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捉猫故事集》 目录 译者的话 (存目) 会求雨的猫 本.性难移的狼 远方来的豹子 画 753b." >画的奇迹 小姑娘变成驴和马 善良的大狗 坏脾气的公鹅 温顺的绵羊 (存目待补) 野性难驯的鹿 (存目待补) 无事生非的小奶牛 (存目待补) 想与孔雀媲美的猪 (存目待补) 天鹅之歌 ( 5b58." >存目待补)藏书网 勤奋好学的大白牛 (存目待补) 小白鸡变大象 (存目待补) 群策群力做算术题 (存目待补) 会求雨的猫 傍晚,爸爸妈妈下地回来,看见猫正在井台上梳洗呢。 “唉,”他们说,“瞧呀,猫用爪子搔耳朵了,明天又要下雨。” 果然,第二天下了一整天雨,就甭打算下地啦。爸爸妈妈出不了门,心里没好气,待两个女儿也不大耐心了。苔尔菲娜是姐姐,玛丽奈特有一头最美的金发,小姐妹俩在厨房里玩飞鸽子、小骨拐、吊死鬼、布娃娃和“狼在吗”的游戏。 “就知道玩,”爸爸妈妈咕哝说,“就知道嘻嘻哈哈,者这么大姑娘了。瞧着吧,她们到了十岁,还是得玩。不说缝点东西,给阿尔费雷德叔叔写封信。这不是更有用吗?” 他们数落完女儿,又责怪起坐在窗台上看下雨的猫。 “这家伙也一样,整天不干正经事儿。耗子还少哇?从地窖到阁楼乱窜。可是,这位先生就爱白吃饭,什么活儿也不干。倒是累不着。” “你们什么事儿都看不顺眼,”猫回答,“白天就是用来睡觉和消遣的。到了夜晚,我在阁楼里跑来跑去,你们可没有跟在我后边夸奖我。” “好了,你总是有理,哼!” 快到傍晚,雨还下个不停。趁爸爸妈妈去喂牲口,小姐妹俩又围着餐桌玩起来。 “你们不该这么玩,”猫说,“没准儿又要把什么家会打碎。爸爸妈妈又该嚷嚷了。” “要是听你的,那什么也甭玩了,”苔尔菲娜回答。 “真的,”玛丽奈特附和说,“跟阿尔封斯(这是她们给猫起的名字)在一起,就只能睡觉。” 阿尔封斯不跟她们争论,小姐妹俩又开始跑起来。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瓷盘,家里有了一百来年了,爸爸妈妈把它当宝贝。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跑着,又抓住桌子腿,连想也没有想就往上抬。瓷盘慢慢滑下去摔到方砖地上,碎成几块。猫一直坐在窗台上,连头也没有回。小姐妹俩再也没心思跑了,只觉得耳根子发烧。 “阿尔封斯,这个瓷盘打碎了,怎么办呢?” “把碎片儿收走,扔到坑里。也许爸爸妈妈不会发觉什么。唉,算了,来不及了,他们回来了。” 爸爸妈妈一见盘子打碎了,立即暴跳如雷,像跳蚤一样在厨房里乱蹦。 “小冤家呀!”他们嚷起来,“家里用了一百来年的盘子!就让你们给打碎啦!两个小魔鬼,你们永远也造不出别的来。该惩罚你们:不准玩,只能啃干面包!” 爸爸妈妈认为惩罚得还太轻,想了一下,狞笑着注视小姐妹俩,又说: “不行,不罚吃干面包。明天,要是不下雨的话……明天……哈!哈!哈!明天,你们就得去看梅莉娜姑妈!”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脸色刷白,双手合十,同时用眼睛哀求。 “怎么哀求也没用!要是不下雨的话,你们就去梅莉娜姑妈家,给她送一罐果酱去。” 梅莉娜姑妈是一个非常凶的老太婆,嘴里的牙齿掉光了,下巴长满了胡须。小姐妹俩到那村子去看她时,她总是亲她们,她的胡须扎脸就够讨厌的了,她还不断掐她们,揪她们的头发。她就喜欢逼她们吃发了霉的面包和奶酪:那是留给她们来吃,放久了长毛的。此外,梅莉娜姑妈还觉得两个侄女很像她,断言到不了年底,她们就会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这让人一想太可怕了。 “可怜的孩子,”猫叹气说,“就因为打碎一个有缺口的盘子,这么惩罚真够重的。” “你插什么嘴?既然你替她们说话,那么打盘子也许有你的份儿吧?” “嗳!没有,”小姐妹俩说,“阿尔封斯没有离开窗台。” “住嘴!哼!你们都是一路货。你们互相护短,没有一个肯替另一个弥补过错。一只整天睡觉的猫……” “你们既然拿出这种腔调,”猫说,“那我还是走开吧。玛丽奈特,给我打开窗户。” 玛丽奈特打开窗户,猫跳到院子里。这时,雨恰巧停了,微风渐渐吹散乌云。 “天开始晴了,”爸爸妈妈开心地说,“明天准是个响晴天,你们正即去梅莉娜姑妈家。运气真好。好了哭够了吧!哭也不能把盘子修好。喂,还是到仓房里抱劈柴吧。” 小姐妹俩走进仓房,看见猫正蹲在劈柴垛上。苔尔菲娜透过泪光,凝视猫洗脸。 “阿尔封斯,”她叫了一起,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叫妹妹好不奇怪。 “干什么呀,小姑娘?” “我想到点事儿。明天,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不去梅莉娜姑妈家了。” “那再好不过了,但是,非常可惜,我对你们爸爸妈妈讲什么话都不起作用。” “恰恰用不着你跟爸爸妈妈讲。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吧?如果不下雨,就让我们去姑妈家。” “怎么样呢?” “那好哇!你只要把爪子伸到耳朵后边,明天就会下雨,我们就不去梅莉娜姑妈家了。” “咦,真的,”猫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老实说,这是个好主意。” 猫立即把爪子伸到耳朵后边,一连搔了五十多次。 “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安心睡觉了。明天准下大雨,连狗都出不了门。”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妈妈大谈特谈梅莉娜姑妈。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送给她的一罐果酱。 小姐妹俩费了好大劲儿才绷住脸,玛丽奈特遇到姐姐的目光,有好几次要笑起来,赶紧假装吃饭噎着了。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从窗口探出头去。 “要说好天,”他们说,“今晚上天还真好。天空中这么多星星,以前恐怕还从来没见过呢。明天正好出门儿。” 不料第二天,窗帘灰蒙蒙的,早早就开始下雨了。“没关系,”爸爸妈妈说,“这雨下不长。”他们让女儿穿上节日的衣裙,每人头发扎一条粉绸带。可是,雨下了一上午,又一直下到天黑。小姐妹俩不得不脱下节日衣裙,解下粉绸带。不过,爸爸妈妈的情绪依然很好。 “不就是往后推一推嘛。你们明天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天开始放晴了。都五月份了,要是接连下三天雨,那才是怪事呢。” 这天晚上,猫洗脸时,又用爪子搔耳根,第二天又是个雨天。跟昨天一样,不能打发女儿去梅莉娜姑妈家了。爸爸妈妈的情绪开始变坏了。因为天气不好,眼看惩罚一拖再拖,心里老大不痛快;不能下地干活,就更不痛快了。他们动不动对女儿发火,嚷嚷她们只会打碎盘子。“去看看梅莉娜姑妈,对你们会有好处,”他们接着说,“等天一晴,你们一早就去。”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他们又碰见了猫,于是一个用扫帚打,另一个拿脚踢,还骂猫是废物,是懒虫。 “噢!噢!“猫说,“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凶狠。你们无缘无故就打我,但是,我以猫的身份起誓,你们会后悔的。” 假如爸爸妈妈不挑起这个事端,那么用不了多久,猫就会厌倦,不再让天下雨了,因为他爱爬树,爱到田野树木里奔跑;为了给朋友解忧,免得她们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害得他自己也不能出门,这太过分了。然而,那顿脚踢和扫帚打,他还记忆犹新,不用小姐妹俩恳求,也要用爪子搔耳根。此后,他把这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连八天,从早到晚,雨下个不停。爸爸妈妈无可奈何地待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庄稼烂了根,再也顾不上生闲气了。他们已经忘掉瓷盘和看望梅莉娜姑妈的事,但是对猫开始看不顺眼了,他们动不动就小声嘀咕,商量了好久,谁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雨下到第八天,爸爸妈妈不顾坏天气,一大早就准备去车站,要把几袋土豆运到城里。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起来,看见爸爸妈妈正在厨房里缝一个口袋。桌上还放着一块石头,少说也有三斤重。小姐妹们问起这是干什么,爸爸妈妈神情有点尴尬,回答说是要跟土豆一起托运的东西。这时,猫走进厨房,有礼貌地向所有人打招呼。 “阿尔封斯,”孩子们的父母说,“给你一大碗鲜奶,放在炉灶旁边了。” “谢谢,主人,你们真好,”猫说。他很久没有得到这种优待了,感到有点意外。 正当他喝鲜奶的时候,爸爸妈妈每人抓住他两条腿,把他头朝前塞进口袋,再把三斤重的石头装时去,用粗绳把袋子口缝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昏了头啦!”猫在口袋里边挣扎边叫喊。 “干什么?”孩子们的父母说,“每天晚上都搔耳朵的猫,我们不要了。这雨下得够呛了。既然你这么喜爱水,小家伙,那就让你喝个够。过五分钟,你就沉到河底洗脸吧。”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大喊大叫,不让把阿尔封斯扔进河里。爸爸妈妈也叫嚷,什么也挡不住他们淹死一个求雨的该死的畜生。阿尔封斯喵喵叫发疯一般在口袋里挣扎。玛丽奈特隔着口袋布拥抱他,苔尔菲娜跪下替猫求饶。“不行,不行!”爸爸妈妈像魔怪一样吼叫,“不能可怜坏猫!”他们猛然发觉快到八点了,要赶不上火车了。两人急忙穿上雨衣,戴上雨帽,离开厨房前对女儿说: “现在没时间去河边了。等我们中午回来再说。但是这阵工夫,你们不要打算拆开口袋。到了中午,阿尔封斯万一不在里面,你们就得马上去梅莉娜姑妈家,住上半年,也许住一辈子。” 父母刚一上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就拆开了口袋绳。猫从袋子口探出头来,对她们说: “小姑娘,我一直认为你们有金子一样的心。如果我同意救自己,眼看你们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或许更长时间,那我就成了无耻的猫。要是以这种代价活命,那我宁愿让人扔进河里一百次。” “梅莉娜姑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凶,而且,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是,猫说什么也不干。为了表明主意已定,他又把头缩进口袋里。苔尔菲娜竭力劝说他,玛丽奈特则到院子里找鸭子讨主意。鸭子正冒雨在一个水坑里嬉戏,他遇事谨慎,办事认真。为了更好地思考,他把头埋到翅膀里。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鸭子终于说,“没法儿让阿尔封斯从口袋里出来。我了解他,他特别固执。就是强把他拉出来,等爸爸妈妈一回来,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去见他们。再说,我认为他做得完全对。就拿我来说,如果由于我的过错,你们不得不去受梅莉娜姑妈的摆布,那我良心就会不安。” “那我们呢?如果阿尔封斯给扔到河里淹死了,我们就不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那当然,那当然,”鸭子说,“必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我考虑半天,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 玛丽奈特打算找农场的动物们商量,她决定让全体进入厨房,以免耽误时间。马、狗、公牛、奶牛、猪、家禽,都来了,一个个坐到小姑娘指定的座位上,围了一圈;猫在中间,他同意把头伸出口袋。鸭子在他旁边,首先发言向大家介绍情况。等他讲完了,各个都开始静静地考虑。 “谁有主意啦?”鸭子问。 “我,”猪回答。“这样吧:到了中午,主人回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谈谈。他们产生这种坏念头,我要使他们感到惭愧。我要向他们解释,动物的生命是神圣的,他们要是把阿尔封斯扔到河里,就犯了一桩大罪。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 鸭子表示同感地点点头,但还不信服。在主人的思想里,猪是进腌肉缸的货,他讲的道理恐怕没有多大分量。 “还有谁有主意?” “我,”狗说。“你们由着我干就行了。等主人回来取口袋,我就咬住他们的腿肚子,直到他们把猫放掉。” 看来这主意不错。但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虽然有点动心,却不愿意让狗咬爸爸妈妈的腿肚子。 “再说,”一头奶牛指出,“狗特别听主人的话,根本不敢咬。” “真的,我太听话了,”狗感叹了一句。 “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一头白公牛说,“阿尔封斯干脆出来,换进去一块劈柴就行了。” 公牛的话受到普遍的赞赏,但是猫却摇头。 “不行,主人会发觉口袋里不动弹,不说话,也不喘气,他们马上就能识破。” 应当承认阿尔封斯的话有道理。动物们有点泄气了,沉默下来。这时,马开始发言,这是一匹老马,它四条腿发抖,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主人已经不用他干活了,准备把他卖到宰马场去。 “我活不长了,”马说,“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干点有益的事。阿尔封斯还年轻,还有猫的美好前程。自然应当由我代替他,钻进口袋里。” 大家听了马的建议,都十分感动。尤其是阿尔封斯,他从口袋里出来,弓起背在马腿上蹭来蹭去。 “你是最好的朋友,最慷慨的动物,”猫对老马说。“如果我今天侥幸不被淹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愿意为我做出的牺牲,我由衷地感激你。”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鼻子发酸,连连抽泣。猪也有一颗美好的心灵,他放声大哭。猫用爪子直擦眼睛,又继续说: “可惜,你的建议无法实现,我很遗憾。因为,我已准备接受你出自这么诚挚的友谊向我提的建议,可是口袋刚能装下我,因此你代替不了我。恐怕你连整个脑袋也钻不进去。” 小姐妹俩和全体动物都马上明白无法替换。老马站在阿尔封斯身边一比,简直成了庞然大物。一只公鸡不懂规矩,他觉得这种对比很滑稽,就格格大笑起来。 “安静!”鸭子对他说,“我们没有心思笑,我原以为你明白这一点,不料你是个不懂事的顽童。请给我们出去。” “喂,”公鸡反驳说,“管你自己的事儿吧!难道我向你打听时间吗?” “天哪,他真粗鲁,”猪咕哝说。 “滚出去!”动物都异口同声地喊,“公鸡,滚出去!粗鲁的家伙,滚出去!滚出去!” 公鸡气得冠子通红,在一片斥责声中跑出厨房,他发誓要进行报复。外面下雨了,他就躲里了仓房。过了一会儿,玛丽奈特也进来,她在柴堆里仔细挑选一块劈柴。 “我也许能帮你找到你要挑选的吧,”公鸡和气地建议。 “哦!不用。我要打一块劈柴,形状……得有一定形状。” “得有猫的形状,对吧。可是,正如猫讲的,你爸爸妈妈会发现劈柴不动弹。” “恰好不会发现了,”玛丽奈特回答,“鸭子已经有了主意……” 刚才在厨房里,玛丽奈特听说要防着点公鸡,她怕自己话已经说多了,马上住嘴,抱着刚挑的一块劈柴离开仓房。公鸡望着她顶雨跑进厨房里。又过了一会儿,苔尔菲娜跟猫出来,打开谷仓的门让猫进去,她在门口等着猫。公鸡睁圆了眼睛,怎么也弄不清那是干什么。苔尔菲娜不时走到厨房窗前,声音不安地问时间。 “差二十分十二点,”玛丽奈特第一次回答。“差十分十二点……差五分十二点……” 猫没有再露头。 除了鸭子,全体动物都离开厨房,找地方遮雨去了。 “几点啦?” “十二点,全完了。好像……你听见啦?马车声。爸爸妈妈回来了。” “那就算了,”苔尔菲娜说,“我去把阿尔封斯关在谷仓里。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反正也死不了。” 她伸胳膊正要关门,阿尔封斯嘴里叼着一只活老鼠,出现在门口。爸爸妈妈的马车驶得很快,已经到了路口。 猫和苔尔菲娜一前一后冲里厨房。玛丽奈特已经用破布包好劈柴,好显得柔软点儿,又把劈柴放进口袋里。现在,她打开袋子口,等猫把他叼着脊背皮的老鼠放进去,立即合上口袋。父母的马车驶到了园子边上。 “耗子,”鸭子俯向口袋说,“猫好心饶你一条小命,但有一个条件。你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回答。 “只要求你干一件事,就是在口袋里的劈柴上跑来跑去,好让人以为劈柴在动。” “这容易。还有呢?” “还有,等一会儿有人会拿走口袋,仍进水里。” “哦,可是……” “少废话。口袋底下有一个小洞。如果有必要,你就把洞嗑大点儿;等你听见旁边有狗叫,你就逃掉。但是在狗叫之前逃跑不成,不然他就咬死你。明白了吗?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也不能喊一声,说一句话。” 爸爸妈妈的马车驶进院子。玛丽奈特把阿尔封斯藏在木箱里,把口袋放到箱盖上。在父母卸车的工夫,鸭子离开了厨房,小姐妹俩故意把眼睛揉红了。 “真是鬼天气,”爸爸妈妈边进门边说,“雨把斗蓬都浇透了。想想吧,全怪猫这畜生!” “要是不把我关在口袋里,”猫说,“我也许发善心可怜你们。” 猫蜷在木箱里,正好在口袋下面,说话的声减弱了一些,仿佛是从口袋里发出来的。老鼠在口袋里,从劈柴上来回跑,把口袋布拱得一起一伏的。 “我们是主人,用不着可怜。倒是你够可怜的,落到这种糟糕境地。不过,这是你自作自受。” “算了,主人,算了。你们净装样子,其实并不那么凶狠。把我从口袋里放出来吧,我保证原谅你们。” “原谅我们!简直太过分了。这一个星期,也许是我们天天求雨了吧?” “嗳!那倒不是,你们没这个本事,”猫说,“可是那天,是你们无缘无故打了我。魔鬼!刽子手!没心肺!” “哼!该死的猫!竟然骂起我们来了!主人叫嚷着。 他们气极了,操起扫帚就往口袋上打,一下下全打在布包的劈柴上。老鼠吓坏了,在口袋里乱蹦,阿尔封斯装作疼得嗷嗷叫。 “这回你领教了吧?你还说我们没心肝吗?” “我不再跟你们说话了,”阿尔封斯回敬道。“你们这样凶狠的人,随你们说什么,我再也不张口了。” “随你便,小家伙。再说,也许该了结这件事了。好了,去河边。” 爸爸妈妈抓起口袋,不理睬小姐妹俩的叫喊,离开了厨房。狗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这时跟在他们身后,他那惊愕的样子,使他们有点尴尬。他们从仓房前边经过时,被公鸡叫住了: “喂,主人,你们是要把可怜的阿尔封斯淹死吧?不过说说看,他大概已经死了吗?他像一块劈柴一样不再动弹了。” “这很可能,他挨了一顿扫帚,恐怕没多少气了。” 孩子的父母说着,瞧了一眼藏在斗蓬里的口袋。 “可是,他总还能动弹动弹吧?” “对,”公鸡说,“可是,我怎么没听见他的动静,口袋里好像装的不是只猫,而是一块劈柴。” “倒也是,他刚才对我们说,他再也不开口了,甚至不回答我们的问话了。” 这回,公鸡不敢再怀疑猫不在袋子里,便祝他一路顺风。 就在这工夫,阿尔封斯已经从木箱里出来,在厨房里和小姑娘们跳起舞来。鸭子看他们玩得高兴,不愿意扫他们的兴,但他挺担心,想到孩子们的父母也许发现掉了包。 “现在,应当谨慎小心,”鸭子等他们闹腾完了就说,“不能让他们一回来就看到猫在厨房里。阿尔封斯该躲到阁楼里去了。记住,白天千万不要下来。” “每天晚上,”苔尔菲娜说,“你到仓房都能找见吃的东西和一碗牛奶。” “白天,”玛丽奈特保证说,“我们登上阁楼向你问好。” “我也到你们房间去看你们。晚上,你们临睡觉的时候,把窗户留条缝就行了。” 小姐妹俩和鸭子一直把猫送到谷仓门口。他们跟那老鼠同时到达:老鼠从口袋里逃出来,回到了谷仓。 “怎么样?”鸭子问。 “我全身都浇湿了,?99lib.”老鼠说,“冒雨回来,总也走不到。他们想想看,我差点儿给淹死。狗到最后一秒钟才叫起来,你们爸爸妈妈已经到河边了。差一点点他们就把我连口袋一起扔进水里了。” “总算一切顺利,”鸭子说,“你别磨蹭了,赶紧回谷仓吧。” 爸爸妈妈回来,看见两个女儿坐在桌子旁边唱歌,非常反感。 “真的,可怜的阿尔封斯死了,看样子你们倒不怎么悲伤。那在他走的时候,你们就没必要叫得那么凶了。老实说,他应当交些更忠诚的朋友。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畜生,我们会非常想念他的。” “我们很伤心,”玛丽奈特肯定地说,“但是,他既然死了,真的,他已经死了,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归根结底,他是自作自受,”苔尔菲娜补充一句。 “这种说法,我们听着很刺耳,”爸爸妈妈斥责说。“你们真是没有心肝的孩子。我们很想,哼!对非常想打发你们去梅莉娜姑妈家一趟。” 说到这里,全家人坐下来开始吃饭;然而,爸爸妈妈特别悲伤,几乎吃不下饭,就对大吃大嚼的女儿说: “伤心归伤心,你们还照样吃饭。可怜的阿尔封斯要是能看见我们,他就会明白谁是他真正的朋友了。” 吃完饭,爸爸妈妈止不住流下眼泪,捂着手绢放声大哭。 “瞧你们,爸爸妈妈,”女儿说,“瞧你们,鼓起点勇气来。不要感情用事。哭也不能使阿尔封斯起死回生啊。当然喽,是你们把他塞进口袋里,打了一顿棍子,又仍到河里,但是要想到,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为了让太阳出来照我们的庄稼。你们要理智一些。你们去河边那会儿,可是勇气十足,兴高采烈!” 这一天下午和晚上爸爸妈妈很伤心,但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天空晴朗,田野充满阳光,他们也就不怎么思念猫了。后来几天,他们就更不想了。天气越来越炎热,地里活儿忙,他们没有工夫懊悔。 至于小姐妹俩,她们用不着想念阿尔封斯。他几乎和她们形影不离。趁孩子们的父母不在家,他从早到晚等在院子里,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躲起来。 晚间,他到她们的房间去找她们。 一天傍晚,孩子们的父母回到家,公鸡迎上来,对他们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瞎想,可我觉得在院子里看见阿尔封斯了。” “这只公鸡是个白痴,”他们咕哝一句,便走过去了。 不料,第二天,公鸡又迎上来对他们说: “如果阿尔封斯不在河底,那我敢发誓,今天下午我看见他在院子里,跟小姐妹俩玩了。” “他越来越痴呆了,总说可怜的阿尔封斯。” 孩子们的父母说着,定睛端详公鸡。他们开始小声合计,仍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这只公鸡脑子笨,”他们说,“不过,他的气色真好。天天看见他,却没有觉察这一点,其实他长成了,再喂下去也长不了肉了。” 第二天清早,公鸡正要开口讲阿尔封斯的时候,就给宰掉了,做成炖鸡肉,大家吃了都非常满意。 阿尔封斯死后,有半个月光景天气一直晴朗,没下一滴雨。孩子的父母说运气不错,但又有点不安地补充说: “这样的天也不能持续太久,那样就旱了。下一场透雨就好了。” 到了二十三天头上,一直没有下雨。土地太干旱,庄稼不长了。小麦、燕麦、黑麦都不长了,并且开始枯黄。“这天气再有一星期,”爸爸妈妈说,“庄稼就全烤焦了。”他们愁眉苦脸,高声叹息阿尔封斯死了,并且怪罪两个女儿。“如果你们不把瓷盘摔碎,就不会闹出猫的事情来,那他就会在这犯给咱们求来雨了。”晚上吃过饭,他们坐到院子里,望着没有云彩的夜空,痛心地扭着双手,呼喊阿尔封斯的名字。 一天早晨,爸爸妈妈到房间来叫醒小姐妹。在这之前,猫跟她们俩聊了小半夜,就留在玛丽奈特的床上睡觉了。他听见开门声,急忙钻进被子里。 “到时候了,”爸爸妈妈说,“醒一醒。暖烘烘的太阳出来了,今天又没有雨……唉!这样下去……” 他们突然住口了,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注视着玛丽奈特的床。阿尔封斯以为藏好了,却没想到尾巴露在外边。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还未睡醒,他们缩进被子里,只露着头发。父母蹑手蹑脚走近,四只手一下抓住猫尾巴,猛地把他拎了起来。 “咦!这不是阿尔封斯嘛!” “对,是我,先放下我,都把我弄痛了。放下来再向你们解释。” 父母把猫放到桌子上。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只好承认要淹死猫的那天干的事情。 “这也是为你们好,”苔尔菲娜强调说,“免得你们弄死一只毫无过失的猫。” “可是,你们却没有听我们的话,”爸爸妈妈申诉说,“说过的话就得算数。你们往梅莉娜姑妈那里去一趟吧。” “哼!来这一手?”猫跳到窗台上叫嚷道,“那好哇,我也去梅莉娜姑妈家!而且我要头一个动身。” 孩子们的父母明白自己讲了蠢话,便哀求阿尔封斯留在农场里,因为这关系到收成的好坏。可是,说什么猫也听不进去。他们恳求了好久,又答应不让女儿离开农场,猫这才同意留下来。 当天傍晚,天气异常闷热;苔尔菲娜、玛丽奈特、爸爸妈妈,以及农场的全体动 7269." >物,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大圆圈。阿尔封斯坐在圆圈中间的凳子上。他不慌不忙,开始洗脸,然后,又用爪子搔了五十多下耳根子。第二天早晨,在旱了二十五天之后,终于下了一场透雨,人和动物都感到清爽了。园子里、田地和草场上,草木庄稼都开始变绿了。过了一周,又发生一件大喜事。梅莉娜姑妈灵机一动,刮掉了胡须,很容易地结了婚,跟随新丈夫到离小姐妹俩千里之外的地方定居了。 李玉民 译 本性难移的狼 本性难移的狼 狼藏在篱笆外面,耐心地窥视房子的周围,终于看见孩子们的父母从厨房里出来。他们走到房门口,还最后叮咛了一句: “千万记住,不管是求你们还是威胁你们,谁叫门也不要开。天黑我们就回来。” 狼目送孩子们的抚摸走远,在前边的小路拐弯了,这才瘸着一条腿,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可是前后门都关得严严的。对这里的猪和奶牛,他不抱一点希望。这些家伙脑袋瓜太笨,不会听他甜言蜜语讲几句,就同意让他吃掉。于是,狼走到厨房前面停住,两只爪子搭上窗台,往屋里张望。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正在炉灶前玩骨拐。玛丽奈特年龄最小,头发也最黄,她对姐姐苔尔菲娜说: “只剩下两个人,玩起来顶没意思了。连轮舞也跳不成。” “真的,拉圈玩不成,也玩不了击手掌。” “不能玩传环游戏,也不能玩病萝卜。” “不能玩娶新娘,也不能抛球。” “可是,玩什么能比拉圈,能比击手掌更有意思呢?” “唉!要是有三个人就好了……” 由于小姐妹背对着他,狼就用鼻子撞撞玻璃,好让人听见他在这儿。小姐妹放下骨拐,手拉手走到窗口。 “你们好,”狼说,“外面可不暖和呀。要知道,还真够冷的呢。” 金发妹妹格格笑起来,因为她见他两只尖耳朵,头顶还竖着一撮毛,样子挺怪。不过,苔尔菲娜却没看错,她握紧妹妹的手,悄声说: “这是狼。” “狼?那咱们就得害怕啦?”玛丽奈特问。 “当然害怕了。” 小姐妹俩战战兢兢地搂在一起,两人的金发也混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狼不得不承认,他跑遍了树林和平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儿,不禁深深感动了。 “咦,我这是怎么啦,腿干吗直发抖?”狼心里想。 他绞尽脑汁,才想明白自己突然变得善良了。现在他特别善良,特别温和,永远也不会再吃孩子了。 狼像善良人那样,头偏向左边,声音极其温柔的说: “我浑身发冷,还有一只脚疼。不过,更主要的是,我变得善良了。如果你们肯给我打开门的话,我就进去,在炉边暖和暖和身子,下午咱们就可以待在一起了。” 小姐妹俩互相瞧了一眼,有点感到吃惊。她们从来没想到狼会有这么温柔的声音。金发妹妹已经放了心,朝他友好的点了点头;可是苔尔菲娜却不那么容易昏头,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狼说: “走开,您是狼。” “您会理解的,”玛丽奈特微笑着补充说,“这可不是赶您走,但是爸爸妈妈不让我们开门,不管别人求我们,还是威胁我们。” 狼听了,深深叹了口气,两只尖耳朵垂在脑袋的两侧。看得出来他挺伤心。 “你们也知道,”狼说,“人民讲了许多狼的故事,别人讲的,不能全相信。其实,我就一点也不凶恶。” 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动得玛丽奈特涌出了眼泪。 小姐妹俩知道狼浑身发冷,一只爪子还疼,心里很过意不去。金发妹妹跟姐姐咬咬耳朵,同时朝狼眨眨眼,让狼明白她是在替他说话。苔尔菲娜还在考虑,什么事她都不肯轻易作出决定。 “他的样子挺和气的,”她说,“但是别信这一套。你想想《狼和小羊的故事》……其实,小羊也没招惹狼。” 狼极力辩解,说自己心肠很好,苔尔菲娜顶了他一句: “那小羊羔,您怎么说?……对,您吃掉的那只小羊羔呢?” 狼并没有被问得瞠目结舌。 “我吃掉的小羊羔,是指哪一只呢?”狼说。 他讲这话时非常平静,就像说一件极其普通、极其自然的事情,那种清白无辜的神态和声调,真叫人脊背发凉。 “什么?您吃了许多只啦!”苔尔菲娜高声说,“哼!真够意思呀!” “我当然吃了许多只羊。我看不出有什么过错……你们呢,你们也没少吃吧!” 这话没法子反驳。就在今天午饭时,一家人还吃了羊腿呢。 “算了,”狼又说,“你们明白了吧,我并不凶恶。给我打开房门,大家围着炉灶坐下,我给你们讲故事。我在树林里游荡,在平野上奔跑有很久了,你们想啊,我肚子里会有多少故事。就讲讲那天三只野兔发生的事儿,准能逗得你们大笑。” 小姐妹俩低声讨论了一会儿。金发妹妹主张立即给狼开门。狼一只爪子受了伤,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可是,苔尔菲娜还疑虑重重。 “反正,你不会再责备他吃了小羊羔,”玛丽奈特说,“他总不能等着饿死呀!” “那他吃土豆不就饱了吗。”苔尔菲娜反驳说。 玛丽奈特一再催促,极力替狼说情,声音非常激动,而且泪水盈眶,姐姐终于动心里。苔尔菲娜已经朝门口走去。突然,她哈哈大笑,又改变了主意,对愣住的玛丽奈特说: “还是不能开门,这样干也太傻了。” 苔尔菲娜面对面凝视狼,又问: “喂,狼,刚才我忘了小红帽。咱们谈谈小红帽吧,好不好?” 狼自知理亏,低下来头。他没有料到会提起小红帽的事儿。听得见他在窗外抽鼻子的声音。 “这是真的,”狼承认说,“我把小红帽给吃了。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我已经非常痛悔。要是能从头作起……” “是呀,是呀,谁都会bbr>?说这种话。” 狼用力捶着心口。他的低音非常悦耳。 “我发誓,要能从头做起,我宁愿饿死也不吃小红帽。” “不管怎么说,您是把它吃掉了。”金发妹妹叹息说。 “这我没说的,”狼承认说,“我把她吃了。这是没有疑问的。不过,那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已经过去好久了,对不对?天下罪过,都应宽恕……再说,你们恐怕不知道,就因为那个小姑娘,人民给我制造了多少谎言!对了,她们甚至说,我是先把老外婆吃掉,没边儿的事,根本不对。” 说到这里,狼不由自主地嘿嘿冷笑,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请你们想一想!午餐有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等我吃,还吃那个老太婆!我可没那么傻……” 狼回想起那一顿美味的鲜肉,不禁有好几次用大舌头舔舔嘴唇,露出又长又尖的牙齿,小姐妹俩见了更不放心了。 “狼,”苔尔菲娜厉声说,“您是个骗子!要真像您说得那样非常痛悔,您就不会像这样舔嘴唇啦!” 狼想起到口就化的胖乎乎的小姑娘,不禁舔了舔嘴唇,他的确感到非常惭愧。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特别诚实,就不愿再怀疑自己了。 “请原谅,”他说,“这是我家里传下来的坏习惯,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您家教不好,那就活该了。”苔尔菲娜郑重的说。 “不要这样讲,我后悔极了。”狼叹息的说。 “吃小姑娘,这也是家庭的习惯吗?要知道,您保证永远不再吃孩子,就跟玛丽奈特保证永远不再吃蛋糕差不多。” 玛丽奈特脸红了,狼还企图辩解: “我不是向你们发誓……” “别说下去了,您走吧,跑一跑身子就暖和了。” 狼见她们不肯相信他善良,忍不住发火了。 “这实在有点过分了,”狼嚷起来,“真话的声音,人们向来充耳不闻。弄得当个诚实人都没意思了。我要说,人们无权像你们这样给诚心诚意的人泼冷水。照这么说,一旦我再吃孩子,那也全怪你们。” 小姐妹俩想到要担这么大责任,以后也许会懊悔,就不能不感到忐忑不安。然而,狼两只乱颤的耳朵那么尖,闪闪发光的眼睛那么凶狠,翻卷的嘴唇之间又露出利齿,把小姐妹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狼明白拿话恫吓,是捡不着一点便宜的。他请求原谅自己发了火,又改用恳求的口气。他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温柔,耳朵也耷拉下来了;他的鼻子顶着玻璃窗,嘴巴压平,显得像奶牛的嘴脸一样温和。 “瞧见了吧,他并不凶恶。”金发妹妹说。 “也许吧,也许吧。”苔尔菲娜回答。 狼拿出哀求的声调,玛丽奈特再也忍不住了,便朝房门走去。苔尔菲娜吓坏了,赶紧扯住妹妹的一绺发鬈。于是,小姐妹俩相互打起耳光来。狼在窗外干着急,说他宁肯走开,也不愿意挑起二人争吵,他从没见过她俩这样生有金发的小姑娘。说走就走,他离开窗户,痛哭着走远了。 “多不幸啊,”他心想,“我这么善良,这么温和……她们却不愿意跟我好。要是交上朋友,我本来可以变得更善良,甚至不会再吃羊羔了。” 这时,苔尔菲娜望着狼走去,只见他用三只爪子走路,由于寒冷和悲伤,浑身直抖动。她又后悔又可怜,从窗口喊道: “狼!我们不害怕了……快来暖和暖和吧!” 金发妹妹已经打开房门,迎着狼跑去。 “天哪!”狼叹息说,“坐在炉火边多舒服。真的,什么也赶不上家庭生活好啊。我一直是这样认为。” 狼的湿润的眼睛闪着柔光,注视着胆怯的站在一旁的小姐妹。他舔了一阵那只疼痛的爪子,又冲炉火烤了烤肚皮和脊梁,这才开始讲故事。小姐妹俩凑上前来,听他讲狐狸、松鼠、鼹鼠,以及那三只野兔的奇遇。有的奇遇太有趣了,狼不得不重复两三遍。 玛丽奈特已经搂住这位朋友的脖子,揪他的尖耳朵玩,还顺毛逆毛的抚摸他。苔尔菲娜时间长一点才混熟;在玩游戏的时候,她第一次把小手伸进狼嘴里,忍不住指出: “嗬!您的牙齿真大呀!” 狼的神情十分尴尬,玛丽奈特赶紧用胳膊搂住他的头,把他遮起来。 狼也很知趣,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一句也不提。 “我的心肠竟这么好,真叫人难以相信。”狼美滋滋地想。 他讲了许多故事,接着,小姐妹俩又提议跟他玩耍。 “玩?”狼说,“可我不会游戏阿。” 不大工夫,他就学会了迭手游戏,拉圈游戏,学会了击手掌和病萝卜游戏。他用相当好听的男低音唱了《吉耶里老兄》、《城楼戒备》几段歌曲。厨房里闹翻了天,你推我搡,又是叫喊,又是狂笑,椅子也撞到了。三个朋友都不用“您”称呼,相互间毫无拘束,彷佛生来就认识似的。 “狼,是你碰着了!” “不对,是你!你动了,她动了!” “替狼担保!” 狼生来没有笑得这么痛快过,笑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作游戏会这么有意思。真可惜,不能像这样天天做游戏!” “那好,狼,你以后再来,”小姐妹俩回答,“每星期四下午,爸爸妈妈总出门。你瞄准他们一走,就像那会儿一样来敲玻璃窗。” 最后,大家又玩骑马游戏。这种游戏真来劲儿。狼当马,金发妹妹骑到他背上,苔尔菲娜牵着他的尾巴,赶着他在椅子中间拼命跑。狼的大嘴咧到耳根子,舌头耷拉下来,连跑带笑,气喘吁吁,有时请求歇一歇。 “暂停!”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让我笑完了……我受不了啦……哎呀,不行,先让我笑个够!” 于是,玛丽奈特跳下马。苔尔菲娜放开狼尾巴,坐到地上,大家一直笑得岔了气儿。 傍晚的时候,快乐的游戏结束了,狼该走了。小姐妹俩几乎流下眼泪,金发妹妹哀求说: “狼,留在我们这儿吧,大家再玩玩。爸爸妈妈不会说什么的,不信你等着瞧……” “嗳,不行!”狼说,“爸爸妈妈,他们太理智了,永远不会理解狼能变善良。爸爸妈妈呀,我了解他们。” “对,”苔尔菲娜附和说,“不要磨蹭了。我真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儿。” 三位朋友约好下星期四见面,他们恋恋不舍,又一再下保证。最后,金发妹妹往狼脖子上系了一条蓝色绸带,狼这才离开,跑到旷野,钻到树林里。 他那只爪子还疼痛,但是想到下星期四,他又要回到两个小姑娘的身边,就哼唱起小调,全然不管在枝头打盹的乌鸦多么气愤。 爸爸妈妈回到家,一跨进厨房就用鼻子直嗅。 “我们闻到这里好像有狼的气味。”他们说。 小姐妹俩无奈只好说谎,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背着大人接待狼的孩子,恐怕都要这样干。 “你们怎么能闻到狼的气味呢?”苔尔菲娜反驳说,“狼要是进厨房里来,早把我们两个全吃了。” “这倒是真的,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爸爸同意她的话,“要有狼,早把你们吃掉了。” 可是,金发妹妹不能一连撒两个谎,她听爸爸敢于这样放肆地说狼,感到非常气愤,于是连连跺脚说: “不是这码事儿,狼不吃小孩,说他凶恶也不对。有证据……” 幸亏苔尔菲娜照她小腿踢了一脚,否则,她就要全讲出来。 爸爸趁机讲了一大通,主要说狼如何贪婪成性。妈妈也不放过这个机会,想再叙述一遍小红帽的遭遇,可是刚说几句,就被玛丽奈特打断了。 “要知道,妈妈,事情的经过,根本不像你以为的这样。狼并没有吃老外婆。你想啊,午饭就要吃上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他绝不会先把肚子撑饱的。” “还有,”苔尔菲娜补充说,“也不能永远恨狼……” “这是老早的事儿了……” “年轻时犯的一个过错……” “天下罪过,都应宽恕。” “狼也不再是从前那样子了。” “无权给诚心诚意的人泼冷水。” 爸爸妈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爸打断这种令人气愤的辩护,说他女儿异想天开。接着,他举了几个精心选择的例子,极力说明狼始终是狼,希望看到狼变好,根本不合情理,如果有一天,狼换上牲口一样和善的面孔,那就更危险了。 爸爸一边讲,小姐妹俩一边回想下午跟狼玩的情景:骑马和击手掌游戏玩的多热闹,狼高兴极了,咧嘴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显而易见,”爸爸得出结论,“你们从来没有跟狼打过交道。……” 这是,金发妹妹用胳膊肘捅了捅姐姐,两人冲着爸爸格格大笑。为了惩罚这种放肆无礼的行为,不给吃晚饭就打发她俩睡觉了,可是安顿她俩上床后很久,小姐妹还笑爸爸妈妈太天真。 以后几天,小姐妹俩盼望再见到她们的朋友,就想象出玩狼的游戏,一来免得着急,二来也有意嘲笑;这游戏不免让妈妈发烦。金发妹妹用两个音唱固定的歌词: “趁着狼不在,咱们沿着林子散步吧。狼你在吗?你听见我来吗?你在干什么?” 苔尔菲娜藏在餐桌下面回答:“我在穿衬衣。”玛丽奈特要一遍一遍问下去,狼从穿袜子直到跨上大刀,一件一件全穿戴好。然后,狼就扑向她,把她吞下去。 这种游戏的全部乐趣在于狼意外的窜出来,他往往不等完全穿戴好就出树林。有时,他只穿着衬衣,或者只戴顶帽子,就扑向受害者。 爸爸妈妈可不认为这种游戏多么有趣,总唱这两句,她们听烦了。到了第三天,就借口耳朵震聋了,不准女儿再玩。小姐妹俩自然不愿意玩别的游戏,因此一直到约会的那天,一栋房子冷冷清清的。 整整一上午,狼都用来洗嘴巴,擦亮皮毛,让脖颈周围的毛蓬松起来。他打扮得漂亮极了,树林的邻居从他身边走过,头一眼都认不出他来了。当他跑到平野的时候,两只乌鸦,像几乎所有吃过午饭的乌鸦那样,在中午的阳光中张口呆望,他们问狼为什么打扮得这么美。 “我要去看女朋友,”狼得意的回答,“她们跟我约好,一过中午就见面。” “她们一定长得非常好看,要不呢怎么这样精心打扮呢。” “我想也是!在整个这片平原,你们找不出她们这样的金发姑娘。”藏书网 现在,乌鸦倒是赞叹的目瞪口呆,但是,一只爱饶舌的老喜鹊听了这段话,不禁嘲笑的说: “狼,我不认识你的女朋友,不过我肯定,你准是挑肉又厚又嫩的……要不算我胡说。” “住口,你这长舌妇!”狼生气的嚷起来,“老喜鹊爱嚼舌,所以你才有这种名声。幸亏我问心无愧!” 狼来到房子前,没必要用鼻子顶玻璃窗了,小姐妹俩正在门口等他呢。他们久久拥抱,比上一次还要亲热,因为一个星期不见面,朋友相互特别想念。 “唉!狼,”金发妹妹说,“这一星期,这房子真冷清。我们整天整天谈论你。” “告诉你吧,狼,还是你说的对:我们爸爸妈妈就是不相信你是善良的。” “这我并不奇怪。跟你们说吧,刚才一只老喜鹊……” “不过,狼,我们可坚决为你辩护理,爸爸妈妈甚至不给晚饭吃,就打发我们上床睡觉了。” “星期天,还不让我们玩狼的游戏。” 三位朋友有好多好多话要讲,因此先不考虑做游戏,而是在炉灶旁边坐下来。狼简直不知道从哪儿谈起。小姐妹俩要了解他这一个星期做的全部事情,问他冻着没有,爪子是否治好了,是否遇见了狐狸、山鹬、野猪。 “狼,”玛丽奈特说,“等开了春,你就带我们去树林,要走很远,到有各种动物的地方。跟你一道去,我们就不害怕了。” “到了春天,我的小妞儿,林子里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从现在起到那时候,我要好好规劝林中的伙伴,让最凶恶的也变成像小姑娘一样温柔。对了,就在前天,我碰见了狐狸,听他讲残杀了一窝鸡,我就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需改变生活方式。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通!他呢,平时那么滑头,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狼,我巴不得向你学习。过一阵咱们再谈吧,容我评判了你的全部善良行为之后,我也及时改正。’别看他是狐狸,可也这样回答了我。” “你的心肠太好了。”苔尔菲娜喃喃的说。 “哦!对,我心肠好,这是不容否认的然而,怎么样呢?你们的父母永远也不会相信。一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难过。” 玛丽奈特提议玩骑马游戏,以便排解这种忧伤的念头。狼比上星期四玩的还要起劲。骑马游戏做完了,苔尔菲娜问: “狼,玩玩狼的游戏怎么样?” 他倒头一次听说这种游戏,于是,小姐妹俩向他解释规则,理所当然他扮狼了。等他躲到餐桌底下,小姐妹俩从他面前走来走去,同时反复唱这几句话: “趁着狼不在,咱们沿着林子散步吧。狼你在吗?你听见我了吗?你在干什么?” 狼笑得直不起腰来,回答道声音哽住了: “我正穿裤衩。” 他不停地笑着,说他正穿短裤,接着又说他在跨背带,戴假领,穿背心。等到穿上了靴子,他就收敛了笑容。 “我正扣皮带,”狼说,接着干笑了一声。他感到局促不安,焦虑得嗓子眼发紧,爪子直搔厨房地面方砖。 在他贼亮的眼睛前面,小姐妹俩的腿来回走动。他脊背一阵颤栗,嘴唇收紧了。 “……狼你在吗?你听见我来吗?你在做什么?” “我在跨大刀!”他声音嘶哑的说,只觉得头脑里乱成一团。他是在嗅,而看不见小姑娘的腿了。 “……狼你在吗?你听见我了吗?你在做什么?” “我跨上马,跑出树林!” 这时,狼大吼一声,?从躲藏的地方窜出来,只见他张着血盆大口,伸出一根根利爪。小姐妹俩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被吞下去了。幸亏狼不会开门,圈在厨房里出不去。爸爸妈妈回到家,只需剖开狼肚子,便救出来两个女儿。不过,这到底不是游戏了。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有点怪狼这么不客气,一口把她们吞下去了。可是,她们想到跟狼玩的那么快活,就恳求爸爸妈妈把狼放走。爸爸妈妈用一根缝被子的大针、两米抹了油脂的粗绳,把狼肚子结结实实的缝好。小姐妹俩看见狼很疼,便流下眼泪,但是狼却忍住泪水说: “这是我自找的,唉,你们太善良了,还可怜我。我向你们发誓,以后别人绝不会看到我这么贪吃。首先,我一望见孩子,就干脆逃开。” 大家认为狼履行了诺言。不管怎样,自从狼跟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出了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听说他吃小姑娘了。 远方来的豹子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并排趴在牧场上,正在学习同一本地理书。一只鸭子挤在小姐妹俩的头中间,伸长脖子看书中的地图和插图。这只鸭子很漂亮,头和脖子的羽毛是蓝色的,嗉囊呈铁锈色,翅膀则蓝白相间。因为他不识字,小姐妹俩就向他解释插图的意思,告诉他名字标在地图上的国家。 “这是中国,”玛丽奈特说,“在这个国家里的人都是黄脑袋,眼角有褶子。” “鸭子也全是黄脑袋,眼角有褶子吗?” “当然啰。书上没写,但这是不言而喻的。” “嘿!地理书还真是个好东西呢……不过,旅行还要好。我呀,我渴望旅行,如果你们了解……” 玛丽奈特格格笑起来,苔尔菲娜说: “可是,鸭子,你太小了,不能旅行。” “我小,这没的说,但我机灵。” “再说,你要是去旅行,就不得不离开我们。你跟我们在一起不幸福吗?” “嗳!幸福啊,”鸭子回答,“谁也没有像我这样爱你们。” 他用头顶着小姐妹俩的头搓来搓去,压低声音又说: “对别人,比如对你们爸爸妈妈,我就不能这么说。唔!不要以为我想讲他们的坏话。我可不是那么没有教养。可是,喏,我就怕他们反复无常。说这话,我想到这匹可怜的老马。” 小姐妹俩抬起头,连声叹息,望着在牧场中间吃草的老马。可怜的牲口实在太老了,哪怕离得很远,也能数出他的肋骨,四条腿衰弱极了,勉强站得住。他还是独眼,走在坏路上经常跌跌撞撞,两个膝盖骨节肿的鼓鼓的。他用那只好眼看见别人在关心他,便朝他朋友们走来。 “你们刚才是谈论我吗?” “对,正是谈论你,”苔尔菲娜回答,“我们说,近来你的气色很好。” “你们三个心眼儿真好,”老马说,“我愿意相信你们的话。可惜,主人不这么看。他们说我老朽了,连自己的草料都挣不出来了。我的确又老又累了。我为人干活有多久了……要知道,你们小姐妹俩,我是看着你们出世的。我还记得,你们刚出生时,跟你们的布娃娃差不多大。那时候,我驮你们上坡都一点没感觉,拉犁顶两头牛,而且每天都高高兴兴……现在呢,主要是喘不上气,腿站不稳,不过如此……一匹没用的老马,怎么,现在我就变成这样了。” “不对,”鸭子不同意,“跟你说,你这是胡思乱想。” “我有证据,今天早晨,主人要把我卖给屠宰场。如果小姐妹俩不极力保护我,说我夏天还能干不少活,那我的下场还不是明摆着。” “何况,事情不过是往后推一推。他们决定,最晚也要在九月的集市把我卖掉。” “但愿我能帮你点忙。”鸭子叹息说。 说话这工夫,孩子们的父母来到牧场,发现马在聊天,就嚷起来: “瞧这匹没用的老马,还在这出风头呢!把你撂在草地这儿,可不是让你耍贫嘴!” “他过来只有五分钟。”苔尔菲娜说。 “五分钟也太长了,”爸爸妈妈反驳,“有这工夫,他最好吃点一钱不值的草。他在这儿吃,就省下棚子里的草料了。可是,这该死的畜生就是这么执拗。哼!今天早晨干吗不把他卖掉呢?要是能反悔的话……” 老马赶紧跑开,他尽量高高抬起蹄子,好显示他还精力充沛,哪知他的腿脚不灵便,绊了好几回。幸好主人没再注意他。他们看见鸭子在面前,心情立刻好了。 “这只鸭子嘛,长得多肥呀,”他们说,“看得出来,他可没少吃。真的,看着叫人高兴。一看见他,就想起阿尔弗雷德叔叔星期天要来吃饭……” 主人说得这儿,就离开草场,交头接耳的嘀咕什么。鸭子不大懂刚听到的话的意思,但觉得不对头。玛丽奈特把他抱到膝上,对他说: “鸭子,刚才你说要去旅行……” “对,苔尔菲娜和你,好像不大喜欢我这种念头。” “嗳,正相反!”苔尔菲娜高声说,“甚至可以说,我要是你,明天早晨就动身。” “明天早晨!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 鸭子想到这么快就启程,心情十分激动。他展开翅膀,跳到玛丽奈特的罩衫上,不知道怎么亲热好了。 “对呀,”苔尔菲娜又说,“干吗拖拖拉拉不走呢?有了计划,就必须马上干。要不这样,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总是讲呀,讲呀,事情拖上几个月,忽然有一天就不再提了。” “这话倒不错。”鸭子说。 鸭子决定去旅行,趁天黑之前,就跟小姐妹俩深入学习地理。河流、城市、海洋、山脉、公路、铁路,他全记住了。他回去睡觉时,头疼的厉害,睡不着觉了。在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他又想:“乌拉圭,首都是什么?……天哪,我把乌拉圭的首都给忘了……”到了半夜,他幸好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天一亮起来,精神很饱满。 家里的所有动物都聚到院子里,为他送行。 “再见,鸭子,在外边不要逗留太久。”母鸡、猪、马、奶牛、绵羊纷纷说。 “再见,别忘记我们。”耕牛、猫、小牛、火鸡也纷纷说。 “一路平安。”所以动物异口同声的说。 有好几个流下眼泪,比如老马,他想再也见不到他这朋友了。 鸭子头也不回,快步出发了,由于地球是圆的,三个月之后,他又回到起点。不过,他不是一个。是谁陪他回来的呢?是一只美丽的豹子,他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珠,穿一身黑花斑黄皮袍。恰好这时,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来到院子里,刚一见这只猛兽,都吓坏了,但瞧见鸭子,又立即定下神来。 “你们好,小姐妹俩!”鸭子高声打招呼,“告诉你们,我这趟旅行好极了,以后我再向你们叙述。你们也瞧见了,我不是独自一个,是跟我的朋友豹子一道回来的。” 豹子向小姐妹俩点头致意,亲切的说: “鸭子经常向我提起你们,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们了。” “事情是这样,”鸭子解释说,“我穿越印度时,一天傍晚,不料撞见这只豹子,你们说怎么着,他还要吃我呢……” “然而这是真的。”豹子叹口气,低下了头。 “可是,我没有惊惶失措,许多鸭子碰到我这种情况也会十分镇静。我对他说:‘你还要吃我呢,恐怕连你国家的名称都不知道!’他当然说不上来。于是,我告诉他说,他生活在印度,在孟加拉邦。我还告诉他河流、城市、山脉,向他讲述别的国家……他想全了解,结果我回答他的问题,讲了一通宵。到了清晨,我们俩已经成为好朋友了,从那以后寸步不离。真的,比方说,你们可以相信,我非常严厉的教训过他!” “当时我是应该挨训,”豹子承认,“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不懂地理……” “我们国家呢,你觉得怎么样?”玛丽奈特问。 “你们的国家很可爱,”豹子回答,“我呆在这里准会非常愉快。哈!我听了鸭子讲小姐妹俩,以及庄园里所有动物的情况,就天天盼望到达……对了,我们那匹善良的老马怎么样?” 听这一问,小姐妹俩开始抽泣,苔尔菲娜边哭边讲述: “爸爸妈妈甚至等不到九月的集市,今天中文,他们就决定卖掉,明天早晨,就来人把他牵到屠宰场……” “有这种事!”豹子吼起来。 “玛丽奈特替马说话,我也一样,可是根本不顶用。他们责骂我们一通,还罚我们一星期不吃甜食。” “太不象话啦!你们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哪儿呢?” “在厨房里。” “好!让他们瞧瞧……但是,小姑娘,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豹子抻长脖子,高高扬起头,张开大口,一声怒吼。鸭子十分自豪,他瞧着小姐妹俩,不禁得意洋洋。这工夫,孩子们的父母从厨房急忙跑出来。豹子没容他们打听哪儿来的吼声,便一跃越过院子,扑到他们面前。 “你们要敢动一动,我就把你们撕烂。”豹子说。 可以想见,他们俩一声不吭,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回。豹子的金黄眼珠闪着凶光,外翻的嘴唇露出巨齿獠牙。 “刚才我听说什么啦?”他吼道,“你们要把老马卖给屠宰场?你们不害羞吗?一头可怜的牲口,给你们干了一辈子活!劳苦一生,就得到这种报酬!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把你们吃掉……只是别人不会说,你们给我干了一辈子活……” 孩子的父母吓的牙齿打战,开始考虑要把老马送去屠宰场的念头是不是太残忍了。 “对待小姐妹也一样,”豹子又说,“我听说,就因为她俩替马说了话,你们就一周不让他们吃甜食。你们是妖魔吗?我可事先告诉你们,有我在,事情就得变一变,家里得换个章程。首先,我取消对小姐妹俩的惩罚。嗯,你们好像在嘟囔什么吧?也许你们不满意吧?” “哦!没有……正相反……” “那再好不过。至于老马,当然不能送屠宰场了。我要求你们细心照料他,让他安宁的结束一生。” 豹子还谈到庄园的其他动物,以及改善他们生活的办法。他讲话的口气缓和下来,似乎想消除他开头的粗暴态度可能给人留下的坏印象。孩子们的父母开始镇定一些,这才敢对豹子说: “总而言之,您要住在这里,这很好;不过,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吃掉,那我们怎么生活呀?且不说我们饲养的家禽家畜同样有被吃的危险。您明白,阻止主人杀猪宰鸡,这当然了不起,然而,我们从未听说过豹子靠吃蔬菜活着……”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豹子说,“毫无疑问,在我不懂地理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落到我的爪下,都是我的美餐。但是,自从我认识鸭子,我的食谱就跟猫一样了,鸭子在这里可以证明。现在我只吃大小老鼠、田鼠和其他害虫。唔!当然啰,也不是说隔三差五,我不去森林里兜一圈。不管怎么说,庄园里的动物丝毫不必怕我。“ 豹子住在庄园里,孩子们的父母很快就习惯了。只要他们不过分惩罚小姐妹俩,不虐待动物,豹子对他们的态度总是很和蔼。甚至那个星期天,阿尔弗雷德叔叔来做客,做只白斩鸡招待,豹子也睁只眼闭只眼。应当承认,那只鸡生来就是个坏东西,整天打主99lib?意骚扰同伙,搞恶作剧。他被吃掉没人惋惜。 此外,豹子还能帮忙做点事。比方说,房子有了守卫,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不久出了一件事,就证明了这一点:一天夜晚,狼到马棚周围转悠,已经把门拱开一条缝,想到要美餐一顿,馋的直舔嘴唇,可是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就被一口吃掉了,最后只剩下两个前爪、一簇毛和一个耳朵尖。 买东西也用得着豹子。家里要是缺白糖、胡椒粉、丁子香花蕾,小姐妹俩有一个就蹿到豹子背上,豹子奔跑起来,转眼就到了食品杂货店。有时,甚至打发他独自去买东西,食品店老板要是故意少找钱,是不会得到什么便宜的。 自从豹子住进来,生活就完全变了,再也没有发牢骚的了。老马从没这样快活过,自然不在话下,其他每一个都感到更加幸福。动物生活有了安全保障,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因为吃了家禽家畜而良心不安了。主人丢掉叫嚷威胁的习惯,对全体来说,劳动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还有,豹子极爱玩耍,如果玩跳羊或捉猫的游戏,他随时奉陪。他不缺游艺的伙伴,不但强迫动物,而且强迫孩子的父母参加。头几次玩,这两个大人还直嘟囔: “怎么想得出来,我们都到了这把年纪!阿尔弗雷德叔叔要是看见我们,会怎么想呢?“ 不过,他们恶劣的情绪没有持续三天,后来玩的快活极了,不玩都不行了。他们一有点空儿,就在院子里吆喝:“谁愿意玩病萝卜呀?“他们脱掉木底鞋,动作好灵便些;他们开始追逐奶牛,或者猪,或者豹子;从村头几座房子就能听见他们的欢笑声。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几乎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和完成作业。 “过来玩吧,”爸爸妈妈都说,“功课下次再做吧!” 每天晚上吃过饭,院子里就玩起大规模的捉人游戏。爸爸妈妈、女儿、豹子、鸭子,还有全体家禽家畜,分成两伙。庄园里从来没有这样痛快的笑声。马太老了,不能参加,只在一旁看热闹,但兴趣跟大家一样浓。发生争执的时候,他负责调解双方。有一次,猪指责一个主人作弊,马不得不说他没道理。这只猪并不坏,只是疑心重,输了好发火,因他发生了好几次激烈的口角,弄得豹子情绪很坏。不过总的来说,这种风波比较少,也很快会平息。只要有点月光,捉人游戏必定玩到深夜,谁也不急于离开。 “喂,喂,”鸭子说,他比其他那些游艺伙伴还理智一点儿,“总不能忘记睡觉……” “再玩一刻钟,”孩子们的父母恳求说,“鸭子,再玩一刻钟……” 有时候,大家玩“迭手”、“小偷”、“鞋底”,玩捉迷藏,最起劲的总是孩子的父母。 即使吃饭的时候,大家也不沉闷,鸭子和豹子讲述他们的旅行,他们所经过的国家十分新奇,令人百听不厌。 一天清早,猪出去散步。他亲热的向院子里的老马问好,向一只鸡点头微笑,但是从豹子面前经过时,却没有跟他打招呼。豹子也一声未吭,看着猪走开。昨天晚上玩捉人游戏时,他们俩争吵起来。猪太讨厌,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他一气之下,声明再也不愿意跟豹子一起游戏,独自回猪圈去了,临走还补充一句: “我非常喜欢玩捉人游戏,但是,如果非得依着一个任性的外来者,那我宁可回去睡觉。” 豹子几乎每天早晨去森林里兜一圈,这次将近八点钟离开庄园,快到十一点钟才返回。他显得倦怠,步履沉重,眼皮忽闪着。一只小白母鸡向他指出这一点,他回答说时因为在树林里跑了很远。说完,他走进厨房,趴在那儿酣睡起来,在睡梦中还不时叹口气,伸舌头舔舔嘴唇。 中午,爸爸妈妈从田里返回,抱怨说猪还没有回来。 “这种情况,.99lib?他还是头一回。他一定是忘记时间了。” 他们问豹子,上午是不是碰见猪了,豹子摇摇头,随即又把头扭过去。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大开口跟人说话。 下午还.不见猪回来。主人非常不安。 晚上,依然不见猪的影子。大家聚在院子里,但无心玩捉人游戏了。主人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豹子。豹子趴在地上,脑袋放在两只爪子中间,仿佛对朋友们的担心无动于衷。小姐妹俩,甚至鸭子和老马,都对他的态度深为诧异。主人观察了半晌,这才指出: “你比平时胖了,肚子这么沉重,好像吃得太多了。” “不错,”豹子回答,“今天早晨,我吃了两只小野猪呢。” “哼!今天猎物这么多。谁不知道,天一亮,野猪没有到树林边上溜达的习惯,必须到密林中去寻找……” “说的是呢,”亲眼见到豹子回来的小白母鸡说,“他在树林里跑了很远。今天上午他一回来就对我讲了。” “不可能!”一头小牛高声说,他听着大家争论,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牧场上,上午九、十点钟,我还看见他从河边经过呢。” “哦,哦……”主人发出疑问声。 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豹子,不安的等他点。开头他张口结舌,后来终于说: “小牛犊看错了,不过出这码事,我毫不奇怪。他刚出生三个星期,这么小的牛犊,看东西眼睛还模糊。话说回来,你们这样刨根问底,究竟想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跟猪吵架了,你为了报复,就找个角落把他吃掉了。” “又不是只有我跟他吵过架。如果说他被吃掉,为什么就不能是被你们,猪的主人吃掉的呢?听你们的口气,就好像你们从来没有吃过猪似的!自从我到这儿以后,你们看见我欺负或者威胁庄园里哪个动物了吗?倘若没有我,会有多少鸡鸭进了锅,多少家畜进了屠宰场呢?这还没算那只狼和那两只狐狸,要不是我阻挡他们到牲口棚和鸡窝偷嘴……“ 动物都发出一阵信赖和感激的窃窃私语声。 “反正猪丢了,”主人咕哝说,“但愿别的动物别再发生这类事情。” “听我说,”鸭子插嘴,“认为猪被吃掉是毫无道理的。也许他不过是出门旅行去了。怎么就不可能呢?我还不是一样,没有跟你们打声招呼,忽然一天早晨就走了,你们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等着吧,我相信他一定能回来……” 但是,后来猪始终没有回家,大家也始终不知道他的下落。说他动身旅行去了,恐怕不大可能。他没有什么想象力,不肯冒险,喜欢一日三餐的安定生活。再说,他一个地理词儿也不懂,而且从来不想问。要说是让豹子给吃了,那又说另码事。一头出生三星期的牛犊作证,毕竟是靠不住的。此外,不妨猜想猪让流浪汉抓走,煮熟吃了。这种情况是有的。 尽管出了这件不幸的事,大家时常回想,但是庄园里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时过不久,连主人也把猪忘掉了。大家重又做起捉人游戏;说句公道话,自从猪不在了,他们玩的痛快多了。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今年暑假过的无比愉快。她们俩骑在豹子背上,穿过树林和平野,游逛到很远的地方。而且,几乎每次都带着鸭子,让他骑在豹子的脖颈上。两个月工夫,小姐妹俩完全熟悉了方圆三十公里的每个角落。豹子疾跑如风,碰到多坏的路也不减速。 暑假过去,还有一些晴朗的日子,但不久就开始下雨;进入十一月份,冷雨寒意袭人。狂风吹落残留树上的枯叶。豹子没有那么大精神头了,感到浑身僵硬。他也不爱出门了,必须劝说,才肯到院子里来玩。每天早晨,他还到林中捕猎,但兴趣不大了;平时,他不大离开厨房,总守在炉灶旁边。鸭子总来陪伴他几个小时。豹子抱怨节气不好。 “平原、树林,到处都是那么凄凉。在我们国家,每逢下雨,就眼看树木、叶子生长,到处变得更绿了。这里雨很凉,到处凄清,一片灰暗。” “你会习惯的,”鸭子说,“不总下雨,过不久就会下雪了,到那时,你就不再说旷野一片灰暗了……雪像白色的绒毛,跟鸭子绒毛一样纤细,把一切都覆盖起来。” “我真想看到雪。”豹子感叹的说。 每天早晨,他都趴窗朝外望一望。然而,冬天仿佛执意下雨,到处依旧一片灰暗。 “永远也不会下雪了吗?”豹子问小姐妹俩。 “这回可快了,随时都可能变天。”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不安的观看天空。自从豹子无精打采的呆在炉火旁,家里又变得冷清,再也无人想做游戏了。孩子们的父母重又开始吼叫,有时交头接耳,并且狠狠盯着家禽家畜。 一天早晨,豹子醒来浑身发抖,觉得比往日还要冷,他走到窗口,像近来每天那样往外张望。窗外一片白,院子、园子、一望无际的平野,全白了,还在下着鹅毛大雪。豹子高兴的连声吼叫,跑到院子里。他的爪子插进松软的雪中,一点声响也没有;雪花极薄极轻,落到皮毛上几乎毫无感觉。他仿佛重又看到夏天早晨的灿烂阳光,又恢复了从前的精力。他开始在牧场上奔跑欢跳,用两只爪子玩雪团。有时他停下来,在雪地里打滚,然后再飞速奔驰。撒欢玩耍了两个小时,他停下来喘息,开始打冷战,不禁有些不安,抬眼寻找他住的那家房舍,发现自己跑出很远了。雪停了,但是刮起凛冽的寒风。豹子想歇息一会再回去,于是趴在雪地里。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但是要起来的时候,不料四肢麻木了,浑身瑟瑟发抖。他觉得房舍离的太远了,横扫平野的朔风刺骨寒冷,他没有勇气再跑了。 到了中午,小姐妹俩不见豹子回来,便跟鸭子和老马去寻找。有几处雪上的足迹已经覆盖了,直到三、四点钟才找见豹子。豹子颤抖不已,四肢已经冻僵了。 “我皮毛里都感到冷。”他瞧见朋友们来了,喃喃的说。 老马用哈气来暖和豹的身子,可是太迟了,怎么救护也无济于事。豹舔着小姐妹俩的手,叫了一声,但声音比猫叫还轻。鸭子听见他喃喃说: “那只猪……那只猪……” 豹子合上了金黄色的眼睛。 画画的奇迹 暑假的一天早晨,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带上画具盒,来到农舍后边的牧场上。 崭新的画具盒,是昨天阿尔弗雷德叔叔为祝贺玛丽奈特的七岁生日送给她们的。小姐妹俩非常感谢,给叔叔唱了一支春天的歌。叔叔特别高兴,哼唱着歌曲走了。但是,孩子们的父母却不怎么满意,她们一晚上不住嘴的嘟囔: “简直胡闹。送什么画具盒给我们两个疯丫头,让她们满厨房乱画,衣裙上弄得花花点点。画具盒。瞧,我们画画吗?反正明天早晨,甭想乱涂乱画。在我们下地干活动时候,你们要到园子里摘豆角,再去给兔子割些苜蓿草。” 小姐妹俩心里不是滋味,只得保证干活,连碰都不碰一下画具盒。于是,第二天早晨,等爸爸妈妈走了之后,她们便去园子里摘豆角,半道正巧碰见鸭子。这只鸭子心肠很好,他不禁问起她们为什么垂头丧气。 “你们怎么啦,小姑娘?”鸭子问。 “没怎么。”小姐妹俩回答。但是,玛丽奈特直抽鼻子,苔尔菲娜也连连抽气。由于鸭子一再关切地追问,她们说出时因为不让她们动画具盒,而让她们摘豆角,割苜蓿草。这时,在附近溜达的狗和猪也凑上前来听,他们跟鸭子一样都非常气愤。 “真气人,”鸭子高声说,“这样的父母简章是在犯罪。不过,小姑娘,不必害怕,放心去画画吧。有狗当帮手,我负责摘豆角。” “行吗,狗?” “当然行啰。”狗回答。 “割苜蓿草地活,你们就交给我吧,”猪说,“我能替你们割一大堆。” 小姐妹俩非常高兴,她们确信爸爸妈妈绝不会知道,便拥抱了三个朋友,取了画具盒来到牧场。正当她们把调色盘盛满清水的时候,驴从牧场里面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好,小姑娘,你们拿盒子干什么?” 玛丽奈特回答说她们要画画,并尽量详细的向他解释。 “如果你愿意,”她又说,“我来给你画像。” “哦!好,我愿意,”驴说,“我们牲口,难得有机会瞧瞧自己的长相。” 玛丽奈特让驴侧身站好,开始画像。苔尔菲娜则给趴在一根草茎上的蝈蝈儿画像。小姐妹俩一声不吭,用心作画,脑袋和舌头都歪向一边。 驴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问: “我能过去看看吗?” “等一下,”玛丽奈特回答,“我正画耳朵呢。” “哦!好吧。你别着急。提起耳朵,我倒想跟你说一句。耳朵长是长,不过要知道,也没有那么长。” “对,对,放心吧,我会画的恰到好处。” 这工夫,苔尔菲娜却画坏了。她画完蝈蝈儿和一根草茎,觉得在一大张白纸上画面显得太小,于是添上草地当衬景。这下子就糟了,草地和蝈蝈儿全是绿色,结果这只昆虫淹没在一片绿色中,什么也没有剩下。真烦人。 玛丽奈特画完了,让驴过来瞧瞧。驴急忙走上前,看到画像,不免深感诧异。 “人们太不了解自己了,”他有点忧伤的说,“我绝想不到自己长了一个狗头。” 玛丽奈特脸红了,驴继续说: “耳朵也一样,别人经常对我说,我长了两只长耳朵,可是像这样长,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玛丽奈特很尴尬,脸涨的更红了。的确,拿画像上的耳朵跟身子比,就差不多一样大了。驴的目光黯然失色,继续审视画像。突然,他仿佛惊跳一下,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只给我画两条腿?” 这回,玛丽奈特倒感到心安理得,回答说: “当然啰,刚才我只看见你两条腿,总不能多画出来呀。“ “这话听起来蛮有理,但不管怎样,我毕竟有四条腿。“ “不对,”苔尔菲娜插进来,“从侧面看,你只有两条腿。” 驴生气了,不再争辩。 “好吧,”他边说边走开,“我只有两条腿。” “喂,想一想嘛……” “算了,算了,我只有两条腿,不要再讲了。” 苔尔菲娜笑起来,玛丽奈特尽管有点后悔,但也跟着笑了。接着,她们把驴丢在脑后,又想找别的模特。这时,家里的两条耕牛穿过草场,要到溪边喝水,正巧从她们身边经过。这是两条大白牛,没有一点杂色。 “你们好,小姑娘。你们弄这盒子干什么?” 小姐妹俩向他们解释绘画是怎么回事。耕牛问能不能给他们画像,但是,苔尔菲娜吸收了画蝈蝈儿的教训,摇摇头说: “没法画。你们全身白,跟纸一样颜色。画面上看不见你们。白色衬白色,就好像你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耕牛面面相觑,其中一头不快的说: “既然我们不存在,那就再见了。” 小姐妹俩瞠目结舌。这时,忽听身后有争吵声,回身看见马和公鸡正在吵架。 “是的,先生,”公鸡怒不可遏的说,“就是比你有用,也比你聪明。请你不要摆出这种讥笑的样子,要不然,我就会狠狠教训你一通。” “小豆子!”马不屑的来了一句。 “小豆子!哼,你也不怎么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这一点。” 小姐妹俩想把马和公鸡劝开,可是,她们费了许多口舌才让公鸡住了口。还是苔尔菲娜提出给争吵的双方画像,才算调解开了。妹妹给鸡画像,她则给马画像。这阵工夫,大家以为争吵结束了。公鸡把兴趣全放在摆姿势上,他高高扬起头,冠子朝后,挺起胸脯,蓬松开最美丽的羽毛。但是,时间稍微一长,他就忍不住要夸夸其谈。 “给我画像肯定非常愉快,你算选对了模特,”他对玛丽奈特说,“我可不是想自吹自擂,不过,我这羽毛的颜色的确令人赞叹。” 他夸耀了半天自己的羽毛、冠子和尾翎,然后瞥了马一眼,补充说: “显而易见,我比一些可怜的牲口强,适于画像,因为他们皮毛一个颜色,又非常黯淡。” “小动物嘛,就得像这样,”马说,“长得花哨些,免得走到哪儿别人都看不见。” “你才是小动物呢!”公鸡竖起全身羽毛叫嚷,他又是谩骂,又是威胁,可是马只是报以微笑。这工夫,小姐妹俩画得正起劲儿。不久,两位模特儿就可以上前欣赏自己的肖像了。看样子,马对自己的画像还挺满意。苔尔菲娜给他画的鬃毛长长的,显得特别威风的竖着,像一张豪猪皮似的;马尾也非常粗,有几根粗的像镐把。幸好马半侧身,四条腿还算齐全。公鸡也无可挑剔,然而他却很不高兴,说是尾翎画的像一把旧扫帚。马全神贯注端详自己的肖像,接着往公鸡的肖像瞥了一眼,发现了一个情况,心里立刻充满了苦味。 “按我瞧见的这个,公鸡比我还要大啦?”马说。 果然,苔尔菲娜也许因为画蝈蝈儿试笔失败而昏了头,只把马画成半张纸大小,而公鸡的肖像却被玛丽奈特画得很大,占了整个画面。 “公鸡比我个头大,这太过分了。” “对呀,比你个头大,亲爱的,”公鸡兴高采烈,“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干吗大惊小怪?我用不着等看到我们俩挨在一起的画像,早就明白这一点。” “这倒是真的,”苔尔菲娜说,“比较两幅肖像,你是比公鸡个头小。画的时候我没有注意,不过这没有关系。” 等她明白过来就太迟了,马已经生气,掉头走开,听她叫他也不回头看一眼,只是冷冷的回答: “不错,的确如此,我比公鸡个头小,而且,这也没什么关系。” 不管小姐妹俩怎么解释,马还是扬长而去,公鸡则隔着几步跟在马后边,不住嘴的重复:“比你个头大!比你个头大!” 爸爸妈妈中午下地回来,看见女儿在厨房里,立即注视她们的罩衣。幸亏小姐妹俩特别小心,画画时衣裙上没有弄上污点。爸爸妈妈问她们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她们回答说给兔子割了一大堆苜蓿草,摘了两满筐豆角。两个大人一看就知道她们讲的是真话。他们咧嘴笑起来,表示满意极了。不过,他们要是稍微仔细看一看豆角,准会惊奇的发现里边有狗毛和鸭子羽毛。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样做。这天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嘿!我们非常满意,”他们对女儿说,“豆角摘了这么多,苜蓿草至少够兔子吃三天了:既然你们干得这么好……” 他们的话被桌子下面传来的咕噜声打断,两人哈腰一看,发现狗好像要噎住似的。 “你怎么啦?” “没什么,”狗回答(其实他是憋不住笑,这可把小姐妹俩吓坏了),“一点事也没有。一定是什么东西卡住嗓子了。你们也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吃东西经常以为是在一直往下咽……” “好了,别耍贫嘴了。”孩子们的父母说,“我们说到哪儿啦?哦!对了。你们活干得好。” 又传来一声咕噜响,第二此打断他们的话。但这次声音更轻微,仿佛是从门口传来的。他们回身看去,原来是鸭子从门缝探进头来,也憋不住要发笑。孩子的父母转身多快也没用,鸭子已经溜掉了。倒是把小姐妹俩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概是穿堂风把们吹的吱纽一响。”苔尔菲娜说。 “很可能,”爸爸妈妈说,“我们说到哪儿啦?对了,说到苜蓿草和豆角。我们真为你们感到骄傲。有这样又听话又能干活的女儿,真叫人高兴。你们会得到奖赏的。你们也明白,我们从来没有不让你们动画具盒的意思。今天早晨,我们要瞧瞧你们到底是不是听话,是不是能做点正经事。我们满意了。因此,整个下午都准许画画。” 小姐妹俩表示感谢,但声音非常细微,恐怕都没有传到餐桌的另一边。她们的爸爸妈妈非常快活,也就没有注意。这一顿饭,他们笑声不断,又是唱歌,又是猜谜语。 “两位小姐前边跑,两位小姐后边追,永远也追不上。猜猜是什么?” 小姐妹俩假装考虑,可是,她们总回想上午干的事,心中惭愧,难以聚精会神的猜谜。 “你们猜不出来?其实很容易。认输啦?好吧,告诉你们,这是一辆车的两个后轮追两个前轮。哈!哈!哈!” 爸爸妈妈笑的弯下了腰。吃完饭,在小姐妹俩收拾餐桌的时候,她们去牲口棚牵驴,好让他驮土豆种下地。 “喂,该走了,驴。” “我非常遗憾,”驴说,“现在我只有两条腿给你们干活。” “两条腿!你向我们胡扯什么?” “嗯,对呀,两条腿。我甚至都站不稳了,不知道你们人是怎么站立行走的。” 孩子们的父母凑近前仔细瞧,发现驴果然只有两条腿,前面一条,后面一条。 “咦,真是怪事。这头牲口,今天早餐还有四条腿呢。唉!去瞧瞧牛吧。” 牲口棚里很暗,刚开始看不清楚。 “咦,牛呢?”孩子们的父母在远处问,“你们得跟我们下地去呢?” “肯定不行,”昏暗中两个声音回答,“非常抱歉,我们并不存在。” “你们不存在?” “你们看看嘛。” 他们走近前一看,牛栏果然空空如也。不管是用眼睛瞧,还是用手摸,什么也没有,只辨认出两对牛角在齐食槽高的空中飘动。 “这座牲口棚里到底出什么事儿啦?真是荒唐透顶!再瞧瞧马去。” 马在里面最黑暗的角落里。 “喂,我们的好马,你准备好跟我们下地去吗?” “愿意为你们效劳,”马回答,“可是,如果是想让我拉车,那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的个头儿太小了。” “好家伙!又出了个怪事,个头太小!” 他们走到牲口棚里面,不禁惊叫一声。在昏暗中,在浅黄色干草垫子上,他们发现一匹只有半只公鸡大的小马。 “我够小巧玲珑的,不是吗?”马对他们说,口气里有点嘲弄他们的意味。 “多倒霉呀!”孩子们的父母哀叹,“原来是一匹多好、多能干活的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我也不知道,一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马含混的回答令人深思。 问到驴和牛的头上,也得到同样的回答。他们觉出一定他们觉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于是来到厨房,怀疑的凝视女儿一会儿。每逢农场里发生点不同寻常的事儿,他们头一个念头总是怪女儿。 “好了,回答,今天早上我们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像吃人魔怪一样大吼。 小姐妹俩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爸爸妈妈的四个拳头一齐捶到桌子上,又吼叫: “小冤家,你们到底回答不回答?” “豆角,摘豆角……”苔尔菲娜终于咕哝了一句。 “割苜蓿草……”玛丽奈特也讷讷的说。 “怎么搞得?驴只剩下两条腿,牛不存在了,我们那匹好马现在也只有生下三星期的兔子大小?” “对,是怎么搞得?快点儿讲实话。” 小姐妹俩还不知道,一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得面如土色,她们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今天上午,她们画画时投进了极大的热情,结果把观察事物的方式强加给了模特儿,第一次画画时往往会发生这种情况;再说,几头牲口也过分把事情放在心上,她们自尊心受到伤害,回到牲口棚,就反复咀嚼在牧场上发生的意外,竟然很快改变了现实的面目。最后一点,小姐妹俩绝不会想错:这个可怕的意外跟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也有很大关系。她们正要跪下来招认,忽然看见鸭子从门缝向她们,马车离农舍只有一百米了。还是鸭子明白的快,他用嘴叼起马的画像,立即放到马的鼻子下面,正巧接着一滴眼泪。真是立杆见影,眼看着马身体长大,数十个数的工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个头儿。马车离农舍还有三十米了。 牛动感情总是迟缓一些,她们在自己的画像前开始沉思。其中一头终于挤出一滴眼泪,在马车驶进院子的当儿,他恢复了形体。小姐妹俩差一点鼓起掌来,可是鸭子仍然愁眉不展,因为还有一头牛不存在。这头牛诚心诚意想变回来,只是他不好流泪,谁也没有看见他哭过。他怎么动情,怎么渴望把事情做好,也仅仅湿了眼角。 时间紧迫,马车上的人已经下来。狗按照鸭子的指示,跑去迎她们,以便拖延她们的时间;他热烈欢迎兽医,故意钻进兽医的双腿之间,把那家伙绊了个嘴啃泥。孩子们的父母发狠要打断狗的脊梁骨,他们满院子跑,想找根棒子。然后,他们才想到把兽医扶起来。这样一折腾,四、五分钟就过去了。 这工夫,小姑娘和动物们在牧场上都不安的注视着那头没有形体的牛的双角。可怜的牛虽然一心想哭,可就 662f." >是挤不出眼泪。 “请你们原谅,我觉得我实在办不到。”他对小姑娘说。 一时间,大家几乎都泄了气。鸭子也没了主意。只有刚恢复形体的这头牛还基本镇定自若。他灵机一动,要给伙伴唱支歌,这是他们从前儿时一起唱的歌,开头是这样: 一头小牛崽, 正在吃牛奶, 牟,牟,牟, 一头小母牛, 又来吃小草, 牟,牟,牟。 这支歌的曲调柔和,似乎带点儿忧伤。果然,刚唱完第一段,盼望的效果就开始显露出来。没有形体的这头牛的两只角仿佛颤动一下,可怜的牲口连连叹了几口气,眼角终于有了一滴泪珠,但还是太小,流不下来。幸亏苔尔菲娜瞧见他闪着泪花,就用画笔尖接下泪珠,放到画像上。这头牛当即显露形体,又看得见摸得着了。真危险,小姑娘的父母陪着兽医,已经走到牧场边上。他们看见牛,看见四条腿站立的驴,已经重又挺立的高头大马,不禁瞠目结舌。兽医刚才摔了一大跤,心情正不好,这时冷笑一声,问: “哦,这就是不存在的牛、丧失两条腿的驴、变的比兔子还小的马?看样子,他们碰到的小小麻烦,并不显得怎么难过。” “真叫人莫名其妙,”小姑娘的父母讷讷的说,“刚才在牲口棚里……” “你们是做梦了,再不然,就是你们美餐一顿,撑得眼睛发花了。我看你们倒是应该请个医生来。不管怎么说,不能让我白折腾一趟。哼!白折腾我可不成。” 小姑娘们可怜的父母垂下头,一再道歉,兽医的口气这才缓和下来,他指着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又说: “算了,看在你们两个漂亮女儿的份?99lib?上,这回就原谅你们了。用不着观察她们多久,就会看出她们又乖又听话。对不对呀,小姑娘?” 小姐妹俩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一声也不敢吭,但是鸭子却放肆的回答: “啊,对呀,先生,没有比她们更听话的了。” 小姑娘变成驴和马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躺在各自的床上,由于屋里照进明亮的月光,小姐妹俩一时没有睡着。 “你不知道我想变成什么吧?”玛丽奈特说,她的头发比姐姐的更加金黄。“想变成一匹马。真的,我特别希望变成一匹马。那样,我就会有四只特别棒的蹄子,还有鬃毛、长尾,我就会跑得比谁都快。不用说,我要变成一匹白马。” “我呀,”苔尔菲娜也说,“我没敢想那么好。要是变成一条灰毛驴,头上有一块白斑,我就满意了。我也能有四只蹄子,还有两只长耳朵,可以摆来摆去,很好玩,眼睛要特别温柔。”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最后一次表达了愿望,玛丽奈特要变成马,苔尔菲娜要变成头带白班的灰毛驴,两人便沉沉入睡了。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月亮便落了。接着就是从未有过的漆黑的夜晚。第二天,村里好几个人说,他们在黑夜里听见铁链响,还听见八音盒声和狂风的呼啸,尽管昨夜根本没有起风。家里的猫了解.许多事情,当时到小姐妹俩的窗下来了好几趟,扯着嗓子喊,可是她们睡的太死,根本没有听见。猫让狗去叫,同样没有把她们叫醒。 玛丽奈特清早睁开眼睛,从睫毛缝里瞧见,姐姐床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在枕头上掀动。她觉得自己也睡的很不舒服,就好像全身被床单和被子紧紧裹起来。不过,睡意战胜了好奇心,她的眼皮重又合上。苔尔菲娜睡眼惺忪,也朝妹妹的床铺瞥了一下,觉得好怪,床铺显得那么大,鼓起一个大包,但是没有细想又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两人才真正醒来,瞧瞧自己的下巴,脸似乎拉长了许多,模样儿变了。苔尔菲娜朝玛丽奈特的床铺扭过头去,不禁惊叫一声。她原以为在枕头上会看见那头金发,不料却是个马头。玛丽奈特面对一张驴脸,也吓了一跳,失声惊叫。可怜的小姐妹俩转动着大眼珠,从被窝伸出脖子,相互仔细打量,弄不明白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每人心里都嘀咕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哪儿去了,为什么一头牲口占了她的床位。玛丽奈特差点儿哭起来,可是她一端详自己,就看见大胸脯、长着蹄子的带毛的四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的愿望实现了。苔尔菲娜瞧着自己身上的灰毛、蹄子,以及白床单上长耳朵的影子,也如梦初醒。她叹了一口气,软软的嘴唇却发出巨大的声响。 “是你呀,玛丽奈特?”她问妹妹,这颤抖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了。 “对,”玛丽奈特回答,“原来是你呀,苔尔菲娜?” 她们俩费了好大劲儿才下了床,八只蹄子站到地上。苔尔菲娜变成一头漂亮的小驴,个头儿比妹妹小的多;妹妹变成一匹健壮的佩尔什马,比姐姐高出一脖颈。 “你的皮毛真美,”苔尔菲娜对妹妹说,“你要是看见自己的鬃毛,准会高兴……” 可是,可怜的大马并不想奔跑。她注视着放在床头一张椅子上的小姑娘的裙子,心想也许永远不会再穿了,不禁难过起来,四肢不住颤抖。灰毛驴竭力劝解,看到自己的话全不起作用,就用柔软的大耳朵抚摸她的脖颈。当妈妈进屋的时候,她们俩紧紧靠在一起,马头垂在驴头上,谁也不敢抬眼睛。妈妈觉得两个女儿的念头挺怪,竟把两头不是自己家的牲口牵进屋里,于是大声说她对这件事很不满意。 “喂,我的两个疯女儿在哪儿呢?她们一定藏在这房间里,这不,衣服还放在椅子上。好啦,别藏了,出来吧!我可没心思跟你们闹着玩……” 妈妈见没人出来,就走过去摸两张床铺,又俯下身看床底,这时忽听有人轻声叫: “妈妈……妈妈……” “唉,唉,我听见你们声音了……好了,出来吧。我要告诉你们,我可一点也不满意……” “妈妈……妈妈……”她又听见有人叫。 这可怜的沙哑的声音,她都听不出是谁了。房间里找不到女儿,她回身要问驴和马,可是看见驴和马忧伤的眼神,一下子愣住了。驴先开了口,她说: “妈妈,别找玛丽奈特,也别找苔尔菲娜了……你瞧见这匹大马了吧?她就是玛丽奈特,而我就是苔尔菲娜。” “你们跟我胡扯什么?我还看不出来,你们不是我的女??儿!” “不对,妈妈,”玛丽奈特说,“我们是你的两个女儿……” 可怜的妈妈重要听出玛丽奈特和苔尔菲娜的声音。两个女儿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母女三人哭了许久。 “你们在这而呆一会儿,”妈妈对她们说,“我去找你们爸爸去。” 爸爸也来了,他哭够了之后,就开始考虑女儿改变了形体,如何安排新的生活。首先,她们不能住原来的屋子了,房间太狭窄,装不下这两头大牲口。最好是把两个安顿到牲口棚里,垫上新干草,槽子里多添些草料。爸爸跟在她们俩后面,走到院子里,他打量着马,漫不经心的小声说: “还别说,真是头好牲口。” 天气晴朗的时候,驴和马不大呆在牲口棚里,而是去牧场吃草,谈论她们从前是小姑娘时的情景。 “你..还记得吧,”马说,“有一天,也是在这片草场上玩,过来一只大公鹅抢了我们的球……” “他咬了我们的腿肚子……” 两头牲口说到后来痛哭流涕。用餐的时候,爸爸妈妈吃饭,她们俩就来到厨房,挨着狗坐下,都以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可是过了几天,爸爸妈妈就叨咕她们俩个儿太大,太碍事,不应当呆在厨房。她们俩只好站在院子里,头从窗户探进去。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出了这种奇事,父母一直很伤心,但是一个月过后,他们就不大想这事了,对这驴和马也司空见惯了。总而言之,他们不那么关心她们俩了。就拿妈妈来说,她不再像头几天那样,拿玛丽奈特用过的丝带给马鬃扎辫子了,也不把手表套在驴腿上了。而且有一天,爸爸吃午饭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冲着从窗户缝探进头来的两头牲口叫嚷: “喂,你们两个给我滚开!牲口就是牲口,不能总往厨房里探头探脑……再说,不管什么时候,你们总在院子里溜达,这家成什么样子啦?昨天,我还看见你们进了园子,这也太不象话啦!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么呆在牧场上,要么呆在牲口棚里。” 她们俩垂着头走开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从这天起,她们俩就特别留神避开父亲,只是在他来垫草的时候才见一面。她们觉得父母比从前更可怕了,她们还总感到自己有罪过,却又不知道犯了什么过失。 一个星期天下午,她们俩正在牧场上吃草,望见阿尔弗雷德叔父来了。他老远就冲孩子的父母喊: “你们好!是我,阿尔弗雷德叔叔!我来向你们问好,还要亲亲两个小家伙……咦,怎么没有看见她们俩呀?” “你来得不是时候,”孩子们的父母回答,“她们正巧去冉娜姑妈家了!” 驴和马很想对阿尔弗雷德叔叔说,小姐妹俩并没有离开家,而是变成了两头不幸的牲口,就站在他面前。当然他绝不能改变她们的状况,但是他可以陪她们哭一通,这样也是好的。但她们不敢讲,怕惹火了爸爸妈妈。 “老实说,”阿尔弗雷德叔叔说,“见不到我那两个金发小姑娘,我还真感到遗憾呢……唉,瞧呀,你添了一匹好马和一头好驴。我可从来没见过,上次去信你也没有告诉我呀。” “新添了还不到一个月。” 阿尔弗雷德叔叔抚摸两头牲口,他惊奇的发现,两头牲口的眼神特别温柔,主动伸长脖子让他抚摩。当马在他面前弯下前腿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更加惊奇了。只听马说: “您一定累了吧,阿尔弗雷德叔叔。骑到我背上吧,我一直把您驮到厨房去。” “把您的雨伞给我吧,”驴说,“您不用拿着,挺碍事的。挂到我的一只耳朵上吧。” “你们太好了,”叔叔回答,“不过,这么近的路,就不必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我们还更高兴呢。”驴叹口气说。 “喂,”爸爸妈妈插进来说,“别缠你们叔叔了,去,到牧场里边去。叔叔已经看够你们了。” 向一头驴和一匹马提他,竟用“你们叔叔”这种说法,客人听了不免奇怪;不过,他挺喜欢这头驴和这匹马,因此对这种说法一点也不生气。他朝住宅走去,走远了还好几次回头,向她们挥动雨伞。 不久,她们的饲料不那么丰盛了。储备的草料锐减,要给耕牛和奶牛多吃些,因为耕牛干活,奶牛产的奶质量高。至于燕麦,驴和马也好久没有见到了。父母甚至不准她们去牧场,以便让草长起来好收割。她们只能在沟边路边吃草。 爸爸妈妈养不起这么多牲口,就决定卖掉耕牛,让驴和马干活。一天早上,爸爸给马上套拉车,妈妈则让驴驮两大袋蔬菜进城去赶集。头一天,父母还表现出极大的耐心,第二天,也只是说她们几句;后来,就严厉的责备,有时竟大发雷霆,厉声责骂。马吓坏了,不知道往左还是往右,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停。于是,爸爸狠狠的拉缰绳,以致嚼子勒破了马的嘴唇,疼的马嘶叫一声。 有一天,马拉着车上很陡的坡路,气喘吁吁,走走停停。她拉的车很重,从前又没有训练过干这么重的活。爸爸坐在车上,扯着缰绳,见她走的太慢,一步一停,再启动更费劲,他就开始不耐烦了,但还是只用舌头打响,给她鼓劲,看到没有效果,他就骂起来,甚至冒出一句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马。马大为震惊,嘎然停下,腿都发软了。 “嘿,吁!”爸爸吆喝,“吁!吁!该死的牲口。等着,看我怎么让你走!” 他火冒三丈,好几次挥鞭威胁,并抽在马肋上。马没有发出哀怨声,只是回头看看爸爸,那眼神非常悲伤;爸爸见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鞭子也从手中失落了。他跳下车,上去搂住马脖子,请求她原来他刚才这么凶狠。 “我忘记了你跟我的关系。喏,我就好像赶一匹普通的马。” “不管怎么说,”马回答,“不管怎么说,即使是普通一匹马,也不应该用鞭子抽的这么狠。” 爸爸保证今后注意,不再发火;他真的说到做到,好长时间不再使用鞭子。然而有一天,时间紧迫,他控制不住,又往马腿上抽了一鞭。 习惯成自然,不久,他几乎连想也不想就挥鞭抽马。有时,他心中也感到一丝内疚,但又耸耸肩膀,说: “一匹马,究竟是不是我的。是我的,就得让它听话。” 驴的处境同样不妙。每天早晨,她背上驮着重东西,进城赶集,也不管天气好坏。下雨的时候,她母亲撑开雨伞,根本不在乎她的毛有没有浇湿。 “从前我是小姑娘那时候,”驴说,“你就不会让我这么浇着了。” “对待驴嘛,倒要像照看孩子那样,”妈妈回答,“可是你呢,顶不了什么大用,真不知道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驴跟马一样,也免不了挨打。既然成了驴,她有时也非常固执,说不定走到哪个十字路口,无缘无故就突然停下,不肯再走了。妈妈还是尽量用好言好语劝她。 “喂,”妈妈抚摩着她说,“要听话,我的小苔尔菲娜,原先,你一直是个好姑娘,是个听话的孩子……” “再也不存在小苔尔菲娜了,”她并不生气,却反驳说,“我不过是头驴,不愿意动地方的驴。” “好了,别胡闹了,你也清楚,你这样捞不着好处。我要数到十,想想吧。” “全想好啦!” “一,二,三,四……” “我一步也不动。” “……五,六,七……” “把我的耳朵割掉我也不走。” “……八,九,十!该死的畜生,这是你自找的!” 驴背上挨了一顿棒子,最后不得不走。但是,在驴和马这种新生活中,最难忍受的是把她们俩分开。从前,无论上学还是在家里,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小时。可是现在,驴和马要分开干活,晚上回到牲口棚里,她们已经筋疲力尽,睡觉之前,也就只能抱怨几句父母多么无情。这样,她们就盼望星期天休息。一到星期天,她们俩什么活也不干,或者一道出去,或者呆在牲口棚里。两个得到父母的同意,可以玩布娃娃。食槽里垫个草铺,让布娃娃躺在上面。她们俩没有手,只能看着她,跟她说话,不能抱,不能摇,也不能给她穿衣服梳头发,一个布娃娃通常所需要的照顾,她们一样也不能给。 “我是你妈妈玛丽奈特呀,”大马说,“哦!看得出来,你觉得我有点变了。” “我是你妈妈苔尔菲娜呀,”驴也说,“不要太注意我的耳朵。” 下午,她们俩出去,沿着路边吃草,久久谈论自己的悲惨遭遇。马比伙伴的脾气暴些,讲些气话骂主人。 “我真奇怪,”马说,“其他动物这么受虐待,都默认了。我们是家里的,还算不错啦!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早就逃走了。” 大马说着,忍不住失声痛哭,驴也用力抽鼻子。 一个星期天早晨,父母带着一个男人进牲口棚。那人粗嗓门,穿件蓝色外套,在马的后面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主人说: “就是这匹马。那天,我正是看见它在路上跑。唔!我的记性好,哪匹马只要见过一回,在上千匹马里我也能认出它来。应当说,这是我的职业。” 他哈哈大笑,亲热的拍了一下马,补充说: “它并不比别的马调皮。我甚至可以说,它还挺对我的心思。” “让您瞧瞧,是给您个人情,”孩子的父母说,“要说别的,就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人都这么讲,”那人说,“过后又要改变主意。” 说着,他围着马转,仔细端详,摸摸腹部和四肢。 “您还没完啦?”马对他说,“我可不喜欢这样摸摸拍拍的!” 那人一笑置之,又扒开马嘴唇,看看牙口。然后,他转身对主人说: “我给二百怎么样?” “不行,不行,”主人连连摇头说,“二百不行,三百也不行……就别费唇舌了!” “我要是给五百呢?” 主人迟疑了一下才答复,他们满脸通红,不敢看顾客。 “不行,”妈妈低声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噢!不行。” “要是给一千呢?”穿蓝外套的人高声说,他那粗嗓门像吃人魔怪,使马和驴害怕起来。“嗯?我要是再添一千呢?” 爸爸想回答点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他干咳两声,向那人摆了摆手,示意到外面商量更好些。他们走到院子里,立刻成交。 “同意这个价,”那人说,“不过,买下之前,我要看一看,让它在我面前走一走,跑一跑。” 猫在井台上打盹,听到这话,立即跑到牲口棚,冲马耳朵说: “等主人让你到院子里,只要那人看着你,你最好装作一条腿瘸。” 马听从了猫的建议,一出牲口棚,就假装腿很疼,开始一瘸一拐。 “咦!咦!咦!”那人对主人说。“你们可没告诉我它腿不好。这样一来,情况可大不一样了。” “也许是耍点小脾气,”主人肯定的说,“今天早上,它四条腿还好好的呢。” 然而,那人再也不要听下去,瞧也没有再瞧马,就扬长而去。主人怏怏不乐,把马牵回牲口棚。 “我看你是成心的!”爸爸吼道,“哼!该死的劣马,我肯定它是故意的!” “该死的劣马?”驴说,“我想,这样称呼给父母增光的小女儿,可真好听啊!” “我用不着问一头蠢驴的看法,”爸爸反驳说,“不过,这次例外,因为这是星期天,我原因费神回答你的放肆无礼的话。听你的意思,就好像我们真是一匹马和一头驴的父母。你们要是以为我们容忍这样愚蠢的谎言,那就完全错了。你们说说,听人讲两个小女儿一个变成马,一个变成驴,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不会耸起肩膀呢?其实,你们是两头牲口,就是这码事儿。我甚至不能说你们事模范牲口,差的远!” 驴听了瞠目结舌,她看到自己被父母否认,心里悲伤极了。她走过去,用头蹭着马的头,对马说即使父母忘记她,她这个牲口棚的伙伴总还是靠得住的。 “叫他们说去吧,别看我有这四个蹄子、两只大耳朵,反正我是你的姐姐苔尔菲娜!” “妈妈,”马问,“你呢,也不相信我们是你的女儿马?” “你们是两头好牲口,”妈妈有点尴尬的说,“不过我清楚,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你们一点也不像她们,”爸爸明确说,“好了,就到此为止!咱们走吧,老婆子!” 父母还没走出牲口棚,驴又抢着对他们说: “既然你们这么肯定我们不是你的女儿,女儿没了却又不怎么着急,我看你们也太轻率了。真是一对奇怪的父母,一天早晨发现女儿不见了,都没怎么在乎!哪怕看看水井,到沼泽和树林里找找她们,你们做了吗?你们去吉普赛人的营地找过吗?” 父母没有搭理,但是到了院子里,母亲叹着气说: “也别说……万一是那两个孩子呢!” “不可能!”父亲吼起来,“你胡说什么?这种蠢事,应该结束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孩子,也没见过一个大人变成驴,或者变成别的牲口。刚开头,咱们脑子也太简单,竟全部相信这两头牲畜对咱们说的瞎话;但是现在还相信,那就太可笑了!” 这对父母佯装对这件事丝毫没有疑虑了,也许她们确是这样想的。反正他们哪儿也没去打听有谁看见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没向任何人提起她们不见了。有人问起小姐妹俩,他们就回答说在冉娜姑妈家。爸爸妈妈到牲口棚时,驴和马常常唱起一首儿歌,那还是爸爸从前教给两个孩子的。 “你听不出来这是你教给我们的儿歌吗?”她们问。 “对,我知道这首歌,”爸爸回答,“但是,哪儿都能学到这首歌。” 驴和马干了几个月重活之后,终于忘记了从前的情景。有时偶然想起来,她们半信半疑,觉得跟童话一样。再说,她们俩的记忆合不上拍了,两人都说从前曾是玛丽奈特,结果有一天争吵起来,于是决定再也不谈这事了。她们的兴趣日益放在各自的活上,放在家畜的生活状况上,觉得挨主人打是自然的事了。 “今天早晨,”马说,“主人用鞭子抽了我的腿,我也是该打:我干活从来没有像这样昏头昏脑。” “我还是老样子,”驴也说,“我因为太固执挨了棍子。我是得改一改了。” 她们不再玩布娃娃了,而且想不通怎么会玩这东西。现在,到没到星期天,她们几乎也没什么兴趣了;相互间没有多少事好谈,因此更觉得休息的日子过的很慢。她们最好的消遣就是争论是驴叫好听,还是马叫好听。争到后来两个就对骂,你说我是蠢驴,我说你是劣马。 主人觉得马和驴挺可心,对它们干的活非常满意,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顺的牲口。确实如此,他们靠这两头牲口干活开始发家,每人买了一双鞋。 一天大清早,父亲进牲口棚给马添饲料,不禁大吃一惊。在两头牲口位置的垫草上,睡着两个小姑娘,正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可怜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再也见不到他那匹好马了。他去告诉孩子的妈妈,两人来到牲口棚,把酣睡的两个女儿抱回她们床上。 等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醒来的时候,就得赶紧去上学。她们俩显得呆头呆脑,几乎不会使用手了。课堂上,她们俩净说蠢话,答非所问。女教授当众说她从未见过这样笨的孩子,全给不及格。她们俩这天过得非常无聊。爸爸妈妈见女儿学习得了坏分数,便暴跳如雷,只让她们俩喝凉水吃干面包。 幸亏时过不久,小姐妹俩恢复了原先的习惯。她们在课堂上学习认真,每天都带回好分数。在家里,她们的表现也无可挑剔;除非不公道,才会无缘无故责备她们。现在两个女儿回到身边,父母很高兴,也深深的喜爱她们,因为说到底,他们还是好父母。 善良的大狗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给爸爸妈妈买东西回来,只剩下一公里路就到家了。她们的篮子里装着三块肥皂、一包白糖、一副小牛肠等物品。她俩提着篮子,前后悠荡,嘴里唱着一支好听的歌:“米隆冬、米隆冬、米隆丹”。她俩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突然看见一条大狗。大狗低着头走路,身上的毛竖着,嘴唇往外翻,尖利的牙齿闪闪发亮,长长的舌头垂向地面,看样子很凶。他的尾巴猛的摇了一下,开始沿着大路跑起来,咚的一头撞在树上。狗连退几步,发怒的叫起来。两个小姑娘马上停在路中间,吓得紧紧偎在一起。玛丽奈特还唱着“米隆冬、米隆冬、米隆丹”,不过声音很轻,还有点颤抖。 “别怕,”狗说,“其实正相反,我一点也不凶。可是,我的眼睛瞎了,非常烦恼。” “噢,可怜的狗呀!”小姑娘说,“我们刚才不知道。” 狗走到两个小姑娘跟前,尾巴摇的更起劲了,还用舌头舔她俩的腿,鼻子一股劲的闻篮子。 “我的遭遇是这样,”狗接着说,“不过,先让我坐下来歇歇吧,瞧,我累死了。” 小姑娘面对着狗坐在路边的草上。苔尔菲娜小心谨慎的把篮子放在两条腿中间。 “唉!歇一歇多舒服啊,”狗叹口气说,“好,还是来讲我的遭遇吧。我在眼睛瞎掉之前,给一个盲人干活。你们瞧,我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绳呢,我主人牵着绳,就在昨天,我还给他带路,现在我更清楚了,当时我对他多么有用。我领他走的路,总是最好走的,遍地开满了山楂花。从一家农户门前经过的时候,我总是告诉他:‘这是一家农户。’农民给他一块面包,丢给我一根骨头;天要是晚了,我俩就睡在农户谷仓的角落里。主人受欺侮的时候,我就保护他。你们都知道,那些吃的肥肥胖胖的狗,甚至那些人,全不怎么喜欢穷苦人,见着就要欺侮。可是,我不是好惹的,我也拿出厉害颜色来,他们就放我们过去了。我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你们瞧一敲……” 他张大嘴,呲着牙,眼珠子瞪的滴溜圆,这下真把两个小姑娘吓坏了。 “别这样了。”玛丽奈特说。 “这是让你们开开眼界,”狗说,“我不仅这样帮助主人,还同他聊天,给他解闷儿呢。当然啰,我只是一只狗,可是说话聊天总能使主人的时间过的快点……” “狗呀,你讲话跟人一样好。”小姑娘说。 “你们真好,”狗说,“天哪,你们篮子里的东西真香!……哦!我说到哪儿啦?……唔,对啦!讲到我的主人!我想方设法给他的生活提供方便,可是他呢,简直没有满意的时候。他动不动就为一点小事踢我。可是前天,他开始抚摩我,还非常和气的同我说话,这使我感到意外。我觉得让人抚摩是最痛快的事儿。来,你们抚摩我试试……” 狗伸长脖子,大脑袋伸到小姑娘跟前。她俩就摩挲狗的皮毛。这时,他开始摇尾巴,还“汪、汪、汪”的小声叫着。 “你们真好,能照我说的做,”狗又说,“不过,我还得继续讲下去。我的主人一个劲儿抚摩我,然后突然对我说:‘狗呀,你愿意把我的毛病接受过去,替我变成瞎子吗?’我想:把他的毛病接受过来,这连最好的朋友也会犹豫的。不管你们怎样看我,反正我跟他 8bf4." >说‘不行’。” “对呀!”小姑娘高声说,“当然不行了!就应当这样回答。” “啊!你们跟我想的一样,我真高兴。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没有立即答应,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 “没有立刻答应?”小姑娘说。“狗呀,你难道……” “别急呀!昨天,他对我更和气了,特别亲热的抚摩我。我惭愧,觉得不该拒绝他。最后嘛,我接受了。哼!他一再向我发誓,我会成为一条幸福的狗,他要给我带路,就像我原先保护他那样……可是我刚把他的毛病接过来,变成瞎子,他没有说一声再见,就把我抛弃了。从昨天晚上开始,我被丢在野外,孤单单的,走路不是撞到树上,就是撞在石头上。刚才,我闻到有小牛肉味儿,又听到两个小姑娘唱歌,心里就想,也许,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嗯!不会赶你的,”小姑娘说,“你找我们算找对了。” 狗松了一口气儿,闻了闻篮子又说: “我非常饿……你们拿的是不是小牛肉?” “是小牛肠,”苔尔菲娜说,“但是,狗呀,要知道,这是我们给爸爸妈妈买的东西……不是我俩的……” “那,我最好别去想它了。想不想也一样,它一定非常好吃。我还要问一下,你们愿意带我去见你们的父母吗?他们要是不能收留我,起码会给我一根骨头啃吧,还兴许给我一盘汤喝,留我今天住一宿呢。” 姐妹俩愿意把狗带走,还特别希望把他永远留在家里。她们只是有点担心,不知道爸爸妈妈会怎么对待他。还有一件事不好办,猫在家里很专横,添一条狗进来,猫也许不会给好脸儿。 “走吧,”苔尔菲娜说,“我们尽量想办法把你留下。” 他们三个刚刚站起来,小姑娘就看见路上有个强盗。这强盗经常在这一带活动,专门堵截买东西的孩子,好抢走他们的篮子。 “就是他,”玛丽奈特说,“他就是抢东西的那个人。” “别怕,”狗说,“我去呲呲牙吓唬吓唬他,让他断了念头,不敢来打你们篮子的主意。” 那人大步流星走过来,望着小姑娘篮子里装的东西,高兴的直搓手。可是,他看到狗的凶样儿,又听见狗的吼叫声,就不再搓手了。他从路的另一边过去,还摘一下帽子致意。 等那人走远了,狗说:“你们瞧,我虽然眼睛瞎了,可是还有用处啊。” 两个小姑娘轮流牵着狗套绳,狗很高兴的跟着走。 “我同你们多么合得来呀!”狗说,“对呀,我还没问,小姑娘,你们叫什么呀?” “牵绳子的是我妹妹,叫玛丽奈特,头发数她好看,是金黄色的。” 狗停下来,嗅了嗅玛丽奈特。 “好了,玛丽奈特,”狗说,“我能认出你来了。” “我姐姐叫苔尔菲娜。”金黄头发的小姑娘也介绍说。 “好,苔尔菲娜,我不会忘记了。我跟我原先的主人走了许多地方,见过不少小姑娘,可是说心里话,谁的名字也没有苔尔菲娜、玛丽奈特这两个名字美。” 两个小姑娘不禁脸红起来,可是狗看不见,还连声赞美她俩。狗想,她俩的声音非常悦耳,也一定非常懂事儿,要不,买小牛肠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爸爸妈妈怎么能派她们去呢! “我不清楚小牛肠是不是你们挑选的,可是我敢肯定是你们挑的,它特别香……” 狗说来说去,老提起小牛肠,毫不感到絮烦。它还总是把鼻尖往篮子上触,因为看不见,他有好几次跑到玛丽奈特的腿中间,差点把她绊倒。 “我说狗呀,”苔尔菲娜对他说,“你别再想小牛肠了好不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东西要是我的,我就情愿给你吃了,可是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我们要是不把小牛肠拿回家,爸爸妈妈会说什么呢?” “当然啰,他们会骂你们的……”狗说。 “我们也得照实说是你吃的,他们就会把你赶走,不留你住了。” “他们还兴许打你哪。”玛丽奈特补上一句。 “你们说得对,”狗赞同说,“不过,你们不要以为我嘴馋才提小牛肠。我是随便说说,不是要你们把它给我吃。根本没这个意思。而且,我对小牛肠也不感兴趣。它是个好东西,这没的说,可是,我觉得它有缺陷,就是没有骨头。桌子上要是端上小牛肠,主人就会全吃光,一点也不会给狗剩下。” 说着说着,小姑娘和瞎狗到了家。头一个看见他们的是猫。猫像平时生气那样,弓起背,竖起毛,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接着,猫又跑到厨房对主人说: “瞧,小姑娘又牵回一条狗来。我呀,可不大喜欢这样。” “一条狗?”主人说,“真的吗?” 主人走到院子一看,猫果然没有说谎。 “这条狗,你们是怎么弄来的?”父亲生气的问,“为什么把他带到家里来?” “这条狗很可怜,眼睛瞎了,”小姑娘回答说,“他一跑,脑袋就撞到路边的树上,可怜极了……” “那不管,我不是禁止你们跟陌生人说话吗。” 这时,狗向前迈了一步,点头打过招呼后,对小姑娘的父母说: “我明白了,你们家里不能留一条瞎狗,我就离开。走之前,请允许我夸几句你们的女儿,她们非常聪明,非常听话。刚才,我在路上游荡,没有看见她们,却闻到小牛肠的香味。由于我从昨天起就没有吃东西,很想吃小牛肠,可是,她们俩却不准我碰篮子。当然,我的样子一定是挺凶的。你们知道她俩是怎么对我说的吗?她俩说:‘小牛肠是给爸爸妈妈买的,是爸爸妈妈的东西,就不能给狗。’这就是她俩的话。我不知道你们跟我的想法是不是一样,可是,我碰上这样懂事,这样听话的小姑娘,就不觉得饿了;我心想,她们的父母真有福气……” 妈妈冲着女儿微笑,爸爸听了狗夸他女儿的话,也非常得意。 “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父亲说,“她俩是好姑娘。我刚才说她们,是让她们当心,别接触坏人;她们把你领回家来,我挺高兴的。等一下你可以喝一碗很好的菜汤,今天晚上也可以住在这里。我倒要问你,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怎么单独一个跑到路上去?” 于是,狗又把他的经历讲了一遍,说他把他主人的毛病接过来之后,又被主人抛弃了。小姑娘的爸爸妈妈听了显然很受感动。 “你是一条最好的狗,”小姑娘的父亲说,“我只能责备你心肠好的过分了。你就住在这里吧,随便住多长时间都行。我给你搭一个舒服的窝,每天你都有菜汤喝,当然还有骨头啃。你到过很多地方,就向我们讲讲那些地方吧,我们听了也长长见识。” 听了爸爸妈妈的觉得,两个小姑娘快活的脸都红了,猫也特别受感动,不再把身上的毛竖起来,也不再咬牙切齿了,而是非常友好的看着狗。 “我太高兴了,”狗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我被原先的主人抛弃以后,又遇到这样热情接待我的人家……” “你原先碰到了一个坏主人,”孩子爸爸说,“他是个狠心肠的人、自私的人、忘恩负义的人。不过他要小心,别从我的门前过,要是从这里过,我非谴责他一顿不可,让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狗摇了摇头,叹着气说: “现在这个时候,我的主人大概已经受到很重的惩罚了。我不是说他因为抛弃我而受到良心上的责备。他现在不再是瞎子了,就得靠劳动过活。但是,我可以肯定,他非常留恋过去的好日子;那时候,他什么也不干,只是让我带着到处走,等待过路的人施舍面包。不瞒你们说,我现在还真为他的命运担心呢,因为我想,世上没有比他更懒的人了。” 猫听到这里,格格笑起来,觉得狗太傻了,主人把他丢弃了,他还为主人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孩子的父母也是这样想,而且照直讲出来: “真是的,这狗吃了苦头,还没有学乖点儿,看来他变不了啦!” 狗听了这话,惭愧的耷拉下耳朵。两个小姑娘却搂住他的脖子,玛丽奈特盯着猫,说道: “这是因为他心肠好!可是你呢,猫呀,先不要笑,最好也学着心肠好些。” “跟你玩的时候,你不要用爪子把我们抓伤,省得爸爸妈妈罚我们站!”苔尔菲娜补充说。 “昨天晚上你还抓我们来着!”玛丽奈特又说。 猫也感到惭愧了。他阴沉着脸,转身离开小姑娘,摇摇摆摆回屋去了。他到了屋里还在嘀咕,说别人对他不公道,他抓人是闹着玩,根本不是故意的;说自己跟狗一样善良,也许比狗还善良那。小姑娘们觉得身边有一条狗非常快活;她俩去买东西时,就对狗说: “狗哇,你跟我们去买东西好吗?” “当然好啦!”狗回答说,“快给我拴上脖套吧。” 苔尔菲娜给狗拴上脖套。玛丽奈特牵着绳子(或者反过来),三个一道去买东西。 路上,小姑娘看见草地上走过一群奶牛,天上飘过一朵云彩,都要告诉狗。狗眼睛看不见,经小姑娘一讲解,觉得挺高兴。但是,小姑娘看到的东西,有时候说不上是什么,狗就向她们提问题: “唉,起码告诉我,那些鸟儿什么颜色,嘴是什么形状呀。” “嗯!是这样,最大个儿的,背上的羽毛是黄的,翅膀是黑的,尾巴有黑的,有黄的……” “>.99lib?哦,那是黄鹂,一会儿你们就听见他们唱歌来……” 可是,黄鹂不是说唱歌就唱歌,狗为了向小姑娘解释,就模仿黄鹂的歌声,但是发出来的还是一阵狗叫声,简直滑稽透了,逗得小姑娘停下脚步笑个够。有几次,一只兔子或一只狐狸从树林边上跑过去,狗用鼻子贴着地面,一边嗅着一边说: “我闻出来,有一只野兔,你俩瞧瞧那边……” 一路上,他们几乎笑个不停,三个有时比赛跳脚,各自抬起一只脚,看谁跳得快,最后总是狗跳在最前边,因为他抬起一个爪子,还有三只脚呢。 “这样不公道,”小姑娘说,“要用一只脚跳。” “当然公道啦!”狗回答说,“像你们那样的大脚,跳起来不费劲阿!” 狗陪着小姑娘去买东西,猫看着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他对狗特别友好,想从早到晚挨着狗睡觉。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去上学的时候,猫和狗几乎形影不离。碰到下雨天,他俩就呆在狗窝里闲聊,再不久紧靠在一起睡觉。可是,天好的时候,狗总是想往野外跑,就对他的朋友说: “猫呀,你这个大懒蛋,起来,出去走走。” “呼噜,呼噜,”猫打着呼噜。 “唉,来呀,你来给我指路。”狗说。 “呼噜,呼噜,”猫还打着呼噜,他是在开玩笑。 “你想让我相信你睡觉哪,我呀,就知道你没睡觉。哦!我明白你想干什么……来吧!” 狗蹲下来,猫爬到他背上坐稳,两个就一同出去了。 “一直朝前走……”猫说,“往左拐……真的,你要是累了,我可以下来走。” 可是,狗几乎从来不知道累。他说猫比鸽子的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他俩穿过田地,穿过草场,一路谈论这家农户的生活,谈论两个小姑娘和她们的父母。 这一时期,猫虽然有时还抓伤苔尔菲娜或者玛丽奈特,可是他的确变好了。他总是关心他的朋友,问狗对生活满意不满意,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 “狗呀,你在这里过得高兴吗?”猫问狗说。 “哦!当然高兴啦!”狗叹了口气说,“在这里没说的,大家都非常好……” “你嘴上说高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没有哇,保证没有,”狗否认说。 “你还想念你原来的主人吗?”猫问。 “不想念。猫呀,说心里话……我甚至应当承认,我还有点怨恨他呢……生活得快乐,有好朋友,看来这也不顶事,难免要后悔自己的眼睛……” “唉,是啊,是啊!……”猫叹息说。 有一天,两个小姑娘问狗愿意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去买东西。猫情绪不好,在一旁对她俩说,要买东西自己去好了,何必让一条瞎狗陪着,疯疯癫癫的。她俩一听这话,只是格格笑起来,玛丽奈特还请猫陪她们去。猫撇了撇嘴,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回答说: “哼!我是只猫,好像真能去买东西似的!” “我还以为你愿意去呢,”玛丽奈特说,“不愿意去就算了,留在家里好啦!” 苔尔菲娜见猫生气了,就哈腰去抚摸他,猫却伸出爪子一抓,把苔尔菲娜的手抓出血流。玛丽奈特见姐姐被抓伤,非常生气,也哈下腰去,揪着猫的胡须说: “这只老猫,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坏的动物!” “是吗?”猫回敬她一爪子,说道,“这是你自找到,活该!” “哎哟,他把我也抓伤啦!” “对呀,我把你抓伤了,我还要告诉主人去呢,说你揪我的胡须,好让他们罚你站。” 猫说着,便朝房门跑去。狗眼睛看不见,可是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严厉的对猫说: “猫呀,真的,我原先不知道你这样坏。我不能不承认小姑娘说得对,你是一只坏猫。哼!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满意……小姑娘,别睬他,咱们去买东西。” 猫听了狗的话非常惭愧,一时回答不上来,还没说出一句抱歉地话,就眼看着他们走了。走到大路上,狗还回头冲着猫喊: “我一点也不满意。” 猫愣在院子当中,心里非常难过。他现在完全明白不该用爪子抓人,这种行为不好。他想到狗不再喜欢他来,把他看成是只坏猫,心里特别难受,就肚子跑到谷仓里,整天躺在窝里,心里特别难受,就独自跑到谷仓里,整天躺在窝里,心里总是想:“其实我心肠很好,即使抓伤了人,也是无意的。而且,抓伤人后我就后悔了,这足以证明我的心肠好。可是,怎么让他了解这点呢?”傍晚,他听见小姑娘卖东西回来,也没敢露面,仍然躲在谷仓里。他从天窗伸出头来往外张望,看见狗在院子里打转转,嘴里还叽咕着: “怎么听不见猫的动静,也闻不到他的气味呢。小姑娘,你们看见他来吗?” “哼!没看见,”玛丽奈特回答说,“还是看不见他的好,他太坏了。” “这倒是,”狗叹口气说,“看他刚才干的事儿,真没法说他好。” 猫痛苦极了,他真想把脑袋探出天窗,冲他们喊:“不是这样!我心眼很好!”可是,他什么也没敢讲,因为他想,说这话没用,狗不见得信他的。他折腾了一通宵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从谷仓里出来,眼睛红红的,胡须也耷拉下来,到狗窝里去找狗。他坐到狗的对面,胆怯的对狗说: “你好哇,狗……是我,猫……” “你好,你好,”狗还有点气哼哼的说。 “你一夜没睡好吗?狗?看你样子愁眉苦脸的……” “哪里,我睡得很好……可是我一醒来,睁开眼睛看不见,总感到不痛快。” “就是嘛,”猫说,“你眼睛看不见,我也挺烦恼的。这事我想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把你的毛病给我,我可以代替你瞎眼,就像你替你主人瞎眼一样。” 乍一听这话,狗非常感动,一句话说不出来,直想流泪。 “猫呀,你多好啊,”狗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愿意……你的心眼太好了。” 猫听狗这样说,激动的浑身直抖。他怎么也想不到,心地善良能有这么大的乐趣。 “就这样吧,我来接过你的残疾,”猫说。 “不,不行,”狗不答应,“我不愿意……” 狗还争辩,说他眼睛看不见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他有不少朋友,能够使他生活幸福。但是,猫不肯让步,回答他说: “你呀,狗,你需要有一双好眼睛,在家里还能顶个用。请问,我的眼睛看得清楚有什么用呢?我是个懒蛋,就愿意在太阳底下或者火炉旁边睡觉。说老实话,我的眼睛差不多总是闭着的,这还不是跟瞎子一样,就是瞎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猫说得句句在理,态度十分坚决,狗最后接受了他的恳求。说换就换,他们的狗窝里换了。狗重见光明,头一句话就是拼命的高叫: “猫的心肠好!猫的心肠好呀!” 小姑娘们跑到院子里来,问明了情况,便流着眼泪吻猫,不住嘴的说: “你真好!你真好!” 可是猫呢,这时却低下头,为自己有个好心肠而感到幸福,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狗自从恢复了视力之后,就忙的不可开交,除了中午和夜晚,根本没有一点工夫进窝里歇一歇。白天,他不是去看着牲口吃草,就是在路上、树林里跟着主人走,因为,总是有人带他出门。虽然忙,他没有一声怨言,而且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他一回想起带领他头一个主任走村串户那段时间,就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碰上这家农户。他早晨起得早,让猫趴在自己背上,驼着他到田野里兜一圈儿。对猫来说,这是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刻,他的朋友告诉他一天都忙些什么,总忘不了向他表示感谢,而且还有点可怜他。猫说这没什么,根本不值一提。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悲伤,觉得眼睛看得见是很快活的。他现在成了瞎子,别人就不大管他来。当然,小姑娘还把他抱在膝上,抚摸她,可是,她们认为跟狗跑跑跳跳更有意思,就没有一种游戏能让一只瞎猫参加玩的。 猫想是这么想,但并不后悔。他觉得他的朋友狗现在幸福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确是一只非常善良的猫。白天一整天,也没个人同他说话,他就在阳光下,火炉旁,尽量睡觉,嘴里不住咕噜着: “呼噜,呼噜……我心眼好……呼噜呼噜……我心眼好。” 一个夏天的上午,天气很热,猫到地窖最底下的一蹬台阶上乘凉,还像平时一样呼噜呼噜。突然,他感到有个东西在动弹,碰到他的胡须。他不用问就知道是一只小耗子,就一爪子把耗子抓住。小耗子吓懵了,逃都不敢逃。 “猫先生,”耗子说,“放了我吧。我是个小耗子,刚才走迷路了……” “小耗子?”猫说,“好哇,让我来把你吃掉吧。” “猫先生,您要是不吃掉我,我向您保证永远服从您。” “不行,还是吃掉你痛快……除非……” “除非什么呢,猫先生?” “告诉你吧!是这样,我是个瞎子。你要是同意把我的残疾换到你身上,替我变成瞎子,我就饶你一条小命,你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走,我还亲自给你吃的。总而言之,你以变瞎子来换取自己生命,是非常便宜的。你总是胆战心惊,就怕落到我的爪下,这回就可以安生了。” 小耗子还犹豫不决,只是向猫表示歉意。猫和气地回答说: “好好考虑考虑,小耗子,不要随便做出决定。我不那么着急,几分钟总是可以等等,我首先要求的,就是完全由你自己做主张。” “是的,”耗子说,“不过,我要是说不行,您会吃了我吗?” “那当然来,小耗子,那当然来。” “那,我还是变成瞎子吧,总比被吃掉强。”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中午放学回来,看见一只小老鼠在猫的胯下,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觉得非常奇怪。 她俩听说小老鼠是瞎子,猫不瞎了,就越发奇怪了。 “这只小动物很好,”猫说,“她的心很善良,,请你们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两个小姑娘说,“她什么也不会缺。我们会给他吃的,还给她做一张床晚上睡觉。” 狗也回家来,见他的朋友眼睛治好了,高兴极了,在小老鼠面前都掩饰不住他快活的心情。 “猫就是非常善良,”狗说,“瞧他今天得到好报啦!” “真的,”小姑娘说,“他原先就善良……” “真的,”猫低声说,“我原先就善良……” “哼!哼!哼!”小老鼠在一旁说。 有个星期天,两个小姑娘带着小老鼠在院子里散步。狗躺在猫身边打盹,突然神色慌张的闻起来,接着便叫着跳起来,朝小路跑去。外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只见一个流浪汉,脸瘦成皮包骨,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疲倦的拖着脚步走过来。他打门前经过,朝院子里望了一眼,看见狗不觉一愣。他毫不迟疑的走上前,低声的说: “狗呀,你闻闻我……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怎么认不出呢,”狗垂下脑袋说,“您是我过去的主人。” “狗呀,我对不起你呀……不过,你要是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痛悔,肯定会原谅我的……” “我原谅您了,您还是走吧。” “自从我的眼睛看得见以后,我就成了一个非常不幸的人。我这人太懒,下不了决心干活,结果一个星期吃上一顿饭就算好大了。从前我瞎眼时,用不着干活,有人给我吃,留我过夜,他们都可怜我……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咱们挺幸福的……狗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再把我的残疾从你身上收回来,重新变成瞎子,你还给我带路……” “您原先也许挺幸福的,”狗回答说,“可是我呢,我可不大幸福。我对您那么好,那么亲热,您对我却动不动拳打脚踢,这您都忘了吗?您是个坏主人;我找到好主人之后,这点体会就更深了。我丝毫也不记恨您,但是,别指望我再给您带路来。再说,我的残疾您再也讨不回去了,我现在不是瞎子里。这里的猫心肠非常好,代替我瞎了,后来……” 那人不等狗说完,急忙走开,嘴里还骂他是条坏狗;他又去找猫,见猫正躺在狗窝门口打呼噜,就伸手摸摸狗的胡须,说道: “可怜的老猫啊,你多不幸……” “呼噜,呼噜,”猫还呼噜个不停。 “我敢说,你要能得到一双好眼睛,付出多大代价都肯干。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来代替你当瞎子,反过来,你给我带路,就像从前狗给我带路那样。” 猫把眼睁得滴溜圆,回答说: “我如果还是个瞎子,也许会同意的。可是,自从小耗子情愿把我的残疾接过去后,我就不瞎了。小耗子是个心肠非常好的动物,您要是愿意找她去说说,她不会拒绝帮助您的。瞧,她正在一块石头上睡觉呢;刚才小姑娘领她散完步,就让她躺在石头上了。” 那人犹豫了,要不要去找小老鼠,要不要去找小老鼠?可是,他实在太懒了,一想到必须干活才能挣口面包吃,简直受不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小老鼠。他哈下腰,轻轻的对小老鼠说: “可怜的耗子,你真叫人可怜……” “哦!对呀,先生,”老鼠说,“小姑娘对我很好,狗也一样,可是,我还是愿意看得见东西。” “你愿意我来替你瞎吗?” “愿意呀,先生。” “反过来,你要给我当向导。我在你的脖子上拴根绳子,让你给我带路。” “这事儿不难,”小老鼠说,“我领着您,您要上哪儿都行。” 小姑娘同狗和猫在大门口并排站着,看着那人在瞎了以后,拉着拴小老鼠的绳子跟在后边,开始上路来。他走得很慢,而且脚不知道往哪儿迈,因为老鼠身体太小,使出全身的劲儿,绳子也拉不太直;瞎子稍微一拉,就把可怜的小动物拉得掉转身去,可他却没有察觉。苔尔菲娜、玛丽奈特和猫,对他俩又担心又可怜,连连大声叹气。狗看见那人绊在路上的石头上,每走一脚都犹豫,急得四条腿直发抖。小姑娘拉着狗的脖套,抚摸他的脑袋;可是,他猛地挣脱,一直朝瞎子跑去。 “狗哇!狗哇!”小姑娘们喊。 “狗哇!回来!”猫也高喊。 狗一直朝前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当瞎子把绳子拴到他的脖子上,他便头也没回就走远了。他没有回头,是不忍心看小姑娘和猫流泪。 坏脾气的公鹅 小姑娘苔尔菲娜和马丽奈特在草地上玩皮球,一只公鹅跑过来,冲她们气呼呼地叫道: “这是我的草地,快走开!”“草地是大家的,怎么成你的了呢?”姑娘们一边说,一边接着 玩儿。坏脾气的公鹅张开翅膀就扑了过去,吓跑了姑娘们,还抢走了皮球。 驴在旁边看着,非常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快把球还给人家吧!”公鹅头一扬, 看都不看驴一眼,神气地说:“你懂什么?没听人们都叫你笨驴吗?一边儿去!”驴一听,难 过地低下了头。姑娘们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也说过这句骂人的话。公鹅见他们都不 吱声了,就叼着皮球找它的孩子们去了。 驴摇摇头,问姑娘们:“你们也觉得我笨吗?为什么人们要说我们驴笨呢?”姑娘们没有 回答。驴又接着说,“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知道我不是笨驴的!” 晚上刮起了寒冷的北风。第二天一早,驴就去找公鹅,和和气气地说:“你要是不还球 ,我就把池塘封住,你们就游不成泳了。”公鹅根本就不相信,“不还,就不还!看你能怎 么办!” 公鹅赶走了驴,带着全家来到池塘边,它们每天都要到这儿来游泳。公鹅第一个跳下去 ,“砰”地一声,它没有沉下水,而是向前滑了一段,那模样可笑极了,连鹅妈妈和孩子们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水bbr>面像石头一样硬!驴真的封上了池塘吗? 公鹅不相信,嘴里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它在池塘里来回地走着,可不管 它走到哪里,脚下总是又冷又硬的。鹅妈妈和孩子们跟在它后面,吃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驴真的封住了池塘。但是听着: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让一头 驴给耍了。”公鹅终于承认驴不是说着玩了。 公鹅一家故意绕路回家,可还是遇到了驴。“怎么样?你还不还球?要不要我把池塘打开 啊?”驴笑嘻嘻地问。公鹅才不愿意轻易认输呢,它昂着头走过去了。 姑娘们在旁边捂着嘴笑:“但愿它还球以前别再去池塘了,因为今天不太冷,冰开始化 了。”“别担心,鹅一天不游泳都不行,它们马上就会回来的。”驴很有把握地说。 果然,公鹅一会儿就把皮球还给了姑娘们,还向她们认了错。 结了冰的池..塘融化了,公鹅一家又可以游泳了。从此以后,人们再也不说驴是笨驴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