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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外语宿舍》
Chapter 1 白骨手链
楔子
最近阿狸有些不对劲,她总是起得很晚,睡得很早。
宿舍里的同学都忙着应付英语四级考试,有时候拉她去复习,也被她拒绝了。
眼看着英语四级考试的时间就要到了,作为外语学院的学生,如果连最基本的四级都过不了,那么估计会让学校开除的。所以,同学们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拉着阿狸和她们一起复习。
“你们别管我,我考试肯定可以过的。”阿狸甩下这句话,继续埋头大睡。
见到阿狸如此反应,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各自为自己的考试忙碌。
一星期后,英语四级考试如期举行。阿狸那天起得特别早,并且梳妆打扮一番,和其他人一起参加考试。
考试成绩揭晓,阿狸名列第一。
阿狸的成绩让宿舍里所有的人大吃一惊,她们怎么也不相信,阿狸之前的成绩并不好,怎么在宿舍睡了一个月便突飞猛进。
大家觉得有些奇怪,都聚在一起讨论。
“阿狸一定是假装睡觉,晚上偷偷复习。”A说。
“对,我有一次起来看见阿狸一个人出去了。”B附和道。
“她也太奇怪了吧,复习功课有什么神秘的,还避着我们。”C抱怨着。
“就是,不管如何,反正人家是第一。”D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其他人都没有睡。
12点钟一过,阿狸起来了,利索地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其他人纷纷坐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阿狸走得很快,步履有些僵硬,似乎在梦游。她走出宿舍楼,穿过操场,来到了后面的一个小树林。
初秋的风有些冷,吹在身上,浑身哆嗦。但是看着阿狸向那个小树林走去,后面的人身上比秋风更加冷。
小树林以前是一片乱葬岗,据说战争时期在那里死了不少人,后来一些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流浪拾荒者便都埋在那里。
看着阿狸走进那个小树林,其他人一横心,继续跟了过去。
树林里很暗,月亮被遮天蔽日的树枝盖住了,些许月光透进来,眼前的画面让后面跟过来的人惊呆了。
阿狸在一个墓堆面前半跪着,手里拿着一个铁锹,疯狂挖着,她的速度很快,仿佛不知道疲惫。
几分钟过去了,阿狸终于停下来了,她从那个墓堆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微弱的光亮下可以看见,那是一根白骨。
阿狸站了起来,她拿着那根白骨,静静凝视着,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形成一个狰狞的表情。接下来,只见她把那根白骨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继续蹲下来拿起铁锹,向墓堆下面挖去。
看到这里,宿舍的其他人惊呆了。
A哆嗦了,B吸了口气,C抓紧了手,D两腿哆嗦。
四个人颤颤巍巍回到宿舍,她们猜测着,疑惑着,恐惧着,谁都不知道阿狸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门响了,阿狸回来了。
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一定好奇吧。”阿狸忽然说话了。
宿舍的人不说话。
“其实,没什么的,既然你们发现了,那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秘密。我之所以能够顺利考试过关,就是因为这些东西。”阿狸扬起了手腕,只见她的手腕上有一条灰白色的手链,仔细端详,那竟然是一条白骨手链。
“你们都有心愿吧,只要戴上白骨手链,就能满足。男朋友、化妆品、好工作、减肥、美容,一切都没问题。”阿狸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1
2010年8月13日,星期五。
今天是林城外语学院的大日子,新的宿舍楼竣工仪式完成,并且学校宣布,今天晚上就可以入住。考虑到外语学院大部分都是女生,所以让女生先行搬入,男生暂时还在老宿舍楼。
听完这个消息,所有的女生欢呼雀跃,男生则是一片郁闷和咒骂。
一直以来,林城外语学院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挨在一起的,很多时候,男生站在宿舍阳台就可以和女生们对话,现在女生搬进了新宿舍,那么男生们就再也看不到女生了,所以他们自然非常郁闷。
“以后可以大方地去阳台了,每次想到那些可恶的男生会偷窥,我就很害怕。”赵露开心地看着旁边的姐妹们说道。
“切,就你那身材,站在阳台也没人看,还好意思说。”旁边的孙小美推了她一下。
“你身材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赵露和孙小美嬉闹着。
随着大会结束,学生们纷纷散开了。女生们都回到宿舍开始整理东西,下午她们就要搬到新居。
“喂,小美,你真的要搬走吗?你舍得哥哥吗?”回宿舍的路上,同班的男生郑传调侃着说道。
“我们早就想搬走了,你们这群色狼,天天拿着望远镜偷看我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赵露瞪了他们一眼。
“谁偷看你了,你也不照照镜子。”郑传白了赵露一眼。
“宋子杰,你晚上帮我们搬东西吧。”这时候,孙小美看了一眼郑传旁边的男生。
“哦,好啊。”宋子杰个子有些唉,但是面容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和旁边的郑传是鲜明的对比。
“我也去,好不?小美,我最喜欢为你服务了。”郑传笑嘻嘻地说道。
“你帮我好了,我们要走了。”赵露瞪了郑传一眼,然后拉着孙小美向前跑去。
郑传耸了耸肩膀,无趣地看了看旁边的宋子杰:“帅哥,你真有福气,孙小美的目光全在你身上。”
“胡说什么?”宋子杰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脚往后走去。
“你不回宿舍,去哪?”郑传不禁愣住了。
“我去图书馆查点东西,你先回去吧。晚上我们一起去给她们搬东西。”宋子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真是怪人,孙小美就是喜欢这种怪人,不行,我也得怪点。”郑传说着,做了一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向宿舍跑去。
回到宿舍,郑传走到了阳台,对面女生们正准备搬宿舍,偶尔有几个兴奋的女生大声尖叫。
“有什么可高兴的,一群娘们儿,祝她们夜夜梦鬼。”躺在床上的崔亮咒骂了一句。
“羡慕吧,没办法,谁让咱们是男生啊!”郑传嘿嘿一笑,转过了头。
“不是我说,新宿舍楼以前真的闹鬼,知道为什么一直修建吗?那里以前连着一片乱葬岗,一到晚上,群鬼出没,别看现在盖得挺好的,都是盖在死人身上,等着看好戏吧。”崔亮一本正经地说道。
郑传没有说话,心里想道,有鬼吗?如果真有,也许是色鬼吧。
2
宋子杰面前堆了很多资料,其中有一些似乎年代久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宋子杰的眼睛快速地在那些资料上面扫过,有时候微微皱皱眉头,有时候又吸一口气。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答案,又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旁边的值班老师王老师已经看了他很久,今天因为女生要搬宿舍,所以很多人都没来图书馆,只有几个人,到现在只剩下宋子杰bbr>一个人在坐着。从他翻书的速度和面前那一堆资料来看,一时半会估计不会结束。王老师不禁走了过去。
宋子杰在看的大都是外语学院的一些校报新闻,很多时候他只是匆匆一瞥,然后放下,立刻寻找下一份。
“同学,你在找什么?”王老师说话了。
“哦,老师好。”宋子杰抬起了头,“我在找一个校报新闻,说的是以前住在新宿舍的女生因为迷恋白骨手链,后来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这个事,你知道吗?”
王老师愣了一下,应了声:“哦,对,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哥说的,他以前和那几个女生是一个系的。”宋子杰说道。
“其实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我记得那时候我还见过那几个女生,她们是一个宿舍的,其中一个叫陈狸,她的同学都喊她阿狸。”
王老师的话说完,宋子杰顿时看到了眼前校报上的一则新闻,他不禁欣喜地叫了起来:“我找到了,找到了。老师,我能借这个新闻看看吗?”
“可以,只要别弄丢了。”王老师点了点头。
从图书馆出来,宋子杰直接来到了新宿舍楼面前。眼前这栋崭新宏大的建筑楼,如同一个精美的礼物,正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精美的外表里面,曾经拥有过一些诡异恐怖的事情。
校报是三年前的新闻,那个时候,这里是外语学院的女生宿舍,曾经发生了一起诡异事情,207宿舍五个女生集体发疯,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校报上的报道只是简要的提示,真正让宋子杰恐惧的是哥哥在他来这所学校之前对他说的话。
“千万不要住进新宿舍楼,那里有鬼。”
哥哥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尤其是他讲起那几个女生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五个女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每个人都变得神神道道,即使不上课也可以拿到好成绩,甚至一个比一个变得漂亮。后来,人们才知道,她们经常去学校后面的乱葬岗里面偷白骨,做成手链,戴在身上。她们的变化和好处都是死人的诅咒,同样,在她们得到好处后,死人也会吸走她们的灵魂。
宋子杰问过哥哥,那几个女生后来怎样了。哥哥没有细说,只是说让他一定要记住,千万别去老宿舍楼,尤其是一些所谓的白骨手链,那种东西是死人的诅咒,根本沾不得,否则会遗憾终生。
看着手里的校报,宋子杰不知道该不该跟孙小美说一下,如果说了会不会吓到她。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3
这里是林城的西郊,四周一片荒凉。
一个人影沿着小路慢慢地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女孩,她的头发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洗过,有些蓬松,衣服也灰蒙蒙的,两边的荒草越来越多,有的甚至一人高,风一吹,沙沙乱响。
女孩似乎对于身边的荒草和夜风没有任何惧意,她的步履很慢却很稳,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呱呱”,荒草中响起几声鸟叫声,然后几只怪鸟扑棱着翅膀向夜幕飞去。
女孩走近了,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一句话,她在不停重复着,仿佛那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终于还出去了,终于还出去了。”
女孩穿过前面的荒草,找到了一条小路,小路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女孩轻车熟路地穿过小路,向前走去。
走到小路上,女孩的步履开始加快了,仿佛有什么事情要急着做一样,快速向前走着,最后她来到了小路的尽头,眼前出现一片空旷之地,那里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这里是林城的西郊墓地。
阴森的墓地,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风吹过来,鬼气十足。
女孩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快速走进墓群里面,在一个墓碑面前停了下来。这个墓碑和旁边的墓碑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
她们属于小故事里面,分别是A、B、C、D。
暗淡的月光下,女孩的样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张美丽清秀的脸,只是上面写满了恐惧与憔悴。女孩的外套里面还套着一个白色的病号服,上面写着病号服所属医院——林城精神研究院。
“终于还出去了。”女孩又说了一句话,这一次她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急躁与恐惧,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墓碑上面的四个名字,沉默着,散发着阴冷的目光。
女孩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跟着,她把小刀插到墓碑旁边,然后快速地挖起来。
女孩的动作很熟练,她似乎不知道疼,不知道累,很快她手上的小刀便因为用力过猛折断了,然后她丢掉小刀,开始用手挖起来,稚嫩的双手立刻开始损伤,血和土混到一起,但是女孩却浑然不知疼痛。
终于,女孩停了下来,她从墓碑里面挖出了几块白骨,骨头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女孩盯着那几块骨头,然后慢慢放到了墓碑前。
女孩想起之前的故事。
“真的可以满足我们的心愿吗?”A问。
“要是可以,先让我试试,我早就想减肥了。”B说。
“我看是真的,不如我们试试吧。”C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反正大家都是好姐妹,一起试试吧。”D也加入了。
诅咒也从那一刻开始。
“是我害了你们,现在我还给你们。”女孩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拿起那把折断的小刀,轻轻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扎了进去。
血,如同水管爆裂般喷射出来,染红了墓碑,染红了上面所有人的名字。
“我还是喜欢听你们喊我阿狸。”女孩说完这句话,一头栽倒在了墓碑前。
4
赵露把自己的被子打了个卷,然后用被单包起来,其他东西被放到一个大纸箱里,一切收拾妥当,她回头看了一下孙小美,孙小美竟然还在发呆。
“怎么还不收拾啊!”赵露走了过去。
“哦,马上。”孙小美愣了一下,把一个东西慌忙塞到口袋里。
“什么东西?”赵露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去,那是一条手链,竟然是由骨头组成的。
“好奇怪的手链?谁送给你的呀?”赵露好奇地问道。
“我捡的,还给我。”孙小美慌忙夺了过来,有些慌张。
“这个东西太奇怪了,快点收拾东西吧。”赵露讪笑了一下,转过了身。
孙小美把手链放到了口袋里,这是白骨手链,孙小美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它一起带进新宿舍。
一个月前的晚上,孙小美一个人从学校外面回来。经过学校后面的巷子时,有个人突然窜到了她面前,那个人是一个蓬头灰面的女孩,年龄不大,两只眼睛特别有神,她看着孙小美说:“你是外语学院的学生吗?”
本来,孙小美对于这样的疯子并不想理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回答了那个女孩的话。
“英语四级过了吗?”那个女孩的话却很正常,仿佛一个老师温和地关心着自己的学生一样。
“还没。”孙小美如实说道。
“英语四级是一个外语系学生的基础,你必须得过,否则不能毕业的。”那个女孩喃喃地说道。
听到这里,孙小美想起了一个事情,因为外语学院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很多学生在考英语四级的时候压力很大,之前甚至有的因为英语四级不过,收到学校退学的处分。后来那个学生受不了打击便跳楼了,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却疯了。
“这个可以帮你过四级,可以帮你实现自己的心愿,包括男朋友,变漂亮,减肥,都可以的。”那个女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白骨手链,不管孙小美愿不愿意,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快速转身离开了。
孙小美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手里的手链。
其实,孙小美来到学校的第一天便听到了白骨手链的传说。
白骨手链最开始流传是外语学院一个宿舍,那里一个女生意外得到一种方法,用死人的骨头制成手链,然后便可以遂人心愿,即使不复习,不上课,考试依然可以名列前茅。事实上,这种说法争论不一,有的人说那是给死人交换灵魂的诅咒,也有人说纯粹是心理作用。
自从得到这白骨手链后,孙小美便一直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试试,当然她又害怕自己试过后真的成了人们说的那样,把灵魂给了死人。所以一直以来她把白骨手链都藏在自己的抽屉里,直到今天要搬宿舍才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带走。
走廊里传来了老师的喊声,让每个宿舍收拾好后,按照班级以及宿舍号,一个一个挨着进行搬离。
当孙小美把东西收拾好的时候,外面的老师推开了她们的门,然后说:“你们宿舍开始搬离,对应的宿舍有些改变,你们搬到207。”
听完老师的话,赵露和其他人兴冲冲地搬了起来,孙小美却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207这个宿舍,心里有股莫名的感觉。
5
宋子杰看到眼前的宿舍门牌号,不禁愣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孙小美她们竟然真的搬到了207。
“发什么愣,进去了。这可是姑娘们的闺房啊!”郑传推了一下,搬着一个大行李包蹿了进去。
雪白的墙壁,干净的窗帘,一顶漂亮的灯发着明亮的光,这是一个崭新的宿舍,如同一件还没有被穿过的衣服,只是没有人看到过它之前的血腥。
宋子杰抱着孙小美的被子走了进来,然后放在了旁边一个床铺上。
“谢谢。”孙小美跟了过来,然后递给了他一张纸巾。
“哎呀,我也累,怎么不给我?”郑传凑过来酸溜溜地说道。
“还有东西呢,累死你。”赵露一把抓住郑传的衣服,拖着他往外走去。
宿舍里只剩下宋子杰和孙小美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此刻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对面是即将竣工的男生宿舍,一眼望去,黑糊糊的,仿佛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一会儿搬完了,我们请你们吃饭。”孙小美扭着衣角,打破了沉默。
“不用客气。”宋子杰嘿嘿一笑。
这个时候,宿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仿佛一个女人凄厉的哭泣,声音如刀子般划过他们的耳膜。
宋子杰愣住了,面前孙小美也是一脸震惊,说明刚才的声音不是他们的幻觉,而是真的出现过。
“什么,什么声音?”孙小美颤声看着宋子杰。
“可能,可能是谁的手机铃声吧。”宋子杰猜测着,显然这种猜测根本不成立,刚才的声音那么清晰,分明就是在宿舍里。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砰”,门被撞开了,赵露和郑传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宿舍的其他人。几个人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宿舍的沉默,但是却无法打破宋子杰和孙小美内心的疑惑。
“终于完毕了,现在我们正式入住了。”赵露把东西放到床上,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我都饿死了。”郑传一脸期待地看着其他人。
“是呀,我们,我们吃饭去吧。”孙小美跟着说道,然后她拉了拉宋子杰,示意他一起出去。
几个人一起离开了宿舍,然后关上了门。没有人听见,关门的一瞬间,宿舍里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犹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
饭店是学校对面的一个小饭馆,因为今天搬家的缘故,生意特别火暴。在赵露和郑传的不懈努力下,所有的饭菜终于齐了。赵露作为女生宿舍的代表,简单说了几句感谢后,几个人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电视上正在播报城市新闻,孙小美抬眼看了一下,上面正在报道一宗自杀案,今天晚上七点半,在城市西郊墓园发现一个女人自杀在一个墓碑面前。画面上,一个女人趴在一个墓碑前,她是把刀扎进自己的脖子而死,虽然血液喷得到处都是,但是她的样子还是清晰地被拍了出来。
孙小美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她认识这个女孩,一个月前就是画面上的这个女孩把那条白骨手链给了她,现在这个女孩竟然死了。
“根据调查,死者名叫陈狸,是林城精神研究院的病人,五年前她和宿舍四个人一起被送到精神病院,在这五年期间,她的其他舍友全部自杀,只剩下她一个。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她内心太过纠结,所以选择了自杀。”
听到上面记者的话,宋子杰也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电视。
“你们两个还真默契,看电视都一起发呆。”对面的赵露看着他们调侃道。
但是宋子杰和孙小美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6
夜色深沉。
宋子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今天在饭馆看到的新闻,那个叫阿狸的女孩竟然死了。
她竟然死了。
宋子杰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三年前,宋子杰是一名高一生,他像所有喜欢上网的男生一样,经常夜不归宿,通宵上网。不过,其他人是玩游戏、聊天,宋子杰却是在一个论坛里面做斑竹。那个名叫“神诡玄咒”的论坛里面聚集了全国各地喜欢神秘文化的网友,大家在里面各抒己见,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转载一些各地发生的诡异神秘事件。
在论坛里面,宋子杰和一个叫阿狸的网友关系最好,她是林城外语学院的学生,她对神秘文化的喜欢要远远高于平常人。宋子杰很喜欢和阿狸在一起交流,因为阿狸的脑袋里总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知识。
有一天晚上,宋子杰照例和阿狸在网上聊天,阿狸向他讲起了白骨手链的故事。
在西南偏远山区,有一个名叫骨族的部落,相传他们是蚩尤的后代,当初蚩尤和黄帝大战,很多族落都贡献了自己的镇族之宝,但是因为蚩尤战败,那些宝贝被黄帝收走。只有骨族的宝贝留了下来,那是一张羊皮卷,上面记满了各种诅咒的方法。
随着时光的流淌,骨族的发展渐渐开始衰落,一些族人不甘平凡,于是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城市。没有学历、没有技能的他们只能做一些体力活,拿着极少的薪水度日,于是,一些族人想到了骨族部落的宝贝。
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他们不惜把那张羊皮卷偷出来,将其中的一些方法用于金钱交易。但是他们的野心很快被族里的长者知道,于是长者发出通告令,追捕羊皮卷,可惜在争夺的过程中,羊皮卷被毁。虽然长者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让其中一个咒语传了出去,那就是白骨手链。
几年后,白骨手链被一个商人高价买走,为了测试它的真实性,那个商人在网上发布招聘试验者。
阿狸告诉宋子杰,她很幸运,成为了那个试验者。
那次以后,阿狸便没有再出现过。宋子杰问过很多人,都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他得知阿狸竟然和自己的哥哥是一个学校的,于是他便托自己的哥哥去寻找阿狸,但是得到的却是阿狸疯掉的消息。
阿狸在医院的时候,宋子杰曾经想过去找她,但是最终却没有去。一直到后来他考到了外语学院,入校的第一天他便去看望阿狸,可是阿狸已经不认识他。他在门口默默呆了几分钟,最后离开了。
现在,阿狸死了。
那个神秘的咒语难道是真的?宋子杰百思不得其解。
月光透进来,形成一个诡异的阴影。
“滴,滴”,突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宋子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我们能见见吗?赵露。”
宋子杰愣住了,大半夜的,赵露怎么发了个这样的短信。
“什么事?”宋子杰回复了赵露的短信。
“关于小美的事情。”赵露很快回了过来。
“明天说,可以吗?”宋子杰觉得实在有些晚。
“最好是现在,否则你会后悔的。”赵露坚持着。
“那好吧,我现在出去。我们在哪见?”宋子杰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十分钟后,学校后面操场篮球架下面见。”赵露说出了见面的地点。
宋子杰把最后一口烟抽掉,他不知道赵露见他究竟有什么事情,不过她既然如此坚持,想必有她自己的理由。想到这里,宋子杰披上衣服,轻轻走出了宿舍。
7
夜幕下的操场一片宁静。
宋子杰穿过教学楼,来到了操场上。篮球架如同一个个矗立的尸体一样站在那里,寂寂不动。
篮球架旁边空荡荡的,赵露并没有来。
宋子杰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地拿起了手机,就在他准备拨出赵露的号码时,前面传来脚步声,从身影判断,来人正是赵露。
“你来了。”赵露快速走了过来。
“到底什么事啊?”宋子杰问道。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赵露没有理宋子杰,抬脚向操场后面走去。
宋子杰跟着她走了过去,操场后面是外语学院的后门,再往后面就是一片空旷的废弃草地,以前那里本来是准备建图书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赵露走得很快,宋子杰小跑着才跟了上去,在那片空旷的废弃草地面前,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宋子杰。
“到底做什么?”宋子杰有些生气了。
“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于孙小美。”赵露顿了顿,又停住了。
“到底是什么事?别卖关子了。”宋子杰有些不耐烦了。
“你知道白骨手链的事情吗?”赵露问道。
“什么意思?”宋子杰愣住了。
“外语学院一直有关于白骨手链的传说,其实这个传说是真的。白骨手链是一个名叫骨族的部落传出来的,昨天搬家的时候我看到小美拿着一条白骨手链。”
“你说什么?”宋子杰惊叫了起来。
“是的,我不知道她从哪得到的,但是她的确拿着一条。那条白骨手链其实是一个诅咒,虽然可以完成持有者的心愿,但是也会吃掉她的灵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并且这几天,小美她一直出去,半夜才回来。我想她一定受到了那个白骨手链的诅咒。”赵露说道。
“怎么会这样?”宋子杰怎么也没想到,白骨手链的诅咒竟然真的转移到了孙小美的身上,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现在却真的发生了。
“啪”,这个时候,前面草丛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站在前面的赵露一惊,慌忙走到了宋子杰身边。
“沙沙,沙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啊,赵露一下躲到了宋子杰怀里。一个人从草丛里走了出来,竟然是孙小美。
“小美。”宋子杰慌忙推开了怀里的赵露,三人尴尬地看着彼此,仿佛是一出无声的哑剧。
孙小美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片刻后,侧身向学校里面走去。
“小美,你听我解释。”赵露慌忙伸手拉住了孙小美,但是却被孙小美甩开。
宋子杰看着孙小美的身影离开,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怎么办啊?她一定误会我们了。”赵露看着宋子杰问。
“没什么的,我刚才看她的样子好恐怖,她怎么在这 91cc." >里?”宋子杰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是啊,她去后面做什么了?”赵露也呆住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慢慢向刚才孙小美出来的地方走去,走了几分钟,他们便看到地上一个大坑,旁边还有一些刚刚挖出来的土。
“看,这个是什么?”宋子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骨头?”赵露脱口说道,“不会是白骨吧?”
8
孙小美的眼泪落了下来,手上的疼痛无法和心里的疼痛相比。她怎么也没想到,宋子杰竟然和赵露在一起。这么晚,他们在一起,自然是在约会。刚才看到赵露倒在宋子杰的怀里,孙小美的心都要碎了。
风吹在脸上,一片冰凉。她来到了操场上,坐了下来。
现在是午夜时分,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白骨手链,放到了掌心中间。明亮的月光下,白骨手链闪烁出诡异的光泽,刚才因为挖土的原因,孙小美的两只手上已经磨出了伤,风吹在上面,有些疼,但是她根本不理会手上的疼痛。她陷入了沉思中。
昨天晚上吃饭后,赵露和其他人故意先走,剩下孙小美和宋子杰两个人在后面。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孙小美喜欢宋子杰,唯独宋子杰不知道。孙小美性格内向,有点矜持,她不像赵露那样大大咧咧。昨天吃饭时,赵露还对孙小美说:“你应该大方地告诉宋子杰你喜欢他,否则他不知道,你多郁闷啊!”
两个人沿着学校旁边的街道走了很久,除了一些简单的对话,便是沉默。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孙小美终于鼓足了勇气,她拉住宋子杰,红着脸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等过些时候我再回答你,可以吗?”宋子杰并没有接受她的感情。
这一点让孙小美很失望,但是她却很舒坦,毕竟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讲了出来。回到宿舍后,孙小美早早地躺到床上睡着了。其实,她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耳边一直听着别人在说话,眼前全部是宋子杰的身影。
宋子杰为什么不接受自己呢?难道他的心里有了别人?他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呢?
无数个疑问,虫子般钻进孙小美的脑子里。不知不觉,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条白骨手链,她想起了那个女孩的话。
“你有心愿吗?男朋友,变漂亮,减肥,它都可以满足你的。”
“真的可以吗?”孙小美的心里开始痒痒,她盯着那个手链,轻声说道,“如果真的可以,就让宋子杰接受我吧。”
“小美,你在做什么啊!”突然,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孙小美抬头看见赵露正盯着她,目光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手链。
“没,没事。”孙小美有些生气,收起了手链。
“晚上和宋子杰谈得怎样啊!”赵露继续问道。
“没谈。”不知道为什么,孙小美特别害怕赵露问她这些,尤其是关于她和宋子杰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赵露曾经说过也喜欢宋子杰吧。
赵露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孙小美很快睡着了,然后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看到一个女孩拿着白骨手链,来到学校后面的空地上,然后开始在地下挖,很快她挖出一块骨头来,那个骨头的光泽和白骨手链的光泽一模一样,她对着那个骨头,轻声说道:“我要宋子杰爱我。”
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忽然转过了头,孙小美发现那个女孩竟然是她自己。
啊,孙小美一下睁开了眼睛,她感觉有些冷,转过头,她惊呆了,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一片空地上,手里拿着一块骨头,和梦里的骨头一模一样。难道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孙小美不敢再想下去,她慌忙爬了起来,向前面走去,可是没想到一眼却看到了赵露和宋子杰在一起。
“嗒嗒嗒!”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孙小美没有动,她知道一定是赵露或者宋子杰来了,如果是赵露来了,她会更生气,但是宋子杰来了,她也许不会再生气。
身后的人靠近了她,然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不等她回过头,便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拖着她向后离去……
9
天亮了。
宋子杰的头有点疼,他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面对孙小美。昨天晚上的事情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其实,宋子杰并不是不喜欢孙小美,只是他的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抗拒,那份抗拒来自阿狸。
青春少年时期,宋子杰遇见阿狸,虽然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网上的熟识,早已经让他对那个网络另一头的女孩心生爱慕。只是他不知道,三年后,当他真的见到阿狸后,竟然会是在精神病医院。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新感情。
来到教室,宋子杰看见赵露和孙小美的座位空着,看来她们还没有来。
“郑传呢?”这个时候,旁边的崔亮推了宋子杰一下问。
“他去哪了,我怎么知道啊!”宋子杰愣住了。
“胡说什么,昨天半夜你出去,我看见郑传跟着你走出去了呀!”崔亮白了他一眼。
这时,教室门开了,赵露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顾不得别人的目光,拉起宋子杰往外面走去。
“怎么了?”宋子杰想推开她,但是赵露却死死地抓着他。
看到如此状况,教室里炸开了锅。
“到底怎么了?你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宋子杰走到教室外面用力挣脱掉赵露的手。
“昨天晚上,孙小美一晚上没回来。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找到她。”赵露转过头说道。
“真的假的?”宋子杰愣住了,他发现赵露的眼睛又红又肿,似乎一晚上都没睡。
“是真的呀,不会出事吧?”赵露急得就要哭起来。
宋子杰皱紧了眉头,他想起崔亮的话,昨天晚上郑传跟着自己出来了,但是自己却没见到他出来。
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呢?宋子杰心里出现了疑问,宋子杰知道郑传心里有些喜欢孙小美,只是孙小美一心喜欢自己,所以很多时候,他只是过过嘴瘾。
昨天夜里在操场上,孙小美甩手离开后,会不会是遇见了郑传,然后他们在一起呢?可是即使他们在一起,也不应该到现在还不出现啊!
就在宋子杰和赵露心急如焚的时候,郑传也在心急如焚地挣脱着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他不知道自己动了多少下,两只手又麻又冷,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挣脱掉绳子,否则便会死去。
面前的孙小美依然呆坐着,她的手里拿着那条白骨手链,眼神茫然无措,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
昨天晚上,当郑传看见孙小美被一个神秘人拖着走向操场后面的时候,他慌忙跟了上去,然后冲了过去。可是,当他的拳头刚到那个神秘人面前,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这里。
“啪”,左手终于出来了,郑传慌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编辑了一行信息,找到宋子杰的电话发了出去。
“求救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突然传过来。
“啊!”郑传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不如打个电话吧,告诉他,你在哪里,让他今天晚上9点来这里,否则我就杀了孙小美。”眼前的人拿起手机,拨出宋子杰的电话,然后放到了郑传的耳边。
10
这里是黑暗的世界,罪恶的滋生地。
宋子杰和赵露走进来,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今天下午,宋子杰接到郑传的电话,他和孙小美被人绑架了,对方让他晚上9点来女生宿舍楼的对面楼。
电话再次响起。
“沿着楼梯向前走,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我在下面等你们。”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宋子杰和赵露没有多想,立刻按照对方的要求来到了楼梯下面。
地下室有一丝光亮,是蜡烛的光亮。
郑传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孙小美坐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人,他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看不到样子。
“你到底是谁?”宋子杰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人。
“这似乎并不重要,现在我要让你们看一出好戏。”那个人没有理宋子杰,只见他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孙小美说道,“戴上白骨手链。”
孙小美呆滞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白骨手链,准备往手上戴。
“不要,小美。”赵露慌忙冲了过去,一把夺过了孙小美手里的白骨手链,然后把手链拧成麻花状。
“果然,你是骨族的人。”那个人并没有对赵露的做法生气,相反却很是高兴。
“你也是骨族的人?”赵露忽然明白了过来。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孙小美拿着白骨手链一个月都没有产生诅咒,原来她的身边真的有个骨族之人。哈哈。”那个人笑了起来。
“你这个叛徒,拿着族里的咒语害人,你会得到报应的。”赵露骂了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初我们的祖先归顺蚩尤为的不也是希望自己的族落发展强大,现在我用诅咒,那又怎样?”那个人质问道。
“如此看来,三年前学校发生的事情也是你的杰作?”赵露迟疑了几秒,忽然问道。
“不错,可惜那几个女生太过急躁,否则我的计划就可以完成了。可惜了她们,中了诅咒没有死,一直在精神病医院,警察又盯得太紧,所以我只能等三年后重新开始自己的计划。”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宋子杰问道。
“如果诅咒实验成功,我就可以和别人交易,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可惜计划一直不顺利,不过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各位同学,你们都将是这次的实验对象,包括你,我的族人,现在我很心痛地告诉你,你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个人指着赵露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是王老师,图书馆的王老师。”宋子杰一直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当他听见那个人说各位同学的时候,他顿时想了起来。
那个人愣了一下,随即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不错,我是王老师,我的真实姓名叫巴诺,很快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王老师,而是多了一位富翁。”
“你别高兴得太早。”赵露冷笑了一声,然后身体往后退了退。
“什么意思?”巴诺愣住了。
黑暗中,走出来三个人,他们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但是目光如炬,步履稳重,他们慢慢走到了巴诺的身边,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巴诺惊呆了。
“我一直怀疑学校里面的白骨手链是族里的人在搞鬼,所以很早就和族长联系,但是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所以只能搁浅。一直到那一天我看到陈狸自杀在墓碑前,在电视上我看到她的样子,她分明是受到了诅咒才会如此。于是我确信,外语学院一定有骨族的人,并且是骨族的叛徒。”
“我们搬宿舍的时候,我见到了孙小美手里的手链,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把孙小美当成了第二个陈狸。于是我立刻通知了族长,让他们来到了林城。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利用宋子杰寻找你,但是却被孙小美的意外出现打断了计划。”
“现在想来,那时候孙小美就已经中了你的诅咒,所以才会梦游,出现在学校后面的空地里。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赵露厉声说道。
“我无话可说,计划失败,我认错。”巴诺低下了头。
就在宋子杰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那三个老人中间突然有个转过头照着他打了一拳,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1
宋子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孙小美靠在学校操场后面的草地上。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慌忙拿起来,接通了电话。
“你和孙小美准备什么时候来上课啊?”电话里传来了赵露的声音。
“上课?”宋子杰的头有些疼,他记得自己帮孙小美搬完家,后来孙小美跟他表白,但他忘了自己怎么回答的。
“快点来吧,要不然老师点名了。”赵露说完,挂掉了电话。
这个时候,旁边的孙小美也起来了,她揉着脑袋说:“我们怎么在这里啊!”
“先别说了,我们快点去教室。”宋子杰说着拉着孙小美站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孙小美似乎想起了什么,羞涩地问道。
宋子杰没有说话,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向前走去。
两个人走后不久,后面的草丛里面站起来一个人,他是郑传,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揉着脑袋,边走边纳闷,我不是跟着宋子杰从宿舍出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有些秘密,如同遗失的记忆,永远地埋藏在了故事里面。
比如,图书馆的管理员王老师,忽然失踪了,学校找了几天也没找到,最后不了了之,仿佛王老师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Chapter 2 槐花杀
1
五月中旬,一场地震袭击了S省,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与S省相邻的C市也受到了影响,城市里的人们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摇晃,都吓得聚集在街头,因夏季来临,C市又是三大火炉地之一,不少人都只穿着小背心和裤衩,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尴尬地遮掩着。
大盘区光明街有一片等待拆迁的平房,住户早就搬走了,房屋显得破旧不堪,大都是危楼。墙壁上猩红而巨大的拆字,像一道可怕的符咒,镇压着地狱中孤苦悲戚的灵魂。
这一场地震,别的楼房都好,只是这一片危房被震塌了不少,幸好没有伤到人。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手机没有信号,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被埋在危房里了,连忙围过去想要救人。
谁知,他们所看到的,是恐怖如噩梦的一幕。
一片废墟之上,还有一面墙壁孤独地矗立着,从墙壁断裂的地方,伸出一颗黑色的骷髅头,一双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仰望苍穹,似在控诉着什么。
对于所有在场的人来说,这次地震化为了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具被埋在墙中多年的尸体,竟然会成为C大一系列诡异事件的序幕。
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厅,灯火辉煌,舞台上挂着演讲比赛的横幅,年轻的学生在摆满鲜花的演讲台上慷慨激昂。校领导们坐在前排,神情严肃地给他们打分。
韦文豪站在大厅的角落,默默地看着选手席,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过来,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坐到地上。
“叶珂……”
“在看谁?”叶珂朝他眨了眨眼,他将脸埋下去,嗫嚅道:“没……”
韦文豪和叶珂都是英语系大二的学生,韦文豪性格怯懦,叶珂性格活泼,所有人都没弄明白,他们俩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我知道了,你在看那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孩。”叶珂促狭地笑道,“她叫什么?”
“我没在看她……”韦文豪的头埋得更低,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她,她叫李凌铃,是英语系的新生……”
“你了解得蛮多的嘛。”叶珂拍了拍他的肩,“你们怎么认识的?”
“图书馆……我帮她找了本书……”
“这么说来,你们不算认识?”叶珂笑道,“要我教你怎么跟女生搭讪吗?”
李凌铃忽然站了起来,捂着嘴跑出门去,韦文豪的目光跟随着她,一脸关切。
“看来她有些紧张。”叶珂塞给她一瓶饮料,“这是大好机会,装作偶遇,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用双手握紧饮料瓶可以减轻紧张感。”
韦文豪恐惧地摇头,叶珂将饮料强塞进他手里:“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不行……”
“如果你没有勇气将饮料给她,至少跟她说‘加油’。”叶珂握住他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文豪,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
韦文豪沉默了片刻:“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去吧。”叶珂在他背上一拍,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踌躇着走出会场,叶珂松了口气,找了个位置悠闲地坐下。
不久,韦文豪回来,低着头,面色阴沉,叶珂叹息:“看来失败了。”
轮到李凌铃演讲,当她站上演讲台的那一刻,光彩四射,整个会场仿佛都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
韦文豪自始至终都痴痴望着李凌铃,她的英语演讲非常成功,成为无可争辩的最高分。领奖时,她站在三个获奖者的正中,笑得像个天使,一向阴沉的韦文豪也跟着笑起来。
为李凌铃颁奖的是一个富商模样的男人,挺着啤酒肚步履蹒跚地来到她面前,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将水晶奖杯和证书交到她的手中。
会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就在这时,李凌铃忽然拿起奖杯,狠狠砸在这个男人的头上,男人捂着太阳穴,一声不哼地倒下去。
全场哗然,叶珂大惊,猛地站起身来,冲上舞台,摸了摸这个男人的颈动脉,叫道:“快叫救护车!”
一时间,会场乱做一团,学校领导们面无血色,仿佛预感到乌纱不保。叶珂抬头看向李凌铃,她一脸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2
“市内最大地产商郭翼在为C大学生颁奖时被砸伤,现在C市医院进行治疗。目前,此案仍在进一步调查中。之前郭翼曾为C大捐资修建了一栋现代化教学楼……”
叶珂关掉校宿管会办公室的电视,室友欧阳蕾皱眉道:“真是奇怪,听说李凌铃是个很文静的女生,怎么会无缘无故殴打素不相识的地产商?”
另一个室友刘鸣玥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们素不相识?”
韦文豪低着头,不停地转动无名指上所戴的指环。
叶珂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韦文豪摇头,但转动指环的速度更快。
“告诉我,李凌铃当时出了会场后去了哪里?”
韦文豪低头不语,叶珂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你想不想帮李凌铃?”
听到这话,韦文豪终于点头。
“那就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自闭的少年第一次抬头直视她的双眸,认真地问:“她……被催眠了吗?”
“我看不像。”刘鸣玥插嘴。
韦文豪犹豫了一阵:“我看到她进了花圃,见了一个人。”
“谁?”
“不知道,那人被树挡着,路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看起来比李凌铃高,短发,应该是个男生。”
刘鸣玥说:“不如直接去问李凌铃本人吧。”
李凌铃从铁门后出来,身上穿着黄色的牢服,才不过几天,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和舞台上那个艳光四射的女孩判若两人。
她看到长桌后面的两人,似乎有些惊讶。
“你们是?”
“我是英语系大二的学生,我叫叶珂,这是我的同学韦文豪。”
“我记得你。”李凌铃对韦文豪说,“你在图书馆帮我找过书。”
韦文豪害羞地低下头,心仪的女孩记得他,让他心内窃喜。
“凌玲,我听说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怎么会突然在舞台上打人?你认识郭翼吗?”
李凌铃连忙摇头:“我从没见过他。”
“那你为什么打他?”
“我也不知道。”李凌铃痛苦地抱住头,“好像做梦一样,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你之前出过会场一次,是去见朋友吗?”
“不是,我有些紧张,想吐,所以去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叶珂和韦文豪互望一眼:“你出去后没遇见什么人?”
“没有。”李凌铃奇怪地看着二人,“你们以为是有人唆使我做的?”
叶珂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看着我的眼睛。”
李凌铃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两人凝视良久,叶珂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猛地一拍手,她吓了一跳:“叶……叶珂,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少女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李凌铃感动地点头:“谢谢。”
从看守所里出来,叶珂对韦文豪说:“她没有被催眠。”
叶珂的父亲是心理学大师,叶珂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催眠术。
“那她是在说谎?”
“不像。”叶珂脸色凝重起来,“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先回学校,有了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
叶珂向当警察的表哥韦英东打听了这个案子,原本不是什么大案,郭翼的伤也不重,一般来说拘役十五天也就行了。可是那个郭翼很有些能耐,只手遮天,要强行弄成故意伤害,还扬言不让李凌铃坐个七八年的牢就不姓郭。
在韦英东处碰了钉子,叶珂来到李凌铃的寝室,大一的学生中午一般都在寝室度过,因此她见到了李凌铃的所有室友。
“你是谁?”一个穿着貂皮夹克的女孩朝她斜了一眼,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化着很浓的妆,浑身上下充满了名牌。
“我是大二的,我叫叶珂。”
“叶珂?”另一个女孩惊讶地问,“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怪胎?”
叶珂眉头一挑:“怪胎?”
“有什么事吗?”皮夹克女孩傲慢地翘起二郎腿,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刷指甲油。
叶珂朝李凌铃的床铺看了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今天刚去见了李凌铃。”
“她没死吧?”皮夹克女孩的语气泛着一股敌意,叶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放心,她还好。我想问问,最近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正常过吗?”
“叶珂,我们外面说吧。”另一个室友拉着她出了门,“抱歉,郭兰兰的父亲受了伤,心情不好。”
“受伤?”
“郭兰兰的父亲就是郭翼。”
“什么?”叶珂睁大眼睛,那女孩眼底流出一丝悲伤:“我们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凌玲和兰兰的关系本来很好的。”
“李凌铃知道郭翼是郭兰兰的父亲吗?”
“应该知道吧,但是之前郭叔叔从没来过学校,他们不可能见过面。”
“李凌铃和郭兰兰最近有没有吵过架?”
“凌玲从来不跟人吵架,她脾气很好的。就算吵了架,也不可能当众打人家的父亲啊。”
“说的也是。”叶珂沉默片刻,“她有没有交男朋友?或者跟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
“是有几个追凌玲的男生,但她都回绝了,她说过,大学结束前不会谈恋爱。”女孩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不过……”
“不过什么?”
“凌玲有个奇怪的习惯。”女孩说,“这个习惯让我们都有些害怕。”
叶珂嗅到了一股神秘的味道,连忙追问:“是什么,说得详细些。”
“凌玲的室友说,她常常会拿起寝室里的花瓶,然后盯着地上发呆。她们问她在看什么,她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下意识举动。”
坐在宿管会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不明所以,欧阳蕾问:“这说明了什么?”
“弗洛伊德曾在他的书中说过这个案例。一个女士常常从一个屋跑到另一个屋,盯着桌布看,桌布上有一团红色的污渍。看了这污渍一阵之后,她总会叫来女仆,但又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女仆来做。后来弗洛伊德了解到,这女士曾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一个比她大很多的丈夫,但她没想到丈夫是个性无能,一整个晚上都从自己的房间不断地跑到她的房间,想要完成洞房花烛,可惜一直未能如愿。第二天早上,丈夫对她说,妻子新婚如果没有落红,会被女仆看轻,于是他拿起一只墨水瓶,将红墨水泼在床单上。”叶珂耐心解释,“曾经所经历过的,对自己冲击很大的事件,会停留在潜意识中。严重的会发展为强迫症。”
“你是说,李凌铃也患有强迫症?”
“十有八九。如果她的强迫症被人利用,说不定就会导致在舞台上砸人的事。可是,就算我们证明这个幕后黑手存在,以现在的法律来说,也于事无补。”
韦文豪紧张地问:“那,那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吧。”叶珂蹙起蛾眉,“不过,李凌铃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呢。”
3
郭兰兰回到寝室,屋子里空空荡荡,室友们一定还在上晚自习,她点燃一支烟,在黑暗中吞云吐雾。
她刚刚去医院见过爸爸,那老家伙还是老样子,头上缝着针还在和护士勾勾搭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郭兰兰漫不经心地问:“谁?”
回答她的是敲门声,依然响了九下。
她不耐烦地开门,门外却没有人,走廊上空空荡荡,静得让人心悸。她正想关门,却发现脚边放着一束白色的槐花。
她拾起白花,冷笑一声,一定是哪个追她的男生不敢表白,才偷偷摸摸送花。
真是无聊。
花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粘贴着从报纸上剪下的铅字。
“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恶心,她将花扔出去,就在转身的刹那,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目光宛如锋利的刀。
“郭先生,该换药了。”护士推开高级病房的门,朝床上的郭翼抛了个媚眼。郭翼嘴角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两天。”
“那正好。”郭翼伸手在她大腿上摸了摸,又想往裙子里伸手,护士笑着将手拍开:“讨厌。”
“咚咚咚….99lib?t>…”清脆的敲门声,郭翼吓了一跳,不会是家里那只母老虎来了吧?
护士打开门,郭翼胆战心惊地问:“是谁?”
“真奇怪。”护士捧着一束槐花,“走廊上没人。”
郭翼松了口气,不悦地说:“把花扔出去,槐花就是鬼花,多不吉利。”
护士忽然尖声大叫起来,美丽的花束被她扔在地上,里面有一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耳和一张卡片。
“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叶珂看着面前的一幕,脸色苍白。
郭兰兰坐在一棵槐花盛开的槐树下,头低垂着,黑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她曼妙的身体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红色,一只洋娃娃在她身旁,脑袋枕着她的腿,她的左手紧握娃娃的手,右手放在娃娃的肚子上。
飘落的槐花花瓣洒满她的尸身,像一幅妖艳诡异的哥特式画作。
“尸体是来桃溪园晨读的学生发现的。”韦英东叹了口气,“我问过她的室友了,她们说她彻夜未归,还以为她在医院过夜。”
叶珂仔细检查尸体,脸色更加难看:“她被刺了很多刀,耳朵被割掉,胸口的这一道是致命伤,刺穿了右心房。真是凶残。”
“比你想象的还要凶残。”韦英东将一只塑料袋递给她,“这个东西是昨晚被送到了郭翼的病房。”
叶珂将那只耳朵放在郭兰兰脸庞边比画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只耳朵不是死者的。”
韦英东大惊:“什么?”
“从这只残耳的伤口来看,是死后割下。”叶珂回头望着他,目光忧虑:“还有一个死者!”
“九刀。”叶珂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浑蛋在她的身上刺了九刀,最后一刀才刺进心脏。”
“凶手对她充满了仇恨。”欧阳蕾眼底掠过一丝愤怒,不管有着什么样的仇恨,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都令人发指。
“也许凶手只是享受这种折磨罢了。”刘鸣玥虽然是女孩,但穿起风衣来非常俊美飘逸。
欧阳蕾不满地皱眉:“为什么你老喜欢和我抬杠?”
刘鸣玥不屑地嗤笑:“为什么你老是自以为是?”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互相斗嘴了?”叶珂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像发现了新大陆。
“斗嘴?和一个四肢发达,智商不及我一半的人?”
欧阳蕾大怒:“你说谁智商不及你一半!”
“够了!”叶珂抬手制止二人,“回到案子上来。如果这个凶手真如刘鸣玥所说,以折磨受害者为乐,这个案子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连环……”韦文豪垂着脑袋,低声说,“连环杀人案。”
“已经有两个被害者,这本来就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好吧。”叶珂无奈地说,..
“通常连环杀手都有某种心理疾病,他们以自我为中心,对人性物化,生命在他们的眼中一钱不值。他们喜欢操纵对方,在杀戮中寻找快感,包括性欲的满足。或者……”她朝三人望了一眼,“自命为判官,替天行道。”
三人面面相觑。
叶珂说:“凶手在尸体旁放了一个娃娃,对于这个,你们有什么意见?”
刘鸣玥说:“这是一个象征,就像艺术家对于自己作品的签名。看起来或许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于凶手来说,意义重大,可以映射出他的作案动机。”
4
韦英东封锁了艺术系的教学楼,黄色的警戒线很快招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学生,围在门口议论纷纷。
“你说这些学生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个同事一边推开雕塑一室的门一边问,韦英东翻了个白眼:“今晚你进校园BBS里看看,你会觉得他们更无聊。”
叶珂赶来,低声问:“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法医在那只断耳里发现了一块石膏,第二个死者很可能在和石膏有关的地方。”
整座校园,只有一个地方有石膏,就是艺术系的教学楼。
雕塑室中弥漫着石膏特有的味道,四处都摆满了雕塑作品,有的成型了,而有的只是半成品。两人搜查了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来到雕塑二室,依然一无所获。
推开最后一扇雕塑室的门,这间屋子没有柜子,放着一些真人大小的人物雕塑,陈设一目了然。同事说:“看来尸体没在这里,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吧。”
“等等!”韦英东的目光落在屋子的角落,“你看。”
同事只看了一眼,脸色刷地惨白。
那是一座女性雕塑,它靠着墙壁而坐,身边放着一个石膏洋娃娃,它的左手抓着洋娃娃,右手放在娃娃的肚子上。
两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碰了它一下,它僵硬地倒下去,却没有碎成碎片。
韦英东皱起眉头:“我们找到第二个死者了。”
“她叫什么?”叶珂站在警局的法医办公室里,看着那具尸体。她的父亲常常协助办案,一来二去,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们父女。
“杨淑君,艺术系大二生,我问过她的室友,从昨天中午开始她们就没再见过她。”韦英东说,“真是个变态,竟然给尸体和娃娃喷上石膏粉!”
“喷上石膏粉之后,她看起来就和真正的石膏没有区别。第三雕塑室通常用来放置一些不常用的雕塑,就算有人进去,也不容易发现尸体。真是个大胆又变态的家伙。”叶珂不由得赞叹,“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和郭兰兰的死亡时间相近。死因也和郭兰兰相同,一共九道伤口。等等,这是什么?”
她用小钳子从尸体衣服里夹出一片槐花花瓣。
“全C大只有桃溪园有槐花,杨淑君和郭兰兰都是在同一个地方遇害。”韦英东疑惑地看向她,“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冒险将尸体运到雕塑室?”
“这个凶手有种变态的表现欲,他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叶珂捏着死者的下巴,让她侧过脸去,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郭翼收到的那只耳朵,就是她的。”又执起她的右手,“她的小指被人割下了,指头不知所踪。难道还有一个死者?”
韦英东脸色立变:“我这就让同事给死者父母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收到槐花和手指。”
两人的手机铃不约而同响起来,韦英东接了个电话,脸色阴沉:“我同事说,杨淑君的父母今天早上收到一束槐花和一根小指。我同事正把指头送过来,看是不是属于第二个死者。喂,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刚接到通知,我古代英语挂掉了。”叶珂欲哭无泪。
5
初春的风带着一丝暖暖的花香,叶珂坐在桃溪园外,脚边堆满了空易拉罐,她的身后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线。
“啪”,她又打开一听啤酒,猛灌了一口酒,黑色的液体从她嘴角溢出来,将她的前襟打湿了很大一块。她被一口酒呛到,没命地咳嗽,咳完之后继续喝。
“一个年轻女生半夜三更喝得烂醉如泥,难道就不怕招来流氓吗?”
叶珂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灰色连帽T恤的男生,模样长得还算顺眼,手中也拿了一罐啤酒。
“半夜一个人喝闷酒,看来同是天涯伤心人啊。”她说,“一起喝吧。”
男生在她身边坐下,与她碰了一下易拉罐:“你在为什么事伤神?失恋了?”
“不,我的古代英语挂了。”叶珂气愤地磨牙,“那个姓范的‘叫兽’!”
“姓范?”男生惊讶地问,“不会是范伟德吧?”
“你认识他?”
“这位范‘叫兽’可是大名鼎鼎。”男生露出一道暧昧的笑容,将空易拉罐一个一个排好,“如果你想挽回局面,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到他家里去跟他谈谈,记得衣服穿少一点,低胸一点。”
叶珂愣住,然后深深地抽了口冷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竟然是那种人。”
“现在有几个‘叫兽’不是那种人?”
叶珂斜了他一眼:“你太偏激了。”
男生笑而不答,她闲得无聊,问道:“你呢?为什么事情伤神?”
“我杀了人。”男生说,“知道这两天学校发生的杀人案吗,就是我做的。”
叶珂惊诧莫名,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你真是没幽默感。”
少女翻了个白眼:“在杀人现场开这种玩笑,你就不怕半夜冤魂爬出来找你麻烦啊。”
“其实,再过一天就是我爸妈的忌日了。”说这句话时,男生的脸色立刻沉了一下,“他们走了12年,每到这天我都有种想要自杀的冲动。”
叶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错愕,拍了拍他的背:“悲伤会渐渐淡去的。”
“你不会明白。”男生不停地将空易拉罐排来排去,叶珂喝了一口酒,苦笑。
“不说这些了,来,干!”
“干!”
忽然,她看到了他拿啤酒罐的手,那根小指蜷缩着,肌肉萎缩:“你的手……”
“你说这个?小时候玩火被烧伤了。怎么,很难看?”
“不……”
将罐中的酒全都喝完,男生站起身:“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见。”
“等等,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男生微笑,笑容在月光下盛开如动人的槐花:“我叫木年诺,建筑系。”
6
“主席,这是花朝节的庆典方案。”C大学生会宣传组组长蒋月林将一份文件递给刘鸣玥,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刘鸣玥看了一阵,“嗯,这个方案做得不错,交给娱乐部去负责吧。”
蒋月林犹豫了一下:“会长,前天晚上我在学生会办公楼里看到些东西。”
“什么东西?”
蒋月林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可能是……鬼……”
刘鸣玥哈哈大笑:“你还信鬼?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受了?”
“主席,你一定要相信我。”蒋月林急切地说,“你还记得二楼尽头那间打不开的钢琴室吗?前天我在办公室里做方案,听到走廊有脚步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很阴森的那种。刚开始我没有在意,后来忽然听到钢琴声,还有呜呜的声音,像是女人在低声抽泣。我吓了一跳,打开门,发现声音是从那间钢琴室里传来的……”
“等等。”刘鸣玥似乎嗅到了一股森冷的味道,“你说女人的抽泣声?”
“是的,很低的抽泣声,很恐怖。”
“立刻带我去钢琴室!”
两人来到二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像怪兽的牙齿。两人的心悬了起来,越往里走,铁锈味和臭鸡蛋味就越发地强烈。刘鸣玥推了推尽头那扇积满了灰尘的门:“月林,去把钥匙拿来。”
“这间钢琴室已经将近五年没有使用,钥匙也不见了,所以才叫打不开的钢琴室。”
刘鸣玥思索了片刻,俯下身去,贴着门下的缝隙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见钢琴的轮廓。
“月林,你去把楼外的路灯打开。”
“我一个人?”
刘鸣玥拍了拍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微笑:“放心,没事的。”
蒋月林像一瞬间被人往身体里注入了无穷的勇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大约过了几分钟,刘鸣玥接到电话,说路灯已开。她再次俯下身去,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昏黄色光,终于看清屋中的景象。
一个女人静静地靠在钢琴架上,路灯的光为她打下一个美丽而又恐怖的剪影。
蒋月林气喘吁吁地回来:“鸣玥,怎么样?”
“报警。”刘鸣玥目光阴冷,“我们发现了第三具尸体。”
7
“听说你发现第三具尸体?”叶珂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问。刘鸣玥看着这个宿醉未醒的同学,冷笑两声:“没错,她叫席明明,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死状和之前两个死者差不多,身上也是九道刀伤。她的小指头被割下了,死亡时间大概在第二具尸体发现那天凌晨。宣传部长蒋月林说,那天晚上曾听见过两个人的脚步声。”
“两个人?”
“对,还有女孩的笑声。”
“如果他听到的是作案过程,那么死者是自愿和凶手一起走进钢琴室的?”
刘鸣玥沉默地点头:“凶手一定和死者认识。学生会办公楼的大门处安装了摄像头,我已经让保安交给警察了。不过这个凶手步步为营,恐怕想要找出他来,没有这么简单。”
“她父母有收到什么东西吗?”
“我又不是警察,怎么知道?”
叶珂半眯起眼睛看她,她无奈地笑:“他们收到了一束槐花和一只人耳。”
“人耳?”
“很有可能就是郭兰兰被割去的那只。”
叶珂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凶手打算停手了?”
敲门声响了起来,叶珂打开办公室的门,韦英东站在门外,脸色有些难看。
“韦警官?”
“刘鸣玥,我去学生会办公室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韦英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摄影机里发现了些东西,但是只看得到影子。我问了几个学生会的同学,他们说你人面最广,认识的人最多,你来认认,看能不能认出这是谁。”
说罢,拿出两张打印的照片。也不知是摄影机的角度问题,还是凶手故意躲开镜头,其中一张照片似乎是凶手带着死者走进办公楼的情景,上面只能看到两个打在墙壁上的影子,其中一个穿着裙子,是个女孩,应该就是死者。而另一个人穿着大衣,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看不清男女。
另一张照片中只剩下凶手一个人,正从办公楼里出来,依然只能看见影子。
“穿成这样,怎么认?”
“等等。”叶珂拿起第二张照片,脸色顿时转白,“他的手……”
那道影子里,垂下的右手似乎有些奇怪,叶珂将照片扫描进电脑,然后放大、去噪,一个清晰的手影出现在屏幕上。
那只手的小指头蜷缩成一团,叶珂的脸色白如冬雪。
“这人你认识?”韦英东奇怪地问。
“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叶珂一时间还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昨天晚上我还和他喝过酒!”
第二天早上,叶珂从韦英东处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三个死者的父亲都是郭翼房地产公司的大股东。但追溯到十几年前,这个公司刚刚创立的时候,真正的董事长另有其人,他们只是他手底下的左膀右臂。可是当这位董事长费尽千辛万苦拿下大盘区光明街一块地皮的时候,才发现那块地旁边要修建大型垃圾场,耗资千万的地皮一下子变得不值分文,房地产公司也陷入了最大的危机。三人乘机从他手中夺走了公司,走投无路的董事长跳河自尽。
这位董事长正是木年诺的父亲。
找到了动机,韦英东去建筑系找木年诺,才发现他自从那晚与叶珂喝过酒后便再也没回寝室,警察局已经下令通缉。
8
看守所的大门发出吱嘎的尖响,韦文豪怀里抱着一大袋东西,跟在警察的身后,有些惊慌和忐忑。
耳边响起乌鸦低沉不祥的鸣叫,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高墙将苍穹切割成一个奇怪的多边形,令人窒息。
打开一扇门,门里有一张方桌,警察示意他坐下。片刻之后,穿着囚服的李凌铃走了出来,气色似乎好了很多,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来看我。”
韦文豪低着头,尴尬地踌躇了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给我的?”李凌铃笑道,“是什么?”
“一些吃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玩具。”
李凌铃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积木,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积木?”
韦文豪不好意思回答,其实他已经偷偷注视她很久了。
李凌铃迫不及待地将积木散在桌上,一块一块地堆积,不多时就堆成了屋子的形状:“好看吧?”
韦文豪点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玩积木,哥哥也喜欢,我们俩就抢着玩。奶奶老偏心,我总是抢不过他。”李凌铃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你有哥哥?”韦文豪奇怪地问,他记得李凌铃是李家的独生女,父亲过世,母亲去了国外,她不肯跟过去,就一个人留了下来。
“是啊,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李凌铃说,“咱们不说这个。听说郭翼家里出事了,没心思管我,所以我只是拘留15天。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韦文豪紧张地转动无名指的戒指:“他的女儿死了。”
“兰兰死了?”李凌铃惊诧地大叫,韦文豪忙说,“你,你别着急,听我说。”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李凌铃听,李凌铃脸色惨白,双手因恐惧而颤抖。
“你放心。”韦文豪安慰道,“凶手已经找到了,很快就会捉拿归案。”
这时,警察在一旁催促,说探访时间快到了。韦文豪起身告辞,李凌铃忽然叫住他:“你觉得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韦文豪一惊:“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李凌铃抱着头,眼睛里满是恐惧,“这几天在里面,我一直在回想那天的事情,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韦文豪迟疑了一阵,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别怕,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9
过了三天,叶珂终于等来了木年诺的消息。
她没有想到,再见到他,竟然是在解剖台上。
“他跳河自杀了。”韦英东叹了口气,“留下了遗书,说一切都是他干的,他要为父亲报仇,于是出此下策。”
“到最后,他还是选了他父亲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木年诺的脸被水泡变了形,但小手指的畸形清清楚楚。
“没错,他就是木年诺。”
韦英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案子终于结了,这几天来所顶着的压力瞬间释放,令三天没合眼的他顿时疲倦不堪。
从警局里告辞出来,叶珂回到自己的寝室,从床下拿出一罐黑啤酒往嘴里灌。她没有开灯,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一座坟墓。
她似乎能够闻到死亡的味道。
前几日还在一起喝酒,今天却阴阳相隔,真是世事无常。
当她将最后一口酒喝完的时候,铃声响了起来,手机亮起冰蓝色的光,为屋子里添了一份诡异的色彩。
她拿起手机,略带醉意地说:“喂?”
“我是刘鸣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在家里。还记得韦英东拿来的那两张照片吗?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刘鸣玥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着冷静,仿佛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叶珂的酒意立刻醒了一半:“详细说说。”
“我已经传到你的邮箱,你对比一下两张照片里的影子。”
叶珂连忙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两张图片排在屏幕上,仔细看了一阵,脸色忽然大变。
办公楼大门的灯光不会改变,可是进去的这个人,和出来的这个人,影子有些细微的差别。进去的那个要纤瘦一些,出来的那个身材壮硕。
一股寒意窜进了她的衣领,她仿佛察觉到某种令人胆寒的东西。
难道,有两个凶手吗?
10
“抱歉,大半夜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叶珂说。
宿管会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叶珂是宿管会的主席,这里几乎成了几人的聚会的固定地点。韦文豪、刘鸣玥和欧阳蕾围坐在圆桌旁。
“凶手应该不止一个。我仔细想过,这件事情与李凌铃殴打郭翼肯定有着某种联系。李凌铃有强迫症,极易接受别人的心理暗示。若是她真的受了心理暗示,那么进行暗示的就是她动手打人之前的一瞬间。我让刘鸣玥带来了那天的录像,大家一起来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说着,她将一张光盘放进电脑,快进到颁奖仪式。掌声在这间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屋子里回响,韦文豪突然叫起来:“停!”
叶珂快速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李凌铃接过奖杯之后抬起身子的那一瞬。
“眼睛。”韦文豪简明扼要地说。众人仔细看她的双眸,似乎在看着台下的某一处。叶珂沉默了片刻:“鸣玥,你有观众席的录像吗?”
“演讲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应该录过观众席。”
叶珂又将镜头倒回去,韦文豪指着左边几排座位:“从凌玲目光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这边。”
因为镜头比较远,观众的脸录得有些模糊。叶珂截图之后,降噪放大,一排一排看过来,目光定格在某一处,脸色骤变。
“怎么,有认识的人?”
叶珂将其中一个人的脸再次放大、降噪,刘鸣玥说:“这不是宋楚楚吗,文娱部的副部长。”
叶珂嘴角抽动了两下:“她还是李凌铃和郭兰兰的室友,李凌铃有强迫症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
一时沉默,屋子里的空气凝固如水泥。
“我先打电话告诉表哥。”叶珂拿起电话,接通了,铃声一遍一遍,但是没有人接听。再打,依然没人接听。
“或许是睡着了。”她说。
“不可能。”韦文豪说,“我哥也是警察,他说警察因为工作的关系,连睡觉的时候都把手机放在床.99lib.头。”
“不好!表哥可能出事了!”
韦英东太疲倦了,进屋后到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倒头就睡,均匀的呼吸响起,在这寂静的屋里徘徊。
卧室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人影缓缓地走进来,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昏暗的路灯光从窗户外溢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如鬼魅。
韦英东趴在床上,睡得很沉。
人影立在床头,从衣服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烁,映照在韦英东的眼帘上。刀子被高高举起,然后猛地落下。
“啪”,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楚楚抽了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韦英东。
年轻的警官站了起来,一双大手像铁钳一般死死地抓着她:“你太小瞧我们警察了,从你开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有人进了屋。那杯下了安眠药的水,我其实并没有喝。”
宋楚楚尖叫起来,狠狠地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韦英东痛得低吼一声,将她甩出去:“你要干什么?”
“是你害死了年诺!是你害死了他!”宋楚楚歇斯底里地哭叫,抓起刀子再次朝他刺来。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宋楚楚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响跌倒,一只陶制工艺品在她身边滚动。
“表哥,你没事吧?”
四人一齐跑进来,欧阳蕾动了动手腕,虽然已经很久不曾打过篮球,但看来投篮的功夫还没有退步。
“你们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叶珂朝宋楚楚看了一眼,“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我们在宋楚楚的家里发现了作案的凶器和血衣,可以定案了。”韦英东在手机那头说。叶珂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疯了,一直哭,喊木年诺的名字,还撕扯自己的头发。我们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医生说她有严重的自残倾向。”
挂掉电话,叶珂的脸色凝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有些疑点没有解开。
这个案子真的这么简单吗?
她揉了揉太阳穴,不过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案子,而是她的挂科,得想个万全之策。
第二天,她到警察局去找表哥,继续探讨这个案子,表哥的同事告诉她韦英东在停尸房,她来到停尸房,却没见到人。四周白惨惨的,日光灯和钢铁冰柜发出瘆人的光,法医老陈在检查第二天送去火化的尸体,不少都是年代久远,找不到家人的尸体。他拉开一只只冰柜进行检查,叶珂就站在旁边看,当拉开第三只的时候,她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具几乎化为白骨的尸体,脑袋歪向一边,太阳穴周围有一道凹下去的伤痕,应该是被钝器所伤。
这道伤口的位置,与李凌铃击打郭翼所留下的伤口,无论位置和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尸体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
心中一阵恶寒,她连忙求老陈给她看尸体的资料,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脑袋偏大,发育畸形,头部遭受钝器击打,死因是毒杀,从残留组织里发现了农药的成分。尸体的发现地点……
大盘区光明街!
那块地,不就是木年诺的父亲当年所拿下的那块地皮吗?已经荒废在那里十几年了。
胸口一片冰凉,几乎握不住文件夹。
这个案子,果然还有下文!
出了警局,她立刻坐车来到光明街,因为几个月前的地震,这片街区几乎变成了瓦砾,只剩下一些房屋的框架孤零零地矗立着。街头立了牌子,垃圾处理厂已经迁到了郊外,再过半个月这里就要完全拆掉,建一处高档小区。
那栋发现尸体的屋子只剩下一面断壁还立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咔嗒”,脚下似乎踩到了某件东西,她俯身捡起,是一块变形的门牌号。
光明街14号。
“叶珂,你来找人吗?”
叶珂惊诧地回头,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画着淡淡的妆,笑意盈盈,宛如天使。
她的手中,捧着一束槐花,一共9朵。
“李凌铃,你不是在拘留所里吗?”
“拘留15天,今天正好出狱。”李凌铃微笑,将槐花轻轻放在断壁下:“叶珂,你知道吗?我是被李家收养的,我原来姓辛。家就住在光明街14号,和年迈的奶奶、智障的哥哥相依为命。”
叶珂冷着脸问:“12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年我刚好7岁。”李凌铃娓娓道来,就像在讲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奶奶一个人把我们养大。哥哥有残疾,脑袋比普通人大,生来便只有九根指头。周围的小孩子都欺负我们,奶奶总是拿着木棍驱赶那些孩子,给我们出气。7岁的时候,一个地产公司买下这块地,强迫所有人搬走。奶奶不肯,他们打了奶奶,奶奶伤得很重,知道时日不多,经人介绍,李家人来领养了我,但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养我哥哥。奶奶也没有说什么,让我跟着他们回家了。那天晚上,我想念奶奶和哥哥,偷偷爬窗出来,回到这里,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我进不去,只能趴在窗户上往里面偷偷地看。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奶奶靠着墙壁坐着,哥哥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一直在喊肚子疼。奶奶就握着他一只手,替他揉肚子,边揉边说:‘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叶珂的手在轻轻颤抖。
“那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大哭,喊肚子痛。奶奶就拿起爸爸当年得的奖杯,狠狠砸在他的头上。那个晚上,我的世界是猩红的。”李凌铃靠在断壁上,美丽的少女和废墟,像一幅哥特风格的油画,“奶奶知道自己死了,哥哥一定会被欺负,不久就会饿死,于是想带他一起走。”
一时沉默,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乌鸦鸣叫,在叶珂的心头掠过,所有想不通的疑点都得到了解释。
“养母一直希望我能到国外去照顾她,她托了关系,出国的手续应该很快办下来了。”李凌铃从包里拿出一个积木堆成的小房子,每一块积木都细心地用胶水粘在一起,“请将这个转交给韦文豪,替我谢谢他。”
叶珂看着积木,一共9块。
“9这个数字,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哥哥的指头只有9根,听奶奶说过,他学会的第一个数字就是9。他的小名,也叫小九。”
9道刀伤、9朵槐花、9块积木,她早该想到的。李凌铃没有被催眠,更没有被心理暗示,她打郭翼,并不是无意识的,而是蓄意而为,为的是进看守所,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怕的女孩。
“你对宋楚楚催眠了吧?”
李凌铃回过头来,巧笑倩兮:“是她自愿的哦,她爱木年诺,想帮他报仇,但不敢下手,我就帮她请了心理医生。那位心理医生很厉害,对我们俩都进行了催眠,将我的恨意加诸在她的身上,甚至让她也看到了我曾经看到的一切。”
叶珂脸色倏地惨白:“那个心理医生是谁?”
“叶珂,你问得太多了。”李凌铃笑道,“他对我来说,就像神一般的存在。”
少女远去了,风刮起槐花的花瓣,在天空中飞舞,宛如一只只无处可依的孤苦灵魂。
11
夜深了,刘鸣玥三人来到一间咖啡馆,这间咖啡馆24小时营业,此时门可罗雀。布置倒是很低调高雅,轻音乐在空气里缓慢流动。
落地窗边坐着一个少女,三人来到她身旁坐下,欧阳蕾有些不耐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做事能不能关心一下别人的感受?”
“我叫你们来,是看一场好戏。”叶珂神秘地朝三人挤了挤眼睛。
“哦?”刘鸣玥勾了勾嘴角,“那就看看这场戏值不值票价了。”
叶珂朝窗外一指:“对面那栋别墅就是‘范叫兽’的家。”
刘鸣玥来了兴趣:“有点意思,我们拭目以待。”
“欧阳蕾,帮我一个忙。”
欧阳蕾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很有趣啊。”叶珂朝她勾了勾手指,她非常不情愿地凑过去,耳语一阵,她一脸诧异,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当真?”
“当真。”她掏了一枚硬币给她,拍了拍她的肩,“小蕾,我看好你哦。”
欧阳蕾瞪着硬币,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最后还是起身,走出咖啡馆,来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又回来。叶珂问:“怎么样,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很紧张。”欧阳蕾似乎也有些紧张,刘鸣玥一脸好奇:“你究竟说了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叶珂啪的一声打开啤酒罐,不到五分钟,尖锐的警铃声呼啸而来,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警车停在别墅门口,蹭蹭蹭地往下蹦警察。周围的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从阳台上伸出脑袋来看。警察们布好人力,一脚踢开别墅的大门,不多时,范教授和一个年轻女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了出来,连衣服也没有穿好。
搜查了一阵,警车又呼啸着开走了,叶珂刚好把酒喝完,双颊浮起一层淡淡的酡红。
“你怎么做到的?”刘鸣玥瞪着她问。
“很简单,我让小蕾打电话报警,说那别墅里正在进行新型毒品交易。”
“警察相信你?”
“我准确地说出了那种新型毒品的成分和国外最大制造商的名号。”
刘鸣玥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嘛……”叶珂一罐接一罐地喝酒,她老爸现在正在国外帮着FBI办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上次的某个案子,就是关于新型毒品。欧阳蕾不明所以地皱眉:“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警方很快就能证明这是一场诬陷。”
“这处别墅其实是‘范叫兽’金屋藏娇的地方,总会带年轻女孩来这里过夜。今晚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和女学生偷情的事是绝对瞒不住了,学校丢不起这个人,他准备卷铺盖走人吧。”叶珂得意地笑,三人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这样损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她还真是深不可测。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以杀人来解决。”叶珂环视众人,用食指指了指太阳穴,“只要够聪明,报仇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三人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叶珂从包里取出积木房子,递给韦文豪:“这是李凌铃托我转交给你的,她很快就要出国了,忘了她吧。”
韦文豪愣住,怔怔地接过积木房子,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你真温柔。”刘鸣玥点了杯卡布奇诺,静静地喝,“竟然没有告诉他真相。”
“真相?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
她望着窗外浓如幕布的夜空,乌黑的眸宛如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好了,戏已经谢幕,咱们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叶珂站起身,却看见韦文豪疯了一样跑进来,双眼无助,浑身都在颤抖。
“文豪,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接到韦警官的电话,他说凌玲她……”积木房子从他手中跌下,落地的那一瞬,四分五裂。
12
四人站在李凌铃家门外,房子周围牵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等等,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警察拦住他们,韦英东匆匆出来,“小赵,让叶珂进来。”
这是一栋民国时期修建的老房子,充满了古老而陈旧的气息,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叶珂跟着韦英东进了卧室,打开门的刹那,她看到墙壁上写着一个巨大的红字——W。
心顿时跌入谷底,冰冷刺骨。
“尸体已经带走了。”韦英东指着床铺说,“我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是用公用电话亭打出的,声音也做了处理,说这里发生了杀人案。我们来的时候,发现李凌铃躺在床上,神情很安静,没有搏斗的痕迹,像睡着了,但被人割了喉,已经死亡。”
叶珂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一步一步来到巨大的红字前,伸手摸了摸,韦英东急道:“别破坏证据。”
女生回过头,脸白如纸:“他来了。”
“谁?”
“White Angel.”叶珂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白天使,又称割喉天使,赫赫有名的连环杀手,1993年在美国加州兰斯特孤儿院犯下第一桩杀人案,十七年来杀人无数,警方却对他一无所知。和‘开膛手杰克’、‘十二宫杀手’一样,他是个传奇。”
“他为 4ec0." >什么会到中国来?这很可能只是一桩‘模仿杀人’。”刘鸣玥说。
“李凌玲曾说过,有个心理医生给她做过催眠。”
“你们放心吧,这桩案子我们会彻查,如果真的跟White Angel有关,我们就必须得联系国际警察了。”韦英东拍了拍表妹的肩膀,“你们都回去吧,好好休息。”
叶珂从犯罪现场出来,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卷着槐花花瓣落在她的眼睑上,微微的疼。
她的父亲与White Angel曾结下梁子,甚至差一点就捉到他了。她有预感,总有一天,她会见到White Angel,至于是祸是福,唯有天知。
Chapter 3 生路
1
进入大学三个月来,周敏觉得一切都很好,尤其是终于远离家门和父母的管束,过上梦寐以求的住校生活,况且大学课程远比高中时期轻松多了,使她有足够时间去认识一切新鲜事物,死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周敏觉得自己终于熬到点了,虽然如今大学毕业生面临着空前的就业压力,但那是几年后的事,何必想那么多,眼下先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才是王道。
在应届新生中,与周敏持一样态度的人实在不少,周敏的三个室友就是如此,这一点从她们近来的变化就可看出——刚进校时,她们都还是一副农村娃的打扮,如今染头发的染头发,化妆的化妆,一个月至少得买七八件衣服,正如男生全将生活费花在网络游戏上一样,女生们都把钱扔在了美发店和服装店里。
除了特别爱学习和特别老实的孩子,几乎人人都是这样。
周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要心中理想不灭,她的理想是当一名法语小说翻译家,这理想是她初中时便有的,最初令她爱上法国文学的是雨果的 href='310/im'>《巴黎圣母院》,之后陆续看过巴尔扎克、左拉、大仲马、莫泊桑等大师作品,虽然流派不同,但周敏能从他们作品中感受到一种相似的特质——一种洋溢于文字之间、独属于法国小说的浪漫与热情。然而不论翻译家水平再高,只要是翻译过来的书,总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失去原味,于是周敏利用课余时间自学法语,目的单纯得只为了看原文版的法语小说,后来逐渐萌生了自己翻译小说的念头,于是高考时选择了这所外语学院,主修法语和英语——无论你选修哪个语种,英语都是必修科目之一。
学校的住宿条件还不错,四个人一间房,每人一张床、一座书架,另外共用家具设施也挺齐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宿舍没有单独卫生间,洗漱和上厕所都要去楼层的公共洗漱间,好在周敏所在的宿舍位于楼层最左侧,出了门往左边走几步,过了楼梯口就是洗漱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同宿舍几个人都很庆幸被分住到这间宿舍,然而日后不久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证明这种运气并非好运,而是霉运,甚至是厄运。
这件事的发生,要从与周敏同班同寝的一个名叫赵芳的女生说起。
室友们都听说了,赵芳高中时学习非常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高考时老师和父母都建议她考北大,但她说怕考不上,第一志愿填了现在这所学校,结果分数下来,竟然超过北大的录取分数线了,大家都替她觉得亏,她却一点不埋怨,乐乐呵呵来报名上学了。在周敏等室友眼中,她性格安静,但也不算太内向,跟大家相处得都很好,刚到学校不久,她便找了一个德语系的男生做男朋友,每天除了上课和回寝室睡觉,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一起。
周敏等人只知道这男生名叫刘文亮,长得挺帅,行事谈吐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与一些喜欢在同性面前显摆自己的人不同,赵芳对谈恋爱这种事很低调,在室友们面前并不常提起男友,也不带他参加姐妹们之间如逛街、吃饭等任何活动。如果有人拿刘文亮开她的玩笑,她也只是敷衍性地随便说上几句,久而久之,也没人跟她开玩笑了,况且大学生谈恋爱本来就是如母鸡下蛋一样平常的事情,开学三个月过去,与周敏同寝室的三个人都相继交了男朋友,只有周敏每天都把时间花在了逛街和看课外书上面,对谈恋爱这种事没太用心,因此错过了进校后第一个恋爱高峰期,不过最近也有男生追求她了,是同班一个叫郑楚云的,长相和人品都还算不错,周敏目前正在考虑中,而且,她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求的感觉,甚至觉得也许比真正谈起恋爱还要有趣——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
这天下午没课,周敏与郑楚云在校体育馆打了会儿网球,快傍晚的时候,郑楚云要去学生会办事,周敏便独自回了寝室,同宿舍的刘媛媛和吴娜都不在,估计又去逛街买衣服去了,正值月初,大家口袋里都有点儿钱。
赵芳独自坐在自己床上,头微微仰着,望着窗外发呆,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周敏走过去问道:“坐着发什么呆呢,怎么了你?”
赵芳没有看她,喃喃说道:“我在想,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周敏听出她话中有话,愣了愣说:“什么意思?谁变得可怕了?”
赵芳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她说,“好歹已经这样了,就当我看错人了吧。”
周敏不解她在说些什么,正要问她,门外响起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刘媛媛和吴娜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宿舍,吴娜进屋后一句话没说,将东西往床上一扔,便又转身出了宿舍,刘媛媛对着她背影捂嘴笑道:“你快点,别拉裤子了!”
“滚!”吴娜回头瞪她一眼,飞快跑掉。
刘媛媛在自己床上坐下,又笑了一阵,一边脱鞋一边抱怨着:“被这死人拉我逛了一下午,脚累得疼死了,我的脚,得好好揉揉……”
周敏冷笑道:“说得这么委屈,人家又没拿刀逼你,还不是自己想去。”
刘媛媛冲她吐了吐舌头,一只手揉着脚,另一只手还不忘抓过带回来的几个购物袋,将衣物一件件拽出来,先拿起一套粉红色胸前印着“Hello Kitty”图案的睡衣,比在身上故意含情脉脉地眨眼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呢?”
“还可以。”周敏随口应付道,转头去看赵芳,见她面带微笑地望着刘媛媛手中的睡衣,戏谑道:“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什么叫老黄瓜刷绿漆了。”
刘媛媛白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拍了拍脑门说道:“差点忘了,老赵,今天我跟娜娜在车站等车时看到刘文亮了,他要我们转告你一句对不起,看他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周敏注意到,当刘媛媛说到“刘文亮”三个字时,赵芳左脸颊的肌肉抽了一下,但随即又笑起来,用一副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分手了,总算解放了。”
这让周敏一愣,与刘媛媛异口同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是他喜欢上别的女孩了呗。”赵芳耸了耸肩膀,站起来走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向外张望着。
刘媛媛与周敏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赵芳对刘文亮是认真的,在周敏原来的观察里,身边一对对情侣中,只有赵芳与刘文亮有可能终成眷属,没想到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就分手了,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赵芳对这件事的表现有点不正常,凭她的性格按说不会这么洒脱的啊,难道就像“大彻大悟”一样,这件事让她实在伤透了心,对他彻底失望而没有感觉了吗?
周敏觉得这是很可能的,但作为朋友,遇到这种事总要劝几句的,于是说道:“算了老赵,他既然这样对你,说明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别再想他了,咱学校比他好的人多着呢。”
刘媛媛也帮腔说:“是啊,等明天姐们再给你介绍个好的,不过说起来,在大学谈恋爱不就这回事吗,今天你跟我好了,明天我跟他好了,真正能成的有几对,你看我家田田现在跟我这么好,哪天他要是移情别恋的话我也不怪。所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我明白,”赵芳摊了摊手,“一切都结束了,就是这么回事。”
刘媛媛笑着说道:“这多好,看你们平时那么恩爱,我还以为你放不开呢。”
“为什么放不开呢,再说,事情到这一步,我放不开又怎么办?”赵芳说完便往宿舍门外走去,刘媛媛叫了她一声:“老赵,你干什么去?”
“到外头有点事。”
“哦,那你别在校外待太久,明天可是十月一鬼节,小心被恶鬼缠上。”刘媛媛开玩笑说道。
周敏忍不住问道:“都快十二月了,怎么又成十月一了?”
“笨哪,我说的是阴历。”
“哦,你没事还记得阴历呢?”
“哪有,我刚才回来时,看到十字路口有不少人在烧纸,一打听才知道明天是鬼节。天一黑那些鬼就来拿钱了,所以这两天晚上可别出去。”
“胡言乱语。”周敏白了她一眼,再抬头往门外看时,赵芳已经走了。
2
晚自习下课时,天下起了大雨,温度骤降,好像冬天提前来了。周敏等人一回宿舍便换衣服上床钻进被窝,一时又睡不着,便闲聊起来。
刘媛媛唠唠叨叨地讲述着白天在市里逛街的经过,无非是某件衣服很漂亮但要价太贵啦、见到某个女孩打扮得很时髦啦等等,周敏听得没趣,但她说在兴头上,又没法打断她,只好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看起来,居然是 href='2210/im'>《红楼梦》。
说来惭愧,周敏还是第一次看这本超级名著,从前连电视剧都没看过,近来还是去图书馆淘书看时,偶然看到这本书,一时兴起便借了来,断断续续看了一个月,总算快看到结尾了,正是黛玉病故那一段,不禁感慨万千,又翻到开头处,想再看一遍那首预示林黛玉命运的词作,感怀一回,不料看到那首《枉凝眉》下面竟多了一道红色笔迹,周敏不禁纳闷,记得最初看到这段时下面并没有红线呀,是谁画上去的?
周敏想起赵芳有时会找自己借这本书看,今天她没上晚自习,自己刚回宿舍时,还见她看这本书来着,于是叫了赵芳一声,随口问红线是不是她画上去的。
赵芳原本已经睡下了,听见这话又张开眼,点头说道:“我觉得这段话写得不错,正好手边有笔,一时兴起画上去的。”
周敏“哦”的一声,思维正沉溺在书中情节之中,脱口说道:“说起来林黛玉也真可怜,对贾宝玉痴心一片,没想到他竟然娶了宝钗,她死的时候正好是两人拜堂的时候,真让人感叹。”
赵芳没做声。周敏便举起书,正要接着看,听见赵芳淡淡说道:“林黛玉还不错呢,起码宝玉也是真心喜欢她,虽然没有结果,也算不亏此生了。”
周敏听见她话中有话,便放下书,斟酌着说道:“其实……毕竟是小说啦,世上哪有像林黛玉这么痴情的人,这么痴情干什么呢,结果只会害了自己,还是看开点好。”
赵芳点了点头,闭上眼不再说话。
周敏见她真睡觉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回想傍晚时她说的那些很乐观的话,估计她对男朋友移情别恋这件事已经看开了,但毕竟付出过真心,也不能说忘就忘,时间久点就会好了。周敏相信要不了多久赵芳就能好起来,不料这一次她看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
次日是周五,上午象征性地上了两节自习课,大伙便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家逍遥几天。赵芳上午没去上课,周敏等人回宿舍时,她还在被窝坐着,手捧着周敏的 href='2210/im'>《红楼梦》在看。
周敏一边收拾衣物一边问她:“你怎么还不起来收拾东西?”
“我家里人都去外地喝喜酒了,我一个人回去没意思,不回去了。”赵芳头也不抬说道。
少顷,三人收拾完一同出门,与赵芳打招呼时,她让周敏先别走,有事情跟她说。
刘媛媛笑道:“怎么你们俩有什么秘密吗?”
“是啊,秘密。”
刘媛媛笑了笑,拉着吴娜一起走了。
周敏带着疑惑坐在她身边,问:“什么事?”
赵芳没答话,放下书,起身下床,来到门外,左右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再转身往回走时,周敏见她居然两眼通红,一副悲戚的模样。
赵芳走到她身边来,坐下,迎着她吃惊的目光缓缓说道:“我跟你说件事情……”
3
星期天下午,周敏离开家门,乘坐长途汽车返回学校,一路上她都有点闷闷不乐,心里一直想着前天在宿舍赵芳那场谈话,从赵芳言语间透露出的那种气质让她感到不安,这两天她一直在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此时看着车窗外缓慢变换的景色,她觉得车开得真是太慢了,她真想一下子回到学校,亲眼看到她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才能心安。
将近傍晚时分,车总算到达终点站,从长途站出来,周敏顾不上等公车,直接坐出租车赶往学校,下车后一路小跑来到宿舍楼下,她抬头往六楼望了一眼,发现自己宿舍的门开着,不少人围在门前站着,有学生,还有几个宿管模样的阿姨。
周敏心下一惊,连忙飞奔上楼,从人群中挤进宿舍,便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宿舍走道中间悬空吊着一个人,脖颈上勒着一条绳子,拴在天花板的电风扇勾座上——因为宿舍装了空调,所以没装吊扇,风扇勾座大概是建房时就留好的。
悬空吊着的这个人穿红色毛衣和深色牛仔裤,因为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从前面垂下来将脸完全遮住,但周敏仅从她的打扮便一下辨认出身份,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刘媛媛不知从哪里走来,蹲下抱着她的脖子失声哭起来。
警察调查过现场之后,并没有公布赵芳的死因,但大家都相信她是自杀,动机自然与男友刘文亮的背叛有关,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偏激,只因短短三个月的恋爱,把一生都搭进去了,实在有点不值得。
面对警方的询问,周敏把周五那天与赵芳谈话的内容如实道出:“也许是平时我们关系不错,她才特地叫我留下陪她说话的吧,她心里太难受了,但性格要强,所以在别人面前都装作没事的样子,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甚至想死了算了,我就拿好话劝她,她哭了一场,就让我走了,也没再说什么。我回家后一直觉得不对劲,怕她做出傻事来,没想到她真的……”
说到这周敏忍不住哽咽起来,而后自然又说出赵芳与刘文亮的事情,但不知道那个破坏两人关系的“第三者”是谁。第二天,她听说学校派人找刘文亮谈话,但刘文亮什么都不愿说,因校规里并没有禁止大学生谈恋爱,况且赵芳的死完全是她个人想不开,刘文亮又没对她做什么违反法律和校规的事情,因此学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出于道德上的谴责,给了他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另外校方怕这件事影响到学校声誉,责令周敏、刘媛媛等知情人对外保密,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赵芳自杀的原因。
但这种爆炸事件哪里能够遮盖得住,不出几天,事情真相便在学生间传开了,大家在感叹赵芳不该轻生的同时,几乎一边倒地谴责刘文亮不是东西——如果他知道赵芳是这么烈性的人的话,就不该对她做出那么轻率的决定。总之,刘文亮一下子成为了全校学生的眼中钉,周敏等人只觉得他是活该。
不料就在赵芳死后的第二个星期天,另一件爆炸性事件发生了。这天傍晚,赵芳与男友郑楚云一起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宿舍,刘媛媛便凑上来,飞快地说道:“老周你听说没有,刘文亮死了!”
周敏一怔,惊叫道:“不会吧!”
“是真的啦,就是刚才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开呢,听说是死在他在外头的租住房里,也许是愧疚不敢见人吧,自从赵芳出事后,他就没来过学校,整天窝在房间里,也没人去找他,今天房东去找他催交房租,敲半天门不开,用钥匙开门才发现他上吊死了!”
周敏顿时心生寒意,忙问:“是自杀的吗?”
“这谁知道了,反正是上吊死的,听说都死了一两天了,哎,真是没有想到……”
周敏还未开口,又听见低声说道:“还有更蹊跷的,据说他是在赵芳‘头七’那天晚上死的……”
“头七?”
“嗯,也就是‘回魂夜’啦,所以现在外面有传,他是被赵芳的鬼魂报复死的。”
周敏不禁苦笑:“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那也不一定呢。”刘媛媛正色说道,“你别忘了赵芳是鬼节那天晚上自杀的,他们都说,这天晚上死的人会变成厉鬼,而且又是自杀的,怨气就更重了——”
“行了行了,”周敏有些不乐意地打断她,“人都死了,就别拿她开玩笑了。”
刘媛媛吐了吐舌头:“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当天上晚自习时,果然有同学跟周敏提起刘媛媛说的那些传言,并劝她换宿舍。
周敏不屑地笑了笑说:“为什么要换宿舍,这世界上哪来的鬼?就算赵芳真变成你们说的什么厉鬼,我也不害怕,她生前跟我关系这么好,一定不会害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在你们宿舍里出的事,你每天看到她睡过的空床,不觉得瘆得慌啊!”
周敏摇摇头,她确实不感到害怕,只是每次看到床空着心里有点难过是真的。
两人正聊着,教导员忽然间走进教室,大家马上闭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教导员往讲台上一站,说了一番例行公事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提起赵芳在宿舍自杀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大家不要再胡乱讨论,也算是对故人的一点尊重吧,另外,胡珊来了没有?”
名叫胡珊的女生马上举了一下手,教导员点点头说:“你早上不是跟我说想搬回学校住吗?我考虑了一下,正好702宿舍现在缺一个人,你搬进去吧,也省得往外班宿舍里插,处处都麻烦,你同意吗?”
胡珊连忙摇头,脸涨得通红:“不不,我不住那宿舍。”
“为什么?”教导员马上拉下脸来,“你以为我没听说那些传言是吗?我把你安排进702住,也是想借此让那些乱嚼口舌的人闭嘴,你还是班干呢,最近又在申请入党,这件小事都做不到吗?”
听见教导员这样说,胡珊想不同意也不行了,否则她知道后果是什么,假如真到那一步的话,她明年指定拿不到学校保送出国留学的名额,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呢,想到这里,她只好冲教导员点了点头:“好吧,我搬……”
4
胡珊果然当天晚上就搬过来了,铺盖就放在赵芳之前住的那张床上,但当晚她没敢在这张床上睡觉,而是跟平时关系不错的吴娜挤在一起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两眼发肿,问大家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好像有人在走道中间走来走去,但脚步声好轻,不像是人走的……”
周敏听了很不高兴,她最近听多了宿舍闹鬼的传闻,觉得这样对于死去的赵芳很不尊敬,于是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们宿舍闹鬼不成,我怎么没听见呢?”
“也许……你睡得太熟了,那声音很轻呢。”胡珊看着她,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说道。
看她这样又不像是说谎,周敏心里不免也有点犯起了嘀咕,这时吴娜接过话头说道:“没准是你听错了,把别的声音听成脚步声了,你看到人没有?”
“我当时快吓死了,还敢睁眼去看人啊!”
“哦,怪不得你昨晚把我搂得那么紧了,不过肯定是你听错了,这世界上哪来的鬼啊!”
“也许吧。”胡珊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了。
吃完早饭,来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已经坐好了,周敏与刘媛媛按照习惯,到后排找了张没人的空桌坐下。
坐在后排的是两个住在隔壁宿舍的女生,一个叫王梅,一个叫李冬梅,两人原本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见周敏二人过来马上不做声了,而且神情有些奇怪,周敏便打招呼似的问了一句:“讨论什么呢,这么保密。”
王梅勉强一笑:“不敢让你知道。”
“嗯?”周敏觉得很奇怪。
“是关于你们宿舍的,说了怕你害怕。”
周敏便猜到她们在说哪方面的事了,心下反感,但也有些好奇,追问道:“到底什么事,说吧,我不害怕。”
王梅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俯下身,低声对她跟刘媛媛说道:“昨晚,我在你们宿舍见鬼了……”
“别胡说!”周敏忍不住瞪眼说道。
“你听我说完啊,昨晚半夜时候,我起来上厕所,路过你们宿舍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看见一个长头发穿红衣服的人在过道中间走来走去,我当时还纳闷,谁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呢,但当时尿急嘛,也没细看就进厕所了,出来之后特地往屋里看,就没见到那个人了,回宿舍后我突然想起来,赵芳死的时候穿的不就是红衣服吗,我当时都吓死了呢,后半夜几乎都没睡,你看我眼圈黑的……”
她后面说什么周敏都没听见了,她在思索室友中有谁最近穿过红衣服,答案是一个都没有,只有赵芳……再联想起胡珊说昨晚听见脚步声一事,竟与王梅所说不谋而合,心里不免生出一股寒意,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这不可能!周敏深吸一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天,晚自习下课,回到宿舍,胡珊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吴娜的床沿上,半天不说话,刘媛媛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胡珊扫了一眼那张曾属于赵芳、而今属于自己的床铺,皱眉说道:“我在考虑今晚怎么过夜呢。”
“嗯?”刘媛媛歪头看着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说:“你就再跟吴娜一起睡就是,不然跟我睡也行,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胡珊苦笑道:“我既然搬来长住了,天天跟你们挤在一起睡也不是办法,所以……”她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牙说道:“我决定,从今晚开始自己睡了。”
刘媛媛偏头看了看周敏,周敏耸了耸肩,对胡珊说:“你要是真害怕的话,咱俩就换床睡,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忌讳,也不害怕。”
胡珊带着感激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摇头说:“这倒不必,我其实也不是很害怕,再说咱们宿舍有四个人呢,就算真的闹鬼……”她突然顿住,伸手捂住嘴巴,继而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失言了。”
但所谓听者有意,周敏听到她说“闹鬼”两个字的时候,心下就微微一惊,好在刘媛媛很快将这个令人不舒服话题带过,说起最近看到的某个偶像剧的情节,与从卫生间洗漱归来的吴娜大谈特谈起来,气氛终于渐渐活泼起来。
周敏对偶像剧全无一点兴趣,但听她们说着好像情节还不错,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又随手捧起了那本 href='2210/im'>《红楼梦》,翻开来正好是“贾宝玉梦游太虚”那一章,那首被赵芳用红线标注过的《枉凝眉》还在,但画下这道红线的人却已经不在人间了,周敏心中不免有一种“侬今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的感慨。
当天晚上,周敏很晚才睡着,在梦中见到了久违的赵芳,地方还是在宿舍,自己躺在床上,赵芳就站在床前,一句话不说,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就这样与赵芳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敏才醒过来,回想梦中的情景,周敏心里十分困惑不安,她安慰自己这是日有所思的结果,绝对跟迷信说法扯不上关系,然而当她再次闭上眼睛时,赵芳的眼睛又在黯黑中出现了,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让她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一声尖叫令周敏浑身一颤,连忙坐起来,往声音响起方向看去时,发现吴娜蜷着身子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一脸惊惧地望着赵芳——不,应该说是胡珊现在睡的床铺方向。
胡珊也被吵醒,颇有些紧张地问她:“你看我干什么,刚才是你叫的吗?”
吴娜突然冲下床,光着脚向这边跑来,然后就在周敏还在发愣的工夫,吴娜已经钻进了她的被窝,并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浑身打着颤。
周敏被她这样子吓得也不轻,忙问:“怎么回事?”
吴娜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也停止了颤抖,嘴里喃喃说道:“这宿舍没法待了,真没法待了……”
5
第二天傍晚,在与男友郑楚云一起吃饭时,周敏讲起了吴娜昨晚“见鬼”的经历,“她说当时不知道怎么醒了,打算去上厕所,刚睁眼还没起床就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人站在胡珊床前,弯着腰看她,她开始还以为是我们宿舍的人,结果仔细一看,是赵芳……”说到这周敏苦笑起来,“你说这事怪不怪,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说我们宿舍闹鬼,说赵芳阴魂不散什么的,唉,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无风不起浪吧,”郑楚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你们宿舍闹鬼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儿,这种事情也不好说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孔夫子不是说过吗,敬鬼神而远之,我..看你还是换个宿舍吧,最好别在那个楼层住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今天上午吴娜就去找教导员要求换宿舍,结果教导员也听说闹鬼这件事了,她当然不信,就不让换,还说如果准吴娜换宿舍的话,大家肯定都要换,到时候宿舍一个人没有,流言就会更多了,唉,真该让她自己进来住一晚试试。”
郑楚云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道:“对了,今天早晨我去等你时,跟你们一起下楼那个个子挺高的女的就是你说的胡珊吧?”
见周敏点头,郑楚云又说:“我以前好像见过她。”
“都一个学校的,见面不正常吗?”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见到她几回,都是跟刘文亮在一起。”
郑楚云与刘文亮同一个系,刘文亮生前又是学生会的,经常在各种活动上出头露面,因此郑楚云知道他。
“我知道他是赵芳男朋友,所以当时见到胡珊跟他在一起好像很亲密的样子,觉得挺奇怪的,所以印象深刻。”
周敏皱起眉头,喃喃说道:“我怎么没见过他们有过来往?”
“几次都是在长途车站看到他们的,在学校没见过。”
周敏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郑楚云想了想说:“最后一次好像是两三个月前吧。”
“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俩居然认识。”
“那么你说,外头风传的刘文亮跟赵芳之间的小三,会不会就是她?”
周敏一怔,说道:“你别乱说,胡珊跟赵芳是同乡,关系很好呢,不可能是她。”
“哦,我就随口一说,我觉得也不会是她,”郑楚云笑笑,“否则赵芳跟刘文亮都因为她死了,现在她心情一定不会很好,可我看她上午还跟你们有说有笑的,所以如果真是她的话,那她不仅没人性,还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周敏没在意他说的话,脑中在想着另一个问题:假如人死后真有鬼魂的话,那如吴娜所言,赵芳的鬼魂为什么要站在胡珊床前俯身看她?若没有鬼,怎么这么巧自己昨晚刚梦到赵芳,吴娜就看见她的鬼魂出现呢?
这些问题周敏都想不明白,她也情愿永远都不明白,孔夫子说得对,平常人就应该敬鬼神而远之,如果导员同意换宿舍的话,周敏肯定第一个报名,可惜就目前来说这很难做到,所以她不得不继续待在这极可能闹鬼的宿舍里,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毫无疑问,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周敏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祈祷让这一切赶快过去,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然而光是想到今晚睡着后又有可能会发生的恐怖事件,她的心马上揪了起来。
回到宿舍,见几名室友都在宿舍里,脸色都不太好看,不用问也知道原因。周敏来到自己床前坐下,随手从枕头下抽出最近在看的一本法国小说,未及翻开,便听见胡珊用带着忧郁的声音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晚自习到教室再说吧,不然在这怪害怕的。”
天很快黑下来,几人拿了书本一同来到教室,刘媛媛招呼三人到后排找了两张没人的课桌,大家刚坐好,刘媛媛便说:“这下没有顾忌了吧,情况你们都知道的,这样下去怎么办,即使她不打算伤害我们,每天这样担惊受怕,我恐怕也要神经衰弱了,得想个办法呢……”
胡珊叹口气说:“闹鬼是肯定的了,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刘媛媛说:“我刚才想过了,不然去找个阴阳先生什么的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拜托啊!”胡珊白了她一眼“咱这可是女生宿舍呢,你那什么先生哪能进得来。”
“‘阴阳先生’是这行的称呼,我说的是个女的,你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市里有个仙姑很灵的,当地人只要有这方面事情都去找她。你们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回头就去问问。”刘媛媛说完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
吴娜第一个表态说:“我没意见呢,哪怕能求个心理安慰也好。就是听说请这样的人挺贵的,不知道多少呢?”
刘媛媛笑了笑说:“一分钱不要,人家完全是为了做好事,所以我才说很灵呢,不过这位仙姑一天只看三个客人,多半要预约的。”
胡珊与周敏也相继表态愿意试一试,周敏是随大流,她本来对闹鬼这件事就半信半疑,但见她们几个都这么坚持,也不好反对,起码就像吴娜说的,哪怕是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于是第二天刘媛媛便独自去找仙姑了,回来说要排队到一个星期之后,在等待的这几天里,宿舍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是第三天的晚上,周敏又失眠到半夜,自从连续几夜被噩梦或突发事件惊醒之后,一到晚上睡觉,她的精神就不自觉地保持高度警觉的状态,不到后半夜困得受不了是无法睡着的,这天晚上也是如此,大概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她听到从胡珊的床铺方向传来一阵清晰的响动,抬头一看,果然是胡珊正在下床,嘴里小声哼唱着一首刘若英的老歌:“那天的云啊是否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
周敏感到身体“腾”一下轻了,她还清楚记得,这首歌是赵芳生前经常哼唱的,而却从未听胡珊唱过,为何她突然间唱起这首歌来呢?
她正在惶恐之间,那头胡珊已经下了床,脚步轻捷地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娜和刘媛媛紧跟着也下了床,吴娜低声说道:“她不是往厕所去的,干什么去了?”
刘媛媛颤声说道:“我哪知道,要不要去看看?”
周敏这时也下了床,三人便一同出了房门,眼看着胡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周敏被两个胆小鬼推在最前面,紧跟着走了过去。深夜走廊上的灯也灭了,只有头顶上空月亮的光在照亮,虽然驱走了一部分黑暗,却给一切事物罩上了一层白皙的光泽,也许是心理作用,周敏觉得阴惨惨的很可怕。
前方已经听不见胡珊的歌声了,脚步声也消失无踪,周敏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楼梯口,第一眼没看到胡珊,正回头要问二人是不是去天台上找找,突然间一只手从侧面搭在她肩膀上,接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你们在找我?”
周敏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幸好及时看到了胡珊的身影,原来就站在拐弯口的后头,身体几乎要贴在墙壁上。
月光下,胡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干什么呢?”周敏颤颤问道。
胡珊却说了一句完全没头没脑的话:“我来告诉你们,我回来了。”说完身子一软,像面团一样倒在地上。
周敏等人被这一幕吓傻了,吴娜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这怎么办呀?我去叫人来!”
刘媛媛拉住她说:“你还嫌我们宿舍的流言不够多是不是?还想让人知道。”
“那这怎么办?”
“弄回宿舍再说吧。”刘媛媛说完上前架起胡珊的胳膊,周敏和吴娜连忙上前帮忙,硬是将胡珊抬回了宿舍,就近靠在吴娜的床上,然后刘媛媛打量了胡珊一会儿说道,“没事,就是昏过去了。”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昏过去呢?还有她刚说的话……”吴娜话没说完,便看到胡珊已经醒了,目光在四周扫了一遍,又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分别看了看三人,惊道:“你们怎么这样看我?哎呀,怪了,娜娜,我怎么在你床上!”
“刚才……”
“没什么,你梦游了。”周敏打住吴娜的话说道。
“梦游?不会吧!”胡珊一骨碌坐了起来,接着免不了又是一番诧异的疑问,后在周敏等人敷衍下也只好回到自己床上睡觉,周敏与吴娜一起去上厕所,回来途中吴娜低声说道:“我说了你别害怕,刚才胡珊是被赵芳附身了……”
周敏打了个冷战,瞪眼道:“别胡说!”
“真的啦,胡珊不该睡她的床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周敏,否则如何解释赵芳偏偏附身在胡珊身上呢?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一阵冷风吹来,周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中仿佛又听见那句话:我来告诉你们,我回来了。
赵芳真的回来了?
6
之后的几天,又接连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怪事,不断刺激着周敏等人已经足够脆弱的神经,幸好总算挨到与仙姑约好见面的这天,这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的一件事,如今差不多成了几人的救命稻草,否则周敏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们都得患上某些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
在刘媛媛的带领下,大家一同来到仙姑的住所,令周敏没想到的是,接待她们的是一个只有三十几岁的妇女,穿着打扮都与普通人无异,难道她就是刘媛媛所说的仙姑?也许这就叫人不可貌相吧,就冲她不收钱这一点,也许不一定灵验,但肯定不是骗子了。想到这周敏对她又多了几分信任。
仙姑坐在沙发的正位,抬头轮流将进来的人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胡珊身上,眉头一皱,低声斥道:“出去!”
几人都愣住了,胡珊张了张嘴,刚说了个“我”字,就被仙姑打断,正色道:“你既然敢到我这里来,想必也是有目的了,我暂且放过你,坐吧。”
几人忐忑不安地坐下,仙姑目光一直定在胡珊脸上,也不说话。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吴娜站出来,主动对仙姑说出了赵芳自杀及之后一系列闹鬼事件的经过,仙姑听罢只是轻轻点头,吴娜便试探问她怎么办,要不要去宿舍实地看看。
仙姑对着胡珊微微一笑:“她都来了,还用过去看吗?”
众人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吴娜张嘴刚要问,仙姑环顾她们说道:“要想知道她为什么留在人间不走,直接叫她出来问问就行了。”说完站起来,踱步到身后,重重地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声:“出来!”
胡珊不知道为什么两眼一翻,身体缓缓向前倾倒,直至脑袋磕在茶几上,把在场几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周敏,她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果然,数秒钟之后,胡珊再次抬起头,冲仙姑点了点头,用平静的声调说道:“谢谢大师。”
仙姑转头对周敏等说道:“作祟的鬼魂在这了,你们有什么迷惑直接问她吧。”
众人都露出迷惑和不敢相信的神情来,看看胡珊,表情什么的确实与平时不大一样,难道赵芳的魂灵真的附在她身上?理性告诉周敏这不可能,但她相信这是真的,自从那天在楼梯口见过胡珊的异常表现之后,她,以及吴娜和刘媛媛就怀疑到这一点了,因而看到眼前这一幕,周敏更加确信了这种猜测,她暗暗吸了口气,感到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吴娜觑了胡珊一眼,大着胆子问仙姑:“仙姑,她……她真的是赵芳?”
“小不点儿,你把我忘了?”胡珊抢着说道,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怀疑她是赵芳了,“小不点”是赵芳生前偶尔对吴娜的称呼,除了本宿舍的人基本没人知道,胡珊当时还在校外住,跟她们几个也不太来往,根本不会知道。
“这、这不可能啊!”吴娜颤声说道,站起来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望着胡珊。
“那么。”刘媛媛突然站了出来,盯着胡珊说道,“你说一件只有你我知道的事情听听。”
胡珊也看着她,刘媛媛好像想了一下,说道:“我的电脑启动密码是什么,这个只有你上次开我电脑玩游戏的时候我告诉你了,别人从来没问过我,你要是赵芳的话应该不会忘吧?”
“你对象刘春霖三个字的全拼,这么简单的密码我当然记得。”
刘媛媛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周敏等人说道:“我没话说了,这种小事她肯定不会跟胡珊说的,所以……”
接着大家都沉默了,虽然她们平时都很想念赵芳,但此刻再次相见,她们心中涌起的第一感觉不是激动和高兴,而是恐惧,毕竟她已经死去多时了,人对鬼魂的恐惧终究是很难避免的。
“时间不多了,”仙姑忍不住提醒道,“有什么想问的,你们赶紧问个清楚。”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没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可能是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每个人心情都还处在震撼之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吴娜对仙姑说道:“我们不知道说什么,还是请仙姑替我们问问好吗?”
仙姑听说便对胡珊淡淡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怎么附在这小女孩身上的?”
“从她睡在我床上那天,我白天无处可去,只好借用她的身体,到晚上再出来。”声音还是胡珊的,但说话语调却与她以往大不一样,普通话中夹着点地方口音,正是赵芳生前的说话风格,而胡珊说话却一直是普通话。
仙姑接着问:“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去阴司报道,留在人间有何目的?”
胡珊闻言低下头,低声说了两个字:“报仇。”
仙姑眉头一皱:“你不是自杀的吗,有什么仇可报?”
“我是被人勒死后吊起来的,不是自杀。”
这句话一出,在场几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仙姑瞪了她们一眼,意思让她们保持安静,然后仍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杀你的人是谁?”
胡珊不说话了。
“人间有人间的法律,由不得你个人胡来,你生前好友都在这里,我给你个机会吐露冤情,如果真有其事,她们可以替你去警察局申冤,你但说无妨。”
胡珊听罢缓缓转过头来,脸色阴冷地拿目光在几名室友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周敏脸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豆大的汗珠从周敏的额头渗出,她努力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来说道:“芳芳,你……还好吗?”
“拜你所赐,好得很。”声音冰冷如雪。
周敏突然站起来,飞快对仙姑说道:“仙姑,求求你把她送走吧!”
“为什么?”仙姑问。与此同时“胡珊”咯咯地冷笑起来。
“我……她是死人,我害怕……”
仙姑微微一笑,说:“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她怎么没做亏心事。”胡珊接过来说道,死死盯着周敏的脸,“我说得对吗,我的好姐妹?”
“你、你什么意思?”周敏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你心里最明白不过了。”胡珊说完转头去看刘媛媛等人,“姐妹们,我今天撞在仙姑这里,肯定也没法继续实施计划了,只求你们帮我揭发她,杀死我的凶手,就是她。”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直至刘媛媛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她会杀我。”胡珊眼圈一红,流下泪来。
“不不,她在撒谎……”周敏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刘媛媛等人,不断摇着头,“她不是我杀的,她在撒谎……”
仙姑似乎看出苗头了,问胡珊:“你本来的计划是什么?你多次显身的目的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们谁是杀人凶手?”
胡珊冷哼一声说道:“枉我对她那么好,她却这样对我,即使枪毙她我也心不甘,我几次显身,就是想不断吓唬她、刺激她,让她连睡觉也没有一天能够安心,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是比让她受法律制裁更能让我解恨吗?”
仙姑叹了口气,对周敏说:“她说是你杀了她,这件事你认吗?”
周敏一个劲摇头,嘴里连续说了很多“不”字,模样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仙姑见状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若她真是你杀的,你就该去警局自首,了断这桩因果,投案自首一般都会轻判,即使真的偿命,你的魂灵也能自由。话说到此,杀人的事你认吗?”不给周敏表态的机会,仙姑又接着说,“你如果不认,我也不能偏信一个鬼魂的话,但也没道理打发她走了,她之后怎样对付你就与我无关了,你考虑清楚,是投案自首,干干净净地接受惩罚,还魂灵一个自由;还是要继续过这种担惊受怕,连觉也睡不着的生活,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像她这种死于非命的鬼魂怨念是很强大的,她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多谢仙姑,”胡珊抢着说道,“请别再劝说她了,只求仙姑高抬贵手,让我留在人间,我自有对付她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周敏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像猫捉耗子一般地玩弄自己一番,等自己实在受不了了精神崩溃的时候再杀死自己,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自首,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即使判死刑也没什么,因为她现在已知道人死后是有灵的,这样为什么还要怕死呢?再说按照仙姑的说法,自己以死赎罪后,因果就了结了,魂灵也是自由的……况且,自己杀人这件事刘媛媛等人现已知道,她们肯定会举报的,虽然没有人证物证,警方也未必不会查出真相,到时候可就没有自首这么一说了,所以,这个选择题根本就不难做,周敏虽然心有不甘,但心里也算有了一丝安慰。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仙姑说:“请问仙姑,如果我愿意自首的话,你真的会让她不再缠着我吗?”
仙姑闭了一下眼睛,喃喃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再睁开眼来时说道,“放心吧,到时候因果已了,即使我想留她,恐怕阴司也不会放任她留在这里了,所以这一点你 5927." >大可放心。”
周敏心下松了口气,又问:“那我该什么时候去自首?”
“这种事情,还用别人来告诉你吗?”
“是啊,谢谢仙姑。”
周敏转头看了胡珊一会儿,说了声“对不起”,便站起来,低头打开门走了出去,也许是出于愧疚,她始终没有看在场的姐妹们一眼,她们也没有同她说话,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已让她们吃惊不已,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直到周敏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有一会儿,吴娜才喃喃自语说道:“她真的会去自首吗?”
“一定会的。”仙姑很有自信地笑着说道,“因为她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已经不怕死了。”
“那……”吴娜看了胡珊一眼,“她怎么办呢?我没别的意思,只想问胡珊自己现在是不是好好的?”
“我当然好好的。”胡珊微笑着说,眼睛有点湿润。
“我不是说你。”
“我就是胡珊。”
吴娜愣了愣,继而明白了:“这么说,芳芳刚才走了?”
“她走了很久了,而且一直没回来。”胡珊擦了擦眼睛,继而说道,“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只是一场做给周敏看的戏。”
“啊?”吴娜下巴快掉在地上了,正要追问,只见房间对面一扇门突然打开了,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教导员,她对大家笑了笑,便走到仙姑身边,手放在仙姑肩膀上说道:“你这个仙姑也当到头了,快去幼儿园接小超去吧,这才是正事呢。”
“仙姑”笑着瞪了她一眼,“帮你办完事就赶我走了?也太市侩了吧。”
“我的好姐姐,我是提醒你呢,你要不想走,就在这继续坐着就是,我巴不得呢。”
“得了你。”“仙姑”站起来,笑着向大家摆了摆手,然后径直出了门。
教导员对着吃惊不已的吴娜解释道:“这是我姐,这里就是她家。我实在想不到演这场戏的合适人选,就只好找她了。”
吴娜还是傻了一样呆望着她,一句话说不出。
“从头跟你解释吧,在晚自习时把胡珊调进你们宿舍,是这场戏的开始,那些闹鬼的传闻,一大半都是大家根据流言自己编造的,而近几天你们亲眼所见的那些,都是胡珊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不断刺激周敏,让她相信赵芳的鬼魂真的存在,而且就附在胡珊身上,否则今天这场戏就很难演得好。”
吴娜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说道:“不对啊,媛媛也见过鬼呢,而且这次找仙姑请教的事也是她提出的,怎么会……”
教导员笑道:“很简单,媛媛也是演员之一。”
“啊?”
吴娜看向刘媛媛,后者冲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周敏是凶手?”
这回轮到胡珊发言了,她叹口气说道:“因为只有我知道,赵芳跟刘文亮中间的第三者正是周敏,你们都知道我跟赵芳是老乡,其实,刘文亮也是我老乡,而且是老朋友了,赵芳之所以这么看重刘文亮,是因为他们俩从高一时候便恋爱了,刘文亮学习一般,高考时报考了咱们学校,赵芳本来有实力考北大的,但为了能跟刘文亮在一起,她跟着他报了我们学校,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两人感情之深你们应该能想到,只是赵芳比较内向,这些事情你们不知道罢了。”
“刘文亮并没有彻底背叛赵芳,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但就是因为太有责任心,才会着了周敏的道,说来很老套了,他跟周敏是在一次夏令营活动中认识的,周敏趁他酒后百般诱惑他,刘文亮不是柳下惠,而且他知道周敏是有男朋友的,以为只是想跟她玩玩,所以……没想到几个月后,周敏告诉他她怀孕了,要他负责,不然就把事情捅出来大家一起死,刘文亮百般无奈,只好去找赵芳分手——他不是真心要分手,只是觉得如果事情闹开,赵芳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出轨,>.到时候几个人的名节又都毁了,所以才无奈这样做。”
“我说的这些,都是刘文亮找我谈心时告诉我的,我当然不想让他们分手,就跟赵芳说实话,劝她原谅刘文亮,我帮她出主意,让她找周敏单独说话,骗她说自己不甘心被愚弄,要找学校揭发她怀孕这件事,那样她肯定会被开除,周敏肯定害怕,也就不会再威胁刘文亮跟她分手了,没想到周敏这么狠,竟然把她杀了。”
“她肯定是真怀孕了,怕赵芳真的去揭发她,她撒谎也没用,一检查身孕就全明白了,她不仅没得到刘文亮,自己反而会被开除,所以才下了杀手,但不管怎样,她不该杀人,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呢。”
吴娜抓住她说话的空隙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赵芳是她杀的呢,你看到了?”
胡珊摇头:“她们那天上午单独在宿舍谈话,后来赵芳就出事了,她不可能自杀,而且,我从警方那里打听到他们从赵芳死亡情况鉴定出是谋杀,一直在暗中调查,只是学校怕公布出来影响不好,才一直瞒着罢了,所以我只能怀疑周敏,我也跟警察这样说了,但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我没办法只好找教导员说这件事,我们一起想了这个办法,让周敏自己承认,这样即使没有人证物证也能给她定罪,整个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吴娜听她说完,久久不能开口,她没想到整件事竟然复杂到这个程度,而它却又是简单的,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不是吗?因而不无感叹地说道:“都是爱情惹的祸呢。”
“不,你以为周敏真喜欢刘文亮吗?她自己有男朋友的。她看中刘文亮,只因为他父母侨居在法国,刘文亮迟早也要去的,如果他们俩成了的话,她当然也会跟去,而且有了刘文亮父母的帮助,很容易能办到法国国籍……她不是一直想去法国吗,这下你明白了吗,这是一个以爱情为借口的阴谋,后来出事后,她希望破灭,对之前的男朋友又表现得很恩爱的样子,光这一点就说明她不是真心喜欢刘文亮。不过……”胡珊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倒是相信她杀死赵芳只是一时冲动,毕竟是相处这么久的姐妹,后来刘文亮也死了,鸡飞蛋打,她肯定也醒悟了,假如再给她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她大概不会这么做了,所以,我们也算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什么机会?”吴娜又听不明白了。
教导员上前插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周敏刚才死不承认自己杀人,不愿去自首的话,一切计划都是白费工夫了,我们没有任何能给她定罪的证据,否则警方也早抓她了,还用得着我们多此一举吗?”
吴娜听完顿然开窍,叹道:“这么说来,刚才也真够险的!”
“是的,不过,”教导员又说,“基于她肯承认杀人的这个前提,我们只要通知警方派人跟我一起躲在屋子里,等她承认杀人后,马上出来逮捕她,这样她就没有自首的机会了,必判死刑无疑,但就像胡珊说的,生命难得,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吧。”
吴娜用充满崇敬和感激的目光看着胡珊,刚想说什么,突然她身子一软倒在沙发上,众人连忙上前扶起她,吴娜很快又清醒过来,面带微笑地环顾着众人说道:“谢谢姐妹们和教导员这样帮我,当然还有……胡珊。”
Chapter 4 谁是谁的张韶涵
1
周晓晓和李一鸣是一对恋人。两人就读于一所北京的二流外国语大学,一个是日语系,另一个是德语系。
周晓晓是那种不善言谈的女孩,朋友不多,人缘也一般,相貌平平,体型偏瘦,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丢人群里拣不出来的人。回首大学三年半的时光,她的人生竟没有一点亮色。
在这所女生众多的外国语大学里,李一鸣算得上出类拔萃,一米八二的修长身材,外形俊朗,浓眉、挺鼻、深邃的双眼,尤其是那带着磁性的嗓音,常惹得学校女生“觊觎”,只是周晓晓对李一鸣看得太紧,才使得她们很难下手。
身边有个帅气的男友,让周晓晓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生怕哪一天李一鸣红杏出墙,被第三者抢跑了。常常被宿舍同学嫉妒不说,有时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李一鸣会和她这个默默无声的女孩在一起。相比之下,李一鸣不仅人长得英俊,而且各方面都很优秀,连续几届都当选系学生会主席,每年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
一想到这些,周晓晓就很自卑,觉得活在李一鸣的阴影之下太累了。她曾经无数次地尝试着要结束这段“不般配”的感情,但一看到李一鸣那爽朗阳光的笑容,她马上放弃了先前的念头。毕竟,她实在太爱李一鸣了。在她眼中,李一鸣就是她的全世界。
李一鸣从来不看轻周晓晓,每到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就会去安慰她,陪她一起听张韶涵的音乐。
两人都是张韶涵的忠实粉丝、铁杆歌迷。算起来,他俩的恋情还跟张韶涵有关。
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张韶涵在工体举办巡回演唱会。奈何票价被黄牛党炒得太离谱,周晓晓囊中羞涩,只得与一大群粉丝站在门口为偶像加油助威。不一会儿,在茫茫人海中,她发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也就是李一鸣。当时李一鸣举着偶像的牌子又蹦又跳,整个人光芒四射,不由得让周晓晓感到微醺的醉意。
李一鸣也注意到她,两人对视片刻,李一鸣忽然跑到她身边,说:“我发现你长得挺像张韶涵的。”
“哦,是吗?”周晓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已经不止一人说她像张韶涵了,只是她平时不喜欢打扮,显得不那么出众罢了。
围绕着张韶涵这个共同的话题,两人聊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令周晓晓意外和惊喜的是,他们俩居然还是同一所外国语大学的校友。
从那以后,校园的林荫道上、食堂、图书馆、电影院都留下了两个人形影不离的身影,再后来,他们双双坠入爱河。
对于李一鸣的不离不弃,周晓晓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闯出一片天地。
眼看大学即将接近尾声,周晓晓发愁了,这到了社会上该怎么办呢?她和李一鸣会有将来吗?
2
这天,周晓晓回到女生宿舍里,几个姐妹正唧唧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你们在聊什么呢?”她好奇地问。
“晓晓,刚李染说她要参加什么冠军偶像模仿大赛,笑死我了。”一个姐妹冲周晓晓说道。
“哎,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另一个女生撅着嘴道。
“晓晓,不是好多人都说你像张韶涵吗?我觉得你可以试下,说不准露下脸,运气好能挤进全国百强呢。”第三个女生明显带着嘲讽与挖苦的口气。
“是啊是啊,晓晓人家可是平民版的张韶涵嘛。”
众人一阵哄笑。
周晓晓没答理她们,拿起桌子上的报纸,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篇幅的新闻——某电视台将举办一次“冠军偶像模仿大赛”,获得第一名者不但有10万元的奖励,而且还能成为电视台的签约艺人。
那一?刻,周晓晓突然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没错,也确实好几个人都曾说过她挺像张韶涵的。假如自己去参加这个大赛,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10万元就够人眼红了,并且还能留在电视台工作,待遇好,有面子。哈哈!学校那批整天嘲笑她的同学还不嫉妒得疯掉啊?
她越想越兴奋,觉得一个能改变她命运的转折点就要到来了。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中午,宿舍同学都出去吃饭了。周晓晓关上宿舍的门,找了一幅张韶涵的海报作为参照,然后在镜子前反反复复地研究自己的脸型、眼睛、鼻梁、嘴唇、下巴……经这么一对比,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和脸型倒是与张韶涵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但眼皮、嘴唇、鼻梁等部分相差甚远。周晓晓多少有些郁闷和失望,意识到自己在一大批选秀者面前并无什么优势可言,说不定第一轮就要被PK掉。假如真是如此,那自己这次可就丢人丢大了。
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周晓晓一个人在宿舍里来回走动了好几圈,脑海中蓦地蹦出一个时髦的字眼:整形!要知道如今医学技术越来越发达,克隆一个人都不是难事,整形又算得了什么呢?
刚刚冷却的心重新炙热起来,周晓晓打开电脑,飞快地百度出本地几家比较权威的整形医院,然后逐一打电话,说明情况,并咨询费用。然而,对方开出的天文数字却让她的心再次坠入冰窟。
周晓晓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次日又亲自拜访了几家医院,几乎是声俱泪下苦口婆心地陈述了自己想参加选秀比赛的愿望,希望可以减免一些费用,但医院哪听她啰唆这个,都很不耐烦地回绝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一家整形医院的大夫忽然给她来了个电话,说:“我们是一家刚从韩国来京的整形机构,听说您要参加选秀比赛,我们很感兴趣。如果将来您愿意做我们医院宣传代言人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给您进行免费手术……”
周晓晓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欣喜若狂,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合同马上就签订了。
周晓晓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李一鸣,她寻思着,等手术以后再给他来个惊喜吧,说不定到时他会激动得死掉。
于是,周晓晓向学校请了几周的长假,又对李一鸣撒谎说家里出了些事故,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一切顺利,手术结束后,周晓晓的脑袋被纱布裹成木乃伊,在医院躺了一段时间。
接着,拆线开始了。
当纱布一层一层揭开,周晓晓终于在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脸。那一刻,她惊呆了——
天啊!这不就是张韶涵本人吗?
原来,麻雀也是可以变凤凰的。
3
周晓晓重新回到学校,顿时吸引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其在学校引起的轰动效应不亚于丢下一枚核弹。
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竟然有几个帅气的男孩一脸羞涩地跑过来问她索要签名。那一刻,周晓晓受宠若惊,同时有些喜极而泣,看来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成功的大门已经开始向她敞开了。
周晓晓在女生宿舍门前遇到了李一鸣。当时李一鸣吃惊的表情就犹如见到了一个天外来客。
“一鸣,你觉得我好看吗?”周晓晓骄傲地凑过脸道。
“晓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样不好吗?难道没以前漂亮吗?”
“是漂亮了很多,不过……”李一鸣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上堆满痛苦的表情。
“一鸣,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晓晓,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朴实、自然,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别扭。”
周晓晓听完一下子呆住了,她几乎崩溃了。但李一鸣很快搂住她说:“你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你的道理,无论.99lib?t>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
周晓晓感动得差点儿掉下眼泪。
回到宿舍,姐妹们纷纷凑过来。一个女生盯着她的鼻梁道:“像!真是太像了!”
“晓晓,这手术太完美了,几乎看不出动刀的痕迹。”
“简直跟双胞胎似的,你这往后出门要戴墨镜了。”
“晓晓,争取拿下冠军,为我们争光。我们几个一定挺你到底。”
“其实我早就看出咱们家晓晓有冠军相了。她不拿冠军谁拿啊?”
“就是啊,晓晓,拿了10万元一定要请我们吃大餐啊。”
这一番唧唧喳喳让周晓晓听了无比受用,同时她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第二天,周晓晓一大早就去电视台报了名,现场的工作人员给予她很高的评价。但比赛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4
比赛第一阶段是海选。
直播间的后台聚集了众多参赛选手。周晓晓站在其中,不停地打量着这些将来的对手。有迈克尔·杰克逊的模仿者,有周杰伦的模仿者,还有刘德华和张学友的模仿者,等等,但真正能达到外形与气质神似的并不多。一些选手分明就是抱着来玩的心态参赛的。这让她信心大增,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周晓晓像个骄傲的天鹅仰着头在后台大厅里走来走去,吸引了不少垂涎的目光。
突然,她感觉到脊梁一阵麻意,好像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回过头,发现一个女孩正目光阴冷地盯着她。这个女孩令她大吃一惊,对方竟然也是张韶涵的模仿者。大眼睛,秀巧的瓜子脸、一头卷长发配上莹亮白皙的肌肤,走到哪里都是闪亮的焦点,美得张扬。
周晓晓不禁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卷发女孩走过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说:“你好,我叫宁梦。”
“你好,我……我叫周晓晓。”
“我觉得你很像张韶涵哦。”
“你也是。”
“呵呵,待会儿舞台上见。”宁梦仰头从她身边姗姗而过。
周晓晓被她散出的强烈气场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她觉得要和这女孩同台比赛,实在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选秀比赛采取淘汰制,相当于擂台赛,要一个一个PK掉对手才能参加下一个环节,很残酷。
在海选中,宁梦的歌舞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周晓晓苦练的英文歌曲也引来评委席的阵阵掌声和点头称赞。两人都成功杀入下一轮。
几轮的比赛过后,周晓晓已经拥有了不少的粉丝,她的粉丝团叫“小舟后援会”,每次比赛过程中,这个粉丝团的成员都会全体出动,挥汗如雨地为周晓晓摇旗加油。就连她宿舍的姐妹们也全到了,疯狂地为她拉票,她的男友李一鸣也在其中,并且是后援会的团长。
被人宠爱的感觉真好,周晓晓鼓励自己,一定要咬牙战斗到最后一秒,不拿冠军誓不罢休。
到了十二强比赛,在激烈的音乐声中,衣着鲜艳的周晓晓与宁梦完美地出场,追光打得恰到好处,引起台下轰鸣的掌声。所有人都将目光与期待聚集到这两人身上,其他选手俨然成了陪衬的绿叶。
眼前的宁梦信心百倍。她身上散发的强悍与激烈的气息,让周晓晓望而生畏。
第一个出场的宁梦演唱了一首《欧若拉》,最拿手的歌唱加舞蹈,将张韶涵可爱动感的模样演绎得惟妙惟肖。
接下来的选手都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力量。
白色的追光打下来,现场一片安静。周晓晓出场了,她选了一首安静抒情的歌曲《隐形的翅膀》,在毫无演唱技巧与绚丽的视觉效果的基础上,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被她平静的演唱所征服。
宁梦与周晓晓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最后的分数显示,宁梦仅比周晓晓多出一分,两人分列一二席。
八强席位已定,一周后将举行最后的冠亚军角逐。
为了方便彩排,同时保证选手有充分的休息时间,电视台方面特意为八强选手安排了宿舍,一人一间,互不打扰。
5
一分之差让周晓晓相当郁闷,她很清楚,这一分可以让她的全部心血付诸东流,可以让十万元钱转眼变成幻影,也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包括命运。
周晓晓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大的威胁与压力,那一刻,她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宁梦消失!
她暗暗对自己说,假如宁梦不消失,那么她就是自己最大的绊脚石,最可怕的敌人。而自己很有可能获得不了冠军,也得不到那十万元钱。同时,在宿舍姐妹与男友李一鸣面前,她永远抬不起头,永远是个可怜虫。所以……这个人必须要消失!
现在,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让自己慌张的心平静下来,同时,自己也要好好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周晓晓决定先私下摸一摸宁梦的底牌。通过几次打听与跟踪,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宁梦喜欢喝酒,几乎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动地去电视台后门的一个酒吧,就算是被安排进了单人宿舍也不例外。
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她消失呢?哪怕一天也好。这些天以来,周晓晓反复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周晓晓独自在电视台大院里闲逛,她依然为找不到合适的办法而焦急万分。走着走着,前方地下倏地冒出一个黑糊糊的脑袋来。
她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姑娘,我吓到你了吧?”黑脑袋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周晓晓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那是个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清理工人。
“你这是干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下面管道里的臭泥和污水太多了,我们这几天正在清理呢。”那工人一个劲地冲她傻笑。
周晓晓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距离宿舍不远处的一个仓库门前。那铁门上破了个大口子,大概能容得下一个人钻进去。
她探进脑袋看了看,里面都是些废弃的桌椅,到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应该已经荒废了好几年。
周晓晓没多想,又溜达到电视台后门,从那儿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前方忽然又“嘭”地传来一声响,周晓晓蓦地停了下来,看到地下又冒出了一个脑袋。
震惊半晌,那脑袋再次冲她嘿嘿一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啊。”
“啊?你刚刚不是在电视台里面吗?”
“哈哈,这下水道是里外相连的。从我这儿下去一直走,就能走进电视台。”
“哦。还以为你在变魔术呢。”
“俺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想多看几眼。”工人一副嬉皮笑脸。
“讨厌。”周晓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掩着鼻子从工人跟前匆忙走过。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翻起的下水道井盖上。那时,她心里忽然抖动了一下,一个大胆的计划终于酝酿出来了。
次日傍晚,趁着彩排结束的时候,周晓晓偷偷跑到一个距离电视台很远的小商品里买了一件雨衣、一副手套和一个小手电筒,然后又在另一家服装店买了衣服和鞋子,最后去一家私人小诊所买了些安眠药。回到电视台的单人宿舍,她将这些统统藏在了宿舍床底下。
6
决赛的前一夜。天空黑沉沉的,显得特别的阴郁。风夹杂着寒意阵阵袭来,萧瑟扫荡着整个城市。
周晓晓独自在外面散了一会儿步,直到九点半左右才向宿舍楼走去。穿过走廊的时候,她看到宁梦房间里的灯没亮,想必这姑娘又去喝酒消遣了吧。
十点半左右,她再次出门瞄了一下,确认宁梦此时依然没回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多数宿舍的灯都熄灭了。
周晓晓换上衣服,戴上手套,轻轻地打开窗户,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她麻利地掀开下水道的盖子钻了下去。里面黑漆漆的,一股发霉的、令人恶心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就像是走进了坟墓。
她拧亮手电,光柱在半人高的管道上来回移动着。几只肥大的老鼠擦着她的裤管,飞快地掠过,吓得她差点惊叫起来。
一股彻骨的凉意顿时从心底升起,她莫名地感到有一丝不安,似乎觉得今夜会出什么意外。但现在已经不能退缩。她只有忍住恐惧的念头,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终于到了另一个井盖的下面,她屏住呼吸,轻轻地将井盖举起一点,透过缝隙,她看到不远处酒吧的霓虹灯正在欢快地闪烁着。
周晓晓爬出来,在路边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换下雨衣和鞋子,随后深呼吸几下,向酒吧走去……
7
酒吧里声音很吵,烟雾弥漫,光线昏暗暧昧,各种色彩的灯光打来打去,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捉摸不定。一群人在大台上疯了一样蹦来蹦去。左右两边的小台子上,穿着紧身露脐衫、皮短裤、高跟鞋的妖艳女子,正抱着一根钢管如水蛇般扭来扭去……
此时,周晓晓看到宁梦正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独自喝酒。也许是防止被人“骚扰”,她头上戴了个黑帽子,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刻意做了些“易容”。不过,周晓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这些天以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即使化成灰她也认识。
事实上,周晓晓全身上下也做了些修饰,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是不可能注意到她的。
周晓晓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走到宁梦面前,故意停下来咳嗽一声,宁梦抬起头,也立刻认出了她。
“巧了,晓晓,怎么在这儿见到你了?”宁梦眯着眼睛笑道。
“哦,刚约了我男朋友来喝酒,谁知他临时有事没来,我这就准备回去。”周晓晓沉着冷静地说。
“回去干什么,来陪我喝两杯,我请客。”宁梦热情地说。
“这……电视台那边不是告诫说,晚上不能出来吗?我怕回去晚了被他们知道了。”
“胆小鬼,你这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吗?”宁梦不容她再说什么,赶紧将她拉到旁边,然后倒了一杯酒。
“来来来,喝酒喝酒,碰一个。”宁梦把杯子端起来,周晓晓也跟着端起来,心里窃笑不已。
喝完之后,宁梦擦了擦嘴上的酒水,说:“这些天的比赛太激烈了,压力实在太大。不喝点酒来发泄下根本受不了。”
周晓晓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明天的比赛了。”
“你怕什么啊,我都看好了,你至少是前三甲。”宁梦奉承道。
周晓晓心中有些小得意,却故作谦虚地说:“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就不担心了。呵呵,我觉得你倒是挺有把握争冠军的。”
“晓晓,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努力。来,喝酒,喝酒。”
两人接连碰了好几杯,但周晓晓每次都是装模作样地抿一小口。宁梦喝得脸上红扑扑的,盯着周晓晓道:“这次我一定要做冠军,一定要!谁要是敢跟我抢,哼,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说完,眼中寒光一闪。
周晓晓心中猛然一紧,说:“小梦,没人会跟你抢的。”
“呵呵……晓晓。”宁梦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喷着酒气道,“你会跟我抢吗?”
周晓晓极其不自然地说:“我……我哪能啊?”
宁梦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说:“哈哈,晓晓你太虚伪了!天底下有谁不愿意当冠军呢?”
周晓晓不吭声,闷闷地抿了一口酒,只听宁梦道:“晓晓,今天喝得高兴,姐姐想送你一件礼物。”
她随口道:“什么礼物?”
刚说完,就见宁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腕表来。她接过一看,顿时吃了一惊,竟然是块价值不菲的女式金表,沉甸甸的。
“不行!小梦,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周晓晓赶紧推辞道。
“晓晓,给我个面子,你就收下吧。”
“不不不,无功不受禄,我实在不能要。”
宁梦不管她如何拒绝,还是固执地将那块表戴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晓晓,我觉得这块表天生就是为你打造的,你看看,多漂亮啊!”宁梦赞叹道。
周晓晓晃了晃手腕,耀眼夺目,确实有些爱不释手,她那虚荣心不由得膨胀起来,但转眼一想,还是觉得不妥,说:“小梦,这表我不能……”
宁梦马上打断她说:“晓晓,我知道明天的比赛将会非常惨烈,注定将是你我之间的对决。这次比赛我非常看重,也准备了很久,我希望你不要和我争……其实这块表早就想送给你了,一直没有机会。等我获得冠军以后一定重谢,怎么样?”
周晓晓心里猛然一震,原来宁梦是有备而来,妄图拿一块金表来收买她啊。此时此刻,她没有理由再拒绝,否则宁梦一定会起什么疑心。
于是,她面带欢喜地说了声:“谢谢。”
宁梦顿时眉开眼笑,举起杯子道:“来,晓晓,继续喝啊。”
又过了一会儿,宁梦似乎喝高了,便摇头晃脑地走向卫生间。
周晓晓心跳加速,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然后将安眠药磨成的粉末倒进了宁梦的酒杯里。
几分钟后,宁梦再次返回,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周晓晓赶紧推了推她:“小梦,小梦……”
宁梦抬起头,使劲晃了晃脑袋,问:“几点了?”
“都快12点了。”
“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周晓晓举起杯子道:“好,喝完最后一杯就走。”
宁梦盯着她愣了愣,随后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
周晓晓低着眼,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
然而,宁梦没事儿似的搂住她的肩膀,说:“走,回去,不能耽误明天的比赛哦。”
周晓晓赶紧架着她向门外走,走了几步,她觉得越来越沉,似乎药力开始起作用了。再一看,宁梦已经闭上眼睛,呼呼睡了起来。
周晓晓试探地叫了一声:“小梦……”
宁梦没有任何回应,头耷拉着,像条死鱼一样。
周晓晓露出一丝冷笑,将宁梦扶出了酒吧。在这种场合每天都有很多喝醉酒的客人,所以她俩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周晓晓一步一步将宁梦扶到下水道边放下,然后她离开了一会儿,一方面观察周围的动静,另一方面拿出藏在角落里的雨衣换上。
在确定一切安全后,周晓晓将宁梦弄进了下水道,再拖着她两只胳膊向前拽……
她紧张得肌肉有些痉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走了多久,才磕磕碰碰地将宁梦弄到下水道的另一个出口。就是电视台里的路面上。
周晓晓慢慢地翻开井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不远处的宿舍楼上灯也全灭了,一片死寂。
她猫着腰爬出下水道,紧接着又将宁梦的身体拽了出来,趁着夜色向废弃的仓库拖去。换了平时,也许她根本拖不动一个人,但在这种特殊环境下,人的潜力会被激发出来。
她终于成功将死沉的宁梦运进了仓库。那一刻,周晓晓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歇息过后,她弯下腰,仔细观察了宁梦一番。这小妮子睡得跟死猪似的,鼾声单调而有节奏地响着。
周晓晓又狠踢了她一脚,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她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将宁梦拖到一张桌子的下面,又搬来几张凳子堵在前面。
搞定这一切,她又在宁梦的口袋里找到她的手机,按下关机键。
“小梦,对.99lib?不住了,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明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周晓晓面带愧疚地说,“不要怪我卑鄙,要怪就怪我们都想成为冠军……”
8
周晓晓蹑手蹑脚地摸到宿舍楼下,又从窗户爬了进去。
一切都很顺利,绷紧了一夜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了一些。但她顾不得多休息,又走到卫生间脱下脏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再清除掉所有可能被怀疑的痕迹。
她琢磨着,就算宁梦醒来以后,比赛结果已成事实,她也是没辙了。如果对方纠缠下去,她也会咬死不承认的。
有谁能证明她半夜出门了?反正电视台门口的摄像头是不会拍到她的。
又有谁能想到她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至于电视台方面,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将此事闹大,毕竟电视台的声誉是放在第一位的。
想到这儿,周晓晓得意地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凉水顺着她的喉咙进入了身体里,胃里冷冰冰的。
外面风声阵阵,原本关闭的窗户被一阵风猛地撞开了,她心头一颤,赶紧去关窗户。
周晓晓这一夜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总是闪烁着宁梦的影子,她担心药下得不够,宁梦半夜会不会忽然苏醒。又害怕药下得过量,她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怎么办。
风再次将窗户吹开了,就在她爬起来想关窗户的瞬间,鼻孔中隐隐地嗅到了风中飘来的某些气息。随即,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开始折磨她的心,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
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传了过来,许多人冲出了门外,都在拼命呼喊着什么。那场景就犹如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地震。
周晓晓赶紧穿上衣服,冲去门去。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了远处有一片火光,原本黑暗的天空此刻已经被浸染成了金黄。
原来是电视台的某个地方发生火灾了!
就在那一瞬间,周晓晓脑子“嗡”地响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火灾的那个位置不就是电视台的废弃仓库吗?
可那个被迷晕的宁梦……
周晓晓不敢再想象下去,拔腿就往出事儿地点赶。
果然,一群人正拿着灭火器在仓库前灭火。但火势太大了,浓烟弥漫,几条大火舌从浓烟里冒出来。
周晓晓顿觉胸闷,几乎无法呼吸,仿佛大脑的思维功能一下子被人抽空了……
刹那间的空白在她脑中闪过之后,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刚想冲过去救人,胳膊却猛地被人从后面用力地抓住了。
“火那么大,你想去送死啊!”拦住她的人喊道。
不久,消防车也赶来了,消防队员迅速投入到灭火当中。但此时风太大,火势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很快包围了整个仓库。火光闪耀,愈发凶猛的火苗不断吞噬着木质结构物,浓烈的黑烟肆意蔓延。不时有火球掉落下来,被风吹得四处飞溅。
周晓晓心神大乱,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熊熊大火不知烧了多久才被扑灭。现场已是一片狼藉,烟雾缭绕,未燃尽的木头“噼啪噼啪”地响着。
消防队员开始清理废墟,不久,有人在火堆里扒出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像木炭一样,小得可怜,黑糊糊的没了人形……
周晓晓傻眼了,她最不想看的事实终于发生了。不得不承认,她的对手宁梦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焦糊的尸体,再也不可能回到舞台上了。
“不,不,不是我干的……”周晓晓在心底喃喃自语,“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只是想让她睡觉,让她睡觉罢了。”
但事实上她很清楚,就是她间接杀害了宁梦!
杀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太可怕了!她需要冷静和小心谨慎,否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9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报告了宁梦不在宿舍的消息。
电视台方面慌了,急忙派人寻找,能找的地方找遍了,能询问的人也都问过了,但依然不见宁梦的身影。
周晓晓总是冲到最前头,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着急,然而,这种贼喊捉贼的做法并不轻松,她的每根神经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状态,稍微有些刺激都让她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有人将宁梦与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联系起来。于是,电视台立刻炸开了锅,赶紧报告了警方。
后来,警方让法医对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进行解剖鉴定,死者为二十几岁的女性,腹中发现有安眠药残留物……
这个结果迅速被媒体曝光,随之传遍了整个社会,各式各样的想象力随之泛滥。网上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选手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自杀事件。
然而,电视台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插曲而中止选秀比赛,反而加大力度进行直播。一时之间,众多的眼球对准了这场比赛,收视率极度飙升。
周晓晓竭力使自己忘掉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赛当中。
比赛很精彩,她顺利地完成了整个赛程,表现堪称完美。
随着电视台台长宣布最后的结果,记者们已经把镁光灯准备好,现场的音乐也营造出紧张的气氛。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台长宣布完亚军和季军,最后宣布:“获得本次大赛冠军的是——7号选手周晓晓!”全场雷动,周晓晓激动地流下热泪。
台长为她献上金灿灿的奖杯和证书,还有10万元奖金。
在一片欢腾之中,周晓晓拿起奖杯举起右手向观众致敬。就在这个时候,她不经意瞥到了台下远处的一个角落。她仿佛感到那儿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那种目光太古怪了!
再定睛一看,是个女孩,身材娇小,戴着黑帽子,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挡了半个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周晓晓心头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而后,她的视线被现场的主持人阻隔,片刻之间,台下那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周晓晓左右张望。台下人头攒动,呐喊欢呼声震耳欲聋。那个女孩似乎被人群湮没了,又似乎在瞬间消失了,犹如鬼魅。
周晓晓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那是被烧死的宁梦吗?那顶黑帽子好像是宁梦昨晚戴过的。瞬间,她仿佛看到宁梦化作一团黑糊糊的焦炭,冒出一股青烟……
幻觉吧,一定是幻觉。真是个荒唐的想法。她在心底安慰自己说。
比赛结束后,周晓晓参加了一个媒体招待会,又吃了顿饭,然后在男友张一鸣的陪同下回到了熟悉的校园。
一切恍如梦境。周晓晓沉醉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久久不能自拔。
张一鸣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两人在校园的小树林悠闲地散着步,没来由地,周晓晓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尾随着她。出于必要的防范,她转身望去,有那么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一个黑影,在她转身的同时,闪入了拐角。
也许是太过紧张,张一鸣明显地察觉到她的颤抖。
“晓晓,发生什么事儿了?”
“哦……没,没什么。”
“说啊,说出来我可以帮你的。”
“谁也帮不了我。”
事实上,她看到的是一个戴帽子的黑影,虽然只是一瞬,但她觉得那是个女孩,而且很面熟。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的晕眩、甚至有一种迷乱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使得她心里感到诧异和恐慌。她觉得那个女孩正是死去的宁梦!
老人们说,冤死的人都会阴魂不散的。莫非……莫非宁梦的鬼魂要来报仇了?
周晓晓的额头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她不敢再想象下去。
10
“啊——”周晓晓突然惊叫一声,睁开眼,从床上“诈尸”般挺坐起来。
“晓晓,你怎么了?”同宿舍的女孩问道。
周晓晓的心还在狂跳,半天从嗓子眼儿冒出一句话:“你相信有鬼吗?”她眼里迸射出的恐惧,让面前的同学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大明星,你又做噩梦了吧?”
周晓晓拍拍额头,发现手上沾满汗珠。果然是噩梦。梦中的情景犹如一团可怕而模糊的鬼影,仍顽固地滞留在脑子里,一会儿是宁梦那张绝望而麻木的脸,一会儿又是宁梦满身是火地扑向她,追着她不停地跑……
“晓晓,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儿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宿舍的姐妹觉得她怪怪的。
还未破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过来:“咚咚咚……”
女生们嘟囔着嘴,边穿衣服边问:“谁呀?”
“宿舍管理员,请开门。”
门开了,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立在门口。
“请问,周晓晓同学在吗?”
周晓晓闻言探出头来:“找我什么事儿?”从这几个人冷峻的眼神来看,她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其中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道:“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件事想请你协助调查一下。麻烦跟我们去一趟局里。”
周晓晓脑中“嗡”的一声响,血直往脑门涌。她意识到关于宁梦那件事已经暴露了。但她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接着,在同学诧异的目光中,她被带走了,然后进了一辆警车。警车很快发动,风驰电掣般奔跑起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天津。”
她有些纳闷:“为什么去天津?”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警察一直沉默不语,周晓晓再也没问过一句话。
近三个小时后,警车终于抵达目的地。随后,周晓晓又被带到了一间小黑屋。
灯被打开了,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疼的。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面,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坐成一排,个个表情冷冰冰的。在他们头顶,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冰冷的大字。
周晓晓紧张得快透不过气来。其中一个警察直直地望着她道:“姓名?”
“周晓晓。”
“年龄?”
“22岁。”
“职业?”
“学生。”
“……”
周晓晓额头冒出了冷汗,鼓足勇气问:“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用这种审问犯人的方式来对待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周晓晓,你还记得一年前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一年前?上学啊,怎么了?”周晓晓有些摸不着头脑。
警察冷冷地说:“那好,我来提醒你吧,一年前天津南开区一家奢侈品店被盗,许多贵重物品丢失,价值近80万……”
“不,这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只是个学生啊。”
“学生就不会犯罪了吗?我警告你,来到这种地方就不要心存侥幸,赶紧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周晓晓面带无辜地说:“真的不是我。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当时奢侈品店的摄像头和防盗设施均被破坏,我们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的相貌。但就在罪犯离开的时候,恰逢路边有个目击证人,他看到其中一个罪犯是个女孩,长得有些像张韶涵。当然,这不可能是张韶涵本人。”
“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你们不会都抓起来吧?”
警察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说:“前几天我们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的选秀比赛,还获得了冠军。当时你举起奖杯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你的右手腕上戴着一块表!”
周晓晓心中猛然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翻腾,她不由想到了被烧死的宁梦。莫非,她就是一个汪洋大盗?手表是赃物?
“我们查了一下,那块表是浪琴限量款女式金表,国内没几块,而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怎么会消费得起这种表?我们找到奢侈品店经过确认,那块表正是他们丢失的一款。”警察说完,拿出一张失物的照片放在她面前。
惊愕与恐惧一起涌到周晓晓脸上,她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计策,将宁梦这个绊脚石成功踢走,没想到竟惹来了一身麻烦。现在,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如果拒不承认,那么这块表的问题该怎么解释?如果如实相告,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间接杀人的阴谋?如果说是间接杀人,那又有谁会相信她呢?唉!
与杀人相比,盗窃倒算不得什么滔天大罪了。经过反复掂量与琢磨,周晓晓只得低下脑袋,忍着苦水承认:“不错,那次盗窃案是我做的……”
11
认罪以后的周晓晓并不轻松,几个月以来,她频频接受审讯,只因为大量赃物下落不明,其他犯罪同伙还逍遥法外。当然,周晓晓是无法回答这些问题的。
一些媒体对此案不断跟踪报道,警方也十分重视,但苦于证据太少,案子也就悬而未决,始终没有结案。周晓晓则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下一步的调查。
这件事儿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外国语大学不得不将周晓晓开除。
在看守所期间,周晓晓的父母来探望过她好几次,此外,她的男友张一鸣和女生宿舍的姐妹也来看过她。除了安慰,几乎每个人口吻都一样,就是规劝她趁早配合警方,争取戴罪立功。然而,周晓晓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苦不堪言,心力交瘁。
最终,这个案子被暂时搁浅下来。
对于周晓晓拒不交代的顽固态度,张一鸣很恼火,没多久就跟她分手了。
一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
有一天傍晚,一个女警将看守所的门打开说:“周晓晓,出来,有人要见你。”
随后,周晓晓被带到了一间屋子。
里面有个卷发女孩正背对着她。
当女孩扭过脸时,周晓晓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心脏狂跳,哆哆嗦嗦地问:“你……是人吗?”
“不是人,难道是鬼吗?晓晓,你瘦了很多。”
“小梦,你……你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周晓晓目瞪口呆。
“那个被烧死的根本就不是我!”
“什么?”
“晓晓,你知道电视台隔壁是什么地方吗?”
周晓晓想了想说:“好像是家医院。”
“被烧的只是医院的一具尸体罢了,那些安眠药只是后来灌进去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晓晓一头雾水。
“实话告诉你吧,一年前我们盗窃了南开区一家奢侈品店,最后被警方通缉,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脸暴露了。那些日子以来我东躲西藏,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就是半年前,我在报纸上无意中看到一家电视台要举办冠军偶像比赛,要知道我一直有一个明星梦,所以就壮大胆子报名了。”
宁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比赛过程中,我发现你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私下就特别留意你。呵呵,我知道你也特别关注我,好像还跟踪了我好几次。于是我就将计就计,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派我的朋友调查你。他们发现你偷偷买了雨衣手套等工具,以及安眠药。那时我终于明白你要干什么了……”
周晓晓脸上露出极其凄惨的表情,说:“没错,我承认我想对你下手,但我没想过要害死你。”
“知道这些以后,我临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放弃这次比赛,来一个金蝉脱壳。所以,在决赛的前一晚,我一如既往地去那家酒吧喝酒,你果然出现了。为了迷惑你,同时达到栽赃嫁祸的目的,我故意将一块贵重的金表送给你。而你却不知道这是一件赃物!中途我假装去卫生间,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的行动。我亲眼目睹你将安眠药倒进了我的杯子里……回到位置上以后,我故作醉态地趴在桌上,其实就是为了换掉那杯酒。我本来就是个小偷,这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接着你很快叫醒了我,催我喝酒,我就喝了,然后假装睡着了。”
“原来……原来……”
宁梦露出得意之色,缓缓地说:“接下来,你从下水道将我弄到电视台里的那个废仓库,等你走了以后,我睁开眼睛,迅速打开手机通知我的朋友,让他将医院停尸房的一具女尸通过下水道运过来。其实这些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等女尸运到以后,我们就在仓库放了一把火……当时恰好有大风,火势蔓延很快,很快就将仓库烧了个精光。”
听到这儿,周晓晓一下子全明白了,她被宁梦给耍了。那种蒙在鼓里的滋味比挨了一刀还难受。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我通过下水道爬出了电视台,回到宾馆换了身衣服,睡了个好觉,然后还去参加了你们的决赛。你的表现果然很优秀,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冠军。”
“小梦,我当时见到你,还以为是见鬼了。”
宁梦冷笑了一声:“晓晓,拿到冠军的滋味一定很好吧?不过你却没能得意太久,因为很快我就打电话将你举报给了警方。”
“你真是老谋深算!太能算计了。”
“晓晓,我猜想你一定是误以为自己杀了人,在权衡盗窃与杀人两者的罪名上,你宁肯承认前者。事情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你中计了。毫不夸张地说,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周晓晓不由一阵阵心酸:“都怪我最初鬼迷心窍,不该利欲熏心,想害别人却反而害了自己。其实凭我的实力是很有可能获得冠军的……”
“你绝对有这个能力。我也相信。”
“我承认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周晓晓懊悔地摇了摇头,又问,“你为什么今天来告诉我真相?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觉得我想这里吗?”宁梦苦笑道,“昨天,我们团伙中的一个成员在盗窃中被警方抓获了,他交代了一年前那次盗窃的全部过程,并供出了我,于是我就被抓进来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个代价太惨痛了。是欲望和贪婪害了我们。”
“可惜我是没后悔药可吃喽。你还有希望。”宁梦苦笑着说,“现在,就让我们重新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Chapter 5 死亡词典
1
起风了,和缓的风如孩童的手,顽皮地伸向樱花树,小手一揉,揉碎无数的花瓣雨,扑簌扑簌地往前堂飘下。
风雨堂的檐角石阶上已铺满绣如锦簇的层层花瓣。风雨堂是外语系的学生活动的地方,堂里分外文图书区、影视区、自习室、休闲区、餐饮区、演练室几个地方。今天的演练室里倒是安静,平日里总是一拨一拨的人排练外文话剧等节目。
休闲区里零散坐着十来个学生,一边看着书一边在吃饭,各忙各的,倒也安静。肖奈刚从后堂的外语系女生宿舍过来,打算在前堂用餐。她就是看中休闲区够安静,点了一菜一汤,便拿起词典背起单词来。
这本不是普通的词典,里面含了多国的单词词汇表。词典很厚,两手也捧不来,唯有放在桌面上。肖奈喝了两口汤,便看向远处,嘴里念念有词。她趁着背书的空隙,眼睛骨碌碌地朝四处转去。
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的人突然走了进来。刚好背光,肖奈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只是在来人转身的一瞬,看清了她套在帽子底下的橡皮筋。这是个女孩子,肖奈如此下结论。对方行动怪异,一件灰黑的风衣裹住瘦削的大半身,竖领已挡住了半边脸,她的手仍下意识地把领立起,所以肖奈又朝她多看了几眼。
“哇,路虎又出新款了,装甲车外型一向是我喜欢的款式,如果穿上迷彩服,开进深山里,玩场枪战一定很爽。”一个外语系的男生用德语说着话。那穿着灰色风衣的女生听了一怔,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脸半侧了侧,尚来不及看清男生手里拿的名车杂志,她就把帽子压得更低,走了过去。
肖奈的好奇心被完全勾引了起来,外语系是个颇有味道的学系。怎么说呢,肖奈在心里描摹着,外语系接触的都是西方文化,所以这个系的学生无论是穿衣谈吐,都有他(她)的风格和品位。而且进来前堂的人都是有目的的,要么来喝上一两杯咖啡,聊天背单词,要么就是看书;即使是最贫寒的学生,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属感,因为外文图书区是免费看书的。所以这个刚进来的女生很奇怪,行色匆匆,缺乏目的性。
就在肖奈仍出神地看着那个女生时,单词也在肖奈的大脑记忆库里一个一个地背着,她的脑里因着联想和现实的刺激,由鸭舌帽、高领长风衣、匆忙、严实这些词想到了“杀手”、“枪击”的单词,还是多国的拼法。
正联想着,“嘭”一声枪响,肖奈前面三点钟方向的一个男生突然倒地。零星的十多个人一下子跑了开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肖奈尚来不及反应,只见那个鸭舌帽女生趁乱迅速地躲进了人群里,向拱起的、连向后堂的时光走廊跑去。
穿过时光走廊,就会进入标榜为上世纪古典式建筑的后堂。后堂其实是学生公寓,一共分为三区,A区是哥特式建筑风格的男生公寓,B区是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的女生公寓。因为是新古典主义,所以在庞大的城堡建筑群里有好几个小区,住着不同年级的女生,而建筑的外围还起了一座巴洛克式风格的钟楼,每到12点便发出“咚咚咚”的古老钟声。而钟楼与C区是连通的,起了一座半圆拱的桥,桥的天顶是全玻璃的,将不大的空间用镜像加深。桥下是长50米的桥下走廊,天顶是玻璃的,所以桥下并不漆黑。而且两旁还开有许多小商店。
那些商店十分有特色,有些还像哈利波特一样的魔法商店,卖一些外语系表演话剧时要用的欧式道具。例如:鹅毛笔、魔杖、古典礼服等。而桥的尽头便是C区,公园区。
当混乱发生,凶手逃脱的时候,正是12点,钟声敲响的时间。肖奈脸色煞白,整个枪杀过程,她一直留意着凶手。如果凶手认为自己看见了她的脸,而要杀人灭口,自己不是很危险。
肖奈马上想到了朗楚宏,他可以抓出任何的罪犯。她正想出去,却发现前堂的大门被关上了。是谁这么无能,竟然还把出口关上?于是想从后堂离去,那里有两个出口,一个是A区男生宿舍处有一个出口,一个是B区通往C区公园,公园也有一个出口。“后堂两个出口都封住了。校方派人守在了A区和C区的出口处,他们要在凶手还没逃出去的情况下抓住他。”一个男孩子语速急速,显然是急了。
“那我们这一大帮人不是被隔离开了?而这里不是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整个风雨堂区少说也有两千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抓住疑犯。”说话的女孩子急得哭了。
“妈的!”肖奈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学校这群白痴!她气愤难平,往蹲在尸体身旁的校医看去。“很不幸,中了心脏,一枪毙命。”校医说着直摇头。
“那人一米七左右,体型瘦削,是女性,长发扎起扣在鸭舌帽里,穿灰黑风衣,但不排除她会换身衣服后再出来。”肖奈对着人群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她一向是个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转而问校医,“那子弹型号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把枪搜出来?凶手既然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应该会把抢扔掉以掩饰身份,搜出凶器,我们的危险度便能降低一分。”
正说着,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从后堂穿过时光走廊跑了过来:“搞什么啊,闹哄哄的,我马上就要考试了,成心不让人好睡是不是?”他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米黄色真丝睡衣,宽松有余,更衬得他风流倜傥,十分不俗。
肖奈睨了他一眼:“考试算什么?”下巴一点,往地上躺着的尸体瞄去,心下说,这才算真的麻烦。男生身高并不出众,只有一米七三那样,但身上散发出的慵懒气息使他消瘦直立的身板也显出了别样的美感。他咂吧着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突然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向前跃去,像一只短鼻猫一样,优雅举止中有丝滑稽和不屑。
想到这个比喻,肖奈忍不住笑了,其实他的鼻子一点也不扁,又高又直,使得他的脸部轮廓十分突出,但因着嘴边的小酒窝,刚硬的轮廓又显出了柔和。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却十分明亮,如含了两颗黑曜石,使人再挪不开半分视线。
“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小仙女变漂亮了啊。”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建筑系的林薇薇也在。想到林薇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肖奈有些尴尬,不敢再像她未愈时那样去看她了。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肖奈肩上,她得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他。是朗楚宏,他陪薇薇一起过来了,看出她的心思,他淡淡一笑:“薇薇一直想来看你,刚才见你在背单词,不好意思打扰,谁料就上演了这一出戏。”一席话打消了肖奈的疑虑,只见被那男生拉到一旁的薇薇微笑着看她。
她也笑了,她俩本就是亲姐妹,没有隔夜仇的。忽然,她觉出了哪里不对,朗楚宏不是无视生命的人,怎会这样说话,突逝的生命只是一出荒诞的戏吗?她疑惑地看向朗楚宏,朗楚宏本能地挪开了身子,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那是史蒂芬,因为喜欢心理学所以认了我做师兄,不过他仍是外语系的人。”他竟然难得地幽上一默,他的心情真的如此好?肖奈的疑虑越来越深。
“我妈妈是美国人,大侦探,找出什么线索来了没?例如,枪该往哪处藏,或者那女生该在何处变身呢?”史蒂芬忍不住调戏她,想看她那张生气的脸。
“臭美短,神气什么。”肖奈的脸瞬间红了,她的分析应该很正确的,他凭什么来质疑自己。“你真够尖酸刻薄的。”显然史蒂芬也很不满意这个花名,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身材短小,还不是美短是什么。小朋友,回去好好学学吧,连这都不懂。”肖奈做出了要摸他头的动作,把史蒂芬气得不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灼灼看着她:“小姑姑捉弄我这就不对了。”
肖奈长得非常漂亮,身段也高挑婀娜,但往娃娃脸一般的史蒂芬身边一站,看起来倒像姐弟俩,所以他故意损她。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而他眼带笑意,惹得她脸红透了半边:“你以为你是杨过?臭小孩,臭美短快放了我。”
“小姑姑,过大四啦,按年龄、辈分你都该叫我一声师兄。”他依旧贫着,握着的那一双手如玉细腻温润,他舍不得放了,忍不住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一震,连话也忘了说。
一旁的薇薇与朗楚宏相视一笑,还是朗楚宏打破了僵局,他轻声道:“如果一个男生总是惹得女孩生气,那他一定是爱上那个女孩了。”这一说,吓得史蒂芬马上松开了手,薇薇也笑了,“真说中了?”
朗楚宏答:“是有点这个意思。”
肖奈忙去捏薇薇白嫩的小脸:“有你这样‘维护’姐姐的吗?看我掐你!我看见了凶手的半个脸,只怕她会来找我,急死我了,你还笑。”
朗楚宏一脸轻松,“怕是你根本就认不出凶手,所以不用太紧张了。”
“凶手可不这样认为,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把我小姑姑给害了。”说着把肖奈搂在了身边,“所以为了安全,小姑姑得待在我身旁。”
朗楚宏不理两人的针锋相对,拉了薇薇一起检查尸体,肖奈正纳闷,妹妹何时变得那么胆大了?
“你在看死亡词典?”见朗楚宏二人只顾看尸体,史蒂芬又在没话找话了。肖奈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原本嬉皮笑脸的史蒂芬敛去了笑容,手在词典上翻动,“书上的记忆码,还有按字母编排黏上的字母符是我一个学姐弄的,还是四年前了,记得当时师姐要参加一个记单词大赛,所以借用了这部词典。但比赛前一晚却跳楼自杀了。”
“因为学姐总结的记忆法非常有效,所以每年举行大赛时,都有人借这本书,而且大多都是女生,她们把字典带回宿舍看,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语系女生宿舍里。今年是第四年了。这是外语系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不会借这本放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书,更不会把它带回女生宿舍,因为这是一本被诅咒的死亡词典!”
想起自己在构建联想词汇时,便是联想到了“死亡”、“枪击”这些黑色单词,便出现了命案,难道真有诅咒?肖奈一慌,身体不自然地远离了词典。
“亏你还是半个洋人,脑里全是迷信的东西。”朗楚宏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转而向肖奈说道,“用心理学来说,所谓诅咒等同于一种十分强效的心理暗示,越是恐怖,心理暗示力就越强,那些恐怖的画面也就更深入脑海心里,反复地加强心理暗示。就好比你记忆单词,越是有意思的记忆方法,你越容易把单词记住。例如一个熟词可以联想到多个生词。收音机radio是通过‘无线电’传播的,无线电单词radi(o)射线、放射,由此联想到radant光芒四射的、radium镭(放射性元素)、radius半径(圆心到圆周的辐射线)。这些单词的通性都是带有射线、放射功能的。”
“再如:由无线电radi(o)联想到radi(c)根(植物的根呈放射状),由此想到radical根本的、基础;radix根;readicate根除——再想到eradication斩根,eradicator根除者,等等。而这个构想是呈树状的,又想到了树的单词,通过树又想到了其他。这就是‘记忆深植’。通过深植能记住许多东西,不仅仅是单词。而这样的反复深植其实就是在不断地加深心理暗示。这是一个道理的。”
朗楚宏顿了顿,道:“同样的,有意思的方法能加深记忆。而恐怖、死亡、血腥、难过、悲伤这样的构筑又能加深心理暗示,更牢地记住一些内容。如死亡的单词death,因为它深刻的词义而让人更容易记住这个单词。”
肖奈清了清嗓子道:“只要我不乱想,不自动加强什么心理暗示,就形成不了代表‘恐怖构筑’的诅咒了。对了,命案有什么发现?”
薇薇似想到了什么,急道:“我刚才看见死者中枪前的表情很奇怪。”她用手比画着,叹气道,“好像是凶手一靠近他五米之内,他就开始恐慌,连脚也做出了移动,对着门口,证明他急着想跑。是这样吗?”她看向一旁的郎濯阳。
手在她头上溺爱地揉了揉,朗楚宏微笑着说:“学得很快。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的惊慌是真的,那他惊慌的表情只会持续两三秒,一直保持惊慌的表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极度恐慌,一种是装的。死者当时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在等人,所以很专注地注意着在他身旁来往的人,也证明了他的警觉性很高。而一旦凶手出现,他的脸上竟是一松的表情,我当时也认为他是等到了他的同伴。然后怪事便发生了,他显出了慌张的表情,这证明凶手要么是他要等的人,要么就是他知道凶手会伤害他。但无论是哪种,凶手都是他认识的人。”
“再来说凶手吧,是个女人。”
此话一出口,朗楚宏便反驳:“..你为何如此肯定凶手是女的?就因为他个子不高、苗条、鸭舌帽下还套着扎起的头发!”朗楚宏的一句话把肖奈驳得无反击之力。“凶手经过两个男生身旁时,被他们的大声讨论吸引,因为通常只有男生才喜欢路虎、武器装备、打枪战这样的东西;再者,凶手持枪并不吃力,枪是很重的,并非特殊职业的女子持枪都很吃力,更别提一枪中心脏,如此准。还有一点,他提枪离开也很从容。所以我估计对方是男的,扎头发什么的,都是为了扰乱大家视线。”
林薇薇一怔,朗楚宏从来不是个马虎的人,为什么这次只是随意看了看尸体,便下了结论?他到底隐瞒了大家什么?他虽是学心理学的,但怕是他自己也没注意,他刚才说话时,摸了摸脖子,这是说谎的紧张表现……
“这本书我找了许久了,这路虎不错不错。”史蒂芬咂吧着嘴叹道,表情夸张,模样可爱,把大家的阴郁冲淡不少。
2
“还要等多久警察才会来啊?”四周的一些学生已经开始抱怨,大家都害怕隐藏在众人里的凶手。
朗楚宏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解释道:“路上遇到特大交通事故,高速路堵塞了。而另一边的山体滑坡要另找路过来,这里又是位于郊区,可能要到晚上8点才能到了。”
大家都不愿和尸体待在一起,所以都离开了休闲区,躲到了其他区去。该吃饭的吃饭,该看书的看书,都做着和平常一样的事,仿若命案没发生过。
“学生们冷漠若此,真该建议学校开设素质教育课了。”坐在图书区里,朗楚宏默默叹气,仍在思考着刚才的案子。“其实,命案现场,有一半的几率凶手是会再回到现场确认情况的。”朗楚宏分析道。
“那凶手真的很冷静。”肖奈顿了顿道,“因为那场变故,中午也没吃多少,现在快8点了,我先去吃饭。”她“咦”了一声,史蒂芬居然不见了。“他回去换件衣服。”朗楚宏替他答,“快去快回。”
因为要经过休闲区才能买到饭,所以肖奈一眼就看见了伏在空无一人的休闲区地上的尸体。她一慌,忙低了头加快了脚步。心想着,如果史蒂芬在,一定会替她去买饭的。怎么又想到他了,肖奈一羞,恼起自己来。
灯忽然灭了,整个风雨堂漆黑一片。天边滚来巨雷,要下雨了。与尸体隔着一个过道,饶是肖奈不信鬼神也怕了起来。正想跑,一道闪电,在窗边闪开,照亮了地上正要起来的尸体。
“啊——”肖奈跌撞着往来路跑,磕磕碰碰才回到了图书馆区。那里也是一片漆黑,原本还坐着看书的人全不见了。朗楚宏和薇薇也不见了。“嗖”一声,黑暗里跃出了一道绿光。她努力镇定下来,往绿光处走去,手碰到了绿光包着的硬物,是封了牛皮套的书。
这书皮竟是荧光的,肖奈的心跳得飞快,睁大眼一看,差点吓死。竟是那本死亡词典。而翻开的那一页上,有人用荧光笔画了一幅图,一副满是鲜血的死人的头颅,透过如此恐怖的透视画,词典上标着的一整版的单词竟在十多秒间便记住了。使人的记忆能如此深刻,还因为这一页上所有的单词都是和死亡、谋杀、痛苦、阴影、恐慌有关。这个方法也是那个死去的学姐标在词典里的。
心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肖奈努力向出口处跑去:“没事的,没有词典,没有死亡诅咒,什么也没有。”她念叨着,脚在一瞬间止住,一件灰色的风衣闪过,竖领遮挡了嘴唇,尽管没戴帽子,但他的侧脸,他的背影、他的身形、走路的姿势与脑海里的记忆瞬间融合,他就是那个凶手。
最最恐怖的是,那个凶手她认识!她一步步后退,闪电映亮了彼此,显然他也发现她了,笑着朝她走来:“怎么了?”
脑中闪现过那段对话。“濯阳,有空了和你去打一场。”他对着正翻到野战装备那一页的朗楚宏说道,“记得大二我被派出国做交换生时,和你在俄罗斯森林里大战了一场。嗯,那军车帅,所以说男人开路虎特别有感觉,即使开不了真的军车装甲车,也可以借它过过瘾。”闪电再次映亮了他的眉眼,他的笑容愈发诡异。见她不住后退,他立了立衣领子,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肖奈的脑子转得飞快,稳住了自己,笑道:“我们去找朗楚宏吧,一停电,这里更使人慌。”她故作慌张地一跃上前挽住他的手,“吓死人了,那尸体还躺在外面的休闲区里。”
史蒂芬握了握挽在他臂上的手,冰凉,他笑了笑,领了她出去。抬首的一瞬,肖奈瞧见了他脸上转瞬即逝、隐喻性的笑意,那种笑很古怪。
为了安全,她已把所有的疑问皆深埋下去。而他却“嗤”了一声:“很不自然,你不觉得吗?”他的笑已和之前的爽朗有了云泥之别。“什么?”她佯装不懂。“你分明满腹疑问,而且你这样好强的性子怎么会什么都不问,你不觉得很假吗?”他单手托腮,故作思考,“嗯,除非你觉得此刻处境危险。”
手不自觉地缩开,肖奈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脸上仍挂了牵强的笑意。
“我很喜欢枪战,嗯,每次组队,我的成绩都是最好的。以一个非特殊职业的人来说,开枪对我也并非难事。够清楚吗?”史蒂芬以手握成枪状,对着夜空虚放一枪。
掌声突然响起,门外闪出一丝光亮。是朗楚宏站在了门边上,肖奈不顾一切地向朗楚宏跑去,也不管身后的史蒂芬会不会枪杀她。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史蒂芬有些意外。
朗楚宏的语调慵懒:“我好像一开始就说过了,会有一半的几率凶手是会回到案发现场观察情况的。”因为有了朗楚宏在,肖奈的胆子也大起来:“而且尽管你故意装作女孩子,但你还是露出了破绽,当时我只顾得和你斗嘴皮,此刻想来,最细微处却成了破案的关键。”
见史蒂芬蹙眉,料他是不明白,肖奈清了清嗓子说:“你是路虎、迷彩服、枪战发烧友,所以当意外听见男孩子的谈论时,你本能地想去关注。而后我记得当我说起凶手会改变装束时,你明明还在时光走廊那头向前走来,你根本不可能听见我之前说的话,因为我的声音说得不大,再者隔得那么远,当你靠近我的声音源时,能听见的只是我提议找出枪支那一段话。而你和我斗嘴时却说了,‘那女生该在何处变身呢?’你怎么会知道凶手是女性,除非凶手就是你!”
“啪啪啪。”掌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换了史蒂芬拍响,“你真的很聪明。”他继而转向朗楚宏,“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朗楚宏直接道:“从一看见你从人群中走来,我就觉得你的神情很古怪,你明明嚷嚷着发生了什么事吵醒了你睡觉,但一看见尸体时却露出了使人难以察觉的微笑。因为你胸有成竹,你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方有此笑容。再者,你的枪法一向不错,而你在美国生活过,因你的爸爸不希望你忘掉母语,所以在你18岁时带了你回来进修对外汉语,目的想提高你的汉语水平。而在美国个人是可以拥有手枪的。我在俄罗斯第一次见你时,就发现你的手上有火硝,这是开过枪的证明。而死者是心脏中弹,一枪毙命,如此精准,所以我马上想到了你。”
“很精彩的推理,不枉我辛苦一场,做了回坏人。”
看着朗楚宏和史蒂芬平静的表情和奇怪的话,肖奈不明所以,正担心史蒂芬会对他俩发动攻击,史蒂芬却大踏步往停尸的地方走去,而朗楚宏竟不加阻拦,也不去想应对方法。
见肖奈还愣在原地,史蒂芬扭转头,绽放出可爱的小酒窝,对着她吹了声口哨:“跟着来看好戏吧。”
只见史蒂芬毫不含糊地踢了尸体一脚,嘴上嘀咕不停:“快起来。”
“怎么回事?”肖奈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朗楚宏颇为玩味地咳了一声,唇边兴起了笑意:“这是系里的一场恶作剧,哪有警察会那么不负责任,出了命案,到现在过了8点了还不到。”
肖奈更加不知所措了,嘴巴张成了O型,非常可爱。史蒂芬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状似无赖:“学校一早就通知你了吧,濯阳。”
“我见校医也是面带笑意时就觉事有蹊跷了,然后我要检查‘尸体’时,校医向我打了个眼色,然后我一摸‘尸体’脉搏,他根本没事,健康得很呢。”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肖奈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发作起来。
“这是国外很流行的一种游戏。如在商场里或在饭店里,当大家正放松地忙着自己的事时,突然有个人进来杀害群众,然后躲起来,让大家寻找‘真凶’。等于是增加人气的宣传活动,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商场玩和吃饭。甚至还有人为此成立杀人酒吧,以此为主题,找出‘凶手’。而外语系就是在搞这样一个试验,因为人的心理镇定指数一般很高,不会那么容易被吓着,所以这场游戏在风雨堂里展开,而史蒂芬就是扮演‘凶手’的学生。系里面想看看谁最有天赋,就会推荐他参加由多国高校举办的推理大赛。我想我推荐肖奈,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了。”
话音刚落,许多学生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他们一直没有想到凶手是谁,对此事也茫然不知所措,唯肖奈在事情发生时,便走了出来做出提议。
“那学校方面也把谁是凶手告诉你了吗?”史蒂芬问道。
“没有,只是后来校医和我说了这个活动,至于凶手是谁,也让我一并猜。”
“难怪你看见‘尸体’时一点不惊慌,脸上还露出笑容。”肖奈终于嘘出了一口气,朗楚宏并非是一个冷血麻木的人。“喂,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肖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猛踢仍装尸体的同学。
朗楚宏微含着笑意看着她,他知道,尽管肖奈仍是霸道了些,但她一直在努力改变了,她终于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也肯放下高傲的身架宽容待人,只是仍需要时间,磨掉她的坏脾气。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响声,因为“尸体”的胸口处冒出了鲜艳的血浆,血腥味浓重,充溢着整个休闲区。朗楚宏猛地蹲下呼唤那个学生,当他抬头时,脸色有些苍白,但声音镇定地说出:“他死了。”
他的身边静置着一部厚厚的淌血的字典,正是那本死亡词典!
“不是我!”史蒂芬摇着手抗议,尽管惊讶但仍算神色平静。肖奈倒吸了一口气,诧异地看着他,多少有些不信任。
“他是刚遇害的,所以血仍在流。死因:心脏附近被插进一枚用以涂抹佐料的尖头小铁棍子,但奇怪的是插入得不算深,而且已避过了心脏正中,发现及时的话,是可以获救的。”朗楚宏冷静地检查。
因着两次惊吓,一大群学生早四下散了开来,脸色皆是戚然。肖奈学着朗楚宏蹲下身子仔细看,终于发现了地上有饼干渣。“因为要在这里装死很久,所以死者刘颍在没人经过时会偷偷吃些饼干。”似看出了肖奈的疑惑,他补充道。
肖奈见朗楚宏眉头紧锁,忙拉了他到一边细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这种饼干是原装进口的食品,中国尚未有发售。”朗楚宏把从胡颍胸前口袋里取出的一包不大的饼干袋子给肖奈看,上面标了德文。
正要翻译出来,却被上前一步的史蒂芬抢过包装纸,他似要弥补过错似的,悻悻道:“这种饼干香味浓郁,入口即化,且能一片饱腹。但香味容易引来一种蜂,叮人有毒。所以建议不要在户外吃,吃完后用盐水漱口,便安全无害了……”说明到了这里断了,朗楚宏听罢眉锁得更紧,他接过包装袋仔细看,没理会史蒂芬的嚷嚷:“这逗号真奇怪,看这句德文也像是还有后续语段没标出来。”朗楚宏用指甲在字母处仔细刮着,竟刮下了一片同色的、带了几条细磨痕的、很薄的纸屑,那句德文又显露了出来,“但吃时不能蘸以蜂蜜,否则易引来恶蜂。”
肖奈何等机灵,马上拉了史蒂芬在四周寻找,而朗楚宏则重新检查尸身。当唐史二人从B区的小河畔附近回来时,手上还拿了只小塑料盒子,里面还残留了些蜂蜜。“尸身头部有叮口,因被头发挡住所以第一次检查时没有被发现。因为这种饼干很香郁好吃,易饱腹,所以即使有危险也有很多人买。”
因为自己的疑问尚未说出,就让朗楚宏抢了回答,所以史蒂芬很不满地撇了撇嘴:“冒死吃河豚,勇气可嘉。”
“假洋鬼子,这是河豚?你脑子不大正常。”肖奈翻了翻白眼,道:“这种饼价格昂贵,刘颖家境不错,难怪难抵美食诱惑,反而送了命。”她分析道,“因被蜂子叮了,疼痛难忍中,错误地把铁棍子插进了心房。本插得不深,及时抢救仍能生还,但因蜂子的毒素,意外地加速了死亡。”
“看似意外,但别忽略了我抠下来的纸屑,这道薄纸屑虽然贴得很逼真,就如包装纸袋上的字好像一早就被磨花了,但仍留下了破绽。”
“能不能从纸屑处找出指纹?”肖奈急着问道。
“多数戴了手套吧,不过也很难说,毕竟这道手法要求很细,戴了手套可能不好操作。而且这个包装袋应该经了几个人的手了。按推断,凶手应该和刘颖相熟,所以可以在食物包装上动手脚。刘颖应该是第一次吃,所以不知道不能蘸蜜。而饼干昂贵的价格和特殊的香味吸引他购买尝试也是可以理解的。”
手上的包装纸让一旁的警员接过,警员也是刚到。朗楚宏淡言:“师兄,唐史两人的指纹都印在上面了。”
“没事,指纹是可以分离出来的,只要留有凶手指纹,一定能找出。”警员在一旁做了简单操作,“这个磨痕需要用小铁丝进行磨刮,活还挺细的,证明这不是意外,是蓄意人为,而且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早有准备的。”
朗楚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想了想,在警员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警员小黄脸色一沉,“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你说什么悄悄话,我们不能听吗?”肖奈有些不高兴。
小黄打断了朗楚宏的话:“史同学,有人看见你在昨天帮刘颖领了一个邮包。”一听,史蒂芬就急了,涨红的脸转瞬苍白,急着辩护:“是,我是隐瞒了和他相熟的关系,那不过是因为我害怕你们怀疑我,既然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学校方面知会了我和刘颖要演这一出戏,由我来扮演凶手,我只是‘扮演’而已,我没杀人!”
“你很聪明,现在才把这番话说出来,掩盖了你刚才私自闯进休闲区意图不轨的目的。”
“我没有,没有!”史蒂芬挥舞着手臂,朝着小黄吼叫,“我就知道你们会一致针对我。我刚才是回来过,但我是想和刘颖商量,让他再忍耐一会儿,我来把关,让他先吃饼干垫一垫底,而且当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他用蜂蜜来蘸。”
“那个邮包根本就是我的。因为里面有这次活动要用的道具,例如第一次假中枪时的红色糖浆,几可乱真的假枪,我的可挡住半边脸的风衣,都是道具,只不过由我来负责订货,当时我临时被叫去了系里商量这次活动的事情,所以是刘颖根据我的提议订下的,以刘颖的名义订下,所以货到时我拿了他的身份证去领的。还因为要装许久的尸体,所以我买了这种可以充饥的饼干,但我知道只要喝了后配的盐水,是不会出事的。那种饼干的香味真的很香郁可口,所以刘颖在昨天尝了一小格后就给我钱,买下整包。我没收他钱。这种饼干具有压缩饼干的功效但又不会如压缩饼干那样堵塞肠胃,所以在国外热销。它的分量也不多,一包就只有五片,小长格子为一片。”史蒂芬着急地解释着。
3
肖奈仔细地闻了闻包装袋子,确实很香很香,香得完全盖过了蜂蜜清淡的甜香味。“你事先有提醒刘颖吃这种饼干不能蘸蜂蜜吗?”
“当然有,我还交代他要带一小瓶子的盐水在身。”史蒂芬语速飞快。“根据反馈回来的记录,你很喜欢吃这种饼干,你的宿舍里就有几个空袋子。你会介绍给刘颖吃,是因为你知道这种饼干的香味浓郁,完全可以遮盖过蜂蜜的香味。”小黄步步紧逼。
“不是,不是这样的。”史蒂芬完全急疯了。
“所以你往原本装着番茄酱的佐料盒子里加入了蜂蜜水,将其混合,再在黑暗中让刘颖吃下。你担心毒蜂的毒素不足以致命,所以狠下心来把蘸佐料的铁棒子拿过,猛地扎进刘颖的心脏处。刘颖因为和你熟悉没有反抗就中击了,但因漆黑视野不好和他放在胸前的最后一道饼干挡了你的力道,那处伤算不得致命伤。而你为了延长毒蜂的毒素发作时间,又故意跑来吓唬我,想试探我知道多少。”肖奈接口说下去。
“不是!我和他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会在他的佐料里下蜂蜜。那只小佐料盒子昨天就开过了,刘颖新交了女朋友,他对她宝贝得不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和她分享,趁着还是白天可自由进出女生公寓,昨天下午他就带了饼干去她那里吃。因我刚好需要女生用的扎发橡皮筋,所以我也跟着去了。我看见他俩当时就分吃了两片,还开了佐料盒子。剩下的两片,刘颖今天带进了休闲区里,七点多那样子我陪着他吃了一片,还剩一片在袋子里。至于佐料盒子,我一直没注意到。”
朗楚宏拍了拍肖奈的肩膀,微笑道:“别逗他了,他确实没有动机。”他的声音不大,在场的全是警员,所以他放心地把以下的话说了出来。
“有问题的不是佐料盒子,而是混了蜂蜜进去的血浆,而且是在他心脏处被刺进铁棍子时,凶手把放了蜂蜜的血浆倒在了刘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处。其实凶手多此一举了,因为刘颖是下午时用的假血包,血包有问题的话,下午就引来毒蜂了。而这一点史蒂芬不是凶手不知道情况,所以仍然一直纠结于佐料盒子上。”朗楚宏把从警员那里得到的情况对他俩说了。他不过是和肖奈联手,试一试史蒂芬。
“那为什么凶手要把佐料盒扔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不留在原地。”史蒂芬使劲挠了挠头。
“蠢啊!”肖奈戳他脑袋,“凶手就是要制造出许多疑点扰乱视线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假血浆一般是用红色糖浆做的,凶手一定是以为糖浆的糖粉和蜂蜜的成分差不多,加入了蜂蜜的量是检查不出来的,所以被带走的佐料盒迷惑了我们。其实经过警员一验证,马上就露出破绽了。而本想丢进河里的佐料盒因为凶手的匆忙,只是被扔在了河边的碎石缝里,那里没有水,所以保留了证据,那只塑料小盒里只是随意地抹了一点蜂蜜在盒壁上,分量根本不足以引来毒蜂。而用作凶器的铁棍子,本来是用来涂抹佐料的,但佐料盒里蜂蜜极少,所以铁棍子是在凶手倒进第二包假血浆时,腻上了血浆里的蜂蜜而留了下来,造成大家以为:这根铁棍子上沾的蜂蜜,是刘颖以铁棍子从佐料盒里撩出加了大量蜂蜜的番茄酱而留下的。刘颖被饼干的浓香盖住了嗅觉,没有察觉出蜂蜜的味道来。而铁棍子引来了毒蜂,他被咬中毒,出现幻觉,奇痛难忍,最后错手把铁棍子插进了心脏附近,失救而亡。凶手想制造的就是这一种效果。”
凶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肖奈和史蒂芬变得沉默。史蒂芬虽然在侦探推理方面不在行,但他体格倒是不错的,他握住了肖奈的手,用力紧了紧,让她别太担心。
闪电一亮,史蒂芬的目光所及,刚好看见一边的椅脚处有什么东西在泛出亮光。他赶紧走了过去。
雨一直在下,风狂雷响,风雨堂里人迹寥落,肖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感到冷。许是内急憋得久了,肖奈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就趁着大家不注意溜了出去。
这么冷,还是加件衣服吧。这么多警察在附近,谅凶手也不敢乱来。心里如是想着,出了厕所,肖奈就朝B区的外语系女生宿舍跑去。
“咚——咚——”钟声突然敲响,在夜雨里沉闷回荡,漆黑萧瑟中竟有种恐怖的意味。
她赶紧穿过钟塔,往斜上的阴暗的狭窄楼梯跑去。过了这里就可以到达女生公寓楼啦。我不认识凶手,压根不知道是谁,凶手没有杀我的动机嘛,别瞎担心了!肖奈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另一边,史蒂芬捡起来的原来是一张被椅脚扣住,撕剩一半的小卡片,因为卡片上沾上了蜂蜜,所以才会折射出水性的光泽。这不就是有资格送去参加国际记单词大赛的入场券吗,肖奈也有一张的,所以才会借这部记单词效果超好的死亡词典。
似抓住了什么东西,史蒂芬拼命地想,但还是差了一步。看着地上沾了血的死亡词典,史蒂芬忙扯过了朗楚宏:“我记得刘颖也取得了参加国际记单词大赛的资格。”顺势把那半边卡片递给了朗楚宏。
朗楚宏并没有接,而是让一旁的小黄用钳子夹起,放进了证物袋。朗楚宏盯着证物袋出神,忽然望向四周:“肖奈?”
肖奈不在!
“我们赶紧去找肖奈,她有危险!”朗楚宏拉了史蒂芬急忙跑进了暴雨里。史蒂芬尽管不明白朗楚宏的想法,也不清楚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绝不容许肖奈有事。
楼道里实在太黑了,这该死的天气!8点时的电制跳闸,导致一片漆黑。尽管有后备电,但也仅供风云堂前使用,因为警员在现场查案。而过道里仅剩一盏暗红的旧灯盏照明,走出5米,一切就昏暗了。
肖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宿舍的门,冷风一下子涌进了门面。把米黄色的棉绒大衣裹了裹身体,她探头往长廊里瞧了瞧,只余风雨声。她嘘出了一口气,正要关门,脚却踢到了什么硬物,“啪嗒”一声就闪出油绿的光泽来。
竟是那本厚重的死亡词典!
一颗心提到了喉头上,因停电早睡下的室友嚷嚷道:“冷,快关门。”一阵风猛地刮过,宿舍门“嘭”一声自动关上了,她被晾在了黑暗里。
远处的灯只剩一点暗红的影,歪歪斜斜、模模糊糊地晃动着。肖奈一脚踢开了那本字典向十多米开外的楼梯走去。她并非胆小,但明知凶手随时会出现,危险无刻不在,那颗心早已骇到了极点:“真不该仗着自己胆大,偷偷跑出来。”她小声嘀咕着。
眼看着就快到楼梯了,七八米处暗红的破灯盏下团了一团模糊的影子。谁?肖奈身子猛一抽搐,一股寒流像触电一般划过全身。闪电亮起,从楼梯尽头处大开的窗户闪过,一摊水迹从窗台延伸至灯盏所能晕亮之处。
那里晕着一摊水迹,肖奈已能听到一滴一滴,慢慢滴落的水滴声。她退后了几步,猛一抬头,闪电耀亮了那团影子,黑暗中唯一道莹白的脸面浮在半空。那张脸无比的白,白得不似活人的脸,那团影子无声无息,没有人的气息。
房顶的灯盏一晃,浮在半空的脸消失了。
肖奈再也忍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长廊,没有碰到任何人和鬼!她什么也想不到,只管从那道狭长的楼梯上跑下去,以期能找到出口。
闪电微微映亮了沿着楼梯延伸的一边墙壁,肖奈稍一抬头,便看见她身后的墙壁上紧跟着一个影子。肖奈一吓之下跑得更快了。那是我的影子,当然跟在身后了!肖奈念念有词,只管着往下跑。马上就到二楼了,转出去就是钟楼了。
快!她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声巨大无比的惊雷炸起,紧跟着一道又长又亮的闪电快速划过半边天空,映亮了整段楼梯,随着光亮,肖奈扬起头,竟看到了她的身后,紧跟的影子,手上握着一把刀。
“啊——”一声长嘶,肖奈跑得飞快的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滑了脚,猛地一头扎进黑暗的深渊,那一声叫凄厉无比。
黑暗中突然变得了无声息,肖奈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就在滚落楼梯时摔断了脖子,即时死亡?只待片刻消停,一道尖锐诡异的笑声踏着风雨声而来,似哭似笑,若有似无。浮在半空的脸一闪,竟向楼下飘进了两米,它正要去查探它的猎物,却听到了脚步声,它一隐,没于黑暗中。
换了衣服的肖奈从钟楼边上跑过,向C区奔去。她裹了件暗绿色的雨衣,在黑暗里前行,如迷了路,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方才在她一出宿舍门时,一只惨白的手透过黑暗向她袭来,她吓得正要喊出声,却被捂住。肖奈以为自己是死定了,连挣扎也忘了。耳边忽然一热,传来极轻的嗤笑:“一心立志要做外交官的女强人也会忘了挣扎?难道是同时背多国单词,记忆力混乱,变傻了。”原来是史蒂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正奇怪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时,他低声问了句,“刘颖的国际记单词大赛的入场券,系里何时发放的?”
听出他语速里的急切,聪明如肖奈也是长话短说,声音极轻:“他是最后选上,入场券还未发下。”史蒂芬紧搂着她的腰,她纤细柔软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了一阵燥热,手不自觉地往她的锁骨摸去,骨肉匀停,细腻温润,让他不觉红了脸,再不愿她离开他。
对于史蒂芬无意识的轻薄,肖奈并没有拒绝。对于要强的她还是头一回,肖奈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只是庆幸黑夜,藏住了她满脸的红。
身体忽地一冷,脖子上的力道也松开了,只听史蒂芬“嘻”的一声调笑,连肖奈也觉心情轻快了许多:“你的身子真软真香。”
饶是暧昧如此,肖奈也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臭美短,你真不害臊。”她知道,他在美国长大,男女之防一向没有,故而会大胆赞叹女性的身体。
她还想说什么,唇却被一片薄凉却又满是炽热的唇瓣吻住,并不深,只是轻轻一触便放开了。他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眼下有些危险,你那么聪明也该料到了,这起案子的受害者绝不止刘颖一个那么简单,最终的目标是你。长话短说,你别怕,按我说的去做……”
她满身都是被宠坏了的坏脾气,所以有人讨厌她,她是知道的。其实经过了林薇薇“梦中杀人”事件后,她已经改了许多。回想当初,她那样对薇薇,不过是因为她太骄傲、太任性,她害怕薇薇越来越漂亮的容貌、越来越优异的成绩终会得到爸爸的青睐,取代自己。
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女孩子,而史蒂芬却能包容她全部的缺点,并比她更霸道地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想着,肖奈忍不住笑了,“最后一句话,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是攀岩高手,区区四层楼根本难不倒我。”史蒂芬回头指了指身后紧关的窗户和拉上了的黑布帘,肖奈明白,史蒂芬是想借黑暗掩盖住他俩刚才谈话的一幕。而她走出不远,便遇到了飘浮着的白脸。
正想着,那张脸便在水面上浮出。雨已经停了。并非是它浮在了水面上,而是跟着她身后的脸,倒映在了水里。
脚下一滑,肖奈往水里扎去。这个小河畔其实就是个荷塘,水深两米,满是枯萎了的冬荷枝叶相纠缠。而她不会游泳!
“你究竟是谁!”肖奈拼命往岸边草丛抓去。
“你不关心你的心上人吗?”怪腔怪调向她袭来,腿上一紧,被它往水下拖去。靠得近了,肖奈才发现,那不过是戴了白面具的人,一身黑衣,唯脸上煞白,所以躲在黑暗里时,瞧不见他的身体。
“他掉下了楼梯里,脖子‘咔嚓’一声断了,死了。你以为单凭你们那点小伎俩,就能瞒过我?”
“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此刻的肖奈满脑子皆是他嬉皮赖脸的笑。身体一沉,连头也被对方抵住了。眼看就要没顶,水“哗”地分开,朗楚宏扔掉了吸气用的芦苇管,反手一..扣,已把对方摁倒在水里。面具被一把掀开,竟是个女孩子。
“你是西班牙语专业的马萧?”肖奈急喘着气,无力地捂住胸口,突然眼睛一亮,忙求道:“朗楚宏,你告诉我,他没事!”
朗楚宏迎着盈盈水光,微微地笑了:“他没事。”
是朗楚宏设下了圈套,逮住了这只危险的猎物。“当我看见那张入场券、再联想到词典,我就知道她的目标是你。”
“为什么会这样?”肖奈依旧茫然。
“警方那边在你回去换衣服时,问校方要到了参加这次大赛的学生名单。就是你、刘颖和牛莉三人。牛莉已经提前去了英国报到,你也在下个星期准备出发,而刘颖和马萧是候补人员,最后校方定了刘颖,所以刘的入场券仍未发下来。但作为刘颖半个月前新交的女朋友马萧,对刘颖的一切动向想必是很清楚的,所以策划了这一起谋杀。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朗楚宏回答。
“什么‘无关紧要’?”被制服在地的马?99lib.萧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凭什么总是他们可以去。我不可以去,凭什么!”
“就凭你比不过他们!”朗楚宏沉声喝道。彻底毁掉马萧的幻想,朗楚宏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却是帮助马萧最好的方法。
肖奈不明所以地看着,隐约觉察出朗楚宏的问话方式有些奇怪。
“是我,是我杀了他们!”马萧大叫一声,忽然变得安静。埋伏好的警员上前把她带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人命比不过一场大赛?”
“史蒂芬提过,他的学姐莫莉当年用了一种方法来记单词,但接触过那本词典的人都出了事。而马萧就是其中之一,她准备了三年,也进不了那个大赛,所以读了那本词典。那本词典有莫莉根据利玛窦《记忆之宫》做的记单词笔记。但莫莉用错了方法,以为令人恐惧的东西有助记忆,所以最终使自己走火入魔,从宿舍窗户跳了下去。学校当时不知道原因,不然一定会取回那部书的。马萧为了赢得比赛,也读了那部书,造成.99lib?精神混乱,上年曾进了医院,只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完全好。”朗楚宏捡起了刚才从马萧鞋子下掉下的半张入场券,递给了法证科的小黄,“多亏了它,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小黄看了看,道:“上面的蜂蜜和刘颖尸体上,还有案发现场椅脚处留下的半张一样,是马萧伪造的以为是她自己的入场券。”
这起案子终于完结,但愿马萧的惨案别再发生,也愿死者安息。肖奈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往史蒂芬住院的方向走去。
Chapter 6 今夜你会不会来
1
我叫汤喜喜,今年18岁,外语学院大一新生。
我有一头长长的直发,还算标准的身材,喜欢吃零食,追美剧,逛街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可是尽管如此,见过面的人还是会惊讶,因为我怎么看都像是20多岁。
的确,我有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脸,每次跟其他几个舍友走在一起,外人总会以为我是她们的老师,最可恨的是那几个丫头,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争先恐后喊我汤老师。
我在校主修的是日本语,实际上学得并不怎么样,而且我这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比如做个高级翻译等等,我从没有想过。所以我的生活总是过得很懒散,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
但是两天前,我平静的大学生活被打乱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陷入一个幽深昏暗的谜潭,从此无法脱身。
那天是周二,有点阴天,天边的云彩像是兑了水的墨汁一样浑浊。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秦素。我住的617宿舍原本是六人间,但今年学校招生情况不理想,很多专业都没有招满,所以我们宿舍实际上只住进了四个人。
洗漱完毕已经过了早上10点钟,我往脸上敷了张面膜,刚坐下来准备更新微博,秦素充电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响了。我把秦素摇醒,然后拔下充电器,将手机递给她。
秦素睁开眼,迷迷糊糊接了电话。
我这边还没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秦素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冲我喊:“汤老师,帮我去楼下拿包裹好不好?”
“自己去。”天气这么冷,我可不准备下去。
“哎呀,好姐姐!快递员都等急了,我穿好衣服再下去就来不及啦!”秦素裹着被子连连向我作揖。
“下不为例。”我起身穿上羽绒服,拿着秦素的证件,下了楼。
快递员估计是有急事,几乎没怎么核对,就让我在单子上签了字,然后指着墙角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说:“去拿你的东西吧。”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走过去掂了掂,袋子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几十斤。我用手摸了摸,软绵绵的,好像是一床被子,再往下摸了摸,硬硬的,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原本打算给秦素打个电话,要她下来一起抬上去的,可刚才急急忙忙下来忘了带手机,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过往的人,结果没一个是认识的,于是干脆自己拖拽着大大的编织袋,朝楼上走去。
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回了宿舍,一进门我就开始抱怨起秦素来:“素素,你也太有心计了吧!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一个人搬上来,老娘的肾累坏了你赔得起吗?”
秦素原本还在睡觉,听了我的话,从被窝里爬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我跟前的一大包东西,说:“汤老师,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你的包裹!”
秦素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皱着眉对我说:“你搞错了吧,我前天是从网上买了一双鞋,可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包装啊!啧啧,光邮费就得比鞋子还贵吧。”
我可没心情跟她贫:“行啦,你赶紧下床,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经过这么一折腾,秦素也没了睡意,干脆穿好衣服下了床。她在那个巨大的包裹前蹲下,像是在研究一颗炸弹,然后惊奇地指着编织袋上的一行字说道:“还真写了我的名字呢!”
她兴致勃勃地找来一把小刀,三两下就把束口的绳子给割断了。
我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艳红,那种上等丝绸所独有的光泽让人忍不住赞叹。这是一床丝绸被子,有着顺滑的质感和精美的刺绣。被面上用七彩线绣了两只鸳鸯,在一碧清波绿水中游弋。做工实在太用心了,就连鸳鸯溅起的水纹都是一针一线毫不马虎。
睡在这样一床丝绸棉被里,一定很舒服吧,我想。
但就是这样一床被子,却有个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地方。上面绣的两只鸳鸯,全部是黑色,若不是它们的形态动作活灵活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两只不祥的乌鸦。
“这、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啊!”秦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说话,两手抱着被子,站了起来,将它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哇,还有好多东西!”秦素指着编织袋里面。
我重新蹲下来,看见底下还有一口平底锅、一只碗、一双筷子……秦素眼尖手快,提起一个东西,原来是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吊牌都没有取下来。
“到底是谁的呢?”秦素更加纳闷了,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羽绒服的口袋,居然真的从里面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是一张字条:“请秦素同学代为保管。”
落款是“张雅丽”。
“她是谁呀?”我问。
秦素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分外难看,身子也顷刻之间远离那个包裹。她眼睛瞪得很大,脑子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我被她的反应吓倒了。
秦素这才说道:“她是魏敏的妈妈。”
我有点糊涂了,干脆接着问:“魏敏又是谁?”
“魏敏是我们的舍友。”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认识?”我说。
“那都是你来学校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是大概一个月前才来学校报到的,暑假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拖延了上学的时间,所以有些事并不知情。
“干什么要让你保管呢?她女儿魏敏呢?你能联系上她吗?”我突然变成了话痨。
秦素摇摇头,很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
“联系不上,魏敏已经死了。”
2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秦素刚才的话。
“你说那个魏敏就是死在这间宿舍里?”
秦素有点神伤地说:“我没有吓唬你,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哪个是她的床位?别告诉我我现在住的就是她的。”
“哪能啊。”秦素淡淡答着,指了指2号床位,“魏敏当初就住在这里。”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想选2号床铺,却被宿舍其他人拉到了现在的床铺上。
“她是怎么死的?别告诉我是凶杀案。”我暗自想着这绝不可能,否则她们也不会如此淡定地住在这里。
果然,秦素说:“是自杀。”
“从军训开始,她每天跑去医务室开两片安眠药,从未间断过。然后那天,她就一次性将这些药片全部吞了进去。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秦素眼里的哀伤更明显了。
“魏敏为什么自杀呢?总得有个理由啊。”我说。
“她表面上是个很随和的女生,从没见过她大声说话,但后来她母亲,也就是张雅丽来学校打理她后事的时候,曾跟我们透露,魏敏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哦。”我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词,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听说很多人都会得这种病,只是情况有所不同。”秦素这丫头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
我再次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莫名觉得里面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张雅丽寄这些东西干什么?”
“不知道。”秦素说,“暂时还不能丢掉,先在宿舍里放一下再说。”
正说着,我身后响起一阵高跟靴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余心爱推开了宿舍门,正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和秦素正忙着将丝绸被子小心放进编织袋,被余心爱撞见,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寄来了?”余心爱张口就说。
我和秦素一愣,赶紧把她抓进来审问:“听你这口气,知道这袋子的来历?”
“当然!”余心爱有点嫌我们大惊小怪的意思。
“不过我说了,你们都不准生气。”余心爱调皮地转了转眼珠。
“快说!”我和秦素算是答应了。
“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余心爱扒了扒编织袋里的东西,“今天晚上不是有个外语沙龙嘛,我正忙着布置现场,结果魏敏的妈妈张雅丽阿姨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寄到我们宿舍一大袋子东西,但毕竟魏敏已经不在了,她担心我们不同意或者有别的想法,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写了素素的地址,然后打电话给我交代详情。”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一下亮堂许多。
“这个张阿姨也真是的,直接说多好,非要搞得这么神秘。好歹魏敏也做过我们的室友,收个快递这种事情我们还会拒绝?不过……”秦素一下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余心爱,“她寄这么多东西来,想干什么?”
“所以我才要你们不要生气嘛。”余心爱突然指着魏敏睡过的2号床,“我们把这些东西铺到那上面去。”
“什么?”我大惊失色。
“没搞错吧?”秦素也撅起嘴来。
“千真万确。”余心爱强调,“不信你去问张阿姨,我急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心爱,把这些东西铺到床上,这是为了什么啊?”我忍不住问。
“今天是多少号?”余心爱忽然反问我。
“11月6号吧。”
“没错,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一,鬼节啊!”余心爱突然朝我伸出双手,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该不是……”秦素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该不是魏敏的鬼魂今晚上要回来了吧?”
我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幅画面,漆黑人静的夜里,宿舍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有人甚至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飘飘忽忽进了宿舍,然后飘到了2号床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我想我的脸色不比秦素好到哪去。
“哎呀,这么迷信的事情你也相信?”余心爱又说,“按照她们家乡的习俗,去世半年内的人,会在鬼门大开这天夜里回魂,来到生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随后余心爱又楚楚可怜地说:“张阿姨多可怜啊,我们应该体谅她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没错,可一想到要把那床被子铺在2号床上,我心里就觉得别扭。我扭头看秦素,她似乎也很纠结。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跟我商量道:“汤老师,我们就帮人家完成心愿吧?”
“我没什么意见。”我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
“太好了!”余心爱拍拍手,“那我们就赶紧收拾一下吧!”
三个人一起将那床绣了一双黑色鸳鸯的丝绸被展开,发现不是一般的大,里面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心爱,要不晚上你躺进去,等着魏敏回来?”秦素不怀好意地开玩笑。
“呸呸!小心我打你!”余心爱说完又看我,“汤老师,你在想什么啊?”
我摸着光滑的被面,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今天夜里,她会不会来?
3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黄琦把包往自己床上一扔,板着脸看着大家。她身上有股香火的味道,淡淡的,却不经意间飘进我的鼻子里。
“我们打算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况且,魏敏生前跟你关系不是最好吗?”余心爱说。
“我们以为你肯定会答应的。”秦素也说。
“那是当然的。”黄琦没忍住,笑了出来,“就算你们都不同意,我也会同意的。”
“琦琦,你个死丫头,装得太像了,刚才我紧张死了!”我上前去捏捏她的脸。
“咦,汤老师,你已经知道了魏敏的事情?”黄琦问我。
我点点头。
黄琦却在椅子上坐下来,仰头说:“进了大学后,我第一个接触到的朋友就是魏敏,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她的性格是有点忧郁,而且很容易陷入悲观的情绪。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她不至于自杀。”
“可是,当初你不是跟警察说,魏敏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每天都要跑去学校医务室开两片安眠药吗?”秦素一遇到问题就会皱眉头。
“当然,我跟警察说的都是实话!”黄琦一边说一边换下拖鞋,她又说道,“那段时间,我天天陪她去医务室,我记得很清楚,到她死前,一共是43天,也就是86片安眠药。实际警方从她体内检测到的安眠药含量足足超过了140片!”
“天,这么多!”我惊讶地捂住嘴巴。
“还有件事情,我觉得警方的结论也有些欠妥当,就是她的遗书。”黄琦说。
“遗书?她还写了遗书?”我问。
“警察不是说,那几个字是魏敏的笔迹吗?”余心爱说。
“是魏敏的没错。”黄琦咬咬嘴唇,“她死前留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我不想活了’。也许你们不知道,魏敏经常有写类似话的习惯,好几次我都见到她在纸上胡乱写一些厌世的言论。总之,魏敏的死在我看来,疑点重重。”
黄琦接下来的话有些伤感,她说:“可是警方讲求的都是证据,我的话并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后来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魏敏的死也就被定性为自杀案件。”
我赶忙安慰她:“琦琦不要难过了,魏敏在天上看着呢,你对她的这份情谊,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忘掉。”
“唉,我倒宁可没有认识她,也不希望她在这间屋子里丢了性命。”黄琦擦了擦眼泪。
余心爱和秦素也都围过来劝她,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过还好啦,”黄琦强装出笑脸,“今晚可是鬼节哦,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很多人蹲在街口烧纸。你们知道那是在干什么吗?那是在给死去的人们招魂,指引回家的路。”
我张大嘴巴,对她说:“你该不会是……”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香火的味道更浓了。
“是呀,我就近找了个卖黄表纸的摊位,买了一叠,在咱们外语学院的街口,烧给了魏敏。”黄琦说。
“姑奶奶,你可真行。”余心爱啧啧嘴。
“这算什么,更搞笑的是咱们斜对面的警察学院,他们学校就在十字路口,结果学校门口聚了很多烧纸的市民,赶都赶不走。这种事怎么管呀?”黄琦是个爱说爱笑的女生,先前的难过很快被抛在了脑后。
这天晚上,我们宿舍早早就熄了灯。大家都躺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却仍旧不想太早睡去。聊了很多之后,话题再次转回魏敏的母亲张雅丽寄来的东西上面。
“那对鸳鸯绣得多漂亮啊,可惜是黑色的。”秦素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黄琦说,“魏敏是南方人,她们家乡有一种丝绸很出名,叫血绸,用上好农家蚕取丝,然后织成原色丝绸,再浸入红浆中染色,染出来的绸子异常柔顺,从侧面还会看到光泽。这样的上好绸子通常会用来做被面或者给女人做衣服。这些都是魏敏告诉我的,她还说,人死后,家人为了纪念,就会做一床上好的血绸被,然后绣上两只黑色的鸳鸯,希望死去的人在阴间也会有人陪伴。”
后来她们还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漆黑的夜里,大家都睡得很香,只有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醒了。我看见一个女人在宿舍并不宽敞的地面上来回转圈。后来女人停下了,跑到秦素的床上,掀开她的被子,她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搭在秦素的脖颈上。过了一会儿,女人又移到了余心爱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背,也许是余心爱感到了凉意,裹紧了被子。接下来女人又移到了黄琦的床前,这回她什么也没干,默默在床边坐下来,开始我以为她只是低着头,后来我觉得不对,那女人在很小声很小声地哭泣!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觉得头很痛,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后,我就在反复想,梦中的那个女人是魏敏吗?
大家还都在熟睡,东北的初冬气温很低。特别是在清晨一觉醒来,经常会是身子很暖和,而露在外面的小脸却冰凉。
我坐起来,看了看手机,早上7点40。我的视线停在2号床铺上,那床宽厚的血绸被正稳妥地盖在上面,此外,魏敏的红色羽绒服也用衣服架挂在床头,她的鞋子规规整整摆在地上,跟黄琦的鞋子并排在一起。魏敏的2号床跟黄琦的4号床是上下铺。
当我的视线再移回床上,瞬间睡意全无。我支撑身子的胳膊在止不住地颤抖,我的脸上想必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床血绸被的一角被掀开了。
4
就在被头的部位,很小心地掀开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变化,我还是注意到了。因为昨晚睡前是我关的灯,我还特意看了一眼2号床,当时血绸被是规规矩矩平铺开的,特别是被头的地方,叠得很齐整。
可是现在它被拉开了,像是有人钻进去过。我越看心里越害怕,那床被子肯定是动过了!不光是被头的部分,整个被子有种微微的隆起,看那状况,像是睡过一个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轻易把这个发现说出来,我担心一旦我说了出来,事情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丝毫没有应对那暗涌来袭的准备。
我像往常一样起床,然后开始洗漱。可是我的视线仍不时地瞥向2号床的位置,我多希望是我的幻觉。当我坐下来,开始戴美瞳的时候,心里仍旧因为刚才那个惊人的发现感到忐忑。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尖叫出声,隐形眼镜盒被打翻,护理液撒了出来。
“干什么?”我气呼呼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余心爱。
穿着睡衣的余心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反应,她的脸上同样笼罩着一层阴云。我的尖叫声把其他人也给惊醒了。
余心爱说:“你动那床血绸被了?”
我心口一沉,忙问她:“你也发现了?”
余心爱的身子稍稍后倾,像是倒吸了口凉气,只听她说:“我害怕。”
这时候,还在床上的黄琦情绪失控地喊道:“我的头发!”我急忙走过去,看见黄琦的手里捏着一小撮头发,她一边晃动着手里的头发一边拼命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琦琦你冷静点,这不是你的头发。”我说。
的确,黄琦的头发没有这么长,而且色泽也不太一样,黄琦几个月前染过头发,发色偏黄,而她手中的这绺头发明显是黑色的,稍有些干燥。
黄琦忽然从我手中抢过这绺头发,说道:“这是魏敏的。”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来了,她昨晚真的来了!”黄琦因为激动脸色有些潮红。
我和余心爱面面相觑,这时候秦素从对面的上铺爬下来,也盯着黄琦手里的头发,然后她惊叹:“太像了!”
“你们还记得吗?魏敏有点自来卷,头发就是这种微微卷曲的样子……昨晚上她真的来过了?”秦素说完脸色一变,求救一样看着我们,“我害怕啊!”
别说她害怕,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恐惧。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都不认识魏敏,她的死与我无关,但即便如此,一想到一个死去的亡魂在鬼节这天夜里重回故地,还是觉得阴森森的。我又想起昨晚的梦来,难道那是种预示?
“我们还是把这床血绸被收起来吧?”秦素建议,“不然这样下去,我看真的要出事了。”
“不行!”黄琦首先否定了,她紧紧握着那绺头发说道,“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魏敏的事情,除非心里有鬼。”
“黄琦你……”秦素也开始着急上火,“你说谁心里有鬼了?不就是你跟魏敏关系好点吗?关系越好越容易产生利益冲突,哼,现在我也越来越觉得魏敏死得不明不白了,说不定还真是叫哪个心怀叵测的人给害死了呢!”
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秦素的伶牙俐齿,没想到这么不留情面。我赶忙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
“你们别吵了,血绸被,还有这些张阿姨寄来的东西暂时还不能烧掉,昨天电话里她说过,要在我们宿舍里放一个月的时间。”余心爱突然说道。
一个月!我的天。我心里暗暗叫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现在四个人里有两个人不同意撤走血绸被,秦素所有的砝码都压在了我身上,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她兴衰荣辱的救命稻草。
我躲开了那道目光。我不想跟任何人闹矛盾,再者,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丧女的妇人的请求。
秦素讨了个没趣,气呼呼地爬上床去继续睡觉。
宿舍里一下安静了不少,最后余心爱把那绺头发要走了。我听见她说:“我来想藏书网办法。”我不知道她所谓的办法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心里做了某种决定。
这个决定让我内心充满了期待。
5
一整天的时间,我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秦素给我打了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饭。
我在餐厅等她,点了一份辣炒羊肝,一小碗米饭。秦素一会儿就到了,要了一份套餐,在我对面坐下。
秦素吃东西很快,像她人一样干脆。
我们没怎么交谈,各自默默吃着。偶尔秦素说个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笑点,反而让吃饭的气氛更冷清。
原本半小时就能搞定的晚饭,我们愣是吃了一个小时,看着周围的人由多到少,最后都快到了餐厅打烊的时间,我才对秦素说:“回去吧?”
秦素用筷子拨拉着碗里残余的米粒,眼皮一直耷拉着。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没放下早晨的不愉快,于是说:“别不开心了。”
秦素将筷子一扔,抬头看着我,然后用很怪异的语气说:“喜喜,我怀疑魏敏是她害死的。”
“谁?”我一头雾水。
“黄琦。”
“不能吧?”我说。
“你要是怀疑我早晨刚跟她吵过嘴才这么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还没这么狭隘。”秦素卷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魏敏死前跟黄琦吵过架!”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那天天气特别好,我准备去天台上晒被子,走到顶楼楼梯口的地方,就听到黄琦在对魏敏大吼大叫!哎哟,黄琦那个样子可真是凶死了,魏敏站在她对面,一句话都不说,活像个待宰的羔羊。”
“你听到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没有?”
“天台风有点大,听不十分清楚,我只断断续续听到黄琦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了吗?’”说到这里秦素停下了,她用更加小却清晰的声音说,“接下来的那句话我听清楚了,黄琦对魏敏说,‘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真不敢相信黄琦会说这么霸道刻薄的话。我强制自己静下心来,问秦素:“你没有跟警察反应这个情况?”
秦素摇了摇头:“关键是黄琦没有作案时间,其实包括我,黄琦还有余心爱在内,三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因为魏敏出事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在一起。”
“我听说魏敏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多,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天正好是黄琦男朋友的生日,我们玩到很晚才散。”秦素回忆道。
“魏敏不是黄琦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这种场合不叫上魏敏?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自言自语地说。
“当时余心爱还问过黄琦,为什么不叫上魏敏,黄琦当时的反应有些古怪,随便打个哈哈就搪塞过去了。”
餐厅的大钟表敲响了,已经是晚上8点。
我们两个慢慢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我迎面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我说了声“对不起,走错了”,便准备转身,却被秦素一把拉住了。
“这是617,你往哪去?”秦素对我说。
我迷惑着抬头瞥了眼门框上的门牌号,是617,没错。我越过陌生女生的肩膀,扫了一眼屋内,那床血绸被还安然无恙地搭在2号床上。
我忙收回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生。她个头不高,应该在一米五多,长得倒很清秀,年龄跟我们相仿,穿着有些劣质的羽绒服。见我和秦素都在打量她,女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眉眼。
我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这时候余心爱从阳台上走过来打招呼:“汤老师和素素回来啦?”
秦素还因为今早余心爱的决定生闷气,嗓子眼冷冷哼了一声。我侧了侧身,走进宿舍,女生这才意识到挡了我们的路,慌忙让开。
“这位是?”我问。
余心爱神秘地笑了,揽过女生的肩膀说:“她叫阿萌,是我朋友。”
“阿萌你好,我叫汤喜喜。”我又指了指身后说,“她叫秦素。”
阿萌冲着我笑了,笑容很甜,应该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不一会儿黄琦洗澡回来了,她对阿萌产生了比我们还要浓厚的兴趣,拉着余心爱问东问西。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黄琦惊讶地对余心爱说:“你说的是真的?”
6
余心爱把我们几个叫到了宿舍外的走廊里,尽管秦素心里有怨气,但这种集体会议她是不会缺席的。
余心爱的脸在天花板上白炽灯的映照下有些惨白:“阿萌今晚要住在我们宿舍。”
大家似乎都预感到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一时间没有人发表意见。
“她就睡在2号床上。”
我们注视着余心爱的脸,她绝对没再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呵呵,我是没什么意见。”秦素用琢磨不透的语调说,“可是人家那个阿萌能愿意吗?”
“就是啊,在宿舍借宿问题不大,我想还是睡别的床吧,不是还有张床是空的吗?”我建议道。
余心爱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是阿萌自愿睡在2号床的。”
这下我们都傻眼了,不知道余心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余心爱看了眼空荡荡的宿舍门口,转头对我们说:“阿萌可不是一般人,她是我专门请来的高人!”
“高人?我目测她一米六都不到。”秦素又开始说冷笑话。
余心爱没有答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在老年公寓做义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精神体格都非常好。她很喜欢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给我留着。有一次老人家生病了,我去看她,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奇怪的是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却全无任何异常。这时候老奶奶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走过去,她抓着我的手,贴在耳边对我说了一句话,‘去给我小儿子打电话,就说我老毛病又犯了’。随后老奶奶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再多问她也不说,我只好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跟老奶奶的小儿子打过电话,当天下午老年公寓就来了一个女孩。老奶奶介绍我们认识,说她叫阿萌,是她最小的孙女。阿萌很文静,走路也总爱低着头,我趁她出去的时候悄悄问老奶奶,‘您的小儿子呢?怎么把孙女给派来啦?’老奶奶笑而不语,只跟我说了一句费解的话,‘阿萌就能治我的病。’我当然半信半疑,后来时间紧,我就匆匆赶回了学校,两天后我再来探望老奶奶的时候,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老奶奶居然好了!而且精神焕发,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我觉得不可思议,心想阿萌一定是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
说到这里,余心爱突然停下来,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她牢牢抓住了,纷纷要求她把前因后果讲个通透。
“于是我就去问老奶奶,谁知老奶奶说,‘我真的没吃任何药。这些都多亏了我孙女阿萌。’老奶奶跟我说,是人总会生病,有些病称为阳病,就是那些医生开药开刀能治好的病症,有些却是阴病。阴病就是那些我们眼中摸不着头脑的怪病,比如一个人身体各项机能良好,却突然卧病在床,扬言自己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种阴病也不难遇到,只不过我们大多数人不肯相信。阴病的起因,说白了就是活人的磁场跟死人残留人世的磁场相互干扰。老奶奶说,她跟自己的丈夫感情很好,但是丈夫死得早,近几十年她便会出现阴病症状,她说这是丈夫来催她的命。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重点,于是问老奶奶,阿萌到底能干啥?老奶奶说,阿萌只需要跟她在一间屋子里睡几晚,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症状就消失了。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但是老奶奶确实痊愈了,而且不止这一次,以前出现类似情况时,也是屡试不爽。”
余心爱又讲了一大堆话,最后她说:“咱们宿舍昨晚上出现的情况很不正常,所以我就跑去把阿萌给请来了。按照老奶奶的话就是,阿萌能够在夜里把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吞掉。”
我们都听呆了,傻傻地看着余心爱。
“所以,今晚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就算毫无根据或者毫无效果,也可以去一去大家的心病。”余心爱说。
她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连秦素也不再多说什么。
回到宿舍,大家自然是对阿萌刮目相看,黄琦更是拿出零食来讨好阿萌。我也暗自观察这个女孩,忽然发现她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难道?我悄悄对余心爱说:“阿萌是不是哑巴?”
“是呀,她不能说话的。”余心爱无意隐瞒,或者这种缺陷是无法蒙蔽别人的。
“真可惜,长得倒挺漂亮。”我感慨万千。
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我有些恍惚,鬼节过后的第二天夜里,会不会发生些什么?我始终无缘一见的魏敏,今夜,你会不会来?
7
除了传说中的异能,阿萌另一个让我们惊叹的地方就是她的饭量。
临睡前的夜宵,她一共吃了两桶康师傅,四个茶鸡蛋,两根火腿肠,一袋高纤蔬菜饼外加一袋酸奶。阿萌吃下最后一口面条时,我们几个都看呆了。阿萌意识到自己的吃相不太雅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学院的宿舍管理一向比较松懈,入学以来从未遇到过学生会的来查房,更别说老师来查夜了。一通洗漱过后,阿萌像只小猴子一样钻进了2号床的血绸被里。我装着看小说,眼睛却不时朝那边看一眼,我对床的秦素还有住在2号床下铺的黄琦,也跟我一样好奇地观察着被窝里的阿萌。
余心爱挨个来到我们床前叮嘱:“不管夜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我发现她的眼神也是闪烁不定,想必也对阿萌的异能没有十分的把握。最后她来到门边宣布,“关灯了。”
“啪”的一声,宿舍里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我就开始害怕了,空气是黑色的,而且黏稠,我睁大眼睛也无济于事。我把头缩进了被子,身子团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困意袭来,我终于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特别冷,风特别大。我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漫天的大雾,可视范围一米都不到。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前面传来了人的声音。仔细听,是两个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在大声吼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吗?”然后我听见了尖叫声。我循着声音过去,被一个东西绊倒在地上,我看见我的双手沾满鲜血。黄琦横躺在地上,她的胸口还在往外喷溅着鲜血。这时候有人从后面碰碰我,我回头,看见一个女人,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里举着一把刀,她说:“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醒了,发现自己的头还缩在被窝里,感觉呼吸困难,我伸手在被窝里找到手机,翻开,正好是夜里两点三十三分。
这时候,我隐隐听到被子外面有动静。我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生怕惊扰了外面的世界。耳朵露出来后,我听到了更加清晰的声音,似乎是人发出的类似咀嚼下咽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是移动的。我缓缓睁开眼,静止了半分钟,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我侧过头去,望向宿舍过道。
窗帘被大风刮开,不知哪来的光亮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投进了宿舍。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我看见一个人站在地面上。她低着头,脖子最大限度地向前探着,如一条觅食的蛇。
我看清了,她就是阿萌!
阿萌的脚朝着门边迈了一步,与此同时她又发出了咀嚼下咽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她喉头翻滚。这时候,阿萌的头猛地向前一探,她的嘴巴大大张开,两腮鼓起,做了一个吞食的动作!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浑身却在止不住地发抖,多想扯开嗓子大声号叫,但是一想起余心爱临睡前的叮嘱,我放弃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种奇怪的声音消失了。我半眯着眼睛,看见阿萌朝2号床走去,她没了刚才的迟缓,行动敏捷得像只猴子,手脚轻盈地上了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钻进了血绸被里,很快躺平,动也不动,但我肯定她没有睡着。纵观阿萌刚才的表现,似乎也没有对我们不利的地方,不过一想起她大口吞咽的动作,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慢慢把头又缩回了被窝里,祈求白天快些来临。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天已经亮了大半,我看见阿萌直直地坐在床上,身子正一上一下地起伏。动静实在太大了,其他几个女生也被惊醒了。
我们都被阿萌的表情惊住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余心爱反应快些,问道:“阿萌你怎么了?”
阿萌丝毫不理会我们,随着身子的起伏,直翻白眼,头也朝后面仰去。
我实在担心她出事,就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下床,谁知阿萌的头往前一探,像是发射弹药一般吐出来一大堆秽物,在地板上喷溅得到处都是。
几个女生都“哎呀哎呀”地炸开了锅。
这时候秦素指着秽物中一块黑色的东西说:“天,你们看呀!”
我一边下床一边扭头看,差点晕了过去。
那是一团黑黑的头发。
8
几个人先是分工,将宿舍清洁干净,黄琦又用自己的空气清新剂把每个角落狂喷了一遍,又使劲嗅了嗅屋里的空气,确认没有异味了,才肯停下来。
这时候我们才有精力来照顾阿萌,余心爱递给她一杯热水。阿萌似乎显得不好意思,两手捧着杯子,头更低了。
“她昨晚来了。”余心爱言简意赅地说。
“谁?”秦素说完立刻又恍然大悟,“你是说魏敏?”
余心爱脸色凝重地看了我们一眼,点头说:“是的,阿萌刚才吐出头发来了。”
“心爱,能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吗?”我问。
“我也说不太清楚,昨晚其实我没睡死,半夜里看见阿萌突然下了床,然后举止怪异地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嘴巴还不停地一张一合,像是——”
“像是吃东西?”黄琦突然说,“昨晚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秦素小声附和。
原来我们都没睡着!
“阿萌这叫吃阴,反正我听她?99lib?t>奶奶是这么说的,就是把我们所谓不干净的脏东西吞下去,待到第二天天一亮再吐出来,这样持续下去,慢慢屋子里就清净了!”余心爱说。
“那些头发是怎么回事?”秦素问道。
“我也纳闷啊,反正这种事我们最好不要多问,人家阿萌是在帮我们,我们可要对人家好点!”余心爱又说。
大家都觉得很对,纷纷点头。
回宿舍的时候,我把黄琦叫住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台上。
“琦琦,你跟魏敏是最好的朋友吧?”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了?”黄琦疑惑地看着我。
“魏敏死前跟你吵过架?”
黄琦有点生气了,反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笑:“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黄琦点了点头:“我们的确吵架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很介意的。”
“哦?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黄琦叹口气:“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问题出在魏敏身上。我们一进入大学就认识了,很谈得来,魏敏的性格虽有些沉闷腼腆,但我觉得并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大概一个月后,魏敏的情绪就开始大变,变得疑神疑鬼,优柔寡断。我当时还笑话她,是不是越南语学迷瞪了。后来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还时不时就一个人掉眼泪,她告诉我她想自杀!我震惊过后当然很生气,就把她骂了一通,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反正只要有我在,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哭着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结果不管我怎么问,她还是没说。后来没过几天,她就自杀了。”
“重要的事情?”我暗自揣度,“会不会魏敏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性格大变?”
“或许吧。”黄琦的神情黯淡下去,“她死的那天正好我男朋友过生日,本来打算叫上她的,但一想到KTV那种嘈杂的环境对她只能是种折磨,我就没有叫她,谁知……”
也许是我多疑了,我又跟黄琦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这才返身回宿舍。
阿萌正在跟秦素看电影,虽然她的世界没有语言,但是阿萌仍不时盯着电影的画面偷笑。她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却拥有骇人的异能。
我不禁走过去,站在她身后,阿萌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当她发现是我,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于是我趁机跟她比画手势,结果很遗憾,阿萌不会手语。于是我又找来本子,在上面写:“头发怎么会跑到你肚子里面去呢?”
谁知阿萌看后,还是摇头。
“你在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余心爱正瞪着我。她的眼神凌厉得有些令人害怕。
余心爱看了看我写的东西,随手将那张纸撕了下来。然后又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说:“汤老师啊,不是不让你多问的吗?阿萌肯帮我们已经很不错了,真要是把她问烦了或者问了些不该问的,她一生气离开了,我们怎么办?”
我木然地听着,余心爱又靠近些,贴在我耳边说:“咱们宿舍的脏东西还没有除干净,大家都谨慎些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话像是一种威胁。我呆呆地看着余心爱搂着阿萌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了宿舍。
9
这是阿萌入住617宿舍的第二个夜晚。
大家尽量不去想前一晚的离奇事件,因此都越发觉得阿萌很是憨厚可爱。她经常笑,偶尔想问题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牵动着些许的忧伤,她更像是一个谜。
我也不再刨根问底,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我发现阿萌跟余心爱的关系特别好,余心爱到哪她总会跟到哪,好像一不留神余心爱就会消失一样,我能感到她对余心爱的那种依赖。
临睡前,阿萌照旧吃了很多东西,她的吃相实在不太雅观,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而且速度很快。黄琦原本是打算帮她拆开食品包装的,没想到一把被阿萌伸手摁住了,她抬眼看着黄琦,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贪婪和恼怒。黄琦被吓了一跳,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余心爱赶忙过来解围,笑着说:“我来我来!”然后替阿萌撕开了一包饼干。
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阿萌刚才的反应让人害怕,那种眼神,甚至不像是人类的,更像是某种出没在深山老林里的恶兽。
她到底是谁?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疑问。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宿舍原本温馨的气氛再次跌入冰窟。我几次想找个有趣的话题大家一起胡侃,结果话到嘴边自己先觉得无趣,此刻,再好笑的话题,都只会让气氛更尴尬。
又快到了熄灯的时间,大家一番忙碌,陆续上了自己的床铺。阿萌也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2号床。她半截身子埋进血绸被里,膝盖蜷起,正好顶在一对黑色鸳鸯上面,而她的上半身则挺得笔直,眼神有意无意在每个人脸上做短暂停留,她也在观察我们!阿萌的目光转到我这边时,我装着往脸上涂晚霜,我知道我是害怕跟她对视,怕从她的眼神里发现什么惊天的秘密。
熄灯时间到,秦素说了声‘晚安’后摁下开关,我们的世界重新归于漆黑和静寂。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不可思议,陌生的快递包裹,不知哪里来的头发,陌生的女孩阿萌,几乎在同一时间汇入了这间617宿舍。
我照旧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缩成小小一团,找到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姿势,我甚至还一度觉得戴上防暴头盔才是最安全的。就在这种胡思乱想中,我只觉得眼皮开始打架,思想越来越沉重……
我居然睡着了,而且是一觉直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大亮,手机显示已经快8点了。阳台上已经开始有人进进出出,我坐起身,看见对床的秦素也刚好坐起来,我们两个面无表情地对视着。
阿萌已经起床了,并且将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穿戴整齐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还在洗手间忙碌的余心爱。只有黄琦还在沉睡,背对着我们。
下床时,我小声问秦素:“昨晚上你睡着了?”
“撑到半夜两点多,实在撑不住就睡过去了。”秦素打了个哈欠。
“那她又下床了?”我看了眼正低头发呆的阿萌。
“没有,她那床上一直没动静。”秦素也开始穿衣服。
不一会儿,余心爱就收拾完毕,跟我们说了再见后,带着阿萌出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的沉重似乎减轻了不少。这时候一直在睡觉的黄琦“噌”地返身下床,并且跑到了门边,观望了一会儿,她居然把门从里面锁死了!
我和秦素看着她,都很是纳闷。黄琦的呼吸很是急促,但是她的眼神却透出渴望,渴望被我们理解。
“昨晚,我听到阿萌说话了!”
10
“她应该说的是梦话,我就在她下铺,绝对是她的声音,不会错的!”
黄琦都快要哭了,我和秦素也早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萌会说话?那么余心爱为什么说她是个哑巴?”秦素说。
“不知道,我总觉得那个阿萌怪怪的,似乎哪里不对劲。”黄琦哆哆嗦嗦地对我说,“喜喜,这个宿舍除了你,都是主修越南语的,昨晚上我听见阿萌说的就是越南语!”
我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黄琦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阿萌是越南人?”
“对啊,这有可能就是余心爱骗我们说阿萌是个哑巴的原因,她或许不想我们知道阿萌是越南人!”秦素帮忙分析。
“对了,听懂阿萌都说了些什么吗?”我问。
“好像是说,‘不要抓我,我要离开那里’之类的话,因为声音很小,我当时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是她在说话,而且说的还是越南语!”黄琦回道。
“这个余心爱到底在搞什么?老是带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我们宿舍。”秦素抱怨。
我愣了一下,旋即问她:“她之前也带其他人来我们宿舍住过,我怎么没有印象?”
“上回带来一个女孩子,说是她乡下的表妹,看上去又黑又瘦,土了吧唧跟余心爱一点都不像。对了,那时候你还没入学呢,要不是这个阿萌,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啊!想起来了,她那个表妹也是个哑巴!”秦素忽然说道。
“等等,余心爱的表妹来我们宿舍住,可是发生在魏敏死亡之前?”我急出了一头冷汗。
秦素和黄琦一起点头。
“那么魏敏学的是不是越南语?”我更加着急了。
“对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了?”秦素不解。
我无心等她把话说完,穿上上体育课才穿的跑鞋,打开宿舍门就冲了出去。我飞奔下楼梯,跑出了宿舍楼,我要抓住余心爱!
我让自己的心跳尽量平静,从门口的垃圾箱里翻出一个废弃的包装袋,掏出手机给余心爱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里?”我问。
“快到学校门口了,今天我带阿萌出去玩。”
“这里有你的一个快递。”我说。
“晚上回来再说吧。”
“我已经给你送下来了。”我又说。
“好吧,那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
我随便找了几个废纸团塞进了包装袋里,然后朝学校门口赶去。
余心爱和阿萌站在路边,看见我走来,朝我挥挥手。
我走过去:“你的快递。”
余心爱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反身压在了地上,死死地,带着一种恨意。
4e09." >三天后,我和秦素在本市收容所见到了阿萌,她跟我讲述了自己被人从越南贩卖到我国东北的经历。
余心爱进入大学后,被一个贩卖人口的集团看上,因为她懂越南语,可以跟那些被拐卖来的越南女孩进行交流,从而安抚她们的情绪,余心爱自己也从中获取了不小的经济利益。
魏敏就是因为发现了余心爱的这个秘密,而被她设计谋杀了。实际上,魏敏每次从医务室买回的安眠药都会当天吃下,她死时胃里的大量安眠药,其实是余心爱另外准备的,她将那些安眠药冲成溶剂,又偷偷用黄琦的手机给魏敏发信息说那是抗抑郁的药物。随后,几个人赶回宿舍,发现了魏敏早已冰凉的尸体。余心爱趁乱将魏敏手机中的那条短信删除。
打击力度大的时候,余心爱也会把被拐卖的越南女孩带回宿舍,没有人会想到大学校园的宿舍竟成了窝藏拐卖人口的住所。魏敏的母亲寄来血绸被后,正赶上城市加大打拐力度,余心爱就设计了魏敏鬼魂重游故地的说法,将事先准备好的头发放在了黄琦的枕边。事后又扬言阿萌拥有异能,名正言顺地住进了617宿舍。阿萌那些怪异的举止,也全是受余心爱的指派。唯一有一点不是,那就是她的食量。阿萌的故乡十分贫瘠,经常会饿肚子,所以一旦有机会吃饱,就会竭尽所能地把东西全部吃光。
奇怪的是,阿萌竟然替余心爱求情。秦素简单地翻译给我听,大意是余心爱对她很好,还给她买衣服穿,请我们不要伤害她。更让人意外的是,阿萌居然不想被遣返回越南,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她不想回到那片贫瘠的故土。
交流到最后,秦素一下愣了,我忙问她阿萌说了什么。秦素说:“阿萌觉得是我们害了她。”
我沉默了一会儿,要秦素告诉阿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黄琦将魏敏母亲寄来的血绸被等物全部烧掉,然后她坐火车去了魏敏的家乡,她要陪魏敏的母亲多住几天,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从收容所出来,外面的气温依旧很低,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汤老师,我以后可以常去你们单位找你玩吗?”秦素问我。
“当然!”我笑。
“汤老师,你这身制服可真神气!”秦素也笑。
我叫汤喜喜,今年25岁,是个卧底校园的警察。
Chapter 7 吸血鬼之谜
楔子
在外语系女生宿舍楼301的对面有一间空房,没人知道空置的原因。
这个学校的住宿条件本来就很差,地上脏乱不说,宿舍还小得可怜。外语系的女生又特别的多,可以想象一下,一间小小的宿舍里塞上八个人是什么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面的302宿舍却是空着的,这,正常吗?
为此整栋楼的女生都怨声载道,经常有女生跑到管理员秦阿姨那里去倒苦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在所有女生当中,最积极的自然是我们301室的女生。
秦阿姨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性,三十多岁的样子,对学生们很好,总是笑嘻嘻的,没见到她对什么人发过脾气,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听说已经干了十多个年头了,据说是得罪了什么人,一直得不到系里的重用。
直到有一天,秦阿姨讲了一个故事,所有的怨言都消失了。
1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年头了,当时我才到这栋宿舍楼不久,事情就发生在你们宿舍对门的302宿舍。”秦阿姨用低沉的语速缓缓地讲着。
十年前的A大外语系在国内的名声还是非常大的,每年报考的女生非常的多。但是那时候还没有搞扩招,每年也就录取个几百人。所以,当时的女生宿舍并不像现在这么挤,每间宿舍里只住四个女生,还有空置的房间。
出事的女孩叫石珍,她好像是有什么病,系里让她一个人住,就住在302宿舍。如果不是出了那么恐怖的事,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而人们之所以这么关注她,是因为她死了,而且死得很是奇怪。
这个叫石珍的女孩生活很简单,听住在隔壁的女孩说,她喜欢深居简出,除了上课、吃饭,偶尔买点生活必需品外,基本不出门,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也不过看见过她几次而已。而且302宿舍的窗户上,总是拉着白色和墨绿色的双重窗帘,大白天都开着灯。为此秦阿姨还专门找过她和她们班的辅导员,得到的结果是她想开灯就让她开吧。石珍的画画得非常好,经常给一些杂志画封面,赚取一些生活费。
第一个发现石珍死了的,是她的班长冯丽娜,石珍一连几天没有来上课,往她宿舍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她以为石珍生病了,等了几天,还是没有石珍的消息。冯丽娜决定去302宿舍瞧一瞧。
这楼道可真黑啊!学校怎么会允许石珍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呀。咦,这是什么味啊。这么臭!真难闻。应该是这一间吧,冯丽娜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敲响了宿舍门。“石珍,石珍,你在宿舍里吗?”302宿舍的门从里面紧锁着,冯丽娜敲了半天,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冯丽娜把耳朵贴在门上,宿舍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咯吱一声,302对门的宿舍门开了,一个女孩探出头来问道,“你是对门这个怪女人的朋友吗?你能和她说说吗,把臭豆腐什么的收起来,这么臭,你让她收拾收拾行不,我们都不敢开门了。”
“你确定她在宿舍里面吗?”冯丽娜问道。
对门的女孩说道:“我看到她上个星期一拿了一大包的东西回到了宿舍,之后也没看到她出来,应该还在里面吧。”
“石珍,快开门呀!”冯丽娜的心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石珍千万别出了什么意外。302宿舍内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冯丽娜心里更加的着急,紧握着拳头疯狂地砸门,最后连脚也用上了。“嘭、嘭、嘭”的响声把宿舍里的同学都引出来了。砸门声惊动了宿管科的管理员。秦阿姨拿着钥匙上来,试图打开302的宿舍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半个小时之后,门被学校保卫科的人强行打开了,打开的门正对着一个画板,画还没有完成,依稀可以看到画上是一个女人,背景是一条黑暗的街道,女人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连衣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可以让人感受到升腾的欲望。整幅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女人的白牙,一颗颗雪白雪白的牙齿,犹如刀锋一般的锋利。而女人的唇却是血红血红的,像是要滴下来一样。但是女人的脸异常的苍白,白得如纸一样。再配上黑色的背景,整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而这还是一幅半成品,已让人从心底泛出一股寒意,可以想象,一旦这幅画完成了,又是怎样一番光景,胆小的人看到这幅画,会不会吓得两腿发软,迈不动步子。
视线再向下移动,人们看到了画板前的石珍。石珍的后背紧紧地贴着椅背,头大幅度地向后仰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悬垂在椅背的后面。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冯丽娜正好站在那个位置,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晕了过去。破门而入的几个保安也吓得脸色苍白,没有人敢去碰她,因为她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了。
过了很长时间,冯丽娜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对着室友哭诉着:“呜呜呜……太可怕了,估计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吧。脸都溃烂了,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紫色的那了,几个女孩依次走了出来,检查了秦阿姨手中的包裹,然后拨110报了警。
警察从302宿舍里搜出了好几十部手机、笔记本电脑,还有很多的钱包。警方从秦阿姨身上找到了突破口,顺利地破获了一个在学校里作案的盗窃集团。姜雪也受到了校方的表扬。
没过多久,连环杀人案也被警方破获了,作案的是一个把自己当成了吸血鬼的精神病患者。
Chapter 8 护花使者
1
“传说这个‘护花使者’每次都是以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而‘护花使者’的每次出现,都是在男生欲突破女生‘三八线’的关键时候。自本校建校以来,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二十多名男生在和女生约会时遭遇到了这个‘护花使者’,因此而精神错乱者八名,终生留下阴影者十五名,并且每个男生的身上都有被殴打的痕迹。”钟晓岚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三位室友,舔了舔因不停演讲而有些发干的嘴唇,接着说道,“也正是由于这个‘护花使者’的出现,我们学校那几年基本上见不到敢以身试法的男生了。但是,从五年前开始,‘护花使者’突然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这个传说的渐渐被人遗忘,学校的犄角旮旯又重新出现了拥吻和动手动脚的现象,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钟晓岚说完,端起茶杯连喝了几口水,然后抹了抹嘴,看着三个面面相觑的室友。
“真的假的?”身材娇小的南方女孩楚洁莹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那个日语系的男生,是因为遇到了‘护花使者’才精神失常的?”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能是这个解释。”钟晓岚用手指在下巴上来回摩挲着,一副掌握了浓缩铀提炼方法的得意劲儿,“虽然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据小道消息,和那个男生约会的女生当时的确看到了一个面蒙黑纱的人。”
“小道消息不靠谱。”寝室里个头最高、留着一头短发的谢瑶撇了撇嘴,“再说了,大学生谈恋爱太正常不过了,你说的那个‘护花使者’凭什么管别人的事?”
“对了,‘护花使者’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生宿舍313寝室最漂亮的女孩蒋馨说话了。
“有人说‘护花使者’曾是我们学校的一名外教。”钟晓岚把目光转向蒋馨,“女性,四十多岁,身体很强壮。据说她曾经有一个女儿,因与一名同校的男生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而导致了怀孕,在堕胎的时候发生意外,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女儿的事情受了刺激,所以才殴打那些男生?”楚洁莹的脸色有些微红,目光怯怯地看着钟晓岚。
“这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说法。”钟晓岚点了点头,“不过那个外教五年前回国了,而自从她回国之后,‘护花使者’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很多人都认为,那个外教就是‘护花使者’。”
江秋外国语大学坐落在江秋市的西南郊,占地三十多万平方米。由于地处郊外,这里的空气一年四季都清新无比。加之丰茂的绿化,使这座高等学府看上去犹如一座天然的森林公园。尤其是学校西面的那片白杨林,宽阔的树冠遮天蔽日,即使在炎热的夏季,林中亦是凉意习习。
因此,不论春夏秋冬,每到周末的晚上,便会有许多情窦初开的学子在林中幽会。而白杨林旁边的那座古老的钟楼,更是成了一些男女生深度接触的便利之所。
女生宿舍313寝室的这四个女孩,虽是刚入校不到半年的新生,但对年轻人之间的搂搂抱抱也早已司空见惯了。而英语系最漂亮的女生蒋馨,则在刚入校时便被一些颇有自信的男生盯上了。一个个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欲将这朵超凡脱俗的鲜花据为己有。
经过几个月的竞争,同是英语系的男生吕超,终于在众多帅哥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蒋馨第一个约会的对象。
暮春的夜晚仍有些寒意。蒋馨走出宿舍,向西边的白杨林走去。虽然和吕超已不是第一次约会了,但这次不知为什么,蒋馨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前几天钟晓岚讲的那个护花使者的故事仍在她的脑际中萦荡。
蒋馨在白杨林外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看表,离约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她不想这么早就在两个人约好的地点等候。也许吕超已经在那儿等她了,但女孩特有的矜持告诉她,迟到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但蒋馨依然能够隐隐看到林子里人影憧憧。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钟楼,迈步走了过去。
钟楼的高度将近50米,据说是一位外国建筑师设计的。蒋馨抬起头向钟楼的楼顶看去。夜幕下,那尖尖的楼顶和设计古怪的时钟,都渗透着18世纪哥特式的阴郁色彩。
看着这座因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破败的钟楼,蒋馨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和吕超交往也有两个多月了,虽然两个人的感情升温很快,但最大限度也只是相互亲吻和拥抱。吕超也曾多次引诱她进钟楼,但蒋馨只是想感受一下初恋的滋味,并不想过早地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心智尚没有完全成熟的大一男孩。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的智商为零,但蒋馨并不这么看。她一面感受着初恋的甜蜜,另一方面却又像牡蛎般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贝壳里,不到她认可的阶段,谁也别想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这并不能说漂亮的女孩都是冷酷的。蒋馨固然长着一张令许多男生神魂颠倒的脸,但她之所以能够这么理性地对待感情,不仅是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令她引以为戒,最重要的是曾经发生在她身边的一个鲜活的例子。
蒋馨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上高二时发生的一件事。自己的哥哥蒋鹏在和一个女孩谈恋爱时发生了意外。后来听说那个女孩因为堕胎而造成了终生不孕。这件事就像一个永远驱散不开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蒋馨的头上。
而当钟晓岚在谈到那个“护花使者”时,蒋馨更是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女孩的初恋就像怀抱着一个蜂巢,当你在享受甜蜜时,切莫忘了随时有可能降临的危险。那种痛,只能自己承受。
2
蒋馨刚走到钟楼的门口,一对勾肩搭背的小恋人突然从里面跑出来,差点和蒋馨撞个满怀。她急忙朝一旁躲了躲,其中戴眼镜的男孩看了她一眼,然后搂着女生的小细腰,匆匆地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蒋馨轻轻地拍了拍胸口,急忙离开了钟楼。蒋馨重新来到白杨林边,她再次看了看时间,正好九点。
当蒋馨绕过一棵棵白杨树和一对对或窃窃私语、或忘情热吻的情侣,来到和吕超约好的那块大石头旁边时,发现位置已经被另外一对情侣占了,而附近也没有见到吕超的身影。
蒋馨掏出了手机,给吕超发了条短信。但等了几分钟也没有收到吕超的回复。
已经超出约定时间有十分钟了。平时每次约会,吕超总是会提前到。蒋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吕超有事来不了,应该会提前通知她的。
蒋馨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拨了吕超的手机号码。几秒钟过后,听筒里传出了一个女人机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放本小姐的鸽子。”蒋馨心里骂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馨看了一眼大石头旁那对缠绵的情侣,有些失落地跺了跺脚,向林子外走去。
当蒋馨快要走出树林时,突然听到附近有人高喊:“弟兄们,快撤,查夜的来了!”
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树林里顿时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女孩子们的尖叫声。蒋馨吃了一惊,看到在不远处,果然有几个黑影拿着手电筒朝这边走来。蒋馨知道,学校保卫处的人来清查了。
关于白杨林和钟楼,学校明确规定晚上八点之后不允许学生进入。而不定期的突击清查,每次总能抓住一些小倒霉蛋。
蒋馨心里也有些慌,如果被保卫处的这些人抓住,处分是少不了的。她才刚刚进入大学半年多时间,可不想这么早就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看着距自己这边越来越近的手电光,蒋馨咬了咬牙,朝钟楼那边跑了过去。
当她刚跑到钟楼的附近,突然发现一个人影从钟楼上跌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从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蒋馨吓得急忙停住了脚步。她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在三楼的一个窗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蒋馨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她愣神的工夫,钟楼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些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男女生慌乱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眼看着保卫处的人越来越近,蒋馨顾不得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趁乱混入人群之中,飞快地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很幸运的是,由于人数少,保卫处的人只能认准一头,几个手电筒同时朝着另一群受惊的小鸳鸯们追去,使得蒋馨逃过了一劫。
蒋馨一路狂奔,不想途中却因为跑得太快而扭伤了脚踝。当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跑回寝室时,发现只有谢瑶一个人在。
“怎么了蒋馨?”谢瑶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直喘粗气的室友,“看你惊慌失措的,出什么事了?”
蒋馨喘了一会儿后,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然后抹了抹嘴说:“遇到保卫处的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被抓了。”
“是去跟吕超约会了吧。”谢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早就跟你说过,白杨林和钟楼是学校严查的区域,你们竟然还敢去冒险,都是自找的。”
“我还遇到了另外一件蹊跷的事。”蒋馨抓起毛巾擦了擦脖子里的冷汗。
“什么蹊跷事?”
“当保卫处的人出现后,我就往钟楼那边跑。可是当我跑到钟楼附近时,突然看到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真的?”谢瑶瞪大了眼睛,“看清是谁了吗?”
“没有。”蒋馨摇了摇头,“不过,在那个人摔下来后,我听到有人在钟楼上尖叫了一声。”
“是谁?”
“看不清。不过看上去像是个女孩。”
两个人正说着,钟晓岚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蒋馨?”钟晓岚一进门就发现蒋馨的小脸煞白,禁不住问道,“刚才我听说保卫处的去白杨林那边夜查了,你不会是漏网之鱼吧?”
“真倒霉。”蒋馨看了钟晓岚一眼,“没见到吕超不说,还差点被保卫处的人抓住。”
“蒋馨还遇到了一件特诡异的事。”谢瑶添油加醋地把蒋馨遇到的那件事给钟晓岚讲了一遍。
“看来要出大事了。”钟晓岚听完谢瑶的话,习惯性地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说,“如果那个人是从三楼掉下来的话,我看不死也得脱层皮。”
钟晓岚说完,扭头在寝室里看了看问:“楚洁莹呢?这小丫头片子这么晚去哪了?”
“不知道。”蒋馨和谢瑶同时摇了摇头。
“我好像记得她吃过晚饭就出去了。”谢瑶挠了挠头,“这丫头最近的行踪很诡秘,我怀疑她恋爱了。”
钟晓岚看了看表说:“这都快11点了,不如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嗯,我觉得也是。”谢瑶随声附和,并且拿出了手机。
“楚洁莹的手机关机了。”谢瑶在连续拨了两遍之后,无奈地抬起头看着钟晓岚和蒋馨。
“这小丫头有事也不向组织汇报了,太无组织无纪律了。”钟晓岚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再等等吧,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三个人一直等到12点,也没见楚洁莹回来。谢瑶不停地给楚洁莹拨电话,但对方始终处在关机的状态。
蒋馨打了个哈欠,又尝试着给吕超拨了个电话,但仍没有拨通。钟晓岚揉了揉酸困的眼睛说:“算了,睡吧。楚洁莹估计不会回来了。”
“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蒋馨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楚洁莹的床,“今晚我在钟楼的窗口看到的那个女孩,身材和楚洁莹很像,该不会是她吧。”
“她去那儿干什么?”谢瑶从上铺探出身子说,“即便她真的恋爱了,也不会发展那么快吧。”
“这可不好说。”蒋馨想起了她和吕超在一起的情形,禁不住说,“楚洁莹很单纯的,如果她真的恋爱的话,很难讲她在甜言蜜语下能够把持住自己。”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或许我们只是杞人忧天。”谢瑶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她撤回身子,躺在床上说,“不行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蒋馨看了看钟晓岚,钟晓岚也看了看她:“睡吧,蒋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3
第二天早上,正在睡梦中的蒋馨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一看,见楚洁莹一脸疲惫地坐在床边,而钟晓岚和谢瑶则正不断地询问着什么。
“楚洁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蒋馨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问。
“出大事了。”钟晓岚回过头冲蒋馨说,“昨晚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就是楚洁莹。”
“啊!”蒋馨吃了一惊,目光转向楚洁莹那张憔悴的小脸,“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楚洁莹张了张嘴,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还是我跟你说吧。”钟晓岚拍了拍楚洁莹的肩膀,扶着身心俱疲的小可怜躺在床上之后,对蒋馨说,“楚洁莹的确是谈恋爱了。昨晚她和那个男生也的确去了钟楼。但是,当他俩正那个什么的时候,一个面蒙黑纱的人出现了。”
“‘护花使者’!”蒋馨不知为什么,身上突然打了个寒战。
“不错。”钟晓岚很严肃地点了点头,看了旁边的谢瑶一眼之后接着说道,“当时楚洁莹和那个男生都吓坏了。‘护花使者’打了那个男生,并且把男生顺窗户推了下去。”
“后、后来呢?”蒋馨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抖。
“后来保卫处的人赶到了。”谢瑶接过钟晓岚的话说,“那个男生被120拉走了,生死未卜。楚洁莹被带到了公安局接受讯问,今天一大早才被放回来。”
“可、可你上次说的那个‘护花使者’,好像只打人bbr>??,没听说对谁下毒手啊!”蒋馨看了看钟晓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脖子后面直冒凉气,“再说了,那个外教不是早就回国了吗?难道说,她又回来了?”
“你问的问题很尖锐。”钟晓岚又开始摸她的下巴了,“不过我真的回答不了你。”
“看来这次学校对楚洁莹的处理轻不了。”谢瑶轻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楚洁莹,“可怜的孩子,青涩而美好的初恋就这么在一场噩梦中谢幕了。”
蒋馨接到吕超的电话是在早饭后不久。当她从听筒里听到吕超的声音后,便劈头盖地质问吕超为什么爽约。吕超在电话里不断地道歉,并委屈的说并不是自己的错。
“昨天下午,我接到了你的一条短信,说让我晚上九点在钟楼的四楼等你。”吕超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说起话来一副急于澄清事实的口气。
“你没搞错吧。”蒋馨气得差点笑出来,“我怎么可能让你在那种地方等?”
“你的短信我还保留着呢。”吕超进一步解释道,“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机,里面应该有这条短信的。”
听吕超说得言之凿凿,蒋馨也有点晕。
“先挂了,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蒋馨挂了电话,调出短信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条和吕超说的内容相似的短信。
蒋馨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愣住了。她不记得自己给吕超发过这么一条短信。她在走廊里来回踱了两圈儿,忽然想起昨天下午自己曾把手机落在了教室里。
“难道有人用我的手机给吕超发了这条短信?”蒋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可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干?目的又是什么?”
想了半天,蒋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重新把电话打了过去,问道:“既然你收到了这条短信,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落实一下?”
“我以为你想通了,我怕给你打电话你会改主意,所以……”
“呸!”蒋馨没等吕超说完,对着话筒轻轻地呸了一声,“咱俩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的底线的,我怎么可能给你发那种短信呢?”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吕超干笑了两声。
“昨天我的手机忘在了教室里,估计是有人恶作剧,拿着我的手机给你发了那条短信。”蒋馨说完想了想接着说道,“我问你,昨天晚上我给你发短信你也没回,打电话也不在服务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楼里没信号。”吕超解释道,“我不到九点就在钟楼里等了,可一直等到保卫处的人来查夜,也没见你的人影。后来我怕被保卫处的人抓住,就跑回了宿舍。”
“那你回到宿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蒋馨没好气地问。
“我想给你打来着,可我的手机没电了。”吕超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同宿舍的那三个小子每到周末就都溜了,而且我的充电器也不知道弄哪儿了,所以才没给你打电话。”
“怎么什么事都赶到一块儿了?”蒋馨感觉自己的这口恶气还没出来,她摸了摸仍有些肿胀的脚踝说道,“总之是你的不对,你说怎么办吧。”
“是我不对,我道歉。”吕超忙不迭地赔不是,“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大餐。”
“没空!”蒋馨说着挂了电话,瘸着腿气呼呼地向寝室走去。
经历了昨晚噩梦般的一幕,楚洁莹像一只被人虐待过的小猫,一整天都蜷缩在床上茶饭不思。钟晓岚则像一个大姐姐般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
4
深夜,一场久违的春雨悄然降临。当313寝室的几个女生正在沉睡时,突然一声尖叫,把屋子里的人都从梦中惊醒。蒋馨睁开眼一看,只见楚洁莹坐在床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茫然地左瞧右看,从额头鬓角流下的汗冒着热气,看上去整个人像是刚从浴池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了,楚洁莹?”蒋馨急忙坐起身问道。
“我……”楚洁莹喘着粗气,“刚做了一个噩梦。”
“你发烧了。”钟晓岚从上铺跳了下来,用手摸了摸楚洁莹的额头,“烧得这么厉害,必须去医院输液。”
“我没事,晓岚,睡一觉就好了。”楚洁莹的小脸红红的,透着一股让人怜惜的样子。
“不行,必须去医院。”钟晓岚的口气不容置疑。
“晓岚说得对,去医院看看吧。”蒋馨也说道,“再这样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
“对,不行,我们一起陪你去。”谢瑶翻了个身从床上也坐了起来。
“算了,你们都睡吧,我陪洁莹去就行了。”钟晓岚迅速穿好衣服,拿着自己的包,搂着腿脚发软的楚洁莹走出了寝室。
“你们小心点儿。”蒋馨有点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钟晓岚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着。
“晓岚可真像一个大哥哥。”谢瑶坐在床上晃着脑袋,“对楚洁莹真体贴啊!”
“什么大哥哥呀,大姐姐好不好?”蒋馨抬起头看了谢瑶一眼。谢瑶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她记得从自己懂事起,似乎从来就没受到过哥哥的呵护,反而总是跟她争来抢去的。从哥哥在对待他的前女友的事情上来看,蒋馨认为她哥哥绝对是那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臭男人。
几天后,钟晓岚打听到了事态的最新进展情况。那个和楚洁莹在钟楼约会的男生并无大碍,只是小腿骨折,目前正在医院打石膏。而对楚洁莹的处理结果也下来了,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
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周末的白杨林安静了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色胆包天的男生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年轻人体内的那股燥热似乎提前进入了三伏天。
蒋馨和吕超虽然和好如初了,但蒋馨拒绝再去白杨林约会。两个人偶尔见面,也只是到校外的咖啡厅小坐。而对于吕超提出在背街小巷拥吻的建议,也被蒋馨否决了。自此,两个人的关系与渐渐升温的气候开始背道而驰,进入了冬眠期。
周六的上午,蒋馨一个人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打发无聊的时光。正当她在书架间徘徊时,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一闪即逝。蒋馨心里一动,急忙向那个人走开的方向追去。
转过一排书架,蒋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她走到那人身边再次确认了一下,不错,正是那天晚上从钟楼里搂着女朋友出来,差点和她撞在一起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你好,还记得我吗?”蒋馨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男生用手扶了扶眼镜,迟疑地看了看蒋馨。
“那天晚上,在钟楼那边,你和你女朋友从钟楼里出来,咱俩差点撞到一起。”蒋馨试着打开对方记忆的闸门。
“你认错人了吧。”男生的眼神有些慌乱,游移不定地向四周看了看说,“我没去过钟楼,而且我也没有女朋友。”
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蒋馨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她轻轻地笑了笑说:“这位同学,我和你一样也是学生,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也是刚才偶然看到你,想问问你那天的情况。”
“你想问什么?”男生警惕地看着蒋馨。
“别紧张。”蒋馨把手里的书放进书架,“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俩能不能去外面聊聊?”
“我觉得没什么可聊的。”男生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胡乱翻看着。
“那天从钟楼上摔下来的男生,是我同学的男朋友。她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学校的处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蒋馨往两边看了看说,“据说是那个‘护花使者’干的,我想问问你,在钟楼里是不是看到了那个‘护花使者’。”
“我什么也没看到。”男生说完,放下手里的书,低着头匆匆向大门口走去。蒋馨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走出图书馆,蒋馨从后面再次叫住了那个男生。
“你要是不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我就去保卫处那儿揭发你。”蒋馨走到男生的身后说,“刚才我看到了你的借书证,知道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如果你不想被学校处分的话,就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事。”
蒋馨的威胁起到了作用,男生扭头看着蒋馨,犹豫了一下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天你和你女朋友走出钟楼的时候,神色很慌张,你们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蒋馨走近男生问道。
“看到一个男的,个子挺高,估计得有一米八。”男生往四周看了看说,“进钟楼的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而那个男的却是一个人进去的。我和我女朋友在前面走,他在我们后面。后来,我们上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那个男的也到了四楼,并且走进了我们隔壁的一个屋子。”
“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楼道里很黑,我虽然拿着手电筒,但也不能往人家脸上照吧。”
“然后呢?”
“我女朋友有点害怕,想下楼。”男生看了蒋馨一眼说,“我们俩从房间里走出来,在经过隔壁的房间时,看到了那个男的。”
“这回看见他的样子了吗?”
“没有。”男生摇了摇头,“他背对着门口,正在往身上穿一件衣服。”
“穿衣服?”蒋馨撇了撇嘴,“看清他穿的什么衣服吗?”
“好像是黑的。”男生想了想说,“很宽大,像是风衣。我当时马上就联想起那个‘护花使者’了。所以我赶快领着女朋友跑下了楼,出门时就遇到了你。”
“还看到什么没有?”
“好像没有了。”男生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蒋馨,“对了,我和女友在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还遇到了一个上楼的女生。不过那个女生戴着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样。当时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一个单身女生会进钟楼?后来我一分析,觉得那个女生很有可能是去找那个男的了。”
男生的话让蒋馨有些困惑。她记得吕超对自己说,那天晚上他也去了钟楼,而且从身高和时间上来看,跟吕超也很符合。难道那个穿衣服的人是吕超?难道吕超就是那个再次出现的“护花使者”?可吕超早就想跟自己有进一步的发展,单从这点来看,也不符合“护花使者”的风格呀。
还有那个戴口罩的女生是谁?为什么会独自去钟楼?难道真的像四眼男生说的那样,是去跟那个男的约会了?
蒋馨胡思乱想了一通,感觉脑子越来越乱。她本想给吕超打个电话问一下,但一想到最近和吕超不温不火的关系,她又怕因此雪上加霜,误会了吕超而导致两个人关系的进一步恶化。毕竟,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吕超的。
5
初夏的风仍透着股凉意,到了夜里更是显得料峭。寝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蒋馨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她想给吕超发条短信,但刚打了一个字便又清除了。
她和吕超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其间吕超曾发过短信、打过电话约她出来见面,但她都拒绝了。楚洁莹的经历不知为什么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蒋馨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操场上偶尔经过的一对对小情侣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回想起这段时间对吕超的态度,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虽然她不能肯定自己对吕超的这份感情究竟是不是爱,但毋庸置疑的是,吕超身上确实有很多吸引她的地方。
正在蒋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的铃声提示她有短信进来。蒋馨拿起手机,看到是吕超来的短信。
“蒋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正式交往三个月零八天的日子。三八国际妇女节每年都要过,而我们的这个‘三八’一生中只有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到白杨林来找我,我准备了红酒来庆祝我们的这个特殊日子。”
看着吕超发来的这条短信,蒋馨蓦地感觉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但看到吕超约她在白杨林见面,蒋馨又有些犹豫了。
思想斗争的过程并不长,顶多只有一分钟,蒋馨便开始对着镜子打扮了起来。
借着月色,蒋馨怀揣着如兔子般跳动不安的心向白杨林的方向走去。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每次和吕超约会,自己的心都怦怦地跳个不停。
夜晚的白杨林在如水的月光下显得静谧而温馨。那熟悉的一对对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林中。循着小路,蒋馨来到了约会的老地方。
吕超清瘦的身影被月光斑驳地映在了大石头上,显得有些扭曲。蒋馨来到吕超的面前,发现地上铺着一块塑料布,上面摆着一瓶红酒和若干小食品。
“为什么来这里?”蒋馨抓住了吕超想要抱自己的胳膊,“如果要庆祝的话,我们可以去酒吧或者咖啡馆,那里的氛围岂不比这里更好?”
“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亲吻了吗?”吕超看了看不远处一对正在热吻的情侣。
“多久?”蒋馨明知故问。
“15天了。”吕超的眼睛里放着光,声音里饱含着一种急切,“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
“梦到我们和他们一样。”吕超用手指了指那对情侣说,“还梦到了我们在钟楼……”
“打住。”蒋馨用手捂住了吕超的嘴,“如果我们有一天真的能走到一起的话,到时候你梦到什么都不过分。”
履行了久违的仪式之后,两个人坐在了那块干净的塑料布上。红酒的味道不错,小食品也都是大厂生产的。但蒋馨却发现,今晚的吕超有些心不在焉,为自己倒酒的时候,两次都把酒杯碰倒了。
“你怎么了,吕超,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蒋馨禁不住问道。
“没有没有。”吕超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了那些被人歌颂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蒋馨,你觉得真正爱一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境界?”
“可以为对方去死。”蒋馨想了想说,“当然,这种境界或许只存在于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中,而现实中却不见得有人能够做到。”
“真的吗?”吕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蒋馨,“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有人能够做到呢?”
“或许吧。”蒋馨微微地点了点头,“但我们不一定能够见得到。”
“说不好。”吕超似乎很愿意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可蒋馨却早已经没了兴趣。对她来说,虽然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也是她所向往的,但现代人的爱情观似乎早已不再那么纯朴了,变得更加随波逐流和务实。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蒋馨觉得吕超的样子怪怪的,“是不是这段时间对咱俩的事情进行了更加深刻的反思?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接受的。”
“不,你误会了,蒋馨。”听了蒋馨的话,吕超急忙解释道,“和你交往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发现你是一个值得男孩子付出一切的女孩。”
“知道就好。”蒋馨瞪了吕超一眼,“既然来之不易,那你就得好好珍惜。不然的话,即便是煮熟的鸭子,也有可能飞走的。”
两个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一瓶红酒已经见底。
“哎呀,吕超,我有点头晕了。”蒋馨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咱回去吧,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那好吧。”吕超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把塑料布和一堆吃剩下的小食品收拾了一下,搂着蒋馨往林子外走去。
刚走出林子,蒋馨就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倒在了吕超的怀里。
当蒋馨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有一种飞的感觉。她想抬起胳膊,却发现双臂异常地沉重。
“我这是在哪儿?”蒋馨想说话,但嘴却张不开。而且周遭的景象虚蒙蒙的,似乎还有一些金黄色的小东西在眼前不停地乱飞。
没多久,她再次陷入了无意识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馨再次从昏迷中醒来。这次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慢慢地降落,最后终于停住不动了。她再次尝试着睁开眼,但眼皮似乎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像被胶带粘住了一样,紧紧地贴附在她的眼球上……
6
“对不起,蒋馨,我不想这样做的,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一个声音突然在蒋馨的耳边响起,虽然很微弱,但恢复了些知觉的蒋馨还是听出来是吕超的声音。
“吕超,你想干什么?”蒋馨张了张嘴,但依然没能发出声音。
“对不起,蒋馨,原谅我。”随着吕超蚊子般的声音传进蒋馨的耳膜,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正在被慢慢地褪去。
“不要这样……”蒋馨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胳膊略微抬了抬,便再没了动静。
当蒋馨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她吃力地抬起那只像灌了铅的胳膊,用手揉了揉眼睛。
“啊!”当蒋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禁不住大吃一惊。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面蒙黑纱的人。
“你是谁?”蒋馨想从地上坐起,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她只好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来救你的人。”
“你……”蒋馨感觉这声音非常的耳熟。
“对,是我。”黑衣人摘下了面纱。
“谢瑶!”蒋馨大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谢瑶:“你、你就是那个‘护花使者’?”
“对,就是我。”谢瑶用手指了指蒋馨的左侧:“蒋馨,看看你旁边的这个人是谁?”
蒋馨扭头一看,发现吕超正一脸痛苦地蜷缩在自己的身边。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害你,我阻止了他。”谢瑶把手里的一根木棒扔到了墙角,“他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迷幻药,然后把你弄到了这里。”
“你刚才拿木棒打他了?”蒋馨往墙角看了看,“他对我是有企图,可那也是他喜欢我的情不自禁啊!你、你怎么能打他呢?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谢瑶冷笑了一声,“其实吕超根本不喜欢你,他之所以和你谈恋爱,完全是为了另一个女孩。”
“你说什么?”蒋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话我听不懂。”
“等我们找到那个始作俑者,一切就会明白了。”谢瑶说着,把蒋馨从地上搀了起来,“咱们走,去找那个幕后主使。”
“那、那吕超怎么办?”蒋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吕超。说心里话,看着吕超痛苦的样子,她真的很心疼。
“我已经把他的手脚都捆起来了,跑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蒋馨急忙摇了摇头,“你刚才打了他,我看还是先把他送医院吧。”
“放心,他死不了。”谢瑶用脚踢了吕超一下说,“即便他死了也是活该。”
蒋馨..t>被谢瑶架着往楼下走去。她想争辩,但一看到谢瑶那张铁青的脸,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跟着谢瑶一路来到了女生宿舍的楼前,谢瑶用手指了指寝室的窗户说:“蒋馨,那个真正想害你的人就在寝室里。”
“你说的是谁?”蒋馨一头雾水,困惑地看着谢瑶。
“走吧,上去再说。”谢瑶搀着腿脚仍有些发软的蒋馨往宿舍里走去。
当蒋馨和谢瑶来到寝室门口时,看到钟晓岚正坐在楚洁莹的床边。而楚洁莹则躺在床上,小脸通红。
“你们回来得正好。”钟晓岚一看是蒋馨和谢瑶,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从床上站起身说,“楚洁莹又发烧了,刚给她吃了药,可还没有退烧,我准备再领她去医院看看。”
“等会儿再去医院,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解决。”谢瑶扶着蒋馨走进寝室,然后关上了房门。
“出什么事了?”钟晓岚一脸迷茫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蒋馨,“蒋馨,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蒋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谢瑶,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刚才在楼下,谢瑶说害自己的人就在寝室里,她不知道谢瑶指的是谁,所以她没敢往下说。
“咱寝室里有一个变态狂。”谢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楚洁莹,然后走到钟晓岚的跟前说,“刚才在钟楼里,我遇到了吕超,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吕超?”钟晓岚眨了眨眼睛,“吕超不就是蒋馨的那个男朋友吗?”
“不错。”人高马大的谢瑶两眼紧紧盯着钟晓岚说,“他告诉我,所有的事都是你指使他干的。”
“你开什么玩笑?”钟晓岚干笑了两声,“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是受过刺激,但我精神还正常。”谢瑶冷笑了一声,“你也受过刺激,但你的人格因此而扭曲了。”
“你们俩究竟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蒋馨看着钟晓岚和谢瑶,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谢瑶回头看了蒋馨一眼,走到楚洁莹的床前,把楚洁莹身上那件敞开的衬衫整理好,然后伸出手搭在钟晓岚的肩头,用力一按,把钟晓岚按在了椅子上。
“晓岚,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能走进同一所学校并且住在一个寝室里,我认为这就是缘分。”谢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钟晓岚的对面,“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受了伤害,就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无辜人的身上。”
“谢瑶,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晓岚她干什么了?”蒋馨的话音刚落,钟晓岚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
“晓岚。”
蒋馨正要上前,被谢瑶拦住了:“让她哭吧,她心里也有委屈。”
“谢瑶,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馨把谢瑶拉到自己的面前,无措地看着谢瑶。
“钟晓岚的姐姐钟晓洁,就是你哥哥以前的那个女友。”谢瑶抓住蒋馨的手,正视着对方的目光说,“你哥哥蒋鹏把晓岚姐姐的一辈子都给毁了。这件事在晓岚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晓岚因此而痛恨男人,认为女人太可怜,总是受男人的摆布。所以,她的人格也逐渐变得扭曲。她把你哥哥造的孽都归咎在了你的身上,因此才让吕超和你谈恋爱,目的是让你怀孕,然后堕胎,尝尝她姐姐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可吕超为什么要听她的话?”蒋馨的身子开始不听话地抖了起来。
“吕超和晓岚不仅来自同一个城市,而且还曾经在同一所高中上学。”谢瑶用力地抓住蒋馨的手,“吕超疯狂地爱上了晓岚。但晓岚对男人的仇恨使得她对吕超根本不屑一顾。但是,当晓岚考进江秋外国语大学时,她吃惊地发现,吕超也在这所学校。后来吕超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报考的这所院校。”
“虽然吕超的行为对晓岚有所触动,但仅仅是触动而已。她骨子里对男人的恨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消泯。当她得知蒋鹏的妹妹蒋馨,也就是你,也在这所院校,并成为了她的室友后,她对吕超的态度改变了。她决定要利用吕超来报复你哥哥对她姐姐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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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谢瑶所说的这些,蒋馨不禁想起了晚上在白杨林喝酒时吕超那些反常的举动和言辞。她看了看已经从椅子上瘫倒在地上的钟晓岚,突然感觉有一根尖利的东西在不断地刺向她的心。蒋馨下意识地揉了揉心脏的部位,看着谢瑶:“你呢,谢瑶,怎么会是那个护花使者?”
“钟晓岚以前说的那个护花使者的事情的确是真的。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外教,而是我的母亲。”
“你妈妈?”蒋馨吃惊地看着谢瑶。
“是的,我妈妈曾经在这所院校当老师。”谢瑶擦了擦眼泪说,“那个因堕胎死在手术台上的女孩,就是我的大姐。”
“前段时间精神失常的那个日语系男生和楚洁莹的男友坠楼这两件事也是你干的?”
“都不是。”谢瑶摇了摇头,“那个日语系的男生,本身就有精神疾病,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和女友约会时发病,我就不知道了。而楚洁莹的男友被人从钟楼上推下来,真正的凶手是吕超。”
“吕超?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蒋馨越听越糊涂了。
“同样,吕超也是受了晓岚的指使才那么干的。”谢瑶扭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的楚洁莹,“不知道是因为她姐姐的事,还是她本身就有那种倾向,晓岚是双性恋这件事却是事实。”
“双性恋?”蒋馨虽然听说过这个词,但从来也没有真正接触过这样的人。
“不错。”谢瑶看着坐在地上的钟晓岚说,“她其实也喜欢吕超,但因为她姐姐的事,使得她对男人失去了信任,因而一直没有答应和吕超交往。而她双性恋的倾向,又让她喜欢上了楚洁莹。当得知楚洁莹已经谈恋爱后,为了阻止楚洁莹的恋情,她指使吕超在楚洁莹和那个男生约会时,利用学校的那个传说,假扮成护花使者,把那个男生从钟楼上推了下去。”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晓岚是双性恋了?”蒋馨想起了那天晚上谢瑶说晓岚像大哥哥的那些话。
“刚开始不知道。但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发现她对楚洁莹的关心有些过头。并且有好几次我都发现,她拿着楚洁莹的内衣放在嘴边闻来闻去。而刚才我在问吕超时,他也承认了这一点。”
“你是怎么知道是吕超扮成‘护花使者’的?”蒋馨用手掐了掐发胀的太阳穴。
“楚洁莹约会的那天晚上,我也去了钟楼。本来我是要去阻止楚洁莹和那个男生的,但当我进入到钟楼后,我发现吕超也在里面。并且看到了他推那个男生下楼的一幕。当时我也很纳闷,不知道吕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并不想揭露他,因为他毕竟干了一件我正准备干的事。”
“那天下午曾有人用我的手机给吕超发了个短信,约吕超在钟楼见面,这事你知不知道?”蒋馨拿出手机,调出那条短信举到了谢瑶的面前。
“是晓岚拿着你忘在教室里的手机,故意给吕超发的。”谢瑶看了一眼说,“本来你和吕超约好晚上见面的。但当天下午,晓岚知道了楚洁莹晚上要和那个男生约会。所以临时通知吕超,让他晚上去钟楼阻止楚洁莹。而为了事后让吕超对你有所交代,也为了防止有人在钟楼里认出吕超,她才想出了那个主意。”
“那天晚上,有人在钟楼里看到一个戴口罩的单身女孩,是不是你?”蒋馨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钟晓岚,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是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戴了口罩。”谢瑶看了看蒋馨,“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馨把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的谈话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吕超和晓岚有关系的?”
“无意中。”谢瑶说,“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校外的一个街角看到晓岚和吕超在一起很亲热的样子。刚开始我认为是吕超另有新欢,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和吕超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并且答应了和他交往,而晓岚却并没有因此显出妒意,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我本想告诉你这件事,但我们毕竟是在一个寝室,如果我说了,可能会导致更坏的结果。所以,为了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开始暗中观察晓岚的行踪。后来我又有几次见到过晓岚和吕超在校外幽会。”
“可晓岚姐姐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打出来的。”谢瑶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我在中学时就开始练习跆拳道。刚才我暴打了吕超一顿,这小子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听完了谢瑶的话之后,蒋馨走到了钟晓岚的身边。
“晓岚,我替我哥哥向你姐姐道歉,这件事算扯平了。”蒋馨拍了拍钟晓岚瑟瑟发抖的肩膀低声说道,“就像谢瑶所说的,我们能够聚到一起就是缘分。我希望你能够走出那个阴影,找回你自己。”
钟晓岚慢慢地抬头,脸上是一汪悔恨的泪水。
Chapter 9 死的不是我
1
“好,下面一个故事,‘讲话的女尸’!”何杰刻意压低了声调,从嗓子里挤出了最后几个字,坐在他身边的芷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想要缩进他的怀里,但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只是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何杰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虽然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但对于芷晴这样一个含蓄保守的女生来说,做出这样的反应说明她的抵抗力差不多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相信这种反应过不了多久就会升级的,那个时候,抱得美人归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可外语学院501寝室里却并不太平,三个娇弱的女生尽量将自己颤抖的身体蜷进身边壮硕的男人的胸前,而那三个男人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尽力彰显着自己的英勇,伸出手,紧紧地抱着胸前的女孩子。
乍一看起来,501寝室里的氛围极其的暧昧。但就在这股暧昧中,却也有一丝不和谐的古怪,那就是芷晴,虽然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壮硕的男生,虽然她也在不断地颤抖着,甚至身上厚厚的被子也不能掩饰她的战栗,可她却刻意和那个英俊的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那个男生,就在这种氛围里,缓缓讲述着医学院里发生的诡异事情。
今天是外语学院501寝室和医学院301寝室结成联谊寝室的大好日子,几个男生趁着楼管阿姨稍稍的松懈,悄悄地溜进了501寝室,欢快地吃喝玩乐了一个晚上。可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时间,楼门已经关上了。无法离开的他们只好借宿在501寝室里,可男生女生混在一个寝室里,想要安稳地睡觉显然不现实,无奈之下,只好开始了大学寝室老掉牙的游戏——卧谈鬼故事。
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人都知道,所谓的联谊寝室,无非就是为那些无聊又寂寞单身的人寻找一个合适的伴侣,而卧谈鬼故事更是一个拉近男女生之间距离的灵丹妙药,不知有多少单纯的小女生失身在鬼故事或恐怖电影里。
何杰相信,别看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女生还一脸的坚强,但他有的是鬼故事,随着氛围的不断深入,她的精神早晚有崩溃的那一刻,那个时候,要吃掉她还不是手到擒来?对面床铺的李佳,现在不就彻底放开了瘫在大雷的怀里吗?看她满脸的潮红,明显不是恐惧造成的,可在最初的时候她还不是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
“这个故事发生在医学院的解剖室里!”何杰清了清嗓子,就着昏暗的手电筒讲道:“众所周知,现在医学院可供解剖的尸体越来越少,每一具尸体都那么珍贵,很多学生只能看到标本,这一天,学院里送来了一具女尸,据说她是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的,所以,她的遗体保存得非常完整,在她死前,她曾留下遗言,愿意无偿捐献自己的遗体,这更加的珍贵。但是一具尸体显然不够,所以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学生就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先行检查这具尸体。
“他们鬼鬼祟祟地来到解剖室,用之前偷配的钥匙打开门,为了不引起学校保安的注意,他们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发现解剖室里有些不对劲,白天的时候,就是他们几个帮着老师把这具尸体抬进来的,尸体的头正..对着窗子,身上覆盖着的白布单,将尸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勾勒出这个女子完美的身材。就因为她的身材,他们还长吁短叹,这样一个花季女子,就这么没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当时他们还想掀开布单看看这是怎样一个绝色的女子,可是被老师制止了。
“可是现在,那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女子面色安详地躺在停尸床上,月光照射进来,照在女子姣好的面容上,略显苍白,她穿着OL制服,白皙的双腿裸露在外面,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这身打扮让他们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奇怪?布单怎么掉了?’终于有人想起了不对,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可不是件好事情,解剖室是学校的重地,是不可能有人轻易地进来的,排除了人为的因素,那白布单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了一种离开的冲动,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可就是这么一阵冷风,让他们冷静了下来,也许这布单就是被风吹下来的呢?几个人大着胆子,走到了女尸前,这时,他们无意中发现,女尸的眼睛好像动了动,几个人打着手电,愣愣地看着女尸,一动也不敢动。
“女尸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她的嘴角动了动,说出一句话:‘你们是要解剖我吗?’”
“啊——”
缩在大雷怀里的李佳率先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她这一叫,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其她的两个女生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手电最后一抹昏暗的光芒也消失了,何杰明显感到被子里的芷晴动了动,似乎想要躲到他的身边,却硬生生地止住了。已经顾不得太多的他,干脆趁着黑暗一把搂过了芷晴。
在手电的光芒消失前,他看得很清楚,李佳并不是因为恐惧才尖叫的,而是一种极度的兴奋,就连大雷的心思都根本没在故事上。黑暗中,沉重的呼吸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大家心照不宣地蒙起了被子,都没有去顾及那已经熄灭了的手电。
何杰探手抓住了芷晴的手,他感觉到,那柔腻的手冰凉,知道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怀里,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个故事还没完,其实,躺在床上的女生是他们的学姐,她也是连夜来检查这具尸体的,只不过和这些学弟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粗重的呼吸伴随着他身上特有的烟草味道扑在芷晴的脸上,却并没有让她的心理产生任何的涟漪,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被何杰误解成了欲拒还迎。他伸出舌头,轻咬芷晴的耳垂,阅女无数的他知道,这里是女孩子的敏感地带,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那具尸体呢?”芷晴却不为所动,冷冷地问道。
“什么?”沉迷在情欲中的何杰没有听清她的问话。
“我说那具尸体呢?”芷晴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不再挣扎,似乎知道今天自己在劫难逃了。
可何杰却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凉意,这股凉意犹如当头泼来的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欲火,这个女子太过冷静,就连他初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没有想过,那具尸体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知道,因为那个给他讲故事的学长没有说过。
而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芷晴的身上并不只有手是冰冷的,连她的脖颈也没有任何的温度。
“扑通”一声,寝室灯光大亮,几只手电同时对准了地下,就见何杰愣愣地坐在地上,像见了鬼一般,瞪视着一脸冷漠的芷晴。几声不合时宜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寝室里。
2
傍晚时分,上了一天课的女生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可让她们意外的是,最后一节课就说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的芷晴并不在寝室里,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动过。
“这丫头去哪了呢?”艾华手里拿着药,有些奇怪地问道。
“去找帅哥了呗!”李佳大大咧咧地说道,“昨天人多嘛,人家不好意思,只好今天去私会咯!”
“你以为都像你啊,一点都不害臊!”想起昨晚李佳那放浪的表现,柯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先不说她的床铺就在李佳的旁边,李佳的丑态她全都看在眼里,就说和她坐在一起的那个男生,看起来威猛无比,却是个银样镴枪头,还没怎么样呢,就缴械投降了,让她难受了一个晚上。
“你们说,芷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李佳不依不饶地说道:“何杰大帅哥,.据说可是医学院的校草,多少女生倒贴人都不要,昨天主动坐在她的床上,可这丫头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柯敏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有毛病的是你才对,花痴!”
“切,我花痴说明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李佳大言不惭地说道:“是个正常的女人就会对何大帅哥动心的,他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你们知道吗?听说他还是下届医学院学生会主席的内定人选呢!”
“那你去追他啊!”柯敏毫不留情地反驳道,看着这两个妮子吵来吵去的,艾华感觉自己的一个头有两个大,掏出手机想问问芷晴在什么地方,这时她才想起,芷晴没有告诉她们任何一个人她的电话。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芷晴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上身套了一件紧身的T恤,勾勒出她完美的让人嫉妒的身材,手上拎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寝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芷晴给她们的感觉实在让人震撼,昨天的她穿着一袭白裙,披散着头发,宛若一个高傲的公主,让何杰一见她便沉醉其中;今天的她却又是另一番感觉,松松的马尾,健美的身材,只是脸上冷若冰霜,对寝室里的人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铺上,连衣服也不脱,就翻身上床,放下了蚊帐,将自己隔了起来。大学的女生寝室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蚊帐几乎一整年都不会摘下来,放下来就会形成自己封闭的空间。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佳不屑地瞪了那蚊帐一眼,她看得清楚,芷晴带回来的东西里有香蕉、黄瓜、茄子、胡萝卜,买水果回来还情有可原,可里面夹着的那些蔬菜就让人想不明白了,但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大学寝室是一个习惯分享的地方,这个芷晴,看起来一副很好交往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吃独食的人。
心思缜密的艾华却知道,芷晴肯定已经回来很长时间了,她们在屋子里的对话,她在外边听了个一清二楚,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这是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艾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上了床。
子夜时分,寝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就睡在芷晴身旁的艾华清楚地听到,那个声音就来自于她的身边,来自芷晴的床上。片刻之后,她就感觉到,连在一起的两张床轻轻地颤动着。
芷晴出事了?
艾华马上想起下午时候芷晴那苍白的脸,猜想她大概是又发病了,生在乡下的她从这种震颤中猜想,她可能是犯了羊痫风,这种病发作的时候异常危险,人在无意识中可能会咬断自己的舌头,碎块便会涌入气管,将人活生生憋死。
她不敢犹豫,赶紧坐起身,却发现,李佳和柯敏也已经坐了起来,只是她们的表情有些奇怪,李佳脸色潮红,杏目含春,粉红的舌头不时伸出来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上一圈,煞是诱人,而柯敏却是满脸的羞涩,她们两个都是交过几任男友的,自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艾华一愣神的工夫,芷晴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无比,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单人床的震动蓦然停了下来,李佳古怪地一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边,“啪”的一下,灯光大亮,艾华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恍惚中就见李佳已经走到了芷晴的床边。
“不要!”艾华本能地觉得李佳要做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忙出声制止,但却已经晚了,蚊帐已经被她一把掀开,芷晴躺在床上,飘逸的长发湿溻溻地披散在枕边,被子被她踹到了脚底,露出了赤裸的身体,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伴随着她剧烈的喘息,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看得人口干舌燥。
离她最近的李佳更是一脸的惊愕,就在芷晴的下体处,一抹嫣红煞是刺眼,她竟然用这种方式结束了女生至为宝贵的贞操。
更让人不解的是,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芷晴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休息了一会之后便起身下床,连衣服也不穿,端起水盆自顾自地去清洗了,和昨天夜里她的羞涩想比,她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柯敏和李佳对视了一眼,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们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大概是初经人事便过于疯狂的原因,第二天下午的课,芷晴再次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前离开了,只不过,这次,柯敏和李佳在她离开后不久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开了课堂,悄悄地跟在了芷晴的身后,让她们意外的是,芷晴并没有直接返回寝室,而是走出了校园。
柯敏和李佳相视一笑,转身走回了校园,只不过她们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寝室。
黑夜很快来临,当艾华回到寝室的时候,芷晴也刚刚回来,她又换上了那套白纱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脸带微笑,静静地坐回了床上,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冷漠。让寝室的几个人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影响柯敏和李佳的心情,她们早早熄灯上床,静静地等待着。
当芷晴关掉了自己的台灯,窸窸窣窣地脱掉衣服也上床休息之后,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静静地倾听了片刻,当确定芷晴已经睡熟的时候,她悄声下了床,走到了自己的柜子边,打开了柜子,悄声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从柜子里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乍一看去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女子,紧身的T恤包裹在他的身上,将他充满了力量的肌肉紧紧地包裹着。
他点了点头,走到了芷晴的床边,伸出了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掀开了她的蚊帐,月光下,芷晴恬静地睡着,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好像正做着什么美梦一般。男子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上了床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如一头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睡梦中的芷晴突然感到什么重物压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条温暖的舌头在自己的面颊上胡乱地舔着,阵阵恶臭传进了鼻子里,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蓦然睁眼,却见一个男子正伏在自己的身上剧烈地运动着。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那男子有力的大手死死地压在了床上,借着月光,她看清,这个男子,正是前天夜里企图占她便宜的医学院男生何杰!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女生寝室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当保安冲进501寝室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娇弱的身子蜷缩在床头,身上胡乱地披着一件衣服,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而寝室的另外三个女生则手里拿着拖把一类的东西围在这个女生的身边,瞪着愤怒的眼睛,盯着骑在窗台上的一个男生,他尴尬地坐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眼尖的人认出,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正是医学院下届学生会主席的内定人选何杰。
3
艾华不得不承认,芷晴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尽管刚刚经历了何杰事件,但她并没有要求学校的任何赔偿,甚至没有请假,依旧和大家一起上课,依旧会在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请假离开,而她在课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学识与态度,也让任课的老师叹服,不再追究她总是请假的问题。
当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地回到寝室的时候,芷晴早已经回来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对推门而入的几个人视而不见,脸上冷若冰霜,枕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一把足有一尺长的剔骨刀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这把刀的存在,这让艾华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芷晴远没有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坚强,现在的她,已经不会信任任何人了,就是她们,想要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见到这一幕的柯敏和李佳也刻意放低了声音,毕竟在何杰这件事上,她们俩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何杰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芷晴!”艾华轻轻地坐到了芷晴的床边。
“嗯!”芷晴轻轻地应了一声,不易察觉地向里面挪了挪。
“别再想那件事了!”艾华深吸了一口气,“何杰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虽然他并没有成功,但警察说,假如他没有死的话,也是至少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嗯!”
让艾华等人意外的是,芷晴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艾华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何杰死了,在关进仓一个小时之后便被抬了出来,奄奄一息,身上看不到伤痕,但却终究因抢救无效死去了。
同仓的犯人说,他是在和大家玩躲猫猫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头部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没人会欺负你了!”艾华继续说道。
“嗯!”芷晴依旧不冷不热地答道,轻轻地翻了个身:“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艾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件事情在芷晴的心里所造成的伤害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治愈的,尤其,何杰是怎样进入看守严密的女生寝室的?又是怎样进入房门紧锁的501寝室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寝室里一定有内应,芷晴是不可能再相信她们任何话的。
柯敏和李佳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此刻的她们可不想再招惹任何的麻烦出来。
深夜很快来临,可柯敏和李佳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在寂静的夜里,她们总觉得有一双带着刻骨仇恨的眼睛注视着她们,那双眼睛不在寝室里,也不在寝室外,而是完全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她们甚至感觉到了来自异域的冰冷。
“佳佳,你睡了吗?”柯敏小心翼翼地爬到李佳的床上,不待李佳反应,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体都是冷冰冰的。
“佳佳,你说,何杰会找我们俩报仇吗?”柯敏犹豫着问道。
“别乱说!”李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谁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呢?如果真的有鬼,那她们岂不是在劫难逃?“何杰那个死鬼,连芷晴那么文弱的女生都摆平不了,死了也是活该,他还敢来找咱们?”
“你说,芷晴不会知道是咱们两个做的手脚吧?”柯敏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佳刚要说什么,寝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咯吱咯吱”,就像龁齿动物在啃噬什么东西一样,可这里是五楼,外语学院的寝室楼里一向连一只蟑螂都看不到,又哪里来的龁齿动物呢?
那声音像是直接抓挠在她们的心底,更像是那只动物正在啃噬她们的心脏一般,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恐惧。
“你们要吃吗?”一个略显呆滞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们的耳边,李佳和柯敏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下,就见芷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的床边,嘴里似乎正起劲地嚼着什么,手上拎着那把剔骨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着阴森的寒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床里蹭了蹭,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伤到她们。
“嘿嘿,要吃吗?”芷晴突然举起了手中的一只袋子,黑糊糊的,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但却有一股古怪的味道从袋子里散发出来,就像,新鲜的血液。
想到这里,李佳和柯敏都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滴答,滴答”,几声清脆的声音又传进了她们的耳朵,袋子应该是不小心被她划破了,里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寝室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二人谁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芷晴,招来杀身之祸。
“啪”的一声,就在此时,一束灯光突然笼罩在了芷晴的身上,李佳和柯敏终于看清了芷晴的样子,尖叫却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里。
艾华打着手电,揉着惺忪的睡眼,她看不到芷晴的前面,但却也看到她手里的刀,一时间也呆住了。
而唯一不受手电光影响的,竟然是芷晴,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手电光一样,缓缓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原本洁白的脸颊,瞬间被一抹猩红所取代,她不停地嚼着什么,丝丝血迹顺着嘴角不住地淌了出来。
李佳和柯敏死死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瞪大着恐惧的双眼看着芷晴,她们很想大声呼救,用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芷晴终于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咂巴咂巴嘴,一脸的意犹未尽,又在袋子中翻找着什么,片刻,一节手指被她拽了出来,上面还连着血丝,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将那节手指放进了嘴里,仔细地吮吸着,像是在享受美味一般。
随后她一手拿着那根手指,一手举起了剔骨刀,在那根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切割着,割下了一片一片的肉,就那么举着刀,递到了柯敏的嘴边。
“吃吧,可好吃呢!”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哇”的一声,柯敏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翻腾,一下子吐了出来。
芷晴的脸瞬间变得阴森无比,她冷冷地看着柯敏,手上的刀贴上了她的脖颈,森寒无比地问道:“你不喜欢?”
锋利的刀锋割破了柯敏细嫩的皮肤,一丝血线缓缓地流了下来,刀锋的冰冷让她清醒了过来,在危险面前,她本能地选择了妥协:“不,不,我喜欢,我很喜欢吃!”
“嘻嘻!那就吃吧!”芷晴举起手里的手指,递到了柯敏的嘴边,她只好强忍着恶心,眼带泪光地把那根手指放进了嘴里。
看着柯敏听话的样子,芷晴这才收起了刀,重新爬回到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其余的三个人再也睡不着了,身边就躺着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举刀就把她们砍了呢?
柯敏不敢吐,她生怕自己的举动激怒了芷晴,谁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了呢?而且,嘴里的东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吃,甚至就连骨头都可以轻易地咬碎,虽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但她还是隐约地品尝出那根手指并不是真的人手,只是做得比较像人手的蛋糕罢了,那猩红,就是她们常吃的番茄酱。
4
“我不能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她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梦里要了我们的命!”柯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激动地说道。
对于她们来说,昨天晚上的那一幕犹如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是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的噩梦,虽然后来查明,那些食物都是一些地下手工作坊出产的蛋糕饼干,专为满足一些变态的某些欲望的,可那把刀却是实实在在的,何况,敢这样吃那些食物的人,很显然心理也有些问题,谁愿意和一个精神病住在一起呢?更让她们难以接受的,芷晴清早起来之后,却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茫然不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艾华说,她大概是在梦游,梦游中的人要是杀了人才更可怕呢。
“要么她走,要么我们走,大姐你说句话吧!”柯敏和李佳看着艾华,一脸逼宫的样子。
艾华沉默了,她知道她们两个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这在外语学院来说不算什么,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生,哪一个不是有高档轿车接送的呢?她们要想出去住实在再简单不过了,可上面一旦查起来,她这个寝室长怎么办?那份责任她承担不起。
可她也不忍赶走芷晴,因为她知道,芷晴能有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她没有手机,不是她不想有,是她实在买不起;她不是不想换下身上的那两件衣服,实在是她没有别的衣服可换;她从来都是一副素颜,因为她买不起化妆品。
以她的姿色,她当然也可以出去换些钱回来,可自小养成的坚贞与要强,不允许她那样做,她是白天鹅,可在她的内心里,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只丑小鸭,能走到今天,对于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艾华也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知道对于芷晴来说,要她离开这个寝室,意味着什么。
“我们,再等等吧!”艾华明显的底气不足,“说不定芷晴只是因为何杰那件事,受到的刺激太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呢?”
她不提何杰还好,一说何杰,柯敏和李佳的脸色都变了:“不,大姐,我们没有时间等,万一要是她还没好就杀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可是,她之前确实没有这个病,只是受了过度的惊吓,如果我们能对她好一点,说不定就会恢复!”艾华无力地辩解着。
就在这时,穿着牛仔裤的芷晴突然回到了寝室,大家马上闭上了嘴。芷晴看着这几个神色古怪的人,奇怪地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
“没,没什么!”艾华强颜欢笑,犹豫了一下问道:“芷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芷晴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没有啊,我最近挺好的啊!”
“芷晴,听说你是从乡下来的?”李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眼见芷晴的脸色沉了下来,她连忙解释,“芷晴,你别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哼!”芷晴冷哼了一声,“对,我就是从乡下来的,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自卑的,大家吃的,住的,就连身上穿的,有哪一样离得开农民呢?瞧不起农民,就脱掉身上的衣服,别吃农民种出来的粮食,更别住农民工给你们造的房子!”
“芷晴,我说真的!”李佳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还从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训斥过,但看在艾华的面子上,她不想和她撕破脸皮,毕竟,芷晴的今天和她脱不了干系,真有人追究起来,她也逃不掉,“我就是想问问,都说民间多能人异士,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梦游症?”
“梦游?”芷晴愣了一下,脸上的冰冷缓和了许多,但她却也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地说道,“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起过,不过他们不叫梦游,叫迷魂症,和梦游差不多,大概就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没办法治,乡下人都是请神婆作法!”
“那不是迷信吗?”柯敏惊讶地说道,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来说,鬼神之说都是子虚乌有,当不得真的。
“是啊,所以我也不信!”芷晴却毫无恼怒之色,依旧静静地说道,“所以我偷偷地看过神婆作法,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催眠的手段,用另一种刺激来压倒之前所受的惊吓!要我说,治疗梦游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以毒攻毒!”
艾华等人一愣,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划。
当天夜里,柯敏和李佳终究没有走,而是选择了留在寝室里,只是当穿着纱裙的芷晴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们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色,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早早休息了。同时,心中也暗自神伤,芷晴并非不爱漂亮,她只有两套衣服,每天还换来换去的,显然很爱干净,要赶走这样的一个女孩,她们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希望,她自己提议的那个以毒攻毒的办法能治好她的病吧。
想起芷晴并不知道这个办法是用来对付她自己的,几个人没来由地一阵苦笑。
夜已深,501寝室里一片寂静,偶尔会响起轻微的鼾声和咯吱咯吱,不知是谁的磨牙声。芷晴却睡得很不舒服,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总觉得有谁在叫她,不时还有被重物压身的感觉。何杰给她造成的伤害,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她干脆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棚顶,好像那样会让她觉得安全一些。
“妈妈,妈妈!”一个含糊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来,芷晴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那声音就在她们的寝室里,就在她的耳边,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刚刚牙牙学语,反反复复地就会说这么一个简单的词汇。
这里是五楼,这里是外语学院女生寝室,这里住的都是一些未婚的女孩子,无论哪一条,都在告诉芷晴,这里,不应该出现这样一个幼小的孩子。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芷晴这样安慰着自己,闭起了眼睛,蒙上了被子,可那个声音却愈发地清晰了,一声声,敲击着芷晴的心,也瓦解着她本就脆弱的防线。
虽然还只是初秋,可这个城市的夜晚却是冷风习习,那个孩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猛地翻身下床,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孩子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也绝不小,但寝室里的那几个人却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一样,照旧沉睡不误。
她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看到,一个孩子就在她们的阳台上,阳台的窗子没有关,他就骑在那个窄窄的窗台上,看着屋子里,一声声地叫着“妈妈”。那是一个婴儿,看上去他还不会走路,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地抱住了窗台。
芷晴快步走过去,她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窗子,她明明记得,睡觉前她还仔细看过窗户是否关好,自打发生了何杰那件事之后,她在不自觉中已经患上了轻微的强迫症,如果不仔细检查一遍门窗,她是睡不着的。
可就在她推开阳台门的刹那,那个孩子的手突然一滑,小小的身子一下子跌了出去。她猛地扑了过去,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这里是五楼,那个孩子从这里摔下去,必定凶多吉少。
可当她冲到窗边,探出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影子,窗外,只有阵阵冷风吹过,凋落的树叶随风轻舞。寝室里的几个人也没有在她的惊叫中醒来。
这是一个梦?芷晴愣愣地站在那里,也许只能用梦来解释,否则,为什么那月光会是血红的颜色,为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摔了下去,却不见了影子?
我还是在梦中吧?芷晴犹疑地想到,转过身,想要回到寝室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声“妈妈”又传了过来,芷晴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一双沾满了血渍的手正扒在窗台上,费力地抓着什么。芷晴很想转身就走,这是梦,不是真的,可芷晴也忘了,正因为是梦,梦中的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的。
她慢慢地走到窗台边,那个孩子已经渐渐地露出了自己的脑袋,那是怎样的一颗头颅啊,刚刚那一下已经将他的头摔得四分五裂,现在只是胡乱地捏合在一起,甚至连嘴巴和鼻子的位置都弄反了,从接缝中,鲜血混合着粉红色的黏稠液体缓缓地流出来。
芷晴强忍着恶心,想不去看,可却不得不去看。那个孩子向她伸出了手,嘴巴轻轻地翕动,含糊地叫着“妈妈”。
“啊”,一声尖叫,芷晴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一掌推了上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带着刻骨的仇恨摔到了楼下,芷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5
芷晴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还躺在床上,天色微明,离往日起床的时间还早。她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脸,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让她心有余悸。
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却感到手上滑腻无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传进了鼻孔,她愕然拿开自己的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糊满了。
一声尖叫回荡在女生501寝室里,剩下的三个女孩子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愕然地看着芷晴,就见她将自己的双手不住地在雪白的墙壁上摩挲着,力量奇大无比,甚至墙面都被她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墙面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和一片片已经发黑的血迹。
“芷晴!”艾华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了她:“芷晴,你干什么?冷静点。”
芷晴的力量出奇地大,她一下子挣开了艾华的手臂,一边继续在墙上擦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艾华这才注意到,不仅仅是她的手,就连她的脸上也布满了血迹,她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芷晴,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杀人了?”
“我,我把一个孩子扔到楼下了!”芷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昨天晚上那个她本以为是梦的故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艾华更是一脸怒气地看着柯敏和李佳,直觉里,她觉得是这两个人故意布了个局来对付芷晴,可让她意外的是,柯敏和李佳也是一脸的茫然,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芷晴,别傻了,你没杀人,那只是一个噩梦。”艾华哭笑不得地抱着芷晴,“你看,窗户不是关得好好的吗?咱们这是学校,是寝室,五楼,哪来的孩子能爬到窗台上去?好了,没事了,傻孩子!”
“可是,艾姐,你看,这些血,这些都是真的啊!”芷晴不甘心地解释着。
“不是的,傻孩子!”艾华怜爱地轻抚着芷晴的头,对她的遭遇,她除了深深的同情,就只有这样的怜爱了,“你不知道吗?你鼻子流血了啊!”
芷晴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寝室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吹散了这几天来一直压抑在大家心头的沉闷。
“狐狸精!”就在这时,寝室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闯了进来,她二话不说冲到芷晴的身边就抓住了她的头发,边打边骂:“狐狸精,叫你勾引我老公,叫你破坏别人家庭,你个婊子,你不得好死!”
这一幕让大家都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芷晴已经被这个疯癫的女人拽到了床下,用力地踢打着,不时传来芷晴痛苦的惨叫。艾华一把拉开那女人,柯敏和李佳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芷晴。
似乎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是为了钱才去做那些事情,但却绝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芷晴做得有些过分了。
“狐狸精,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那个女人不依不饶地吼叫着,这更让柯敏和李佳不屑,破坏别人家庭也就罢了,竟然还偷了人家的孩子。
芷晴挣扎着坐了起来,带着痛苦,冷冷地问道:“你是谁?你的孩子又是谁?”
“少跟我装蒜!”女人大骂,“我们家保姆眼睁睁看着你把孩子带走的,还不承认?”
“我没做过那些事,一切等警察来了再说!”芷晴冷冷地说道。
“哼,你以为警察会给你做主?”女人冷笑,“你等着吃官司吧!”
就在此时,几名身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脸上也带着愤怒的神情,严肃地问道:“谁是何芷晴?”
“我就是!”芷晴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仍旧骂个不休的女人说道,“她诽谤!”
“对不起,何芷晴小姐,有人看到你偷了这位太太的孩子,并且把他摔死在了楼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警察不为所动地说道。
芷晴彻底愣住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芷晴一整晚都在寝室里,她不可能出去啊?”艾华慌忙问道,这让芷晴多少感到了一丝温暖,可柯敏和李佳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她们不想惹上麻烦。
“是不是搞错了,调查完了就知道了,何小姐,请跟我们走吧!”警察彬彬有礼但却不容反抗地说道。同时,又有几名戴着白手套的人走进了寝室,在芷晴的床上忙碌着。
眼睁睁地看着芷晴被警察带走,艾华咬咬牙,也跟了出去,她得去找一个人,她从来没要求过他做什么,这一次,希望他不会拒绝。而就在艾华离开后,柯敏和李佳选择了离开这间宿舍,她们很快拨通了电话,嗲着声音对那边说着什么。
直到傍晚时分,艾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寝室,柯敏和李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她回来,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艾华并没有阻拦她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了。
“大姐,芷晴,应该不会有事吧?”柯敏终归有些不忍地问道。
“不知道!”艾华摇了摇头,“警方说,现有的证据来看,对芷晴很不利,虽然床上的那些血迹并不是那个孩子的,确确实实是芷晴的,可是,无论是监控录像还是证人的证词,都说那个偷走孩子的就是芷晴,可是我们都知道,芷晴不是那种人,她根本就没有被人包养!”
“警察是不会相信我们的!”李佳冷笑,“何况,芷晴有梦游症,听说梦游的人会做到平时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昨天我们睡得那么死,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梦游的时候做的呢?这个寝室我是不敢住了,大姐,你也搬走吧!”
“我再等等!”艾华叹了口气,李佳说得没错,就连寝室的监控录像也显示,就在昨天她们熟睡的时候,芷晴确实离开过寝室,穿着那条牛仔裤,想起那条牛仔裤,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穿着牛仔裤T恤衫的芷晴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略显憔悴,勉强笑了笑,对寝室里的几个姐妹说道:“你们不用走了,我走!”
“芷晴,究竟是怎么回事?”艾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芷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只有一个箱子,很快就整理好了,“警察给我做了精神鉴定,他们说,我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有梦游的习惯,那些事情,可能就是在我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梦里做的,虽然我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但是,我也必须接受治疗!”
看着芷晴在两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的陪伴下,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校园,艾华心如刀割,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人,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女儿供上了大学,到头来却如一番闹剧般惨淡收场,对这两个老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也许,自己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艾华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抓起自己的钱包冲了出去,可当她赶到门外时,却不见了芷晴的影子。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转身往回走。
“小心!”一声惊呼传来,艾华一愣,忙往旁边躲了一下,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她的脚边,那一瞬间,一道闪电划过了她的脑海,早晨芷晴被带走的时候明明穿着那件白纱裙,怎么她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牛仔裤T恤衫?
她慌忙拨通了一个电话,那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却告诉她,芷晴已经死了,就在被警察关进看守所没多久,便用自己的裙子将自己吊死在了里面,据说,她死前,还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着:“不是我!”
芷晴瞪着不甘的双眼,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离开了人世。艾华愣愣地听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讲述,身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冰冷,芷晴已经死了,那刚刚回来的那个是谁?大白天的,难道见鬼了不成?
随后,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听说鬼魂可以知道很多活人不知道的事情,柯敏、李佳所做的事情,她一定也都知道了吧,可她并没有报复,只是告诉她们,她走了,并且带走了所有的东西,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们安心吧。
6
日子就像时钟的钟摆,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所不同的只是501寝室越来越沉默了,芷晴的离开,在她们的心里留下了浓浓的阴影,尤其是当她们知道,芷晴其实已经死在了看守所里,回来只是为了带走自己的东西,为了让这几个人安心的时候,柯敏和李佳的内疚与日俱增。
艾华毅然断绝了和那个男人的来往,从芷晴的身上,她找回了曾经的纯真,现在的她,虽然过得稍苦了一些,但她快乐,她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打工,一分一分赚回来的。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从做家教的地方出来,外面却已经飘扬起了雪花,看着那纯洁的白雪,艾华一阵伤感,如果芷晴还在,她一定会喜欢这些白雪的。
在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两个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寒冷的冬季,这两个老人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街角,向路人乞讨着。艾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慢慢地走了过去。
“叔叔,阿姨!”艾华弯腰,向他们鞠了一躬。
两个老人抬起了头,睁着浑浊的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
“阿姨,叔叔,你们不认识我了?我是芷晴一个寝室的啊!”艾华有些惊讶地说道,也许真的是悲伤过度,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吧。
可听到芷晴这个名字,两位老人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你们不是芷晴的父母吗?几个月前,你们陪芷晴回过学校拿行李啊?”艾华有些急了。
“姑娘,我们老两口哪有过孩子啊?更别说上大学的孩子了!”男子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人的,几个月前,就是你们两个去外语学院,陪着芷晴拿走行李的,芷晴死了,你们知道吗?”艾华大声说道。
两个老人仍旧摇着头,这时,老太太好像想起了什么,拍着额头说道:“老头子,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不是有个女娃叫我们假扮她的父母去学校办点事吗?会不会就是那个女娃啊?”
艾华彻底愣住了,已经死去的芷晴,回学校的时候,找的竟然是两个乞丐冒充自己的父母!
隐约的,她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她疯了一般赶回学校,找到老师,翻出了芷晴家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找谁?”
“请问,芷晴在吗?”艾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芷晴?”电话那头犹豫了半晌,“芷晴不是在学校吗?你是哪位啊?芷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个声音中充满了焦躁不安。
“没,没事!”艾华匆忙挂断了电话,芷晴的死,原来她的家里并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警察是不可能隐瞒芷晴的死的。
犹豫了一下,她再次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叔叔,我想问一下,芷晴有姐妹吗?”
“有啊!”老人呵呵一笑,随即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我有两个孩子,芷晴和芷雯,是双胞胎,两个都是好孩子啊,可惜生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啊,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可我只能供一个,妹妹芷雯就主动放弃了上学的机会,留给了姐姐芷晴,自己也在那个城市打工,供姐姐读书,前两天还回来过,说芷晴在学校里学习可好呢,又拿了奖学金,可惜,这孩子,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可艾华已经听不进去了。
一切的谜团,就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彻底地解开了。
为什么芷晴只有两套衣服,却要一天换两次,因为那根本就是两个人,芷晴穿着纱裙,芷雯穿牛仔裤;为什么她总是在最后一节课借口身体不舒服离开,却从没有直接回过寝室,因为她们要轮换着住在学校里,去上课,去学习;为什么每一天晚上她的表现都是那么截然不同,因为,每天住在寝室里的都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芷晴明明睡在寝室里,会有人看到穿着牛仔裤的她走出了寝室,偷走了孩子,因为那也是芷雯做的,单从样貌上,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她们,听说,孪生姐妹之间有着很强的心灵感应,也许,芷雯所做的一切都真切地反映在了芷晴的脑海里;为什么芷晴明明已经死在了看守所里,她却还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只不过已经换了衣服,因为,回来的根本就是芷雯,而不是芷晴!
可是芷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破坏姐姐在寝室的形象?
艾华却无从得知了,也许是因为何杰,也许是因为她只能以暗处的身份,打着姐姐的旗号才能出现在校园里而心怀怨恨,更也许,无论她怎样努力,所取得的成就也只能是姐姐芷晴的,她不甘心吧。
但这些只有找到芷雯之后才能知道了,芷雯又躲在什么地方?
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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