出来的。”沈倩倩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目不斜视。
黄芸愣了愣说:“你说的是赵玉?”
沈倩倩突然停下脚步,用一种略带恐惧的目光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我不想多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一定一定少跟她来往,黄芸,我是看在咱们是好姐妹才跟你说这么多的,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自己有事,所以……我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黄芸傻傻地望着她,说道:“什么意思?”
沈倩倩勉强笑了笑,吐出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来:“你还记得去年暑假,你陪我去杭州见网友时发生的那件糗事吗?这件事可没第三个人知道!”
说完,趁黄芸皱眉发愣的工夫,沈倩倩已迈步走进了教学楼。
黄芸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了——她并没有失忆!或者已经恢复了记忆,否则一个连自己姓名都记不住的人,又怎会记得如此久远的事情呢?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难道她一直都在装作失忆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此黄芸完全无解,但无论怎样,她相信这件事背后肯定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惊人而可怕的秘密。
“恐怖爱好者”社团一共有二三十个人,男的多女的少,他们不仅看恐怖小说,也看恐怖电影,不仅看史蒂芬·金,也看国内恐怖作家的书。
不过黄芸对这些都不太关心,她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吴斌身上——他念的是历史系,今年大三,下半年就要离校实习了。他最吸引黄芸的地方不仅仅是帅帅的外表,还有他那博学的知识、幽默的谈吐和良好的教养。这是黄芸与他相处几天下来的发现,她还有一个最大的发现:吴斌至今单身。
她觉得他们的相聚简直就是缘分,如果有什么事物或情感来得太快的话,那就只有缘分这么一个解释,黄芸在校两年没有喜欢过任何男生,但与吴斌仅仅认识几天,她就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家伙了,虽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没有这个意思,但好感无疑是有的,否则每天他怎会一放学就约自己去吃饭或者散步逛街呢?
很快又一个星期过去,这一个星期对校方来说是非常时期,因为凶杀案至今没有破案,外界媒体都十分关注此事,校方承受着巨大压力,学生们也依旧每天谈论此事——大学生活实在枯燥,不过黄芸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件事了,甚至连沈倩倩与赵玉也不再关心,当然每天除了晚上睡觉,她们也很少会待在宿舍,黄芸一颗心都放在了吴斌身上。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们恋爱了。
正式确定关系之后,吴斌才告诉黄芸,那天的相遇其实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早就注意并偷偷喜欢上她了,但怕她说自己轻浮,不敢主动追求她,故而拿社团做幌子,实际是想有机会接近她……
“你可真够坏的。”黄芸握拳在他脑门上打了一下,继而又抱紧他,趴在他肩膀上抬头望着天空,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
黄芸做了个深呼吸,说:“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真像是一场梦呢。”
吴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那我们就永远不要醒。”
“好,说定了,永远不醒。”
这天晚上,黄芸同他接吻了,他们一直在后操场待到宿舍快要熄灯,吴斌才送她回到宿舍楼下,然后看着她走进去,黄芸几次恋恋不舍地向他回头,摆手。
上楼的时候,黄芸的心还在“突突”跳个不停,说来惭愧,今晚这还是她的初吻呢。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因为甜蜜和幸福已将她的心塞满,没有空可以放别的东西了。
她希望这场美梦真能永远不醒。
回到宿舍,几个人都在,她们都已知道她恋爱的事,见她这么晚回来不免嘲笑了一番,黄芸表面上不好意思,心里其实乐滋滋的,起码自己在这方面有被人嘲笑的资本了。当晚熄灯之后,她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突发奇想地用钥匙环上的掏耳勺在墙上刻下那句话:“愿这场美梦永不醒来。”
她担心被室友看到笑话,因而没有将吴斌的名字刻上,反正自己知道就好了。做完这件事,她便蒙头睡觉了,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有人下床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沈倩倩,正想问她是不是去上厕所,只见赵玉也下床了,两人也不说话,一前一后走出寝室。
黄芸觉得奇怪,这俩人是不是约好了要出去干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黄芸也下了床,轻悄悄地出了门,走廊上没有二人的身影,黄芸正琢磨着她们去哪了,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从天台上飘下来,于是来到楼梯口,躲在墙后面听她们说话。
“……你真当我不知道吗?我也不想跟你装了,没意思,真的。”是沈倩倩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玉冷冷说道。
“我们真人不说假话,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只要别来惹我,不然我们鱼死网破,我既然敢跟你说这些,就说明我不怕你。”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赵玉说:“我知道了,我明天换寝室。”
“这样最好,你继续乘凉吧。”
接着有脚步声传来,黄芸忙转身回到寝室,但没有上床,而是躲在门后面,沈倩倩很快跟着进来,黄芸一把抓住她的手,沈倩倩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
“嘘,是我!”黄芸低声说道。
沈倩倩睁大眼看了看她,才长出了一口气:“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黄芸径直问道:“你刚跟赵玉说什么了?”
沈倩倩一惊:“你都听到了?”
“就听到最后几句,一知半解的,所以才问你呀。”
伸头往走廊上瞅了一眼,沈倩倩才叹息着对黄芸说:“你别问了,总之我们寝室以后安全了,别人我可管不着了。”
“什么意思?你快说明白点,别像前几次那样只说一半,听见没有!”
犹豫了一阵,沈倩倩说道:“今天不是时候,她快回屋了,等明天中午放学吧,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告诉你究竟怎么回事。”
黄芸当然只有同意,于是两人各自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不久赵玉便回来了,黄芸此时还没睡着,偷偷睁眼看她,发现她的脸在窗外月光映照下泛着一种阴沉的白色,怪吓人的。黄芸心头一紧。
次日早晨,黄芸起床刷牙时听见自己手机短信的声音,忙叼着牙刷回到宿舍——她可不想错过吴斌今天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没准他是约自己一起去吃早饭呢,当然要第一时间回复了。
黄芸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时,不禁吃了一惊。这时刘小钰在一旁开玩笑说道:“是那个傻大个吧,可真是缠绵啊,一大早就发短信来。”
“滚!”黄芸骂了一声,将手机揣进兜里,回到卫生间继续刷牙,完事后回到宿舍,沈倩倩等人正要出门,叫她:“一起去吃饭吗?”
“我……约了人,一会儿再去。”黄芸不好意思笑着说道。
“果然是那个傻大个!”刘小钰朝她笑了笑,拉起刘婧和沈倩倩往外就走,“走走,咱们没人喂饭的只好自己去吃了……”
沈倩倩回头扫了一眼还在床上蒙头大睡的赵玉,又朝黄芸笑了笑,便跟在二人身后出了宿舍。
黄芸刚回到自己床上坐下,赵玉便掀开被子起来了,冲黄芸笑了笑说:“这下就剩咱们俩了。”
“嗯,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刚才那个短信正是她发的,要自己找借口留下来。黄芸虽感到纳闷,但还是照做了。
赵玉伸手拢了拢头发,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要你跟我一起换寝室。”
“啊?”黄芸想起她昨晚跟沈倩倩说过换寝室一事,忙问:“为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赵玉说着下床走到门前,伸头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回到自己床上坐着。
黄芸皱眉望着她,喃喃说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赵玉“嘘”了一声,无奈地笑着说:“你还不明白啊,黄芸,你现在很危险!她已经怀疑你了!”
“谁?沈倩倩?”黄芸潜意识里觉得赵玉跟沈倩倩说的话很像,而且都是针对对方。
接着赵玉低下头,说了句更像是沈倩倩说过的话:“我跟她说好了,她不会动我们寝室的人,但我还是不放心你,你跟我一起换宿舍吧,彻底躲开她!”
“为什么躲开她?”黄芸追问。
“为什么?因为……”赵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她不是沈倩倩!”
黄芸骇然!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俩都说一模一样的话?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赵玉,你跟我说清楚!”黄芸上前抓住她的手说道。她的手冰凉冰凉。
赵玉也愣住了,嘴巴嚅动了半天说:“什么,她也这么说过我?”
黄芸才知自己失言了,这下两人的矛盾怕是解不开了,但又无法否认,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赵玉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哇,贼喊捉贼,这一招够阴!”
“到底谁贼喊捉贼!”门外突然传来沈倩倩的声音,吓了黄芸一跳,转头望去,沈倩倩贴着脸站在门外,表情不但愤怒,还隐约带着一丝恐惧,再看赵玉,竟也是这个样子。
“你走就走了,你杀了人,我只当不知道,我不揭穿你,这已经做到极限了,你为什么还在背后这样说,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我告诉你,我说过的,不管你是什么怪物,我不怕你!”
赵玉沉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冷说道:“那我也豁出去了,就当着黄芸的面说清楚吧,到底谁是怪物。”
黄芸傻傻地看着二人,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却只记得“杀人”两个人,便分别看了看二人说道:“那个同学……是你们杀的?”
“不是我,是她!”沈倩倩率先开口,向黄芸身边走了一步,说道,“黄芸,你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 href='811/im'>《宠物公墓》的故事吗,有人死了,埋在宠物公墓,就会复活,但复活的却不是本人了,”她伸手指着赵玉说道,“你眼前这个人也一样,真正的赵玉在车祸中死了,现在的这个人,是借用她的身躯……我亲眼看到她杀人,然后吸血,也许这样她才能维持这张脸吧,你不信去警局问问,死的那个人是不是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
“人是你杀的,你当然什么都知道。”赵玉马上针锋相对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那只黄鼠狼!车祸是你故意造成的,然后又变成沈倩倩样子,但你害怕模仿得不像,才装作失忆,你这招真的高明。”
黄芸感到两腿发软,不得不坐在床上,脑袋却又疼了起来,她手按着脑门,一脸惊惧地分别看了看二人,勉强说道:“这么说,你们当中有一个一定是假的了?”
“是的。”沈倩倩说,“不过你能给我作证,我根本没有失忆,我假装失忆是因为早知道真的赵玉死了,我怕她因为..这件事害我,只好装作什么事都不记得了,现在一切揭穿了,我就明说了吧,我没失忆,黄芸,我还记得你去年过生日跟我说的你的秘密,不用我说出来了吧?”
黄芸听说立刻将目光转向赵玉脸上,颤巍巍说道:“你……你到底是谁!”
“你看我干什么!你被她唬住了,你忘了沈倩倩有记日记的习惯,她日记就放在枕头下面,一翻就翻到了,你这些事肯定都在日记里了,不信你问她件最简单的事……问她,我们上一任辅导员叫什么?”
黄芸便带着疑问去看沈倩倩,毫无疑问,她赞同赵玉的话。沈倩倩冷笑说道:“这种事我能忘吗?我们上一任导员叫崔德敏,黄芸,你真相信她的话?”
赵玉做出吃惊模样说:“没想到这种事日记也写了!”低头想了一下,问沈倩倩,“沈倩倩网名叫什么?啊,我不相信这种事她日记里也有!怪物,你不要再装了!”
沈倩倩叹口气,对黄芸说:“我不想回答这么低级的问题,你要是相信她,就跟她一起换寝室好了,我无所谓。”
黄芸心里开始偏重于赵玉的话了,但还有些不确定地问她:“如果她真是……怪物,你为什么还敢这样跟她说话呢,你不害怕吗?”
赵玉看了沈倩倩一眼,答道:“她只有晚上才能杀人,我断定她大白天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知道这种事说出去没人相信,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我已经做好退学的准备了,我这就走,你还留在这里?”
“我……”
赵玉突然上前一把拉住她,往外走去。
从沈倩倩身边经过时,她突然冷笑起来,看着黄芸说道:“你真相信她了?你也要退学吗?”
黄芸一口气跑出寝室,她不敢跟她再说一句话,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她无法做到像赵玉那样面对一个怪物还能平静跟她对话,也许,是自己刚知道真相,一时还无法接受吧,可能,自己真的要以退学这种事来躲开这个怪物吗?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逃也般地离开宿舍楼,黄芸突然有个疑问,便问赵玉:“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赵玉点点头:“我亲眼见到她变成沈倩倩的样子,然后将她尸体埋起来的!”
这话让黄芸不寒而栗。
“那你这些天为什么还敢在宿舍里住,而且你也该早跟我们说清楚!”
“我知道她不敢在宿舍杀人,如果她把我杀了,你们都会被警察怀疑,虽然未必能查出她是假的,但她不敢冒险,所以才杀了别的宿舍的人,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们不相信,反而让她更怀疑我……”
黄芸觉得她说得对,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你现在怎么打算,真的要退学吗?”
“不,那是唬她的,不过咱们也真的不能在学校待了,她真面目已经暴露,肯定会不顾一切对我们下手的,只有躲得远远的,我想好了,我们去申请到外地实习去吧,只要她知道我们不在这里、有意躲开她,她就没必要跟到外地去找我们麻烦——我怀疑她连火车都不知道怎么坐的。”
“嗯,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如果她再杀人怎么办?我觉得还是找辅导员说清楚,即使她不相信,也要想办法盯着她。哎,对了!她不是吸了那女生的血吗?那女孩伤口肯定留下她唾液什么的了,让警方找她做个鉴定不就知道结果了吗?你说是不是?”
赵玉呆呆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快找辅导员说去,我先去教学楼上个厕所,一会儿去办公室找你!”说完便快步往教学楼走去。
走在去往教师办公楼的路上,黄芸心情很沮丧,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不得不走,可是,她真的不想离开学校,说确切一点,是不想离开吴斌,一想到离别这种令人无奈忧伤的事情,刚缓解的头疼又强烈了起来,她不得不在路边蹲下,一只手捂着额头,她突然想起出院时医生交代过,如果疼痛难以忍受的话就吃点儿药,这药一直就放在背包里没动过,幸好她刚出宿舍时将背包拿了出来——里面除了药,还有身份证、银行卡等等东西,别的东西可以不带,这断然不能忘的,否则她可没勇气再回宿舍一趟了。
她强忍着头疼,从包里翻出药瓶,取出两粒塞进嘴里,没有水,她硬是咽了下去。恰好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取出一看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
“喂,黄芸吗,我是刘洋!”
也许是头疼太严重影响了思考,黄芸想了半天才想起刘洋是谁,忙说:“哦,你出院了吗,找我有事?”
“那个……是这样的,”刘洋的声音略带着紧张,“我听刘婧说,赵玉一直在学校,是吧?”
“嗯,刚才我们还一起呢,怎么了?”
刘洋“啊”了一声,停了停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赶快不要见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啊?”
“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啊,我那车子不是撞坏了吗?保险公司要看现场,我腿昨天拆石膏了,就带他们又去了那地方,结果在那棵树下面挖出来……赵玉的尸体,不知道是谁埋的,这不重要,可是,学校怎么还有一个赵玉……”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地上,黄芸也瘫倒在地。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膀:“我上厕所都出来了,你怎么还没去办公室?”
黄芸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接着意识消失。
3
“哎哎,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目光渐渐聚焦,首先出现的是赵玉带着笑容的脸。黄芸“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怪物!走开!你个怪物!”
赵玉连忙后退了几步,一脸的茫然。黄芸这才看到室友们都在周围,沈倩倩竟然也在,当下连忙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真的,倩倩,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什么啊,黄芸,你怎么了?”
黄芸还未搭腔,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进屋来,黄芸一看,不正是之前给自己看病并且送自己药吃那个医生吗?黄芸依稀记得他姓王。
王医生朝她笑了笑说:“你醒了,头还疼吗?”
黄芸傻兮兮地摇摇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吊瓶针,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医生接着说:“你在梦中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梦中?”
“当然,你昏迷一个星期了,刚才嚷着那些话不是做梦是什么。”
“我……昏迷?”黄芸感觉像听天书一样,再次将目光移到赵玉脸上,“是你这个怪物送我来医院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赵玉皱着眉头对医生说:“医生,你看她……不会是精神出问题了吧?”
“就是精神问题,不然我怎么一进来就说做梦呢。”王医生走到病床前,一只手拍着黄芸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跟你说怎么回事,你还记得自己出过车祸吗?”
黄芸连连点头:“是你把我治好的,然后给了我一瓶药,要我头疼的时候吃……”
“很好,这些你都记得是吧,是这样的,那场车祸给你造成了轻微脑震荡,这是我们给你做脑部扫描时发现的,同时我们还发现你脑部有一小块肿瘤,其位置正好干扰到你脑部神经的运动,现代医学对这种肿瘤除了开刀没有更好的办法,开刀是能根治,但是病人很痛苦,而且我们不知道你这种肿瘤具体是良性还是恶性,正好医学界最近刚研制出一种新药,能够治疗这种肿瘤,所以我征求你母亲的意见后,给你开了这种药,让你头疼的时候吃,但由于药性发作会刺激到你颅内的肿瘤,从而干扰了你神经系统的运动,你知不知道,人的思想是由大脑中的神经系统所支配,具体医学概念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简单说起来就是,你之前那段经历其实全是你的幻觉。你不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病人,看到你刚才的表现,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别害怕,你现在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黄芸傻了一样瞪大眼睛盯着王医生,好半天才喃喃说:“那这幻觉是怎么来的呢?”
“应该是类似做梦一样,是从你记忆中的各个片段拼凑而成的,所以我才要你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我们可以试着分析一下这幻觉的来路,正好也帮我收集临床资料了,好吗?”
黄芸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梦,怪不得如此荒诞不经了,醒来也是好事,可是……她突然想到了吴斌,心里一阵刺痛。
她应王医生的请求,简单讲了一遍“梦境”中所经历的事情,沈倩倩已笑得不行,抱着赵玉的肩膀说:“唉,宝贝,听见没有,你死了!还被怪物附身了!”
“呃,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恐怖故事。”
“这就是故事!”刘婧突然站出来说道,环顾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黄芸脸上,说道,“你忘了吗?这是我以前给你讲过的一个故事,内容大致上差不多,就是在……对,就是在我们旅行之前没几天说的,故事的结尾是……套用你这个梦来说的话,怪物就应该是沈倩倩,也没有之前的对峙,你当时还说,结尾能再峰回路转一点就好了。”
“哦!”王医生抚掌叫道,“原来的确是你潜意识在作怪,你嫌她说的故事不够精彩,就自己编了个结尾,你告诉我,你当时听完这个故事是不是印象很深刻。”
黄芸无法否认这一点。
王医生突然皱起眉头:“按说,你在梦中把故事角色全换到了你室友们身上,可是,这个吴斌是从哪来的呢?”
一句话又触到了黄芸的心思,她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来 95ee." >问医生:“我是从第一次吃药之后,就进入幻觉了是吗?”
“是的,我是给了你一瓶药,让你头疼时候吃,但没让你出院,你吃完就睡着了。”
黄芸沉吟说道:“可我怎么醒来的呢?”
“我们在你睡着时又喂你吃了一片药——这种药吃得多会有副作用,所以一个星期吃一次,大概是因为药效再次刺激了你颅内肿瘤,精神系统运作情况发生改变,将你从幻觉中唤了回来。”
黄芸明白了,自己确是吃药后醒来的,但在幻觉中,她把吃药这件事安排在自己头上了,可见她在昏迷中潜意识还是能觉察到现实世界里的事,不然又怎能知道吃药呢?
“那么,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黄芸淡淡说道。
“可以。”王医生一边说一边将药瓶递到她手上,“药你带着,但尽量别吃了,半个月后你来复查,看看肿瘤变小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要做手术了,你也别担心,这种手术保证可以根治。但是,如果你头疼实在严重,又来不及上医院的话,最好还是吃一片缓解一下,据我推测,因为你是头一回吃这种药,身体对药效不能完全适应,才会出现这么长时间的幻觉经历,慢慢等你身体接受了,就不会有这么久的幻觉了,很可能你晚上吃完药,做一夜的梦,第二天就能自然醒来,所以如果你必须吃药的时候,最好上床躺好,睡上一觉就没事。”
办完出院手续,黄芸让室友们先在楼下等着,自己又找到王医生,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现在吃药的话,会不会回到之前幻觉的场景中?”
这个问题出乎王医生的意料,他笑着摇了摇头说:“理论上应该不会吧,就像人从梦中醒来后,哪怕马上入睡,也很难再接着自己的上一个梦。你不会是想试一试吧?”
“当然不是。”黄芸笑了。
回到学校,见到旧日一切熟悉的事物,黄芸有一种仍在梦中的感觉,是的,那个梦除了有点荒诞以外,一切都太真实了,包括梦中自己对吴斌的感情……
想到吴斌,黄芸又是一阵难受。好了,不想了,让一切留在梦中吧。
进入宿舍,黄芸看到自己的被褥被卷起来高高堆在床头,沈倩倩解释是她干的,因为长期没有人睡,她怕床铺落灰和受潮,于是帮忙卷了起来。
“真难为你想得到。”黄芸笑着看她一眼,忽然发现她两个眼球是黄色的,大吃一惊,喃喃说道:“你、你……”
“怎么了?哦,你是说眼镜,是我之前配的,你不记得了吗?还是我俩一起去挑的这个颜色呢。”
黄芸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不止将一处记忆转化成幻觉了呢。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了呢?难道是幻觉中的场景取代了这部分的记忆?
黄芸回到自己床前,将卷起的床铺放下,整理被单的时候,一扫眼忽然发现靠近枕头的墙壁上刻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愿这场美梦永不醒来。”
顿时,她怔住了,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幻觉之中,不过这次她的真实记忆很快浮上来:这字迹是从自己搬进来时便有的,她记得清楚,而且看上去也可知道不是自己的笔迹,她不禁惋叹,原来竟连这段美好的事情也是从真正的记忆中“剽窃”来的。
愿这场美梦永不醒来。可是,自己已经醒了。
药片有点苦,黄芸就了一口水将它咽下,闭上眼仰面躺在床上。
她相信王医生所说,自己再回到那个“梦境”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还是愿意试一试,她想再见到吴斌,哪怕只是见见他,跟他说一声再见也好。
意识逐渐模糊,仿佛一盏渐渐暗掉的灯,在暗到一定程度之后却又渐渐亮起来——她又恢复了意识,睁开眼,首先看到的还是赵玉的脸。
“你怎么了,躺在地上这么长时间?可吓死我了!”
环顾四周,竟是自己从幻觉醒来前的最后一幕——自己躺在通往教学楼去的路边,赵玉站在面前,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黄芸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怎么,傻了?没事的话就一起找辅导员去,晚了她该下班了。”
黄芸“扑哧”一声笑道,“别装了,赵玉,真正的怪物是你,不过你别怕,这一切都是幻觉,你——现在的你,只是我幻觉中的产物,嘿嘿,真正的你这时正在睡觉呢,等我醒来再好好跟你亲热吧,我还有事要办,走了啊!”
说完撇开目瞪口呆的赵玉,往男生宿舍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时间可能不多,也许真如王医生所说,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药效,不可能再有那么长时间的幻觉了,也许只是一夜?所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
“麻烦你阿姨,帮我查一下吴斌住在哪个寝室,我找他有点急事。”
男生宿舍的看门阿姨打量了她一会儿,不太情愿地拿出名册,戴上老花镜——这幻觉也太逼真了,自己是怎么想到的呢,还戴上花镜再看名册。
翻了半天,终于找到吴斌的名字,阿姨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叫一下吧,太晚了,你不方便进去。”
“嗯,好,谢谢阿姨。”
十分钟后,阿姨回到门卫室,摆了摆手说:“吴斌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明天再说吧。”
天哪,这幻觉怎么了?难道是自己潜意识中认准了好事多磨吗?还是担心见不到他这个想法在幻觉中应验了?现在怎么办呢?
黄芸满心焦虑地从男生宿舍出来,没走两步,突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事——电话!自己手机上明明记着吴斌的手机号,为什么舍近求远地来求助看门阿姨呢?看来幻觉有如梦境一样,人有时会犯逻辑思维上的错误。
拨出电话后,再没有意外,吴斌接了电话。
再次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黄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你现在有空出来吗,我在后操场老地方等你。”
“现在?我手头有点事要忙呢,晚点好吗?”
“我找你也有事,很重要的事呢。”
“那好吧,十分钟后见。”
看来他还是很重视自己的,只是,也许全是自己的安排吧。黄芸用力摇了摇头,她要自己相信吴斌是喜欢自己的——即使他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她不是在跟自己谈恋爱。
后操场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这是真实世界,黄芸可能不敢一个人来这里,但是在梦境中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来到主席台,在最下面靠近草坪的台阶上坐下,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吴斌从对面走来的身影——他还是那么帅。
黄芸忍不住流下眼泪。
吴斌走到跟前,看到她这样子微笑顿时消失,惊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黄芸揉揉眼睛,“就是想你,怕以后见不到你了。”
吴斌又露出微笑,挨着她坐下说道:“傻瓜,怎么会呢。”
黄芸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气味,她勉强收拾起来的情绪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了,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哭泣着说道:“你看,你身上的味道,你脖子上的温度,都是真实的啊,你怎么能是一个假人呢,你说……你怎么会是假人……”
吴斌愣愣地看着她,小心翼翼说道:“小芸,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成假的了?”
黄芸摇了摇头:“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的,我只想你陪我一个晚上,好吗?”
“一个晚上?”
“嗯,今晚我们不回去了,我就这样抱着你,在这坐一个晚上……”黄芸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双手环保着他的腰,他温暖的身体告诉她,怀抱着的男人是真实的,哪怕只有这一刻,他也是真实的。
她在他怀里呢喃软语:“前天,我睡觉的时候在宿舍墙上刻了一行字,我真希望你能看见,真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好啊,有机会你带我去看。”
“嗯,一定有机会的。”
一阵阵的夜风吹来,有点凉了。吴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耳边说道:“小芸,我们回去好不好,以后日子有的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天天陪你来,但在这里过夜你肯定会生病的,听话,回去好不好……”
他说话的气流吹进她的耳朵,这痒痒的感觉也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的。黄芸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有办法停留在这个世界,她情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真实的东西,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眼前,只要这虚妄的永恒的爱情。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两人就这样抱着坐了很久,后来他可能以为她睡着了,悄悄脱掉外套替她盖在身上,再后来,他真的睡着了,就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她悄然坐起,将他身体慢慢放倒,平躺在软软的草坪上,虽然他不可能着凉,但她还是将外套盖在他身上,借着明亮的月光静静地打量他的脸。
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他真的睡着了。
黄芸也躺下来,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在意识消失之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愿这场美梦永不醒来。
如医生所预料,黄芸第二天早晨就醒了,不过也可能是室友们起床的动静将她吵醒——只有安静的病房才是最适合一睡不醒的环境。
想起昨晚的经历,虽然只是一场春梦,也算是愿望达成,心已无憾了。
黄芸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站在窗前梳头的刘婧从镜子中看了她一眼,说道:“一大早就笑,有什么好事?”
“当然,刚从一场美梦中醒来。”
醒来,放弃,珍重,怀念。
半个月后,黄芸按照之前约定,去医院找到王医生,在他安排下为脑部做了检查,结果很令人惊喜:肿瘤竟然消失大半了。
“祝贺你,以后再也不用受幻觉的困扰了!”
黄芸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吴斌了。
“你现在回去吗?正好我要下楼一趟,走,送你一程吧。”
电梯门打开,黄芸也没看人,低头往里走,突然耳边响起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王主任,下楼啊。”
“哦,小胡,你好。”王医生客气地冲他笑了笑,转头对黄芸说:“这是我们科新来的实习医生,你住院的时候,他每天都替你做检查,你都不知道吧,呵呵。”
黄芸抬起头,刚想说声“你好”,脸上表情却僵住了。
“你——”黄芸嘴唇嚅动着,想说什么,忽然又摇摇头,转脸对王医生说,“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怎么?”
黄芸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上前一把抱住吴斌的脖子,扎在他怀里不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幻觉,我都不要再离开你了……”
“哎哎,小姐,你这是——”
“他就是你说的吴斌?小黄,你先起来起来。”
黄芸只好松开吴斌,转头看着王医生,刚要开口,王医生已抢先说道:“你刚才说,他叫吴斌?”
“不是他还有谁。”黄芸紧紧拉着“吴斌”的手,激动地说道,“王医生,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王医生摆了摆手,歪头想了想,突然拍手说道,“我知道了!你虽然人在昏迷中,但还是留了一点意识在现实世界,或者,小胡在给你检查唤醒了你部分意识,你看到了他的样子,但自己并不知道,而是把他糅合进了幻觉中,我说你幻觉中怎么平白添了吴斌这个人物呢,原来是以小胡为原型的,呵呵。”
黄芸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失望,连忙放开小胡的手,低着头尴尬得要死。
小胡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王主任,你们刚说……吴斌是吧,他是谁, 8ddf." >跟我长得一样?”
“一模一样,这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你要是想听的话,让小黄慢慢给你说吧。不过你们别霸占电梯,我要下去。”说完将两人赶出电梯,趁电梯门没关上时,小声对黄芸说:“算我多事啊,小胡还没对象呢……”
“啊……”黄芸明白王医生的意思,头沉得更低了,但心里飞快地做着思考……对,管他呢,就这么着!
电梯门合上之后,黄芸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地对小胡说:“你想听吴斌的故事吗?”
“好啊,不过我现在要上班,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小胡不好意思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说,赏脸吗?”
黄芸双手背在后面,撅着嘴巴,冲他点了点头。
“对啦,那天晚上,你没冻坏身子吧?”
“啊?”
“呵呵,没什么。”黄芸望着他那熟悉的脸庞,真想对他大喊一声——愿这场美梦永不醒来。
Chapter 4 一条断腿引发的诡事儿
1
江小瑜是重庆S大中文系的一名大学生,酷爱写作,尤其喜欢悬疑推理小说。经过这几年的辛勤码字,她在杂志上发表文章数十篇,积累了很高的人气。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灵感似乎忽然枯竭了,什么故事也写不出来。一想到本月的截稿日期将近,以及编辑不间断催稿,江小瑜就觉得头大,头皮抓破,脑袋几乎憋炸,依然是无济于事。
江小瑜感慨身边可以利用的题材太少了,于是发动全寝室的女生帮她提供素材,并许诺拿到稿费后请客吃饭。哪知道戴雅菲和陈媚对她并不理睬。
这个宿舍共住着四个女生,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叫周豆豆。只不过周豆豆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两周前,周豆豆、戴雅菲和陈媚三人一起去野外爬山。那天的天气很好,三个女生完全沉浸在壮美的山色之中,尽情呼吸清爽的空气,享受登山的乐趣。
戴雅菲虽然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胆子很大,精力充沛,经常背着行囊跟一群旅游者去野外玩耍。这一次的周末活动正是她提出的,起初周豆豆和陈媚没同意,最后还是没能经得住她的软硬兼施。因为江小瑜当日要赶一篇稿子,所以没去。
三个女孩像刚从笼中逃出的小鸟,玩得兴致盎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陈媚问戴雅菲要不要下山,戴雅菲说时间还早,再多玩一会儿吧。
周豆豆和陈媚也没再说什么。然而,一场滂沱大雨突如其来,三个女孩赶紧手忙脚乱地找地方避雨。
此时天色越来越黑,她们还遭遇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迷路!而且,这座山尚未开发,山上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一时之间,三个人有些手忙脚乱,最开始的兴奋也随即化为未知的恐惧。
山路崎岖,高低起伏,灌木丛生,她们不熟悉山路,只能摸索着往前走。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和眼睛上,几乎遮住了视野。风很大,吹得草丛波浪翻滚,令人毛骨悚然。
三个女孩子互相搀扶着,几次滑倒在地。忽然,周豆豆脚下再次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那时候一阵大风吹来,她再次踉跄着倒地……
就当陈媚准备去搀扶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豆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不由自主地滚了下去。
陈媚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头仔细一看,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原来她们正站在一个高高的山崖上!周豆豆已经看不见了。
次日,救援人员赶到,在山崖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周豆豆。他们很快对她进行了紧急救治,并很快将豆豆送到了医院。
经过两天两夜的紧急抢救,周豆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但遗憾的是,她的一条腿被摔断了,由于在雨中泡了一夜,医院不得不对她进行了截肢处理……
警察介入调查,结果表明这是一场意外。
江小瑜去医院探望过周豆豆。她忽然觉得豆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呆滞,憔悴不堪,曾经红润光泽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曾经让她羡慕眼馋的修长美腿,变成了空荡荡的裤管……
这场意外之祸打破了308女生寝室原有的平静与和谐。
“戴雅菲,是你害了豆豆!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让我们去爬山,豆豆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陈媚气呼呼地瞪着戴雅菲。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该死……”戴雅菲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敢直视,但现在却无法抑制地啃噬她的神经,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与自责。
陈媚口气咄咄逼人:“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敷衍了事吗?豆豆损失的可是一条腿!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害人精!”
“对不起,我……”
江小瑜不由叹了一口气,她本想让这两人为自己提供素材,没想到却演变成一场无休止的“审判”与“讨伐”。最近几天,这种情况频频发生,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构思稿子。
“事已至此,你们俩天天吵来吵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这种事情谁都不愿看到,雅菲现在已经够难受了,陈媚你就少说两句吧。”汪小瑜打了个圆场。
陈媚不依不饶,指着戴雅菲的鼻子骂道:“哼,害人精,我跟你势不两立!”说完摔门而去。
江小瑜拍了拍戴雅菲的胳膊,安慰她道:“雅菲,别哭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这只是场意外罢了。”
戴雅菲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陈媚她那人脾气是有些臭,但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她计较。”
“我不怪她。”
江小瑜岔开话题道:“你男朋友罗浩明怎么好长时间没来我们宿舍玩了?”
戴雅菲愣了一下:“你找他有事儿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江小瑜挠了挠后脑勺道,“我现在正写个稿子,没什么题材,所以想问问他。他脑袋里的故事好像挺多的。”
“我都好几天没见他了。”
江小瑜微微有些吃惊:“你们俩怎么了?”
戴雅菲眼神有些慌张:“没……没什么,挺好的。”
江小瑜看出戴雅菲藏着什么心事,毕竟这是男女隐私问题,她也就没好意思追问下去。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江小瑜在女生宿舍楼下见到了罗浩明。
罗浩明戴着墨镜,竖着领子,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对着女生宿舍楼上张望。那神色怪怪的,跟个乔装打扮过的侦探似的。
现在是夏天,校园里常能见到一些戴着墨镜装酷的男生。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罗浩明的,但江小瑜心中有个秘密,她从大一开始就暗恋罗浩明,所以对他的神态举止都了如指掌。
罗浩明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江小瑜便偷偷摸摸地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罗浩明吓得哆嗦一下,回过头,一脸错愕地盯着江小瑜。
“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江小瑜好笑地问。
“小瑜,你吓死我了。”
“是不是找雅菲啊?要不要我上去帮你叫她?”
罗浩明愣了半晌,说:“不用了,我只是路过。”
江小瑜打趣道:“小两口闹别扭了吧?”
“没有啊。”见江小瑜一脸的不相信,他又道,“我没骗你,真的没有。”
“那你怎么最近没去我们宿舍玩?”
“哦,我最近学习忙啊,我妈帮我报了托福,我正努力学英语呢。”
“想出国?”
“目前还只是空想。”罗浩明笑了笑,又很快一脸认真地说,“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雅菲。我怕影响她的心情。”
“好,我替你保密,但你回头要请我吃饭。”
“没问题。而且,今天我来女生寝室楼下的事情你也别告诉她。”
“好的。”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等等,我最近要写一篇稿子,你能帮我提供一些素材吧。”
“回头再说吧,我待会儿还有事儿,拜拜。”罗浩明匆忙扭头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替我保密啊。”
江小瑜笑着点了点头。她琢磨着,罗浩明肯定是在为出国的事儿忙碌,他之所以冷淡戴雅菲,也许是在为分手做准备。但两人毕竟相处那么久了,他又有些舍不得,所以会偷偷摸摸地来寝室楼下。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江小瑜继续趴在宿舍里跟文字死磕。
戴雅菲和陈媚继续冷战着,两人几乎不说话。陈媚除了说话,基本就是去医院陪周豆豆。戴雅菲总是早出晚归,行色匆匆,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小瑜忽然觉得戴雅菲变了很多,变得很阴郁,沉默寡言,一到宿舍就坐在床上发呆,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并无焦点。
有一天,戴雅菲回来了,一身黑衣服,还戴着墨镜。不知为何,江小瑜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陌生的寒意,她说:“回来啦!”
戴雅菲没答理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径直走到床铺前,脱下鞋,缩进被窝里。
江小瑜落了个没趣,继续写东西。不一会儿,陈媚也回来了,她厌恶地瞪了下床铺上的戴雅菲,打开桌子上的音响,声音放到最大。
“陈媚,雅菲在睡觉,你能不能别听音乐?”江小瑜嘀咕道。
陈媚不以为然地说:“关我屁事!”
“她心情不好。你就别添乱了。”
“她死了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闭嘴!”戴雅菲忽然坐起来,大声骂了一句。
江小瑜和陈媚同时吓了一跳,半晌没反应过来。再看戴雅菲脸上阴冷冷的,竟是说不出的狰狞。
陈媚回过神儿来,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你骂谁呢?”
戴雅菲光脚跳下床,以出人意料的音量对陈媚吼道:“陈媚,我忍你好久了!以前你暗中勾引我男朋友我没找你算账,你现在敢这么欺负我,你算什么东西你!”
“你你你……”陈媚花容失色,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有病吧?凭什么血口喷人!”
“你自己曾经干过的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媚气得浑身哆嗦,冲到戴雅菲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雅菲哪能受得了这个,一把揪住陈媚的头发,两人尖叫着撕扯起来……
江小瑜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冲上前叫着:“快住手,住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拉扯开。但两人显然谁也不服气,眼神中都充满了憎恨。
“戴雅菲,你给我记住了,咱俩走着瞧!”陈媚怒气冲冲地走出寝室。
戴雅菲在后面喊着:“陈媚,我也会记住你这一巴掌的!”
“雅菲,你也真是的,犯得着去惹她吗?”江小瑜小声道,她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戴雅菲,会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泼妇。她最近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戴雅菲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的冷笑,又面无表情地再次钻进被子了。
这天晚上,陈媚没有回宿舍。
2
第二天晚上,江小瑜写了一会儿稿子,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陈媚依然没有回宿舍,而且戴雅菲也没回宿舍。
空荡荡的宿舍静悄悄的,江小瑜莫名地感到一种恐慌,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本想给陈媚和戴雅菲打电话,但现在时间已晚,她只得作罢。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美梦中惊醒。她以为是陈媚或者戴雅菲回来了,于是下床打开门。
门口站着几个陌生的男人。未等江小瑜问什么,其中一个已经掏出了证件,目光犀利:“我是警察。”
“警,警察?”江小瑜瞪大了不相信的眼睛,“你,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别怕,我们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些戴雅菲的情况。”
“雅菲?她……她犯了什么事儿?”
“她死了!”
“死了?”江小瑜不禁又一阵发冷,倒吸口凉气,失声道,“怎么死的?”
“还不好说,初步确认是谋杀!今天早晨,一个清洁工在X公园的树林中发现她的尸体,我们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又在案发地点找到了身份证,所以就找到了这里。到底是不是她,还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确认一下尸体。”
“好。”
接着,江小瑜坐上警车,警车在二十几分钟后到达案发现场。
周围已经拉起了绳子,设立了隔离区。几名戴着白手套的警察正仔细地勘察着现场。
江小瑜在两名警察的陪同下越过警戒线,走到一具白布掩盖的尸体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一具尸体。
警察拉开白布的一角。江小瑜定睛一看,顿时头皮一麻,只见死者半张脸被头发遮住了,而另外半张脸被血染红了,看起来阴森可怕,诡异莫名。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圆睁着,似乎在盯着江小瑜。
江小瑜有些透不过气来,浑身发冷。她赶紧把目光瞥向别处,泪水便涌上眼眶。她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一夜之间,寝室的姐妹戴雅菲竟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旁边的一名中年警察问:“辨认出来了吗?”
江小瑜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口干舌燥地说:“是……是雅菲!”
“你确定?”
“确定!”
中年警察蹲下,将白布整个掀开,就在江小瑜定神的一刹那,脑袋里“嗡”的一下,浑身的汗毛孔瞬间张开了。
戴雅菲衣衫凌乱地歪躺在一片血泊中,暗红色的黏稠状液体弥漫在潮湿的青草上。而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只剩下了一条腿……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由得想到周豆豆的那条腿,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
不!这也许只是个巧合罢了。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这时中年警察又盖上了尸体,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会儿吧。”
江小瑜惊魂未定地跟着他走到警戒线外的一个石板座椅上。
两人坐下。中年警察说:“忘记介绍了,我叫顾大山,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我叫江小瑜。”
“这我知道。”顾大山掏出一根烟,点上,狠抽了一口道,“你们宿舍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那你……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一定配合。”
“你不要紧张,放松点儿,我们只是聊聊天。”
江小瑜擦了擦额头的汗,听顾大山介绍道:“尸体是今天早晨6点,一个公园里的清洁工人发现的……刚才你都看见了,死者身上的衣服被凶手撕烂,头部受到钝器重击,表面上来讲是强奸后杀人,但具体要等到化验结果出来才能断定……”
江小瑜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集中精力听顾大山讲述。
“从法医和其他警员初步勘查的结果来看,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顾大山目光锐利地望着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我一直在宿舍里码字,直到两点多才睡下。当时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些害怕。”
顾大山很快又开始讲述案情:“我们在尸体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学生证,但钱、银行卡、手机等贵重物品都不见了。我推测,也许是被凶手取走了。至于动机嘛,不排除抢劫的可能性。他在抢劫的途中又起了色心,接着将受害人拖至公园实施强奸并杀人逃匿……又或许凶手本身就是个色狼,强奸杀人后,顺手拿走了钱。”
江小瑜忍不住说:“那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凶手是蓄意杀人,但为掩盖真相,故意制造出抢劫强奸杀人的假象呢?”
“呵呵,没想到你一个小女生能问出这个问题。没错,现场很有可能是伪造的,周围并没有搏斗与挣扎过的痕迹。”
江小瑜骄傲地说:“我是写悬疑小说的。”
顾大山好笑地望着她:“原来如此啊。说说你的看法。”
江小瑜想了想说:“那条被砍断的腿是关键所在。一个再笨的凶手杀了人以后,也不会自寻麻烦去截断人家的腿。当然,我更不会幼稚地认为,那么做是为了防止受害人逃走。”
顾大山点点头:“那你觉得砍腿的意图是什么?”
“也许凶手是为了泄愤,不排除他与死者有着极深的矛盾。也不排除凶手是个变态或者神经病患者,但后者的几率太小了。”
“不愧是写悬疑小说的,那么请你谈谈你们宿舍的另外两个女孩吧。”
江小瑜心中一紧,没料到警察这么快就将视线转向周豆豆与陈媚了。毫无疑问,警察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她能想到的问题肯定也逃不过警察的眼睛。这个顾大山跟她聊天也带着试探的目的。
“首先我排除自己不在场的嫌疑,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宿舍里。”
“怎么证明?你好像没有人证吧?”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一直在写小说,电脑上的文字有记录,而且那时我还跟杂志社的编辑视频聊天了,这个时间段你可以去调查。”
“呵呵,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顾大山笑了起来,“谈谈陈媚与周豆豆,以及她们之间的关系……”
人命关天,江小瑜也不再隐瞒什么,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宿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顾大山。
“周豆豆在医院躺着,我想你们一定知道她有条腿不在了,这多少能和雅菲的死联系上吧?”
“嗯,通过了解,那次活动是戴雅菲提出的,因此出事以后她和陈媚将责任都归结到戴雅菲头上。这样看来,周豆豆有杀人动机。但她的腿断了,怎么行动?”
“她不能行动可以找帮手啊。比如……”
“比如陈媚吧。”顾大山接上了话茬儿,又道,“根据你提供的重要信息,陈媚与戴雅菲有矛盾,而且以前两人还争过男朋友。是吗?”
江小瑜点头。
“她的确有很大的杀人嫌疑。但我也调查了,昨夜事发当时,她好像在医院,跟周豆豆在一起的。周豆豆可以为她作证。”
“她们住的是单人病房,难道豆豆不会说谎吗?两人都挺恨雅菲的,会不会联手?”
“当然有这种可能。而且两人住一楼,半夜从窗口偷偷溜出去应该没问题的。”
“就是嘛。”
“其实她俩联手还有个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个第三者去作案。”
“我也想到这点了。”
顾大山微微一笑:“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会派几名同事跟你再回去一趟,看看你们寝室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样?”
“好。”
顾大山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没有。要是发现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嗯,我会的。”江小瑜把名片放进口袋。
顾大山扭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假如让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人去作案,会不会比一般人要高明得多?”
江小瑜听出顾大山的意思,没好气地回击道:“那警察天天跟罪犯打交道,是不是也要犯罪啊?”
顾大山很快就走远了。
江小瑜心中忽然一动,自己不是缺乏好的创作素材吗?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她暗暗发誓,一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一方面替戴雅菲报仇,另一方面以亲身经历来完成一篇好稿子。
不久,三名警察过来了。她跟着他们,向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到了宿舍楼下,许多女生正窃窃地议论着,一见江小瑜与警察走过来,她们便好奇地张望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真是一点儿没错。
回到宿舍,江小瑜久久凝视着戴雅菲的床位,心里的伤感涌了出来。
几名戴着白手套的警察边询问边动作熟练地检查戴雅菲的所有物品,江小瑜站在一边也帮不上忙。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久,领头的那名警察在戴雅菲床头的垃圾桶里翻出了几张发票,拿过来问江小瑜:“这是你的?”
江小瑜定眼一看,上面盖着古德咖啡店的印章,便摇了摇头:“不是。”
“那会是谁的?”
江小瑜想了想,周豆豆在医院,陈媚没有男朋友,这两人都应该不会去那种场合消费吧。她又回忆起戴雅菲早出晚归的情景,莫非这发票是她跟男朋友一起消费的?
“也许是戴雅菲的。”
领头警察面无表情地将发票放进一个白色塑料袋中,然后又开始转移到其他地方。为了不放过任何细节,他们一步一步地踏看,一寸一寸地检查地面和墙角。
大概折腾了一个上午,警察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当然,离开前已经将翻乱的寝室又重新恢复了原样,跟什么都没有动过似的。
在关门的时候,江小瑜隐约听见走廊上有好几个学生正在交头接耳,毫无疑问,跟戴雅菲的死有关。
江小瑜厌恶地瞪了她们一看,“嘭”的一声关上门。她靠在门后仔细思索起来,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呢?现在要想找到线索,第一步就是要弄清楚戴雅菲昨夜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可她最近一直趴在宿舍里写作,又怎么知道戴雅菲最近常去哪儿啊!
这时她的视线再次落在警察翻过的那个垃圾桶上,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发票!古德咖啡的发票!
想到这儿,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飞快地向楼下冲去。
在楼口的时候,她一不留神差点儿将一个女生撞倒。正想道歉,却听见那女孩叫了声:“师姐。”
江小瑜一看,竟然是中文系的学妹黄雨霞。说起来,黄雨霞不仅人长得漂亮可人,还是个文学爱好者。她自己也写过悬疑小说,只可惜很少发表,所以对江小瑜格外崇拜。
“雨霞,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
“有事儿吗?”
“师姐,我听说你们308宿舍出事儿了,吓死我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不是我。是雅菲,你也认识的。”
“啊,是雅菲!”黄雨霞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好一阵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小瑜叹息一声道:“我怎么知道呢。不过警察现在正在调查,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的。”
“唉,雅菲师姐也太可怜了。”
“行了,现在不是难过伤心的时候,我现在有急事要办,就不跟你多说了啊。”说完,江小瑜扭头便走。
她边走边打通114查询了一下古德咖啡的具体位置。这个古德咖啡在全市只有一家,位置距离S大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事不宜迟,她赶紧打了辆出租车,向古德咖啡奔去。
咖啡厅里很安静,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缓缓流淌。
一名服务员礼貌地伸手将她请进来,江小瑜找了个位置坐下,又点了杯咖啡,然后才拿出照片问:“小姐,麻烦问一下,最近你见过这个人吗?”
服务员接过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下,表情有些诧异,说:“奇怪,怎么又是这个女孩啊?刚才有位先生已经问过了。”
江小瑜一愣:“谁还问过?”
“他就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
顺着服务台的目光,江小瑜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顾大山,顾大山咧嘴一笑,冲她招了招手。
江小瑜起身走了过去,说:“你速度够快的啊。”
“废话,你以为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啊。不过你速度也不慢,我也仅比你早了五分钟。”
“谢谢夸奖。”
顾大山眯着眼打量着江小瑜,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于是说:“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怀疑我为什么对这个案子有如此大的兴趣。”
“没错。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给同学报仇啊。”
“那只是一部分,而且我还是写悬疑小说的。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顾大山笑着收回目光道:“好了,言归正传吧。刚才我已经调查过了,戴雅菲确实最近几天来过这家咖啡厅,而且每次都坐这个位置,或者旁边靠窗的位置。那晚她也来了,但十点半左右就匆忙离开了。根据你对她的了解,谈谈你的看法。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跟人约会?”
“不会。因为服务员都说了,每次她都一个人过来。”
江小瑜望了望窗外,路对面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大门,坐在这个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进进出出的客人。那时候她的脑海中蓦地闪出两个字——跟踪。
“她一定是在跟踪什么人。因为有次我看到雅菲买了墨镜。”
顾大山点了点头,又问:“跟踪谁呢?”
江小瑜沉吟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她男朋友罗浩明?”
“你的根据?”
“罗浩明有出国的念头,最近故意对雅菲冷淡了不少,所以雅菲总是心神不宁的。也许她跟踪罗浩明是为了弄清楚对方究竟是在干什么。”
“你觉得戴雅菲会不会跟踪陈媚?比如说,她想对陈媚下手,于是暗中跟踪寻找时机,但不小心被陈媚发现了,所以陈媚动了杀心。”
江小瑜忙摇头道:“不可能!我了解雅菲,她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孩。周豆豆意外变成残疾后,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现在人都死了,我请你不要恶语中伤她。”
“对不起。”顾大山认真地道歉,又说,“事发以后,我们第99lib.一时间调查了罗浩明,他当晚并不在男生宿舍。但他告诉我们说,那晚他喝了些酒,住在一个朋友家里。而且那个朋友也帮他做了证明。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怀疑他那朋友作伪证,因为他眼神不对,有说谎的嫌疑。”
江小瑜一怔:“你现在怀疑罗浩明?”
“根据你的说法,我大胆推测一下,罗浩明想甩了戴雅菲,但戴雅菲死缠着不放,于是他就起了杀心,并故意砍掉一条腿,制造假现场,企图栽赃嫁祸给周豆豆……”
“这……这也太悬乎了吧?”江小瑜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陈媚与周豆豆确实有很大的犯罪嫌疑,她们有杀人动机,但这两人如果真是凶手的话,会笨到制造那么明显的痕迹来暴露自己吗?”
江小瑜同意这个观点,但似乎还有些接受不了罗浩明是罪犯的事实。
顾大山看出她心中的困惑,笑道:“别着急,也许答案一会儿就揭晓了。”
“你有什么办法?”
“我已经派人去对面酒店调查了,查那晚所有房客的住宿名单,以及监控录像。罗浩明究竟有没有说谎就一清二白了。”
“嗯,我等着。”
“这种酒店不是一般的学生能消费起的,罗浩明的父母都是工人,他怎么有能力住这种酒店啊。”
“要是他傍上有钱人家的姑娘呢?”
顾大山笑而不语。
半个小时以后,几名警察快步走到顾大山身边,冲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顾大山又低声说了几句后,警察便匆忙走了。
“怎么样了?”江小瑜迫不及待地问。
“已经证实了,罗浩明说谎!那晚他就住在这间酒店的二楼,而且还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江小瑜吃惊不小:“什么女人?”
“还真是一个小富婆,三十多岁。”
“啊?”江小瑜再次被震到了。
“经调查,小富婆的老公是本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这么说,两人是偷情。戴雅菲跟踪发现了他俩,然后惹祸上身?”
“不好说,我已派人去找这两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大山的电话响了,他站起身走到一边接去了。不久,他再次返回对江小瑜说:“罗浩明和小富婆已经找到了,我现在马上赶回去,稍后再联系你,拜拜。”
顾大山走后,江小瑜一个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她还是不太相信罗浩明是凶手。昨夜戴雅菲在这里停留过,又怎么会到公园呢?从咖啡馆到公园的路程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段距离到底发生了什么?戴雅菲是自己到公园的,还是被人抓过去的?再或者是被熟人骗过去的?
江小瑜出了咖啡店,走到五星酒店的门前,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正面是咖啡馆,右边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而左边则是条相对冷清的小路。
如果有人想作案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在热闹的大街上下手的,肯定是那条小路。
于是江小瑜走了过去……
3
罗浩明坐在审讯室里,耷拉着脑袋,冷汗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
他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起初之所以对你们撒谎,只是为了隐瞒我和孙萌之间的事情。我们担心让她老公知道了。”
“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顾大山问。
“也就最近半个月。”
顾大山冷冷地望着他:“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跟一个有夫之妇混在一起?”
罗浩明犹豫半晌才道:“她说可以帮我出国,让我陪陪她,因为她老公经常不回家,她很寂寞……”
“你们经常去那家酒店吗?”
“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
“那你知道戴雅菲跟踪你们吗?”
罗浩明的表情有些痛苦:“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那晚我和孙萌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多才起床。到了学校以后我才知道雅菲的事情。唉,都怪我……”
“谁能证明你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没出去?”
“我一直跟孙萌在一起。不信你还可以去查酒店的进出记录。”
顾大山的眼神咄咄逼人:“作案的话不一定非要通过大门出去,我们查看了一下你的房间,位置在三楼,窗口边恰好有一条可以攀爬的下水道管,楼下不远处是一个花园,花园旁有道围墙,翻过围墙就可以出去了。更巧合的是,墙上的摄像头坏了……”
“不!不是我!”
顾大山继续说道:“你出了酒店,找到了戴雅菲,兴许你们还吵架了,当时你情绪激动,忍不住动了杀心。接着你找了个理由将她骗到了公园,杀了她以后你担心警方会怀疑你,于是就做了个假现场,至于你为什么要砍掉她一条腿,也是为了给警方侦破制造烟幕弹。警察也许会怀疑强奸杀人、抢劫杀人、宿舍同学寻仇等,但偏偏不会怀疑你,对不对?”
“不!不是这样!”罗浩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神色显得异常激动,“我承认我卑鄙我庸俗,没错,我背地里确实是做了对不起雅菲的事情,但我其实很爱她,我绝不会去杀害她,绝对不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最好老实配合,老实交代问题……”
罗浩明沮丧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让我交代什么呢?”
江小瑜沿着那条小路一步一步向前走,大概走了一百米左右,她猛地停了下来,就在她的脚边,她发现了几处发黑的痕迹。直觉告诉她,这大概是血迹。
江小瑜隐隐地意识到,这儿不久前一定发生过一起意外事故。也许是车祸。
她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这些已经发干的血迹,一根沾着血迹的卷曲黄头发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细节让她眼前顿时一亮,女生寝室里的四个人只有戴雅菲是这种卷发,而且还被染成了黄色。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雅菲在这儿遭遇了一场车祸?
一定有人先撞了雅菲,然后又将她拉到公园的。
会是谁呢?是醉酒驾车者吗?
江小瑜琢磨着,如果是司机意外肇事,晚上撞了人以后只需逃走便是,没必要再冒险杀人。除非……除非是故意杀人!
江小瑜再次将宿舍里的姐妹们过滤了一遍,只有陈媚一个人会开车。大一暑假时,她曾在一家4S店打过两月的零工,顺便学会了开车。
想到这,江小瑜难掩兴奋之情,但她并不想第一时间告诉顾大山,毕竟这也只是猜测,要是冤枉了好人,以后就没法在宿舍里混了。
如果陈媚真是凶手,那她就危险了,而且她一个人的力量有些薄弱,江小瑜决定再找个同伴来协助她。
她寻思着,一定要找个可靠又机灵的女孩。可目前身边能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小学妹黄雨霞的面孔。这个女孩跟她关系不错,酷爱悬疑小说,想必还能与她分析一下案情,绝对是最佳人选。
江小瑜赶紧给黄雨霞打电话,电话没人接。于是她打车回到学校,然后直奔中文系的另一栋女生宿舍楼,走进黄雨霞的宿舍。
宿舍的女孩正在斗地主,脸上都贴着白纸条。一看师姐过来,她们赶紧起身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雨霞呢?”
“她去澡堂洗澡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师姐你先坐会儿吧。”一个女孩说。
“好吧。”江小瑜点头,坐到黄雨霞的床上。
三个女孩继续玩牌。江小瑜无聊地翻看着黄雨霞床边的杂志,翻着翻着,她不经意间在黄雨霞的枕边看到一个东西。
江小瑜拿过来研究了一下,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赶紧将东西重新放回枕边。
门开了,黄雨霞走了进来,头发湿漉漉的。看到江小瑜时,她略微有些吃惊:“师姐,你怎么来了?”
“哦,我来找你帮忙的。”
“不是吧,师姐,我能干什么啊?”
江小瑜笑道:“你先歇歇,待会儿我们去外面聊,我请你吃饭。”
黄雨霞兴奋地说:“那太好了,那赶紧走吧,我不累。”说罢赶紧放下东西,拉着江小瑜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两人在校外找了个小饭馆,然后江小瑜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黄雨霞。黄雨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按照江小瑜的计划,应该先将陈媚引出来再说。
为此,江小瑜准备了一封信。信纸上写道:“陈小姐,我已经掌握了那晚你犯罪的证据,如果你不想让我将证据交给警方的话,明晚十点半在古德咖啡厅楼下见面。否则……”
第二天晚上,江小瑜与黄雨霞早早地藏在古德咖啡厅附近,等待着陈媚的出现。
“师姐,你认为陈媚会出现吗?”
江小瑜信心满满地说:“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她做贼心虚,肯定会出现的。反正她在明,我们在暗……”
“那也不一定,要是她不出现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试试就知道了。”
夜色如墨,让人透不过一点气来。
咖啡店门口的人很少,江小瑜和黄雨霞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留意着。过了好久,黄雨霞看看手机道:“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我认为她不会出现了。”
刚说完,江小瑜“嘘”了一声,低声道:“目标出现了。”
只见在古德咖啡厅门口的一个角落里,陈媚正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
黄雨霞道:“师姐,看来她真是凶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马上报警?”
“先别着急,我们先去会会她再说。”
“不会打草惊蛇吧?”
“跟我来。”江小瑜忽然拉起黄雨霞的手,向陈媚走去。
陈媚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两人,猛然吃一惊:“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江小瑜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媚忽然意识到什么,哆嗦着问:“那封信……是……是你们发给我的?”
“你说呢?”
陈媚眉头一皱:“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雨霞开口道:“我们是在试探到底谁是凶手!没想到竟然是你!”
“不!我不是凶手!”陈媚花容失色,连连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江小瑜问。
“我只是好奇罢了,说实话,我最近也一直想弄清楚戴雅菲遇害的原因,我觉得有人想陷害我和豆豆。所以收到信以后,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过来查个究竟。没想到被你们俩给耍了。”
黄雨霞冷哼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狡辩。你分明就是凶手!”
陈媚涨红了脸:“少血口喷人!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证据?”江小瑜不紧不慢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证据就在那儿。你敢去吗?”
陈媚毫不迟疑地回应道:“去就去!谁怕谁啊!”
“那好,我们走吧。”
江小瑜在前面带路,陈媚和黄雨霞跟着她向那条路走去。路上静悄悄的,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一阵阴风吹来,黄雨霞局促地缩着双肩,仓皇地向四处张望,道:“师姐,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陈媚没好气地说:“看你搞什么鬼把戏!”
不一会儿,江小瑜停了下来,说:“到了!就是这里。”
黄雨霞忍不住问:“这儿有什么?”
江小瑜蹲下,指着地面上几处已经干涸的血迹,说,“这儿就是雅菲出事儿的地点。”
陈媚和黄雨霞用大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江小瑜说:“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天晚上,雅菲跟踪罗浩明,随后走到这条路上,接着遭遇了一场车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被那辆车辗断了一条腿。于是肇事司机就将她搬到了车上,然后带到公园。为了掩盖车祸事实,逃避责任,这个肇事者凶残地将她的腿砍断,并撕烂她的衣服,拿走她的贵重物品,伪造了一个假现场……”
陈媚听完表情惊愕:“难怪雅菲会断掉一条腿,原来是这样。那你……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99lib.头上?”
“因为我们宿舍就你一个人会开车。”
陈媚怒气冲冲地说:“笑话,路上会开车的人多了,你怎么不去怀疑他们,干吗非跟我过不去?”
“我觉得凶手是个熟人,也许被雅菲认出来了,才会冒险杀人。”江小瑜将目光转向黄雨霞,“是不是?”
黄雨霞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江小瑜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雨霞,你好像也会开车吧?”
黄雨霞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慌:“我……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去你宿舍,无意中在你枕头边看到一个新驾照,应该是刚发不久吧?”
“是,我昨天刚拿到的。”黄雨霞从江小瑜的眼神中嗅出了什么,颤声道,“师姐,你……你不会怀疑到我吧?”
江小瑜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怀疑,是确定,因为……你就是那个凶手!”
一时之间,陈媚也怔住了,一头雾水。
黄雨霞脸色变了变,瞬间冒出冷汗,说:“师姐,你别跟我开玩笑,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不是去你宿舍看到那个驾照,我压根就不会怀疑到你。于是我就将那个车祸现场告诉了警方,他们通过勘察,在现场发现了你的鞋印。而且也查清楚了,那晚你的确开了一辆你叔的普桑出去。普桑上有雨霞的头发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也许那会儿你刚拿到驾照,不敢趁白天人多的时候上路,于是就选择在深夜,走一些人少的小路……由于你技术不行,不小心撞到了人,被雅菲认出你以后,你担心负责任,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动了杀机……”江小瑜顿了顿又说,“第二天你去找我,大概也是想打探一下案情进展吧?”
黄雨霞颓然低下了头,已经瑟瑟发抖了,犹豫半晌说:“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凶手!”
江小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雨霞,雅菲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正如你分析的那样,那晚我开车顺着这条路上走,忽然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冲了过来,我急忙扭转方向盘,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车子碾到了她一条腿……我下了车,看到这人竟是雅菲,她也认出了我,当时我迅速将她拉到车上。我本想带她去医院,但我很害怕,因为我发现雅菲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我害怕极了,我怕我会坐牢,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胆大的计划……趁着没人,我将她拉到了公园,从后备箱里拿出工具,将那条被车碾断的腿给卸了,又伪装成抢劫或者强奸的假现场……”
江小瑜惋惜地摇了摇头:“雨霞,你太莽撞了!”
“我以为凭借从悬疑小说中学到的知识能将一切做到天衣无缝,谁知道……”
“小说毕竟是小说,无论你做得再怎么天衣无缝,要相信一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黄雨霞一脸悲怆:“是啊,有些事情一步迈出,就难收回的了。这些天来我一直受良心的谴责,生不如死。现在该是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这时,顾大山带领几名警察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名警察上前给黄雨霞戴上手铐。
江小瑜叹息着说:“也许雅菲是遭受男友背叛后,受不了刺激才选择自杀,不料却撞到了雨霞的车上,唉……”
“是啊,谜团终于解开了。”顾大山伸出手道,“无论怎么样,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个案子不会这么快侦破,你很优秀。”
江小瑜握住他的手:“我的稿子也该完稿了。”
“等回头发表了记得让我欣赏一下。”
“没问题。”
Chapter 5 心怀鬼胎
1
林影影第一次见到小鹿是在中文系楼对面的荷塘边上。荷塘清澈,映得小鹿一双黑瞳熠熠生辉。那时的小鹿脸色苍白,垂眸敛目,安静地坐在荷塘边上,暗暗垂泪。只那一幅清淡如水,却又单薄易碎的剪影,使林影影记住了她。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年后的中文系女生宿舍里。彼时,她清淡如水,如一只温顺慌张的小鹿,惴惴不安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而此时,她就如浓烈的火玫瑰,只需一眼,便能将人燃烧。
林影影不是个多事的人,但她的改变勾起了林影影的好奇心。
调离了A栋409后,林影影终于摆脱了那种压抑的气氛,但在小鹿搬进来后,那种阴郁的奇异感觉又跟了回来,时常让林影影不寒而栗。
起因还是在一个微凉的晚上,小鹿脱掉衣衫,露出精致的内衣和边带细细的蕾丝内裤。她的身体匀称,纤细修长,而肤色雪白,将清纯与性感很好地结合起来。她闲闲地靠在衣柜旁,整理衣服,而后进了浴室。
第二个进入厕所的是黄栗,只听她一声惊叫,跌撞着爬出厕所,带进去的水盆已经打翻,将她淋了个全身湿遍,更可怖的是,黏在她身上的不是水,而是红红的血。
林影影尚来不及反应,只觉一旁的小鹿一怔,迷蒙的大眼睛多了抹不易察觉的水汽,她有些恍惚,只呆呆地问:“你,回来了吗?”她的模样吓着了黄栗,黄栗逃出了宿舍。而小鹿突然如疯癫了一般,冲进厕所,嘴里还不断喃喃,“你回来了吗?”
见她状如疯癫,林影影紧跟着进去,只见厕所里一切安好,除了被黄栗打翻的盆子和拖了一地的凌乱衣裤,什么也没有,没有血水,那染在黄栗身上的血水又是从何而来?
小鹿煞白的脸上没有半抹血色,她茫然地回到座位上,取出乳液,在一双修长洁白的腿上轻抹,她仍只穿了条镶着精致花边的蕾丝内裤,身上套了件露脐的宽松小衣,露出锁骨和半边肩膀,柠檬黄的鲜嫩颜色如一团团蒲公英缤纷地开在她的小衣上,衬得她愈发娇媚。她没有穿胸衣,露出美好玲珑的身体曲线。
林影影不觉看得呆了,这分明就是尤物,哪还是从前那个害羞的小鹿。从前的她,就如一头娇怯的小鹿,总是躲在男友的身后,一说话就脸红,十分的甜美可人。“苏柏桥还好吧?”那是高林影影两届的师兄,听说出国读书去了。而之前,他和小鹿是一对。
果然,一直重复着涂抹动作的小鹿,停下了手,片刻又重新涂,全然不顾早被过厚的乳液遮住了亮泽的皮肤。“他忘了那个可怜的小鬼魂了吧……”只一句话,使林影影觉得身体寒透。一抬头,对上她的黑瞳,林影影清楚地看到,她的瞳人里倒映着一个漆黑的、小小的孩童身影。
“啪”的一声,手边的水杯被林影影碰倒掉在地上,碎成了数块。
那一天晚上,黄栗搬到别的宿舍住了。第二天上午中文系有公开课,林影影刚坐下,黄栗就挤了过来:“影影,昨晚有没有看见厕所墙上的血人?”她的语气十分惊恐。“没有。”林影影镇定地答,她尽管喜静,平常话也不多,但却不是个胆小的人。
黄栗还是叹了声气:“那间宿舍住不得人了。”说罢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而林影影仍在咀嚼着她说的话。
夜寂无声,宿舍里只剩了她和小鹿两人。小鹿刚洗了澡出来,发间缀了无数颗水珠,在灯下滚动,一粒一粒,如璀璨的碎钻在乌黑的丝缎上驿动。她不施粉黛,面若桃花,美得夺人心目。
一想到黄栗的话,林影影心中疙瘩顿起,终是借口去了趟厕所。关上厕所门,本就安静的空间愈发的寂静,什么也没发生,只蹲坑里那个漆黑的洞静静地立在那,盯着看久了,心一慌,只怕会从坑里爬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正要开门,“呜——”的一声,幽幽的、稚嫩的哭声响起。
迅速地拉开门,宿舍里只有小鹿在重复着涂抹乳液。“你,你听见哭声了吗?”林影影吞吐着问。
头猛地抬起,但视线却越过林影影,落在了门边上。林影影吓住了,她不敢回头,只怕房门突然大开,跃进一个恶鬼。
垂柳依依,林影影站在了荷塘边上,任一缕一缕的柳丝卷拂着她的发。水里的倒影婆娑,映着岸边一团团模糊的绿,和清新的白。
白影就是林影影,她抱膝坐于塘边。看着水里荷叶田田,碧影拂天,岸上绿柳蓝天,一色黄雀跃动,偶尔搞乱了平静的塘面。脚步声近了,她回眸,只觉来人一直盯着她身后,她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便咳嗽了声。
来人是图书管理员老许。老许摇着头叹气:“冤孽啊,你身后一直跟着个小鬼啊。”林影影一惊,想起小鹿看她时,眼底的小黑影,恐慌立即满布,“您说什么?”她急得起身询问。
塘里忽然多出了个身影,林影影看清了,是小鹿走了过来。今日的她穿得素了,只穿了件白衣纱裙,乌黑的直发披肩,安静得如荷塘边上的幽昙,等待着午夜花开。
老许一怔,忙走开,林影影听得真切,当他在小鹿身边走过时,依旧喃喃:“它一直跟在你后面。放下吧。”远远瞧着,小鹿和自己有些相像。从前的小鹿性子清淡,和自己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如今的她变得艳丽,艳如玫瑰。艳丽中带了幽怨,不似人间之人,倒如鬼魅了。
小鹿坐于塘边,许久才说:“第一次遇见你,便是在这片荷塘边上。那粉红莹白的荷花朵朵开放,那样灿烂,连天空都是碧青如洗的。”顿了顿,她继续道,“你是好人,还是搬吧。”
她说的是搬离宿舍。林影影有些哭笑不得,她才刚从409搬出,现在又让她搬去哪里?
午夜时分,宿舍实在是太静了,两个舍友都搬了出去,只剩两人,连空气都涌动着冷寂。
躺在架床上,迟迟睡不着,满脑子便是小鹿不停涂抹乳液的机械动作。那样雪白的脸,那样雪白的身体皮肤,白得让人瞧着可怜。她就那样抹啊,抹啊……
空气中忽然涌过一缕香,若有若无,香味中带了低调的华丽霏靡,是小鹿身上乳液的味道。她曾上网搜过,那样的一小瓶乳液却要卖到4位数。而过去的小鹿是很勤俭的女孩子,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正想着,室内闪过一道黑影。林影影一惊,手死死地攥紧了被子,那个黑影蹲在一角,蠕动着,似要挣脱牢笼一般。那一角不就是小鹿的床位下吗?它会不会对小鹿不利?想叫小鹿,却怕惊动了它。
林影影狠一狠心,突然掀被而起,从架床上跳了下来,按亮书桌的台灯:“小鹿没事吧?”灯“吱”的一声亮起,昏暗的橘红,堪堪笼到了对面一团蠕动的黑影上。“呀”的一声尖叫>藏书网,没有惊到黑影半分。
原来是小鹿半夜起来涂抹乳液。她蹲在一角,不断地重复着从上往下两个动作,一遍又一遍。林影影忍了忍,责怪的话终究没有出口。她踏一步,往厕所走去。“别——”小鹿的话尚未说完,门被推开,一个只剩半身的女娃在火中挣扎。
林影影再也忍不住,跌倒地上。小鹿丢掉了瓶装乳液来扶她,精致的小琉璃瓶子碎开来,一室的暗香流动。地面上隐隐滚动着带了金粉的透明乳液,在黑暗中如一朵盛开的妖娆金莲。“那是我烧的纸人。吓着你,对不起。”
那是再次见面后,小鹿说过的最多的话。她还是原来那个善良温柔的小鹿,只是一些原因导致她性情古怪吧。林影影温和地答:“没事,”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有什么心事,别自个儿藏着难受。”
林影影说着,稍稍抬了抬头,视线落在大门上。只一瞬,林影影便僵住了。大门上立着一个模糊的黑影,黑影死死地盯着她看。许是感受到了林影影的异样,小鹿抬首,只颤了颤,便打开台灯,把灯对准了门上。
两人一看,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朗濯阳到时,靠在门边上的老许已死去多时。为了不破坏现场,他是从隔壁的窗户爬过来的。
“我局里的同事很快就到了,别担心。”他对两个惊恐不定的女孩子说。林影影是知道他身份的,但朗濯阳为了稳住小鹿,继续说着,“我是警方那边的人,犯罪心理科的。”
他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正沉思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飘忽的香气。一抬头,是小鹿在机械地涂抹着乳液。她没有穿外裤,一双雪白的腿微弓着,露出了内裤的蕾丝边。林影影脸一红,忙把一件衣服盖到了她身上。
“扶她进厕所换身衣服吧。她精神状态不大好。”朗濯阳扭转头,专注着自己的事。他果然专业,一眼便看出来了。于是林影影扶了她进厕所换衣服。
再出来时,见他仍对着尸体发呆。林影影上前一步说话:“什么情况?”朗濯阳戴了白手套的手上拿着一张纸。略略一看是遗书,林影影一怔,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杀?
“我已让学校调了他的字迹过来。”
“你怀疑他不是自杀?”林影影急问出声。
“我在学校里许久,也经常去图书馆借书,每次都要经他签字的,暂时来看,像他字迹,但字迹看起来总有些怪。”朗濯阳抬了抬尸体的手,说,“你看这些闪烁的金粉,还有气味。”林影影不愿碰尸体,只是远远瞧着,尸体手上黏了几点金粉,好像真的有香味。
疑惑地看向朗濯阳,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地上盛开的朵朵金莲上,那是小鹿用的乳液。尽管经过了大半夜,乳胶状的液体并没有干,因颜色是透明的,所以只莹润地铺在地上,闪着点点金光。“小鹿用的是奢侈品,听说她刚入学那会儿家庭并不算好。”
此时的朗濯阳,那双温润的眸子盛满锋芒,温润儒雅不过是他的伪装。“昨日你们和老许见过面?是去图书馆借书吗?”他依旧研究着那几点金粉。
“昨天傍晚在荷塘边上碰巧见到他,他和小鹿擦肩而过,怕是那时沾上了小鹿手臂上的乳液金粉吧。不过老许说的话很奇怪……”见他眉毛挑了挑,林影影还是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朗濯阳抖了抖那封遗书,说道:“你把前后的事仔细地说一遍。”听完林影影的讲述,他又陷入了沉思,许久,唇动了动,吞字音色有些沉,“小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在未找到她所受刺激因由的情况下,我不能对她展开治疗。至于老许他服食了毒药,但为什么会选择死在你们的宿舍?他当时的心理状况也有待评估。我会抓紧查,你别太担心,以免增加自己心理负担。记住,世上没有鬼。”
“那黄栗的话又作何解释?她身上为什么全是血,更说是在厕所见到了血影?”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原来是副校长毛心安来了,她是苏柏桥的妈妈。跟她来的还有黄栗。
朗濯阳礼貌地叫了声校长,毛心安微笑着抬了抬手打招呼。几缕金光一闪而过,朗濯阳狭长的双眸一敛,似警觉的猫,在瞄准他的猎物。“毛校长在昨日傍晚见过老许。”他用的是陈述语句,而不是反问。
毛校长眼眉一挑,脸色有些难堪,但马上就笑了:“没有。我做美容去了,一直忙到很晚。而且昨天学校也没什么活动,许多老师都没碰见。”
朗濯阳和缓一笑:“毛校长就是保养得好,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我代课的学生个个都赞您气质好呢。”林影影看了眼毛心安,在她这个年纪,她算是很显年轻了,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苏柏桥像妈妈,继承了她的好容貌,今日细看,苏柏桥还是不及他妈妈的气质的。
毛心安被说得心花怒放,忙摆了摆手,白肤上飘过了一丝红霞:“老了,整日被苏苏那孩子气,哎……”她没有说下去,余光瞄到蹲在角落的小鹿时,一怔,旋即恢复了平淡。
“我女朋友最近身体好了些,喜欢些精巧的东西,我看校长的指甲做得很漂亮,很淡雅啊。”朗濯阳说着除了手套去握毛..心安的手。
她的手修长葱白,指甲上绘了小小的一朵淡蓝兰花,果真雅致得很。“那孩子……”校长脸露同情,笑着说,“她性子清冷,这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其实更适合她。”于是把那家美甲店的名片给了朗濯阳。
因出了事,而且朗濯阳要求见黄栗,所以毛校长亲自带了黄栗过来,如今见没她什么事,也例行对学生做了安抚,于是毛校长也就先退下了。
“好了,警察也快到了,你把那天发生的事详细地再说一遍吧。”朗濯阳紧了紧握着的手,这一切都没逃过林影影的眼睛。黄栗十分紧张,“那天是小鹿先进的厕所,而后是我。刚进去时,里面很正常,然后我就起了盖子,把热水壶的热水倒进了盆里,然后热气就开始弥漫整个窄小的空间,一切都模糊了。”
她抹去头上汗水,继续道:“我试水温,太烫,所以开了花洒的水调了一下水温。你也知道,这所学校除了A409有热水器,所有宿舍的花洒都是出冷水的。但打开着的花洒忽然就流出了血水,低头一看,盆里的水全成红色的了。我一惊,端着的小盆子被我扔了,血水溅到了墙上,一个血影就在热气水雾里现了出来。”
“等等,”朗濯阳适时止住了她,“你是说血水是开了花洒后才出现,溅到你身上的血水也是从花洒处出来的。而你用小水盆从花洒处接冷水,但发现是血水,一吓之下甩了小水盆,里面的冷血水溅到墙体,才出现的血影。原来的墙上是什么也没有的,对吧?”
“是这样。”黄栗用力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急道:“但我泼出去的血水是没有规律的,墙上的血影不是我泼得出来的。”
“你先别急,”朗濯阳递了杯水给她,“我们来说说血的浓度吧。你觉得无论是花洒、水盆、小水盆、墙体上的血迹、溅到你身上的血迹都是一样的浓度吗?它有没有味道?我一直没听你描绘血的浓腥味,只描述了到处都是血。毕竟遇到这么诡异惊恐的事,当事人一般会提到浓重的血腥味这样的话吧。”
林影影马上明白了朗濯阳的用意,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细。黄栗想了许久,终于说道:“花洒喷出的血水好像是越来越淡的,等墙上的血影出现时,那血影确实是很淡很淡的,因为当时的水雾也淡了些,所以能看得见,不然我估计也是淡得发现不了的。而血腥味……”她顿了顿,似在脑里努力搜索,最后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没闻到血腥味。”
“那就奇了,到处都是血,理应血腥味很浓的。而且水盆里满满一盆的血水,颜色不应该是很浓吗?据你所说,倒是你手里端着的小水盆的血颜色更深。”朗濯阳再次提出了疑点。
“因为水盆里盛的是从热水瓶里倒出的滚烫的水,所以我一开花洒想直接放进冷水时,热水溅出,烫到了我,才改用小水盆盛了再倒进水盆里的。我只往水盆倒了两次水,”黄栗再仔细想了想,很肯定地说,“花洒刚开时,冷水是正常颜色的,而倒出第一盆再接第二盆时,就变成了鲜红的血水,我一低头就看见原本正常的水盆也变成了淡淡的血色。现在想来也是奇怪,我第一盆倒进的冷水明明是无色的,为何会变色?而且那么满的一盆水,颜色不是应该深的吗,怎么反而淡了?”
“这点法证科的人员会给我们找出答案的,对了,你的热水瓶一直没动过吧?”朗濯阳看了看她位置上静置的热水瓶。“没有,我当时就躲去别人宿舍了,什么也没来得及动。”朗濯阳再看了看林影影和小鹿。林影影会意地点了点头,“我们也没碰过她的瓶,连动都没动过。”
朗濯阳蹲了下来,小心仔细地移了移热水瓶,瓶底的地面是干净的,确实多天没有移动过了。
接下来的事,便交给警察处理,因大家是同事,所以法证科听了朗濯阳的话后,把整段花洒的水管处拧了下来,带回去检查。
林影影大着胆子,握住了朗濯阳的手,握得那么用力。朗濯阳低首一笑,大方地摊开了手,手心处是一块拇指大的透明贴纸,纸上贴有盈盈金粉。
“你们除了见过老许,也没见过其他人了吧?”朗濯阳微笑着询问,笑意里满是揶揄。刚才自己失了礼数去抓他手,也是逼不得已,一心想知道答案而已。她垂下眸子,随意答道:“我和小鹿都是喜静的人,也没有其他朋友,所以一道从荷塘边上回到宿舍,就再没出去过了。”
“也就是说,如果后来你俩有再单独见过老许,却可以互相证明,你们都没有离开过宿舍?”朗濯阳看似随意的眼神,静静地审视着林影影。
“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或她杀了老许吗?那动机呢?”林影影情绪十分激动。她不愿与他对视,不愿心底的想法都让他窥见,忙垂下了头,看向地面。原来凝结的透明液体、闪动着的金粉已经被法政人员装进了证物瓶里带走了。尸体上的金粉被小心地刮了下来,放进了证物袋带走了,尸体也被带走了。
如此想着,林影影才惊觉,这已不是单单的灵异事件,是命案了。
“你也感觉到了吧,在这里发生的是命案,不是灵异,是真实鲜活的命案,一个鲜活的人转瞬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影影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对我的怀疑,毕竟你也是想尽快找出真相。不过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宿舍,至于老许出事的真相,我不知道。”她一字一句地说,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任他毫不留情地审视自己。
朗濯阳把小鹿带走,而林影影也一直跟着,她不放心神情恍惚的小鹿。
朗濯阳的办公室里,小鹿被安置在一张淡黄色的沙发上,朗濯阳把一个天蓝的小兔抱枕递给她,她就安安静静地拥着小兔抱枕发呆。“为了病人来咨询时,感到精神放松,这里的装修布置是偏暖色的。”朗濯阳解释着,让林影影也坐下。
“小鹿和柏桥谈过恋爱,而且还是感情很好的一对,照理说毛校长对小鹿应该是熟悉的,但她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林影影想着措辞,“嗯,就是太刻意了,使人觉得奇怪。”
朗濯阳摁开了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漫溢房间,小鹿怔了怔,居然笑了。
“这不过是父母的正常心态罢了。”
“嗯?”林影影不明白。
“柏桥出身书香世家,他的母亲是校长,而父亲是官员,叔伯又是巨商大贾,这样的家世下,你认为他的父母会接受普通平凡的女孩子吗?他家的媳妇必定得是名媛淑女。所以毛校长的反应非常正常。”
门外一个粉色的小影探了探头,林影影忽而笑了:“你在说你家选媳妇的标准吗?”显然他也看到了,忙拉了门外的白梨儿进来。如宠着公主一般宠着她,“我父母从小在国外长大,思想开通,绝不干预我的事。”
觉得他话里有话,林影影挑了挑眉:“你是说柏桥……”她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非常正常?”刚才朗濯阳说这四个字时,明显咬了重音。“你是怀疑……”她的脸色有些白,“难怪你留下了那张贴了金粉的证据,你什么意思?”
“我在等着那个人自首。”朗濯阳沉着回答。
他静思了一会儿,温柔地笑着问道:“梨儿,困了吗?”她乖巧地躺了下来,枕在他腿上,打了个呵欠,睡了起来,在梦中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他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仿若在他怀里的是绝世珍宝。“我刚才替小鹿检查,发现她有了身孕。”
“不可能!”林影影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和她住一起有两个多月了,她从不夜归,一直待在宿舍,而上课时我每次都能见到她。我和她不止同宿舍还同一班的。”林影影许是急了,但仍是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更何况宿舍大门处有阿姨守着,她晚上出去过,阿姨一定知道。”
当对小鹿进行催眠时,林影影也在一旁。因为小鹿的精神情况很不稳定,所以内向如她一定是把一切秘密都藏得很紧的。无法询问,最好的方法便是催眠。
林影影如进入了昏暗的时光隧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跟着朗濯阳的步伐,不仅仅是小鹿,连林影影也看到了,她看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那时的小鹿纯真简朴,穿着朴素的衣衫,但脸上透明健康的苹果红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和朝气。依旧是那个荷塘,荷蕖盛放,满目春光,一切都是明丽的。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看着很熟悉,林影影追了上去,原来是小鹿。天地变了,四处一片漆黑,日月无光,天地颠倒。而小鹿在挣扎着,她很痛苦。林影影想跑过去救她,却迈不动脚步,她忽然看见了死去的老许,他的半边头在地上滚动着,一双眼怨恨地盯着林影影看,而只剩半边的脸上,嘴唇处不断溢出浓黑的毒血。
林影影被鬼影挡住了,一旁是毛心安在狰狞地笑,一个模糊陌生的影子露出同情与痛苦,想帮助小鹿,却无能为力。而远处的小鹿倒在了杂草丛中,她的身上覆着一个沉重的黑影……
“啊!”林影影大汗淋漓地苏醒过来,对上的是朗濯阳的一脸无辜。他无奈地笑了笑,把一杯水递给了她:“没想到你也受催眠了。”
是的,朗濯阳只是让她在一旁看着,而她自己竟被那个巨大磁场吸进去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如此年轻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你的专业运用得太好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梨儿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了。”他的叹气几不可闻。
“那是因为在病人和医生的角色里,你爱上了你的病人,当局者迷,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觉问题所在。”林影影冷静地分析,“好了,可以解释一下刚才的梦境吗?”
“或许在你很难理解。但是,起码在小鹿的世界观里是真的。小鹿是因为与鬼结合,才有了身孕。”
“怎么可能!”林影影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比画着双手问,“催眠里说出的话都是真的吧?”
“百分百真话。”朗濯阳肯定道。
“那,那……”换林影影语结了。
“是小鹿的心智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她出现了妄想症。这不同于‘心理补偿’,她是因为受到某种很严重的心理刺激,才导致的精神分裂,出现妄想症。越内向的人,对刺激的感受就越深,也就是分裂的基点越牢固,分裂也就势在必行了。”
“你是说她会比普通人更容易被逼疯。”
“通俗说法是这样。我们有必要找出柏桥,还有小鹿现在的身份。”朗濯阳平静地说着,只是语速略快了些。
“她现在的家人?”林影影也不自觉地把‘现在’二字加重。这真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子,朗濯阳不得不承认,她的领悟能力非常强。“在你的梦境中看来,那个模糊的人影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你不认识。但我在小鹿的讲述中,看到的是对小鹿最重要的一个人。那个人很鲜明,一点不模糊,这些是小鹿给我的感觉,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小鹿最亲的家人。”
2
深夜,郎濯阳仍在做数据分析,电话突然响了,是警局打来的:“今天下午请了一些学校高层回去问话。嗯,按你要求,把老许手上的乳液金粉也会黏上别人这件事透露一些给他们。”朗濯阳满意地放下了电话。
这个晚上还真安静,过分地安静。做研究累了,于是他拿了衣服进浴室,水打开来,把音响打开,曲子太好听了,他竟忘记放出来的水早满了。水雾弥漫,浴室里过分地热了。他刚除去上衣,便看见被水蒸气晕湿的墙壁上显出了一行血字:别再多管闲事,否则……
原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行血字的朗濯阳一惊,省略号下方模糊地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血梨花。要对梨儿不利吗?他可以容忍他对付自己,但绝对不能伤害梨儿。
这水的温度实在太高了,雾气弥漫中,除了灯发出的团团白亮,什么也看不见了。连音响也受了潮,发音模糊,飘在夜里有如鬼魅。到处都是湿湿腻腻的。他的手无意间碰倒了什么,蓝色的液体流出,滑过脚面,该死的,一定是打翻了发水。
脚下太滑,他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呼吸瞬间被夺去,他的身后多出了一双手,一双细小却力道强悍的手,死死地掐着他。他就要窒息了,思维全然空白,只是本能地挣扎着。眼睛充血,越来越红,似要溢出血泪。藏书网
他的手死死地攥住那双小手,一个小指扣在了喉间,使他有了片刻喘气的机会。腿仍踢打着什么,希望可以找到一处借力点。但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脚慢慢抬不起来了。他以为自己死了,忽然一道强光大盛,门开了,随即他听到了焦急的脚步声,他身后的那双手忽然一松,消失了。
等他再次醒来,便条件反射地跃起要去看梨儿。眼珠子移了移,看见了一旁安静的梨儿,终是放下了心。是林影影救了他。
那晚,林影影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小鹿住在医务所里,整个宿舍空空的。于是她想找朗濯阳谈谈案情。等到了教师宿舍二楼朗濯阳的住处,她见门没锁,但房里却传来“咚咚”的声音,似有人在挣扎。
等她找到浴室处,才发现门是锁住的。而里面的声响更大了,她一急就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把门劈开,撞了进来。当时她只看见朗濯阳身后墙上的血影一闪就消失了,而拽曳朗濯阳的那道力道也随着血影一并消失,朗濯阳跌出了半米远。
“有人要对你不利。”林影影冷静地说着,“看来你的调查已经踏进了他的范围,所以才逼得对方出手了。”
“也证明了我的调查方向是对的。”朗濯阳闭了闭眼,猛吸一口气,连心肺都痛了起来。他的脖子处是一条淤黑的勒痕,很细很细,不像人手。因为林影影已听他说了事发过程,她抿一抿唇道:“那么细的勒痕,老许说有小鬼,刚才的鬼影……”
“不可能有跟着的什么小鬼,应该是运用了某种工具,例如绳索。”
“绳索要比这个勒痕粗,”林影影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情绪也非常激动,“就算是绳索勒的,但为什么现在什么也没发现?别说绳索,有了绳索也需要有人做‘勒’这个动作吧,能让你一个大男人也挣脱不了,得多大的力道,除了鬼魂,我想不出……”
他适时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激动。我记得清清楚楚,那瓶蓝色发水我是每次用完都拧紧的,但这次一碰掉地,盖子就开了,显然是有人扭松了的。是人为,我们只需找证据。”
“这一起案和我宿舍的那起很像,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血影,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朗濯阳的回答并不明确,只是指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在你们宿舍是出现了血影,但没有人出事。而我能想到的是,这三起案子可以划为同案处理。”
由林影影搀扶着,他来到了浴室,警方接到林影影的报警,马上就要到了。所以朗濯阳尽管搜得仔细,但也绝对不搞乱现场。他计算着滑倒的方位,以那里为点,看着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挂衣架上、花洒、与之成三角形对角的帘布上,帘布以半圆的弧度可自由拉伸,串起帘布用的就是铁丝。
再往花洒架上看去,一条很深的刻痕在上面,以前明明是没有的。他再仔细地搜寻,终于发现帘布和挂衣架上有刻痕,半边帘布更因这个刻痕往下划去,以至马上就要断为两半。
朗濯阳看着这些,不易察觉地笑了。
不多会儿警员就进来取证了,朗濯阳和一位警员低声说了什么,便坐到了一边沙发上,一个警员也坐了下来,取出经消毒的小刀在朗濯阳的小指指腹处轻刮着,不多会儿那道已经结起的疤被割开,连了些血一并盛进了小容器里。最后处理好贴上胶布后,警员拍了拍朗濯阳的肩膀:“希望能派上用途吧。”
当大家见到苏柏桥时,他很干脆地承认了小鹿怀的孩子是他的,而且表示他很爱小鹿,一定会负责。
这番话倒是大出林影影的意料,而且他这样说,那更证明了小鹿的精神状况混乱、严重。朗苏两家本是世交,朗濯阳如兄长般地轻搂了搂柏桥肩膀:“好好待她。”
“我真羡慕你,濯阳。”他自嘲地笑了笑,俊朗的脸上满是无奈,“你从小就有主见,接受的也是西式教育,独立自主,样样都比别人强,不像我……”
“过去的事都过去吧。”
送走柏桥后,林影影说了句调皮话:“看来你还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内幕嘛。”朗濯阳耸了耸肩,仿若一切事都是无关紧要的,“难怪你会坚持为小鹿催眠,你和苏是世交,所以在你来说也不算隐私。”
他颇为好笑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然我岂不成了个八卦了。”
林影影“嗤”的一声笑答:“我知道其实你对人很热心。”
当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小鹿不再是过去的小鹿。小鹿的父亲原是孤儿,但在最近找到了亲生父母,所以小鹿已变成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小鹿的爷爷是大有来头的人,所以如今的名媛小鹿不再叫小鹿,已更名为陈麓。
“果然不再是过去的小鹿了。”当林影影在感叹时,作为小鹿唯一的好友,她被邀请出席了陈麓与苏柏桥的订婚礼。
那日的场景异常豪华,陈家所有人都出席了,陈峰很疼爱这个丢失了如此久的乖巧孙女。林影影和朗濯阳一起出席的,林影影不得不叹:“希望小鹿以后能快快乐乐的,能找回亲人,真是上天垂怜。”
朗濯阳不置可否:“是柏桥在海外成立了一个基金,用于寻找陈家。因为小鹿的父亲是走失的孤儿,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人力,哪来的天意。”
“柏桥在和毛校长对抗?”
朗濯阳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很聪明:“柏桥在毛校长的逼迫下去了外国留学。那段时间他异常艰苦,放弃了中文,专攻理科。至于理科志愿他是偷偷改的,然后他一边读书一边进大公司工作,研发了软件,卖出专利得了不少钱,而后以此为本,搞了家小公司,慢慢地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父母的掌控。”
当毛心安见到陈麓时,大加赞赏,这让林影影很不解:“毛校长看不起过去的小鹿,怕是连她真正长什么样也没看清楚过吧。”他“嗤”的一声冷笑,满是蔑视。他和苏家来往甚密,但毛心安从不喜欢他的,因为他能完全地看透每个人的心。
“难怪你用了‘非常正常’来形容她。”林影影终于明白。
“还记得小鹿吗,毛女士?”好戏开始了,朗濯阳撞了撞林影影的肩,让她瞧好了。原来是小鹿在和毛心安说话。毛心安注视着一身精致打扮的小鹿,眼神茫然。今晚的小鹿是很美的,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海蓝的修身小礼裙,发间戴了小巧的公主发冠,上缀无数钻石。她就如钻石一般的耀眼美丽。
“小鹿,我就是那个乔小鹿。”她微微含了笑,得体大方,唇边掀起的弧度带了些意味。她本就高,穿了水晶鞋越发地高挑,含笑低首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毛心安。“想不到我也会成为公主吗?嗯,我是你儿子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她不会忘了这个女人是怎样地羞辱她,羞辱她爸爸,和那个可怜的未能出世的孩子。
“不就是为了那个孽种不影响你儿子的名声,然后像今天这样,让他风光地和名媛共结良缘吗!”她微微地笑着,吐字如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毛心安。
老许绝对不止一次见过小鹿,这是朗濯阳提出的设想。但林影影却不以为然,思考间,手无意识地抚上手臂挠了起来。
一朵梨花飘落,花蕊上淡黄的花粉黏在了朗濯阳的臂间。一阵香风而过,簌簌地又落下了好些梨花。雪白的花瓣黏在了他的眉梢发间,一两瓣轻盈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这样的美好,竟让林影影看呆了。她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取下那瓣轻伏于他肩头的花瓣。
而他轻轻地退了一步,手一拨,那片花瓣飘落地上。他疏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做个实验吧,我现在把掌中的花粉印在你臂上,”结果是尽管有些许花粉通过两人的接触残留在了林影影的身上,但极轻,一晃便没了,“所以尽管小鹿用的乳液有比较强的粘附性,但也不会只接触过一次就能黏上明显的金粉量的。局里来消息,老许的衣服上也腻了许多金粉,只是太细微处,我们没有看见罢了。”
“你是说小鹿在我眼皮底下跑出宿舍许多次?”
“当然,”朗濯阳点了点头,“不然怎么解释她怀上柏桥的孩子。”
匆匆来到女生宿舍楼,朗濯阳进入林影影所在宿舍后,便从窗台处爬了出去,那里有个一米宽的小阳台,可种些花草。在放大镜的探视下,一切蛛丝马迹无所遁形。因为这里不高,小鹿就是沿着水管,从三米高的窗台爬下去的,所以管理员阿姨什么也没察觉。
“小鹿为什么要频繁找老许?”林影影的心中全是疑问。
“大家对老许的评价怎样?”朗濯阳有目的性地提问。
老许虽是图书管理员,也素有学问。他为人谨慎、内向,从不多管闲事,但有人需要帮忙也会乐于帮助。而且认准了目标,就会把这件事一直做下去。“是个挺执拗的人吧,”林影影想了想,说,“他住在员工宿舍,从图书馆下班往他宿舍走,是根本不需要到这边来的,走到这边就成了绕远路了。但他每天早上上班都很固定地往这边走,再绕过去到图书馆。本来我也不认识他的,就是在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许多次,才觉得他这个人应该挺固执,挺拗的,而且为人还有些古怪。”
“他是一直都这样上下班吗?”
“那倒也不是,”林影影再想了想,“他是在一年前才开始坚持走远路的,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
“是的。”林影影肯定道。
“他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朗濯阳反复咀嚼这句话,“我们也往那条路走走吧。”
一路走来,朗濯阳都在不停地问问题,林影影认真回想,再回答,把准确的信息告诉他:“是的,我未搬来之前,小鹿的宿舍一直在这边。她平常喜欢来这里租书和影碟看,她总是在这个B区的饭堂吃饭,这个荷塘也是她常来的地方。”
朗濯阳忽然停下脚步,林影影没注意撞上他高挺的脊背,抬头便看见他欣喜的笑容,那样熠熠生辉:“这一带全是小鹿的活动范围,她是一年多前才进到这所大学,而老许就是从那时起绕远路走过小鹿常出现的地方。”
“你是说他和小鹿……”
朗濯阳指了指对面:“荷塘对面就是图书馆,我们进去看看吧。”两人进入了图书馆,找到了老许的办公室,因为有时是需要值夜的,所以老许的办公室俨然布置得既是工作间又是休息室。
窄小的单人床旁靠着床头柜。朗濯阳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有金粉,于是打开柜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折叠好的方形字条。打开看,上写一个电子邮箱。“是掩盖了真实地址的电子邮箱,例如这个邮箱‘@’前原本是数字的,可以换为英文或其他字符,收信的人是不知道它原来的字符是什么的。”林影影平静地说着。
“所以这是老许故意留给我们的提示了。”朗濯阳把纸条放好,离开。
电话接通了,朗濯阳长话短说:“安东尼,你是电脑高手,这件事交给你好了。”安东尼是私家侦探,他一听,道:“普通的密码怕是难不倒你吧?”
“所以我要破的不是普通密码。”朗濯阳难得幽上一默。
3
走在安静的宿舍楼里,林影影的心跳有些快,宿舍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了。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里面有声音,里面不是没有人在吗?
原来宿舍门没有锁紧,能听见声响。
“我没事,不会忘记我们的计划的。只是我没想到老许会死,我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段话,林影影只觉全身冰冷,声音她认得,是小鹿的。林影影把门推开了些,想看清楚,黑暗中,忽然伸出了一双手,快速地插进了小鹿的眼睛里。林影影吓得忙捂住了嘴巴,逃了出去。
她找到朗濯阳时,已几近崩溃了,嘴里不住念叨着:“有人杀了小鹿,小鹿没了眼睛,很恐怖。老许是小鹿杀的,恐怖……”她就站在朗濯阳宿舍的窗台上,朗濯阳费劲地安慰着她。她头一低,便看见了小鹿站在窗下,朝她机械地挥动着手。“她,她……”
朗濯阳忙转身去看,楼下什么也没有。“你镇定些。”他的语气和缓,似有魔力,让她慢慢安静下来。两人一起回了宿舍,但宿舍里没有小鹿。朗濯阳打通了电话,柏桥说了,小鹿一直在他身旁,早睡下了。
“你要相信我!”她拉扯着朗濯阳的衣服,已经是哀求了。“我信你。”他蹲下身子,找着什么东西,在堆满杂物的角落处找得尤为仔细,不久笑着抬头,“找到了。”
原来是隐形眼镜,最奇特的是,这副眼镜全透明,但眼珠部分却染成了灰黑色,形状也不似圆形的眼珠形状,更像一个人影。朗濯阳小心地把它放进袋子里:“从你说什么抠眼睛、小鹿眼里出现鬼影,我就怀疑是这个作怪了。眼镜里还有金粉,拿去做鉴定,我相信应该是小鹿戴的。”
“那一切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她精神没有问题,一直都在骗我们?”
警察的再次拜访在朗濯阳的意料之中,捎上林影影,一行人一起在朗濯阳的宿舍看了精彩的一幕戏。在浴室里,法证人员在一块缝隙处略显得大的砖块上喷上喷雾,一个巴掌就显了出来,然后大家把瓷砖卸下,里面有一个鸡蛋大的空间,空间里还静置了一把类似小弹弓的工具,法政人员把一段铁索扣进弹弓工具里,再塞上瓷砖,把一个假人的手往挂衣架上一碰,铁丝猛地刮下,扣到了和朗濯阳一样高度的假人脖子上,当假人加上自身重量下坠时达到一定值,便断开铁丝,弹弓收缩从缝隙处收回了那段铁丝进瓷砖后的空间里。
“因为你的小指当时扣进铁丝,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逃过了一劫,而手指里的伤口有铁丝的残留物和乳液的金粉成分在里面,这些成分与小鹿身上涂的乳液成分、老许身上的成分都是一样的。包括你后来给我的这张黏有乳液金粉的透明胶片都是一样的。对了,这块胶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警员向朗濯阳询问。
正要回答,警员的电话响了:“安东尼有结果了吗?已经破解了?很好!”他转而向朗说道,“邮箱密码破解,可以看到里面的收发内容。”
“这样的杀人方法不是一定成功的吧?”林影影还是问出了这个疑惑,她觉得如此布置,不一定能准确地钩住人脖子。
“经过反复试验,是可以成功的。”警员给出肯定回答,“不过得是精通物理算数的人才能如此布置,而且可以自由进出校园宿舍,应该是校园里的熟人所为。”
瓷砖后空间里的那段长长的铁丝被取了出来:“那人看来还来不及重新进入这里取出工具。”警员的神色颇有兴味。
“我想其实那人并不想真的取我性命,起码没有下定决心非要我的命。”朗濯阳沉声道。
正在整理铁丝的法政人员笑了笑,赞道:“你估计得没错,因为中段有个结,很明显是人为地扭断了,想必是当时经过了一番挣扎,最后用一种很特殊的物理扭法把铁丝扭断,无需借用工具,徒手扭断,并且缩短了铁丝的承重量。所以你摔倒挣扎时,铁丝断开,保了一命。”
等警员离开,朗濯阳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定凶手是谁了。”
闹腾了一个晚上,终于静了下来,天色浓黑无光,已是凌晨了。本已一起离开宿舍的朗濯阳和林影影,从后面水管处爬进了宿舍。
“你确定那人会来?”林影影不无紧张。
“会的,我找来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宿舍里折腾老半天,还把浴室灯开得通亮,一定会引起那人注意的。”
静,无比的静,朗濯阳本来接到了一个心理学国际讨论会,为了就美国那边的时间,校方安排视像会议在凌晨两点开。他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替他开,所以此刻他能从会议室逃出来。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林影影紧了紧攥住衣衫的手,看向一旁的朗濯阳,他紧抿着唇,轮廓坚毅,眼神冷静自信,于是她也放下心来。
门被推开了,来者摸黑一路奔至浴室。浴室里传来了不大的响声。“你在找这个吧?”灯亮起,朗濯阳把手上去了铁丝的弹弓工具举高。“也只有身为物理教授的你,才能布下那个杀人装置。”
林影影看清了,正是毛心安。
“你也并非真要我命,所以才会在犹豫间扭断了铁丝,上面留有你的血,尽管戴了手套,但仍使你受伤了。你还是自首吧。”他连考虑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毛心安眼睛通红,泪流了出来:“没错,是我想警告你,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你为什么要杀死老许?”林影影对着自己的校长,不敢相信。从朗濯阳在毛心安手上悄悄地印下金粉,她便知道,毛心安和老许有过多次接触。
“因为他知道柏桥和那贱女人有过一个孽种的事,所以我拿钱给他,让他走。谁料他却自杀了,所以他不是我杀的。”
“贱女人不是成了你儿媳吗?”林影影的话满是嘲讽。毛心安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住林影影。
朗濯阳把一叠打印出来的信递给她:“怕是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吧。尽管你答应给钱,也知道老许有晚期癌症,迟早都是死,所以你怂恿他自杀,那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钱,也为此,你和他有过多次见面,所以才会粘上了难抹去的金粉。”
顿了顿,他继续说:“只是老许不甘心,他知道自己会死,但多活一秒便能见家人更久些。他舍不得,但你逼他,所以他选择了在小鹿宿舍自杀,还留下了线索,把矛头引向你。而你怕我查到什么,所以要杀了我灭口。”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护住儿子的名声。”
“妈妈,你错了。”柏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如果不是濯阳让我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是真的。”
柏桥踏前了一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好的标准是什么?好的生活、物质的东西?做人应该有责任,小鹿怀孕,我有责任,我并非没有能力,我能照顾起一个家庭。小鹿并非什么名媛,但她是个好女孩。你使计骗我出国,我连有个孩子都不知道,你还去羞辱她、她的爸爸,使她在六个月时大血崩,连命都差点没了。当时血流了一床一地,她的腰下腿部全是血,所以她总是不断地拿乳液涂抹腿部,就是要涂去那腥臭无比的血气。你做的一切,没有责任感、失了人伦,只想着控制我。你真的只是为我好吗?你不过是想满足你自己的控制欲!小鹿换了一个身份,你连她的样貌都没有看清,你就喜上眉梢,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名分,上流社会的名分而已。作为一校之长,你就是教你的儿子、你的学生做个没有良心、不负责任、只懂追求物质享受的人吗?”
毛心安跌坐在地,多虚伪的一个女人啊,林影影对她嗤之以鼻。
“小鹿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但她也时刻想着我,她后来发现老许知道了她的秘密,于是让老许不要说出去。她怕宿舍的人迟早会发现她的秘密,所以才会装鬼吓她们,好搬离这个宿舍。只要在花洒处放进一种药,出来的热水就会变红了。”柏桥转身向林影影道歉,林影影笑一笑,原谅了他。“老许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才会用委婉的方式让小鹿放下一切,那个跟着的所谓鬼影其实就是小鹿的心魔,她觉得对不住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所以老许让她放下。真是个睿智的老人啊!也是他找了许多人才联系到我,把小鹿的事全告诉了我。所以我回来了,我要对我们所造的孽做出补偿。妈妈,去自首吧。”
朗濯阳踏前一步,道:“估计没错,毛校长就是听到了林影影的宿舍出现了鬼影的事,用了同样的手法利用化学方法在我浴室制造了同样的鬼影来迷惑大家吧。”
“是!”毛心安昂起头,无丝毫歉意。
“她犯了教唆他人自杀罪,应该得到惩罚。”林影影冷静地说出。朗濯阳接了个电话,道:“警方在物理试验室废墟里找到了用以反复演练铁丝杀人的材料。”
而朗濯阳早安排了的一干警员从外面进来,柏桥激动地握住了警员的手:“她不是有意的,可不可以缓刑?”转而拉着朗求情,“我有什么可以做的?我可以请律师,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向着众人百般求情,毛心安心里一震,对着儿子一笑:“妈妈错了。”
说完,她向警员走去。
Chapter 6 虐兔疑云
楔子
她从笼子里把小兔子取出来。
那是一只十分小巧可爱的兔子,脸部还有灰黑色的杂毛,像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它温驯地卧在她的手上,带着一点点的怯意,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她一只手捧起小兔子,一只手轻柔地捋顺它的毛发,然后凑到脸颊边,轻轻地蹭了蹭,小兔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来自她的爱抚,或许以为找到了一处温暖的家。
她把它轻轻放在了桌边,小兔子安静地蹲在原处,孱弱的小身体在一起一伏。
她取来一块透明的加厚玻璃,脸带笑意地朝小兔子走来,然后轻轻将厚玻璃板压在了小兔子的身上。
小兔子没有挣扎,或许以为这是她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她一个转身,坐在了那块压着小兔子的玻璃板上,用力地坐了下去!
小兔子的骨骼和脏器发出了吱吱咯咯折断破裂的声音。
只有很短的时间,小兔子不动了,它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呼救的声音。
她抬起屁股,搬起厚玻璃板,捏起了小兔子压扁变形的尸体。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1
中文系一年一度的演讲比赛如期举行了,地点在教学楼二楼的报告大厅。
原本预计只能坐三百人左右的大厅,居然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讲台上挂着大红的横幅,两边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拉花,颇有几分节日氛围。
导致今天人数暴增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学生会副主席兼DV社社长的顾小葵也来参加比赛了。
顾小葵是学校公认的美女,家庭背景也好,而且学习成绩优异,这么多光环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走到哪里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更难能可贵的是,顾小葵行事低调,对每个人都和风细雨,如此的人格魅力让她成为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顾小葵原本并没有打算参加今天的比赛,但就在两天前,有人在学校里发现了被丢弃的动物尸体,那是一只身体已经被压扁的小兔子,体内流出淡淡的体液,鼻口是一抹血迹,可以想象它惨遭虐待时所承受的痛苦。如此的做法,实在是叫人气愤之余感到不寒而栗!有好事的人就把小兔子的惨状拍下来贴到了学校公告栏上,扬言要声讨这个心理变态的家伙。顾小葵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于是参加了今天的比赛,她参赛的题目是《兔子的呻吟》。
她的演讲得到了全场次数最多的掌声,台下坐的教师评委也都是交口称赞,虽然最后只得了第二名,但宣传爱护小动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顾小葵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演讲过程中,有个不起眼的小插曲让顾小葵原本大好的心情打了折扣。当她满腹深情地读到“这种残忍手段的背后,是一个正在腐烂扭曲的丑恶灵魂”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一束目光在“嗖”地刺向自己。
台下坐满了中文系和其他院系的几百名校友,密密麻麻的目光在关注着她,以至于她来不及考虑那束异样的目光来自于哪个人。但她可以肯定,那目光充满着不友好,甚至还带着恨意!这个突如其来的感受让顾小葵深感不安,她嘴上继续演讲,眼睛却在换气的空隙偷偷逡巡了一眼全场,却再没有发现那束目光的定点痕迹,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但只有顾小葵知道,刚才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短暂交火。
但很快顾小葵就把这个小插曲忽略了,比赛结束后,她跟学生会的几个成员一起留下来帮忙清理会场,一番打扫后,报告厅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小葵!”正准备关门的时候,顾小葵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王耀正两手插兜,满脸笑意地朝自己走来。身后的大玻璃窗泛着耀眼的光,王耀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如同一幅优美的剪影。
“对不起啊,今天考试,没能来给你捧场。”王耀说。
“这有什么,考试重要嘛!”顾小葵说完挎着他的胳膊,两人走出了教学楼。
顾小葵和王耀是一对学生情侣,两人感情很好,王耀更是不久前把顾小葵带回自己家,听说王耀的父母都对顾小葵十分满意。
王耀拿着顾小葵的获奖证书,看了看说:“你演讲的题目好特别。”
“对啊,是呼吁大家爱护小动物的,稿子可是我亲手写的哦!”顾小葵一脸自豪。
“是吗?”王耀又说,“咱们学校那个虐待兔子的变态抓到没有?”
“没有吧,真是可气!”
已经进入冬日的校园,万物都变得萧索,两人一起在餐厅吃了午饭,王耀把顾小葵送到了宿舍楼门口,自己也回了男生宿舍。
顾小葵的宿舍在7楼,当初搬进去的时候大家怨声载道,都觉得十分不便,可是随着时间一长,所有人也都渐渐习惯了。
走廊里采光不好,偶尔有人进出,像影子一样一闪而过。
顾小葵走到宿舍门口,迎面就跟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柳绪绪抬头看了眼顾小葵,又低下头,绕过她走了出去。
顾小葵见她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里面的东西散发出一阵恶臭。顾小葵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这个柳绪绪是她的室友,身高不足一米五五,体形圆润,冬天的时候一穿上羽绒服就像一颗圆滚滚的丸子,总让人忍俊不禁。柳绪绪来自农村,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际,听说家境贫寒,跟拾荒的奶奶相依为命。
但这些在顾小葵看来都不是问题,最大的困扰是柳绪绪的一些生活习惯。比如她经常把买来的食物搁置起来,最后放到食物变质搞得宿舍里都是一股子怪味,她才肯把买来的食物丢掉。也正是因为这些小细节,让她在几个舍友中间备受冷落。但柳绪绪自己却似乎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许是成长经历和环境不同吧,每每顾小葵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小葵回来啦?”佘惠从电脑前冲过来,献给了顾小葵一个大大的拥抱。
“亲爱的,你刚才的表现真是太给力了!”佘惠捏了捏顾小葵的脸。
“你去现场了啊?”顾小葵有点吃惊。
“那还用说,”佘惠说,“我还给你拍了好多照片呢!”
正坐在床上边吃苹果边看小说的付婉颖也忙插话:“小葵,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什么都做得那么优秀。”
面对别人的夸奖,顾小葵只好笑纳,这时候她禁不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道:“好难闻!”
佘惠听后眼睛一翻,嘴角一撇:“臭豆腐的味道能好闻吗?有些人也真是的,一天到晚跟只仓鼠似的,没事儿存东西玩儿呢!”
顾小葵当然知道她所指是谁,只好默然。
“小葵,你是宿舍长,总该说说她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受不了了!”佘惠说。
“就是嘛,这里又不是私人空间,什么素质啊!”付婉颖也抱怨。
顾小葵叹了口气,正不知该说什么,突然瞥见上铺的付婉颖脸色一下变了。她扭头,看见柳绪绪站在门口,两手拿着卫生用具,站立的姿势有点像电影里的机器人。她低着头,绕过顾小葵和佘惠,走进了宿舍。
顾小葵走过去,轻声说:“绪绪……”
柳绪绪闻声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有事吗?”
“呃,能不能以后东西吃多少买多少……”顾小葵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佘惠和付婉颖两个人哧哧的笑声,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于是又说,“我的意思是说,东西不要总是储存起来,一旦过了保质期,就会变质,味道也不会好闻,对吧?”
柳绪绪胖胖的身子晃了晃,她跟顾小葵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估计不用别人比较,柳绪绪自己也会觉得自惭形秽。柳绪绪还是没说话,她将手里的卫生工具放在阳台上,然后拧开了水龙头洗手,哗啦啦的流水声显得格外刺耳,顾小葵看不见柳绪绪脸上的表情。
这个中午显得异常沉闷,上午的比赛让顾小葵有些倦意,她爬上床睡了过去。顾小葵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小兔子从高草丛里跳出来,结果没跳几下就摔倒了,顾小葵看着倒在地上的兔子直纳闷,它怎么就侧翻了呢?这时候兔子居然说话了,声音嘶哑:“快把我扶起来啊,没看到我是扁的吗?”顾小葵走过去看,发现兔子果然是扁的,像一张肉饼。
后来顾小葵醒了,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顾小葵睁开眼,看见柳绪绪那张浑圆的脸正隔着床扶手紧贴着自己!顾小葵惊恐地坐起身来,发现宿舍里只剩下自己跟柳绪绪,她莫名地感到一丝恐惧。
“不是我。”柳绪绪说,顾小葵望着她的眼睛,却窥不出丝毫的感情流露,她的脸也同样没什么表情,活像一副标本。
“什么意思?”顾小葵紧紧抓着被头。
“屋子里的味道。”柳绪绪说完又补充一下,“不是我弄出来的。”
顾小葵听后,用鼻子嗅了嗅,空气里早没了过期臭豆腐的味道,于是她再次望向柳绪绪,眼神流露出不解:“没有味道呀!”
“你下来。”说完柳绪绪整个人都陷了下去,双脚重重落在地板上,顾小葵这才注意到刚才柳绪绪一直靠两只胳膊扳住床栏杆,从而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由得惊叹于她的臂力。
睡意全无,顾小葵下了床,茫然地看着柳绪绪。
“你再闻闻。”柳绪绪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
顾小葵只好又嗅了嗅,这回她闻到了,空气里有股隐藏很深的异味。它似有还无,也许从中午顾小葵回到宿舍时就存在了,却一直狡猾地隐匿在柳绪绪的过期臭豆腐气味里瞒天过海。这种气味没有臭豆腐的气息强烈,却远比臭豆腐更让人感到不安。
“什么味道?”顾小葵像是自言自语,她又连续嗅了嗅鼻子,却无论如何找不出气味的来源。
“我闻过这种味道。”柳绪绪突然说。
“嗯?”顾小葵看着她圆滚滚毫无生气的脸。
“这是一种腐烂的味道,腐烂得并不彻底。”柳绪绪自顾自地又说,“在我们乡下,每到冬天的清晨,人们在田间经常会闻到这种气味。”
“什么东西发出的?”顾小葵开始紧张了,她预感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绪绪似乎是感应到了顾小葵的心理活动,她突然笑了:“是冻死的老鼠,还有野狗之类的东西。”
一阵酥麻战栗的感觉从后脊生出,慢慢在顾小葵全身蔓延开来。她问柳绪绪:“我们宿舍是不是也藏着你说的那种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能闻出气味是从哪里散出来的。”柳绪绪说完,伸手指了指身子左边的一个橱子。
顾小葵愣住了,橱子的主人是佘惠,她最好的朋友。
橱子表面有两排细小的孔,当初设计者的目的就是为了通风换气。顾小葵靠近了佘惠的橱子,她试图透过那些小孔看见橱子里面的光景,可惜无济于事。橱子被一把锁结结实实锁了起来。
顾小葵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这让她全身突然亢奋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记得当初刚进学校的时候,佘惠没有准备锁具,正巧顾小葵带来两副,原本一把锁配三把钥匙,结果顾小葵不小心遗失了一把钥匙,就顺手把那副只有两把钥匙的锁送给了佘惠。很久以后,顾小葵不经意间又找到了那把遗失的钥匙,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再跟佘惠提起的必要,干脆放在了自己床铺的被褥下面。如今看来,当初自己的一个举动,为今天事情的解决提供了一条便捷的道路。
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顾小葵手里已经握着那把钥匙。
她走到橱子跟前,耳边突然响起了佘惠的惊呼:“小葵你在干什么?”
顾小葵惊恐地回头,宿舍里依旧只有柳绪绪跟自己,她轻声在心里安慰自己,是幻觉。
可是,自己现在的行为算什么呢?顾小葵停滞不前了,她的手在发抖,她又想起一个词——做贼心虚。这跟偷盗有什么区别!
“我来吧?”柳绪绪突然说话了。
顾小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审视着柳绪绪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和纹丝未动的嘴角,似乎想寻找到她刚才说话的痕迹。
“这种事,我来吧。”柳绪绪又说道。
她很自然地从顾小葵手中取过钥匙,然后三两下打开了那把锁。
顾小葵的心随着“吧嗒”的声响,提了起来。
柳绪绪的手在里面翻弄了两下,然后用手捏出了一个毛乎乎的东西。
是一只被压扁的死兔子。
顾小葵捂住心口,跑到卫生间里就开始剧烈地呕吐,兔子的身上散发的腐败气味,像无数只隐形的虫子,长驱直入她的胃里。
等她从卫生间出藏书网来,发现柳绪绪还站在原地,手里依旧捏着那只扁扁的死兔子。
“怎么办?”柳绪绪征求顾小葵的意见。
虽说擅自打开别人的橱子,本身就不光明正大,但佘惠的橱子里居然藏了这种东西,也实在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我们把它丢掉吧。”顾小葵说完又简单整理了下佘惠橱子里的东西,然后顺手上了锁。
“不能随便扔在外面,被人发现了还是会引起风波。”柳绪绪说。
顾小葵听她这么说,心里觉得安慰,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子这么为别人着想。于是她点点头:“不如我们去学校后山吧,那里比较隐蔽些。”
柳绪绪点了点头,又随手找了一只颜色较深的塑料袋,把小兔子放了进去。两人换好衣服,一起下了宿舍楼。经过男生宿舍楼时,顾小葵的手机响了,是王耀打来的。
“你们干什么去?”王耀嘿嘿一笑。
顾小葵忙往楼上看,只见王耀正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冲自己打招呼。
“哦,同学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去医务室看看。”顾小葵撒谎了,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我们去埋兔子”吗?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顾小葵自己都没彻底弄明白。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王耀又挥了挥手。
顾小葵和柳绪绪都加快了脚步,她们绕过还没有竣工的一座建筑,又穿过一大片荒芜的草地,来到了后山脚下。
来得太匆忙,两人没带任何工具,只好找来几根还算坚硬的木棍,就地挖起坑来。别看柳绪绪人很闷,干起这种力气活来却毫不含糊,挖着挖着,顾小葵就基本只有看的份儿了,她干脆让出身来,让柳绪绪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不多久,一个坑口四方、深度约四十厘米的土坑就挖好了。柳绪绪小心地把小兔子连同袋子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就是掩埋。
顾小葵意识到这是她亲自参加的第一个葬礼,如此简陋仓促,而且是为了一只小动物。直到眼前的地面鼓起一个小土包,顾小葵才慢慢缓过神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佘惠的橱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被压扁的兔子?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自己的好朋友牵扯进这样的丑闻里,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惊,上午在报告厅里那个复杂的眼神,会不会就是佘惠的?因为自己在演讲中义正词严地指责了虐待小动物的人,如果佘惠恰恰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她会不会暗地里憎恨自己?
两人匆匆离开了,一起回了宿舍。可不知为什么,以前那个温馨舒适的宿舍没有了,还是原来的物件摆设,却在顾小葵眼里变得诡异起来。也许自己无意间触摸到了好朋友的秘密,一个让人恐惧的秘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佘惠回来了,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打开橱子的锁。
顾小葵仿佛听到了心里的哀鸣,或许不该把兔子拿走,就这么顺其自然,现在兔子没了,佘惠肯定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她会不会更加愤怒呢?她又会采取些什么措施呢?这时候顾小葵的脑子里又蹦出另一个小人儿,对她说:“不要怕,也许佘惠明白了你的用意,以后就会有所收敛了呢!”
“小葵,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佘惠突然亮了亮手里的衣服。
那是一件兔毛的马甲,纯白到没有一丝杂色,帽子的系带上还有两只圆鼓鼓的毛球,非常可爱。
“好,好看……”顾小葵忙答道。
“你怎么了?”佘惠放下兔毛马甲,爬上了顾小葵的床。她伸手摸摸顾小葵的额头说,“不烫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吗?”顾小葵忙拍拍自己的脸,掩饰说,“可能是下午睡的时间太长了。”
佘惠望着她,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诡异,她贴近顾小葵的耳边说道:“我的橱子好像被人动了。”
啊!
顾小葵在心里惊叫着!被发现了!
佘惠又说:“以后我们可都得小心点。”说完,她扭头看了看斜对面下铺的柳绪绪。这时候的柳绪绪正在睡觉,背对着顾小葵和佘惠。
“我看是你多疑了。”顾小葵说。
“总之,要小心了。”佘惠嘟囔着,爬下床去,继续为自己搭配衣服。
顾小葵一点玩电脑的心思都没有了,佘惠刚才的话,怎么听着都觉得话里有话。
会不会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小葵开始对这个好朋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和恐惧。
2
“姐妹们,我刚听说了虐兔事件的最新报道!”
付婉颖一进门就嚷嚷开了,然后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准备开讲的架势。
“两天前,就在发现那具兔子尸体的地方,咱们学校的清洁女工看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从那里经过,身材貌似不错哦!”
“白色衣服?”顾小葵重复着,“穿白色衣服就被人怀疑啦?”
“不对不对,不是衣服的原因,而是地点特殊,事发地点可是咱们学校的禁区啊,都是些没建好的搁置工程,好女孩谁会没事去那种地方啊!”付婉颖解释。
“哇,佘惠你身上穿的不就是白色的衣服吗?”付婉颖突然大声地指着佘惠说。
顾小葵的心再一次紧张起来,她偷眼看了下佘惠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眼里射出来一股凶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她脱下来那件兔毛马甲,往付婉颖身上扔去:“老娘不穿了!”
顾小葵还注意了一下角落里的柳绪绪,她圆圆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佘惠。
“更古怪的还有呢,清洁女工说,那个女生还提着一个类似电脑包的东西。”付婉颖的话,再次让宿舍安静下来。
“提一个电脑包干什么?”顾小葵问。
“所以说反常嘛,又是出没在那种地方,再加上天色昏暗,很可疑哦!”付婉颖摸着下巴,像一个侦探。
“那样的人一定是心理变态。”柳绪绪说话了,她一向很少加入集体讨论的话题。
见大家都在发愣,柳绪绪又说:“当听到小动物的骨骼发出嘎嘣嘎嘣的断裂声时,那种人的心理会获得极大的满足,或许会把虐杀的动物想象成.某个极度憎恶的人,将对方的身体、五官挤压到爆裂,变形——”
“别说了!”佘惠打断柳绪绪的话,脸色难看得吓人。顾小葵甚至看出她萌生过伸手打柳绪绪的冲动。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顾小葵心想,佘惠一定有问题。
她开始回忆起两天前的那个傍晚,宿舍的几个人都在做什么。首先是付婉颖,她是个购物狂,当时她在商业街跟朋友一起买衣服。接下来是柳绪绪,她奶奶前几天去世了,她回去奔丧了,两天前的中午刚刚返校,再说了,她的身材那么糟,不可能是她。最后是佘惠。顾小葵仔细想了想,那天下午,只有她俩在宿舍,当时佘惠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穿衣服准备出去,当时顾小葵还问过她干什么去,只是没想到佘惠的反应那么大,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然后惊恐地看着顾小葵说:“我有事。”说完就离开了宿舍。
时间点完全吻合。顾小葵偷偷地观察佘惠,越发觉得她有些陌生,她还是那个跟自己感情深厚的朋友吗?是那个喜欢跟自己分享喜怒哀乐的姐妹吗?
正在想着,佘惠的电话响了,她紧绷着脸色,走出了宿舍。顾小葵望着她神秘兮兮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两天后,宿舍里再次出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这次不光是顾小葵和柳绪绪闻到了,就连住在上铺的付婉颖也闻到了。她不满地问柳绪绪:“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放过期啦?”
顾小葵和柳绪绪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吭声。顾小葵突然“哎呀”一声,对付婉颖说:“看我这脑子,楼下有你一封信,忘记告诉你了。”
“有人给我写信?”付婉颖很意外,“我都八百年没写过信了,高中时代的笔友们都消散在历史的烟云里了……”
“别贫了,快去看看吧!”顾小葵催促她。
这招还真管用,付婉颖下了床,穿上拖鞋就下楼去了。
时间紧迫,顾小葵锁上门,从口袋里取出那把钥匙。柳绪绪也围了过来,她说,“还是我来开吧。”顾小葵有些感动,觉得柳绪绪是个心细的女孩子。
柳绪绪接过钥匙,麻利地打开了佘惠的橱子。
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钻进两人的鼻孔,顾小葵胃里又有了想吐的冲动。
柳绪绪像是屠宰场的工人,又掏出一只死去的兔子。
依旧是一只身体不知被什么东西压扁的死兔子。
“怎么办?”柳绪绪征求顾小葵的意见。
“埋。”顾小葵答道。
于是,第二个坑出现了,第二只兔子被埋了进去。
佘惠的行为并没有收敛,却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小葵决定主动采取行动。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佘惠回来了。最近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聊了没几句,顾小葵就故意皱起了眉头:“佘惠,你身上有味道……”
佘惠的反应十分惊觉,她一把攥紧自己的衣领,问:“什么味道?”然后自己低下头去,仔细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到呢?”
顾小葵故意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挺难闻的,有点像尸体的味道。”
“小葵你脑子没事儿吧?自从学校里出了虐兔事件后,每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佘惠抱怨。
“我说真的,真有一股味儿,你橱子里的衣服什么的是不是该拿出来晾晾了?”顾小葵循序渐进,把对话往重点上引。
果然,她的话引起了佘惠的警觉。她的视线不由得往橱子的方向瞟了一下,又看着顾小葵:“橱子里能有什么,都是些衣服,也不会发出尸体的味道啊!”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只大肥老鼠钻进去出不来饿死在里面之类的也说不定。”顾小葵眨眨眼,“我知道了,你不让打开,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句话彻底说到了佘惠的心上,她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异常复杂,原本两只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往下一垂,如同两只死鱼眼。
佘惠伸出一只手,死死攥住了顾小葵伸向橱子的胳膊。
两人僵持在那里,像篮球赛里的慢动作回放。佘惠面无血色地说:“算了吧,晾衣服也不在这一时。”
顾小葵明显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抵触,佘惠害怕橱子里的秘密被发现,又或者她不是害怕秘密被发现,而是不愿面对两人一起面对秘密公开时那种快要窒息的尴尬。
要知道遮羞布一旦掀开,距离彼此决裂也就不远了。
第二天一早,佘惠就起床了。她洗漱过后,又坐下来化妆,这才打开了自己的橱子,顾小葵在一旁的洗手间里一边刷牙一边观察着佘惠。佘惠突然嘟囔着:“橱子里一股什么味儿啊?”
时间尚早,柳绪绪和付婉颖都还在睡梦中,佘惠穿戴好之后,离开了宿舍。顾小葵知道她要去校外了,因为佘惠是个不爱烦琐的人,只有在外出的时候才会挎包,顾小葵太了解她了。
顾小葵决定跟踪佘惠,这个念头让她莫名兴奋。
她赶忙换了件衣服,悄悄跟出了宿舍门。
佘惠径自出了校门口,在路边坐上了1路车。跟佘惠坐同一辆车的话会被发现,顾小葵坐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紧紧跟着前面的大巴。
出租车一路跟随,穿过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经过本市最大的批发市场,最后来到了城郊结合处的一个街边集市。
佘惠从车上下来,竟然悠闲地逛了起来。到处是卖农副产品和日常百货的摊位,真搞不懂佘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闲逛。佘惠背着包,东看看西望望,并没有买东西的意思。
顾小葵在不远处跟着,生怕这熙攘的人流会将目标淹没。佘惠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人跟踪,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集市深处,她在一间小铁皮屋前停下了。
顾小葵一眼望去,心里的小鼓“咚咚”地敲了起来,只见小铁皮屋前堆了四五层高的铁笼子,里面关着少说有几百只的小兔子。兔子们裂开的三瓣嘴唇在安静地蠕动着,红彤彤的眼睛像是蓄满了水。
小铁皮屋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宠物兔。
佘惠在小铁皮屋门口站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顾小葵隐蔽起来,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见佘惠动作有点夸张地比画着,还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老头看。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佘惠并没有买下兔子,而是转身离开了那里。
顾小葵又跟着她来到了另外一家店门前,远远就看见十几只被剥了皮的兔子倒挂在绳子上,血肉一片。
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一手持刀,一只手从兔子的体内抓出一把内脏。佘惠站在那里,长时间地盯着男人手中的死兔子。
“买兔子肉吗?新鲜的!”顾小葵听见男人粗声粗气地对佘惠说。
佘惠摇了摇头,走开了。
大半天时间过去,顾小葵都没发现佘惠再有新的动作。
她感觉再耗下去实在没有意义,于是提前回了学校。顾小葵回到宿舍,一推门,里面是锁着的,于是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柳绪绪仰起头看着顾小葵。
顾小葵的心一紧,又看了看宿舍里,再没有其他人,于是问她,“你又开佘惠的橱子了?”因为柳绪绪也知道顾小葵将那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的被褥下面。
柳绪绪没有应声,更没有否认。佘惠的橱子上着锁,看不出打开过的痕迹。
柳绪绪回到自己的电脑跟前,她好像正在看电影。顾小葵还是想不通,柳绪绪为什么要把门锁上。
“你过来看。”柳绪绪说话了,她很少主动跟人说话,尤其是这种招呼性质的话,更是鲜少听到。
顾小葵走过去,看见镜头里出现了一片枯黄的干草。镜头并不清晰,而且有些摇晃,应该是用DV拍摄的。
“不是电影啊?”顾小葵说,柳绪绪没有理她,眼睛始终盯着屏幕。
这时候,一个女生进入了画面,手里提着一个类似电脑包的东西,匆匆走过。由于拍摄地点隐蔽,再加上天色已经有些黑,拍摄效果并不好,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女生的整个身子打了薄薄的水印,包括她手中所提的包,都十分朦胧,只可以确定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从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女生,右下角有拍摄时间,正是出现虐兔事件的当天傍晚!
整个视频持续时间很短,只有几十秒。
“你从哪弄来的?”顾小葵发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变调。
柳绪绪指了指佘惠的橱子:“从里面翻出来的。”似乎并没有为随便翻别人东西而难为情。
“你不觉得这里面的人很像咱宿舍的一个人吗?”柳绪绪说。
“谁?”
“佘惠。”
顾小葵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像,但是上面加了水印,也不敢十分肯定。
“会是谁拍的呢?又为什么给我们看?”顾小葵自言自语。
“是给佘惠看的。”柳绪绪断言,“拍这段视频的人有可能出于好意,希望佘惠有所收敛,不要再错下去。”
“说得有道理。”顾小葵思考着。
“赶紧把这个放回去吧,被佘惠发现就麻烦了!”顾小葵提醒道。
“这张是我复制的,原来那张还在里面。”柳绪绪回答。顾小葵真有些佩服她了,如此稳重,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
“这段视频肯定不止这么短,而且肯定清晰地拍到了人脸,这段视频也许只是给佘惠一点警告,希望她不要再这样下去。”柳绪绪又说。
“如果她继续我行我素呢?”顾小葵反问。
“那她距离身败名裂的时候就不远了。”
柳绪绪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语气,却强有力地震动了顾小葵的心。
佘惠会身败名裂吗?
她觉得不能继续坐视不管了,她要跟佘惠摊牌。
顾小葵给佘惠打了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电视声。
“佘惠……”
“嗯?”佘惠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打算跟你好好谈谈。”
“我今天就不回来了。”佘惠不等顾小葵反应过来,又说,“先这样,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啪——”电话挂了。
3
她到底在外面做什么?顾小葵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
一整夜,这个问题无数次折磨着顾小葵,让她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决定早起,然后顺便给王耀买一份早餐,送去他们宿舍楼下。王耀最近忙着考试,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昨晚更是给顾小葵打电话说头疼得厉害,要早点睡觉。
清晨的校园空气很好,虽然有些冷清,但却有种难得的惬意。
顾小葵一个人沿着小路向餐厅走去。
原本想去餐厅的,她抬眼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手牵着手。顾小葵立刻躲了起来,远远地看着。
牵手的两个人是佘惠和自己的男朋友王耀。
顾小葵将自己藏起来,眼泪却不可抑制地往下流。
她看着佘惠依偎在王耀身边,像只乖巧的鸟儿。而那个坚实的臂膀曾是顾小葵的避风港口。她感觉浑身的血在倒流,脑袋因为充血快要爆炸。
恼怒?仇恨?
一股强大的情绪开始支配顾小葵的思想。
等到佘惠和王耀走过去,顾小葵才从那块大石头背后走出来。她没有食欲,更无须再为王耀买早餐,于是她擦干眼泪,径自朝校门口走去。
她等来了1路车,坐了上去。司机跟她打招呼:“又出去呀?”
顾小葵笑笑,回道:“是呀。”
一路上,她都是沉默不语,一想到王耀跟别的女生牵手,顾小葵的心?99lib?t>就抽搐不已,尤其让她难过的是,那个女生竟是自己曾经最好的姐妹。
1路车的终点站到了,是上回来的农贸集市。
顾小葵下了车,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集市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讨价还价,好不热闹。顾小葵去了那家出售宠物兔子的铁皮屋。
老板刚将笼子搬出来,顾小葵走了过去。
那个老头打量了她一下,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姑娘,昨天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来打听你呢!”
“是吗?”顾小葵淡淡回道,“她都打听我什么了?”
“就是问我这几天,有没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我这里买过兔子,还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我一看,这不是你吗!”
“她还问了什么?”顾小葵问。
老头一笑,“没了。”
“姑娘,今天还买不买兔子啊?”
“买。”顾小葵说着就要掏钱。
“那好,看你是老客户了,我帮你挑一只最欢实的!”老头走到那堆笼子跟前,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姑娘,你之前从我这买的两只兔子,现在长胖些没有哇?”
“长胖了,长胖了。”顾小葵随口应道,又是甜甜的一笑。
老头从笼子里掏出一只胖墩墩的兔子,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咦,姑娘今天没带包啊?”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建议,“要不你再买个笼子怎么样?我算你半价!”
“好啊。”顾小葵的心开始怦怦跳。
当她的手伸向小兔子的时候,不知为何,那只兔子居然开始剧烈地挣扎,竟然从老头的手上挣脱,摔到了地上。
“哎哟哟,我看摔坏了没有?呀,腿摔伤了,姑娘,再换一 53ea." >只吧?”老头征求顾小葵的意见。
“不,就要它了。”顾小葵没有犹豫。
“真是个好姑娘,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老头连连称赞,又爱怜地摸了摸小兔子光滑的身体,“你真是有福气,找到一个好主人。”
顾小葵付了钱,带着小兔子离开了。
她又来到另一家出售野兔子肉的商店门前,老板正将一直壮硕的灰兔卡在一个特殊的装置里,固定住它的四肢,然后刀子一划,兔子的内脏就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老板看见顾小葵,对她说:“姑娘,你老是来我这里看,不害怕啊?”
顾小葵没回答,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她提起自己手中的笼子,小白兔在里面缩成了一团。
顾小葵继续往前走,人烟越来越稀少,路两旁已经没有摊位,就连路人都很少见到。顾小葵的脚步加快许多,她一个转身,朝着路左边走去。
那里是几处破败的房子,连窗玻璃都没有,已经废弃了很多年,普通人就算是白天经过心里都会发毛,因为屋子里面黑洞洞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向外张望。
顾小葵在一处房子背后停下。
这里位置特别好,属于视线死角,相当隐蔽。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觉得身上的血再一次沸腾。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是在那个下午,佘惠接到电话后就出去了,顾小葵知道,是王耀打来的。她在王耀面前一向是乖巧听话的,相信给他的印象也是如此,她觉得王耀并不是真心地喜欢佘惠,他不过是玩玩而已。顾小葵甚至安慰自己,男人都是花心的,尤其是王耀这么优秀的男人,不要太苛求。尽管这样想,她还是感到痛苦,无法忍受深爱的人跟别的女人幽会!佘惠离开宿舍后,顾小葵茫然无措到了绝望的程度。她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的视线落在阳台上。她看见一只很小的兔子,眼睛周围还有黑色的杂毛,像极了黑眼圈。顾小葵的心里瞬时涌起了一种奇异的冲动,这冲动让她体内的血顿时沸腾。
顾小葵确定没有人跟过来,她把笼子放在了地上,打开门闩,把小兔子从里面取了出来。小兔子的一只后腿刚才受了伤,已经有些淤青,还在瑟瑟发抖。
顾小葵轻轻抚摸着那条受伤的腿,并将上面的毛发捋平,然后她抬起了高跟鞋,尖尖的鞋跟准确无误地踩在了兔子的伤口上。
小兔子发出了痛苦的悲鸣,更像是悲伤的哀求。
这样的惨烈画面并没有让顾小葵停下来,却激发了她更大的兴趣。她从墙角捡起一块红砖,压在了小兔子身上。
然后整个人跳起来,落在了红砖上。
这是顾小葵亲手虐杀的第四只兔子了。
她虐杀的第一只兔子是在宿舍里发现的。最好的朋友佘惠竟然背着自己跟自己的男朋友王耀偷偷幽会,这让顾小葵感到愤怒。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从小到大,她都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乖乖女,优等生,她在所有人心目中塑造的性格是温柔、乖巧的,甚至都不会大着嗓门说话。顾小葵对这个角色的把握相当出色,她甚至瞒过了自己的父母。长期以来,顾小葵都将自己的真实性格无限压抑,一旦有什么与自己不符的念头生出,顾小葵便会毫不吝惜地生生压制回去。
顾小葵的内心如同一个被压制的弹簧,看似安全,一旦有了第一次的放纵,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第一次的放纵,就发生在第一只小兔子身上。
顾小葵见到它的第一眼便萌生了一种冲动,她要亲手弄死它!但是她觉得这样不过瘾,于是她把兔子装进了电脑包,带到了户外。电脑包里还有一样东西,便是一块厚玻璃板,原本是顾小葵从家里拿来垫东西的。
她就是用那块厚玻璃板,压死了那只小兔子。整个过程持续时间很短,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但是快感过后,便是来自良心的谴责,她突然极度害怕事情败露后将面临万夫所指的局面,也为自己的畸形心理感到痛不欲生。但奇怪的是,只要再发现佘惠私下里跟王耀联系,她就再次萌生出虐杀兔子的渴望。
于是她去了那个农贸市场,买下了第二只兔子。
现在,顾小葵心里有个很大的疑问,被自己害死的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佘惠的橱子里!
第一次看见柳绪绪从里面抓出那只死兔子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因为她已经将那只兔子在农贸市场周围埋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隐形的敌人,这个敌人了解她的一切,极有可能就是送给佘惠那张光碟的人。而佘惠看见那段视频后,肯定已经怀疑到自己,所以跑来农贸市场打听情况。
那么,那个敌人会是谁呢?
一阵打着涡旋的风吹来,顾小葵感到止不住的凉意,她掀开红砖,压在底下的兔子早已经没了气息。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其匆匆掩埋,而后又坐车返回学校。
顾小葵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佘惠一个人,正躺在床上呼呼睡觉。顾小葵一想到昨晚她跟王耀在外面干的苟且之事,就忍不住感到恶心愤怒。
她一刻都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于是打开自己的橱子,准备换身干净的衣服出去。可令她惊恐万分的事情发生了,门一开,一个东西就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是一只死兔子。
顾小葵颤抖着蹲下身,仔细看着,被鞋跟踩断的腿,被红砖压扁的身体上还带着些红屑……是刚才那只被自己虐杀的兔子!
冷汗不停地往外冒,顾小葵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意识到自己正被那个敌人玩转于股掌之间,对方掌握了自己的诸多证据,比如将没有水印的视频上传网络,便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但对方却像是捉迷藏一样跟自己玩起了游戏,到底为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顾小葵找来塑料袋,三两下就把死兔子装了进去,或许是错觉,她甚至感到了兔子身上那丝仅存的温热。
顾小葵悄悄离开了宿舍,她尽可能避开人们的视线,从偏僻的道路行走,一直到了前两次埋兔子的后山脚下。这里紧挨着一座停工废弃的工程,整座大楼透出无限的荒凉,到处是黑洞洞的窗口,有风呼啸着在其中钻来钻去。
顾小葵摸索着在一处地方停下,就在她双脚所站立的地方周围,已经埋葬了两只她亲手残害的兔子。
她学着柳绪绪的样子,蹲下来开始挖坑,费了好半天的劲儿,终于挖出了一个并不规则的洞穴。就在她准备将兔子扔进去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真的是你。”
佘惠就站在顾小葵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看着她。
“从我看到光盘里的内容时,我就开始怀疑是你,尽管你披着一件陌生的白色外套,我依旧能感受到那个人就是你,我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我们的身材也很相似,不是吗?”佘惠说。
顾小葵站起身,收起了之前的慌乱,盯着佘惠的眼睛说:“知道我为什么虐杀兔子吗?”不等佘惠出声,顾小葵便手指着她说道,“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背着我跟王耀在一起,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佘惠的脸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愿意打开橱子的原因,不过是里面藏了一本影集,全部是你跟王耀的亲密合照!”顾小葵又说,有些歇斯底里。
“呵呵,小葵,也许你不知道,你在王耀眼里是完美的化身,这就无形中给他带来了压力。所以他才会跟我在一起,不会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佘惠开始针锋相对。
“说得多好听,再怎么样你们都背叛了我!”顾小葵瞪着佘惠。
佘惠的语气缓和下来:“小葵,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紧接着她口风一转,“但是我有个要求。”
顾小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必须离开王耀。”佘惠说,“我也很爱他,而且已经离不开他。只要你离开,我保证不把这件事捅出去。”
“卑鄙!”顾小葵骂道。
“卑鄙?”佘惠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也总比你这种心理变态强吧!我们王耀可不能跟你这种人一起生活,那将是个悲剧。”
血,直往头顶冲,顾小葵眼里已经幻化出无数个佘惠的嘴脸,她们齐刷刷地嘲笑自己。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你杀兔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练习吗?等手法熟练了,你就可以毫不客气地砸扁佘惠的脑袋,结束你的这场噩梦!
对,杀了她!
顾小葵反应过来的时候,佘惠已经倒了下去,她手里握着一块随手捡起的石头。地上的人脑浆迸裂。
“你杀人了。”又一个声音响起。
柳绪绪走了过来。
顾小葵捏紧了手里的砖头,她已经不在乎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我一直在看着你,但我没有阻止你。”柳绪绪说。
顾小葵盯着那张圆鼓鼓的脸,觉得她深不可测。
“我要报复你。”
“什么?”顾小葵错愕了。
“为了那只兔子,你在宿舍里发现的那只兔子是我的。”柳绪绪的声音很淡。
“就为了一只兔子?”顾小葵觉得好笑。
“是的,就是为了那只兔子。想知道为什么吗?”柳绪绪继续说道,“那只兔子是我从老家带回来的,我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是她把我养大。奶奶死的时候,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只兔子,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奶奶的灵魂住了进去。所以在奶奶死后,我把那只兔子带回了学校,放在宿舍。那天我看见你把兔子塞进了电脑包,以为你是拿去玩,等我发现的时候,兔子已经被你杀死了!”
“所以我要报复你,是你害我失去了跟奶奶最后的一点联系!”柳绪绪的声音大起来,听起来很陌生,“是我把你埋起来的死兔子放进了佘惠的橱子。”
“你知道那把钥匙我放在哪里?”顾小葵问。
“不知道,但是对付这种粗制滥造的锁具,我只需要一根细铁丝就足够了。”柳绪绪的眼里带着不屑。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很矛盾,将兔子放进佘惠的橱子里并被你发现,也是想提醒你收敛自己的行为。后来我还偷偷给佘惠那张光碟,希望她可以阻止你的行为,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却想借此逼你离开王耀。”柳绪绪叹口气。
“你报复成功了。”顾小葵咧嘴笑了,她突然抡起手中的石块,朝柳绪绪砸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楼顶那个弃用多时的脚手架终于熬不过这个冬天,绳索在寒风和日晒中崩断,在顾小葵举起罪恶的毒手时坠落下来。
顾小葵被压在底下,血水顺着嘴角流成一片,她的身子被脚手架砸扁了,像一滩烂泥。
柳绪绪胖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憎恨的人死去了,她却并没有感到快乐。她转过圆滚滚的身子,离开了现场,穿过荒芜的高草丛,走上人影愈加稠密灯光璀璨的校道。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Chapter 7 月光之谜
楔子
古心瑜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善良、容易相信人,还有点小聪明。
同时,她还是一名写手,小有名气。整个中文系有很多人在码字,想把码字当成他们未来的一种职业,但是像古心瑜一样成功的并不多。在当今社会,名离不开利,利离不开名,名利总是结合在一起的。古心瑜的名气引来很多人的嫉妒,就连一位教授都说过,古心瑜写一本书顶得上他半年的工资。
机遇这东西就像是爱情,你不找它的时候它会主动地找上你,当你刻意追求它的时候,它却躲起来不见了。古心瑜的成名完全是一个巧合,大一的时候,有一天她闲来无事,写了一个名为《预见死亡》的小故事,贴在了一个著名的网站,没想到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一个出版社主动找上了她,让她写一些短篇结集出版。书出版之后,一路飘红,成为了当年的畅销书。出版商趁机推出了她的第二部作品,成绩也相当不错,还有了自己的粉丝团。
成名之后的古心瑜还和以前一样,住在宿舍里,每顿饭都在食堂吃,按时上课。课余时间继续码字,写下一个又一个诡异又吓人的小故事。
树大招风,在某些人眼中,古心瑜成了一块诱人的大肥肉。
有想骗她稿子的,有想骗她钱的,更有某些自认长得挺帅的骗子,想连人带钱一起骗。对于这种人,古心瑜通常是置之不理。遇到非常过分的骗子,那就只有麻烦警察先生了。五花八门的骗术不仅让古心瑜大开眼界,还激发了她的创作灵感。室友问及她防骗的经验,古心瑜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不相信,骗子说得天花乱坠,只要你什么都不相信,自然就不会上当受骗。
一段时间之后,找上她的骗子几乎没有了,骗子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了。真的是这样吗?
1
古心瑜伸手一推宿舍的房门,老旧的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潮湿的空气带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作为学校里历史最悠久的中文系的一员,她们享受的是这个大学历史古老的宿舍。班上的女同学戏言,古心瑜能写出那些让人脖子后面冒冷气的故事,与中文系的宿舍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心瑜,你回来了。”室友丁萱正在打电话,向古心瑜打了一声招呼,继续讲电话。
古心瑜点点头,视线扫过宿舍里两张空床,停顿了一下。这是一间四人宿舍,住的四个女孩分别是古心瑜、丁萱、吴慧薇和乔然。四个女孩之中,乔然长得最漂亮,有中文系系花之称,家里也很有钱。入学之后只在宿舍里住了一周,就无法忍受与各种奇异的生灵共处一室,出去租房住了。因为相处时间短,她与宿舍里其他三个女孩关系一般,只在上课遇见时打个招呼。另两位室友吴慧薇和丁萱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长得很普通,学习成绩也很普通。可是在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吴慧薇交了一个男朋友,这学期一开学,就搬出去住了,就连上课都很少见。宿舍里就剩下丁萱和古心瑜两个人了。古心瑜对这种情况没什么意见,宿舍里清静一些倒是更利于她写文。丁萱有一点儿迷信,总是说宿舍里缺少人气,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这是一栋历史近百年的老房,总有一天会发生很诡异的事情。古心瑜一笑而过。
看丁萱还在打电话,古心瑜轻轻地挪开椅子,打开了电脑。读取硬盘时,机箱发出“咔咔”的轻响。古心瑜看了一眼时间,此刻是下午4点41分,距离晚上9点还有4个多小时,这点时间对她来说足够了。她刚接了一家杂志社的一个急活,要她在晚上9点前完成一个15000字左右的中篇小说。古心瑜的原则是,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按时完成。
文档还没有打开,古心瑜听到了丁萱打电话,一下笑了出来。
“什么,我的信用卡昨天在国贸大厦划卡消费了12000元,这怎么可能?我昨天一天都待在家里,怎么可能去国贸划卡消费呢?再说了,我连国贸大厦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消费啊!什么,你们不管!你们凭什么不管?要我在三个月内还钱?我就不还,你能把我怎么着?报警抓我?好啊,来啊,让警察来吧。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王法了,你们银行犯的错,为什么要算在我们储户的头上?”
丁萱越说越激动,古心瑜低声提醒道:“骗子,小心骗子!”
丁萱对着古心瑜一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只听她继续说道:“什么,要从我其他卡上扣钱?你吓唬我啊,告诉你,老娘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你就扣吧,我不信你扣得了。实话和你说吧,老娘不怕告诉你,我卡上总共也就几毛钱,你要真能扣得了,你就扣吧。什么?现在交钱可以打折?几折?4折?我算一下啊,12000的4折是4800!什么?6000?你算错了吧,用计算器算的,你用的是假冒伪劣产品吧,我怎么算的就是4000呢。什么?4000也行,你当老娘是傻子啊。”丁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对着电话叫道,“死骗子,告诉你吧,老娘就没有信用卡,就你这种傻子也想出来骗人。”说完大笑着挂了电话。
“你装得可真像,我还以为你真的上当了呢。还好心地提醒你小心。”古心瑜说道。
丁萱笑道:“我早就知道是骗子了,反正接电话也不花钱,就逗骗子们玩玩呗,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消遣活动。再说了,我和‘骗子终结者’住在一起,什么样的骗术没见识过,这点小伎俩还骗不了我的。”
古心瑜的脸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骗子终结者’,我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你别再这么叫我了。”
“我知道了,大学生。”丁萱看到古心瑜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WORD文档,说道,“你又要写字了?那我不打扰你了。”丁薇从衣兜里拿出MP3播放器,戴上耳机,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杂志,细细读了起来。
古心瑜有些感激地看了丁萱一眼,能遇到这么好的室友真是一种福气。女生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团体,就连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弄不清楚女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中文系的女生本来就多,几乎每天都能在班上听到女生之间钩心斗角的事,有时候是为了争一个帅哥,有时候是为了少做一天的事,还 6709." >有时候是没有原因,只是为了钩心斗角而钩心斗角。还好,她没有遇到这样的室友。
想得有点多了,古心瑜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5点多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集中精神进行构思,很快一个绝妙的点子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她有些兴奋地舔了一下嘴角,手指快速地敲击键盘,写下了小说的题目。
时间缓缓地从古心瑜的手指间流逝,宿舍里异常地安静,静到只能听到她敲击键盘发出的“啪啪”的声响。等她敲下文章的最后一个句号,再看时间,已经是8点了。古心瑜长出一口气。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用鼠标拖回到文章的第一页,开始检查修改。8点45分,她对这篇文章非常满意,把文章发给了编辑的电子邮箱。
“心瑜,你写完了啊,这次花的时间可够长的啊。”丁萱突然说话,吓了古心瑜一跳,她这才想起宿舍里还有一个人。
“这次写的是一个中篇,所以花的时间多了一些。”说话间她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一声,她还没吃晚饭呢。时间已经过了9点了,这个时间食堂早就关门了,看来又要泡面了。
丁萱笑着说道:“肚子饿了吧,我猜到你又要误了吃饭的时间,替你打了一份饭,鱼香茄子盖浇饭,7点多打的,现在可能已经凉了。”
“凉了也比泡面强,小萱萱,你真好,谢谢你了。”古心瑜接过饭盒,掀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引得她脾胃大动。用勺子舀一大口放进嘴里,还温着。她咽下去之后大声叫道,“小萱萱,明天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慢点吃,别噎着,没人和你抢。”丁萱倒了一杯水,放在古心瑜的面前。
古心瑜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赞道:“小萱萱真是个贤妻良母,将来要是谁娶了小萱萱,那就有福了。”
丁萱一脸绯红,娇嗔道:“快吃吧,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古心瑜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专心地吃她的鱼香茄子盖浇饭。
15分钟之后,古心瑜拍拍肚皮,心满意足地说道:“吃饱了,这才是人生。”
丁萱探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叫道:“一份盖浇饭你都吃完了,你可真能吃啊。”
“人家饿了嘛。”古心瑜盖上饭盒盖,空着手向门口走去。
“10点半就要关宿舍门了,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去散步了,吃这么多东西,不运动一下,怎么保持得住我的美好身材。还有刚才写那篇文,阵亡了我无数的脑细胞,让我脑袋发昏,我急需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怎么样,一起去吗?”
“我才不去呢。”丁萱钻进被窝,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么晚出去,会遇到鬼的!”
“本姑娘刚吃了你的盖浇饭,阳气足得很,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倒是你一个人在宿舍里要小心啊。我可听说宿舍楼里最近闹鬼,还是个色鬼,你那么漂亮,小心被色鬼看上了,讨你做媳妇。”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古心瑜坏笑着走出了宿舍。走到宿舍楼门口,古心瑜抬头望了一眼,今晚的月色很美,一轮满月像一个玉盘挂在了半空中,月光静静地流淌着。古心瑜马上想到了一句话,夜凉如水,月光翻飞如蝶。可以用在下部小说里。
在中文系女生宿舍楼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路,据说这条小路的历史和女生宿舍一样悠久。道路的两边长着高大的杨树,树下是茂密的植被。如此隐蔽的地方当然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白天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走进小路。小路原本没有名字,同学们私下里管它叫“情人路”。但是到了晚上,情人路就不见人了,在昏黄的橘黄色路灯照射下,情人路显得阴森恐怖,杨树扭曲的枝干随风摇摆,就像一只只从地狱中伸出的鬼手。偶尔还会遇到被人遗弃的野猫,发出瘆人的叫声。但是古心瑜比较喜欢夜里的情人路,诡秘的环境更能激发出她创作的灵感。
走在情人路上,昏黄的路灯从树叶的间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斑点,这些斑点随风摇摆,让情人路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古心瑜抬起头,透过杨树茂密的枝叶,看到了树顶上的路灯。在T字形的电杆上,左右各有一盏路灯,正散发着柔和的橘光。一瞬间古心瑜有钟怪异的感觉,路灯仿佛是两只眼睛,而树冠是一张狰狞的怪脸,两者组成了一张恐怖的怪脸正在盯着她看。
古心瑜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越看越觉得可怕,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之前十分熟悉的情人路,好像变了,多了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古心瑜心中犹豫着还要不要走下去,突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电流沿着脊椎直达大脑,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
古心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环顾四周,身后没有人!
难道是错觉?不像,古心瑜自信没有错,刚才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古心瑜又向前走了几步,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她能感觉到窥视者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地扫视。古心瑜咬着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在没弄清楚窥视者的意图前,没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这是在学校里,只要她大叫一声,会有一大群的学生从宿舍里冲出来。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古心瑜快步向前走去,竖起耳朵倾听,什么也没听到。她想起出门前丁萱说的那句话,小心鬼!跟着她的当然不是鬼了,走在路边的草丛中,是不会发出丁点声音的。走到情人路中段,她感觉到一个黑影在悄悄地靠近她。她猛地一转身,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是一个女人!
2
女人被发现之后转身就跑,古心瑜快步追了出去,跑出情人路之后,古心瑜失去了女人的踪影。古心瑜也没声张,默默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也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转身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一片漆黑,古心瑜以为丁萱睡着了,轻轻地关上房门,正要上床,丁萱按亮了台灯,从被窝里探出头,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你的脸色发白,不是真的遇见鬼了吧!”
“去你的,乌鸦嘴,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丁萱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双眼放光地问道:“那就是遇到帅哥了,长什么样的啊?多高啊?哪个系的啊?有钱没钱?”
古心瑜无奈地耸耸肩:“丁萱啊,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也太三俗了吧,你就不能想一点高雅点的问题。”
“我就是一个大俗人,想什么高雅的问题。”丁萱不忘提醒古心瑜,“要是你看不上眼,介绍给我好了,咱们班上像我一样单身的女生可没几个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切记,切记啊。”
“我知道了,你快睡你的吧。”古心瑜往牙刷上挤上牙膏,刷牙去了。
刷完牙,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带着满脸的水珠,古心瑜回到了宿舍。丁萱的台灯关了,古心瑜找不到毛巾,轻轻叫了两声,丁萱没有反应,可能已经睡着了。古心瑜拿出手机照亮,找到毛巾擦了脸,也爬上了床。
古心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那个女人。她是谁?为什么要跟踪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了,宿舍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枯枝上落了几只乌鸦,闪闪发亮的眼珠在黑暗之中显得分外的恐怖。从天边涌出一股黑云,很快地布满了夜空,罩住了天上的月亮,天地间一片漆黑。宿舍里也是漆黑一团,窗外也没有一丝光线,就好像沉入了坟墓之中。
古心瑜躺在床上越睡越清醒,索性不睡了,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夜灯比平日昏暗了很多,灰黄色的灯光给走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光与影纷杂交错,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更加黑暗,有点吓人。
刚走几步,背后一股凉风吹来,古心瑜的头发都被吹得随风飘舞。这么热的天气哪来的凉风,古心瑜转过身去,风停了,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窗户是关着的,要不是被风吹乱的头发,古心瑜都不敢相信刚才有风吹过,可凉风究竟是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猛然间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古心瑜惊出了一身冷汗。细瞧之下原来是只黑猫,黑猫在窗前不远处停了下来,用散发着莹绿色光的眼睛盯着古心瑜,黑暗之中,野兽的眼睛看得分外清楚。古心瑜被黑猫看得心里发慌,正要转身离开,从树丛的阴影中闪出一个黑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之前跟踪她的那个女人。
因为相隔太远,又是在夜里,古心瑜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楚女人的样子。女人对着古心瑜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一步步地后退,没入了夜色当中。古心瑜心中好奇之心更加重,那女人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可她又弄不明白那女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在走廊里转了几圈,一点头绪也没有。想到那女人肯定还会来找她,古心瑜回到宿舍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不踏实,在半睡半醒间,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古心瑜一下醒了过来。
洁白的月光正从窗户射进来,将宿舍里的一切照得十分的清晰。
古心瑜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床铺,没有人,扭头又看了一眼丁萱的床铺,还是空的。沉沉的夜色里不知呼啸着多少寒风,让房间里也变得阴飕飕的,古心瑜打个冷战。向房间更里面望去,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见宿舍里有人,长出了口气,紧张的神经一下舒展开来。
“你也睡不着吗?”反正也睡不着,古心瑜从床上下来,打算和丁萱聊一会儿。
丁萱没说话,古心瑜向外望去,看到的只有黑糊糊的宿舍楼,四下一片寂静的气氛。没发现好看的。“你看什么呢?”对于她的提问,丁萱还是不说话,看来她打算玩一把深沉。古心瑜觉得无趣,转过身去准备继续上床睡觉。
霎时间,古心瑜看到了令她窒息的一幕,恐惧犹如一记闷雷,在她脑中炸出一片空白。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而她面前的地上只有一个影子。有鬼!古心瑜轻轻地挪动脚步,打算逃出去。“那东西”发现了她的企图,身子没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清响,脑袋转了过来。一双散发着荧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古心瑜。更可怕的是,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一种冰冷的气息迅速地扩散到古心瑜全身,心脏有种麻痹的感觉。它几步走到古心瑜面前,入眼的是一张五官严重扭曲的脸,就像是一块揉烂的破布,鼻子、眼睛、嘴都挤到了一起。它把脸伸到离古心瑜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古心瑜看到它惨白的双眼中竟然没有瞳人,不带一点生命的色彩。它张开嘴说了几句话,古心瑜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古心瑜反而不害怕了,她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鬼正是她笔下最得意的几个人物之一,小说《明罗古城》中的诅咒之神,带着无比强烈的怨恨行走于大地之上,用种种恐怖的手段杀死窥视古城中宝藏的人。
几分钟之后,古心瑜眼前一黑,她又睡着了,刚才的一切,果真是一个梦吗?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亮,在丁萱的呼唤声中古心瑜才醒了过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怎么了?你看看几点了,再不起来可就迟到了,还记得是什么课吧。快起来吧。”
“不会是古文课吧?”
丁萱反问道:“这个还需要猜吗?”
“哦,该死的!”古心瑜像是安了弹簧,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用最快的时间刷了牙,又用湿毛巾擦了脸,从桌上拿起课本就冲出了宿舍。古文课是一名老教授,治学严谨,在他的课上迟到、旷课、早退,就要做好挂科的准备。二女一路狂奔,总算踏着铃声走进了教室,老教授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
古心瑜感激地看了丁萱一眼,她完全可以不用等她,独自去上课。丁萱发现古心瑜在看她,低声问道:“心瑜,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古心瑜从背包中掏出小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色苍白,头发像一团乱草顶在脑袋上。她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趁着教授不注意,她拿出梳子小心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想的是跟踪她的那个女人,至于老教授讲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梳理完之后,她又拿出小镜子照了一下,对自己形象满意了。正要合上镜子,从镜子中看到坐在后排的乔然正盯着她,眼神怪异。
突然感觉有人在碰她,这才回过神来,丁萱关心地问道:“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吗?”
古心瑜摇摇头:“你放心好了,我没事。”对于不确定没有把握的事,她还不想让丁萱知道,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害怕。古心瑜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
丁萱“哦”了一声,专心记笔记了。
一节课很快过去了,古心瑜一直心不在焉。
“我约了老乡逛街,就不陪你回宿舍了。”下课铃一响,丁萱就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古心瑜才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在教学楼的台阶前,她突然又有被窥视的感觉。她转过身去,身后尽是匆匆忙忙离开的学生。夹在人流之中左右张望,试图找出窥视她的人。
在人流之中,古心瑜看到了乔然。从下往上看,先看到的是粉红的皮凉鞋,上面还装饰着两个挺可爱的卡通形象。再往上是长裙下半截嫩藕般的小腿,纤细小巧的足踝晶莹可爱,长裙之上是一件鹅黄色小褂,边上点缀着蕾丝。她之前在专卖店里看到过这套衣服,价值不菲。她犹豫了好几次,都没舍得买。在看到乔然之后,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乔然也看到了古心瑜,摆手叫道:“心瑜,你等一下。”
古心瑜站在台阶上,看着乔然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心中叹道,有钱人家的女孩教养就是好,整个中文系再找不出比乔然更淑女的人了。等乔然走近了,她才问道:“叫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到吴慧薇了,她也不来上课,我想问问她还好吗?”
要是乔然不问,古心瑜都快忘记宿舍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大概和她男朋友过着甜蜜的小日子,早把我们忘记了吧。想不到你还惦记着她。”
“怎么说也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应该关心一下。况且我还有些奇怪,他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她这么长时间没来上课,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吧。”古心瑜自己也不敢肯定。
“今天下午没课,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叫上丁薇一起。”
“行,那我们下午电话联系吧。”与乔然分开之后,古心瑜没吃早点,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向食堂走去。
吃完东西之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古心瑜走出食堂,并没有马上返回宿舍,故意走进一条小巷,进去之后马上躲起来。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小巷的路口。没有看到古心瑜,那女人迟疑了一下,继续向里走。
等到那女人靠近之后,古心瑜猛地从藏身处跳了出来,死死抓住女人的衣服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那女人并不慌乱,反而显得有些镇定,慢慢地转过身来,待看清楚女人的样貌之后.,古心瑜惊讶地叫道:“你……你是……”
3
女人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苗条的身材略显单薄,从侧面看上去她五官的轮廓很美,就像艺术家所琢的大理石雕,一方面因为她的皮肤很细嫩,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的脸色比较苍白。本来修剪得十分得体的秀发已经没有了形状,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甚至有一缕被汗水粘在了前额,波光流转的眼睛瞪得有点大,性感略带弧度的鼻梁皱得稍微有点歪,破坏了原本十分精致的五官。
古心瑜瞪着女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嘴里还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你……你……你是……”她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古心瑜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像她熟悉她自己一样。
女人轻轻地挣脱了古心瑜的手,柔声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想你已经猜出了我的名字。”
古心瑜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月光?”
女人微微一笑:“不错,我就是月光。”
古心瑜愣了一下,随即大叫道:“不可能,你绝对不是月光,月光是不存在的!”
叫做“月光”的女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明罗古城》时一样惊讶,我明明不认识你,但是你却写出了我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双我看不到的眼睛注视着我的一切,这个念头让我后背发凉。”
古心瑜脸上惊讶的表情一下消失了,笑着说道:“你是玩COSPLAY的吧,装得真像,你要是早点找到我,我就让出版商在宣传的时候用你做主角了。你和我想象中的月光一模一样,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化妆的吗?”
“我是真实的,我就是月光!”月光拉起古心瑜的手摸自己的脸,摸自己的头发。从掌心传来的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古心瑜依旧无法相信,她小说里的主角从书中跳了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此荒诞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她又联想到昨晚的梦,那个恐怖至极的诅咒之神,难道它也是真实的?
“信了吗?”月光问道。
古心瑜抽回了手,摇摇头说道:“也许只是一个巧合,你长得和我小说中的人物一样,这种可能的几率非常小,但并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你果然像我之前想的那么顽固!”月光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就是月光,如假包换的月光!”
“我不会相信你是月光的,你也许只是一个狂热的书迷,长得有点像月光,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你有钱,你想变成谁的样子就能变成谁的样子,你把自己整容整成上帝都行。”古心瑜说完转身就走,她不想再和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女人再纠缠下去。
“我真的是月光。”女人挡住了古心瑜的去路,面露焦急之色。女人眼前一亮,叫道,“这个能证明我是月光了吧。”女人转过身去,背对着古心瑜,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大半个后背,宛如羊脂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古心瑜的目光被女人后背上一片半月形的胎记深深吸引住了,半晌才说道,“不可能……这……这……不可能!”这片胎记正是月光名字的由来,在《明罗古城》的续集《月光的诅咒》中会有讲述,但是《月光的诅咒》还只是一个构思,她一个字都没有写。
“你……你……真是……月光?”因为激动,古心瑜说话变得有些结巴。自己小说中的人物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任何一个写手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我当然是月光了。”小巷的路口有人影走动,月光问道,“你看清楚了吗?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
“当然,当然。”古心瑜用手搓着衣角,“我能问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吧?”
“当然不是了。”月光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严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来向你打听‘诅咒之神’的事的,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吧。”
“到我宿舍去吧,我的室友逛街去了,就我一个人。”
“我也想看看大作家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
古心瑜不好意思地说道:“别叫我大作家,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写手而已。”
走近宿舍楼,月光皱了下眉头:“你们的宿舍楼怎么是这个样子的?都快成危房了。”
“历史最悠久的中文系,宿舍楼当然也是最悠久的,用我们系主任的话来说,这栋宿舍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浓郁的人文气息。你们历史系的教学楼也差不多吧?”
月光呵呵笑道:“你还在试探我吗,我读的可是理工科,卷进明罗古城的事件完全是偶然,作为作者,你不会忘记了吧?”
古心瑜笑了两声没有应声。
“这就是我的房间了。”古心瑜推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欢迎光临。”
月光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惊讶地说道:“真的和我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梦?什么梦?”
月光叹道:“事情是这样的,从古城返回之后,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平安地度过了一段时间。突然从上个月开始,我每晚睡觉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之后梦境变成了现实,从古城返回的同伴一个个死于非命。从上个星期开始,我就开始梦到你的宿舍,在恐惧和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找到了你。”
古心瑜越听越心惊,上个月正是她开始构思小说续集的时间,她也确实想过让上部的幸存者一个个死去,只有月光最终活了下来,难道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还有昨天晚上在她梦中出现的诅咒之神,这些都是真的?
月光见古心瑜默不作声,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也知道我说得有点匪夷所思,一般人绝不会相信的,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古心瑜盯着月光的眼睛,那眼睛里透着真诚,她在心中已经有些相信月光的话,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你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当然有了,新闻有报导,我找出来给你看。”月光打开了古心瑜的电脑,在浏览器中输入了一个网址,敲下回车之后,一条新闻弹了出来。古心瑜坐下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新闻报道几个年轻人陆续地死于非命,从死亡者的年龄身高等体貌特征,到诡异的死亡方式都和古心瑜构思一致。看完报道之后,古心瑜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怎么……怎么回事……这……这……些人……死了?”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知道你对这些事怎么看?”
“我……我……我……”古心瑜“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过一些西藏密宗的资料,密宗认为人的念力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当念力足够强大时,某些不存在的东西也会变成现实。你说会不会因为你的小说,读者们都在想,所以诅咒之神复活了?”
古心瑜也听过密宗的这一理论,正想说月光你也有可能是念力的产物,话还没出口,一个女孩推门而入,瞪大了眼睛看着月光!
4
丁萱再次对古心瑜说道:“你确定她的精神没有问题吗?”
古心瑜很用力地点点头:“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发现她的精神有问题。”
丁萱上下打量着月光,惊讶地叫道:“怎么可能,她和你小说中所描写的人物太像了,不会是整容了吧。”
古心瑜耐心地说道:“我没有看到整容后留下的痕迹,她就是长这个样子。”
丁萱又看了月光一眼,低声说道:“一看你就不懂,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整容技术也进步了,谁和你说的做手术一定会留下痕迹。你小心一点,我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怪怪的,一定有问题。”
“你别老看人家,多不礼貌啊。”为了让丁萱放心,古心瑜拉着她的手说道,“我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我和她还有事要谈,我肚子饿了,你去帮我买两份盒饭吧。”古心瑜把自己的饭卡交给了丁萱。
丁萱无可奈何地看着古心瑜:“真拿你没有办法,说吧,想吃什么?”
“随便好了,你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古心瑜硬是把丁萱推出去了。歉意地对月光一笑,说道,“丁萱她是个好人,就是话比较直,你别和她计较。”
月光艰难地一笑:“我不会怪她的,她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可惜,我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古心瑜知道月光所说的人是谁,也是她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创作那个人物的时候,她确实是照着丁萱来描写的。这是她的一个小秘密,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没什么关系,现在她最想弄明白的是月光来找她想干什么。
月光扫了一眼宿舍里的床铺,问道:“你们宿舍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叫做吴慧薇的女孩?他和男友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
古心瑜心中一惊:“你说得没错,可你怎么知道的?”
月光缓缓地说道:“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诅咒之神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住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诅咒之神杀死了他们。我看到了桌子上一本书,书上写着‘吴慧薇’。我猜她可能是你的室友。”
“你的意思是吴慧薇死了?你确定?”古心瑜面色铁青。
“她是不是长这个样子的?”月光拿起桌子上的笔和纸,三两下勾勒出一个女孩的轮廓。古心瑜接过来一看,正是吴慧薇。
古心瑜一时无法接受身边的朋友离开了她,大叫道:“这是为什么啊?它为什么要杀死吴慧薇?”
“我是这样想的。”月光说出了她自己的看法,“你的小说是根据明罗古城的考古纪实改编的,然后因为某种变故,你们二者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诅咒之神为了保护宝藏,要把你和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全部杀死灭口。”
这是一个荒唐至极又有些疯狂的想法,偏偏古心瑜就相信了。她正要追问月光该怎么办,宿舍门又开了,丁萱拎着两个盒饭回来了,看到古心瑜脸色苍白,质问月光:“你和她说什么了?她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月光低头不语,古心瑜拉着丁萱的手:“不关她的事,我可能昨晚没有睡好,有些头晕。”
丁萱打开盒饭:“那你快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接着又冷哼了一声,把剩下的一个盒饭递给月光,“你也吃点吧,古心瑜请客。”
月光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谢谢”,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样子像是饿极了,有好多天没吃饭了。古心瑜并不是很饿,她吃了几口,就将手中的盒饭给了月光。一会儿的工夫,月光就吃完了。
古心瑜还想和月光谈谈吴慧薇的事,可有丁萱在场,月光不肯开口。在丁萱的强烈要求下,古心瑜爬上了床,开始睡午觉。月光躺在了乔然的床上,她仿佛很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古心瑜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吴慧薇,要是真的像月光说的那样,吴慧薇已经死了,她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砰、砰、砰”,有人敲门。古心瑜爬起来要去开门,丁萱已经穿着拖鞋跑到了门口,打开门,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乔然,你怎么回来了?”
乔然微微一笑:“我和古心瑜约好了下午一起去看看吴慧薇,她没告诉你吗?”
古心瑜在床上叫道:“我忘记告诉丁萱了,你进来坐一下,我们马上就好。”
丁萱说道:“好久没见到那个死丫头了,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是该去看看他了。宿舍里又脏又乱,还有各种奇异的生灵,会吓到你的,我看大小姐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好的。”
“我想看看我的宿舍。”乔然不理会丁萱,推开门走进了宿舍。
月光正躺在乔然的床上,面朝里,背对着她。“这是谁啊?”乔然问道。
古心瑜慌忙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你要不喜欢,我让她睡到吴慧薇的床上好了。”
“不用,就让她睡我床上吧,我还不打算搬回来住。”乔然将视线移到古心瑜的脸上,语气里透着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晚上睡得好吗?还说梦话吗?”
“说梦话?”古心瑜一脸的诧异。
丁萱大叫:“我换好鞋了,可以出发了。”
三个女孩离开了宿舍,古心瑜最后一个走出来,临出门前,她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月光。
女孩的脚步声渐走渐远,月光“嗖”的一下坐了起来。
5
古心瑜走到宿舍门口,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宿舍里并没有反应,她推开宿舍门,第一眼就看到乔然的床是空的,再环顾一周,月光不见了。
“什么,那个家伙不见了。”丁萱马上冲进宿舍,开始检查宿舍里的东西。确定钱财物品一样都没少后,才拍着胸脯说道,“谢天谢地,一样也没少,我就说那个家伙有问题,你还不信,结果一声不响地跑了,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古心瑜没有回答,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乱极了。下午的时候,她们去找了吴慧薇,在一片杂乱无章的建筑中,丁萱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了吴慧薇租住的小屋,地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房东,从房东的口中得知,租下他房子的确实是一个叫吴慧薇的女孩和她的男朋友,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好像是一起出去旅游去了。古心瑜一下就想到了月光所说的话,难道吴慧薇真遇到了意外,被诅咒之神杀死了?古心瑜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她的室友,三个女孩相约,如果过一个星期还没有找到吴慧薇,就打电话报警。乔然一直住在校外,约两个女孩去她租的房子玩。可是古心瑜和丁萱都没有心情,两人就回来了。
丁萱躺在床上咒骂道:“跑了一下午,累死我了,死丫头等我找到你了,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你别叫吴慧薇死丫头了,多不好听啊。什么死呀死的,太不吉利了。”
丁萱翻个身盯着古心瑜:“咦,我们的大才女怎么变得迷信了,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吴慧薇她不是失踪了吗?我担心她。”
丁萱从床上下来,插上了宿舍门:“要我说啊,她肯定和她的野男人躲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早把我们姐妹给忘记了。等蜜月期过完了,或者她的钱用完了,她就会出现了。现在完全没必要为她担心。”
“或许吧。”古心瑜闭上眼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疲劳的原因,这次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过来,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黑暗,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袭来,感觉到黑暗中无声的脚步……那是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挪动在你身后,你听不到也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如一种梦呓般的幻觉,让你的心里放不下,却又并不十分害怕。而是慢慢地,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吞噬你的意识……
“丁萱,丁萱……”古心瑜大声呼叫着丁萱的名字,丁萱睡得太死,没有反应。
冷汗瞬间打湿了古心瑜的衣服,她从床上爬下来,因为恐惧,身体不停地颤抖。她先按了一下门旁电灯的开关,“啪啪”两声,灯没亮。古心瑜只有深吸两口气,努力平复一下心情,一步一步地向丁萱床的方向挪去,这个时候,也只有丁萱能给她一点安全的感觉。
还没走到丁萱床前,古心瑜就停下了脚步,有一道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古心瑜调整方向,向窗前走去。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窗外一切如常,看来,是她眼花了。古心瑜正要扭过头去,“刷”的一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窗口。古心瑜骇得差点就叫出声来,却发现站在窗口的是吴慧薇。
“原来是你呀,你可吓死我了,是丢了宿舍钥匙吗?今天下午我们还去你家找你呢,担心你出了意外,这些天不见,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男朋友就把姐妹给忘记了。”古心瑜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她停下了。吴慧薇一言不发,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心里一阵发慌。
“吴慧薇,你怎么不说话啊?”古心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死、死、死。”吴慧薇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音响,连着三个死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古心瑜的心上。
“吴慧薇,你说什么?”古心瑜的心里还抱着一丝的希望,这只是吴慧薇的一个玩笑,或者是一个吓人的噩梦。
吴慧薇再一张嘴,鲜血如泉水般从她的嘴里涌出,两行血泪也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那血鲜红鲜红的。古心瑜吓得连连后退,身子撞在了桌角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眼泪在她的眼角打转。
“咔”的一声清响,古心瑜的眼前一亮,耳边一个声音关切地问道:“心瑜,你怎么了,没事吧?大晚上的你跑到窗户前干什么?”
原来是丁萱醒了,她拧开了床头的台灯。古心瑜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扑进丁萱的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丁萱被弄得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轻轻拍着古心瑜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古心瑜逐渐回过神来,这才从丁萱的怀里挣脱出来,看到丁萱的睡衣被自己的眼泪弄湿了一大块,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我把你睡衣弄的,明天买件新的给你。”
“一件睡衣而已,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我……我……看到……吴……吴慧薇了……她……她……她……死了!”
丁萱笑了:“你瞎说什么呀,吴慧薇要是死了,你怎么还能看到她?肯定是你做噩梦了。大才女,你不会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吧。”
“真的、真的,吴慧薇她就在窗外。”
丁萱从床上坐起来,探头向窗外望去:“没有啊,窗外什么也没有啊。”
古心瑜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头扭向窗外,窗外的校园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不可能啊,我真的看到了,那不是梦。”
“好吧,好吧,那不是梦,大才女,你还打算继续睡觉不?”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从背后吹过,古心瑜转过身去,惊恐地看到宿舍门无声地打开了,一个黑袍人站在门口,那人五官扭曲成一团,挤成一团,就像是一团烂抹布,古心瑜歇斯底里地尖叫道:“诅咒之神,是诅咒之神。”
丁萱瞪大了眼睛望着宿舍的门口:“心瑜,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了,你吓我啊。”
“你看不到吗?你看不到吗?就在那,在宿舍门口。”古心瑜马上明白了,丁萱看不到诅咒之神,因为诅咒之神是冲她来的,只要杀死了她,就能保住明罗古城的秘密。想明白之后,趁着诅咒之神没有靠近,古心瑜撒腿就跑。
丁萱在床上大叫:“心瑜,你干什么去?”
古心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诅咒之>.神面前一闪而过,冲出宿舍门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诅咒之神站在宿舍的门口,走廊上的夜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诅咒之神就像是一团抹不开的黑雾,飘浮在半空中。
突然从黑暗的楼梯上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古心瑜。她张嘴要尖叫,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别叫,是我。”古心瑜认得这个声音,是月光。“原来你没走啊。”
“快跟我来。”月光拉着古心瑜上了二楼,看着诅咒之神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月光拉着古心瑜钻进了水房的大池子下面。从月光熟练而麻利的动作来看,她不是第一次躲在这个地方了。这还真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人走进水房的第一眼,都是看水池。没有人会弯下腰看看水池下面有什么。
古心瑜还没来得及高兴,水房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她当然知道,这是诅咒之神即将出现的前兆。果然,几秒钟后,黑袍人出现在水房门口。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狞笑着说道:“不要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们了,我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不论你们逃到什么地方,都难逃一死,死吧,死亡对你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吴慧薇已经解脱了,丁萱也快了,古心瑜你就是下一个。对了,还有乔然,那个小丫头真漂亮。”
“丁萱有危险!”古心瑜挣扎着要冲出去。月光拉住了她:“这样吧,我去把它引开,你回宿舍去救丁萱,然后你们两个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不等古心瑜说话,月光就冲了出去,诅咒之神怪叫一声,追月光去了。古心瑜趁机钻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楼下宿舍门口,气还没喘匀,就看到了惊异的一幕。
宿舍里丁萱的台灯开着,小灯泡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丁萱仰面倒在床上,不知生死。吴慧薇站在床边,苍白的手按在丁萱的脖子上。
“不,不要,你不要害她。”
吴慧薇慢慢地扭过头来,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眼角还带着猩红的血泪,冷冰冰地说道:“死。你们都要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我们和你冤无仇……”
“我恨你们,凭什么乔然长得又漂亮又有钱,凭什么你写小说挣很多很多钱而死的却是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和丁萱没有关系啊,你放过丁萱,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我账号的密码是……”
吴慧薇放开了掐着丁萱的手,一步步地向古心瑜走来。古心瑜后退几步,一下撞到什么东西。不对啊,她的身后该是走廊,怎么会有东西呢?那东西,似乎……似乎……是一个人。
“好了,你们的表演该结束了吧!”
6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又把古心瑜吓了一跳,她正要尖叫,“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一下亮了。她一转身,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警察。乔然就站在警察的后面,看到古心瑜招了招手。在乔然的身后还有两个警察,押着垂头丧气的月光和穿着黑袍的诅咒之神。古心瑜就是再厉害,也猜不出发生什么事了。
吴慧薇看到警察,一下瘫软到了地上。男警察对着丁萱说道:“床上躺着的,你也别装了,起来吧。”
丁萱一下坐了起来,面无血色。
古心瑜拉住乔然的手问道:“小然,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然说道:“先给你介绍一个,这个警察帅哥是我哥乔羽,刑警大队的一名侦察员,而这些人,全是骗子,想骗你的钱。”
古心瑜一愣:“骗子?不可能啊,丁萱和吴慧薇怎么可能是骗子呢?我真的看到了有人被害的新闻。”
“他们当然是骗子了,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你看到的都是他们做的,专给你看的。这个长得像月光的女人,是他们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乔羽伸手在吴慧薇的脸上一擦,擦掉白粉,露出吴慧薇黝黑的皮肤。
古心瑜还是有些不相信:“可是,还有一些设定,是我还在构思中的,除了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乔然笑了:“心瑜啊,你有一个毛病,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和你住了一个星期,我知道。”
古心瑜皱着眉头:“毛病?我不知道。”
“你说梦话啊!关于你新书的设定,你在梦里早就说了无数遍了。”
丁萱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乔然问道:“你都不住在宿舍,是怎么发现的?”
“你们太大意了,或许是你们太自信了,犯了一个小错误。而这个小错误被我发现了。”乔然笑道,“你下午领我们去了早就租下的一间空房,说是吴慧薇的房间。你却没有发现,我就住在那间屋下,但我从来没见过吴慧薇!”
Chapter 8 不能说的秘密
1
阶梯教室里,中文系最年轻的教师周鹏正在给学生们讲授着中国古代文学中关于“世说新语”及魏晋人士风采的课题。台下座无虚席,而且大多都是女生。
这些中文系的女生之所以能够这么专注地听课,除了周鹏不落窠臼的讲课风格外,最主要的是,周鹏有着一张令众多女生都为之倾慕的脸。
可以说,有一多半女生都是为了这张脸才来这里听课的。而同住在315寝室的四名大二女生亦是如此。
“许苗,这张脸为什么我百看不厌呢?”陈伶托着下巴,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尤其是他那忧郁的眼神,我简直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我觉得他的风雅毫不逊于‘竹林七贤’,堪与嵇康媲美。”
“还有他那一口小白牙。”坐在陈伶身后的李燕说,“男人牙齿的健康,说明他那方面的能力特别强。”
“你是从哪听来的这种论调?”旁边的董漪萱歪着头,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你有亲身体会?”
“我倒是想,不过好像没什么机会了。”李燕低声笑着说,“听说周鹏的女朋友很漂亮,还是个时装模特呢。”
一堂课在几个女生唧唧喳喳的小声议论中就这么结束了。走出教室,陈伶仍站在教室外不肯走,许苗拽了她一把说:“走吧花痴,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我也只是欣赏一下而已。”陈伶撇了撇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对于此等尤物,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初秋的夜风从蜀江大学女生宿舍窗外的梧桐树上舒畅地吹过,繁茂的枝叶轻轻摇摆出一种和谐的簌簌声,仿佛在为熟睡的女生们吟唱着一首轻柔的摇篮曲。月光从窗外洒进一片片暖暖的清黄,给一个个充满淡淡幽香的闺房增添了些许温馨。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女生宿舍的楼下。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双大眼睛被酒精渲染得红红的。她走到宿舍门口,拽开了门上那把形同虚设的锁,蹑手蹑脚地向楼上走去。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但空旷而阒寂的走廊依然把她轻微的脚步声放大数十倍。
她来到了315寝室的门口,轻轻地推开门,看到自己的三个室友已经熟睡。她松了口气,猫着腰摸到了自己的床边,轻轻地脱下衣服,慢慢地钻进了被窝。
她闭上了眼睛,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旧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出生在一个单亲的家庭。母亲每个月微薄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她的学费。为了能挣够学费,她干过家教,在快餐厅刷过盘子,但挣的钱少得可怜。万般无奈之下,她选择了兼职,在一家夜总会坐台。
但她只是陪客人唱歌喝酒,从不出卖自己的身体,虽然这样一来,收入会大打折扣,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今晚,她在陪客人唱歌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这个贸然闯入包房的男人似乎是因为走错了房间才推开门的。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她和那个男人都看到了对方。
她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夜总会。虽然此刻她躺在床上,但忐忑的心情使得她根本无法入睡,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揭发,从而断送了学业。当然,她也害怕这件事会被自己的男友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就什么都没了。
正当她提心吊胆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手机突然在她的枕边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看到有短信息进来。她摁下了阅读键,看到了一条令她心悸的信息:
“今晚我看到了你,但我不会向学校揭发你。明晚12点,到学校北边的那幢废弃的职工宿舍楼来找我,我在404房间等你。”
她默默地读完信息之后,感觉有一根冰锥正慢慢刺向她的心。
翌日,时间就像长了翅膀,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便滑向了深夜。11点半,三个室友都睡着了。
她把男友送给她的那把防身用的刀带在了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带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用处,因为她太了解自己了,即使出现了什么意外,她也不可能用这把刀刺向对方。
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她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走了几百米之后,她向北转了过去,看到了潜伏在黑夜里的那幢破败的宿舍楼。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把她约在这幢将要拆迁的宿舍楼,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她不来赴约的话,那么,她在夜总会坐台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传到校方那里。
这幢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宿舍楼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她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幢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楼舍,心底沁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
她咬了咬嘴唇,向漆黑的楼梯上走去。当她来到四楼时,看到了那个男人所说的404室。
她站在门口,顺着门缝向里面窥探。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进来吧。”男人扔掉手里的烟头,轻轻地推开了404室的门。
“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她站在门口没动。
“进来再说。”男人迈步向里面走去,似乎料定她一定会跟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男人走进了房间。
“把门关上。”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她哆嗦了一下,关上了身后的门。
“做个交易吧。”男人走近她,身上散发着酒气。
“做、做什么交易?”她心里一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呵呵。”男人禁不住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身子被门挡住了。
“你都做了小姐,难道还不明白我想要什么吗?”男人向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身子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只要你答应了我,你就可以在这所学校顺利毕业。”男人用手抓住了她的肩头。她想躲,但被男人的身子用力地顶在了门上,根本动弹不得。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用力把脸别向一旁,躲避着男人那张喷着烟酒混杂气味的嘴,“我只是陪客人唱歌喝酒而已,没做别的。”
“谁能相信你呢?”男人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比别人高尚吗?少在我面前装清纯,我见得多了。”
男人说完,两只手开始不规矩地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
“别、别这样,求求你了。”她被吓坏了,开始反抗。并且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把男人推了出去。
男人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劲,禁不住一个趔趄,但马上稳住了身子。当男人刚想再次扑向她的时候,她从兜里掏出了那把刀。
男人看到她手里那把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刀时,不禁愣住了。
“不要过来。”她感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我想你不会那么做的。”男人看出了她内心的胆怯,一步步逼近。
她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杀人,但她在男人逼近自己的时候,把手里的刀用力扔向了对方。并且趁男人躲避之机,拉开门冲了出去。
当她跑上走廊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房间里似乎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但不容她反应便消失不见了。此刻的她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向了楼梯。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从身后传来了一种沉闷的响声,像是一条装满了沙子的麻袋被人扔在了地上。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惊慌失措地向楼下跑去。
她一口气跑回了寝室,躲在被窝里心惊胆战地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2
“出事了,出事了。”一脸兴奋的李燕突然跑进寝室,对她的三位室友说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陈伶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李燕脸上的表情说,“看你激动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是啊,李燕,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董漪萱也问道。
李燕看了一眼凑过来的许苗,回头关上了寝室的门。
“副校长周建斌死了。”李燕压低声音说,“今天早上,有人在那幢废弃的教职工宿舍楼的404室门前发现了周副校长的尸体。”
“啊!”董漪萱瞪大了眼睛,“快说说,他是怎么死的?”
“目前不太清楚。”
“周副校长去那里干什么?”许苗咽了口唾沫,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怎么知道?”李燕撇了撇嘴,“他去哪儿也不向我汇报。”
“完了完了。”陈伶甩了甩手,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
“陈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看把你急的。”李燕一脸困惑地看着陈伶。
“你们难道忘了吗?”陈伶看了看其他三位说,“周副校长是周鹏的爸爸,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周鹏了吗?”
“切!”李燕一甩手,“亏你想得出。我还以为你为咱们学校失去这么一个优秀的领导而遗憾呢。”
“对了对了。”陈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听没听说,三年前有一个大二的女生就是从那幢教职工宿舍楼上跳下来摔死的。”
“听说过。”董漪萱急忙点头,“据说当时那个女生就是从404室跑出来,然后直接就从楼上跳下去的。”
“也是404室?”李燕吃惊地看着董漪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巧合吧。”许苗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同窗,“我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我可不这么看。”董漪萱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其他三个女孩同时看向董漪萱。
“404室里一定闹鬼了。”董漪萱一脸的郑重其事,看了看面前那三双疑惑的眼神,“你们想啊,三年前那个女生从404室跑出,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了楼。时隔三年,我们敬爱的周副校长又不明不白地惨死在了那里。你们想想,那幢宿舍楼已经废弃好多年了,那个女孩和周副校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前后两件事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我看只能这样解释了。”
“分析得有一定的道理。”许苗微微点了点头。
“有个屁道理。”李燕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们谁见过鬼?鬼长什么样?劳驾几位给我描述一下,但别把聊斋里的那些拿出来糊弄我。”
李燕的话一出口,其他三个人都不吭气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深夜,躺在床上的许苗从一个噩梦中猛然惊醒,张着嘴大口地喘气,仿佛一闭上嘴立刻就会窒息似的。她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擦了擦从鬓角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扭头看了一眼睡在对面的陈伶。
陈伶正在熟睡,那均匀的呼吸声和脸上平静的表情让许苗有些嫉妒。
许苗从床上坐起,看了看旁边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午夜零点。她轻轻地下床,拿着毛巾走出了寝室。
昏暗的走廊里阒寂无声。许苗用手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向洗漱间走去。
凉水一接触到自己的脸,许苗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白天和李燕她们谈论的话题又再次在耳边响起。
当许苗洗完脸、拧干毛巾准备走出洗漱间时,突然听到从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伸头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董漪萱!”许苗心里一动。她虽然不知道董漪萱这么晚要去哪儿,但忍不住的好奇心驱使她快步走出了洗漱间,也来不及叫醒另外两位室友,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走出宿舍楼,许苗看到在前面不远处,董漪萱正顺着路边疾步向前走着。
许苗跟在后面走了几百米之后,发现董漪萱向北拐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跟着也拐向了那条通往废弃的教职工宿舍楼的小路。
在距宿舍楼不远的地方,许苗发现董漪萱站住了。她急忙藏在了一棵树的后面,探出头向前窥探。
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董漪萱便向宿舍楼里走去。当董漪萱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之后,许苗从树后走出,猫着腰跟了过去。
许苗听着前面董漪萱的脚步声,调整着自己的速度,以防董漪萱发现自己。许苗上到四楼的楼梯口,探出头向四楼走廊的404室的方向看去。
幽冥的走廊上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404室的门口。许苗认出了个头稍矮一些的董漪萱,而另外一个高个子从身材上看显然是个男人,但她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许苗竖起耳朵,但她并没有听到有任何的声音。这时,只见董漪萱推开了404室的门,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起走了进去。
许苗壮着胆子来到走廊上。透过404室的窗户,她看到里面有微弱的灯光晃动。她没敢继续向前,而是重新返回了楼道口。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许苗听到404室的门响了一下,董漪萱从房间里走出,并且向楼梯这边走了过来。许苗吓得急忙向楼下走去。
许苗回到寝室,当她刚钻进被窝,便听到走廊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眯着眼紧张地注视着门外。
果然,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董漪萱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寝室的门口。许苗急忙闭上眼睛装睡,但身子却在被窝里微微地颤抖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闭着眼睛,但许苗能感觉出董漪萱走到了自己的床前。
“许苗。”董漪萱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随着董漪萱叫自己的名字,许苗感到有一股热气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不仅如此,她甚至能感受到董漪萱身上散发的某种气味。
当董漪萱的发梢垂落到自己的鼻尖上时,许苗意识到董漪萱已经近在咫尺。
“难道她发现我了,所以故意来试探我?”许苗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为了不让董漪萱看出破绽,她故意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然后翻了个身,脸冲着墙,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显得均匀一些。
这招确实管用。董漪萱又站了片刻,然后爬上了床,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3
黎明,熹微的晨光穿透梧桐树叶,悄无声息地洒在窗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虽然经过一夜的睡眠,但她仍觉得精神萎靡、浑身酸困。
课堂上,老师讲的什么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周副校长的死,让她感到非常的震惊和害怕。而更令她压抑的是还要在同学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相互调侃,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不知道周副校长是怎么死的,但她时时会想起那把投向周副校长的刀。
她极力地回忆着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以便确认自己投出的那把刀并没有刺中那个禽兽。
在回寝室的路上,她给男友打了个电话。她的男友也上大二,并且还是一个颇受同伴青睐的帅气男生。
距校园不远处的那个小咖啡馆里,她和男友面对面地坐着。男友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了?”男友轻声地问道。
“没、没什么。”她有些嗫嚅,“我、我只是觉得累。”
“不对,你有心事。”男友似乎看出她心底藏有秘密。
“真的没什么。”她抬起头,看着男友关切的眼神,禁不住眼泪汪汪。她真想把一切都告诉自己心爱的人,但她根本没有那个勇气。
她站起身,转到男友的旁边,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依偎在男友的怀里,感受着唯一的温暖。
是夜,窗外下起了小雨。她躺在床上依旧心神不宁。她不敢闭上眼睛,担心自己一旦再次睁开眼,便会有警察出现在面前。
她翻了个身,看到手机闪了一下。她摁下了阅读键,看到了一条噩梦般的短信。
“周副校长是你杀的,我看到了一切,包括你的那把刀,它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男友知道你在夜总会坐台,不想让警察把你抓走的话,请记住,每个月定期向这个账号汇入1000元钱。这1000元,能够保住你的命和你的爱情。”
她默默地把这条短信念完,又看了看短信末尾那串冰冷的阿拉伯数字,感觉自己正坠向一条阴冷的深渊。
号码是陌生的,她不知道这个敲诈自己的恶魔究竟是谁,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附近,并时时刻刻地监视着她。
她回拨了这个陌生的号码,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周末,当寝室里只剩下许苗和董漪萱时,许苗走到门口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
“关门干什么?”正半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董漪萱抬起头看着许苗。
“漪萱,咱俩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许苗坐在了董漪萱的床边。
“是啊。”董漪萱奇怪地看着许苗,“你今天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既然咱俩是好朋友,那么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去那幢宿舍楼?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又是谁?”许苗压低声音问道。
“你跟踪我?”董漪萱吃惊地看着许苗,“你怎么能这样?”
“我也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许苗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躲开董漪萱带有质问性的眼神解释说,“那天晚上我从洗漱间出来,无意中看到你往楼下走,当时我不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但那么晚了,我担心你出事,所以才跟着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董漪萱的脸色稍有缓和。她欠了欠身子,想了一会儿说,“许苗,我觉得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其实我也不想打听那么多。”许苗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董漪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只是担心你而已。那地方刚出了人命,你就大半夜地跑去,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放心吧,许苗。”董漪萱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董漪萱的眼神有些凄楚,但更多的是意味深长。这种眼神让许苗心里很不踏实,但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追问了,于是伸了伸胳膊说:“放心吧,漪萱,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既然你说没事,我也就不问了。”
“这就好。”董漪萱欣然一笑,“好姐妹就应该这样。”
万豪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凄清的深夜显得斑斓而迷醉。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同门口的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径直向纸醉金迷的深处走去。
三天前的中午,她往那个指定的账号汇入了1000块钱。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向那个卑鄙的敲诈者妥协了,她虽然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晚上,她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做得很好,希望再接再厉。”
看完短信,她有一种想把手机摔在地上的冲动。但她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把眼泪咽回了肚子里。
凌晨三点,她拖着被酒精麻醉的身体,一脸倦容地走出了夜总会。当她正准备上车时,忽然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得目瞪口呆,急忙钻进出租车落荒而逃。当她悄悄地回到寝室,刚躺在床上时,便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看到了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做小姐?”
撕心裂肺的痛终于化成眼泪喷涌而出。她用手擦了擦滴在屏幕上的泪水,颤抖着用手指回了条短信:“明晚我在咖啡馆等你,不见不散。”
4
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当周鹏走上讲台时,台下顿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随着周鹏扫向大家的眼神,窃窃私语顷刻间消失了,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讲台。
“他看上去好像瘦了。”陈伶歪着头冲董漪萱嘟囔了一句。
“爸爸死了,儿子能不瘦吗?”董漪萱小声回道,“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要是胖了,那才是不正常呢。”
“不过这样看上去显得更精神了。”坐在后排的李燕把头伸在陈伶和董漪萱中间说,“脸色似乎也有些白,让人怜惜。”
“不如说冷峻更贴切。”许苗咂吧了一下嘴低声说道,“看上去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嗯,许苗的点评很到位。”陈伶扭回头看了许苗一眼,“你对男人的鉴赏力很令我佩服。”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是不错的。”董漪萱用手碰了碰陈伶。
“这就是传说中的敬业。”陈伶用手托着香腮,眼珠子盯着台上。
晚上8点,女生宿舍315寝室里显得异常安静。李燕半躺在床上,旁若无人地听着MP3,董漪萱则在做着拇指操,许苗举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李燕,那天你说周鹏的女朋友是时装模特?”陈伶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上铺的李燕说,“你见过周鹏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李燕摘下耳机,勾着头看着陈伶。
“你见过周鹏的女朋友吗?”陈伶重复了一遍。
“没有。”李燕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也许都是谣传呢。”陈伶挠了挠鼻尖,“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就好了。”
“停!”李燕伸出手说,“陈伶同学,我衷心地奉劝你一句,还是以学业为重。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好趁早收起来,以免到最后落得个粉悴胭憔、香消玉殒。”
李燕的话让许苗和董漪萱同时把目光转向了陈伶。
“李燕说得对。”董漪萱放下手机说,“陈伶同学还是现实一些好,你不是也曾说,这种尤物不能亵玩焉吗?”
“我也觉得你有点异想天开。”许苗接着董漪萱的话说,“春心萌动时憧憬一下就行了,千万别做白日梦。”
“我怎么就异想天开了?”陈伶瞪了许苗一眼说,“就凭本小姐的姿色,哪一点配不上他?”
“好了好了,我可不跟你们这些花痴瞎聊了。”董漪萱站起身说,“本小姐出去透透气,记得给我留门。”
看着董漪萱走出寝室,许苗重新拿起书说:“毫无意义的争论,像周鹏那种从骨子里都透着孤傲的男人,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消受的。”
“精辟。”李燕竖起大拇指对陈伶说,“听到了吧,这才是一针见血的分析,我看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我看是屁精。”陈伶撇了撇嘴,瞟了许苗一眼说,“那种男人也许是中看不中用呢。”
“可能性不大。”李燕笑道,“你没看他的牙齿吗?多健康!”
“又是你那一套歪理邪说。”许苗也笑着说,“牙好只能说明他的咀嚼能力强,跟那方面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许苗这话我爱听。”陈伶冲许苗龇了龇牙。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李燕重新躺在床上说,“典型的小女人心态。”
晚上11点,她和脸色铁青的男友面对面坐在了咖啡馆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低着头,不敢看男友的眼睛。
“我收到了一条短信。”男友掏出手机放到她的面前,“起初我根本不信,但上面的时间地点说得有鼻子有眼,所以我去了,想要证实这条短信不过只是个恶作剧。但是……”男友不再往下说了。
“听我解释好吗?”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解释什么?现在早已经没有逼良为娼了。你所做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意愿。”
“可我需要钱。”她本想把自己被敲诈的事情也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没有勇气说出那晚发生的事情。
“我们分手吧。”男孩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手表从左手腕上摘下,“你不是需要钱吗?我把这个还给你,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别怪我。”
看着自己省吃俭用为面前这个男孩买的生日礼物,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过请你放心,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男孩站了起来。
“不,请你别走。”她刚想伸出手去拉男孩,但男孩的眼神让她打消了挽留的念头。她爱男孩,但她不愿祈求。
这天晚上,她第一次为自己买酒。当她摇晃着身子从酒吧走出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在阴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她。
以后的几天里,她不断地向那个陌生的号码回拨,但对方始终处在关机的状态。
男友的离去,让她觉得自己很蠢。最后她决定,不再向那个账号汇钱了。
5
周末的一大早,董漪萱便站在寝室里大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为了庆祝这一伟大的节日,我宣布寝室所有的人都要参加本小姐今晚在‘唱吧’KTV举行的PARTY。”
董漪萱说完,看了看许苗和李燕接着说道:“你们二位有什么意见可以保留,等我过完生日再提。”
“我没意见。”李燕摆了摆手,“只不过这个月手头有点紧,生日礼物我看还是以礼轻情意重为主吧。”
“你呢,许苗?”董漪萱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好友。
“我当然没意见。”许苗笑了笑说,“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礼物。”
“礼物就免了。”董漪萱伸出一只胳膊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只要到时候你们一起给我唱支生日歌就行了。”
“嗯,这礼物我愿意送。”李燕笑着说,“还是董漪萱有品位,懂得精神比物质更重要。”
“陈伶一大早就出去了,是不是给她打个电话?”许苗看了一眼陈伶的床铺。
“放心吧,我一定会通知她去的。”董漪萱拿起挎包说,“许苗,反正你也没事,不如跟我一起去做头发吧,今天我得做个新发型,庆贺我的20岁生日。”
KTV包房里的灯光昏暗如旧。茶几上摆放着一杯杯冒着白沫的啤酒和一些零食;墙壁上挂着的那块液晶显示器上,一个扭捏作态的女人正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抛着媚眼;音箱里则缓缓地流淌出一个走调的女中音。
“喝酒喝酒。”陈伶站起身,把酒杯高高举起,“今天是董漪萱小姐的二十大寿,我谨代表本人祝她生日快乐,心想事成!”陈.99lib?伶说完,端着酒杯咕咚咕咚地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
“对了,陈伶。”董漪萱看着陈伶把酒喝完之后说,“我记得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头花,怎么没见你戴呀?”
“不、不知丢到哪儿了。”陈伶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看到我新做的头发藏书网吗?”董漪萱甩了一下头发说,“平时上课的时候要扎起来,所以我想到了你的那个头花。”
“那好办。”陈伶的样子像是松了口气。她放下杯子,走到董漪萱的面前看了看董漪萱的头发说,“新发型很漂亮,回头我领你去买那种头花。”
“好了好了,我也说两句吧。”李燕从沙发上站起,把杯子举到董漪萱的面前说,“虽然因为手头紧没给你买礼物,虽然今晚我白吃又白喝,但我的祝福是真诚的。祝你生日快乐漪萱。”
“谢谢。”董漪萱陪着李燕喝了几口。
“该你了,许苗。”陈伶一把夺过许苗手里的麦克风,“别唱了,你的调跑得邪乎,如果不看歌词,我真的不知道你唱的是什么歌。快点吧,跟董漪萱说几句好听的。”
许苗走到董漪萱的面前,笑了笑说:“漪萱,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董漪萱用手抚弄了一下仍散发着烫发水气味的头发,“再漂亮也比不上你呀。”
“别胡说了。”许苗端起茶几上的酒杯说,“生日快乐。”
“哎呀。”李燕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李燕?”许苗吓了一跳,急忙把脸转向李燕。
“是啊,李燕,一惊一乍的,你怎么了?”陈伶也把头扭了过去。
“我们忘了一件大事。”李燕看着董漪萱说,“我们忘了给董漪萱买生日蛋糕了。”
“是呀!”陈伶一拍脑袋说,“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没关系的。”许苗摆了摆手说,“本来我想给漪萱买蛋糕的,但她说已经有人为她买过了。”
“是吗?”李燕和陈伶同时看向董漪萱。
“是的。”董漪萱笑着点了点头,“蛋糕马上就到。”
“那我得赶快把灯关掉。”李燕伸出手,摁下了墙上的开关。
“电视也关掉。”陈伶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包房里顿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蛋糕什么时候来?”黑暗中响起了陈伶急不可耐的声音。
“马上。”董漪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这时,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插满燃烧着的蜡烛的生日蛋糕首先映入几个女孩的眼帘。
“啊!”陈伶和李燕同时尖叫了起来。当许苗看到托着蛋糕的那个男人时,也大吃了一惊。除了男人的那张脸,昏暗中那高大的身影更是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悸。
“生日快乐。”男人把蛋糕放在了茶几上,看了看在座的几个女孩说,“董漪萱告诉我,今天是她的生日,希望我能来为她庆祝,顺便也见见你们几位。”
“周老师,真没想到您会来!”陈伶首先从沙发上站..起,径直走到了周鹏的面前,“您、您怎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周鹏冲着陈伶笑了笑说,“我是你们的老师,我的学生过生日邀请我,我当然愿意来。”
“可、可是。”陈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别可是可是了。”董漪萱把嘴对着蜡烛,“先别说那么多了,我得先把蜡烛吹灭。”
“先许个愿吧。”许苗在一旁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董漪萱看了许苗一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当董漪萱睁开眼时,眼眶里竟然盈满泪水。
6
“漪萱,你这是怎么了?”许苗急忙问道。
“是啊,漪萱,你怎么哭了?”李燕和陈伶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董漪萱究竟是怎么了。
“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吗?”董漪萱仰起脸看了看周鹏。
“你许的什么愿?”许苗在一旁小声地问了一句。
“我希望好人一生平安。”说完这句话后,董漪萱脸上温婉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令人有些无法理解的愤懑,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恶人永远下地狱!”
董漪萱说完,鼓起腮帮对着蜡烛吹了过去。随着蜡烛的熄灭,包房里顿时一片漆黑。
“开灯吧。”陈伶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我、我去开。”李燕也哆嗦了一下。
就在李燕准备伸手去开灯时,突然一种沉闷的声响传了出来。当包房里重新恢复光亮时,所有的人都看到,在蛋糕的上面,插着一把刀!
“为我唱支生日歌吧。”董漪萱似乎没有看到蛋糕上的那把刀,她站起身走到点唱机跟前,用手指轻轻地点了几下,然后拿起麦克风走到许苗的面前说,“许苗,这首歌我希望你能为我唱。”
“祝、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快乐……”许苗感觉自己拿着麦克风的手抖得厉害,她瞟了一眼那把插在蛋糕上的刀,浑身禁不住战栗起来。
当许苗跑着调、磕磕巴巴地把生日歌唱完后,董漪萱把蛋糕上的那把刀拔了出来。
“漪萱,你这是干什么?”陈伶吓得一哆嗦,紧紧地盯着董漪萱手里的那把刀。
“是啊,漪萱,你究竟怎么了?”李燕退到了周鹏的身后,“周老师也在这儿,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董漪萱拿着刀晃了晃,冷笑着问道:“你们有人见过这把刀吗?”
“没、我没见过。”陈伶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也没见过。”李燕也摇了摇头。
“你呢,许苗?”董漪萱把脸转向许苗,“你见过这把刀吗?”
“我……”许苗犹豫了一下,看了周鹏一眼,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点了点头,“是的,我见过这把刀。”
“哦?”董漪萱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知道这把刀是谁的吗?”
“我知道。”许苗再次点头,“这、这把刀是我的。”
“哈哈!”董漪萱突然笑了起来,“可你知道这把刀为什么会到我的手里吗?”
“不知道。”许苗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停地抖动,她咬了咬嘴唇,看着董漪萱说,“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个给我发短信的人就是你吧。”
“敲诈你的人不是我。”董漪萱把目光转向周鹏,“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敲诈你的人就在这里。”
“啊!”许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把目光投向了李燕。
“不、不是我。”李燕急忙摆手。
许苗又向陈伶看去。只见陈伶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白得如同溢出杯口的啤酒沫。
“为什么?”许苗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陈伶的样子让她已经明白了一切。
“因为嫉妒。”董漪萱看了一眼快要虚脱的陈伶,转过脸对许苗说,“你不仅有一张令她嫉妒的脸,并且还有一个令她嫉妒的男友。”
“仅仅是因为这些?”许苗吃惊地看着董漪萱。
“是的,就是因为这些,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吧。”董漪萱扶着浑身不停抖动的许苗坐到沙发上说,“那天晚上陈伶跟踪你去了宿舍楼,她躲在404室对面的房间里偷听到了你和周副校长的谈话。并且在你离开后从404室里捡到了你遗落的这把刀。而周副校长的死,让她看到了机会。于是开始对你进行卑鄙的敲诈。”
“可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许苗泪眼婆娑地望着董漪萱。
“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董漪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到陈伶的面前,“陈伶,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无耻吗?许苗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你竟然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落井下石。此时此刻,你是不是应该对许苗说点什么。”
“对、对不起许苗,是我不好,鬼迷了心窍。”陈伶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前。
7
站在那幢岌岌可危的教职工宿舍楼的四楼走廊上,董漪萱向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对许苗说道:“三年前我姐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什么?”许苗吃惊地看着董漪萱。
“是的。”董漪萱凄然一笑,“我姐姐三年前也在这里上学。她和你有着极为相似的命运。我们家很穷,为了能挣够学费,我姐姐去做了兼职,在一家夜总会坐台。但她和你一样,只是陪客人喝酒唱歌,从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姐姐在夜总会里撞见了周副校长。
“当时我姐姐和周鹏老师是恋人。这个事情周副校长也是知道的。当他看到自己未来的儿媳竟然浓妆艳抹地出现在了夜总会,这个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老色鬼开始打起了坏主意。
“他把我姐姐约到了这里,并要挟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要毁了我姐姐的一生。我姐姐当然没有答应。两个人在相互撕扯中,我姐姐失足从这里掉了下去,造成了终生残疾。”
“为什么不揭发那个禽兽?”许苗忍不住问道。
“做小姐本身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况且我姐姐是那么爱周鹏。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做小姐,更不想让周鹏知道他父亲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抬不起头。”董漪萱擦了擦眼泪说,“我之所以考入这所学校,目的就是想要替我姐姐讨回公道。而当我无意中发现你也在走我姐姐以前的路时,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姐姐的影子。所以我主动和你亲近,成了你最要好的朋友。
“那天夜里你在出门的时候我跟踪了你。而在我之前,尾随你出门的还有陈伶。”董漪萱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姐姐的缘故,我会经常替你担心。而当我发现你往这里来时,我内心竟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当我躲在楼下向楼上观望时,我看到了那个禽兽的身影。我意识到悲剧可能要重演,于是我急忙给周鹏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并且让他赶快到这里来。
“周鹏来了,并且在他父亲追赶你时,从后面用石头猛击了那个禽兽一下。他本来只想着把他的父亲打昏,但是没想到却失手杀了人。
“当你和陈伶都离开后,我上楼见到了周鹏,并且在404室对面的那个房间里捡到了陈伶的头花。”
“那陈伶知道周副校长的死是周鹏老师干的?”许苗不禁担心起来。
“她应该不知道。”董漪萱想了一下说,“当时周鹏把自己的脸用黑布包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蒙面?”
“因为他对我所说的那些不是很相信。”董漪萱说,“在没有确定自己的父亲真的是禽兽时,他不想让他父亲看到自己。但是,当一切都发生、并且来得那么突然时,周鹏来不及现身去斥责自己的父亲,而是不得已拿起地上的石头,阻止了他父亲对你的侵犯。”
“可你是怎么知道陈伶敲诈我的?”许苗显得有些激动,但脸上带着无比的疑惑。
“还记得你上次跟踪我来到这里的情形吗?我和周鹏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尝试着找到你的刀。”董漪萱丝毫没有介意许苗的迟疑,“因为那个禽兽是被石头砸中后脑致死的,并且是死在走廊上的。所以我想着警察也许并没有仔细勘察过404室。但是,当晚我和周鹏没有找到那把刀,而且从警察那里传出的消息来看,你的刀似乎并不在侦查范围,于是我就想到了陈伶。
“我暗中翻了陈伶的东西,最终在她的褥子下面找到了你的刀。”董漪萱看了看许苗那张憔悴的脸接着说道,“我知道那把刀是你的男友在你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所以当我在陈伶的褥子下面看到那把刀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令我困惑的是,陈伶为什么要留着那把刀?如果是想保护你的话,她应该把刀偷偷销毁了才是。
“后来我发现陈伶换了新手机,并且还添了好几件价格不菲的新衣服。陈伶这个人你我都清楚,她的吝啬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所以,她的变化引起了我的注意。而在一次我无意中翻看你忘在寝室的手机时,发现了那条敲诈你的短信,于是我才明白了陈伶藏着那把刀的真正目的。”
“漪萱,你这样做,岂不是把周鹏老师暴露了吗?”许苗觉得身上在阵阵发冷,“你和周鹏老师完全可以把这件事隐瞒起来的。”
“许苗。”董漪萱的身子晃了晃,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说,“你没有杀人,但却一直背着这个沉重的包袱,加上陈伶对你的敲诈,虽然你平时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你内心巨大的痛苦。而且,我后来还知道了你和男友分手的事情。这么多的打击,本不应该是你来承受的,但现实却是,你一直在扛,我担心你会被压垮。而我今天之所以把真相告诉你,其实也是经过周鹏同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呀!”许苗抓住董漪萱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虽然周副校长禽兽不如,但毕竟是他的父亲。”董漪萱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周鹏已经决定自首了。不过,他并不是故意要杀人的,而且事出有因。我想,到时候你会在法庭上为周鹏作证的。”
“当然。”许苗咬了咬嘴唇,“我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Chapter 9 夺命诗语
1
中文系女生422寝室今天有些非同寻常,一股西红柿牛腩锅特有的浓香气味透过紧闭的门窗缓缓地飘散出来,弥漫在整个走廊里,让人闻之流涎,食欲大动。
“好了没有?”寝室里最小的叶雯忍不住急切地问道,今天是霜降日,按照老家的习俗,在这一天,是要吃牛肉,吃丁柿的,本来她们是打算到外面的小饭店凑合一下的,可王霄这几天不太舒服,她刚和自己的男朋友何礼分手,下午自己出去散心时,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冻了一下,回来后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馋猫!”陈媛拍了一下叶雯的手,掀开砂锅看了看,“你小点声,被发现我们用电磁炉,就死定了!再等等,玲子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一起吃。”
陈媛是这个寝室的老大,她不仅年龄最大,也最多才多艺,寝室里,李玲是典型的古典气质,最喜欢研究古诗,就连说话都透着浓浓的古典韵味,叶雯却是个爱动的女孩子,没事就喜欢参加一些野外探险的活动,而陈媛却是一个文静的女孩,更是一个钢琴九级选手,大家都说,她选择中文系,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不过也只有在这种地方,她的特长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最近校里即将举办的合唱比赛上,她毫无疑问又将是中文系独一无二的伴奏。
“二姐!”一刻也闲不住的叶雯又凑到了王霄的身边,“二姐起来吧,三姐马上就回来了,有好吃的了。”
王霄挑了挑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那多不好啊!”叶雯伸手去拉王霄,却不想王霄好像很不愿意叶雯碰到她,向后缩了缩,被子却还是被叶雯拉开了。
“二姐,你怎么了?”看到王霄手臂上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叶雯忍不住惊叫道,就在王霄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就像被人抓了一样,血液已经凝结了,但却还能看得出那伤口的狰狞,“二姐,谁干的?是不是何礼?我宰了那个浑蛋!”
脾气暴躁的她转身就要去找人算账,却被王霄一把拉住了:“别去,不是他,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二姐,甩了他是咱们不对,可他也不能这么干啊,咱们姐妹怕过谁?”叶雯气愤地甩开王霄的手,一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更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以前的王霄是天不怕地不怕,绝不肯吃半点亏的,可是自从与何礼分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愿意与人争什么,她想不明白,既然仍旧深爱着他,为什么还要与他分手呢?
“真的不是他!”王霄苦笑,“真的是我不小心摔的,我不想和他再发生任何的关系!”
“二姐!”叶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们的手机突然同时响了起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三个人看着这首古诗,对视了一眼,叶雯和陈媛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王霄。短信是李玲发来的,她的文学素养在寝室里是最高的,经常喜欢用古诗做谜面让大家猜,而最有心得的则是王霄。
“二姐,三姐是什么意思?”叶雯疑惑地看着王霄,对于李玲的这种做法,她向来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这首诗叫什么?”王霄神秘地一笑。
“静夜思!”对于这首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著名诗篇,陈媛和叶雯异口同声地说道。
“写什么的?”王霄又问。
“李白想家了嘛!”叶雯大大咧咧地说道,随后一声惊呼,“我知道了,三姐想家了,所以她回家了!”
“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她叫我们不用等她,她家就在市内,所以,我们先吃吧,不用等她了,这孩子,不就是回家嘛,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陈媛有些不满地说道,“行了,王霄,下来吃饭。”
“大姐,我真的不吃了!”王霄歉意地一笑,缩回了被子里。
“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陈媛狐疑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吃过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说着,王霄已经蒙上了被子。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回响在422寝室里,陈媛揉着惺忪的睡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门。她累了一个下午,才回到寝室里睡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吵醒了,她发誓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健忘的小丫头。
“大姐,谁啊?”比陈媛稍晚一点回到寝室的王霄也从上铺探出头,对自己被吵醒一事表示非常地不满。
“不知道!”陈媛没好气地拉开门,却被门外的阵势吓得不轻,几名警察寒着脸,举着自己的证件,冷冷地说道:“我们是警察,有一场凶杀案,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两个女生相互依偎着坐在床边,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你们不用害怕,我们来,只是了解一些情况,我叫李元,你们可以叫我李警官,你们认识这个人吗?”为首的一名警官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只是他的眼睛在陈媛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才有些犹疑地挪开。
只看了一眼,陈媛和王霄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尖叫从嗓子里挤出来,但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淌下来。
照片上的人正是一夜未归的李玲,只是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她们熟识的李玲了,她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子下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单上沾满了秽物,就连她赤裸的身上也有不少;李玲的头发散乱,有几缕黏在额头上,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但是,从这张照片中就能看出,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今天早晨我们接到旅馆服务员的报案,在一间大床房里,他们发现了这个人,根据旅馆的登记记录,我们知道她叫李玲,据服务员回忆,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李元言简意赅地介绍到。
“奸杀?”王霄脸色苍白地吐出这两个字。
“确实很像!”李元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是进一步取证我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奸杀案,首先,当时在宾馆登记的,只有李玲一个人,服务员也证实,并没有第二个人登记进入这间房间,其次,她身上的这些东西,检测后证实并不是人的体液,最后,法医尸检表明,李玲在死前,并没有遭受过性侵犯,她还是处女!”
“什么?”王霄和陈媛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们来找你们,希望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尤其,她有没有男朋友?”李元神色严肃地说道。
“没有!”王霄想也不想地说道,“玲子没有男朋友,最近更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几名警员对视了一眼,才疑惑地问道:“你这么肯定?”
“是,我……”王霄一时间哑口无言,“总之,我说她没有,就肯定没有,我不会骗你们的!”
“王小姐,我希望你能够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没什么不可以吧?”李元彬彬有礼地问道,但显然,如果王霄拒绝,他们也不介意用武力强行带走。
“你们怀疑我?”王霄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警察。
“案子破获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过你放心,只是协助调查,不会为难你的!”李元微笑着说道。
“请等一下好吗?”陈媛突然说道:“我能证明,王霄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因为昨晚她一直都在寝室里,她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有没有可能,在你们熟睡了之后,她再悄悄离开呢?”李元问道。
“不会!”陈媛异常肯定地说道,“因为我有神经衰弱,晚上有一点动静都会醒的,不过,对了,昨天晚上,李玲发过来一首诗,起初我们还以为她是告诉我们她回家了。”
“什么诗?”李元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破案线索,忙不迭地问道。
“静夜思!”
“静夜思?”
“是!”王霄叹了口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玲喜欢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和我们交流,起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告诉我们她想家了,所以就没有回寝室,其实,她是在告诉我们,她有危险!”
“床前明月光,说明她死亡的地点是一间能看到月亮的房间里,疑是地上霜,则很明显地说明了她死亡的日期,昨天就是霜降日,举头望明月,说明她遇害的时候是在月亮升起之后,低头思故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间房间的外面,应该有一棵大槐树对吗?”王霄逻辑严密地一一分析道。
李元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们也是经过现场勘查才判断出了一些东西,可王霄却仅凭着一首诗,就判断出了现场的形势,而且说得八九不离十,李玲惨死的那间大床房确实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就在那扇落地窗外,就是一株高大的槐树。
“你,你怎么知道?”李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霄。
“玲子经常跟我们说,她家的窗子外面就有一株高大的槐树!”王霄再一次叹息地说道。
李元求证似的看向陈媛,却见陈媛沉重地点了点头,知道王霄并没有撒谎,但是..有些事情他却想不明白,在临死之际,李玲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如果说她当时已经没有力气打电话了,就更说不通了,因为没有力气打电话的人,就不可能浪费更多的力气发一首诗谜过来。
“我记得玲子的身份证前两天丢了!”陈媛突然抬头说道。
“去旅馆开房的人可能不是她本人!”王霄也马上想起了这件事,“李警官,你们有问过服务员,去开房的人是谁吗?”
李元一愣,显然他们也忽略了这一点,依据人的常规思维,去开房的人自然就是身份证的本人,但却从没有想过,完全可能有人拿着别人的身份证去开房,这一点,他们没有问,而遭受了惊吓的旅馆服务生也在紧张之余忘了这一点,更有可能,他们故意隐瞒了什么。
他回头安排手下的人去找旅店的服务生,但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旅馆里一天人来人往,服务生不可能准确地记住每个人的长相,而旅馆的监视器却偏偏不好用,否则他们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走访了。
“叮叮——叮叮——”
王霄和陈媛的手机同时响起了短信铃声。
2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王霄脸色惨白地念出了短信的内容,仍旧是一首诗,只不过发送人却变成了叶雯!李玲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还情有可原,可对古典文学毫无兴趣的叶雯却也这样做,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
“雯雯危险了!”王霄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起一件事来,并不是只有李玲会玩古诗,凶手可能也会玩,而且他对这个寝室有着一定的了解,有可能是跟李玲非常熟悉的人,并主观地以为,整个寝室的人都和李玲一样,喜欢玩这种游戏,他用古诗提供线索,在和她们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们只有以最快的速度破解诗里隐藏的秘密,才有可能救下自己的朋友。
“雯雯是谁?”李元问道,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起身,从王霄的神色中他判断出,可能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雯雯叫叶雯,是我们寝室的老四,她喜欢运动,今天应该又出去玩了!”陈媛解释道。
王霄则尽量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连环杀人?”李元皱眉沉思了一下,拨通了局里的电话,布置人手重点排查和李玲她们走得比较近的人,这一边却和王霄一起研究起了叶雯这首诗里的意思,从之前王霄破解李玲的诗谜中,他也得到了启发,这首诗里,无疑包含的就是凶手的作案信息:死亡时间、死亡地点!
“白日依山尽,这应该说的是时间!”王霄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是几点?”
“五点!”李元看了一眼手表,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挂在了山边,距离它滑到地平线以下,大概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现在走,我开车,王霄你继续破解诗谜其余的部分!”
“黄河入海流!”王霄沉吟了一下说道:“入海口!李警官,你知道入海口在什么地方吗?”
李元眉头紧皱,入海口他当然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从市内开车过去,就算不堵车,也要将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用,这个凶手既然发了这么一首诗过来,就是要告诉他们,如果抓紧时间,或许还来得及,可现在从时间的安排上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在入海口!”李元果断地扭动方向盘,车子风驰电掣地向海滨浴场冲了过去,从这里到距离最近的海滨浴场,顺利的话半个小时就足够了,这才符合犯罪分子发送短信的动机。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更是说得明确无比,据他所知,入海口处并没有任何楼宇建筑,只有一座荒山,更不符合“更上一层楼”的说法。但是浴场不同,浴场处也可以看做是入海口,而且在浴场的周围更是有众多的建筑,完全吻合了“更上一层楼”的提示!
可当车子在浴场边停下来的时候,三个人却傻眼了,这个离市区最近的浴场,实际上已经是市区的一部分了,周边高楼大厦林立,高档写字间遍布,要在这样的地方寻找到叶雯遇害的地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霄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双眼不停地寻找着,突然她停了下来,指着远方的一栋楼喊道:“是那里!”
陈媛和李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错!那里是最符合这首诗的地方。
那是本市最豪华的住宅区之一,其高度达35层,比周边的办公楼还要高出了许多,确实符合“更上一层楼”的说法,而且,因为是住宅区,要想登上楼顶,也比那些写字间容易得多了。
李元带着这两个女子冲到了小区里,却再一次遇到了难题,这个小区一共有四栋高层建筑,四栋建筑完全一样,叶雯能在哪栋楼上呢?
“去那个!”陈媛指着最靠近海边的建筑说道,“那里的视线最好,欲穷千里目,应该就是那里了!”
“不对!”王霄却抬手阻止道,“不是那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说明前面有东西挡住了视线,可那栋楼没有,在那里无需更上一层楼就可以欲穷千里目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第二栋。”
“王霄说得对!”李元点了点头,抽出佩枪,率先走进了楼里,当他们来到通向天台的大门时,才发现,铁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掉落在地上,断茬还是新的。
“你们在这里等我!”李元紧张地说道,握紧了手里的枪,默默地念了句什么,他也没有把握对付那个杀人凶手,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就像和警察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这种人是极度危险的,他根本就没把警察放在眼里。李元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门,闪了出去,却没了声音。
王霄和陈媛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既没有听见枪声,更没有搏斗的声音,大着胆子,王霄费力地推开了铁门,就看见李元呆呆地站在那里,已经收起了枪,海风呼啸而来,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无比,他略显单薄的身形却毅然地挺立在风中,一动不动。
王霄顶着风上前几步,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楼顶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找错了方向。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找错了方向就意味着叶雯已经没救了,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
“看那里!”随后走过来的陈媛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苏式建筑惊叫道。
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里,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翻过栏杆,从高高的栈桥上摔了下去,直到她落地,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叫声。
就在这个女孩子的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突然转身就跑。
李元转身冲下了楼,直冲向那栋苏式建筑,那里本是海边一处著名的景点,但是据说最近已经卖给了希尔顿集团,即将被改造成本市最高级的酒店。所以,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多少游人会去玩了。
这栋建筑建在半山腰上,因此在外面设计了栈桥,从那上面跌下去的人不死也是重伤,那个掉落下去的人,基本上已经没有希望了,因此理智的李元并没有先去看那个人,而是沿着那个可疑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是他从这里跑过去需要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凶手做很多事情了,当他赶到的时候,所看到的只是如水的车流,更没有半个人影在那里。
王霄和陈媛随后赶到,当她们看到摔在山脚下的女孩时,却瘫倒在地,那个女孩正是她们正寻找的叶雯,她瞪大着不甘的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死法!
李元已经通知了警队的同事,警笛越来越响,可他却显得焦躁不安。
“陈媛,你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李元问道。
“她是被人推下来的!”陈媛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看到了,叶雯就站在栈桥的最高处,然后那个男孩子就来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把她推了下去!”
“你看清那个男人是谁了吗?”
“我,离得太远,我没看清楚!”陈媛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滑过旁边的王霄,还是无奈地说道。
“嗯!”李元对此却不以为意,只是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安排人24小时保护你们,希望有什么线索,你们随时能向我报告!”
3
李元坐在办公室里,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所有的矛头却都指向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可是那个人的表现,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作为一名刑侦经验丰富的警察,有些线索,有些破案模式他都没有发现,没有想到,可那个人却轻而易举地就办到了!
这个人要么极度聪明,要么就根本是凶手,警察习惯了从案发现场寻找线索,假设,寻找证据,推翻假设,再假设……这样一个链条走下去,最终确定杀人凶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
但是凶手的模式却刚好相反,他会根据事情发生的前后来抛出线索,这是每一个聪明的犯罪分子都不可能避免犯下的错误!
可是证据啊!现在的李元,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法证科的同事们能从那些监视录像中找到线索,能从尸体身上找到线索了。
“丁零零——”
桌上的电话将李元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拿起电话,那边却是一个惊惶的声音:“李警官,媛媛有危险,你快去救她!”
李元眉头一皱,挂断了电话,但他只是给负责保护陈媛安全的警员打了个电话,却并没有亲自去找陈媛,而是驱车向王霄那里赶了过去,他相信如果这种贴身的保护都不能保证陈媛她们的安全,他完全可以脱掉身上的警服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李元看着王霄的手机里这条信息,眉头紧锁,显然他并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他奇怪的是,按照前两次的情况,李玲和叶雯都是在被凶手控制的情况下,才发出的短信,可是现在,自己的手下就在陈媛的身边,她的手机应该是随身携带的,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一条短信呢?
最直接的判断就是自己的那个手下就是凶手,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前,自己的那个手下根本就不认识这几个人,也没有作案时间啊!
“陈媛现在在什么地方?”李元狐疑地问道。
“应该在琴房,今天是她练琴的日子!”王霄想也不想地说道。
“胡闹!”李元怒发冲冠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她怎么还想着去练琴?”
“过几天就是合唱大赛了,媛媛是系里的钢琴手,没办法!”大概被李元的气势吓到了,王霄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李元马上拨通了下属的电话,要求她马上把人带回寝室,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惊叫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李元一惊,冷汗流了下来,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高,竟然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还敢动手。
“琴房在什么地方?”李元紧张地问道。
“学校里有个小树林,中文系给她准备的琴房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王霄知道事情的紧急,边说边穿好了衣服。
“好!”李元也不推辞,两个人几乎小跑着向琴房赶了过去。
“我问你,那首诗是不是王维的《竹里馆》?”李元突然问道。
“是!”王霄讶然地看着李元,想不到他对古诗还有一定的研究。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李元默默地念道,他突然拿出电话,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消防队吗?我是李元,马上赶到师大,中文系的琴房可能会发生火灾!什么?还没发生你们不会过来?你们知不知道琴房的位置很危险?要是真等着起来你们再出警,火势就无法控制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连王霄也有些哭笑不得了,防患于未然是对的,但是面对一场还没有发生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会发生的火灾,李元就要求消防队出警,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李元这么多年来的警界生涯不是白给的,仅凭借这首诗,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凶手的作案手法,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陈媛练习用的琴房又在树林里,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凶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作案,纵火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而此刻,琴房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了!
“媛媛!”王霄惊叫了一声,不顾自身安全冲进了树林里,却被李元一把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李元怒吼道。
“媛媛在里面!”王霄也不甘示弱,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死在火场,她做不到。
“放心!她死不了!”李元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鉴于犯罪分子的狡猾,这一次,他调过来执行任务的人都是警队的精英,绝不是这种程度的凶手可以对付的。
不出他所料,很快,林子里跑出来两个人,尽管她们都被烟熏成了大花脸,但很明显并没有生命危险。消防队的车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了过来,很快控制了火势,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李元满面怒容地坐在床头,对面坐着他的下属和仍旧没有从震惊中醒来的陈媛。
“你们说说,都有什么发现?”李元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声音低沉地说道,凶手竟然敢对警方动手,说明他根本就没把警方放在眼里,这对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濛,你说!”他指了一下陈媛身边的警员说道。
“不是纵火!”王濛镇定地说道,“火起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爆炸声,说明有人早已经将小型炸药埋到了琴房里,然后定时引爆了炸药。”
“还有什么?”李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陈媛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我又看到他了!”
“谁?”李元猛地抬起头。
“何礼!”陈媛却说得有些不太确定,“我想起在海边见到的那个人可能也是他,因为当时我就觉得他很熟悉!”
“何礼是谁?”李元不解地看向王霄,却见王霄的脸色有些苍白。
“何礼是我前男友!”王霄紧咬着嘴唇说道,“我们前两天刚刚分手,分手的时候他就说过会让我后悔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这么做!”
“何礼为什么会这么做?”李元还是有些不解,既然是王霄和他分手,他所针对的应该就是王霄一个人,为什么要伤害无辜呢?
“因为他觉得,是她们鼓动我和他分手的!”王霄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马上安排人手布控,走访,不要放过任何的线索!”李元果断地命令道,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4
“叮叮——叮叮——”
王霄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她一把抓过电话,那上面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曾几何时,每次这个号码显示在手机上,都让她的心底泛起丝丝的甜蜜,可如今,这个号码却像催命的魔咒一般,让她险些扔掉自己的电话。
短信里仍然是一首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本是两首毫不相干的诗,现在被硬生生地撮合在一起,读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但相比于前三首诗,这首诗里隐藏的含义就深了许多。这里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前三首诗,带来了两个人的死亡,一个人险些遇难,而何礼正是他们怀疑的对象,难道,他们猜错了?
“陈媛,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你看到的何礼是什么样子的?”李元皱着眉头问道。
“当时,”陈媛的目光有些游移,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当时我正在练琴,然后王警官就接了个电话,可是琴房里的信号不太好,他就走到外面去接,就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琴房里就起了浓烟,火苗也蹿了起来,我吓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因为傍晚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个人,所以觉得很熟悉,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认出他就是何礼!”
在陈媛叙述的过程中,李元始终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可陈媛除了初时的犹疑外,从始至终都是陷入在一种沉思中的神情,对李元的注视视而不见,叙述的语气中,更是不掺杂任何的紧张与恐惧,这让李元深感意外。
“他要跑!”王霄突然说道,“这首诗是凶手在告诉我们,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他要逃跑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李元点了点99lib?头,却丝毫没有准备安排人手堵截的意思,“依你看,凶手会以怎样的方式逃跑?”
“海路!”王霄肯定地说道,“这首诗里,包含了两种交通工具,‘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显然说的是飞机!‘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应该指的是公路或者铁路,可是从这里出发的火车或者客车停车的地方都没有枫林,这应该是为了迷惑我们,实际上,‘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下一句应该是‘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可凶手偏偏漏掉了这两句,这就是说,他准备通过海路逃走,而且是向东,这个时间开往东边的船只有去往天津的一班,离开船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如果我们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东?天津?”陈媛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略有些苍白,“何礼的家不就是天津吗?再加上我两次看到他出现在凶案现场,没错,就是他!李警官,凶手一定就是何礼!”
李元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却未必就是他们要找的真凶!因为从整个案子的作案手法来看,这个人的心理素质极其过硬,也非常聪明,他的每一首诗都是暗示着杀人的时间和地点,警方已经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最后一次对付陈媛,甚至已经被警方破坏了,可这最后一首诗他却突然不打自招,不仅供出了凶手,还给警方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抓捕,这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吗?尤其,他为什么明知自己会被认出来,还要回头看一眼陈媛呢?
“也许他是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被他害死!”面对李元的提问,陈媛沉思了一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不!”李元紧紧地盯着陈媛的眼睛,“他不是在确认你是否已经被他杀死,而是在确认,你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了火场!”
5
“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年后,李元坐在会议室里,给新来的刑警们培训,“这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案子,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们,罪犯的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你们要想破案,就要比犯罪分子有着更丰富的想象力。
“在中文系的女生宿舍里,住着四个女生,涉及个人隐私,我们分别用小A、小B、小C和小D来代表,小A多才多艺,小B敢爱敢恨,小C多愁善感,是个文学才女,小D天真无邪,但却活泼好动,就像个假小子。她们同时喜欢上了E君,E君虽然是个白面小生,但却心思缜密,身体健壮,长得也高高大大的,在球场上凶猛无比,在生活中却是个细心体贴的人,E君最终和小B走到了一起,多愁善感的小C认为自己没机会了,就主动退出了这场争夺,而小D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得不到的,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还有一个小A,多才多艺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输在这场斗争里,所以,尽管E君已经和小B走到了一起,但她却并没有放弃,依旧对E君展开了追逐。
“让人不解的是,E君最终竟然也接受了小A,并且先于小B与小A发生了关系,小A认为这样就可以拴住E君,但是,E君不仅没有离开小B,反而在某一天,安排她们两个人在宾馆里相遇了。E君对她们说,既然你们都爱我,那么你们就应该接受我的一切,包括我同时爱上了你们两个人!
“小A知道自己是从小B手里抢来的E君,他们的关系并不稳固,何况自己的身体已经属于E君,所以她选择了接受,小B敢爱敢恨,更不服输,既然小A从她手里抢走了E君,并且同意E君同时和她交往,她也不能认输,也选择了接受,但是祸根也就在这个时候埋下了,因为此刻小B对E君的爱已经是一种变态的爱,是带着浓浓恨意的爱。
“从前,有个人不会修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李元开了个玩笑,继续说道,“这个E君也有这样的爱好,自从小A和小B接受了这种不伦之恋之后,E君就千方百计让两个人共同侍寝,互不服输的两个人接受了,E君记录下了这一刻,存在自己的电脑里,而且经常拿着这些视频炫耀。
“有这么一天,小A和小B带着E君的笔记本回到了寝室,刚打开电脑,就临时有事出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小C和小D回到了寝室,好玩的小D在E君的电脑中发现了那些视频。
“起初的时候,她们还不敢相信,也有些恐慌,她们就装作没有发现一样,但是小D是个藏不住事的人,风言风语很快就从她这里传了出去。
“小A和小B也发现了异常,她们把这件事告诉了E君,享受过双飞服务的E君突发奇想,想要一种更刺激的生活,那就是把小C和小D也弄上床。于是,小B趁着小C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她的身份证,并由和小C长得很像的小A到宾馆开了房。当时他们已经注意到,这家旅馆的监控器形同虚设,所以E君和小B趁着人多的时候溜进了宾馆,并没有引起服务员的注意,因为这间宾馆以学生情侣入住居多,服务员只是认为,他们是早已开好房的小情侣,小B之所以要跟着E君,是因为E君虽然有时候够凶猛,但她却担心E君面对激烈反抗的小C时不忍下手,而小B就以捡到小C身份证的名义,约她到宾馆里去取。
“不虞有诈的小C独自一人去了宾馆,由于她和小A长得太像,服务员并没有注意,小C进入宾馆之后,小A就走了出来,这之间,服务员一直以为只有小C一个人进进出出宾馆,所以并没有太当回事。”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之前说过,小C是个才女,思想保守,所以对E君的要求坚决拒绝,甚至想要大声呼救,慌张之下的E君不知所措,小B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和E君合力杀了小C,这一切都在一个人的计算之内,她就是小B,甚至她早就算好了,那间房有些地方和小C的家非常像,于是她嘱咐E君将现场伪造成奸杀的样子,这是一箭双雕的计谋,因为小B对E君脚踏两只船的做法始终怀恨在心,如果E君真按她说的做,就会成为警方的头号怀疑对象,而且证据确凿,绝没有逃掉的可能,就算他到时候供出了小A和小B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因为在交代完这些之后,她就离开了宾馆。而在这之前,小B已经明确表明,自己已经甩了E君,因为E君的不忠,这样就更摆脱了她的嫌疑。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E君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所以他只好用宾馆里的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来伪造体液,并且用小C的手机给寝室里的每一个人发送了一条短信:‘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但是E君当时忽略了一件事,小C还是个处女。
“小B将这首诗解释为小C想家了,成功地骗过了小D,第二天,到了退房的时间,服务员还没见小C出来退房,敲门之后里面却没有动静,服务员以为小C昨天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直接走进房间才发现,小C已经死在里面了,并迅速报案,警方根据登记的身份证,找到了小C所在的寝室,直到这个时候,小B才将那首诗重新解读,认为那首诗是为了告诉她们,小C的死亡,但是这首诗应该是由凶手发出来挑衅她们的!
“而从警方接到报案到找到小C的寝室,整整用掉了一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足够小A、小B和E君进行很多事情了,小C的死迟早会泄露出来,那个时候小D一定会对她们起疑,所以她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将小D也一起杀掉,并且决定伪造成连环杀人的样子,大家都知道,连环杀人是很难破获的案子,基本上会成为悬案。
“所以,她们将小D约到海边,并由E君动手,挑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下手,这是一个很有技巧的作案手段,首先小A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因为她要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摆脱嫌疑,所以那天她正常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小B则要牵着警方的鼻子走,但是如果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小D真正的死亡地点,无疑是告诉警方,自己就是凶手,所以她寻找了两个描述起来差不多的地方,而E君则负责约会小D,因为之前已经传出了E君已经和小B分手的消息,所以,小D没有任何的怀疑,认为这是E君回心转意,欣然赴约,E君就在那个人迹罕至,即将改造的地方杀害了小D,并且发出了一条短信:‘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小B带着警方赶到了她之前勘察好的地方,那里完全符合那首诗的描述,但是就在楼顶,他们目睹了凶手将小D推下高台,这样小B似乎也摆脱了嫌疑。
“但是,这还不能完全摆脱她们的嫌疑,如果连环凶杀到这里就结束了,警方一定会将调查重点放到她们的身上,何况那时候警方已经展开了调查,并且已经调查出,首先,小B所说的她甩了E君这一条就不成立,E君寝室的同学证明,是E君甩了小B,其次,警方调查出,E君和小A小B同时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关系,甚至看到过E君展示他和这两个女生共同欢好的视频,警方怀疑,小C和小D也曾看到过这段视频,并由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小B的聪明就在于,她马上安排了又一场凶杀案,而且是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按照E君和小A的打算,这应该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表演,但是负责前期准备的小B却在暗地里做了手脚,加大了炸药的强度。
“当天夜里,小A坚持要到琴房里练习,她知道,只要警方知道她擅自行动,上头就一定会给监视她的警官打电话,但是琴房里的信号并不好,只有在某一个特定的位置才有信号,这个位置,她是非常熟悉的,所以她趁保护她的警官不注意的时候,给小B发了一条短信:‘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首诗是王维的《竹里馆》,虽然诗里明确地描述出了小A遇害的时间和地点,但真正的杀招在这首诗的题目上,《竹里馆》,字面上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这是在竹林里的地方,所以凶手这一次会采用纵火的方式,警官判断出了这一点,所以提前联系了消防队,在大火失去控制之前扑灭了火势,小A也是死里逃生。
“在最后一次作案中,他们之间的问题也出现了,因为他们不可能制造出遥控炸弹或者定时炸弹,只能由E君过去引爆炸药,可炸药的分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所以离开的时候,他很担心地看了一眼小A,就是这一眼出卖了他!
“随后,E君给小B发了一条短信:‘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首诗原本是他们约定行动完成的信号,可是,E君不知道的是,小B已经出卖了他,已经将警方的视线成功地引到了他的身上,这个暗号也被小B解读成了凶手要逃走,而且判定他是走海路,因为E君的家乡就在天津,从这里到天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有海路。
“你们知道小B失误的地方在哪里吗?她显得太聪明了,从头到尾,警方完全没有想到的东西她都想到了,尤其是这最后一首诗,是两首诗捏合在一起的,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可以表示方向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当时警方认为,小B还没有受到伤害,在警方严密保护下他还能对小A动手,凶手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放过小B逃走,但是小B却信誓旦旦地肯定凶手就要逃走!
“而且小A在险些遇难之后表现得也太过镇静,这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她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罪犯,所以有些细节处理起来还是留下了线索,首先,在宾馆里杀害小C的时候,正如小B所料,E君有些不忍心,小B只好亲自动手,可却被小C抓破了胳膊,残留的组织留在了她的指甲里,这为确定杀人凶手提供了直接的线索。第二点,小B虽然足够谨慎,但在勘察海边的地形时,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她以为一般的住宅楼里是不可能安装监控设备的,但那栋楼是海边的高档住宅区,物业设施非常完备,楼道里隐藏的监控器完美地拍下了小B的行踪。走访的时候,旅店的服务员也回忆道,她见过小B,因为小B和E君经常在这间宾馆开房,所以服务员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但是旅店里却并没有小B的登记记录,最近的一项纪录也是在一个月以前。
“而小A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亲自杀人,但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她的失误在于,在楼顶的时候,她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当时灯光昏暗,就连我也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两道影子,我只是以为那是有人在往下扔东西,应该是工作人员,可小A却肯定地说那人在杀人,而且说那个影子她总觉得很熟悉!
“同志们,只要是犯罪,就会留下线索,在这起案子里,三名犯罪嫌疑人虽然有着非常优秀的心理素质,有着非常完美的策划,但是,只要我们细心,我们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线索,就一定会找到真凶!”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元微微一笑,伸出手制止了大家的鼓掌,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他很想告诉这些菜鸟:有时候,你同情的,你执著地认为的受害人,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陈媛、王霄、何礼,是罪犯,又何尝不是受害人呢?何礼制造了一段不伦之恋,可同时,陈媛和何礼又都是王霄手里的棋子,谁又敢肯定,这个方案不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就连小C和小D无意中看到的视频,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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