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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第一章
治安官比尔·卡特林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在他破旧的桌子上,然后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这个男人比他稍年轻些,正不安地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着。
“和城里人打交道真麻烦,”治安官说,“他们以为我们爱达荷人尚未开化。喏,这位名叫埃德。哈维尔的警察局长,3年前曾来过这里,现在要我寻找一个患记忆丧失症的人。他居然还写了一封两页纸的长信,教我怎么去做,对我指手画脚。”
治安官锐利的目光从眼镜上方透射过来,汉克·卢卡斯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个家伙,”治安官接着说,“以前受过伤。他一个人到处瞎逛,经常独自一人出去3个月,回来后竟然不知道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用了什么名字,住在哪儿,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可以在某一天下午5点离开办公室回家,而3个月后才再次露面。这难道不值得注意吗?”
卢卡斯附和说:“的确值得注.意。”
“这不,”治安官接着说,“一年前他老毛病又犯了。去年9月他失踪了,但这次他给妻子写了一张照片明信片,10月份寄给了她。”
“喂,等一会儿。”汉克说,“如果他给妻子寄了明信片,那他并不是完全丧失记忆力嘛。他怎么知道寄往哪里?”
治安官说:“我正要说到这个问题,这相当有趣。他结婚已经3年了,但他写这张明信片时,用的却是妻子出嫁前的名字,而且寄到妻子的娘家。他已经和她结婚了,却仍想着她是他的情人。”
汉克什么也没有说。
“至于这个埃德·哈维尔,”治安官接着说,“我想他在东部老家那里是个呱呱叫的警察局长,但是要把他放到我们这儿,他就只是一个度假的游客罢了。3年前刚来萨蒙河支流地区时,他什么错误都犯遍了——甚至包括迷路。现在倒好,他居然写信给我,告诉我哪些是该做的,而且还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乍听起来,我好象压根儿未做过任何调查工作似的。他告诉我,这家伙名叫弗兰克·阿德里安,现在仍然用着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在明信片上签的是‘弗兰克’,还告诉我不妨去查查银行看他是否开过帐户,和镇上商店的老板聊聊,去搜查..搜查偏远地区……”
“这些难道不对吗?”汉克插了一句。
治安官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是他告诉我的该如何找到那家伙的办法!不过,我认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汉克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治安官肯定地说,然后补充道,“关于游客的趣事……”
“你刚才说想正式地和我谈谈,比尔。”汉克打断了他的话,不安地变换了一下姿势。
“好啦,别不耐烦,”治安官说,“瞧你着急的样子,就像在不该打猎的时节打了猎而又害怕留下什么痕迹似的。”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汉克说,“我还记得在你当选之前,那时……”
“哦,这个患健忘症的家伙。”治安官急切却仍不失权威地打断了汉克说,“看来似乎已经到了萨蒙河支流地区,住在一个小木屋里。他有一个照相机,有人给他拍了一张站在小木屋前的照片。这照片寄给了他的妻子,正如我刚才所说,用的是她少女时代的名字:科利斯·莱瑟恩。
“这张明信片是从特温福尔斯寄出的,真该死,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和特温福尔斯那里的人联系。后来,有人说那可能是萨蒙河支流地区,而且失踪人员部的主管发现埃德·哈维尔3年前曾经到过这里,因此便去找埃德,打听这里治安官的名字。埃德没有给他写介绍信,他自己接管了这件事,井写信将这一切告诉了我。”
“想问我些什么吗?”汉克插话说。
治安官把照片明信片从桌子上推了过去:“看看吧。”
汉克看着这张卡片。卡片背面留言处写着:“科利斯,亲爱的,这是我住的地方。它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最荒凉、最偏僻的地方。我仍能感觉到6星期前那次车祸的后遗症,但是爬山、鹿肉、蹲鱼,锻炼以及新鲜空气,这些会使我很快好起来的。”
卡片的收信人是科利斯小姐。
汉克把卡片翻过来,仔细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间山里的小木屋,一个男人站在屋前,傻傻地冲着镜头笑。“车祸?”汉克问道。
“据埃德·哈维尔说,那次车祸发生在3年前。卡片上的日期表明,这是那家伙在第二次失踪后大约6周寄出的。显然,他的脑袋在车祸中受到了撞击,此后无论何时,他的记忆一出差错,他就会回到出事的时间,之后的任何事件都是一片空白。”
汉克仍在琢磨着这张明信片。
治安官问道:“你看出了些什么?”
汉克说:“这是捕猎者的小木屋,在一个山脊上。是秋天建的,你可以看到木屋周围那块树被砍掉了的地方。这显示地面上曾有过约3英尺的雪。这家伙肯定是个新手。”
“确实如此。”治安官同意说。
汉克接着说:“那高统靴子,还有那靴子上的平头钉,我打赌它们足有一吨重。再看他挂在腰上的猎刀,太靠前了,刀鞘上也没有什么保护,他要是去打猎,跳过一根圆木,或蹲下来点火时,刀尖肯定会穿透皮鞘刺进他的大腿,割断他的大动脉,然后我们就又有一桩游客死亡事件要处理了……你为什么认为这木屋就在附近一带?”
“你注意到角上的那个小‘T.M.’标记了吗?”
汉克点点头。
“那是汤姆·莫顿的姓名首字母。他总在他印制的明信片上签名,并在后面附上一串数字。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我在一些照片明信片上看到过那些数字,那些照片明信片是汤姆制作的,反映的是乡村垂钓景点以及小镇附近的一些景观。这张也是汤姆印制的,这肯定没错。”
“你和汤姆谈过了吗?”
“还没有,我不是正在等你嘛。”
“等我?为什么?”
“嗯,”治安官说,“你瞧,是这样的,汉克,我想让你帮帮我。”
“喂,等会儿。”汉克说,“比尔,从你说话的方式来看,你已经做过一些安排了。”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卡特林治安官急忙说,“我给你找了几个顾客,几个城里来的游客。”
“都是些什么人?”汉克问道。
“这个科利斯·阿德里安,似乎突然之间非常急于找到她的丈夫。在她的身边好像另有一个男人,或许她想离婚。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她要以遗弃罪起诉她的丈夫并送通知给他。或者,万一她成了寡妇,那她就可以马上再婚。这个新出现的男人有很多钱,而且他出手阔绰,他想快些有个眉目。主管这次调查的城市侦探是一个名叫詹姆斯·德威特的伙计,很能干。他马上要休假了,因此他和这位科利斯·阿德里安将一道坐车过来,他们想——”
“绝对不行,”汉克说,“我不能——”
“他们将付给你与普通游客一样的价钱。”治安官得意洋洋地结束了他的话。
“嗯……”汉克犹豫了,“那就另当别论了。另一个家伙呢,就是那个想要娶她的人?他来吗?”
“当然不来。”治安官说,“他一直没有抛头露面,就像一只紧贴着地面的小梅花鹿一样,希望谁也看不见他。他是东部一个大经纪人的有钱公子。他老爹名叫格里德利,腰缠万贯,在政界也很有影响,是埃德·哈维尔的好友,这也是埃德·哈维尔那么积极的部分原因。你可以站在格里德利的位置上去考虑这件事,假设警方找到了这个丈夫,却发现他丧失了记忆;或者也许他已厌倦了这场婚姻,想离婚,但他却找了一位律师,并且对离间夫妻感情的第三者进行起诉,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这不可能,格里德利的儿子现在非常安全。”
汉克说:“哦,我已经把我的队伍带到了一个地方准备就绪,从那里我可以带一队人进入萨蒙河支流地区。当然,我不知道这位城市侦探是何许人,而且——”
“我们去看看汤姆·莫顿吧。”治安官建议说。
治安官和汉克·卢卡斯走出了木制的县政府办公楼,沐浴在阳光里。杂乱的爱达荷小镇往往给那些不了解它的人们以错觉。有一些框架结构商业建筑稀疏地排列在仅有的一条长街两旁,其中许多都需要重新刷漆。从这里,一点也看不出这个地方内在的繁荣。方圆50多英里内的牧人们把镇上的设施用于维护他们的牧场。这个县很大,可与东部的某些州相比,来自县里各个角落的生意都流入了县府所在地。坐落在一座简易的平房建筑里的那家银行,偶尔讨论一些金融事务,其影响有时会触及众多的自命不凡的城市银行。
治安官和汉克·卢卡斯拐进了汤姆·莫顿的门道。接待室里凄冷清凉,装饰着一些面孔熟悉的照片,有穿制服的年轻男子,有高中毕业时的女孩。周围都是手工上色的反映边远山区的照片。
治安官和卢卡斯无视“找摄影师请按铃”的告示,咚咚地沿着没铺地毯的走廊向后面的起居室和暗室走过去。
“喂,汤姆。”治安官喊道。
“你们好。”从一扇标着“暗室”的门后传来了应答声。
“我是治安官,你在干嘛呢?”
“正在从显影液里取些胶卷出来。你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这两人感觉像是呆在邻居家一样和谐,所以很随便。他们走进了起居室,在大肚膛的火炉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火炉散发着宜人的温暖。他们等着汤姆·莫顿从暗室里出来。
几分钟后,又高又瘦的摄影师出来了,浑身带着腌泡菜似的酸性冲洗液的气味,说道:“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伙计们?”
比尔·卡特林给他看了那张照片:“是你制作的这张明信片吗,汤姆?”
“哎呀,我不知道。”
“角上的那些钢笔墨水数字不是你写的吗?”
摄影师接过图片,翻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右上角的那些数字。“是我写的。”他说。
“怎么回事?”治安官问道。
莫顿咧嘴一笑:“嗯,如果你们这些家伙非得知道一些和你们并不相关的事,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所有的摄影材料上都有制造商标注的保质期,在这期间,制造商保证它们的质量,但如果保管得当,这些材料在保质期之后还可以再保存几个月甚至几年。而一旦过了保质期,如果你知道哪里有卖,你就可以廉价地买到它们。
“嗯,去年我有机会买了四批过期的明信片纸张。我在上面标上数字注明是哪一批,以防万一要扔掉其中的一批。有时就在纸张开始报废之前,印出来的图片就有些模糊了,但我还算幸运,没遇上一点儿麻烦。”
“这么说来,你肯定这是你印的图片”
“是的,没错。”
“你想一想制作的日期。”
“天哪,比尔,你饶了我吧!”
治安官请求道:“好好看看嘛。”
莫顿仔细看着这张明信片,而治安官则焦虑地看着他。汉克·卢卡斯斜躺在椅子上,把靴子搁在另一张椅子的扶手上,专心看着一份带插图的期刊。
莫顿检查着明信片上的数字,然后说:“哎呀,等等,我开始想起来了。”
“好伙计,接着说。”治安官鼓励道。
莫顿说:“这件事有些蹊跷……是的,我现在记起来了,那家伙只想印一张。”
“那有什么奇怪的呢?”
“噢,是这样的,当人们想把一张照片印到明信片上时,通常至少要印一打,送给朋友。而这家伙进来却说,他想印一张,就一张。”
“是你冲洗的胶卷?你还记得吗?”
“不,我没冲。情况是这样的:他随身带来了胶卷,全冲洗好了的,然后他递给我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底片,让我印在一张明信片上,说想送给他的女友。”
“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吗?”
“他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家伙。”
“哦,有点意思。大约是去年9月份?”
“我想应该要早些,我觉得是在夏天的某个时候。”
治安官说:“不可能在夏天,肯定是在9月。”
莫顿琢磨着明信片右上角的钢笔墨水数字,然后说,“我想这种材料在九月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是我在4月99lib?份前后弄到的一批,我想8月份就该用光了。但说不定是我搞错了。”
“哦,我们知道明信片上的日期以及他失踪的时间。”
“什么失踪?”
“他有些不对劲,丧失了记忆,他妻子正在找他。你不记得关于他的任何情况吗?他用的名字或者其它的什么?”
“啊呀,记不得了。在钓鱼旺季,我从城里来的游客那儿揽到很多活儿,不过我记他们的名字只是为了将他们的照片寄回去,过后就忘了。”
“噢,汤姆,给这张明信片拍张照,然后帮我们快印6张。可以吗?”
汤姆看了看表:“什么时候要?”
“尽快。”
“我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这个问题。”莫顿愤愤不平地说,“从你当上治安官以来,你一直都是这么回答的……”
第二章
他们两人咚咚地沿着木板走廊往外走。汉克·卢卡斯对治安官说:“比尔,你知道,如果那家伙从去年秋天开始就一直呆在萨蒙河支流地区的话,那我是该知道的。或许他进来一两个月了,躲在某个地方的一个小木屋里。让我再看看那份关于他的材料。”
卡特林从埃德·哈维尔的信中取出那份材料递了过去。
“5英尺9寸,”汉克说,“年龄,32岁,体重,185磅。红头发,蓝眼睛,白皮肤,有雀斑……,不可能的,比尔,他不可能呆在这地区很久了。就算他来过,也没有停留。”
“我知道。”治安官安慰说,“但这个埃德·哈维尔,他认为搜查的唯一办法就是进入萨蒙河支流,然后在这个地区到处寻觅这间小木屋。”
“这间小木屋,”汉克说,“可能能找到。它在一个山脊上,是某个有一串陷阱的人建的。开工大约是在秋天,当时地上还没有雪,而完工的时候地面则已有约3英尺深的积雪了。你可以看出哪些地方的树桩是贴着地面砍的,哪些地方的树桩是向上留一截伐的。最后那几棵小树伸展在门的上方,可以用来悬挂捕捉器和其它东西,它们被从离地面5英尺的地方砍倒了。这些树桩就在小木屋周围。”
比尔·卡特林冲着他咧嘴一乐:“我不会和这位即将出山的侦探说这些的,汉克。”
“为什么不?”
“嗯,”治安官说,“这些城市侦探挺有意思的,他们认为自己是唯一会推理的人。他们不知道所有的警察工作只不过是跟踪线索,而一个牛仔一天要干的跟踪活动比侦探一个月干的还多。这个德威特要装扮成一个打猎爱好者,但是他准备充当一个老牌侦探。如果你把他要说的话都抢先说了,这恐怕不太好。”
汉克咧嘴笑了:“我?我只是一个粗俗的老牛仔牧人而已。这个叫格里德利的家伙出现有多久了?”
“嗯,这个嘛,”治安官说,“埃德·哈维尔可没和我说。汉克,你不该知道什么格里德利的。而且别把这个东部佬当作侦探对待。你就该知道你是在寻找一间?木屋和一个失踪的家伙,而这位侦探很可能会扮作他家城里的某个朋友。”
“那,”汉克咧嘴回以一笑,“好办多了……”
下了午班车走进旅馆的这个女人,细细的腰,扁扁的臀,很自信的样子。她似乎很相信自己能完成既定的目标,而且清楚自己心里想些什么。
她的身上还带着城市的印记。显然,她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她站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街道以及两旁各式各样的框架结构建筑物,然后抬起眼,目光越过屋顶投向远处的高山。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下和这样的干燥天气里,那些山的影子有着明显的界线,似乎全是黑的,与灿烂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照。山尖直矗进深蓝色的天空,在阳光沐浴下发出令人眩目的光彩。
她突然发觉班车司机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于是毫不迟疑地走进了旅馆,穿过门厅,径直来到接待柜台前,冲着雷·菲尔登点点头。雷是旅馆的老板,他正站在柜台后面迎接到来的客人。她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笔。
当笔尖停在登记卡上时,她犹豫了片刻。凭着长期的经验,雷·菲尔登意识到了这片刻的犹豫意味着什么,他好奇地扬起了眉。
然后这女人清晰而坚定地写下了“马里恩·钱德勒,水晶城”几个字。
雷·菲尔登变得友善健谈起来。“住在那儿很久了吗?”他问道,意指她写的住址。
雷·菲尔登把这种特别的方法作为一张随时备用的王牌,来对付那些以假名登记的女人。经验告诉他,她们的反应不外乎是两种:或者涨红了脸很困窘,或者是冷冷地、傲慢地看着他,在高贵的外表下寻求庇护。
但是这女人只是朝他真诚地、毫无戒备地一笑。她镇静的淡褐色眼睛里一点也显不出尴尬。她用一种既不急促也不犹豫的声音说道:“哦,其实我并不真的住在那儿,那只是我的法定住处。”她接着平静地说,“我想洗个澡,如果你这里可以的话。我在你这儿不打算长住,只是为携带行装骑马进入萨蒙河支流地区旅行做些准备。或许你认识某个非常可靠的骑马旅行的人。”
面对这双坚定而友善的目光,菲尔登暗自认输了:“哦,女士,这附近最好的骑马旅行者是汉克·卢卡斯。正巧,他明天就要进入萨蒙河支流,带一队人马进去,你或许能赶上加入他们——当然,前提是如果大家都没意见的话。那样你可以省一大笔钱。不过,你得弄清楚你们在一起会不会相处得很好。你可以和汉克谈谈。”
她迟疑了。
“另外那两个人预计今天下午的某个时候到,”菲尔登接着说,“男的叫德威特,女的叫阿德里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和汉克说说。”
“我希望你去。”
“他在镇上,我——”
门突然被推开了,这打断了菲尔登的话。马里恩·钱德勒转过身审视着来人。他走进门厅,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利维斯牌紧身牛仔裤,脚蹬一双高跟靴,浑身松松垮垮的。
“这就是汉克。”菲尔登低声说。
汉克大声叫道:“看见我的游客了吗?”
“他们没坐班车来,或许他们是要坐自己的车来吧。”菲尔登回答道,“过来一下,汉克。”
汉克迅速地上下扫视了一下这个年轻女子,然后摘下汗迹斑斑的阔边帽,露出他黑色的卷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菲尔登给他们做了介绍,解释了缘由。
“噢,”汉克说,“我没意见,但是你最好今天下午和其他人熟悉一下,看看你对他们的感觉,然后征求他们的意见。和你不喜欢的人出去,会很尴尬的,你会一下子就患上木屋热病的。”
“木屋热病?”她问道,当她注意到汉克非常真诚时,她的声音和眼睛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对,我们这儿管它叫木屋热病。两个人整个冬天被大雪困在一间小木屋里,除了大眼瞪小眼,没别的可干。很快他们就彻底地厌烦了,接下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激怒他们,可想而知,他们会争执不断的。外来者在与不合脾气的人一道野营旅行时,有时也会有这种感觉。”
“噢,我敢肯定我会和这些人相处得很好的。”
“嗯,他们应该会和你相处得很好的。”汉克说。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情:“你爱好什么?钓鱼?打猎?还是……”
她给了他一个微笑,如同刚才菲尔登盘问她住所时她所做的一样:“我是一个业余摄影师。我想拍些萨蒙河支流地区的照片,而且我特别想拍一些关于人的,那些在这个地区居住了很久的人们的照片。你知道,那些各式各样的老居民。我在做些性格研究。”
“噢,我想这倒是可以安排的。”汉克有些迟疑地说,“乡村和木屋,这些都没有问题,不过那些人,你接触时可得老练些。”
她笑了:“你会惊奇地发现我是多么的老练。”
汉克咧嘴笑了:“哦,那些人下午来。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他们。”
她问道:“他们都爱好些什么?打猎?还是钓鱼?”
汉克说:“嗯,这个嘛,在这里,人们不随便地问这些问题。”
“可是你问了我呀。”
汉克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移到了另一只脚,饶有兴趣。“嗯,女士,你得对我宽容些。我可不一样。”
“我向来善于宽容别人,”她说,“我经历很广的。”
“那迟早会有用处的。”汉克对她说。
“你是问问题的人,”她接着说,“那么依你从他们那里发现的情况来看,我加入这个队伍是否合适呢?”
“你还是先见过他们,再自己决定吧。”
“就我而言,我肯定没问题。”
“你有睡袋吗,女士?”
“还在快递局呢——我是说,它应该在那儿。几天前我把大部分行装用特快的方式邮寄过来了。”
“我去查查,”雷·菲尔登说,然后不经意地问道,“是从水晶城发来的吗?”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她说,“你就问问有没有一个通过快递局发给马里恩·钱德勒的邮包,如果你愿意,请……”
第二天下午的早些时候,马里恩·钱德勒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她往后看着这长长的马队。用白色防水布盖着的行装正随着驮马的走动而微微地左右摇晃着。整个驮队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蜈蚣,每件白色的行装酷似蜈蚣身上的一节。
这是条从峡谷壁上开出来的狭长的小路,大多数地方宽不及两英尺。下面有一条溪流急促地翻腾着,越过岩石和沉于水中的圆木,在转弯处形成旋涡,在喧嚣的湍流中激起团团的白色浪花。
高耸的峡谷峭壁以及花岗岩的尖峰直插云霄,在好些地段似乎就悬垂在路的上面。在后面远远的地方是一些较缓的坡,布满了一片片黑虚虚的松林,一直往上直到最后是最高峰的锯齿般的山脊。
道路没完没了地盘旋着。从山凹处的一个牧场开始,这条路顺着溪流穿过一些长满树木的草地,那里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寒霜,清冷、肃静。现在,阳光高照,道路已经沿着峡谷急剧的下降了许多。在这些低海拔地段,太阳把热量都倾注在这条狭道上。
汉克·卢卡斯领着队伍。在他后面的是科利斯·阿德里安,马里恩估计她大约27岁。她有一头粟色的头发,一双棕色的眼睛,虽然她努力抑制着自己,但浑身却笼罩着一种悲剧气氛。马里恩感到这种姿态很适合她,因为这会让男人觉得她很“勇敢”。
看她骑马的样子,马里恩知道她是个新手。她的背过于僵硬,她坚持要用短马镫,这使得她把重量压到了马鞍的后部。她已经两次不经意地问了汉克:“不知道从出发时算起,我们已经走了多远了。”从卢卡斯回答时含糊却轻松的语气中,马里恩知道这对于他是一件常事,这是游客感到疲劳的第一个信号。但科利斯表现得很勇敢,毫无怨言,默默地骑在马上。
在马里恩·钱德勒的后面是詹姆斯·德威特,一个35岁左右,粗壮、快活的男人,行到道路不好的地方时,他干脆抓住马鞍头,这种马鞍在西部很常见。骑马走在他后面的是厨师萨姆·伊顿,一个文静的中年男子,除非绝对必要,他通常一言不发。
在他的后面,驮马队在摇晃着前进,垫后的是霍华德·肯尼,牧人助手,一个刚退伍回来的年轻小伙子,他的目光里总是有些悲伤。马里恩注意到,当他高兴的时候,他似乎是在努力地把自己的思绪从过去的记忆中拉回来。而此后,他几乎总是有一段时间极其超然,凝目远眺,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疲惫。
现在,他正骑着马前行,队伍过后,尘土飞扬,对此他毫无怨言,觉得这是一天工作的一部分。他不时地在马鞍上转动身子,用铲子从山边挖起一块可以扔得出去的石头,然后站在马镫上,如果此时哪匹马有拒绝前行的迹象,他就将石块准确无误地扔过去,催马继续走。
汉克·卢卡斯,处在队伍的最前面,马镫很矮,塌着背骑在马上。他的阔边帽满是汗渍,斜着耷拉在后脑勺上,他一直在不停地唱着牛仔号子。有时唱得很大声,连后面的人都能听到一两句快速滑过的欢快的歌词,然后突然间他又自己压低了声音,只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支长长的驮马队伍沿着峡谷蜿蜒前进,下午3时左右,进入了萨蒙河支流的开阔地带。
道路顺着河流延伸了好几英里,然后在一个多石地带转了个弯,这里的路是从陡峭的花岗岩石上炸出来的,几乎容不下一匹马立足。路左边是大约200英尺的深谷,这条道路非常狭窄,马鞍的悬挂物以及马身侧面鼓出来的部分就完全遮住了路的边缘。直坐在马鞍上往下看,只能看到左马镫下200英尺的深渊以及下面淌过的流水。
德威特紧紧抓着鞍头,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道路,但他仍努力保持着快活的外表。“嗨,我说,汉克。”他叫道。
汉克·卢卡斯懒懒地从鞍上转过身来,从左肩头上往后看过去,想看个究竟,他转身时一点也没有破坏平衡。他脸上的兴趣只是出于礼貌,因而有些漫不经心。
“在这种地方,如果对面来了另一队人马,你该怎么办?”德威特忧心忡忡地问。
“噢,”汉克停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不可能掉头,也不可能过去,想来唯一可做的就是看看哪件装备最不值钱,然后把它扔掉。”
“请别开这样的玩笑了。”科利斯·阿德里安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汉克咧嘴笑了,极富感染力。“女士,”他说,“我没开玩笑。这是我的回答。你也不妨可以试试,看能否找出什么别的办法。”
说完之后,他又不紧不慢地咧开了嘴,接着说:“还有大概10分钟就可以宿营了。”然后转回身,又开始高声唱起了一支哀婉的曲子。
马里恩·钱德勒看了看表,发现他说的10分钟事实上是整整23分钟。他们在一个草地上搭起了帐篷,松树正好提供了一片凉爽的树荫。驮队的一切在按原计划进行。厨师升起了火,甚至在牧人们尚未把马栓好,给头马系上颈铃时,马里恩就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詹姆斯·德威特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你似乎对这次旅行感觉挺好。”
“还行。”
“你常骑马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坐在马上的样子吧,你好像和它融为一体了。你不累吗?”
“不是特别累。”
“我可累坏了,”他承认说,“我太胖了,适应不了这种旅行。我要让自己忙起来,减掉25磅的肉。减肥,我都已经信誓旦旦地喊了一年了,也许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马里恩冲着篝火点点头:“还是等到篝火变成灰烬,你闻到烤牛排的香味之后再说吧。”
“牛排?”
“是萨姆告诉我的。他说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吃牛排。”
德威特夸张地用手被擦了擦嘴。“那我想还是明天再开始节食吧,”他说,“这么说,你是来拍照的?”
“藏书网是的。”
“和某个杂志有约?”
“不,我是个自由摄影师。”
“这样的旅行对于自由摄影师来说是挺贵的,不是吗?”
“不是吧!”她冷漠地说。
“请原谅。”他咧嘴一笑,“我总是招惹麻烦,说一些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话。沿路你拍了照片吗?”
“不,我准备再等一两天。这样会好些,因为风景会更优美,而且第一天的旅行对牲口和人来说都是最长和最辛苦的。骑马旅行的人不希望出来的第一天,就让你耽误队伍的行程。”
“听起来你像是老手了。”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说:“我是听汉克说的。”
“但是你曾做过不少野营旅行.99lib?吗?”
“嗯,是的。”
很明显,德威特还想接着问问题,但她的态度阻止了他的好奇心。
第三章
科利斯·阿德里安走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不觉得这太棒了吗?”她问道,但由于疲倦,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汉克·卢卡斯已经拴好了马,从马鞍旁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罐果汁,用一把猎刀从罐头盖上插99lib?了进去,然后取出一些纸杯子和一个瓶子,他快速地搅拌着配料。
“哎,”他说,“这是山里的一种滋补剂。吃一些可以放松酸痛肌肉,消除背部痉挛,促进食欲。德威特先生,来一点,怎么样?要我为你取出鱼具,在晚餐前钓些鳟鱼吗?”
德威特抓过鸡尾酒。“天哪,不了,”他说,“我只想躺下来休息。睡袋在哪儿?”
卢卡斯把饮料分给了大家,然后把自己的一份一饮而尽,说声“马上就来”,然后立即开始去忙着打开行李。
马里恩为弥漫在野营地里的疲劳而庆幸。她本来就想逃避针对她的预定好的盘问,而此时她意识到这疲劳帮了她大忙。德威特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而科利斯由于太累,精神上支持不住了。
夕阳西下,溪流那边山的影子很快向他们移了过来。一眨眼功夫,天气就变得很凉爽了,当他们端上烤牛排、土豆和沙拉时,山里空气的浓烈气息,再加上鸡尾酒的作用,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胃口,他们一心一意地吃起饭来。刚吃进去的食物马上让人昏昏欲睡,他们甚至连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也不愿意。
篝火熊熊地燃烧了一会儿,然后渐渐地熄了,就在营地外面守候着的黑暗此时已悄悄地漫了进来。
“我要睡了,”马里恩说,“晚安,各位。”
詹姆斯·德威特叹了口气,说“晚安”。他站起来向他的睡袋走过去。他头两步有些摇晃,快失去平衡了,他蹒跚着试图站立起来,可是此时他麻木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了。过了一会,科利斯·阿德里安也去睡了,马里恩匆匆脱了衣服钻进睡袋。她看着篝火,汉克·卢卡斯,萨姆·伊顿和霍华德·肯尼围坐在火旁,还发着光的余火映出了他们的黑色剪影。
她感到很困乏,想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她突然间对他们的专注起了疑心,于是决定要清醒地躺在那里看着他们。
她将轻巧的睡袋枕头对折了一下,把头枕高些,这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们。她的眼睛开始刺痛,于是暂且合上了眼睛避过篝火的光亮。她的意识几乎立即坠入了温暖而舒适的深渊……
她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有种黎明的气息。高大的松树上方的星星已经引退进淡淡的蓝绿色的天空里。
她知道外面一定很冷,因为她可以感到鼻尖有些刺痛,但这睡袋套里是暖暖的,她舒服得几乎不想动弹。她躺在那儿,半梦半醒的,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以及帐篷周围的声音。时间已不复存在。
现在可以看见松林的颜色了。星星已经引退了,天空一片瓦蓝。她听见远处的叫喊声,然后是头马的颈铃声突然变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喧闹。马蹄声不绝于耳。她被惊醒了,撑起一只肘,看见霍华德·肯尼骑在没有鞍的马背上,不时地喊着牛仔号子,赶着马群进了营地。马里恩睡意全消。
马里恩挣扎着穿好衣服,往脸上泼了一些凉水,随即感到浑身充满了活力,这是在露天的地面睡bbr>.了一夜,早晨醒来时常有的感觉。
新鲜空气刺激了她的胃口,马里恩看着厨师把饼煎得金黄,然后把它们放进她的盘子里,外加几片腌咸肉。厚厚的一片家制黄油融了,顺着热乎乎的蛋糕边淌下来,和枫糖浆混在一起。在一个大钢杯里盛着纯正的浓咖啡。
她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早餐,然后走到河边,德威特刚把鱼杆装好。他已经预先做了几次抛钓,使诱饵变软。现在,他正熟练地甩腕把一个蝇饵向很远的地方抛去。
“喂,你好,”他说,亲切地冲她咧嘴一笑:“今天早晨你气色不错嘛。”他左手通过导杆控制着线,让蝇饵避开了一个小涟漪,然后通过了一块激流。
“感觉好极了。”她说。
一条鳟鱼突然窜出了水面,向蝇饵扑过来,但却咬空了,然后悻悻地钻到水底下去了。
“让它跑了,”德威特说,“我太心急了。把蝇饵从它嘴里扯出来了。”
汉克·卢卡斯悄悄地加入了他们。他用他特有的慢吞吞的声音说:“没必要沮丧,这里有的是。如果你想在我们装行李的时候钓上一小时左右,你准能钓到多得带不走的……你没看见阿德里安夫人吗?”
德威特突然扯回了鱼线,又抛了一次。“没看见,她起来了吗?”他问道,眼睛盯着蝇饵。
“肯定没错。她沿河而上散步去了,没回来吃早餐。”
德威特突然说:“你说她走了?”
“是啊。好像是去散步了,”卢卡斯说,“但路上没有什么足迹。我想我还是沿着河流去看看吧,然后在这里瞧见了你在钓鱼。”
卢卡斯有些漫无目的地沿着岩石间的河岸溜达着,突然说:“她从这儿走的。”
马里恩看了两遍才看到了足迹,地面上只有淡淡的印迹。但是,在前面大约20码处,一直走在前头的卢卡斯发现了另一个新的足迹——这一次是在湿沙地上,清晰可见。
德威特突然丧失了钓鱼的兴趣,收回了鱼线:“我想我最好还是跟着她。”
“如果你愿意,继续钓鱼吧,”汉克说,“由我来吧……或许你想散散步。”他对马里恩说,然后又咧嘴笑了,“万一她在游泳,你可以过去,告诉她如果想吃早餐就得快些了。我们要装行李了。”
德威特犹豫了。“真的,我应该去的。”他说。
“为什么?”汉克问道,接着又补充说,“我能像你那样跟踪她的足迹。”
德威特咧嘴一笑,“哦,好吧,如果你那么说的话。”他说。
他又开始钓鱼了,汉克和马里恩沿着溪流缓慢而上。
转眼间,懒散的笑容从汉克的眼里消失了。他的态度变得紧张而有条理。“你知道她可能去哪儿了吗?”他问。
“不知道,我在黎明前醒了一会儿,然后又打了个盹儿。我没听见她走动。”
“当肯尼和我出去赶马的时候,她还在睡袋里。你一点也不知道她可能干什么去了吗?”
“她或许想去洗个澡吧。”
“水很凉的,”汉克说,然后又突然补充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吗?”
“她想找她的丈夫?”汉克试探地说。
“是的……你是个摄影师吗?”
“是的。”
汉克说:“这里有一张照片的复印件。不是很清楚,因为它不是晒印的照片,而是一张照片的照片。你能从中看出什么吗?”他递给她一张汤姆·莫顿制作的明信片的复印件。
“关于它,”马里恩琢磨着这张照片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你能看出的一切,就是能看得出的一切。”
“很多。”马里恩笑着说。
“比如说。”
“首先,”她说,“这张照片可能是用带快速直线镜头的3一A折叠式柯达相机拍摄的。拍摄的时间是正午。”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
“嗯,”她说,“尽管镜头的镜径已经调小了,但是照片的最角处还是有一些模糊,而且阴影处有一些特别的漫开了的暖色。用快速直线镜头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无像散镜头通常照出来的东西非常清晰,但在阴影中没有这种暖色,而且——”
“等会儿。你说镜头的镜99lib?径调小是什么意思?”马里恩问道。
她说:“当镜头的快门开得很大时,速度是提高了,但镜头视野没有纵深。换句话说,假如为了覆盖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底片,你采用一个长焦距镜头,然后调整镜头,比如调在25英尺,然后打开镜头。约30英尺以外的东西就会不清晰,而20英尺以内的物体也会很模糊。我忘了确切的数据表,但这个例子足以说明问题了。而如果镜径调小了,那么几乎所有的景物都会在焦距上。调小镜径可以增加镜头视野的纵深。8或10英尺远的物体就会相当清楚,而远处的物体也一样清晰。”
“拍这照片的镜头镜径调小了吗?”
“调小了,”马里恩说,“而且,你看见角上的那一小片白色的模糊影像了没有?喏,那是个光漏,可能是源于相机镜头后面皮腔上的小洞。如果是卷胶卷轴时不小心造成的,你会看见另一种类型的光漏,而且……哦,阿德里安夫人在这儿呢。”
科利斯·阿德里安,整洁而且精神饱满,从一块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显然她正在专心地看着溪流的那一边。但她似乎看得太久了,以致最后看到汉克和马里恩时,显得有些过于惊奇。
马里恩刚想说“我想她一直在看我们”,但随即迅速改变了主意,保持沉默。
汉克温厚地说,但话里仍有些责备:“我们这个搜索队是出来寻找那个丢失的新手的。”
“别担心我,”科利斯·阿德里安说着,迅速不安地笑了一下:“我想起来看看能否见到鹿。”
“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一些母鹿和幼鹿,还有一只小公鹿。”
“早餐快吃完了,”汉克说,“我们正在清理东西好上路。”
“哦,真对不起。我马上就跑回去,汉克。”
“怎么啦?”
“你看见那边的峡谷了吗,那个山脊顶附近有着奇形怪状的岩石的地方?”
“嗯。”
“那是什么地方?”
“断腿谷。”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到那儿去,那里看起来是个绝妙的地方。”
“我们正要去那儿。”汉克说。
“噢,太好了。”
“你瞧,”汉克解释说,“当比尔给我看那小木屋的照片时,那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供线索,说明它确切在哪儿,然而,从地面的状况来看,我有预感它可能是在断腿谷。我想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如果马里恩小姐没意见的话。”
“哦,我想那太好了,”马里恩急切地说,“它看起来很是吸引人。那块岩石能拍出真正绝妙的照片来。”
“那么就这么定了。”科利斯说。
马里恩不知道汉克·卢卡斯是否从科利斯的声音中觉察到了一些沾沾自喜。她从眼角瞥了他一眼,藏书网但他似乎正专心地从被河水磨蚀了的砾石中择路而行。
当他们经过德威特身边的时候,他正在忙着把一条鱼扯上来,他异常专注以致于都没看到他们。厨师很明显在生气,而霍华德·肯尼面对着要把驮鞍架到马背上的差使,忿忿地不作声。
科利斯·阿德里安走到火旁,没理会厨师的闷闷不乐。卢卡斯开始把驮鞍架到马背上,马里恩朝汉克和肯尼走过去。“我能做些什么?”她问肯尼。
“不用了,”肯尼微笑着说,“你可以收拾自己的东西,放掉充气床垫里的空气。没必要那么着急出发,那个大美人还要磨蹭好一会儿呢。”
马里恩瞥了一眼科利斯·阿德里安,她正坐在野营桌旁的一张折叠椅上,准备悠闲地享受一顿早餐。
“我们得等到装载厨房时才有活儿干,”肯尼解释说,“或许还是我来帮你把床垫里的空气放出来吧。”他走到床边,拧松了活门,慢慢地把睡袋卷起来,放走了空气。
“你喜欢这种生活吗?”马里恩问。
“很喜欢。”
“但这很辛苦,不是吗?”
“哦,有时候是。但这是一份好工作。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片地区随意地游览,有些像度假。”
“我明白了。”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道。
“挺好。”
“你会的。你昨天骑马骑得不错嘛,你很习惯坐在西部马鞍上沿小路骑行。”
从他的眼睛里,她觉察出他是在好奇地询问,而且马上意识到这绝非偶然,而是与昨天晚上篝火旁的三人谈话有着密切关系的精心计划好的盘查。
“是的,我曾在山里骑过马。”她说,然后平静地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从那以后,马里恩总躲着霍华德·肯尼……
营地被拆了,只剩下两匹马等待装架负荷,汉克·卢卡斯朝着游客们走过来。
“肯尼可以在厨师的协助下把剩下的行装架上去,然后带领驮队前进。”卢卡斯说,“我想先走一步,去找个好的宿营地。如果你们想跟我一道走,你们倒可以省下一些时间。”
“那太好了。”马里恩..
说。
“等等,”德威特谨慎地提出反对意见,“你怎么能挤出这段多余的时间呢?我看驮队再过15分钟就可以启程了。”
“前面有一段挺平坦的路,”汉克说,“我们可以让马小跑起来。”
“小跑!”科利斯·阿德里安惊慌地叫道。
汉克咧嘴笑了:“你不喜欢,嗯?”
“如果非得这样的话,那我很乐意一道跟随。”科利斯不失尊严地说,“但如果不是,我想我还是宁可让马走着。不过,你是领头的,我听你的。”
德威特插进话来,“你们俩先走吧,”他说,“慢一点,不着急,我们跟着驮队过去。毕竟,我们有一整天呢。我们的时间没那么值钱。”
卢卡斯看了马里恩一眼。
马里恩点点头。
“那好,我们走吧。”卢卡斯说。他从马鞍头上取下他的宽松的套裤穿上,把腰扣好,将腿下的钩扣系紧了,套上靴刺,然后翻身上马。
他们轻快地小跑着出发了。在另一条溪流流入萨蒙河支流的地方,环绕着一大片溪谷。他们多绕3英里才到了溪流那边的峡谷口的对面。马匹涉水过了一个浅滩,又走了一段比较平缓的道路,然后开始上坡。
他们在途中暂歇了片刻,马里恩看着马匹汗流如注。
“你不觉得让马跑得太快了点吗?”她问道。
汉克向后翘起了他的阔边帽:“实话和你说吧,我并不想和那两人一道走。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万一我找不到要找的东西的话。”
“你在找什么?”
“照片上的那间小木屋。”
“你认为它在哪儿?”
“嗯,”汉克说,他向鞍子的一边移了移,把右膝翘在鞍头上,“我觉得对这个问题的最好的回答就是我知道它不在哪儿。”
她笑了。
“你知道,”汉克接说,神情很严肃,“那间小木屋是在某个山脊上。我只知道它大约是什么时候建的,即在去年的隆冬之后建的,我是从被砍倒的树木推断出来的。我发现它具有这个地区的一般风貌。而且,嗯,我也一直在四处打听。”
“一年前,有一个家伙,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这个男人,曾在这里露了面,而且还有一个伴儿。他们进了这一带,然后消失了。人们都认为他们是穿过白崖地区的那条路出去了。他们带着一匹驮马,我和卖马给他们的人聊过。他们两人其中一个是相当不错的野营手,另一个则是十足的新手。喏,这上面的某个地方可能就有一个建好的然后被遗弃了的小木屋。”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汉克摇摇头。
第四章
马里恩环视着这块荒凉杂乱、崎岖不平的野地:“如果你不知道确切的地方,在这种荒郊野外,你究竟怎么能找到它呢?”
“就像住在木屋里的人那样去找呗。”汉克说,“冬天大雪覆盖了路面,他们回家的时候,得有个东西作指引。”
“你想说什么意思?”
汉克指着沿路的树林:“看到那些小标记了吗?”
“哦,你是说树上的那些刻痕?”
“对。哦,你看,沿着这条路你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刻痕,下面还有两个短痕。它们快长满了,没有明确的寻找日标的人是不会发现它们的。而对于熟悉森林生活的人来说,这已经够清楚了。”
“你认为这两人在通向他们木屋的小路上留下了刻痕?”
“一定是的。”
“还有多远?”
汉克咧嘴笑了:“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在寻找刻痕。”
他在鞍上转过身去,把右脚又插进马镫里。“好吧,”他说,“我们走。”
沿路上到处都有小片的野生草地,马里恩可以看到一片令人生畏 7684." >的广袤地带——1英里连着1英里的杂乱的山峰、布满着阴影的万丈峡谷,高耸入云的锯齿状山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汉克·卢卡斯回头看着她,咧嘴笑了:“很美吧,是不是?”
“我想是的。”
突然间他勒住了马。
“什么?”
“一只麋鹿。”他说。
“在哪儿?我没看见。”
“在那儿,等一会儿,它正准备要冲马叫唤呢。”
从阴暗处传来一声响亮的长笛似的唿哨声。开始是低鸣,然后升高了调子,接着是两声低一些的叫声,最后没音了。
“哦,太神奇了!”马里恩惊呼道。
“第一次听麋鹿的叫唤?”
她的眼睛闪烁着,点了点头。
“它不喜欢这些马,”卢卡斯说,“它以为它们是一些雄麋,是对手。这一带很荒凉,它不怎么认得人。瞧,就在那树荫底下。”
她看见了,一只庞大的长着鹿角的动物站在树荫里。突然它用足刨着地,低下头,发出一串短促而尖锐的咆哮声以示挑衅。
“看来它准备进攻了。”马里恩警觉地说。
“是的。”汉克咧嘴笑了,“但是在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之前,它会闻到我们的气味,发现我们不是麋鹿,然后匆忙逃走。”他突然转向她:“我发现你并不想拍下它。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见你拍下什么东西。如果你到这儿不是来拍照,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说:“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够保守秘密吗?”
“我会的。”
那只麋鹿往前快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辨识了他们的气味,嗅了嗅,迅速转身逃走了,就像一大片快速掠过的云彩的影子,它硕大的身躯很快就在树林里消失了。
马里恩说话的时候显得急促而紧张:“我进山是找我哥哥,我想他就是和弗兰克·阿德里安在一起的那个人。这是我想和那两人一道走的原因。”
汉克把马调了个头,面对着她。“好的,”他平静地说,“你和我说说他吧。”
“我不太清楚,”她说,“去年夏天,我接到了哈里的最后一封信。他那时在特温福尔斯。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说,有一个男人因为进山养病,需要一个十分熟悉宿营、捕猎以及采矿的同伴。这个人除了愿意平分发现的任何矿藏或皮贷的利润之外,还愿意提供抵押品。哈里写信对我说他回复了广告,得到了这份工作,他很喜欢他的同伴,而且他们准备进入萨蒙河支流地区。那是我得到的关于他的最后的消息。”
“他常写信给你吗?”
“每两三个月一封吧,”她说,“但我们很亲密。”
“他给了你什么地址没有?”汉克问。
“给了,就是县府所在地。”
“你往那儿给他写信了吗?”
“是的。”
“有什么结果?”
“信被退了回来。我没想过哈里会走远,而且他不会走了这么久却不写一封信的,除非有什么不测。我一直怀疑那广告有诈。”
“我明白了,”汉克说,“你哥哥叫哈里·钱德勒?”
“哈里·本顿,”她说。“我叫马里恩·钱德勒·本顿。在知道更多的情况之前,我不想用我的姓。我想如果哈里遇上了什么麻烦,我或许可以帮帮他。他很冲动而且有些任性。”
汉克敏锐地看着她:“他以前遇上过麻烦吗?”
“是的,你知道,他——喔,他是很冲动的。”
“为什么你不告诉科利斯·啊德里安这些呢?”
“因为万一他有了麻烦,”马里恩说,“如果人们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多帮他一些。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了我来这里不是拍照,所以我想让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我就不会再去打探了?”汉克咧着嘴问道。
“差不多吧。”
“你这位哥哥是家里的逆子吧?”
“是的。”
“但是你仍喜欢他?”
“是的。”
“愿意告诉我上次他遇上的麻烦吗?”
“不。”
汉克用马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马。“好吧,”他说,“我们走吧。”
他们又骑了半英里,正穿过大猎物区。有两次,他们看见鹿群在站着观望他们。一次他们还听到森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声响,原来是一只庞大的雄麋鹿见他们过来时在让母麋鹿逃窜,然后那只雄麋鹿自己还转过身来挑衅地冲他们叫着。
“通常在麋鹿活动地带,不会有太多的鹿在附近活动。”汉克说,“但这里似乎有不少,我——这是什么?”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什么也没看见。”
汉克指着一棵树。
“哦,是的,现在我看见了。是一个刻痕,和这条路上的刻痕不一样。看样子刻它的人不希望它太显眼嘛。”
汉克指着其它一些树,上面的刻痕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想去看看吗?”他问道。
她点点头。
汉克掉转马头顺着山脊而下,沿着不明显的小路前行。
“你不留下一些记号之类的,以便让驮队赶上我们吗?”
“他们会看到我们的足迹的。”汉克说。
他们绕着走过了几大片稀疏的树林,在绕行的途中两次迷了路,但最终还是又找到了路。然后他们突然发现了一小片空旷地带和一座小木屋,事前毫无预兆。
汉克翻身下马,把缰绳掷在地上。
马里恩看了这小木屋一会儿,然后从马鞍上跳下来。“这就是照片上的小木屋,”她说,“照片是从那边拍摄的。”
“我们四下看看吧。”
他们穿过门前的那一小块空地,汉克推开了木屋的门。
马里恩站在他身边,仔细打量着这间小屋。
里面有一个粗铁打制的柴炉,两张倚墙而设的床,一个做工粗糙的板凳,一排钉在墙上的盒子组成了碗柜,里面有一些碟子和刀叉。一个煎锅挂在钉子上,还有一个很大的长柄炖锅,底朝上盖在炉子上。小木屋是泥地面,但它比马里恩看过的任何丢弃的木屋都干净。然而,屋里还是有种特别的霉味,这表明距离上次炉子里有火或是床上有人睡觉的时候已经有很久了。
桌子上有一盏半满的煤油灯。
“嗯,”汉克说,“我想就是这儿了。你说你哥哥是一个老资格的野营手?”
“是的。他有过很多设阱捕猎和勘探矿藏的经历。他不怎么喜欢文明世界。”
汉克点点头。他脱下帽子,挠着鬓角的头发。
“怎么啦?”她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汉克说,“我想一切都正常。我们还是回到原路上去吧。我们就在这儿附近宿营。”
“我们可以在这片空地宿营,用这间小木屋,不行吗?”
“最好别这样,”汉克马上说,“我们回原路吧,然后——嘿,这是什么?”
汉克看着钉在木屋墙上的几个盒子。
“是什么?我没看见什么东西。”
汉克说:“那张纸,看上去像一个信封边。”
“哦,是的。现在我瞧见了。”
汉克走过去,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信封的一角,把它从盒子与木屋圆木墙之间的缝隙里抽了出来。
马里恩紧张地笑了一下:“这一定是他放在那儿的一封信,忘邮了。”
汉克把信封翻了过来,说:“这是写给‘任何一个发现信的人’的。信封没封,我们看看吧。”
汉克打开了信封,取出仅有的一页纸,纸的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工整的钢笔字。他把信铺在桌面上。
马里恩,与他并肩站着,和他一道读着信:
我的名字叫弗兰克·阿德里安,直到最近几天,我才记起关于我自己的很多事。我娶了科利斯·莱瑟恩·阿德里安,我把她的地址写在了信的末尾,这样,见到信的人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通知她。
我患了记忆丧失症。不久前的一次发作使我离开了家。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一次汽车事故中,我头部受了伤,之后记忆出现空白。然而近来我的头脑清醒过来,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一段时间我和一个叫哈里·本顿的奇怪的人合伙,他是一个很有森林生活经验的人,而且长于骑马旅行和勘探。我们到这间小木屋来做一些勘探,到天冷时则设阱捕猎。
我曾听说过木屋热病,那是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是两个人不得不彼此经常呆在一起,直到最后彻底厌烦并被激怒,从而产生了一种精神错乱。
我从来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很正常,可我的同?伴,哈里·本顿,渐渐地显出木屋热病的症状。他怀着一种强烈而不正常的故意仇恨我。我想他疯了。
几天前,我们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争执过,但我能看出本顿变得非常狂怒,而且一直耿耿于怀。我打算离开这儿,但我还是一个新手,这会是一次艰苦的行程。我敢肯定,如果本顿发现我背弃了他,他一定会追杀我的。因此我想抢先动身以防他追上我。
如果最糟的事情发生了,请发现这封信的人通知我的妻子。
信上的署名是“弗兰克·阿德里安”,在署名下面是他妻子的地址。
汉克拾头看着马里恩·本顿。
“哎,多荒谬啊!”她惊呼道,“这人一定不正常。哈里一占也不像他说的那样。”
“热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汉克说,“我曾见过一些很好的人。在他们患上木屋热病之前他们是极棒的野营伙伴。后来——唉,这是一种精神病。你无法——”
“哦,胡说八道!哈里和别人一起在这个地区到处野营。他在山里呆的时间和你一样多。认为哈里会那样99lib.t>勃然大怒,这大荒唐了。”
“可是,和一个新手呆在一块当然是一种痛苦,”汉克指出,“有时,仅仅是和他们争吵就足以让你……”
“可是,汉克,那绝对太愚蠢了。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写那封信,但是,我知道,它太荒唐了。”
“好吧,”汉克说,“我们回去吧,去拦住驮队。我们将在这附近宿营,再看看这木屋。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井井有条。”
马里恩点点头,她太震惊生气了,不想多说话。
汉克环顾四周,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哦,哦,这是什么?”
“什么?”
汉克向一面墙走去。墙脚处有一些棕红色的斑迹,那显然是什么东西溅到了木墙上,干了之后留下的梨形痕迹。
马里恩看着污迹,然后抬眼望着汉克:“汉克,这是……”
汉克点点头,说:“我想我们最好离开这地方,去和他们会合。”
当马里恩·钱德勒·本顿、科利斯·阿德里安、詹姆斯·德威特和汉克·卢卡斯返回小木屋时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了。在此期间,他们找到了一个宿营地,肯尼和厨师留下来卸马、扎营。卢卡斯简短地描述了他们的发现并让大家看了那封信。马里恩则向每个人宣告了她是哈里·本顿的妹妹,并嘲笑那封信。
詹姆斯·德威特对她的声明并不惊讶。然而,他很快地就站在了阿德里安夫人一边。
“你认为弗兰克·阿德里安写那封信纯属玩笑吗?”他说。
“他是一个新手,”马里恩说,“他不习惯和任何人住在山中。哈里或许有些不爱说话,而弗兰克则把这视为木屋热病。”
“嗯,如果弗兰克平安无事,而这一切又只是误会,”德威特说,“那为什么他的妻子得不到一点他的消息?”
“因为他有健忘症。他又丧失了记忆。”
“或许吧,”德威特说,可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他一点都不信。“既然我们都已经取下了面具,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主管夫踪人员部的警探——喏,这是我的证件。”
“我们走吧,好不好,”科利斯·啊德里安说,“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我只想找到弗兰克。我们走。”
他们一到达小木屋,德威特立即负责起现场,检查墙上的棕红色的斑迹。“那些污迹是血,”他说,“现在,我们得小心些,不要弄乱了屋里的任何东西。汉克,告诉我你发现这封信的确切地方。”
汉克·卢卡斯把信又插回了盒子后面。“就在这儿,”他说,“就像这样向外伸出一点儿。”
“就伸出这么多?”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让我们看看炉子吧。”
汉克说:“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木柴或引火物,但我可以出去弄一些干木柴,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让屋里暖和起来。”
“千万别,”德威特说,“我们要让一切保持原样,除了可以看看炉架下面的炉灰。”
第五章
德威特找了一片铁皮,用它做了一个小铲子。然后开始掏炉灰。第二铲之bbr>?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炉灰里有四五粒烧焦灼钮扣。
“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出去一会儿,”德威特对科利斯和马里恩说,“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你们几个女士出去等一会吧。我可不想毁掉任何证据。汉克,你站到门边去。在这种情况下,人多了反而坏事。我知道确切地要干什么以及怎么干。记住,这是我最拿手的。”
科利斯和马里恩出去了。科利斯在哭哭啼啼,而马里恩却愤愤不平。汉克顺着小路下去了,他说这可能会通向一汪泉水。
紧接着是一段充满仇视气氛的等待。马里恩和科利斯坐在一根伐倒的圆木上,两人相距约8英尺的距离。她们都装作看风景,但两人的精神都很紧张。
过了一会儿,汉克·卢卡斯匆匆地赶了回来。他简短地和德威特说了几句话,接着两人动身走了,随身带了一把搁在屋角火炉旁的铲子。科利斯似乎没能看出汉克行动的意图,但马里恩却惊恐地等待着,看着他们俩顺着通往泉水的小路快速走过去。
大约20分钟后他们回来了,从他们的态度中马里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德威特不停地忙碌着,毫无疑问地已经完全负责起整件事情了。而汉克,拿着铲子跟在后面,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德威特说:“科利斯,你来一下。”
她向他走过去,德威特低声地说着什么,不时地几乎是偷偷地瞥着马里恩。马里恩看见科利斯吓了一跳,听到她快叫出声来;接着他们沿着小路下去了,留下马里恩孤零零地坐在圆木上。10分钟后他们就回来了,德威特眼里冷冷的敌意证实了马里恩最担心的事。
他说:“我有责任通知你,本顿小姐,我们已经发现了弗兰克·阿德里安的尸体。有确凿的证据显示,他是被一支高性能的来福枪击中后脑致死的,用的是软头子弹。从我已找到的其它证据来看,你哥哥无疑就是凶手。”
马里恩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只是对间接证据做了一个草率的判断。我哥哥或许是和他住在一块,但他又不是山里唯一的人。毕竟,阿德里安的精神有些错乱。他——”
“用一支来福枪击中自己的后脑?”德威特挖苦地说。
“嗯,我猜想山里还有其他的人,我哥哥和阿德里安或许发现了一个富矿,然后——”
“那些,”德威特冷冷地说,“将是在我们抓到你哥哥之后你可以试图向陪审团证明的东西。”
“或者,”马里恩孤注一掷地说,“那尸体可能是别的什么人的。”
“身份鉴定是千真万确的,”德威特说,“尽管由于埋得浅,尸体状况不好,但科利斯还是做了肯定的判断,除此之外,科利斯在到达这里之前,还给了我一些鉴定的方式。尸体的身份不会有问题。我的职责是显而易见的,你哥哥现在是一个在逃犯。他抢先逃跑了,逃了很久。但他逃跑的路线,看来是很容易寻找的。我将骑马沿路追过去,在路的尽头有一部电话。”
当德威特去安慰科利斯之后,汉克·卢卡斯走上来和马里恩说话,他的抱歉之意溢于言表。“出这一带还有另一条路,”他说,“从这里走大约15英里的小路,你就可以上汽车公路了,那里有一个农场和一部电话。德威特觉得他应该立即赶到那儿,我得给他作向导。科利斯已经很累了,但她并不想留在这儿。”
“汉克,告诉我,”马里恩泪汪汪地说,“我不相信这个人发现的证据。他有偏见,傲慢专横,欺负人——”
“他是一个不错的侦探。”汉克·卢卡斯说,“他所发现的证据,马里恩,有许多能说明整个问题的线索。”
“那尸体是弗兰克·阿德里安的吗?”
“看来没有什么疑问……鉴于目前这样的情形,我觉得你留在木屋附近是不合适的。你不想回到宿营地和肯尼、厨师在一起吗?”
“我不想。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要离开这儿。”马里恩说,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快要歇斯底里了:“我想找个明辨是非的人谈谈,我要找这个地区的治安官。”
“嗯,”卢卡斯安慰他说,“治安官是一个公平正直的人,但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迄今为止,这些证据是极其简单明显的。”
“如果他们为这件事起诉哈里,我要花钱聘请最好的律师。”马里恩气愤地叫道。
“喂,别干这样的蠢事,”汉克说,“那样你会真的遇上麻烦的。不要聘请任何高价的城里律师到乡村来。你可以在这里请一位平庸的乡村律师,他熟悉木屋热病。陪审团也熟悉木屋热病,而律师则熟悉陪审团——”
“我们在浪费时间,”德威特打断了话,“白天时间不多了,我们得骑快些。你觉得有必要带一匹驮马运我们的睡袋吗?”
“不需要,”汉克说,“那儿有一个森林看守站和一个农场。如果需要,晚上我们可以让他们安排住宿,但我想,我们也许可以从博伊西叫一辆汽车来接我们。”
“我们出发吧。”德威特说。
“这一路会很辛苦的。”汉克提醒说。
德威特.99lib.十分严肃:“我们能忍受的,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的工作……”
一直到天黑后,他们才在那似乎役完没了的小路上转了最后一道弯,看见了拉长的光影,听到了收音机里的声音。
科利斯·阿德里安几乎快要崩溃了。德威特,牢牢地抓住鞍头,像一堆肉似的斜瘫在马上。马里恩,由于在鞍上的坐姿正确,显得很习惯,但全身也是说不出的疲惫。只有汉克·卢卡斯看起来轻松自如,很精神。
然而一到森林看守站,德威特很快就精神抖擞起来。他仿佛如鱼得水,拨打电话,征用车辆,担负起指挥任务。马里恩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管理者,他是当之无愧的。
当他们在等从博伊西开过来的汽车的时候,特德·米克和汉克聊了起来。这位农场主住在约半英里外的地方,从合用电话里非常坦诚地接了电话之后,就兴奋不已地赶来了。
“家畜怎么样?”
“非常好。每年约有8个月,这块草地上总有不少草料。”
“马怎么样?”
“很好。”
“你想卖一些吗?”
米克咧嘴一笑:“你不会想买的。”
“有没有来过一匹迷路的马?”
“哎呀,还真有!”米克说,“去年冬天马群进来吃干草时,有一匹黑色的也进来了,硕大而且强壮,我以前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的,马身上没打烙印。”
“左前足是白的?额头上有一颗星,对不对?”汉克问道,一只手在熟练地转动着一支烟??。
“是的。”
“马背没问题吧?”汉克漫不经心地问。
“现在挺好,”米克说着,大笑起来,“但来的时候可不怎么样。”
“大约15岁?背部有些凹陷?”卢卡斯问。
“你不会告诉我它是你的吧?”
“不,但我知道是谁的。”
“好嘛,现在它的主人该付饲料钱了。”
马里恩听着谈话,心不在焉,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作为凶手的妹妹,她发现自已被摒弃在这一小群人之外。事实上,她知道德威特甚至不乐意她呆在这屋里,因为她可以从电话里听到有关逮捕哈里·99lib?本顿的指示。因此当她听到汽车马达声时,她觉得这是令人欣慰的解脱,因为他们又可以上路了……
去县府所在地的行程是漫长的,当他们最终向比尔·卡特林报告时,已经接近中千时分了。他们全都精疲力尽了。
老治安官好奇地看着他们,他的态度镇定、从容、而且审慎。“我看,你们一路上相当辛苦了,”他对德威特说,“或许在我们开始工作之前,你们最好睡上一会儿。”
德威特挺了挺胸:“有这么多事要做,我没法睡。我要等到一切处理妥当后再休息。”
“嗯,其实现在我们就可以接管了。”治安官贤明地向他保证说。
德威特摇了摇头:“我不想显出我很自负,但碰巧我在这儿,我要继续我的工作。”
比尔·卡特林有些三心二意地说:“我们这些乡下佬在城里会干不好的。”
德威特微笑了。
“但另一方面,”卡特林说,“在乡村我们干得还凑合。”
“我希望,”德威特说,“有朝一日全美国的每个县都有一个在城里受过训练的警察。”
“嗯,那或许是件幸事。”比尔说。
德威特的声音因为疲劳而变得沙哑:“好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了结这个案子吧。”
“你是说现在就了结?”
“是的,将其中的一个罪犯缉拿归案。”
“谁?”
“动动脑筋,”德威特不耐烦地说,“重现犯罪的经过,然后根据事实推断推断就明白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汉克·卢卡斯告诉我,他认得那匹驮马,而且有好一段时间了。他还认识卖马给阿德里安的那个人。”
卡特林点点头。
“去年冬天下雪后,当马群进来吃干草时,那匹驮马出现在森林看守站附近。在此之前,它一直在外面的牧场觅食。”
卡特林又点了点头。
“你肯定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德威特接着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不耐烦:“在那间小木屋的炉子里,我们发现了一些纽扣,这意味着一些衣物被烧毁了。我们找不到一件衣服、毯子、个人用品或任何东西,只有一些碟子之类的零碎东西。换句话说,这间小木屋被人非常小心地收拾过,如果有谁偶然闯进去也不会想到有什么异常,看起来就像住在里面的猎人在冬季结束时,拿着皮毛出去卖了。”
“汉克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治安官说。
“嗯。”德威特说,“本顿杀了弗兰克·阿德里安,把行装都装到了驮马上,然后走到了森林看守站附近的农场,在那里他上了公路。他卸了驮马,放了它。”
“然后他消失了。”
“看来好象这么干的。”治安官说。
“哎,”德威特不耐烦地说,“天哪,难道非得要我点透不行?好好想想发生了什么事,那根本不是什么木屋热病凶杀案,而是故意的有预谋的谋杀。阿德里安有很多现金,本顿带着这些钱逃之夭夭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上了那条路,卸了驮马。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到空气里的,有人开车来接他,此人一定是这出戏里的一个角色,她一直在注意着事情的发展,等到人们准备开始调查时,就策划着露面,装作为她‘亲爱的哥哥’非常担心。换句话说,非常明显,马里恩·本顿是她哥哥的同谋,针对弗兰克·阿德里安的谋杀是有预谋的。”
马里恩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喂,等等,女士。”比尔·卡特林权威地说,“如果不介意,请坐下来保持安静,呆一会儿等我有空时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但现在我们正在进行正式的调查,说话的应该是德威特先生。”
马里恩慢吞吞地坐到了椅子上。
科利斯·阿德里安对治安官说:“他可能是搭便车走了,我认为本顿小姐与此案无关。”
“科利斯,别傻了,”德威特说,“我理解你仁慈的愿望,本顿小姐以她高超的演技欺骗了我们大家,但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调查者,瞒不过我。”
马里思想说什么,但治安官示意她保持安静。
“你推想一下,”德威特接着说,“谋杀案发生于雪前的某个时候,是在地面上冻之前。他们到那里计划勘探和捕猎,他们带了足够过一个冬天的生活物资,可能是一匹驮马能装运的所有供应品,那一定有不少东西。本顿必须装上这些东西并把它们运出去,然后再处理掉。
“我专门问过那条路的交通情况。在打猎季节以外的时间里,除了守林人和那个有农场在那儿的家伙,以及邮递员外,路上基本不会有什么人。
“我做事不想马虎,我已经在电话里和邮递员谈过了,特意问了他是否记得曾载搭过一个携带很多宿营装备的人。”
“他难道不能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吗?”科利斯问。
“太危险了,”德威特立即说,“一定有很多食物得以某种方式处理掉:咸肉、面粉、糖、咖啡,还有毯子和其它一些随身携带物品。简单地把它们倒在某处冒的风险太大,只要人们一发现这些东西,就知道发生了异常事件。”
治安官赞同地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好。”他说。
“我想你会发现,”德威特傲慢地对他说,“在城里和在乡村调查案件的原则都是一样的。在乡村,或许地方更大些,使得寻找线索更困难。但另一方面,人口较少,这又会使你更容易找到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治安官说,“你刚才的推理很精辟。我相信他不可能搭便车,是得有人接应他才行。”
“那么你会发现那意味着什么,”德威特接着说,“那意味着有预谋的凶杀,犯罪是按照一定的计划进行的,开那辆车的人得在某一天到达那里。治安官,这是在你的县,我不想下命令去做什么,但如果不得已的话,我将打算下达命令。我希望把本顿小姐作为谋害弗兰克·阿德里安的两个凶手之一逮捕起来。我希望现在就逮捕她。”
治安官转向马里恩·本顿:“本顿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一两个问题。我知道这会有些尴尬,但如果你能坦率地回答,将会对弄清事实有所帮助……你哥哥有些任性,是吗?”
“是的。”
“做过很多野营和骑马旅行?”
“做过许多。”
“常住在山里?”
“是的。”
“他是相当不错的勘探者?”
“是的。”
“还是不错的骑马旅行者和捕猎人?”
“是的。”
“汉克告诉我,你骑马骑得很好,我猜想你经常在山里骑马,是吗?”
“骑过一些。”
“和你哥哥一起?”
“是的。”
“你哥哥做这些旅行时,是不是常带一个人做些捆装工作或者干些别的什么?”
“不,当然不,他喜欢自己干。”
治安官转回身来面向德威特。“噢,汉克对我说,”他说,“在你们找到小木屋的时候,屋里炉旁有一把铲子,一面墙上有一些血迹,但其它地方没有。在小碗柜里有一些碟子,洗干净后放好了的。屋里没有任何木柴或引火物。炉子里的灰没有掏干净,炉灰里有几粒纽扣。这张短笺塞在那些组成碗柜的盒子后面。屋里没有留下任何一样东西可以说明,那两个曾在这里住过的人当中有一个留在了后面。有人在路的尽头发现了驮马,背上有些皮磨掉了。”
第六章
德威特点点头,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些我都已经说过了。真该死,治安官,是我亲自去那间小木屋的,是我亲眼看到的证据。”
“是的,你看了那间小木屋,”治安官说,“可有时,我们并不能总是明白所看到的东西……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吧。阿德里安夫人,你在这里的旅馆登记了,而且留下了一些行李。我想,你准备出山时再带上它们。”
“是的。汉克要我尽可能少带一些东西,带一些真正需要的生活用品就够了。”
“汉克对我说,你不善于山间骑行。”
“这是我第一次骑马旅行。”
“嗯,”治安官对德威特说,“我想你是对的,凶手必须有人接应,这意味着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他有一个同谋,事情是按计划进行的。”
“那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德威特大声他说,“这意味着是一桩谋杀案。”
“是的,但是你忽视了一些东西。让我们来理理这个问题,比如说那张照片明信片吧。”
“它怎么啦?”
“注意到上面的影子了吗?”
“影子!影子和弗兰克·阿德里安的被害有什么关系?”
“这些影子很短,”卡特林说,“照片一定是在正午拍的,但即使这样,在爱达荷地区,除了在夏季,不可能有这么短的影子。喔,汤姆·莫顿,就是那个晒印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将这张照片印在了明信片纸上,他说这些纸在7月底就用光了。影子也说明时间是七月,而明信片上说是在10月。你怎么解释影子和——”
德威特笑了起来:“我甚至都不想去解释,弗兰克·阿德里安是在9月份之后才失踪的。”
比尔·卡特林点点头,平静地接着说:“而且这张照片是用一个皮腔上有个小光漏的折叠式相机拍摄的,这就是照片角上有一小片白色的模糊影像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你有些烦我,但你得再考虑一件事。你还记得驮马出现时,它的背被擦破而后又愈合了吗?”
德威特说:“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没疯吧?我不想关心那匹该死的马。”
“嗯,”治安官继续说,“如果你要在山区开展工作,你就得熟悉山区。当然,在运送大批的野营物品的过程中,即使你是个很不错的野营骑手,有时也难免弄伤驮马队伍中一两匹马的马背,但是如果你只有一匹马携带行李,而且你是牵着它步行,一般来说,这比骑在马背上要慢,只要你有一点骑马旅行的常识,马背就不会受伤。”
“现在,还有一件事。凶手离开时,想使偶然踏进木屋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很有条理,就象猎人在冬季结束后离开时那样。
“但在这个地区,我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当一个人离开小木屋时,他总要在炉边留下些干柴和引火物。这样,如果他碰巧在暴风雨或暴风雪的时候回来,就可以有干柴点炉子了,而且如果别的什么人碰巧进来寻找庇护时,也总会有干柴生火。
“嗯,我并不想跟你唠叨我们这里所有的地方习俗,但这一条很特别,一直被严格执行的,现在你懂了吗?”
“懂什么?”德威特问道。
“有两个人住在小木屋里,其中一个是新手,一个城里来的游客,另一个是熟悉森林生活的人。其中一个人杀了另一个,然后离开了。不管是谁收拾了小木屋,洗了碟子,使屋子看起来就象两人离开了那样,那人肯定不是被害者。一定是杀人的那家伙。”
“这很自然。”德威特说。
“而且,”比尔·卡特林指出,“在这件案子里,杀人的是那个新手。”
这个想法对德威特来说是一个突然而又强烈的打击。“可是你瞧,”他说,“他妻子验了尸体,有一个戒指在——”
“是的、是的,‘她验了尸体’。”卡特林说,“当然,凶手是存心要让那个戒指放在那儿,等待被鉴定的,而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做出肯定的鉴定。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吧,这起谋杀是有预谋的,一定有某个人在一个确定的日期于某个合适的地方来接应驮马。”
科利斯。阿德里安一下子从桌子旁推开了椅子。“你竟然,”她生气地质问道,“想暗指我是——”
“哦,别紧张,女士,”治安官说,“我99lib.正在试图帮助德威特理清这案子的头绪。德威特,还有一件事,汉克告诉我说,这信笺是从碗柜后伸出来的。我问他,一个有经验的山里人是否能轻易看到它,他在电话里说:‘天哪,比尔,甚至一个游客都能看到它。’这下你该清楚了吧。你看,阿德里安有些过于心急,他想确保信能让人发现。
“嗯,当汉克打电话告诉我这桩案子以及他所发现的东西时,我想了很多,然后我找到了法官,弄了一张搜查令,搜查了阿德里安夫人留在旅馆的行李,而且,毫无疑问,里面有一个快速直线镜头的3—A折叠式相机。后来,我们把它拿到了汤姆·莫顿的暗室里,将一个电灯泡放进它的皮腔里,相机皮腔里的那个小针孔清晰可见……
“唉,不要打断我,阿德里安夫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骑马和旅行,你一定累坏了。而且,在这一带,即使你想逃,也跑不到哪儿去。这可不像在城里,一出门就可以躲进人群里。你得留在这儿,吃些药。有一点想让你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对女士都很有骑士风度,他们虽然不会释放你,但也只会把你判成从犯或者一些不会导致极刑的罪名。”
“你疯了。”她说,“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这是你们这些乡巴佬对司法的歪曲。”
“恐怕我们有很多证据可以指证你,”治安官说,“你和你丈夫很久以前就开始策划此事了。你们俩去年夏天就在这一带探矿,而且发现了那间小木屋。它早已被遗弃了,但还挺新,并没有损坏。你们甚至在找到小木屋时,就拍下了那张照片,那是在你丈夫表演失踪把戏的一两个月前。你们很狡猾,几年前你们就投了保。这一切干得简直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等等,”德威特说,“科利斯,让我来处理此事……治安官,你的推理自相矛盾。”
“怎么说?”
“你承认过,那个最后离开小木屋的人试图把房间收拾得看上去就像猎人们在冬季结束后离开的样子。”
“那是汉克告诉我的。”治安官说。
“然而,汉克也告诉了你,那封信是留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以致于任何人,甚至一个游客都能看到它。”
治安官开心地笑了。“是的,那的确是很有趣。”他说,“正是汉克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这条线索引起了我的注意,因此我略做了一番思考。”
“我仍看不出任何有关的证据。”德威特说,现在他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
“嗯,”治安官说,“你得再好好地考虑一下。你要把自己放到凶手的位置上,才能想明白。”
“恐怕,”德威特满怀嘲讽地说,“我的思维无法与你相比,我无法弄清这些东西,或许你可以给我做一番解释。”
“好吧,”治安官说,“就设想你自己是凶手吧。在尸体腐烂到难以做出肯定的鉴定之前,你肯定不希望有人发现它。你已经把尸体埋在了一个浅坑里,你希望它在坑里腐烂一段时间,然后你准备让人发现它。嗯,如果它被发现得太早,你就完了,哦,你可以想想那意味着什么了,德威特。”
“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凶手,或凶手的同谋,必须在合适的时候返回小木屋,把信放在可以被发现的地方。这个主意就是,带某个人去小木屋,而且当他到达那里时,必须让他能发现信和尸体,因此放信的人希望信一定能被发现。而阿德里安完全可以把信放在那儿,就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但是,如果是本顿杀了他,那么本顿一定会看见那封信,并很自然地把它烧掉。一个山里人不可能看不到那封信的——绝对不可能。
“因此当汉克告诉我这封信以及它如何被发现时,我问了他墨水的颜色。墨水看上去还是蓝色的。嗯,你可能觉得墨水就是这样的,而据我所知,墨水里有一种化学物质可以和氧结合,并在氧化后变成黑色,而那才是墨水最终不变的颜色。但在那种物质氧化以前,人们在墨水里放了蓝色染料,这样就可以看清写下的东西。那就是墨迹在一段时间内呈蓝色,而在陈旧后就变成黑色的原因。你若找来一个可以细微辨别颜色的人,他一定能够非常准确地区分出笔迹的新旧。汉克说这笔迹看上去相当新。
“嗯,这促使我开始进一步思索,因此我在电话里问汉克,可德里安夫人的旅行情况如何,她是否骑得很好。他说,就象绝大多数的游客一样,她骑行时用短马蹬,膝盖夹着马身,身子后顷靠着马鞍。因此我就推想,她不大可能作一次迅速的来回旅行,去小木屋转一趟,把信放在那儿,然后或许是割伤自己的手并在附近留下了一些血迹。所以我估计,只有另外一个人可以干这件事。
“哦,我对弗兰克·阿德里安的情况掌握得相当详尽,这多亏了我的朋友埃德·哈维尔转送过来的信。因此我推测,如果他要潜入小木屋,把信放在那儿,他就得要么经过森林看守站,要么穿过萨蒙河支流。但这将是很艰苦的行程,因为他也是一个新手,而且看来他们不可能冒险再找一个人参与这次行动中去。然而,近来这里的人们正在引进一些飞机,现在在距离小木屋大约5英里处,就有一个森林服务紧急着陆场。
“因此我在电话里忙乎了一阵,打电话给周围有包机业务的城市,询问他们在最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有没有搭载一个有某些特征的男人进入那个着陆场。结果,我确实发现了不少重要的情况。”
“你发现了什么?”德威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兴趣。
“是这样的,”治安官说,“一个人包机就得提供大量有关自己的情况。当然了,这个人用的是假名,他目前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工作,可能认为自己非常安全,不会有人去烦扰他。嗯,我打了电话给我的朋友,他是那里的治安官,然后我们找到他。
“当我找到他时,我在电话里和他进行了交谈,告诉他,他妻子已经得到了那笔保险金,然后和一个叫格里德利的花花公子跑了。我这是稍有些提前他说出了她的心思。或许这个手段有些卑鄙,但极其有效,阿德里安脾气很急躁,似乎真的大动了肝火,开始滔滔不绝地招供。显然,他曾经听说过格里德利这个家伙。”
“所以现在,阿德里安夫人,我讨厌这么做,但我必须让你住进监狱。我已经跟旅馆联系过了,取回了你的行李,一会儿当女看守看着你取东西时,你可以拿一些干净衣服和——哦,天啦!”比尔·卡特林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她不晕倒才见鬼了。汉克,请你去盥洗盆湿一块毛巾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弄醒她,好吗?在那个抽屉里有瓶威士忌。
“本顿小姐,我想你也可以来一杯。你哥哥真是太不幸了,但这毕竟要比他是凶手好些。
“至于埃德·哈维尔嘛,德威特,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告诉他我们已经结了这个案子,凶手已经缉拿归案了。
“下面,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将把阿德里安夫人安顿好,然后我想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为这件案子,我几乎整夜没睡,我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年轻了。当我熬夜不睡觉时,我总要吃很多东西来提神。
“德威特,我对哈维尔说过了,你这位侦探在这儿干得很好,哈维尔自豪得不得了。当然了,我跟他说,我们这些乡巴佬也干了些零星的收尾工作。只是因为这是在我们县,你知道,而且选民们指望我们能让一切正常。但是我告诉他,是你干了大部分的活儿。”
“好了,汉克,把女看守叫来吧,然后我们下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吃的。猎鹿季节现在已经开始了,一个朋友送了我一块鹿腰肉,我把它拿到了特德·柯林斯那儿,告诉他准备好,我们一到,就给我们上一顿丰盛的鹿肉餐。”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阿德里安夫人为她丈夫投保的保险公司非常感谢我们,埃德·哈维尔告诉我,他们想捐献一点钱。所以我认为,总体看来,我们这一天干得不坏,伙计们,你们说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