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书香商女不良婿》 第1章 回府 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一辆马车由外城缓缓驶入内城,马车四角悬着做工精美的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叮铃作响。 这内城之中住的都是京城显贵,这个时辰正是大臣们从各自的衙门回府的时候,路过的大臣看到这辆马车脸上都不由露出嫌恶的神情。本以为她会一辈子躲在外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倒真是个脸皮厚的,发生了那样的时候,她怎么还能在京城呆得下去? 这辆马车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座府邸的门前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到了。” 马车夫转头对车厢里面道。 里面并无人应声,顷刻之后,一个身着浅碧春衫的姑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眸中藏着几许轻愁,她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然后才伸手去扶马车里的女子下来。 纤细修长的一只手搭了上来,墨色的广袖上用金线绣着一株曼珠沙华,炫目之中透着几分诡异。 此时正往家里赶的户部刘尚书恰好打马经过此处,看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女子,不由得愣住了,这女子……这女子好像是沈辛茉啊,可看着又好似不大像……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了,那刘尚书又还是忍不住将马儿勒住,转身仔细将那女子给打量了一下。 而此时那女子正抬头看着上书‘沈府’的门匾。 这眉眼……确实是沈辛茉无疑,可是纵然他是个男人,却也知道沈辛茉从不会这么打扮,别说是沈辛茉,但凡是年轻女子,都很少有穿墨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衣不同的原因,这沈辛茉给人的感觉都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女子注意到刘尚书打量的目光,神色坦然地朝他看过来,见她如此,反倒是刘尚书有些尴尬。 女子身旁的婢女见状连忙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位是户部的刘尚书。” 女子听了之后,朝着那刘尚书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刘尚书。” 见她这么朝自己行礼,刘尚书更是惊奇,这沈辛茉是怎么了?因为她跟自己孙女交恶的关系,每次她见了自己,都是故意视而不见的,更别说是主动朝自己行礼了。难道离京躲避的几个月,这沈辛茉真的改了性子? 刘尚书有些不自然地寒暄道:“回来了?赶紧进去吧,这一路赶回来肯定也累了。”旋即轻咳了一声,又是接着道:“那我也先回去了。” 言罢,刘尚书转回头去,继续策马前行,只是脸上却是满满的疑惑,这沈辛茉是怎么了? 刘尚书离开之后,女子又将视线放回到这沈宅的大门之上,原来,这就是沈家吗? “奇怪,以前两扇角门整日都会开着,一直到戌时末才会关上,眼下才酉时初啊。”女子身旁的婢女低声喃喃道。随即又抬眸看向自家小姐,“小姐请稍等,奴婢去叫门。” 女子闻言,眸色深沉地打量了她一眼,方才点了点头。 婢女避开她的目光,慌忙转身前去叫门。 可叫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心中更觉奇怪。这正门不开是正常,只有贵客来了,才会打开正门迎接。寻常时候正门都是紧闭着的,只开两扇角门以供府中之人进出。可是眼下这两扇角门也都紧闭着,实在是不合常理。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要关上角门,那守门的门房呢?总得在门内候着吧,万一什么人有事来找府里的人呢? 在这婢女满心疑惑的时候,余光瞥见身边墨色的衣袂闪过,在她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女子一脚就踹上了角门。 “小姐……” 女子看了她一眼,展颜而笑,“开了。” 说罢,便是径直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门没多久,立刻就有下人迎了上来,“大小姐回来了?小的这就去禀报尚书大人。”声音听起来很热情,但这种热情也显而易见地很假。 而与此同时,那下人也在暗暗打量着沈辛茉,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裳,她以前从来不这么穿的,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过别说,小姐这么穿还挺好看的。 沈辛茉则是凝眸皱眉,看起来自己比想象当中的还不受欢迎。 两扇角门怕是故意关上的,府里这么多人都在,绿芙叫了那么久都没开门,这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啊。 这么想罢,沈辛茉唤住那下人,道:“不用了,我赶了这么远的路回来,想要先回房歇一歇,等我歇够了自会去见祖父的。” 那下人还未开口,就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刚回来就摆谱,沈辛茉你的架子可够大的。你给我们沈家丢了那么大的人,你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在这世上活下去了,你倒还在这里摆大小姐的架子,连祖父都敢怠慢,你是嫌你给我们沈家丢人丢得还不够是不是?” “你是谁?” 那姑娘语带讽刺地说了这么一通,沈辛茉只是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那姑娘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堵得心口直发疼。 “小姐,这位是二小姐。” “沈辛彤?”沈辛茉光明正大地将那一脸愤然的女子给打量了一番。 沈辛彤顿时感觉很不自在,这沈辛茉的目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锐利了? “怎么?难道你还真失忆了?” 一个月前,他们收到信说是沈辛茉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结果滚落山坡,脑袋正好磕在了一块石头上,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家里人都不怎么相信,以为肯定是沈辛茉在做了那等丢人的事情之后,故意装作失忆,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辛茉却不再理会她,径直对身旁的绿芙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回房休息。” “是。” 沈辛彤恼怒地盯着沈辛茉离开的背影,“失忆了之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鬼才知道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想要靠失忆这个谎言,将之前做下的那件丢人的事情给揭过去,沈辛茉你也想得太容易了。 绿芙带着沈辛茉回到她的房间,纤长的手指在梨花木的圆桌上轻轻拂过,指尖沾上了点点灰尘,看来自己在这个家里真的很不受欢迎,打从自己离开之后,这房间估计就没有再打扫过了,他们是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来吧?连院子里伺候的人也全都给撤了。 “小姐先去院子里坐着喝杯茶吧,奴婢这就叫人来打扫,很快就会打扫干净的。” 沈辛茉点了点头,“尽快吧,我去见见祖父。” “奴婢陪小姐一起过去。”绿芙忙道。 “你不是要叫人去打扫房间?” “小姐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尚书大人住在哪里小姐肯定也忘了,奴婢先引着小姐过去,然后再叫人来打扫。” 绿芙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辛茉,片刻之后,沈辛茉终于点头,“好,那走吧。” 在绿芙的带路下,沈辛茉往自己祖父的住处走去,沈家到底是世家大族,这府中的一应布局都透着大家族的醇厚底蕴。 “小姐,这里就是尚书大人的住处了。” 绿芙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侍从自院子里走了出来,“大小姐来了?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其实就是大小姐你来晚了。 沈辛茉神色未变,只沉默地跟着那侍从进了主屋。 只见屋内榻上端坐着一个年约五十之人,虽上了年纪,但看起来依旧是精神抖擞。见沈辛茉走进来,这位尚书大人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和失望。 “信上说你失忆了,究竟是真是假?” 孙女离开了数月回来,并未有任何一句嘘寒问暖,开口就是质疑她失忆的事情。 “祖父以为我是说谎?” 沈尚书不语,显然是有此意。 沈辛茉见状却是一笑,“那可麻烦了,失忆这种事情我怎么证明?无论我怎么做,你们若是真认定我是假失忆,那我做什么都像是装出来的。” 沈尚书闻言,却略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孙女,这要是换了以前的辛茉,知道自己认为她是在跟自己撒谎,早就跟自己吵起来了,怎么还会笑得出来?难道她真的是失忆之后,性情大变了? “我不管你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罢。两天之后,你乖乖给我回书局点卯去。” “好,我知道了。” 沈辛茉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犹豫也没有,沈尚书更觉奇怪,辛茉这是怎么了?若不是眼前这女子跟自己的孙女长得一模一样,沈尚书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是别人假冒的了。 他定了定神,才皱眉看着自己的孙女问道:“既然你失忆了,那你可还知道当初你是为什么要离开京城?” “我不记得了。但是在回来之前,绿芙已经将那件事告诉我了。祖父不就是担心我回去书局之后,会故态重萌,再对那五皇子做出什么流氓行径来吗?您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打死我都不会了。” ------题外话------ 暂定每天下午6点更新。 第2章 女官 听自己孙女说得这般笃定,沈尚书心中略安,但念及自己这孙女以前那诸多出格的行径,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遂以告诫的口吻道:“你最好记住你眼下说的话,若是之前的事情再有下一次,我便再没有你这个孙女,而沈家也再没有你这样一位小姐了,明白吗?” “您放心,那样的事情。就算求着我,我都不会再做了。” 沈尚书闻言,脸上的神情略缓了缓,“还有书局的事情,就算你心思不在那上头,可当初我也是舍下了老脸才把你给塞进去,当初是你自己非要进去不可,纵然如今……如今成了这样的局面,但既然已经进了书局,那就是朝廷之人,不是想不干就能不干的。你且再在那里呆一阵儿,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想办法把你从书局给调出来,在这之前你给我安分一点,别再惹祸了。” “有劳祖父了。” 沈尚书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突然变得很陌生的孙女,才略有些感慨地道:“你这次失忆之后,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也算是件幸事。以前的事情既然忘记了就别想了,你只要安安分分的,以后的事情,祖父自会给你安排。” “多谢祖父。” “行了,用晚膳的时辰要到了,你先回去把身上的衣裳给换了,然后到膳厅一起用膳。”沈尚书这时候的语气已经比方才沈辛茉刚进来的时候和缓了许多。 沈辛茉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祖父行了一个告退之礼,方转身走了出去。 绿芙去唤人打扫房间了,沈辛茉自己一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一众下人还在打扫。 绿芙见自家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小姐,你还好吧?”尚书大人大约又朝小姐发了一通火,不过瞧着小姐脸上的神情倒还算平静。 沈辛茉微皱眉头看了一眼绿芙,“你之前告诉我说祖父向来不喜欢我,可我倒觉得祖父他对我还算不错。” “啊?可是以前小姐每次去尚书大人那里请安,尚书大人都不会给小姐好脸色,吵起来更是经常有的事情。”整个沈府都知道尚书大人不喜欢小姐这个孙女,难道尚书大人这次没对小姐发火? 看绿芙脸上的神情不像有假,沈辛茉方道:“也许是因为祖父看出我是真的打算放弃五皇子了,所以才和颜悦色了吧。你之前也说了,当初我之所以能进书局,也是祖父托了人帮忙,若祖父真的那么不喜欢我,何必为了我舍下脸面去求旁人这种事情。” “可……那也是因为小姐求了尚书大人整整一个月,甚至不惜在尚书大人的院子里跪了两天,尚书大人才终于松口答应的啊。” 沈辛茉闻言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更聪明机灵些的婢女把绿芙给换了,但鉴于自己如今完全失去了记忆,而绿芙是自己之前的贴身婢女,许多事情只有她才知道,所以暂时还换不得。 只好耐心地跟绿芙解释道:“若是祖父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别说我跪两天,就算是跪上十天半个月的,他也不会妥协,他可是堂堂吏部尚书,为了把自己的孙女塞进书局而去求人,这个面子不是谁都能拉得下来的。” 这件事她也是从绿芙口中得知的。这所谓的书局是属朝廷的一个衙门,但它又跟别的衙门不同,它不仅管着整个大晟所有的书肆、书斋,而且平时还会自己印书发行。不过,因为这书局是朝廷所属,自然不能跟民间的那些书肆书斋一样,各种话本、戏本都来者不拒。既然是朝廷所属,那也就承担着一部分朝廷的脸面,所以一般刻印出来的都是很严肃的史书典籍什么的。 但是据说那五皇子接手了书局之后,全然不管这些,下令刻印了不少令人咋舌的书册,至于是哪些书册,失忆了之后的沈辛茉尚且不知。 她只知道,这书局既然算是朝廷的一个衙门,那能进去这里的,也算是朝廷官员了,虽然品级很低,却也是正儿八经拿朝廷俸禄的人。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自己还算是女官。 大晟虽然允许女子做官,可也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一般每年秋季之时,朝廷各衙门会提前贴出告示,让想要报考女官的人早做准备,先拿了推荐人写的信来报考,报上之后,会给个统一的时间,让这些女子们前来考试,然后再择优录用。而这个推荐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必须得是朝廷七品以上的官员,只这一条,便将大多数女子排除在外了。所以每年来报考女官的人并不多,可就这样,还有许多考上了之后,衙门里却没有空缺的位置,至今还在家里等着被择用的呢。 由此可见,自己考上了之后,立刻就被留在了书局录用,其中定是少不了自己祖父的打点安排。 一众下人很快将房间打扫完毕,沈辛茉换了衣裳之后,便由绿芙陪着去了膳厅。 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她刚进府里的时候就已经遇到的沈辛彤,那另外两个……应该就是自己的二叔二婶了。 还未等沈辛茉开口说什么,沈辛彤见她一脚她踏进来便已经十分不悦地开口道:“刚回家的第一天就让长辈等,你哪里有一个长姐的样子!怪不得能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来。” 面对沈辛彤这样的口出恶言,沈辛茉反而笑了,“我再怎么没有长姐的样子,也是这个府里的嫡长女,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至于我为什么晚来……我房间里实在积灰太多,自然需要时间打扫,那些不知道的,看了我房间里的积灰之后,怕是还以为荒废了,不能住人了呢。” 在回府之前,绿芙就提醒过自己,等回府之后,自己的这个堂妹肯定会找自己麻烦,她跟自己打小就不对付,就是因为她介意自己嫡长女这个身份。 果然,一听沈辛茉提起‘嫡长女’三个人,那沈辛彤便竖眉怒道:“什么嫡长女,不过是个野孩子罢了,你的亲生母亲是谁都还不知道,怎么能算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失忆之后的沈辛茉听了这些话之后,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淡淡地道:“你逞这些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自欺欺人罢了。” “你!”好,沈辛茉,你别嚣张!明天就有你好看的了!五皇子这个人,你许久没见了,可还想得慌? ------题外话------ 因为‘驭夫’两个字不能用,所以本书更名为《书香商女不良婿》。 第3章 堂兄 其实沈辛彤之所以这么不喜欢自己,也并非是完全因为自己母不详的缘故吧,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在了,二叔才是将来这整个沈府的顶梁柱,而她身为二叔唯一的女儿,应该是这沈府之中最受宠的存在,可结果自己这么一个孤女却占了沈府嫡长女的身份,叫她的处境颇有些尴尬,所以才会这般处处针对自己。 “在门外就听见你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沈尚书自门外走进来,沉着一张脸看着沈辛彤。 自己这两个孙女没一个叫自己省心的,都说女儿乖巧好养,怎么在他们沈府完全倒过来了?两个孙儿都是勤奋上进的,两个孙女却都不像样子。 “还不是姐姐,一回来就跟我们摆架子,我气不过嘛。” 沈辛茉微微挑眉,这个沈辛彤变脸变得可够快的,刚刚还跟自己横眉冷竖的,祖父一来,就委屈撒娇了。 沈尚书瞧了一眼沈辛茉,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的房间许久没打扫了,到处落着灰,换衣裳都没法换,所以等下人打扫干净了,才换了衣裳过来的,妹妹许是等得不耐烦了,朝我发泄两句,倒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当真是高风亮节,还隐晦地指出家里人对自己的怠慢。 沈尚书听罢之后,看向自己的儿媳,语带质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辛茉的房间没有人打扫?” 关上角门不开的事情,是沈尚书故意的,为的是给自己孙女一个教训。但沈辛茉房间没有打扫的事情,他是不知情的。他位高权重,整日里都忙着府衙之事,自家府里的这些琐事,他是一概不问过的,所以并不知道沈辛茉的房间这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所以看向自己儿媳的目光里未免带上了几分责怪。 辛茉纵然有错,但她难道真的希望辛茉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沈夫人见自家公爹这般眼神,连忙惶恐地站起身来,“是儿媳疏忽了,还请父亲责罚。” “罢了,以后注意一些,别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是。” 沈尚书坐下之后,先动了筷子,大家也都跟着陆续动了筷,这件事便这样揭过去了。 吃过晚饭之后,几个人移到偏厅喝了茶,就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沈辛茉并未见到自己那两个堂兄和堂弟,据绿芙所说,他们两个平时都在岚山书院念书,每月上中下旬的最后一天才能回府休息一日。不过他们两个跟自己的关系也都不怎么亲近,想来也是,他们到底是沈辛彤的亲兄长和亲弟弟,沈辛彤这么讨厌自己,他们肯定也不会跟自己亲近到哪里去。看来在这个沈府之中,自己的处境还真的是……十分堪忧。 沈辛彤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脸上仍是不由露出愤然之色,“这个沈辛茉还真失忆了不成?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倒是叫我在祖父面前出了丑。” 说罢,她转头看向自己贴身伺候的婢女,低声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就出府去找睿华堂哥,上次他不是说想带我出去逛一逛吗?就定明天!”沈辛茉,我到底要看看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沈辛茉这一路赶回京城,舟车劳顿的,也没功夫再想其他的,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若不是绿芙唤她起床,她估计还要再睡好一阵儿。 沈辛茉迷迷糊糊地拥被坐起,不解地问绿芙,“不是说两天之后才去书局点卯吗?这么早叫我起床做什么?” “小姐,睿华公子来了,说是要带小姐你,还有辛彤小姐一起去街市上逛一逛,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这个睿华公子又是谁?”沈辛茉略略清醒了一些。 “是小姐您的一位堂兄。” 虽说是堂兄,可这个堂兄,跟另外那两个在岚山书院念书的堂兄弟可大有不同。这个沈睿华虽也姓沈,可却并不如沈辛彤的两个亲兄弟尊贵,他们这个沈府才是沈氏的本家,几代显赫。而那个沈睿华却是出自沈氏旁支,要论起来,他跟沈辛茉他们这一代的亲戚关系,早已出了五服,若不是沈睿华刻意维系,这样远的亲戚关系,平时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听得绿芙解释一番之后,沈辛茉心里也有了谱,这个沈睿华出自沈氏旁支,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但商人在大晟的地位不高,所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如今的处境还算比以前好一些了。曾经,商人是连绸缎都不能穿的,若是穿了就是越了等级,是要被治罪的。 虽然如今商人的境遇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沈睿华虽然赚得盆满钵满,出门可以一掷千金,但也是以巴结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这个沈府的。不仅逢年过节会送来丰厚的贺礼,平日里跟沈辛彤他们这些堂兄妹出去玩儿,也都是他掏银子。要不然,沈氏旁支有那么多,为什么唯独这沈睿华跟他们这个沈氏本家走得近呢? 想通了这一番之后,绿芙已经伺候着沈辛茉穿好了衣裳。 “小姐,奴婢帮您梳妆。” 走到梳妆台前,绿芙便拿起梳子为沈辛茉梳理头发。 青丝如瀑,分几缕挽好,斜簪一支步摇。绿芙瞧了瞧镜中之人,勾起嘴角道:“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貌美。” 沈辛茉听了,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这话听来却是有几分别扭,好像我不该跟以前一样似的。” 绿芙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便是慌慌忙忙拿起桌上的脂粉要为沈辛茉上妆,沈辛茉却径直接过,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只见沈辛茉一丝不苟地对着镜子为自己上妆,手法很是娴熟。真是奇怪,失忆之后,自己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很多事情却不用旁人提醒,一上手自己就做得很熟练,比如上妆,比如写字、烹茶…… 绿芙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上妆,却是看得出神。小姐上妆的时候很认真,好像这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让人看了都不忍打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一丝不苟地上妆,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4章 五皇子 沈辛彤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在沈睿华还未到沈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梳妆完毕,就等着赶紧出门去,看沈辛茉怎么出丑。颇有些迫不及待之感。 沈睿华到了沈府之后,刚坐下等了没多久,就见沈辛彤款款而来,倒是叫沈睿华很是意外,以往每次这位沈家二小姐都是姗姗来迟的。 不过略想了一下之后,他心里也就明白了。沈辛茉昨日刚回府,今日一早沈辛彤就派她的贴身婢女来请自己,说要一起出去逛一逛,这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辛茉离开京城数月,就是为了躲避京城里的流言蜚语,眼下这风头还未过去,这个时候沈辛茉若是露面,只怕还会引来围观。沈辛彤素来跟沈辛茉不睦,八成就是想看她出丑。 可怜自己也被她给利用。但沈睿华也没有办法,就算猜出了沈辛彤的意图,可他到底还是要跟沈家拉近关系的,沈辛茉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她在沈府是孤女一个,又不得她的祖父尚书大人的喜欢。等将来她嫁人了,跟沈家的关系会越来越淡薄。而沈辛彤就不同了,待尚书大人百年之后,掌管这沈府的就会是她的父亲了。而她的兄长和弟弟也都是有出息的,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就算再怎么愚笨的人,也能看出在沈辛彤和沈辛茉两个之间,应该站在谁的那边了。 沈辛彤可没有等人的耐心,跟沈睿华打了招呼之后,刚坐下等了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打发下人去催沈辛茉,并道:“耽搁这么久都不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躲着,不敢出去。” 沈睿华在一旁有些尴尬,这话他是不好应和什么的,便是赶紧端了茶水喝茶,佯装没有听到。 眼看着一杯茶见了底,沈辛茉终于现身,海棠红的交领襦裙,叫沈睿华和沈辛彤同时愣了一下,露出的一截脖子雪白秀气,面上妆容精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华贵不可轻视的气势。 昨日沈辛茉着一身墨衣回府,已经叫沈辛彤惊了一下,今日又见她着这般明艳的颜色,又免不了一番诧异。 沈辛茉以前从不穿这等颜色明艳的衣裳,而是多以轻碧浅蓝为主,均为浅淡的颜色,只因五皇子喜欢。五皇子曾言,女子要穿得清雅素净,才能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若着明艳的颜色,未免流于庸俗,看着就闹心。 正因为如此,沈辛茉以前不仅不穿颜色明艳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也是极淡的,可是今日的沈辛茉不仅衣着明艳,连脸上的妆容都这般精致,这全然不是她以前的习惯。 沈睿华看着沈辛茉愣了愣神,眼前的沈辛茉,可跟‘庸俗’这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这般装扮精致的她,只静静立在那里,就带着一股气势,叫人不敢冒犯,而且她本就姿容出色,这般精心妆扮之后,似要把这明媚的春色都给压下去几分。 而这也正是沈辛茉这般隆重装扮的原因。自己是做了十分丢人的事情之后避出京城又回来的,沈辛彤叫自己一起去街市上逛,其实无非是想要让众人都看到自己回来了,再旧事重提,对自己指指点点,她心里也就解气了,舒服了。 这个邀约,自己不是不能推掉,但是既然回来了,躲就不是办法,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迟早都要面对的。 既然要面对,那就不要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面容憔悴,纵然是被人议论,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地被人议论。 沈辛彤瞧了一眼沈辛茉精致的妆容,心中冷哼一声,你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你的名声已经臭了,再怎么光鲜亮丽的外表都遮掩不住你身上散发的臭气。 “走吧。”她不想再耽搁时间,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只想快点到人多的街市上去。 不出意外,到了街市,沈辛彤便提议弃了马车,一路从街头逛过去,沈睿华看了沈辛茉一眼,见她未有异议,他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心中暗觉奇怪,怎么出去几个月回来之后,沈辛茉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若不是这张脸还跟以前一模一样,他都要以为眼下的沈辛茉不是以前的那个了。 沈辛茉很快被人认出,虽然她的穿着打扮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可能会有些怀疑,但是见她身边还跟着沈辛彤和沈睿华,人们便确认她肯定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无疑了。 她竟然回来京城了,不怕唾沫星子把她给淹死吗? 无视旁边众人的打量和小声嘀咕,沈辛茉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挑东西,反正有人说他出银子,不要白不要。 “这沈家大小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是不大一样了……” 沈辛彤本来是想看沈辛茉出丑的,可是这都逛了一上午了,围观议论的人也不少,可沈辛茉自始至终都好像没听到没看到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沈辛茉出去几个月,本事倒真的见涨。 行,你且先忍着吧,我看待会儿见了五皇子之后你还能忍得住。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沈辛彤便是提议道:“逛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前面有一处茶楼,我们去歇歇脚吧。” 沈辛彤虽是这么说,可却并没有一点询问同行另外两个人的意思。沈辛茉觉得无所谓,沈辛彤不就是想看自己发火出丑吗?自己一上午都闷不吭声,她心里怕是恼坏了,自然是要歇一歇,喝口茶,来平息一下心中的火气的。 茶楼的大堂之中已经是宾客满座,众人都在认真地听台上那面容秀丽的姑娘唱曲儿,沈辛茉也认真听了两句,那姑娘声音确实是婉转动听。 这时候有小厮迎上来,脸上堆着笑,“三位客官,楼下已经坐满了,要不,您三位去楼上坐?” “行啊。”还是沈辛彤先回答。 这般迫不及待的语气,让沈辛茉怀疑,她是不是还有别的针对自己的安排。 跟着小厮上到二楼,沿着围栏,布置有十来张方桌,这些方桌看起来明显比楼下的要好上许多,显然也是要掏更多的银钱才能坐的。 所以虽然楼下已经座无虚席,但是二楼的客人却不算多,只是很奇怪,二楼的客人似乎都聚集在北边坐着,南边只坐了一个客人,是个年轻男子,沈辛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从他侧脸的轮廓来看,应该会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子。 就在沈辛茉打量他的侧脸的时候,那男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是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只一瞬,那男子便是深深皱起了眉头,眼睛里厌弃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沈辛茉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他该不会就是自己的孽缘五皇子吧? 第5章 赔罪 却见那男子很快将视线从沈辛茉的身上移开,转过头便是招呼了一个正在给客人添茶的小厮过去。 而沈辛茉心中暗自猜疑着的同时,也瞧见了沈辛彤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便知十有八九就是自己心中猜测的那样了。 她倒也不避讳,直接就开口问身后的沈睿华,“他可就是那位五皇子?” “你还记得?” 沈辛茉瞧了一眼身旁的沈辛彤,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记是不记得了,猜到的罢了,有人今天是不会叫我好过的,只是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惊喜了。” 这样一番话说得沈辛彤又羞又恼,原来她已经猜到自己是故意的了。 是,自己就是故意的。五皇子最近迷上了茶楼里一个唱曲儿的姑娘,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在得知沈辛茉即将回京的消息之后,她特意让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五皇子每日近晌午时分都会来这间茶楼听那女子唱曲儿。 沈辛茉喜欢五皇子入骨,为了嫁给他连那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若是得知他日日来这茶楼听曲儿,就是因为看上了唱曲儿的那个姑娘,沈辛茉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 所以她特意等逛到时辰差不多了,才提出来这间茶楼歇脚。结果,果然不负她所望,五皇子已经在这里了。 沈辛彤不理会沈辛茉讽刺的话,转身就去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虽然她很想让沈辛茉和五皇子当面对上,可是她也不敢坐去五皇子所在的那边,而是在北边寻了一张空桌坐下来。 这个时候若是转身离去,就未免显得太心虚、太怂了。只见沈辛茉一脸自若地走过去,在沈辛彤的身边坐下。 只是,她这边刚落了座,方才那个被五皇子招过去的小厮便顶着一脸的为难走了过来。 “三位,实在抱歉得很,能不能请你们先离开?五皇子说……不想见到你们。” 这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这小厮也是为难。可是开口吩咐的可是五皇子啊,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凡事都随着自己心意,怎么高兴怎么来。若是不按他说的做,明天他们这茶楼还能不能继续开门做生意都不一定了。得罪过五皇子的人,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相比较起来,还是将这三位客人请走更稳妥一些,虽然他也已经猜出这三位的身份了,亦不是他们这茶楼能得罪起的人,但两权相害取其轻,只有如此了。 “五皇子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只有你吧,连累我和睿华哥哥都不能坐下来歇个脚。” 沈辛彤故意将声音放得大了些,他们这边本来人就多,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个都不由往他们这边张望,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兴致。 沈辛彤说完之后,还真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沈辛茉被五皇子赶出茶楼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的。 只是沈辛彤刚要走,却被沈辛茉一掌按在肩膀上,强行将她按回位置上继续坐着,沈辛彤肩膀吃痛,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地看着沈辛茉,却见沈辛茉只是冷笑着对她道:“你说的想歇脚不是吗?老实坐着吧。” 沈辛彤既气愤,又感觉有些奇怪,从沈辛茉的神情来看,她一脸的云淡风轻,分明是没怎么用力,可为什么自己感觉她手上的力道这么重?沈辛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力气了? 在沈辛彤这么暗自琢磨的时候,沈辛茉已经将沈睿华手里提着的东西接过来,一股脑全放在了方桌上。 沈睿华诧异地看着她,见她在那许多新买的东西里翻找,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 沈辛茉没有立即应他的话,待翻出一对鹿形镇纸之后,才听得她口中低声喃道:“这个应该差不多吧?” 旋即便是抬起头来,拿着那一对镇纸对沈睿华道:“睿华堂哥,你买给我的这个东西,我能转送给别人吗?” 沈睿华不明白沈辛茉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点头,“可以。” 沈辛茉朝他笑了笑,“多谢堂哥。” 沈辛茉今日本来就打扮得十分明艳惹眼,这么一笑,仿若春花初绽,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沈睿华同样也是愣怔地看着沈辛茉,沈辛茉以前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沈辛茉缓缓走向身旁无一人的五皇子。 在她还未走近的时候,就听得五皇子冷然开口道:“给我滚出去。” 可沈辛茉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顿一下,径直走到了五皇子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聋了?我的话你没听到?” 沈辛茉笑得一脸灿烂,“听到了,不过我是来赔罪的。” 说完,只见她将手中那对清田黄玉雕成的鹿形镇纸放在桌上推到对面五皇子的面前。 这个女人还真是死缠烂打,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指定就消停了,没想到还不放弃。想到这里,五皇子脸上的厌恶之色更重,“赶紧给我滚,我是不动手打女人,可我也不介意为你开这个先例。” “五殿下,说实在的。那件事丢人的不仅是我,您面子上不也没光吗?我们……” “你还敢提……”一提起这个事情,五皇子就火冒三丈,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好似瞬间就能把沈辛茉烧成灰烬。 沈辛茉连忙安抚,“好,好,我不提了。我现在要跟殿下您说的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还有什么以后?你赶紧从我眼前滚开才是正经。” 而沈辛茉则心平气和,又带着轻哄的语气缓缓地道:“您看,我呢,好歹是正经八百考入书局的女官,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脱不得身。不过您别担心,我祖父说了,会尽快想办法把我从书局调走的,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您就暂且再忍我一阵儿怎么样?我保证,尽量不出现在您的面前,也绝不再对您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了……” “逾矩?你那是逾矩而已吗?”五皇子声音森冷,她说得倒是轻巧。 “是,我是犯了大错,不过五皇子您是有大量之人,我保证以后绝对离您三丈远,看在我诚心诚意给您赔礼的份儿上,您就再忍我一阵儿吧,等我祖父想办法把我给调走了,我保证,以后只要有您在的地方,我肯定避着,决不食言!” 五皇子瞧了瞧桌上的那一对鹿形镇纸,不屑地道:“就凭这个,你就想让我既往不咎?我有那么好打发吗?” “不是好打发,您看您这么善良,肯定能放我一条生路的是不是?” 五皇子听了不由勾起嘴角,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善良?真是新鲜,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两个字用在我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这五皇子一双幽潭般的眼睛在暗自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她真的是沈辛茉吗?沈辛茉从来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第6章 没有感情了 沈辛茉笑得一脸无害,“我都给您下药了,您扔我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了给我裹上一条被子,这实乃是殿下您的善心,小女子我感念在心,以后绝不再……” 五皇子再次狠瞪着面前的沈辛茉,打断她的话,“你还提!” 只见五皇子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好,不提,不提了。我只是想说,殿下,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知道您不想见到我,我会尽快从您身边滚开的,只是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从书局离开,看在我给您诚心道歉、并坚决改正的份儿上,您大人有大量,再忍我一阵儿行吗?” 沈辛茉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仔细想过了,这个歉肯定是要道的,毕竟是自己做错事,尤其,自己还要继续在书局呆一阵儿,也就是说还要在五皇子的手底下做事,若是他一直给自己穿小鞋使绊子,那自己这阵子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今日既然碰上了,就先过来认个错。 而且她也是真的觉得这五皇子也许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凶恶。 自己是因为对五皇子做了不该做的错事才狼狈避出京城的,失忆之后的自己却全然不记得,整件事的经过也都是从绿芙的口中得知。 在绿芙的吞吞吐吐之中,沈辛茉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亦是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做出这样事情来,失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本质卑劣?还是对五皇子的喜欢真的达到了可以不折手断、不计后果的地步?竟然会给五皇子下药,逼他就范,迫他不得不娶了自己。 绿芙显然是十分向着自家小姐的,关于自己给五皇子下药的事情说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但是一提到五皇子把自己给从房里扔出来的事情,就一副义愤填膺,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 而沈辛茉本人听了之后却觉得,这有什么好打抱不平的?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事在先,而且还是那么过分的事情,人家把你光着扔出来有什么错?更何况,那五皇子扔自己出来的时候,还给裹了一条被子,算是仁至义尽了。 正因为如此,在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五皇子的时候,沈辛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挺对不住人家的,莫名其妙就被人下了药,这换成是谁,也都会气恼。而自己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你真的是沈辛茉?”在盯着对面的女子看了半晌之后,五皇子终于纳闷地开了口。 沈辛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我也希望我不是。” “什么意思?” “我失忆了,一个月以前。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方才若不是得我堂兄提醒,我也不知道您就是五殿下。所以,您尽管放心,我现在对您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也绝不会再缠着您了。您就再忍我一阵儿行不行?” 他到底是自己的上官,想要安安稳稳地在书局里度过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势必得讨好他不可。 “赶紧给我滚!”五皇子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像挥苍蝇一样地朝沈辛茉挥了下手。 “行,那殿下,我这就告辞了,您慢慢喝茶,慢慢听曲儿。”沈辛茉也没指望这五皇子一下就原谅了自己,便见好就收,起身就走。 五皇子现在正是满心的疑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失忆?失忆会让一个人前后差这么多吗?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众人就见沈辛茉一直笑着跟坐在她对面的五皇子说话,因为隔得有些远,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就看五皇子一直臭着一张脸,而沈辛茉从头至尾都笑得很和煦,临走时还将一对鹿形的黄玉镇纸留在了五皇子的桌子上。 本以为这两个人碰上了,肯定有热闹可看了呢,结果……这么平静就结束了一场见面吗?也太没劲了。 失望的何止是看热闹的那些茶客,沈辛彤心中的失望可是他们的千百倍。真是邪了门儿了,以五皇子的性子,看到沈辛茉重新回到京城了,竟然没有当众找她难堪,一场对话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结束了?虽然五皇子一直臭着一张脸,但到底没真的对沈辛茉发难,而沈辛茉之前对五皇子的执念那么深,这次回来之后,竟然还能这样云淡风轻地面对五皇子,也是叫她完全出乎意料。 看来,沈辛茉是真的失忆了,不然她见到五皇子,不可能这么平静的。 “茶喝好了吗?我们走吧。”沈辛茉回来之后,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清冷地对沈辛彤开了口。 沈辛彤心里不痛快,偏要跟她作对,“你叫我留我就留,叫我走我就走啊,凭什么?” “行,那你留着吧,待会儿五皇子找你麻烦,你可别哭。我先走了。” 说罢,沈辛茉果断转身离去,而沈辛彤想到五皇子以前的那些行径,到底是害怕,也就别别扭扭地站起身来,跟在沈辛茉后面一起离开了。她们两个都走了,沈睿华自然也不会多留,拎起桌上那些给两位堂妹买下的东西,也跟着下了楼。 台上那唱曲儿的姑娘还在继续,可是五皇子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听曲儿的心思。 只见他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之后,豁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一旁的小厮见状连忙上前来提醒,“殿下,您的东西落下来了。”心中暗暗奇怪,陈姑娘的曲儿还没唱完,五皇子这就要走了?他以前每次可都是会等到陈姑娘唱完之后才离开的。 五皇子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那一对鹿形镇纸。方才走神了,竟没有注意沈辛茉把这对镇纸给留下了。 瞧了一眼之后,他脸上满满都是嫌弃,不过是一对黄玉的镇纸罢了,还真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 “给陈姑娘吧。” “啊?”这一对镇纸一看就价值不菲,自己一个茶楼里的小厮也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不知道这对镇纸究竟值多少银子,但估摸着……至少能顶陈姑娘在这里唱两三年小曲儿能挣得的银子了吧? 而五皇子却并未再理会他,径直下楼离去。 一路回到书局。 他的侍卫见他匆匆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是赶紧迎了上来。以往这个时候,殿下应该还在茶楼听曲儿,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去给我查一查……” 查什么?那侍卫还在等他后面的话,五皇子却突然停住了。 片刻之后,只见五皇子皱了皱眉头,语气不耐地道:“算了,关我什么事儿。” 第7章 书局 不管沈辛茉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罢,对自己来说有什么区别?何必要浪费精力去查她? 而另外一边的沈辛茉在出了茶楼之后,便是语气冷然地对沈辛彤道:“怎么样?你的目的都达到了没有?是不是能回家了?” 沈辛彤被沈辛茉这么一语道破,难堪之下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着沈辛茉。 而沈辛茉则是微微一笑,“怎么?难道还有别的招儿没使?” 沈辛彤这一趟出来本来是想让沈辛茉出大丑,若是能将她再次逼出京城更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再回来了,可是谁知道人家却是云淡风轻的,倒是把她自己给气得不轻。 一直旁观着的沈睿华心中的感受已经不能用‘疑惑’二字来形容,‘震惊’都嫌稍轻,这一个人失忆之后真的能差这么多吗?可她又分明是沈辛茉无疑啊。 三个人各怀心思回到了沈府,沈辛彤连沈睿华送她的那些东西都没有心情拿,下了马车之后,径直快步走进府内,连个招呼都没打。 沈辛茉瞧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只含笑对扶着她下了马车的沈睿华道:“睿华堂哥进去歇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就不歇了。” 沈辛茉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还是只是找借口而已,不过既然他不想进来坐坐,沈辛茉也不再多留,“今天多谢睿华堂哥了,让你这么破费。” 沈辛茉倒是没挑什么东西,而其中最贵的已经送给五皇子赔罪了。就那一对黄玉镇纸,还是沈睿华坚持要买给她的。 其实沈睿华也是因为看沈辛彤挑了许多东西,可沈辛茉却一样都不要,想着同样是堂妹,也别差太多,叫人知道了也不好,指不定会议论自己什么,所以半哄半强迫地给沈辛茉买下了那一对黄玉的镇纸,结果却被她转头送给了五皇子。 不过东西自己反正是买给她了,她再送给谁那是她的事。 说起来,这一趟出来,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失忆之后的沈辛茉的。以前的她跟沈辛彤一样,丝毫不觉得花自己的钱买她们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对的,每次去街市上逛,都是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全然不管自己在后面为她们付了多少银子。而这一次出去,沈辛彤依旧如故,失忆了的沈辛茉却突然‘见外’起来,什么东西都不要,自己主动给她买了一些,她反而很不好意思。再不是以前那样理所当然的模样。 诚然,沈睿华这样舍得为沈辛茉和沈辛彤花银子,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对方这么理所当然,他心里到底也有些不舒服。所以今日突然这么‘客气’的沈辛茉,反而叫他更欣赏一些。 告别了沈睿华,沈辛茉转身进到门内,也不知道自己让绿芙弄的书单她弄到了没有。明天之后,自己就要重新回去书局做事了,不管做得好与不好,最起码要先对这个所谓的书局有些了解,沈辛茉想先看看这些年书局都刻印了哪些书。 这书单并不难弄,又不是什么机密,几乎每个书坊、书肆都有。沈辛茉回到房间的时候,绿芙已经把抄好的书单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沈辛茉没有空去理会沈辛彤失望之后的反应,接下来的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她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研究那份书单。 第二天的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沈尚书将沈辛茉单独给留了下来,得知她这两天都在研究书局近两年来的书单,沈尚书大感欣慰,嘱咐她几句回去书局低调做事之后,也就让她回去了。 在他看来,这次孙女失忆之后,确实改变了不少,希望她不会再次让自己失望吧。 而沈辛茉也不知道自己明天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不知道那五皇子会不会故意为难自己,会不会给自己下绊子。她只有养足精神,等到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次日,沈辛茉早早起床,绿芙伺候她穿衣。沈辛茉身为女官,自然也有正儿八经的官服。只是这书局到底跟朝廷旁的衙门不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五皇子又带头懒散,再加上平时他们这些编修都是要着常服约见那些供稿的文人雅士的,所以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不穿官服了。 是以,绿芙给沈辛茉事先准备好的也是一身常服,淡青的颜色,比之前两日低调得多。 吃过早饭之后,沈辛茉乘了马车前往书局。 朝廷的各个衙门都聚集在皇城之中,临近宫城之外,书局也不例外,只是因书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衙门,而且人也很少,所谓位置安排得比较偏僻,但胜在安静。 马车在书局门前停下,这一路过来,确实是沈辛茉看到的最‘低调’的衙门。 下了马车,沈辛茉从容地走进书局之中。 因事先已经得了沈辛茉要重新回来的消息,所以书局里众人看到沈辛茉的时候,脸上除了鄙夷……也并未有什么其他的神色。 沈辛茉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早已预料到会有如此局面的沈辛茉倒也没怎么受影响,只见她走近一人询问道:“不好意思啊,我前阵子摔下马,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请问我现在应该去找谁?” 其他的事情都有绿芙在旁提醒解释,但是书局是朝廷衙门,没见过来衙门办公还带着婢女随身伺候的。所以,绿芙对这里头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沈辛茉只有自己问。 被询问的那人听了沈辛茉的话之后,却是狐疑地看着她,失忆了?真失忆还是装失忆?怕不是没脸面对众人,所以才装失忆的吧? 不过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吏部尚书的亲孙女,心里再怎么不屑,明面上也不敢怠慢。 只见那人随手一指,“从那里拐过去,左手边有一间屋子,冯大人正在里面,你去找他吧。” “多谢了。” 沈辛茉道过谢之后,便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走去。所以并未注意到那人脸上略显诧异的神色,这沈辛茉什么时候这么识礼了?还会跟自己道谢?她以前不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吗?仗着自己是尚书大人的亲孙女,除了五皇子之外,就没见她对谁客气过。 第8章 为难 她倒也不是颐指气使的那种不客气,毕竟五殿下是她喜欢的人,这里又是五殿下主事的地方,她自然不敢太过分。她的不客气是大多时候都不怎么理人的那种,脸上高傲的神情明明白白就告诉你,你跟她不是同一个阶层的,她不屑于跟你搭话。所以,平日里大家是能不跟她说话就不跟她说话的。 她自己倒也不介意,反正她来这里就是为了五皇子,至于其他人理不理会她,她都不放在心上,她也没有意愿要跟这些人有什么交情。 这次回来,这位沈小姐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了不少,还主动跟自己说话了,真是稀罕事儿。 而沈辛茉离开之后,照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位冯大人。 冯成年坐在屋子里正盯着满桌子的书稿出神,而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沈大人来了?请坐。”他的态度很温和,倒是叫沈辛茉心中略感意外。实在是因为,自她回京之后,遇到的每个人,对她不是冷眼相对,就是看笑话、嘲讽的态度。纵然是沈睿华,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眼中也有尽力掩饰的鄙夷之色,只有这位冯大人,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看自己时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看晚辈。 只是,沈辛茉不知道他这种温和的态度是不是也是一种掩饰。还是因为他年纪更大,心思更深沉、更善于掩饰一些? 沈辛茉也不想去深究,反正听祖父的话音,是不会让自己在书局里呆太久了,既然很快就要走了,何必再深究什么。 “沈大人身子可养好了?” 当初沈辛茉避出京城,用的就是离京养病的借口,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沈辛茉到底也算是朝廷官员,不能没有理由说走就走,自是得找一个借口的。 虽然彼此心里都明白养病不过是借口,但眼下还是得借着这个话寒暄一番。这位冯大人倒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高手,一番寒暄下来,就连沈辛茉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离京养病去了。 “既然沈大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那……眼下倒是有件事要交给沈大人去办。” “冯大人请说。” “之前我们跟李公子签了契约,原本他是要在五天前就要把书稿交给我们的,可是一直拖到今天也没给,你去找他催一下。” 这件事听着很是简单,但是沈辛茉心中猜想,这其中的内情肯定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这书局可是朝廷的衙门,拖书局书稿的事情,一般人可不敢做,更别说是一拖就拖五天了。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解决,也不至于事情都过了五天了,而且还有契约在手,情理都占的情况下,书局的人却没有动作,还让自己只是去……催一下?这姿态放得未免有些太低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沈辛茉便不得不多问几句了。 “实在抱歉得很,我一个月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慎磕伤了脑袋,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记得了。还望冯大人指点,这位李公子是……?” 那冯大人听沈辛茉说她失忆了,免不了诧异地看着沈辛茉,而沈辛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淡淡一笑。 这冯大人的年纪到底不是白长的,很快恢复神色如常,开口解释道:“这位李公子……他是平远候的次子,已经给我们书局供稿多年了。” 原来是侯爷之子,怪不得就算手里有契约,书局的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了。 “那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吗?” “有过。” “那是怎么解决的?” “以前……都是五殿下亲自去找李公子谈的。” 沈辛茉明白了,这次大约是五殿下故意推到自己的头的。看来那一对镇纸根本没有起什么作用,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那位冯大人心里则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委婉地让沈小姐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五皇子的指示,没想到沈小姐倒自己问出来了。这总归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自己可不想牵扯进去,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眼下沈小姐知道这件事是五皇子的意思,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去了。 “好,我知道了。那我能先看一下由我们书局刻印的李公子的书都有哪些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去见那位李公子之前,自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可以,后面书库里都有,刘先生在那里守着,你问他要就是了。” 告辞了冯大人出来之后,沈辛茉便往后面的书库走。正走着,远远地看见一人,还挺眼熟。待反应过来那人是谁之后,沈辛茉转身就拐入了旁边的一个岔道。 而那人见她迅速躲开的动作,微挑了一下眉头。有意思,她还真的践行了她那天说的话,见到自己就避开,却不知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是换了个欲擒故纵的招数。若是前者,他再乐意不过。若是后者,那她可就打错了算盘。 五皇子走的恰是沈辛茉来时的路,他要去见的正是沈辛茉方才刚见过的那位冯大人。 “可将李松亭的事情派给她了?” “是,下官方才已经跟沈大人说了。” “那她是怎么说的?” “沈大人应下了,说先要去看看我们书局近些年来刻印的李公子的书,旁的倒没说什么。” 怪不得往书库的方向去了。 就算她把李松亭所有的书都背全也没用,没有自己发话,李松亭是不会把书稿给她的。她别以为给自己下药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沈辛茉一整天都在书库里看李松亭的那些书,眼看着天色暗了都还不知道,还是守书库的刘先生提醒她,可以回家了,她这才从书页中抬起头来。 沈辛茉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子,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对那刘先生道了谢,这才走出了书库。 沈辛茉离开书局的时候,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两个还在校对书稿没有走的,看到沈辛茉这么晚了还没走,也都是不免诧异。沈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 而沈辛茉还沉浸在方才看的那本书里,不得不承认,这个李松亭的确是有傲的资本。这样一个既有傲人才华,又有身份地位的人,自己该怎么让他对自己妥协? 第9章 花魁 夜色渐深沉,其他店铺都已经陆续关门打烊,而这千娇阁却正是灯火通明,最热闹的时候。 沈辛茉虽然失忆了,却也知道这所谓的千娇阁是什么样的地方,听说这千娇阁是近两年来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而原因嘛,就在于千娇阁两年前来了一位名叫‘倾城’的姑娘,如今正是千娇阁的头牌花魁,沈辛茉这次乔装混入千娇阁也正是冲着她来的。 她这几天不仅将那位李公子的书都给看了一遍,也打探了一下有关于他的情况。这个李松亭确实是得天独厚,年幼时就才华出众,锦绣文章不在话下。 一般这种年幼就显露出卓越才华之人,往往被家里人寄予厚望,身上背负的压力不会小。到头来,却落得个泯然众人的下场。 但这李松亭却不同,他出生侯门,又非嫡长子,家里也不期望他能有多大的建树,所以对他年幼便展现出卓越的才华这件事,只有高兴,并未给他施加什么压力。对于侯门来说,次子有这样的才华,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李松亭既不用背负光耀家族的重任,又不用担心衣食住行这些琐事,自然可以专心钻研学问、吟风弄月,如今的他,可谓是整个大晟都赫赫有名的才子。 沈辛茉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可以让他对自己妥协的条件实在不容易。以他的身份,就算是有契约在手,也不可能拿他怎么办。 不过但凡是人总会有欲望和弱点的。沈辛茉打听到,这位侯门公子李松亭事事如意,唯独有一件事不顺他的意。 他对千娇阁的花魁倾城姑娘很是殷勤,不过却屡次在她那里吃闭门羹。 当时千娇阁初将倾城姑娘的名头打出去的时候,许多人都不以为然,倾城?这女子敢取这样一个花名,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抱着看笑话心态的人居多。 而倾城在千娇阁亮相的当晚,的确吸引来了不少的客人,大家都被引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倾城’到底是真的倾城,还是只是个笑话。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那位倾城姑娘如今成了千娇阁的头牌花魁。而且她摆的谱极大,她自己定下的规矩,一个月只接两位客人,这个规矩自她进千娇阁之后就一直没有变过。 在每个月月初的时候,想要见她的客人,要先将名帖递给千娇阁的妈妈,由妈妈转交到她的手中,若是有她想要接的客人,便会让妈妈转告。而就算被选中的客人,也不一定能留在她房里过夜,这还要看那位客人当天晚上的言行举止能不能让她满意,从而让她愿意留客人过夜。 沈辛茉打听到这个的时候,对这位倾城姑娘倒很是佩服,她虽为青楼女子,却能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着实不是一般人物。 偏她越是这样,上赶着要见她的客人就越多。李松亭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殷切的一个。自倾城姑娘在千娇阁挂牌接客以来,他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将自己的名帖递上去,以期待着倾城姑娘会选中自己。 这两年来,他也被那位倾城姑娘留宿了几次,只是对于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李松亭来说,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实在是百爪挠心,几次哪儿够啊。 尤其近几个月来,那倾城姑娘都没有再挑中过他的名帖了。 得知他正在为此事发愁,沈辛茉便想以这个为突破口,看看能不能让他乖乖把书稿交给自己。 原本她是想着换了男装会更容易混进来一点,不过若是扮男人的话,就不容易接近那位倾城姑娘了,她这样的头牌花魁可不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能见到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扮成千娇阁中婢女的样子,衣服是一早就托人准备好的,沈辛茉换上之后,又用胭脂水粉稍改扮了一下自己的容貌,这才混入了千娇阁。 千娇阁如今算是京城第一青楼,而这个时辰又是最忙乱的时候,混入一个婢女,也不会太容易引起注意。 沈辛茉精于装扮之术,原本她一张美貌的容颜,经过她亲手的装扮之后,眼下看起来很是普通,放在这美女如云的千娇阁里,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两眼。 在见那位倾城姑娘之前,沈辛茉先去了一趟千娇阁的厨房,言说是来给倾城姑娘取桃花酥的。 这个时节桃花酥是常备的点心,尤其是他们这样的青楼,许多点心都是时刻预备着的。这个时候厨房也是忙得很,听沈辛茉这样说,也没有人去怀疑,只不耐烦地道:“不是都在那儿搁着的吗?自己去装了盘子吧。” 沈辛茉装了一碟子桃花酥,转身出了厨房。进了大堂之后,她拉了一个经过的婢女询问倾城姑娘的房间在哪里,解释说自己是今天刚来的,方才被倾城姑娘贴身的婢女叫住,让自己去取桃花酥,可自己对千娇阁还不熟悉,找不到路了。 那婢女眼下手上也有活儿,急急地给沈辛茉指了个路,便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沈辛茉得知了倾城姑娘的住处,心中略定,微低着头一路走去了倾城姑娘的房间。她事先已经打听过了,倾城姑娘这个月已经见了一位客人,今日她并不见客,所以放心地敲了门。 “谁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奴婢来给倾城姑娘送点心。” “进来吧。” 沈辛茉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只见那倾城姑娘正坐在妆台前散着满头如缎的墨发,而她的婢女则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在往她的头发上抹些什么,闻起来倒是很香。 沈辛茉一边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一边轻声开口道:“奴婢方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李公子了,只是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就被另外几位公子给叫走了,说是一起去醉花楼看雨瑶姑娘。” 镜中那张美丽的脸闻言不由僵了一下,她身后的婢女见状,这才转头看向沈辛茉,问道:“哪位李公子?” “李松亭李公子啊。” “你可看清了,没看错?” “奴婢听得旁边那几位公子这般唤他。” 那婢女皱眉打量了一下沈辛茉,“你是谁?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奴婢是今天刚来的。今日阁内格外地忙,所以就让奴婢来给姑娘送点心了。” 只是眼下那位倾城姑娘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面生的婢女,她只在意沈辛茉方才说的话,李公子竟真的去见那个雨瑶去了? 事实上,李松亭今日并没有来,沈辛茉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试探这位倾城姑娘罢了。 见她如此神情,便知道自己跟李公子对谈的筹码已经有了,心头略松了松。 这位倾城姑娘怕是故意吊着那李松亭的,一旦察觉李松亭有要放手的意思,她肯定就要着急了。 第10章 追捕 不管李松亭是不是真的去见了那位雨瑶姑娘,对于眼前的这位倾城姑娘来说,都是难免要心生担忧的。毕竟李松亭在她众多的爱慕者中,条件算是拔尖的,她可舍不得让他转头去捧别的姑娘,尤其那位雨瑶姑娘最近在京城之中风头很盛,大有要跟她并驾齐驱的架势,这个时候她绝对不愿李松亭这么一个身份与才华兼备的爱慕者,转投雨瑶姑娘那边。 沈辛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多留,“若是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像倾城姑娘这样的头牌花魁才懒得理会一个小小婢女,沈辛茉见她不吭声,便兀自低头退了出去。 功成身退,沈辛茉走出倾城的房间之后,便打算离开这千娇阁了,所以一路低着头往楼梯口走,眼见着就要下楼梯了,却突觉眼前一黑,一个男人撞了上来,而且那男人的一只手还扣住了沈辛茉的左肩,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中,沈辛茉大惊,还以为是哪个喝醉了客人,眉头一皱正要将他给推开,却听得那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帮我。” 这声音……好耳熟。 沈辛茉抬眼一看,眸中闪过震惊之色,竟然是五皇子。 只见他歪头倒在沈辛茉的身上,脑袋恰搁在沈辛茉的肩窝处,低声道:“没时间了,找个房间扶我进去。” 沈辛茉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从他的语气,以及他故意装醉的样子来看,显然是情况紧急。 当下也就没有迟疑,伸手环住五皇子的腰,就像是扶着一个醉汉一样,将他带入了一个空着的房间。 而在这过程之中,沈辛茉已经闻到了五皇子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之气,再加上他的左手一直按在右边肋下,沈辛茉猜测他应该是受伤了,而且这般情况,很像是……在被人追杀。 什么人敢追杀当朝五皇子?沈辛茉心中疑惑重重,但眼下自己既然已经插手,也就没有可以后悔的余地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沈辛茉将五皇子扶到床上坐下,又转身将房门关上之后,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只是还未等五皇子开口,就听得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沈辛茉立刻转身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她看到外面正有一些官兵在挨个搜查房间,他们要找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朝廷的官兵在追捕当朝五皇子? 沈辛茉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也没有时间给她想通了。只见她立即关上房门,一边解下自己的衣带,一边对坐在床上的五皇子道:“把你的衣服脱了。” 五皇子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沈辛茉的意思,也就开始动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而这个时候他右肋下的伤口也终于露了出来,沈辛茉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随手将自己脱下的外裳就扔在了地上,旋即将自己的头发也弄乱了。 然后便见她拿起桌上的一壶酒走到五皇子的面前,见他身上还穿着中衣,不禁皱眉,“还在犹豫什么,马上人就要进来了。” 五皇子深深看了沈辛茉一眼,心道:行,既然人姑娘都不介意,我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什么。随即便将中衣给脱了。 沈辛茉将手里的酒倒了一些在床上,然后转身将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桌上,酒液迅速顺着桌边淌下来,沈辛茉将酒壶斜放在桌上,作出好像是被人打翻了的样子。 “盖着被子躺下。”沈辛茉俨然是命令的口吻,而五皇子此时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也是乖乖照做,只是看着沈辛茉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探究,她……真的是沈辛茉吗? 沈辛茉故意将被子弄乱了些,然后迅速脱鞋上床。 她拽紧了被子,也没功夫去管身边的五皇子,只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蓄势待发。 脚步声近了……沈辛茉收紧手指,指骨处微微泛白,五皇子看着她手指,微弯了一下嘴角。 他在心中暗数:三、二、一! 只见他瞬间扑在沈辛茉的身上,而同时房门被人踢开,沈辛茉惊呼一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和五皇子的身子,她尚着中衣,而五皇子已经是上身赤裸,在被子的遮掩下,任谁都会误以为他们两个正在做什么。 沈辛茉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个官兵,“你们是谁?要……要干什么?”披散的头发遮了半边脸,既害怕又羞恼的样子跟方才那些被撞破的青楼女子表现如出一辙。 “谁啊?坏老子好事……”五皇子并未回头,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满满都是醉意。 而房间也都是飘散的酒气,显然是这位来寻欢的客人喝醉了之后,就开始行那男女之事了…… “老子是官府的官兵,来追捕犯人的。” “犯人?犯人跟老子有什么关系?”说着,便是将沈辛茉拉过来压在身下。 其中一个官兵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色鬼投胎啊。”果然是喝醉了,连起码的羞耻心都没了。 不过这两个官兵也不敢太放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云集,谁知道会不会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 方才他们一直追着那人到这里的,那人不可能有时间喝了酒还找了姑娘,再说那男人身上受了伤,既然脱光了衣裳,人姑娘肯定能看见,那人也不至于蠢到冒这样的风险。 两个官兵丝毫没有起疑心,转身就走了出去。 沈辛茉仔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之后,才下床去把房门关上。 外面的官兵还没走,两个人就坐在床上这么相对沉默着,沈辛茉低头去瞧五皇子右肋下的伤,只见他正在用自己的衣服捂着伤口。 看来,这位五皇子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整日游手好闲的皇子怎么会大半夜的受着伤,还被官兵追捕? 过了许久,那些官兵终于散去。 沈辛茉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又对着房间里的铜镜开始整理头发,同时开口对仍坐在床上的五皇子道:“我先走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1章 赌约 “你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沈辛茉头也没回,只淡笑着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比起好奇心来,我觉得还是我的小命要紧。” 五皇子秦晔闻言亦是勾了下嘴角,“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沈辛茉。” 这话虽然说得随意,但到底也含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在里头。 沈辛茉挽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其实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所以一回到沈府,她就找了自己以前所有的画像,从小到大但凡能找到的全都看过了,从那些画像里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儿慢慢长成一个少女的过程,而画像上的……的确是自己这张脸没错。 而且,书房里还有自己之前的一些札记,上面的字迹跟自己眼下的也是一模一样。 沈辛茉微微摇了摇头,这种想法确实有些荒唐,大概是因为失忆之后的自己不大能接受以前的自己吧。 沈辛茉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身来看向仍坐在床边的五皇子秦晔,“殿下,这次我也算是帮了你大忙,就方才的情形来看,你这次惹上的可不是小事。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之前的事情,也应该要一笔勾销了吧?” 秦晔倒也痛快,“行,一笔勾销。” 不得不说,若是这次没有她帮自己,自己大约也是可以逃脱的,只是难免会留下一些破绽,从而引人怀疑,虽眼下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后患无穷。从这一点上来看,她今日帮自己的这个绝对不是小忙,倒也勉强可以抵消之前她给自己下药的事情。 见秦晔这么痛快,沈辛茉也是心情大好,至少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书局呆到离开,不会再被故意刁难了。 一身轻松之下,她便也有心情关心秦晔两句,“人都走了,还不把衣服穿上,不冷啊?”虽然如今已经是盛春,但这样光着膀子也会冷的吧? 秦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略带嫌弃,“都沾了血了怎么穿?”方才若不是情况紧急,他才不会这样将就。还有这床上的被子,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等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沐个浴。 “难不成你要光着膀子离开这里啊?” 见秦晔皱眉不语,沈辛茉点了点头,“行吧,我也不多管闲事了,那殿下,我就先走了。” 将自己整理妥帖的沈辛茉,从容地离开了千娇阁,至于五皇子秦晔是怎么离开的,她却是完全不知。不过翌日早上她去到书局的时候,便又见到了五皇子,只见他一脸神采奕奕,一点儿都不像是昨天刚受了伤的样子,倒也觉得有几分佩服。 沈辛茉遵照了自己之前的承诺,看到五皇子就闪身避开,而直接去找了冯成年冯大人,言明自己晌午的时候要去见李松亭,估计下午的时候会晚点回来。 而冯大人也很大方,告诉她若是结束得太晚,直接回家就行。书局里一向如此,只要能完成交给的任务,其他的都不太拘束。 是以,沈辛茉从冯大人这里出来之后,直接就离开了书局。 宜禾居是京城食客们最爱去的三大酒楼之一,因为价格不算太贵,所以几乎每天都是满座,要想来这里吃饭,一天之前就要先订座儿。 是以,沈辛茉才能打听到今天李松亭究竟在哪个雅间里请人吃饭。 好友离京五年,昨日终于回京,李松亭今天便迫不及待地请好友出来吃饭,详谈这五年的经历。谁知道还没有聊上两句,就听得外面有人在敲门。 “方才不是说了吗?没有吩咐就不必进来伺候了。” 但李松亭话音落下之后,门外之人又敲了两声。 “进来吧。”李松亭见对方不放弃,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 结果门打开之后,却看到了一张他不想看到的脸,当下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辛茉手里拿着契书走了进来,脸上是和煦的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公子吃饭了。不过……书稿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李公子是否能拨冗跟我谈一谈这件事。” “书稿是吧?我知道了,改天我亲自送到书局去。我朋友刚回京,我今日要给他接风,这件事改日再聊吧。” 李松亭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契书了,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且不说这件事自己跟五殿下已经有了私下的约定,就算没有约定,就凭一份契书可拿捏不住自己。 “李公子还是跟我谈一谈吧,也说不了两句,等我说完了我要说的,马上就走,绝不打扰二位吃饭。” “我说你怎么还没完了?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你要再呆下去,半年之内,你休想拿到我的书稿了。” 行,这有才之人的脾气倒也挺大的。 “那……我有两句有关倾城姑娘的话,不知李公子想不想听。” “倾城姑娘?你想说什么?”李松亭一听到‘倾城姑娘’这四个字,态度果然不一样了。 “若是李公子能把书稿给我,三天之内,我保证倾城姑娘会见李公子你。”冯大人也说了,之前李公子的书稿都是五皇子亲自去拿的,而这一次却交给了自己,显然是五皇子为了整自己,故意跟李公子通了气儿。书稿肯定一早就已经写好了,只是故意要为难自己,所以才压在这位李公子的手里,不拿出来。 “果真?你莫不是诓我的吧?” “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若是三天之内,倾城姑娘约见了李公子你,你就把书稿给我。若是没有……那我从此就不再缠着李公子你要书稿了,如何?” 三天的时间已经很充足,若是两天之内,那位倾城姑娘还是没见李公子,自己还有个后招。 “行,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赌约对李松亭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书稿是早就写完了的,只是五皇子说要故意为难沈辛茉,所以才让自己压着不给。这书稿就在自己书房里放着,现在就能派人回去拿。而他也的确很想见到倾城姑娘,所以这个赌约无论输赢,对他都没有什么坏处,顶多是惹得五皇子不高兴,但以自己和五皇子的交情,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是以,李松亭对这个赌约自然是很动心。 沈辛茉笑着点了下头,“好,既然李公子答应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吃饭了,祝二位吃得开心。” 临走之前,沈辛茉还不忘回过头来嘱咐那李松亭一句,“还请李公子将书稿备好,三日之后我会上门去取。”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可却分明透着十分的自信。 房门关上,坐在李松亭对面一直没有吭声的男子终于开了口,“她是谁?” 第12章 契约 “她?沈辛茉啊。也是,你离京这么多年了,估计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不过有关她的传闻,你肯定听说过。” “沈辛茉?沈尚书的孙女?” “就是她。” 男子点了点头,握着手中青瓷的茶杯,却略有些疑惑,“她看起来跟传闻中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之前那件引起轰动的事情,到处都在传,他自然也是听说了的。沈尚书的嫡长孙女爱慕五皇子久矣,却得不到五皇子回眸一顾,便铤而走险,给五皇子下药,逼他就范,结果衣裳都脱干净了,却被五皇子一条被子裹着给扔出了房门。 这种事情确实是丢尽颜面,听说那位沈小姐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原来,她已经回来京城了。 若不是从自己好友口中得知她就是那位名动整个大晟的沈辛茉,自己还真不敢想象她这样一个女子会做出那等出格的事情来。 李松亭听了也是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她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听五皇子说,她之前跌下马背,伤到了脑袋,所以失忆了。本来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男子听了李松亭这话,含笑摇头,“这件事,是你和五殿下商量好了,故意要整她的吧?” 李松亭并未否认,“你也知道五皇子是什么性子,他哪里是那种吃得了亏的人?偏这件事又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说,他被一个女子下药,这事儿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丢人。况且,虽然被沈辛茉下了药,可到底也没成事。这种事情呢,在律法上也很模糊,官府的人不好管,而五殿下那样的性子,更是不愿意让官府出面的。所以就想自己动手整一整那沈辛茉,这不就找到了我吗?” “那你方才答应了沈小姐的赌约,不就违背了跟五殿下的约定了吗?” 李松亭哀叹一声,“那能怎么办?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能见倾城姑娘一面了。这沈辛茉若是能让我见到倾城姑娘,就算被五皇子暴打一顿,我都觉得值了。” 李松亭心里虽然觉得沈辛茉是在说大话,可当天晚上却忍不住怀着希望去了千娇阁。 倾城姑娘本来就已经打算让妈妈去信请李松亭过来,没想到他正好就来了,便顺水推舟地将他请进房里来,留了宿。 李松亭高兴之余,不免对沈辛茉刮目相看,没想到她并未跟自己说大话,还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次日,李松亭从温香软玉里起身,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倾城姑娘之后,便兴冲冲地拿着书稿去了书局。 “沈辛茉在吗?”进了书局,李松亭便拉着一人急切地询问沈辛茉在何处。 倒是叫被他拉住的这人吓了一跳,怎么最近所有人都开始不正常了,李公子向来有些恃才傲物,除了五殿下之外,他从来不爱跟他们书局的这些人多说一句话的,更是从未见他脸上有过这样……灿烂……的笑容。 “李公子找我?” 身后传来沈辛茉的声音。 李松亭转身看向沈辛茉,扬起手中拿着的书稿,“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沈辛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稿,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行,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书局里的每个编修都有自己专属的房间,以供他们平时在里面校对书稿,或者跟供稿人商谈契约、酬金这种杂事。 沈辛茉将李松亭带到自己专属的那一间,请他坐下之后,才接过他手中的书稿,一边翻看一边道:“恭喜李公子得偿所愿。”既然他拿着书稿来了,定然就是已经被那倾城姑娘留宿了。 而李松亭今天亲自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履行赌约而已,只见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沈辛茉,“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辛茉这才将视线从手里的书稿移到李松亭的脸上,笑得狡黠,“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不能轻易告诉旁人的。不过……李公子想要知道也可以,但你得拿出相应重量的筹码才行,不然我多亏啊。” 李松亭低头想了想,咬了咬牙道:“那这样,从此以后,除了你之外,我不给旁的任何人供稿,我的书稿只能由你来接手,你看如何?” 这个条件对于沈辛茉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毕竟她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书局了,以后书稿这些事情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她在心里倒是有些同情李松亭,看得出来他对那倾城姑娘是用了真心的,竟然愿意开出这样的条件,而那倾城姑娘却在利用他的真心,耍着他玩儿。 “行吧,那我们先定一个契约。”说不定这个契约以后还能成为一个跟五皇子对谈的筹码。 契约由沈辛茉起草,写好之后,李松亭只匆匆扫了一遍,便签字画押了。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李松亭将签好的契约推给沈辛茉。 沈辛茉瞧了一眼,便开口道:“这个秘诀就是……不要对倾城姑娘太殷勤,偶尔见一下旁的姑娘,让她吃醋,让她紧张就行了。” “什么意思?”李松亭虽然学富五车,但是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却并不大了解,对倾城姑娘也都是全凭着一股热切的劲儿。 “李公子知道这一次为什么倾城姑娘这么急着留你在房中吗?是因为我故意让人在她面前透露,你去见了醉花楼的雨瑶姑娘。她是害怕你真的会将对她的殷勤转到雨瑶姑娘的身上,所以才急着要再将你拉回到她的身边。” 李松亭愣了半晌之后,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所以啊,你若是想要让倾城姑娘对你上心,你就别太黏着她,若即若离,懂吗?” 爱慕倾城姑娘的男人那么多,想要从这些男人里脱颖而出,让她格外青睐一些,便只有如此。毕竟那倾城姑娘要的并不是独守一心人,而是掌控所有爱慕她的男人,让他们将一颗心牢牢地系在她的身上。 但这也并不能说她就是有错,因为她并不是普通女子,而是青楼女子,为了她自己着想,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李松亭虽然并未完全明白,可心里也有些受伤的感觉,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而五皇子秦晔方才就已经听人禀报说李公子来了,此刻正站在路上堵他。 李松亭低着头走,都没有看到等在路边堵他的秦晔。 秦晔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这人是失了魂儿了不成? “李松亭。”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正在走神的李松亭不由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五皇子秦晔正在盯着自己,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秦晔盯着他退后一步的脚,嘴角勾起邪气一笑,“怎么了?吓成这样,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第13章 真正的她 李松亭看到这一笑,心里不由发怵,自己跟五皇子相识这么多年了,深是了解他的为人,他这么笑,肯定是没好事。 “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那沈辛茉太狡猾了。” 左右逃不过去,李松亭索性跟秦晔实话实说。 听李松亭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之后,五皇子秦晔倒还算平静,只是,他越是这样平静,李松亭的心里就越是打鼓。照五殿下以往的性子,不该会是这样的反应啊,难道真的是气坏了? “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倾城姑娘……这次算我对不住你,要打要骂,你尽管来就是。” 李松亭话音刚落下,秦晔的一拳便落在了李松亭的肩膀上,虽然打得李松亭往后退了一步,但李松亭却知道这一拳他是收了力道的,对于从小就习武的五皇子来说,若他这一拳使出了全力,自己早就跌倒在地了。 “就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了我一顿打吗?打就免了,拿这次的润笔资顶了吧。” 李松亭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本来就不缺那点银子,写书稿是他自己的兴趣所在,对于身为侯门公子衣食无忧的他来说,这小小的润笔资根本就无足轻重。 看来五殿下今天的心情不错,这要搁了平常,这件事哪里这么容易就会过去了。 不过,李松亭不知道的是,秦晔这么轻易放过他,并不是因为今日心情格外好的缘故。而是上次沈辛茉掩护他逃过一劫,他既是答应了对沈辛茉既往不咎,那这次故意用书稿为难她的事情自然也就作罢。 只是他没想到,沈辛茉还真的自己想法子从李松亭手里拿到了书稿。 其实对于那位倾城姑娘,秦晔也早就看出她是故意在吊着李松亭,他有心想要点醒李松亭,可有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李松亭未必肯听,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破坏。因为,他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位置有些尴尬,他毕竟是那位倾城姑娘的……第一位恩客,虽然那天晚上他什么都没做。 春夜的微风拂面,虽带着几分凉意,却早已褪去了刺骨的冰冷,这样的时节,就连风都要温柔上许多。 行至窗下,里面一灯如豆。 沈辛茉坐在灯下,认真地誊写、校对李松亭拿来的书稿,时不时翻看一眼手边摊开的几本书,那样全神贯注的模样,好像除了眼前的书和书稿,其他的东西都不存在了一般。 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沈辛茉方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她先是起身见了礼,方淡淡开口道:“殿下,这是你主动来找我,可不算是我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自己每次见了他可都是立即就避开的。 秦晔被她这话堵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便道:“我是为了公事,听说李松亭把书稿拿给你了?” “是,就在这儿。” 秦晔瞧了一眼她摊在桌上的那几本书,“要校对李松亭的书稿,不容易吧?”李松亭的学问在当世算得上是拔尖的了,想要校对他的书稿,没有点深厚的功底可不行。 沈辛茉重新坐了下来,“是,确实不容易,所以很佩服五殿下你。” 果然,出身皇室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说这位五皇子只知吃喝玩乐,凡事都任意妄为,这辈子只能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碌碌而过,不会有什么建树了。 但在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沈辛茉已经觉得这五皇子不简单。而如今她真真切切领略到李松亭的书稿有多深奥,以前他的书稿可都是由五皇子亲自来经手校对,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完全不学无术的人? 五皇子盯着沈辛茉深深看了几眼,随后却是在沈辛茉对面坐了下来。 “你既然能给李松亭支出那样的招数,当初你自己又为何想不通这个道理?”她当初怎么就不懂得适时松手的道理? 沈辛茉连头都没抬,脱口而出道:“我如今失忆了,哪里会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有的人看得清楚,可等真的轮到自己了,却未必能做得到。” 秦晔看着灯下一脸认真校对书稿的沈辛茉,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第一次彼此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吧。 全神贯注校对书稿的沈辛茉,显然已经将五皇子秦晔给完全忽视掉了,她这样认真的样子,也是秦晔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不大喜欢校对书稿。”她进书局完全是另有所图,平日里是能敷衍则敷衍,哪里会肯像现在这么认真。 “是吗?那以前的我还真的有些讨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都不懂。” 如今的她也未必有多喜欢跟这些书稿打交道,但这是她的职责所在,既然一天还留在书局,那便一天都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这是她内心的坚持。 秦晔闻言笑了笑,“以前的你何止是‘有些’讨厌那么简单。” 沈辛茉也笑了,“这些天我已经充分从旁人那里领教过了。”自己以前得罪的人可不少。 秦晔看着沈辛茉嘴边的笑,脑海中闪过骄傲的她、故作娇弱的她、茶楼里嬉皮笑脸故意讨好的她,还有眼下笑意淡淡,一脸认真的她……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片刻的失神之后,秦晔暗自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时间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书稿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压榨你呢,大晚上的还让你留在书局里校对书稿。” “这书稿已经拖了好些日子了,校对之后,还要尽快安排匠人刻板印刷,还是抓紧一些比较好。” “不知道的人听了你这话,还以为你才是这书局管事的呢。行吧,既然有人愿意这么为我卖命,我又有什么好劝的。你继续吧,我走了。” 秦晔转身离开,走出房间几步之后,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究竟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手段而已? 第14章 眼熟 沈辛茉这样每日早出晚归,也是叫她的祖父沈尚书很感到意外,他看得出自己孙女自从失忆之后变了不少,可也没想到她对书局的事情会这么认真,诧异过后,心中更是感到欣慰,看来辛茉的失忆真的不算是坏事。 沈辛茉誊抄完最后一个字,长松了一口气之后,仔细地将李松亭的原稿收好。然后拿着已经校对并且誊写好的书稿,起身去往冯大人那里。 冯成年在名义上的官职其实跟沈辛茉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小小的书局而已,哪里就用得了那么多人,只要有一个做主管事的就行,其他的都只是编修而已。 但是自从五皇子秦晔接手了书局之后,他懒得自己去处理那些麻烦的琐事,而这冯成年有在书局里呆了许多年,兼具经验和资历,所以五皇子索性将平常的这些琐事都交给他来打理,他自己则只对一些大事拍板,比如某本书刻印多少册,再找几个新的供稿人之类的。 是以,像是最终审稿的这种事情,都是交给这位冯大人去做的。五皇子只是在偶尔对哪个书稿感兴趣的时候,才会亲自拿来过目。 “辛苦沈大人了,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吧。”冯大人这话确是出自真诚,这一次沈辛茉认真的程度叫他很是意外,而且她能从李公子的手里顺利拿到书稿,也足以叫人佩服,毕竟李公子的背后可是五殿下。 李松亭的书稿校对无误,很快就开始刻板印刷,顺利地结束了这桩事情,沈辛茉却是闲了下来。书局本来就是一个清闲衙门,有时候几个月就忙一本书。闲下来的沈辛茉便是饶有兴趣地去看匠人们刻板,只是大家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冷淡,虽然她是沈尚书的嫡孙女,但之前那件事传开之后,大家在心里对她都有些鄙夷,再加上沈辛茉以前对他们的态度从来都算不上好,所以每次见她来了,大家也都是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主动搭理她。 而沈辛茉也不在意,只是在一旁看着,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晌午,她觉得很有意思,看着自己经手的书稿最终被刻印成书,心里会有一种满足的成就感。 可沈辛茉到底也没能清闲几日,书局里的一位编修不慎伤了手,没法誊抄书稿,而眼下唯一清闲着的编修只有沈辛茉了。所以这个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般来说,一个编修在一本书成书之前,只负责这么一个供稿人。从签订契约开始,一直到刻印成书,全都由同一个编修来盯着。 只是那位编修手受伤了没有办法,沈辛茉只好临时顶上。 而这次的供稿人则是岚山书院里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 岚山书院?那不就是自己那堂兄和堂弟念书的书院吗? “这位何先生倒是不难说话,只是他有个规矩,他的书稿不能离开他的书房,所以得要你去他家里誊抄书稿。” 沈辛茉点了点头,“知道了。”这有才华的人总是会有些这样或是那样的规矩,只是去他家里誊抄书稿而已,也没什么为难的。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位何先生虽然只是位教书先生,但他的兄长可是内阁大学士,深受当今圣上倚重,你去见他的时候要恭敬一点。” 冯大人提醒这么一句,也是出于好心。之前的沈辛茉是什么样,大家都知道,凭着自己是沈尚书的嫡孙女,有些瞧不起人。 那何先生虽然本身没什么身份地位,但却有一个在朝中掌重权的兄长,若是得罪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也是看在沈辛茉最近确实很认真的份儿上,才提醒这么一句,若是换成以前,他才懒得说,说不定还会招来沈辛茉的不屑。 “多谢冯大人提醒,我知道了。” 果然,给书局供稿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沈辛茉先是去跟那位手受了伤的编修详谈了一番,从他那里得知何先生白日里都在书院里教书,每日申时左右会回到家中。 所以沈辛茉一直等到申时才去到了那位何先生的家中。 仆人引着沈辛茉去书房见了何先生。一身青灰色的长衫,下巴蓄着胡须,那何先生一脸严肃地看着沈辛茉,眼神里带着习惯打量自己学子的眼神打量着沈辛茉,神情之间隐隐带了几分不赞同之色。 沈辛茉在心中暗自摇头,这位何先生怕也是因之前自己跟五皇子的事情,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只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任由何先生打量,同时不慌不忙地道明来意。 “这里是我写好的书稿,那边有一张桌子,上头文房四宝都齐备,你就在那里誊抄吧。” 沈辛茉扭头看去,那桌子显然是专门为誊稿之人准备的。 沈辛茉应了一声,也便走过去坐下了。 那何先生也再无多话,拿了一本书便是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沈辛茉一人在书房里誊写书稿。 夜色渐晚,沈辛茉犹自不觉,一直到仆人来提醒,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继续誊写书稿。对了,明天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也可以过来誊写吗?”她已经问过之前的那位编修了,他以前是被允许在何先生不在的时候,来他家里誊写书稿的,只是沈辛茉不知道如今换成了自己,何先生会不会在意,所以才特有此一问。 “可以,明天白日里沈大人尽管过来就是了,只要不将书稿带出书房就行。” 沈辛茉本想去跟何先生告辞之后再离开,但是那仆人婉转地告诉她不必了,她也就没有坚持。想来那位何先生应该不大喜欢自己。 不过也不意外,自从自己回来京城之后,就没见有几个喜欢自己的人,沈辛茉已经习惯了。 次日一早,沈辛茉先去书局点卯,然后便来了何先生家中。她到的时候何先生已经离开去书院了,仆人引着沈辛茉直接去了书房。 沈辛茉在书房里继续誊写书稿,一直呆到下午时分。 揉了揉略有些发涩的眼睛,沈辛茉站起身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哪知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沈辛茉心中暗想,难道是何先生回来了?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但是出乎意料,来人却是位年轻的公子。而那位公子看起来还很眼熟。 “沈小姐?”那位公子倒是先开了口,显然他也还记得她。 第15章 借书 沈辛茉亦是认得出面前的男子,只是却并不知晓他的姓名,所以只是微微笑了笑。 那男子又紧接着道:“原来那个来我叔父家誊抄书稿的书局编修就是你,真是好巧。” 方才自己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下人告诉自己说,叔父的书房里有一位书局的编修正在誊抄叔父刚写完的书稿,只是自己却没想到竟会是刚见过不久的沈小姐。 叔父?沈辛茉心中暗暗惊讶,既然眼前此人唤何先生为叔父的话,那他的父亲该不会就是……冯大人跟自己提起过的内阁大学士吧? 细想之下,还真有这个可能,能得李松亭请客吃饭,他跟李松亭的关系定然很不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跟李松亭关系这么好的,定然也都差不多是同一个圈子里的。 只是上次在宜禾居的时候,自己只顾着从李松亭那里拿到书稿,并未怎么注意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不过自己跟他到底不熟,是以,沈辛茉只是客气地道:“是挺巧的。” 见沈辛茉无意攀谈,何子期也不再多话,只道:“沈小姐继续忙吧,我是来叔父这里找书的。” 言毕,二人各自忙自己的。沈辛茉继续坐下来誊抄书稿,而何子期则走到书架前专心地找书。 没一会儿他就挑了一摞的书搁在书桌上,都是等会儿要带走的。 沈辛茉则专注于誊写书稿,一直都没有抬头,直到听得何子期喃喃道:“只可惜少了一本。” 语气里十足的惋惜,叫沈辛茉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朝他手里拿着的一册书看了一眼。 “你……” 沈辛茉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未说完的话也没再继续。 何子期看了她一眼之后,方道:“大概是叔父回来了。”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走进来的正是何先生。 何先生进来之后,先是看了看沈辛茉和何子期,才分别对何子期和沈辛茉道:“这位是书局的沈大人。这位是我的侄子何子期。” 何子期笑了笑,“我们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是吗?”何先生对这件事显然没有什么好奇心,这么问了一句之后,也没再接着追问。只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子,问道:“怎么样?想找的书都找到了吗?” “差不多了,只是……这漱文集卷怎么少了一本?” 提起这个,何先生脸上也露出惋惜之色,“之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掉了。” 提起来轻描淡写,但事情却不是小事。那天晚上何先生趴在书房的书桌上睡着了,因为他常有在书房熬夜的习惯,所以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没有人去打扰他。结果他在睡梦中侧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书桌上的烛台,当时书桌上散落着许多书稿和几本书,火苗一碰就着了。 等何先生感觉到不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火苗已经要窜到他的衣袖上了,他赶紧取了茶壶里的茶水来灭火,可是那几本书已经救不回来了。 其中一本就是眼下何子期要找的漱文集卷中缺失的那一本。 “实在是可惜了,如今这漱文集卷已经不好找了,全册齐全的更是寥寥无几,”何先生轻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何子期点了点头,“我再找找看吧,说不定能找到。” “其实……”沈辛茉突然开口,一时间他们叔侄二人俱是朝她看过来。 “全册的漱文集卷,我前几日刚在书局的书库里看过,若是何公子你实在是找不到丢失的那一本的话……我可以帮忙把那一本带出来,让何公子你誊抄一份。” 她也是因为看他们叔侄二人对漱文集卷这般喜欢和如此惋惜,这才忍不住开了口。事实上,她也很喜欢这册漱文集卷,当时她在书库里找李松亭的书的时候,就看到过这漱文集卷,只是当时她还没有时间看完。前几日她正好闲下来,除了去看匠人们刻板印刷之外,她就是在看这漱文集卷,看完之后不由被这册书深深折服。所以见他们叔侄两个对这册漱文集卷这么喜欢的样子,也颇有些找到同好之感。 再说,身为书局编修从书库里借一本书出来并不算困难,只要自己完好无损地将书还回去就行了,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何子期听罢,脸上不免露出欣喜的神色,“如此……那就多谢沈小姐了。” 就连何先生此时都卸下了脸上一贯的冷漠之色。 “只是……到底是书局里的书,还是不宜离开书库太久的。” “我明白,我会尽快誊抄完的。” 经过这一事之后,何先生对沈辛茉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看天色渐暗了,还留她吃饭,不过沈辛茉自然是不会真的留下叨扰的,婉拒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暗暗盘算,再有个一两天,何先生的书稿就能誊抄完了,若是明天速度快一点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能完事,这么想罢,顿觉一身轻松。 到了第二天,沈辛茉从书局的书库借了何子期需要的那本书出来,看管书库刘先生并没有多问,只是在册子上记录了下来,并且让沈辛茉在上头签字画了押,然后嘱咐她道:“十天之内必须得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沈辛茉冲他笑了笑,语气轻快地道:“多谢先生提醒,十天之内保证完好无损地归还。” 刘先生见状,嘴角也不由勾出一丝笑痕,这阵子往书库里跑得最勤的就是这位沈大人了,她倒也挺会做人,每次来看书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带些点心果子什么的,这一来二去也就混得熟了。这沈大人跟以前还真是大不一样了。 沈辛茉带着那本书上了马车,便是往何先生家中去。 结果走到半路,马车陡然停了下来,沈辛茉问了一声,外面却没有人回答,她不由掀开车帘去看,然而,就在掀开车帘的瞬间,有人迅速地用麻袋套住了她的脑袋…… 第16章 带你出去 接着,一阵香气迎面袭来,沈辛茉很快晕了过去。 晌午时分,五皇子秦晔照常去茶楼里听那陈姑娘唱曲,正听到入神处,却有人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寻常人都忌惮五皇子,知道他性子不好,所以都会避着他,绝不会去坐他旁边的位置,更不会有人敢没眼力见儿地上去搭讪。 可眼下这几人却是不同,都是侯爵人家的年轻公子,平常跟五皇子也有些来往,勉强能算得上是狗肉朋友。 秦晔向来不怎么看得上他们,但也不会刻意避免跟他们来往。所以此时这几个人朝他这边走过来,他倒也没说什么。 “五殿下,这……还没搞定呢?” 其中一人瞧了瞧台上正在唱曲儿的陈姑娘,笑得一脸暧昧地问秦晔道。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温火慢煮,讲究你情我愿。反正早晚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秦晔笑得漫不经心,透着一股慵懒随性的劲儿。 “那是,我们五殿下丰神俊朗,哪个女子能抵得过啊。要不,怎么能让那沈辛茉神魂颠倒,甚至不惜……” 另一人及时打住了他的话,“何必再说这些不开心的。” “那就说些开心的,殿下,别说我们兄弟几个不够义气,今天我们可是做了一件能让殿下您舒心大笑的事情。”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像是提前排演好的一样。 秦晔在心中冷笑一声,他们这几个都是没什么出息的,要才华没才华,要手腕没手腕,一辈子也注定只能仗着父辈的荫蔽活着了,他们想要巴结自己的意思可不要太明显。只是自己从来不去揭穿他们罢了,毕竟自己也需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哦?什么事情?”秦晔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沈辛茉之前不是坑了殿下你吗?兄弟几个都知道殿下你心里有气,可殿下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不好做什么。所以我们几个就商量了一下,要为殿下您出这一口气。” 秦晔听了这话,眸光一沉,那股漫不经心瞬时从脸上散去,“你们做了什么?” 见秦晔忽然变了脸色,那几个人都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我们听说那个沈辛茉这几天都要去何先生家里誊抄书稿,所以就在她去何先生家中的路上,堵住她,将她给迷晕了。” “然后呢?”此时秦晔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对啊,以五殿下对沈辛茉的厌恶,听到这件事之后,不该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痛快笑出声吗?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说话!然后呢?你们把沈辛茉怎么样了?” “我们……我们把她扔到了枫园事先挖好的一个坑里……” 不待那人说完,秦晔已经豁然起身,“带我过去。” 话音落下,他已经转身往楼梯口走了。 而那几个人稍愣了一下之后,也赶紧跟了上去,此时他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这次好像不仅没能讨好五皇子,还把他给得罪了。 满腹心思的这几个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台上唱曲儿的声音停了一瞬…… 沈辛茉醒来的时候,脑袋上还套着麻袋,幸而她的手脚没有被绑住,伸手取下头上套着的麻袋,沈辛茉这才看清自己身处在何处。 一个大坑。看旁边的这些土还带着湿气的样子,显然是刚挖好不久的。沈辛茉自嘲一笑,看来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虽然手脚没有被绑,但是这个坑挖得很深,周围的土又很松软,根本没法借力,沈辛茉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攀爬,只好呼叫求救,可是周围安静得很,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在喉咙干哑之前,沈辛茉选择了放弃。 也不知道这儿究竟是哪里,除了头顶偶尔飞过的鸟雀之外,身在坑底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自己昨天跟何公子约好了,今天拿漱文集卷的那本书给他,他在何先生那里等不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出事了,而出来找一找自己,还是……他只当自己是爽了约? 尽管明知道自己跟那何公子不熟,他大概不会因为自己而出来寻找,但人在无助之下,还是忍不住会抱着一丝希望的。 沈辛茉抬头望天,眼下应该快要到中午了,若是晚上之前自己不能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冻死在这个深坑里。 沈辛茉索性坐在坑底,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思绪飘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突然听到上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说话。 沈辛茉连忙出声呼救,“有人吗?” “有。”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沈辛茉听到这简单的一个字,鼻子不由一酸。 静下心来之后,沈辛茉仔细听了一下脚步声,应该不止一个人。 “你还好吗?”顷刻之后,秦晔已经出现在了沈辛茉的视线之中。 沈辛茉抬头看他,笑得一脸无奈,“算是还好吧,毕竟还没能要了我的命。” 秦晔语塞,也不再说什么,直接从上头跳了下来。见沈辛茉的手上和衣服都满是泥土,显然是曾经尝试过要爬出去的样子。她当时一个人,想必很无助。 “走吧,我带你出去。”秦晔说完,便是弯腰抱起沈辛茉。 沈辛茉此时身心俱疲,也就任由他去了。 秦晔是从小习武之人,这么深的一个坑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地面上。 而另外几个人则是一脸心虚地看着沈辛茉。 沈辛茉只是淡淡扫了他们几人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迈开步子就往他们几个方才过来的方向走。 秦晔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忙道:“你受伤了?” “大概是那些人把我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看她这反应,明显是已经看明白,究竟是谁把她扔在这里的了。 秦晔一向伶牙俐齿,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但眼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沈辛茉走得艰难,秦晔上前去扶她,“我扶你回去吧,你这样要……” 沈辛茉却瞬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转头看着秦晔,笑得很是苦涩,“五殿下,我欠你的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完?” 第17章 掩饰 沈辛茉更像是自说自话,说完之后,扭头继续往前走,也没期望着秦晔能回答。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的秦晔咬牙切齿地道:“这屎盆子你别往我头上扣,这件事爷事先还真不知情。” 言罢,秦晔迈步上前,利落地将沈辛茉抱起,旋即低头恶狠狠地看着她,“爷说话算数,说了一笔勾销就是一笔勾销。今日是他们几个胡作非为,你若是想追究,尽可以去报官。爷巴巴地跑过来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休想将这屎盆子往爷头上扣!” 沈辛茉闻言沉默,她不怀疑秦晔的这番话。若果真是他在背后指使的,他也就不会这么急着来救自己了。方才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了,他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装这个样子,就算这件事真的是他指使的,那又怎么样?被别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情自己半分,亦不会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而秦晔身后的那几位年轻公子却都不由暗自叫苦不迭,心说,这五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怎么就跟沈辛茉一笔勾销了?这下可麻烦了。讨好五皇子不成,只怕还惹恼了他。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沈辛茉定了心神之后,到底不好意思让秦晔这么抱着自己。 “别,万一到时候你脚残了,还赖到我的头上。” 沈辛茉闻言却不由失笑,“还挺谨慎。” “你还笑得出来?”瞧她这一身狼狈的。 “要不然怎么?难道我还哭吗?” “哭一哭怎么了?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丢人。” “你这话说的,怎么还巴不得我哭啊?”沈辛茉扶着秦晔的肩膀,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我的脚伤没大碍,能自己走。” 她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伤到筋骨。 这么被人一再拒绝,秦晔之前可从来没经历过,心中暗道:行,由你去,我难得一次好心帮人,还被人嫌弃,传出去的话,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沈辛茉脚伤了走得慢,等她出了枫园的时候,那几位年轻公子已经将她的马车给牵过来了。只是那个马车夫也被迷晕了,给他下的药比较重,直到现在还没醒。 “那个……要不……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个马车夫来?”其中一个人试探着问沈辛茉。 他们几个都有些尴尬,本来打算得好好的,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再过来把这沈辛茉从坑里弄出来,到时候穿上夜行衣,乌漆嘛黑的,她肯定认不出来。谁成想,事情竟变成眼下这样,实在是尴尬得很。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沈辛茉看了看眼前这辆马车,虽然自己没有赶过马车,但是成天看人赶马车,应该不是件难事。万一真不行……反正自己会骑马,大不了把拉车的马儿解了套,自己骑马回去。 “我来吧。”说话间,五皇子秦晔已经跳上了马车,俨然一副不可拒绝的架势。 虽然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主使,但是看到眼下沈辛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免有些愧疚。前些日子刚答应了她,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结果没两日就让人家姑娘因为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过意不起。 许是担心沈辛茉会拒绝,秦晔又紧接着道:“反正我也正要回书局去。” “可我眼下并不打算回书局。” “那你去哪儿?回家?”五皇子皱眉,难得自己好心一次,她就不能乖乖接受吗?怎么这么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 “我要去何先生家中,书稿还没抄完。” “今天准你休假。” “可是我……” “又怎么了?”秦晔的语气都开始变得无奈了。 沈辛茉失笑,“我跟何公子约好了,今天……拿件东西给他。”虽然已经过了约好的时辰,也不知道何公子还有没有在等着了,但到底是自己失约,还是过去看一看比较好,就算他已经走了,也可以托何先生家中的下人将书转交给他。 “何子期?你跟他约了什么事儿?” 此话一出,身旁几人都不由面露意外之色,真是奇了,五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旁人的事情了?尤其还是他最讨厌的沈辛茉的事情? 话音落下之后,秦晔也觉得自己似乎问得太过界了,心中略觉有些尴尬,不等沈辛茉回答,便立刻道:“算我倒霉,正好碰上,我送你过去还不行?再啰嗦,我就真把你扔这里了。” 其他几人心道:直接把人扔这里,才是您一贯的风格啊。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还罗里吧嗦了这么一大堆,简直太不像殿下您的一贯作风了。 沈辛茉也觉得争这个没什么意思,略想了一下之后,也就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驶离,把那几位年轻公子落在后面,几个人都有些怔然,这沈辛茉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五皇子原谅了她?实在是匪夷所思。 马车之上,沈辛茉褪下了鞋袜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沈辛茉轻叹一口气,真是无妄之灾。 隔着锦帘,秦晔听到沈辛茉叹气的声音。 “我堂堂五皇子给你赶马车,你应该倍感荣幸才是,叹什么气啊?” 沈辛茉勾了勾嘴角,“我是想说……殿下你还真的挺善良的。” 话音刚落,马车就颠了一下,接着就听到锦帘之外秦晔的声音传来,“那是,我多乐善好施、亲和友善的一个人啊,整个京城没有人不知道的。”这话里自嘲的意味甚是明显。 而沈辛茉则摇了摇头。从自己给他下药,逼他就范,他那么恼怒之下,还会给自己裹一条被子才扔出房间的这件事来看,五皇子确实是个心善之人。再说今日之事,分明这件事与他无关,不过是几个想要讨好他的人擅自而为。可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既担心自己的脚伤,又要送自己过去何先生家中。 若他果真如传言说的那样,他才不会有什么愧疚感,只怕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赶过来救自己。 五皇子,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罢了。可……究竟为什么要掩饰呢? 第18章 谁挂念你了 一路再无别话,五皇子秦晔将马车赶至何府门前。沈辛茉刚下了马车,就见门口的一个仆人迎了上来,开口就道:“沈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公子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出去找您去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往哪里去了?”沈辛茉立即问道。何子期还真的出去找自己了…… “小人也不知,一开始公子说也许您是在书局里有事耽搁了,但等了许久,您也没来,公子就说去书局看看,就怕万一出事。结果……公子一直也没回来,小人这正要去大老爷家看看呢。” 沈辛茉便道:“那你赶紧去看看吧。”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为自己,还劳人家何公子奔波操心。 “行。” 秦晔则在一旁不慌不忙地道:“急什么,他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会因为找人出事不成?我估摸着,他这时候不是在沈家,就是去报官了。” 沈辛茉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对那下人道:“你先去何公子的家中问一问,若是他还没有回家,那你就再去一趟京兆府衙门。若是他在衙门里,你就告诉他我没事,就是路上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我这就回家去看看。” “行。”那下人点了点头。 沈辛茉转身欲要上马车,余光瞥到秦晔,心想人家五皇子都把自己送到这里了,也不好再继续让他当自己的马车夫了,于是又赶紧转回身去对那何府的下人道:“能借一下你们府里的马车夫吗?” 仆人稍愣了一下之后,这才点了点头,“行。” 仆人转身进去唤马车夫,沈辛茉和秦晔就站在门前等着,秦晔瞧了瞧她的脸色,漫不经心地道:“这么着急?你跟那何子期的交情很深?”也不该啊,何子期离开京城都这么多年了,回京才不过数日而已,他们两个哪里来的交情? “并不关交情深浅,何公子因我担忧奔波,我心里难免过意不去。” 话正说着,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沈辛茉抬眸看去,待看清马背上之人时,不由眼睛一亮,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 而马背上的男子看到沈辛茉,面上表情也是一松,来不及下马,刚近前便开口问道:“沈大人是去哪里了?我久等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 确实是出事了,不过这些恩怨没有必要细说给何公子听,沈辛茉便只是淡淡道:“就是路上被耽搁了。” 何子期翻身下马,见沈辛茉衣服上满是泥土,很是狼狈的样子,心中就已经明白,绝不止是‘耽搁’二字那么简单,不过她既然不想说,自己也没有非要追问的道理。 “我去了书局找你,他们说你一早就乘了马车过来,我又去了你家中,你家里人也说你一早就出门,并未回去过。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就……” 话还未说完,只见方才那个进去叫马车夫的仆人从门内走了出去,何子期看到他,便是立刻吩咐道:“你去京兆府衙一趟,就说沈大人找到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别处耽搁了。” 那仆人连忙应声而去,何子期放下心来之后,这才注意到站在沈辛茉身边的五皇子,虽然离京多年,但他还是记得五皇子的样貌的,心中暗自诧异过之后,也便赶紧拱手见了礼,“见过五殿下。” 秦晔还真就端起了五皇子的架势来,像模像样地寒暄道:“子期一走数年,过得可还好?” “劳殿下挂念,在下过得还不错。” 秦晔面上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道:谁挂念你了? “殿下难得来一趟,不如进去稍坐一会儿,喝杯茶吧。”虽然不知道五皇子为什么会跟沈大人一起过来,但就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来说,这不是自己能贸然开口相问的事情。 “好啊。正好我也看看何先生的书稿誊抄得如何了。”说完,便要往里走。余光却瞥见沈辛茉转身朝向马车。 “怎么了?”何子期见沈辛茉脚下似乎不便,便连忙伸手搀扶。因他就站在沈辛茉的旁侧,一伸手就扶住了沈辛茉的胳膊。 “我带来的那本书在马车上。” “我去拿吧。” 沈辛茉点了点头,何子期这才松开沈辛茉的胳膊,上了马车,将她从书局里带出来的那本书给拿了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他不由先是翻看了两页,然后抬起头来对沈辛茉拱了拱手,“真是多谢沈大人了。”如今想要找到这套书确实不容易。 “何公子太客气了。” 三人相继进入门内,秦晔的确只吃了一杯茶就离开了。而沈辛茉则留下继续誊抄何先生的书稿。 夜幕降临,沈辛茉告辞离去。 回到沈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等她换了衣服去到膳厅的时候,沈家的其他人都已经落了座,包括她的祖父沈尚书。 她这般姗姗来迟,沈辛彤心中自是不快,不由瞪了她一眼。 而沈尚书倒没在饭桌上说什么,只是吃罢晚饭之后,单独将沈辛茉叫了过去。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还惊动了官府?” 沈辛茉知道自己这个祖父能做到尚书的位置,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心知也瞒不住他,索性就实话实话了。 “那……你跟何家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沈辛茉觉得祖父这话音似乎有些不对,略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心中暗暗失笑,“我同何公子至今为止也不过只见过两三面而已,他也是好心,以为我是在路上出事了,所以才这样着急。”接着又如实说了何子期跟自己借书的事情。 沈尚书点了点头,“嗯,你虽然是书局的编修,可同时也是我沈家的小姐,凡事……注意些分寸。” 沈辛茉闻言笑了笑,“祖父,您想多了。” 沈尚书不由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沈辛茉敛衽行礼,正要离开,沈尚书却又开了口,“脚上的伤没事吧?明天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沈辛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什么大事,抹些药就好了。” 第19章 关心 尽管沈辛茉这么说,但次日用过早饭之后,沈尚书还是吩咐自己的儿媳等晚些的时候找个大夫来给沈辛茉看看脚伤。 这天下午,沈辛茉终于把何先生的书稿誊抄完毕。收拾好书稿,她一边翻看着一边等何先生回来,书稿誊抄完毕,怎么也得亲口跟何先生说一声。 沈辛茉并没有等多久,何先生就从岚山书院回来了。却原来明天是书院例行的沐休之日,为了让离家远一些的学子不至于赶夜路回家,所以一般前一天会提早散学。 听了何先生道明缘由,沈辛茉不由想到,既是如此,那这个时候沈辛彤的兄长和弟弟应该也已经回到沈府了吧?打从自己失忆之后,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位堂兄弟。 许是沈辛茉借了书供他们誊抄的缘故,何先生如今对沈辛茉的态度已经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多了。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才命仆人将沈辛茉送了出去。 天色还早,沈辛茉离开何先生这里之后,便拿着书稿回去了书局。 刚进书局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五皇子秦晔。沈辛茉当即转身要躲,秦晔看到她这般反应,不由微蹙了下眉头,“躲什么躲?见到鬼了?” 沈辛茉听了这话,方才站住,暗暗腹诽道:您这位爷还真是难伺候,当初不是您让我滚远点的吗?我这履行承诺还有错了?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沈辛茉笑得一脸真诚,可秦晔怎么看怎么假。 秦晔的眼睛看向沈辛茉手里拿着的书稿,“何先生的书稿誊抄完了?” “是,已经给何先生过目了,他说没有问题,我再仔细审查一遍就可以交给冯大人了。”提到正事的时候,沈辛茉下意识地就严肃了许多。 “行。对了,还有件事。你昨天给何子期的那本书怎么回事儿?漱文集卷这套书如今这世上可不好找,你给何子期的那本……是从哪里来的?” 沈辛茉深深瞧了秦晔一眼,那本书从哪里来的,他心里怎会没数?这样问自己,难道是想诘难? “是我从书库里借出来的。” “拿书局库房里的书去给外人,沈大人你这事儿做得似乎有些不妥啊。” “何先生书房里有一套漱文集卷,只是其中缺失了一本,何先生深为惋惜。下官想着何先生给我们书局供稿也有许多年了,以后肯定也少不了再从他那里拿稿子,不如就借他几天,供他誊抄一本,我们书局也不损失什么,还能让何先生感念我们书局的这个情谊,又何乐而不为呢?下官本想着书局里允许我们这些编修从书库里借书,下官也就不用去麻烦殿下了,毕竟殿下您不喜欢见到下官……所以下官就自作主张了。” 秦晔听罢之后,轻哼一声,“失忆之后,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分明是何子期要找那本书,她却推脱到何先生的身上,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还格外地诚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为了书局着想。 不过秦晔除了这一句,倒也没再追究此事,只道:“若是书籍损坏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补上一本一模一样的。” “是。”看那何公子也是爱书之人,应该会小心的。再说,万一损坏了,自己找何公子去赔就是,他父亲是堂堂内阁大学士,他还能赖账跑了不成? 秦晔又低头看了一眼沈辛茉的脚,顿了片刻,方道:“既然何先生的书稿誊抄晚了,你就先在家歇两天吧,最近书局也没什么事儿了。” 说完之后,秦晔便快步走出了书局,沈辛茉则拖着一只肿了脚,一瘸一拐地继续往书局里走。 何先生的书稿,她在誊抄的时候,就已经默默校对过了,眼下只消再仔细审查一遍就行。回到她自己的那间屋子,沈辛茉坐下来开始认真审查书稿。 一直到夜色渐沉,她才终于将仔细审查完毕的书稿仔细放好,锁了门之后转身离开。 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沈尚书他们都已经用过晚膳,绿芙便让厨房准备了几样小菜直接送到沈辛茉的房间里来。 方才还不觉得,等饭菜端来之后,闻着那饭菜的香味儿,沈辛茉才觉得饥肠辘辘。 沈辛茉在吃饭的时候,绿芙不忘了在一旁提醒她,今日下午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从书院沐休回家了,这个时辰,应该都还没睡,小姐离开了这么久,是该过去见见他们的。而且今日也是因为小姐回来得晚了,所以才没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小姐是该过去道一下歉意的。 沈辛茉也确实是打算去看看自己的那堂兄和堂弟的。她心里想着他们二人大约也是不喜欢自己的,二叔二婶对自己的态度相当冷淡,沈辛彤又格外讨厌自己,那他们兄弟两个对自己也不会有所亲近。只是这一次她不想想当然了,在回来沈府之前,她听了绿芙的话,也以为祖父不喜欢自己,对自己不好,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其实祖父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有些事情,她得自己去判断。 所以用过饭之后,沈辛茉先是去了沈尚书的院子,想着先给祖父请了安,再去见沈辛柏和沈辛楠兄弟两个。 结果正好,沈辛柏和沈辛楠两个此时正在祖父的房里。 “尚书大人正在考较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学问呢,大小姐还是稍等一会儿再进去吧。”婢女将沈辛茉引到小偏厅里坐着。 过了一会儿之后,婢女过来请沈辛茉过去。 屋内,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得笔直,沈尚书则坐在榻上。见得沈辛茉进来,先是问了她的脚伤,紧接着又道:“也别太辛苦了,怎么总是这么晚回来?” 语气里不乏关心之意,沈辛柏和沈辛楠两兄弟听了,心中都不由暗暗奇怪,祖父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沈辛茉了?以前的时候,祖父每每提起沈辛茉都是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更是鲜少对她说出关心之语,说的最多的不过是训诫而已。 “我这不是临时顶上去的吗?何先生的书稿已经差不多忙完了,接下来有的闲了。”沈辛茉含笑轻语。 第20章 谁的书稿? “见过大哥。”沈辛茉转身朝那高个的年轻男子见了礼。 而男子身旁的少年也很是敷衍地跟沈辛茉打了招呼,显然是有些不待见沈辛茉的。对此,沈辛茉早有预料,所以也并未受什么影响。 “辛茉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 身为沈家的长子,沈辛柏身上肩负着重任,所以看起来要沉稳很多,尽管也不是很喜欢沈辛茉这个妹妹,但面子上的功夫依旧做得很好。 “劳兄长挂怀,这阵子过得……还不错。” “听说你脚伤了,今日母亲请了大夫来,只是大夫久等不到你,就先回去了。” 看来这个沈辛柏要比沈辛彤聪明得多,这话在祖父面前说,自然要比私底下说要好得多。他大约也看出来了,近些日子,因他父母和妹妹对自己的不善,祖父心里已经不大舒坦。 “不过一点小伤而已,还劳婶娘挂怀,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都是一家人,妹妹何须说这样的话。” 沈尚书见他们兄妹两个一团和气,脸上稍见笑意。这阵子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大舒服,辛茉以前是任性妄为,胡闹了些,他自己每每见了也是头疼不已。所以以往老二和老二媳妇对辛茉都没什么好脸色,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但自从辛茉失忆之后,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说话做事有规有矩,偶尔在自己面前说些俏皮话儿,那也无伤大雅。可老二和老二媳妇对辛茉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态度,尤其是辛彤,逮到机会就对辛茉冷嘲热讽的,他实在是不喜。 时辰不早了,三个晚辈也没在沈尚书这里多留,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也就告辞离开了。 因沈辛柏和沈辛楠都已经搬去了外院住,沈辛茉跟他们兄弟二人并不同路,所以出了沈尚书的院子,沈辛茉便同他们二人告了别,独自往内院的方向走。 沈辛茉离开之后,沈辛楠才略带着不满地对自己的兄长道:“何必关心她?难道你还嫌她让我们兄弟两个丢脸丢得不够吗?” 因为沈辛茉给五皇子下药的事情,沈辛柏和沈辛楠在岚山书院里没少被人议论,其他人看他们兄弟二人的目光里都透露着嘲笑。沈辛楠年纪还小,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为了这事儿,好几次都跟人动了手。所以,他才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兄长竟还能对沈辛茉这么客气,还对她嘘寒问暖的,自己能忍住不骂她,就算自己修养好了。 “你没看到祖父待沈辛茉已经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吗?晚饭的时候,祖父好几次提起沈辛茉,都是夸赞之语,还让辛彤跟她好好学一学,祖父显然是对辛彤处处跟沈辛茉作对很不满了,这个时候若是我们再对沈辛茉冷淡以对,祖父心里会怎么想?还当我们全家排挤她一个孤女,祖父心里对我们不就更不满了?” 听了兄长这话,沈辛楠不吭声了。 沈辛柏见他听进去了,便略放了心,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你也是,别太跟沈辛茉过不去,她若是不招惹你,你也别招惹她。” 尽管沈辛楠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点了头。 沈辛柏跟沈辛楠不同,沈辛楠年纪小,容易受人影响,父母和姐姐都不喜欢沈辛茉,他自然也不喜欢。沈辛柏之所以不喜欢沈辛茉,是因为她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骄纵妄为的性情。因他并不常在家中,所以对沈辛茉也算不上有多讨厌,顶多是不喜欢而已。不过后来出了五皇子那档子事儿,他对沈辛茉也确实生出了些厌恶,有时候也在想,若是沈辛茉不是他们沈家的人就好了。 不过沈辛茉到底还是姓沈,她若是变好了,对整个沈家也是好事,所以沈辛柏倒是真心希望沈辛茉是真的变好了。 沈辛茉见过沈辛柏和沈辛楠之后,对他们兄弟两个心里也有了底,沐浴之后便是安心睡去。 次日吃了早饭,沈辛茉便是往书局去了。 将整理好的书稿交给冯大人,冯大人迅速翻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嗯,先放这里吧,我再仔细看看。”然后抬头看向沈辛茉,“你的脚也不方便,接下来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吧。”末了,又加了一句,“这是昨日五皇子离开之前吩咐的,算是殿下给你的休假。” 既然如此,沈辛茉也不推辞,能休息自然是好的。告辞了冯先生之后,沈辛茉便是乘了马车回家。 只是回到家中之后,沈辛茉便开始觉得无聊,有脚伤在身,不能随意走动,想要看看书,可是她的书房里压根儿就没几本书。 绿芙见状便提议道:“小姐不如去大公子那里借几本,大公子书房里有很多书。” 沈辛茉正好也想多试探一下沈辛柏对自己的态度,听得绿芙这样说,也就真的起身往沈辛柏的住处去了。 沈辛柏难得回家一趟,今日起得稍晚了些,刚刚在房里用过早饭,正打算去母亲那里问安,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大小姐来了。 沈辛柏不由诧异了一下,沈辛茉竟然主动来找自己? “让她进来吧。” 片刻之后,下人引着沈辛茉从门外进来。 “有什么事情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你脚上的伤还没好,何必这样走动。”沈辛柏这话说得虽是关切,但语气听起来却未免有些客套。 “我刚去了书局,结果冯大人念我有脚伤,让我休假几天在家养伤。我在屋里呆得无聊,所以想来兄长这里借几本书看看。”她自然不好说是五皇子给她休的假,自己跟五皇子的事情本来就很惹人议论,还是避一些比较好。 “行啊,我带你去书房,你自己选几本你喜欢的。”沈辛茉她……确实比以前用功了不少。 沈辛柏心中暗暗欣慰,只要她以后不再惹麻烦,那自己就知足了。 沈辛柏带着沈辛茉去了他的书房,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那贴墙而立的高高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你想看什么样的,我给你找。” 沈辛茉正待开口,眼睛却瞥到一旁的书桌上散着一叠发黄的书稿,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直在接触书稿的缘故,沈辛茉下意识便开口问道:“这是谁写的书稿?” ------题外话------ 抱歉,突然有点事,本来以为6点之前能回来,结果却耽搁了。实在是抱歉。 第21章 天意 沈辛柏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道:“这个是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经过书市,偶然间看到的,就买了下来。”旋即惋惜地道:“写得很不错,只是可惜写下这书稿的人告诉我他在京城呆不下去,打算回老家去了。实在是很可惜,听那人的谈吐,也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听沈辛柏连说两个可惜,沈辛茉也不由生出了好奇心,“我能看一看吗?” 沈辛柏稍愣了一下,方点了点头,“可以。” 素手拿起已经泛黄的书稿,看这样子就知道有些年头了,沈辛茉站在那里认真看了起来。沈辛柏等了好半天,都不见沈辛茉搭理他,便是开口道:“那你先看吧,我去母亲那里一趟。” 沈辛柏的这一声仿佛唤醒了沈辛茉一般,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沈辛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卖给兄长这书稿的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沈辛柏因她眼中绽出的光芒而有了片刻的愣神,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她问了自己什么,不由疑惑道:“怎么了吗?” “这些书稿完全可以刻印成册啊。文风辛辣,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剑一样,完全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从一开始就能将人吸引其中。我这些日子在书局的库房里看了那么多书,也很少见到这样出色的书稿。这些书稿若是不刻印出来被更多的人看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辛茉这时才理解,为什么方才沈辛柏连用了两个可惜,以这书稿的精彩程度,若是被埋没了,确实太过可惜。 对于沈辛茉的话,沈辛柏也很赞成,而且隐隐有些兴奋,若是这些书稿真的刻印成书了,那自己算不算是识得了千里马的伯乐? 但是他突然想到昨天自己买下这书稿的时候,那人跟自己说的话,他说他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那岂不就是……今天?! “兄长能带我去你昨天买下这些书稿的地方吗?”沈辛茉立即道。虽然那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但……她还想再最后试一下。 “好,我这就让人去套马车。”沈辛柏也被沈辛茉的认真和迫切所感染,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去吩咐下人套马车。 兄妹二人朝沈府的大门匆匆走去,沈辛柏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辛茉,“你的脚……没事吧?”脚伤了还走这么快,她难道真的不疼? “没事。”沈辛茉一心惦记着书稿的事情,回答得甚是简洁。 日头渐渐往头顶的方向移动,沈辛茉心中暗暗着急,心中巴不得马车快点再快点,只是出了内城之后,路上渐渐变得熙攘起来,马车根本行不快。 终于来到昨日沈辛柏经过的书市,沈辛茉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但是昨天那个摊位已经被旁人占了。 “这位老伯,昨天在这里摆书卖的那位先生呢?”沈辛柏开口问道。 “你说敬中啊?他不做这生意了,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去,把这摊子顶给我了。” “他已经走了?”沈辛茉忙问道。 “应该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说的是今天动身回去。”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那老伯见沈辛茉这么急切,又看眼前这二人穿着气度皆是不凡,心中不免疑惑起来,“敬中怎么了吗?”应该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才要离开京城的吧? “没怎么,只是我凑巧看到了他写的书稿,觉得他写得很好,所以想跟他谈些事情。” “是吗?”那老伯闻言立刻高兴起来,“敬中确实很有学问,小姐你可真有眼光。敬中啊,就是命不好,他……” 眼见着那老伯还要以‘这个故事很长’的架势继续说下去,沈辛茉赶紧开口打断了他,“那您可以将他的住处告诉我们吗?” 那老伯终于止住了未完的话,将杨敬中的住处告知。 他的住处离这书市并不远,马车不好行,沈辛茉索性自己走着去,只希望那杨敬中还没走。 走进巷子,寻到第三户人家,沈辛茉上前敲了敲门,旋即一颗心便是平静了下来。自己已经做了努力,若是那杨敬中真的已经走了,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除了面对五皇子的时候,沈辛柏从未见过沈辛茉对什么事情这么认真过,这一路陪着她过来,沈辛柏也的确是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了。 “你听……”沈辛柏忽然道。 沈辛茉没说话,但是她也听到了,门内有脚步声。 沈辛柏心中暗暗高兴,不止是为了那个写书稿的人,更是为了沈辛茉这一路的奔波没有白费。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深色的葛衣,面上带着愁容。看到门外这两位衣着光鲜、明显身份不凡的年轻男女,妇人的惊诧多过于疑惑,“你们是……?” “请问,这里是杨敬中杨先生的住处吗?” “是,你们找我丈夫?” 原来他们果真还没有离京。沈辛茉轻吐了一口气,看来天意如此。 “我想找杨先生谈一谈书稿的事情。” 妇人一听这话,不由激动了起来,“书稿?可是我丈夫昨天卖掉的书稿?” “正是。” “你们能再把那些书稿卖回给我们吗?我们再加些银子也成。” “怎么了吗?” 却原来,这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女儿,这女孩儿打小就崇拜自己的父亲,觉得自己的爹爹是全天下学识最渊博的人。那些书稿是在这孩子出生之前就开始写的,杨敬中打从开始写那些书稿的时候,就想着要将它刻印成书。女孩儿渐渐长大,也知道了自己父亲的这个愿望,而且相信父亲的那些书稿一定能被刻印成书,卖给好多好多人看。 可是……那些书稿终于写成,却一直受人冷落。在得知父亲终于还是将它卖掉之后,女孩儿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哭闹,若不是因为她哭闹着不肯走,坚持要将父亲的那些书稿给要回来,他们一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启程离开京城了。 听罢这妇人讲清来由之后,沈辛茉不由笑了笑,“看来还真的是天意。” 第22章 有隐身术就好了 沈辛茉终于见到那书稿的主人杨敬中,与大多数的落魄书生一样,他脸上写满了郁郁不得志,但又不得不无奈地跟命运妥协。当初他刚来到京城的时候,也是踌躇满志,想要闯出一番功名,可是在京城里蹉跎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寂寂无名。眼见前路狭窄,只好选择回去故土,就此放弃以前的那些雄心壮志。 听说了沈辛茉的来意,那杨敬中眼中也闪过激动之色,立刻问沈辛茉道:“果真能确定把我的那些书稿刻成册?” “这个……我得先回去跟上头的人请示一下,不过我想……”沈辛茉想着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杨敬中听她这样说,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逝去,转而变为失落和不耐,“看来姑娘你也不能做主。算了,我已经打算离开京城了,不想再搅合这些事情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说过自己的书稿写得好,想要将它刻印出来,其中还不乏几个书肆的东家,可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抱歉地告诉自己,自己的书的确是写得很好,但仔细斟酌之后,还是觉得刻印出来之后的风险有些大。 这言外之意,他也听得明白,就是怕刻印成书之后卖不动,赔了本。 这些年他经历了好几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那种心情实在是煎熬,眼下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京城了,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这些无谓的希望只能让他深觉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而一旁杨敬中九岁的女儿却也听明白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忙跑到沈辛茉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你也觉得我爹爹写的书很好是不是?” “是,很好。” 女孩儿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她的父亲,“爹爹,我们就让姐姐试一试好不好?” “有什么好试的,最后还不是……都一样。” 沈辛茉看着女孩儿脸上失落的神情,心中便是做了一个决定,抬起头来对那杨敬中道:“我此刻就去跟我的上官请示,你们且等到正午时分,我保证给你们一个答复。” 杨敬中没有说话,看来是默认了的样子。 沈辛茉转身便走了出去,沈辛柏在后面疾步跟上。 沈辛茉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这个时辰也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去了茶楼听那位姑娘唱曲儿。不管了,这里离茶楼比较近,还是先过去看看。 时间紧迫,沈辛茉又不能十分确定五皇子此时就在茶楼,只好加快脚程。她此时脚伤在身,就连沈辛柏在一旁看着,都不由替她揪一把心。 沈辛茉嫌马车慢,索性就在集市上买了一匹马,骑上就往茶楼的方向奔去。沈辛柏既担心她的脚,又好奇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所以也买下了一匹马跟了上去。 结果沈辛茉赶到茶楼的时候,秦晔并不在。她只好匆匆离开茶楼,骑上马往书局的方向去,一路上还时刻注意着周围,以防跟秦晔在路上错过了。 赶到书局之后,沈辛茉跳下马背,一时不慎,脚上钻心的痛传来,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也顾不上耽搁时间,即刻就往书局里走。结果一问,五皇子也不在书局里。 冯大人看她额头和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又见她神色如此着急,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沈辛茉便是迅速地将杨敬中的事情给冯大人简要地说了一下,冯成年听了之后却不以为然,他长到这把年纪,不知道见过多少郁郁不得志的书生,都已经麻木了。但是见沈辛茉这样着急,他也有心想要帮一把,便道:“殿下在离书局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宅子,没事的时候,殿下就会去那里。你去那里找一找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殿下曾经说过,若是去那里找他,必得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沈辛茉点了点头,“多谢冯大人。”难道自己这事儿还不要紧吗?书局本来就是跟书和书稿打交道的,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要紧? 告辞了冯成年之后,沈辛茉又拖着伤脚离开。冯成年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由暗自感慨,这沈小姐变化也太大了,以前是一点儿不上心,如今简直是太拼命。 书局也是朝廷官署,无关人等不得擅入,沈辛柏只好在门口等着沈辛茉,结果还没等多久,就见沈辛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见他上前扶住沈辛茉,一边问道:“怎么样?” “五皇子不在。冯大人告诉我,五皇子在这附近有个宅子,我过去找找看。” “要不……我替你去吧。”沈辛柏低头看了看沈辛茉的脚。有裙摆遮着,沈辛柏当然什么都看不出,但他想,沈辛茉的脚此时一定肿得厉害,他也曾经崴过脚,知道那种滋味儿。 沈辛茉却摇了摇头,“这事儿是书局的事儿,你出面不合适。” 沈辛柏本来就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自己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大合适,尤其五皇子性情古怪,若是自己出面,说不定反而还弄巧成拙。他只好又陪着沈辛茉去五皇子的宅子找人。 按冯大人的指点,沈辛茉很快找到那处宅子,敲了敲门,只有一个老伯前来应门,而且耳朵还不大好使,沈辛茉大声说了半天,那老伯才明白她是书局的人,来找五殿下有要事。当即指了指里头,“殿下在后院的西厢房里。” 沈辛茉松了一口气,还好终于找到了五皇子。匆匆谢过老伯之后,她当即迈步往后院走,沈辛柏正欲跟上,那老伯却拦住了他,“殿下吩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他也是看在沈辛茉是书局的人,看起来又确有要事才放她进去的。 沈辛茉根本没有注意到沈辛柏被拦在了外面,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她必须得尽快见到五皇子,并且得到他的首肯。 西厢房……西厢房……这里应该就是了。 沈辛茉也来不及去想房门为什么是关着的,只着急着上前去敲门。 刚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秦晔慵懒的声音,“进来……” 沈辛茉满心着急,推开门之后,一只脚就已经踏了进去,但是待她抬头看到屋内的情景,下意识就要将已经迈进去的那只脚收回……她此时不由在心中暗想,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隐身术就好了。 第23章 天冷 秦晔半倚在榻上,微微眯着眼睛看她,却见沈辛茉已经收到半空中的那只脚忽然顿住,她心想:眼下时间紧急,可不是能再拖延下去的情况。 想到这里,她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秦晔见状,不由微挑了眉头,却只是看着沈辛茉,并不开口。 而偎在他身边那已经衣衫半褪的女子此时却不免有些尴尬,伸手拉好半褪到手肘的轻纱薄衣,然后低头捡起了委落在地的外衫草草批在了身上,遮住了姣好的身姿。但她哪里知道,沈辛茉此时比她更尴尬,谁知道这五皇子大白天的就……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退路了。 “殿下,下官有一急事禀报。”沈辛茉低着头不敢去看榻上的秦晔。 “说。”秦晔的语气平平,既没有被人突然打断好事的羞恼,也没有被人看到衣衫不整时该有的尴尬。 “下官想向殿下推举一位供稿人,下官已经看过那人的书稿,文风犀利辛辣,字字句句都直指要害,实属在世罕见,但这位先生今日就打算离开京城了,下官怕等不及,所以想尽快跟殿下确定此事。” 秦晔瞧了瞧她鬓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声音懒散地道:“一个供稿人而已,何至于这样着急。缺了他一个,难道我们书局还能就此倒了不成?” 书局是朝廷衙门,向来不缺供稿人,多少读书人做梦都想着能被书局选中供稿,毕竟由书局刻印出来的书,那可是金光闪闪的活招牌,身价立刻就不一样了。 “殿下还未……”沈辛茉见秦晔似乎并不怎么有兴趣的模样,心中暗暗着急,一时忘了他眼下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说着说着就不由抬起头来要为那杨敬中争取,目光却正撞到秦晔光洁的胸膛,面上一红,又是连忙低下头去。 秦晔见她如此反应,觉得甚是有趣,只慵懒地倚在那里,也没有要整理仪容的意思。 这时却见沈辛茉上前两步,捡起落在地上的褚色的锦袍,走向秦晔。 秦晔正暗自纳闷呢,就见沈辛茉将手中的锦袍盖在了他的身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天气还冷,殿下盖上点儿,别……染了风寒。” 秦晔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仍是绷着,瞪了她一眼之后,故意轻哼了一声,道:“我的身子还用不着你来操心。”说着,又是低头看了一眼沈辛茉的脚,“拖着脚伤,也要为这个供稿人奔波,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人的书稿到底有多出色,拿来给我看看吧。” 见五皇子朝自己伸出手来,沈辛茉有些尴尬,“出来得急,忘带了。” “那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没有书稿让我过目,纵然你跟我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书局可不是什么样的书稿都收的。你先拿了书稿过来,再跟我说吧。” “可是眼下没有时间了,若是正午时分,我还不能给他答复的话,他就要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回来了。” “若是如此,那也是他的损失,我方才已经说了,书局不缺他这一个供稿人,他爱走就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若是这册书稿不能刻印出来,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损失,这是天下间许多人的损失,我们书局错失这样好的书稿,让它蒙尘于世,也是要负责任的。” 沈辛茉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格外地严肃认真,就连一旁那一直低着头尴尬的女子都不由抬起头来看她,也不由被她此时身上的气势所吸引,只觉她眼睛里的光芒十分地耀眼。 秦晔见状,也不由愣了一瞬,但旋即又道:“好不好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在见到书稿之前,我是不会做出什么承诺的,我也要为书局的书稿把关,不是你说行我就要点头的。” “这里有笔墨纸砚吗?”沈辛茉忽然问道。 “你要做什么?” “下官隐约还记得书稿的一些内容,此刻就写下来给殿下看,若是殿下还是觉得不行,那下官就此放弃。” “喏,笔墨纸砚都在那里了。”秦晔看向左手边临窗而设的书案。 沈辛茉拖着伤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秦晔见此,心中暗自纳闷,反正她也快要离开书局了,用得着这么拼命吗?以前的她哪里会在乎这些? 沈辛茉立在书案之后,一边研墨,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自己之前看到的书稿的内容,略一番思索之后,心里也有了底。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狼毫笔,提笔蘸墨,只见她低头而书,行文流畅,不见丝毫停顿。 秦晔只倚在那里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什么。然而坐在他身边的女子此时心中却已经是翻山倒海。方才她只顾着被人撞破的尴尬,倒是没心思多想,但此时平静下来,却琢磨出事情的不对来了。 方才这位小姐在殿下面前自称‘下官’,也就是说她是书局里的女官,可是众所周知,书局里的女官只有一人,那便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也就是之前给殿下下药,却被殿下给扔出房间的女子!可是……为什么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殿下和这位沈小姐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地说话?依照五殿下的性子,别说是给她好脸色了,对她动手都不足为奇。可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辛茉一鼓作气,凭着自己的印象,将脑海里记得的所有内容全都写了下来。 “殿下请过目。” 一直到这个时候,秦晔才直起身子来,但是他这么一动,之前沈辛茉盖在他身上的衣服便又滑落了,沈辛茉见状,又是连忙伸手给他披上,见秦晔的目光看过来,她尴尬一笑,“天太冷了,披上点儿好,披上点儿好……” 秦晔终于忍不住勾了下嘴角,但也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了。旋即认真地看起手中的书稿来,而沈辛茉则忍不住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心想,殿下你可看快一点啊。 等了良久,秦晔终于抬起头来,沈辛茉见他一时不说话,忍不住急切地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这书稿写的……是不错。” 沈辛茉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那殿下的意思是……?” “去告诉这书稿的主人,他的书稿,我们书局收了。至于润笔资还有契约的事情,就由你来跟他谈吧。” “好。”沈辛茉笑着答应。 “那……二位继续,下官就先退下了。” 沈辛茉拱手告辞之后,转身便走,哪知身后秦晔却开口唤住了她,“站住!” 第24章 多余 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沈辛茉心中着急得很,却又这般被秦晔给叫住,一心只有无奈,不由暗自腹诽:殿下,您该忙自己的就继续忙吧,我这赶时间啊。 但是转过身来,她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谁让他是自己的上官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秦晔的视线移到她的裙摆,“若是你还想保住你的脚,我劝你先回去书局,找个人代你去回复那书稿的主人,就说是我吩咐的……” “不用了麻烦,我兄长陪我一起来的,让他去跑一趟就是了。” “行,我就多余说这话。赶紧走吧,别耽误爷正事儿。”秦晔不耐烦朝沈辛茉挥了手,就像是挥走一只苍蝇一样。 他心里确实有些不痛快,自己难得关心人,她却还不领情,而且还是两次!叫他这五皇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沈辛茉却是心道:“这五皇子突然的这又是怎么了?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到他了?自己分明什么都没说啊。” 只是眼下她也没有功夫去深究了,人五殿下都让自己走了,自己还不赶紧麻溜儿地离开?还有正事在身呢。 沈辛茉转身出去的时候,还十分体贴地替屋内的二人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秦晔眸光沉了一瞬,转眼间右手就抬起了身旁女子的下巴,嘴角勾起暧昧的笑意,“我们继续。” “殿下……”女子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声,便伸出一双柔荑去轻扯秦晔身上的衣服,方才被沈辛茉披在秦晔身上的那件外裳,瞬间又落在了地上。 此时只见秦晔转头取了小几上的一杯酒,嘴角噙着淡笑,将手中的这杯酒送至那女子的唇边。 淡绿色的酒水自喉咙流过,片刻之后,女子感觉脑袋似乎有些晕晕乎乎的,难道这就喝醉了?不该啊,自己的酒量一向很好的。 醉眼迷蒙之中,五皇子的脸似乎越来越近…… 修长的手指轻握成拳支着脑袋,五皇子的手肘靠在一旁的小几上,目光清冷地瞧着此时已经倒在榻上的女子。 好好睡一觉吧,这笔银子你赚得实在是太轻松了。 …… 沈辛柏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沈辛茉从里面出来,“怎么样了?”他一边上前扶着沈辛茉,一边问道。 沈辛茉点了点头,“殿下已经答应了,只是我眼下行动不便,还要劳烦兄长替我跑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杨先生。” “好,你放心吧。我先把你扶回书局歇着,然后就过去。” 沈辛茉却是推开了他搀扶的手,“兄长赶紧去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你的脚……” “没事的,我自己慢慢走回书局就是了,也没多远,费不了多少力的。” 沈辛柏也明白时间紧迫,见沈辛茉这般坚持,也就只好先骑上马往杨敬中那里去了。 目送沈辛柏快马加鞭地离开,沈辛茉这才放了心,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书局挪。 沈辛柏急急赶到杨家,眼见着已经是日上中午了,也不知杨敬中一家人走了没有。他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若是去到杨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走了,他就骑了马追出城外去,他们一家三口肯定是要坐马车的,肯定没有自己骑马快。 结果等他赶到杨敬中家里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未动身。其实,杨敬中对这件事又何尝不是抱着一丝希望,只是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他看似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不像他的妻子和女儿一般着急和期盼,但其实他一直都在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待敲门声响起时,他一颗心都不由颤了一下,好似这一声正敲在了他心上一般。 而他的女儿听到这一声敲门,立刻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一定是那位姐姐回来了。” 杨敬中的妻子也忍不住跟着女儿往外走。 女孩儿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沈辛柏,不由歪头朝他身边看了看,问道:“姐姐呢?” “她有事耽搁了,让我先过来。你父亲呢?” “在里面呢。”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沈辛柏进来。 “哥哥,是好消息吗?”女孩儿忍不住问道。 沈辛柏闻言一笑,“是好消息。” 杨敬中的妻子走过来时也正好听到了这话,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可也不敢就这么断定,略有些忐忑地问道:“书局那边答应了?” “是,五皇子亲自点头的。” 杨敬中的妻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她的女儿也立刻朝里面嚷道:“爹爹,爹爹,你的书稿可以印成书了,会有好多好多人看到的。” 杨敬中听到自己女儿的话,迅速起身,快步从正堂内走出来,见着沈辛柏就开口问道:“可是真的?”声音里竟是有些颤抖。 “是真的,五皇子亲口答应的。恭喜你了,杨先生。” 而杨敬中在回过神来之后,对着沈辛柏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大恩。” 若不是眼前这位公子将自己的书稿买回去,又如何能被他的妹妹看到,又如何能有这等的机会。这位公子实在是自己的贵人。 只是…… “令妹呢?” “她有脚伤在身,所以就让我先过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稍后她会再过来跟先生你详谈此事的。” 杨敬中谢了又谢之后,提出想要留沈辛柏在家中吃饭。这是人家一家三口要庆祝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怎好在场,沈辛柏便是以去接自己的妹妹为由拒绝。 杨敬中想着反正自己也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也就没有强留。 沈辛柏告辞离开,杨敬中一家三口一起将他送至巷口。 能看得出来,这次的机会重新燃起了杨敬中的希望,他脸上的光彩已经完全替代掉了之前的落寞。原本,此时应该要接受他们一家三口感谢的应该是沈辛茉…… 沈辛柏重新骑上马背,一路往书局的方向奔驰而去。 沈辛茉松懈下来之后,才慢慢感知到脚踝上的疼痛,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刚刚是怎么一路挺过来的,竟也不怎么觉得疼。 第25章 可爱 等沈辛茉慢慢挪到书局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她这满头的汗不是热的,也不是急的,是被痛出来的。 奈何这个时辰书局里的其他人都各自回家吃午饭去了,也没有人搭把手来扶沈辛茉进去,沈辛茉脚痛难忍,再多走一步都不想,便停住了脚步,在书局的门口坐了下来。 沈辛茉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撩起裙摆,想看看自己的脚怎么样了。她一手将裙摆撩到脚踝之上,低头看了一眼,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得,这下鞋袜也不用褪了,一眼就能看出脚踝肿得老高。 这时候,听到远远地有马车的声音传来,沈辛茉赶紧将裙摆放下来。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传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用唾沫星子把自己给淹死了。 沈辛茉坐在那里低着头,假装观察地上的蚂蚁,只等着那辆马车过去。 她这一看还真就入了神,连那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一直到马车上的人出了声…… “呦,这不是几个月前给五皇子下药,想要献身给五皇子,结果却被五皇子扔出房门的沈大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五皇子呢?”声音里带了十足的不屑和鄙夷,而这最后一句分明是看笑话的意思。 沈辛茉抬起头来,看了看从车窗里探出来的那个脑袋,十分淡定地道:“怎么?你也要等吗?来,小妹妹,这边坐,姐姐这里宽敞得很,还可以顺便教教小妹妹你怎么说人话。” “谁是你小妹妹?沈辛茉,我跟你同岁!同岁!” 车上的女子一下子就炸毛了。 沈辛茉看到这辆马车就已经猜出她是谁了,自然也知道她跟自己是同岁,方才唤她‘小妹妹’是故意的。 绿芙说,那刘家的孙小姐最讨厌别人误会她的年纪,只因她长了一张娃娃脸,偏个子又不高,分明跟沈辛茉是同岁,但是总被不明真相的人认为她要比沈辛茉小上好几岁。 沈辛茉看她炸毛的样子,却不由勾起嘴角笑了,这让愤怒之中的刘玉婕感到十分不被尊重,“我这正生气呢,你笑什么笑?” 沈辛茉忍住笑意,“抱歉,实在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你才可爱呢,你全家都可爱!” 沈辛茉听到这句话,终于还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口中还喃喃道:“我的天,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我都忍不住想抱你回家养着了。” “沈辛茉!你再说我一句可爱试试!” 这沈辛茉离京一趟回来之后怎么改路数了?还是以前的样子好,自己能跟她吵个痛快,现在自己都已经斗志满满了,她却在那里笑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点对吵架的尊重了? 策马赶回来的沈辛柏远远就看见书局门口的两个女子,一个从马车的车窗里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挥舞着一只手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另一个则坐在书局的门口抬头看着马车上的女子,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分明就是沈辛茉啊。 待沈辛柏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沈辛茉是在笑着,而马车上的女子则是户部刘尚书的孙女,此时正对沈辛茉怒目而视,这幅情景怎么看怎么怪。 刘家小姐刘玉婕跟沈辛茉两个人的不合由来已久,尽管自己不经常在家,也知道她们二人每次见了都要吵架的。怎么偏偏正好今天在这里碰上了?不过看眼下沈辛茉脸上的神情,倒不像是要跟刘家小姐吵起来的样子。 “刘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沈辛柏一贯客气儒雅。 刘玉婕轻哼一声,“我好得很。”说着,又是瞥了沈辛茉一眼,愤愤地道:“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还是失忆之前的沈辛茉好,现在的她,吵架都吵不过瘾。 沈辛柏唯恐二人真的吵起来,便连忙打岔,“这个时辰,刘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户部给我祖父送饭。” 像是户部衙门这样重要的官署,朝廷都会配给厨子的,只是家里人怕刘尚书在官署里吃不好,所以偶尔会单独送些饭菜过去。 “也就是说你现在要回去了?”沈辛茉突然开口问道。 “关你什么事儿?” “我也正要回家去,反正顺路,不如……” “不行!”还未等沈辛茉说完,刘玉婕就果断地拒绝。 而这时候,沈辛茉却已经拖着伤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沈辛柏见状,连忙伸手去搀扶。 却见沈辛茉直直地往刘玉婕的马车走去,刘玉婕不由哇哇大叫,“你干什么,干什么,别过来……” 就连坐在前面的刘府的马车夫听了,都不由暗暗腹诽:小姐,您可太夸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小姐要把您给怎么着呢。 “潘叔,您可拦着她别让她上来。”刘玉婕不忘嘱咐马车夫。 此时沈辛柏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沈辛茉道:“你要是嫌骑马不舒服……要不,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家去叫家里的马车夫来接你。”人家刘小姐不愿给这个方便,他们这样勉强也不好吧? 可是沈辛茉却是一笑,“兄长,现成的马车在这里,你又何必这样麻烦呢。” 说话间,沈辛茉已经撑着沈辛柏扶着她的那只手,上了马车。 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只是……一来,方才这位刘小姐见了自己就出言不逊,满满挑衅的姿态,自己也想给她添一添堵,作为回报。二来……这刘小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既然遇着了,不多相处一会儿,那多可惜啊。 若是这个时候刘玉婕能听到沈辛茉的心声,一定会大骂一句:可惜?可惜你个头啊可惜! 但沈辛茉终归还是坐上了刘玉婕的马车,沈辛柏却仍免不了有些担心,她们两个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却见沈辛茉从车窗里探出头,笑着对沈辛柏道:“兄长,我们这就回去吧。” “哦。”事已至此,自己只好在旁边紧盯着点,万一待会儿真的打起来,自己还能拦一拦。 “小姐,那我们走了?”外面传来马车夫询问的声音。 “走,走,走。”刘玉婕不耐烦地道。 转眼看到身旁的沈辛茉正低头看她的脚,见她脚上肿起那么高一块,不由讶然,“你这是干什么了?脚肿这么老高?” “关心我?” “鬼才关心你,我巴不得你的脚废掉才好呢。”刘玉婕没好气地道。 “说,说,说,你继续说,好像你这么说,我的脚就真的会废掉似的。” 第26章 哥哥 骑马跟在后面的沈辛柏一直在注意着前面马车的动静,但是还好,虽然偶尔从里面传来一两句刘玉婕的咆哮声,但两个人始终也没动手。 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了下来,沈辛柏赶紧下马去将沈辛茉扶出来。他这一路还真有些胆战心惊,想着万一她们两个真的在路上打起来了,丢了刘沈两家的人不说,自己还不一定能拉得住。 沈辛茉下马车之前,转头对刘玉婕笑着道:“多谢刘小姐顺路送我回来。” “谁要送你了?是你自己非要硬闯上来。”说完之后,她扭过头去不再看沈辛茉,小脾气十足的样子。 “那我走喽。” “走,走,走,赶紧走,还啰嗦什么?” 说完又是故意大声对前面赶马车的马车夫吩咐道:“回去之后,记得把马车仔细清洗一遍,不,三遍!” 沈辛茉心中暗暗失笑,幼稚。 嘴上说得那么强硬,不还是一路送自己回来了?分明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沈辛茉刚下了马车,刘玉婕便吩咐马车夫赶紧走。 沈辛茉看着那辆急吼吼离开的马车,不由失笑,在一旁扶着她的沈辛柏见状则纳闷地问道:“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刘小姐吗?”眼下这二人虽然相处得也不算是愉快,但自己从沈辛茉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对刘玉婕的讨厌。 “谁知道呢,也许失忆之后,我的心胸便开阔了也说不定。” 沈辛柏扶着沈辛茉进了沈府大门,刚一进去,便又下人看到,连忙上前来帮忙,“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今早出去的时候,看起来还没这么严重啊,眼下这看起来,大小姐的那只伤脚完全都不能使力了,全靠人架着。 “你赶紧去让人请大夫来,辛茉方才走了不少路,脚伤恐怕严重了不少。”沈辛柏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消息被禀报到沈辛柏母亲那里去,尽管很不喜欢这个侄女,作为沈家现如今的当家主母,她还是要过去看一看,关心一下的。 只是她跟沈辛茉向来不亲近,去了之后,也只是问了几句,就没什么话说了,沉默地坐在一旁等着大夫过来。 大夫来得倒也不慢。拎着个药箱,被侍女引着进来,放下药箱,便开口吩咐绿芙帮着沈辛茉把脚上的鞋袜给褪下来。 鞋袜褪下之后,就连沈夫人看了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肿得也太厉害了。口中忍不住道:“既然脚伤了,就不要去外面到处乱走,好好在家养着不好吗?”语气中的抱怨却是多于关切的。 她在乎的并不是沈辛茉是不是真的伤得很严重,她在乎的是,父亲大人见沈辛茉的伤情加重了,会不会认为是自己这个婶母没有照顾周到。 沈辛柏听到自己母亲这般语气,心中也有些不大舒服,开口替沈辛茉解释道:“辛茉她是为了公事,母亲不要多言了。” 不管沈辛茉以前怎么胡闹不懂事,但这次她确实是为了正事,母亲这样的语气未免叫人心寒。 那大夫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妙,连忙开口道:“大小姐,你这伤不轻,自己可要注意一点。” 这伤筋动骨也没别的,就是要养。那大夫给留下了几瓶药,细细嘱咐了绿芙这些药要怎么用,每日用几次,每次用多少,最后又嘱咐沈辛茉,在伤好之前可别再乱走乱动了。这才拿了诊金告辞。 “那辛茉……你好好养着吧,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饭菜送过来。”沈夫人到底还是不习惯跟沈辛茉多相处,大夫刚走,她也就起身离开了。 沈辛柏也要跟沈夫人一起离开,沈辛茉见状,连忙开口对他道:“今日的事情也多谢哥哥了。” 在这之前,沈辛茉一直唤沈辛柏为‘兄长’,显得有些疏离,这一声‘哥哥’唤出来,便显得亲近了许多。 沈辛柏闻言朝她笑了笑,“何必这样客气,你好好养着吧,明天我路过杨先生的家中,会跟他说一声的。” 五皇子把杨先生书稿的事情都交给了辛茉,但偏偏辛茉现在腿脚不便,肯定要在家养个几天了,明天自己回书院,正好会经过书市,杨敬中的家离书市不远,自己可以趁着去跟他说一声,也省得他等得着急。 沈辛茉像模像样地冲着沈辛柏抱了抱拳,故意粗了嗓子,玩笑似地对沈辛柏道:“那就有劳哥哥了。” “行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沈夫人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里却不大舒服,只是当下并没有吭声,一直到离开了沈辛茉的院子,她才转头对自己的儿子道:“你跟沈辛茉走那么近做什么?她现在什么名声你不知道?你何苦……让她沾上你?” 自己这个儿子打小就聪明懂事,去了书院之后也十分得先生们赞赏,各个都说他前途无量,将来恐怕还要超过他的祖父尚书大人。这样的辛柏怎么能跟声名狼藉的沈辛茉搅合在一起?本来她是沈家人这这件事就已经很让人无奈了,辛柏不避着她些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着她在外面东奔西跑的?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不管再怎么样,辛茉终究是我们沈家的人。什么叫她沾上我?我们这样的家族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您应该是明白的啊,怎么能将辛茉跟我们分开来看?再说了,我看她失忆之后懂事了许多,这对我们沈家来说不是件好事吗?母亲应该好好教导辛茉才是,怎能这样避之如蛇蝎?” 沈辛柏是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是沈家顶梁柱的,所以他从来都明白纵然沈辛茉再怎么不堪,她也是沈家人,别人议论她的时候,不会将她跟沈家分开来看。 只是,他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无可奈何,一来,沈辛茉是女孩子,他不懂得怎么样教她。二来,他六岁时就去了书院念书,一年到头,在家的时候也是有限,根本教不了沈辛茉什么。 况且,就连祖父都没有办法管教住沈辛茉,自己又能如何?沈辛柏也只能无奈而已。 但是眼下,失忆之后的沈辛茉明显比以前懂事了许多,他也不禁抱着沈辛茉会这么一直好下去的希望,也期望着自己的母亲能好好引导沈辛茉,她将来要是能过得好,也是沈家的幸事。只是母亲方才的态度,却是叫他有些失望。 “懂事?我看她眼下全是装出来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真以为她从此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跟你说,她早晚都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 第27章 请祖父作题 沈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这般不喜欢沈辛茉的,刚开始的时候,她想着沈辛茉到底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自己这个做婶母的好好养着她,不缺她吃穿,然后顺利送她出嫁,也就功德圆满了。 可偏这沈辛茉从小就是个不听话的,不仅喜欢欺负辛彤,有时还故意在父亲大人面前撒谎,说自己亏待她。父亲大人心疼她是失了双亲的孤女,对她自然偏疼一些,要不是长大之后,她还变本加厉,说不定还真的就把父亲大人给一直蒙在鼓里了。 正是因为如此,沈夫人才越来越不喜欢沈辛茉,当初她因五皇子的事情而离开京城的时候,沈夫人心中反而觉得有些痛快,想着要是她从此不再回来就更好了。 谁知她不仅回来了,而且还性情大变,不仅父亲大人重新对她偏袒起来,就连自己的儿子辛柏对她也开始有所袒护…… 沈夫人心中气恼,不想再多说什么,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沈辛柏只有无奈叹息一声,旋即也回自己住处去了。 沈辛柏和沈辛楠只能在家中呆一日,翌日便要启程回书院。 沈夫人尽管不满自己长子跟沈辛茉走得近,可还是细心地为两个儿子准备了点心吃食,以供他们在路上填一填肚子。 虽然知道自己母亲不爱听,可沈辛柏临走之前还是嘱咐道:“辛茉毕竟是一个可怜的孤女,母亲平日里就别跟她计较了,您是长辈,多包容她一些。” 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母亲听进去了多少,沈辛柏不奢望自己母亲能跟辛茉有多亲近,只要彼此能安然相处就行了。 沈辛茉脚肿得厉害,这几日确实不能再乱动了,她只能留在家中里养伤。可她到底也没闲着,一整日的功夫都在房间里拿着杨敬中的书稿誊抄修正。 沈尚书今日回府的时辰早,想到沈辛茉脚伤严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便是换了常服,过来沈辛茉这里瞧瞧。 一进到书房就看到沈辛茉趴在书桌旁在认真地誊抄书稿,偶尔停下来盯着书稿沉思片刻,然后又继续。 在一旁伺候的绿芙看到沈尚书进来,便欲行礼,沈尚书却抬手示意她别出声。 沈辛茉太专注于面前的书稿,连沈尚书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注意到,还以为是绿芙那丫头。 结果沈尚书看了一会儿她手边的书稿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书稿写得不错。” 沈辛茉突然听到沈尚书的声音不由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的时候,沈尚书已经拿起她手边的书稿仔细翻看起来。 “这书稿是何人所写?” 沈辛茉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是一位姓杨的先生,叫杨敬中。” “这书稿写得是不错,不过……刻印出来之后,估计不大好卖。” 虽然有书局这个朝廷衙门加持,但这个杨敬中毕竟一点儿名气没有,再加上他写的东西太过犀利,虽然新颖,但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被很多人接受。想要卖得好,想来是不容易的。 这个时候,却见沈辛茉朝着沈尚书讨好地笑,“若是有尚书大人您肯亲笔作题,那肯定就……大不一样了。” 沈辛茉讨好地试探,时刻注意着自家祖父脸上的神色。 沈尚书听了之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佯怒道:“好啊,原来你早就把我给算计进去了。” 沈尚书当然是高兴的,辛茉这么快提出这个主意,显然是一早就想好的,方才不过是借着自己的话说出来。而且这个主意还很不错。如今的辛茉已经懂得深思熟虑,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他心中大感欣慰。 看到沈尚书嘴角的笑意,沈辛茉就明白自己的主意大有希望了,连忙撒娇道:“祖父您就答应我吧,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且,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这书稿写得真的很好,不信等我誊抄好了,您先拿去看看?” 沈尚书将手里的书稿重新放回沈辛茉的手边,“行,等你誊抄好了再拿给我看吧,不过我可不能答应你一定就给他作这个题,还得等我看过全部的书稿之后再作决定。” 他毕竟是朝廷官员,而且是吏部尚书,虽说位高权重,可也高处不胜寒,多少人盯着呢,所以必须得处处谨慎。给人作题这种事情,也得十分慎重。若不是自己孙女开口所求,不管这书稿写得好与不好,他肯定是绝不会搅合进来的。 沈辛茉也明白这个道理,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亦是十分仔细、慎重地考虑过的。不过祖父他这么快就松了口也是她没想到的。祖父并不若绿芙之前说的那样不喜欢自己,他大约只是对以前的自己太失望了。其实心底里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孙女的。 沈辛茉无奈,以前的自己到底有多讨人厌啊。 五天之后,沈辛茉将誊抄出来的一份书稿交给自己的祖父过目,而她则拿着另一份去了杨敬中的家中,跟他商谈契约、以及一应后续事宜。 见了杨敬中之后,沈辛茉把誊抄修正好的书稿递给他,“杨先生您过目一下,看是否有错漏或者不满意之处。” 其实关于杨敬中的书稿,沈辛茉并未作出几处修正。他的书稿历经数年而成,他自己本身就对其有过多次增删修改,并不需沈辛茉再多作修正。 杨敬中看过之后,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 “那这就当作是最终的书稿,等契约签订之后,就按这个刻印成书。” 杨敬中却道:“其实,我还想再多添两页。” 沈辛茉闻言略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也许是他这两天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内容来丰富书稿,也点了头,“我先看看。” 杨敬中让自己的夫人把他这两日刚写成的两页书稿拿来。 沈辛茉接过看了之后,心中顿时有些感动,却原来他是将这稿子成书的过程写了下来,还特别感谢了沈辛柏和沈辛茉兄妹俩。 “我想把这个附在最后,沈大人看可以吗?” 沈辛茉看过之后,将那两页书稿仔细折好,“还是算了。杨先生的书稿很精彩,莫要被我的名声所连累。不过,杨先生的心意我收下了。” 说着,沈辛茉将折好的书稿放在桌上,推回到杨敬中的面前。 为免杨敬中再纠结此事,沈辛茉立刻转而道:“我打算找几个人给你作题跋,这个你介意吗?”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杨敬中毕竟是书稿的主人,须得先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杨敬中闻言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方犹豫着道:“我能知道是谁吗?”他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这书稿是他数年的心血,他不希望被所谓的‘京中名士’所破坏。 第28章 谢殿下赐药 沈辛茉在心中暗自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对杨敬中道:“我眼下还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我权且这样一说,你也权且这样一听……” 一听沈辛茉这样说,杨敬中心中便有了数,只怕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沈大人请说吧。” “我是想着,请我祖父作题,请岚山书院的何先生和李松亭李公子作跋。” 尽管杨敬中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被沈辛茉的话给惊到了,她口中的这三个人,单拎出来一个,他都难以想象。 沈辛茉见他这脸上这般表情,又是连忙道:“这只是我的想法,还不一定能成呢。我尽力去试,若是不能成……”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就跟杨敬中说的,以免他抱得期望太大,但是事到如今她却也不得不说了。 沈辛茉话还未说完,杨敬中便已是站起身来,朝着沈辛茉深深躬身行了一礼。沈辛茉忙去扶他,“先生这是做什么?” “不管成不成,沈大人的这个恩情,杨某谨记在心。” “杨先生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而已。” 沈辛茉心里也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己身为书局的编修,这是她的职责。无论做什么,都得做到尽善尽美,哪怕明天自己就离开书局了呢,今天也要尽力去做好今天应该做的事情。 沈辛茉说的这三个人,自然都不是杨敬中心中认为的只会沽名钓誉的‘京中名士’。不过杨敬中心里还真的没抱什么希望,自己一个无名之辈,哪有可能得那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亲笔作题跋? 但沈辛茉却远比他要有信心得多。 沈辛茉将签字画了押的契约收好,也就带着书稿离开杨敬中家中,往书局去了。 沈辛茉这厢刚将契约和书稿交给冯成年,待她离开之后,冯成年转身就将书稿拿去给了五皇子秦晔。 殿下已经提前吩咐过了,待沈大人把书稿拿来之后,要先给他过目。 秦晔翻看了两眼,抬头问冯成年:“你以为这书稿如何?” 冯成年略想了一下,才开口应道:“文风实属罕见,怕一时难以被众人接受,不过沈大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想找几个人给这本书作题跋。” “哦?她说了打算找谁吗?” “沈尚书、何先生,还有李公子。” 秦晔闻言淡淡道:“她倒还挺会选人。”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给一本书作题跋,都足以引起轰动,她竟还打算聚齐了他们三人。 秦晔进到屋里的时候,沈辛茉正拿着一本样书在看。这样书是她方才去冯成年那里的时候拿到的,正是李松亭新书的样书,前几日就出来了,不过当时沈辛茉还在家中养伤,所以今日才拿到。翻到最后,署有她的名字,沈辛茉,编修。 成就感,满足感……总之,沈辛茉手里捧着这本书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至于这么高兴吗?又不是你写的。” 沈辛茉抬头看了一眼秦晔,然后轻轻将书合上,“可是这本书里也有我的功劳啊。” 秦晔不置可否,转身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殿下可同意了?”她知道自己跟冯大人说了之后,他肯定会去跟五殿下禀报的,所以她呆在这里就是在等着秦晔。 虽然沈辛茉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秦晔却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有什么可不同意的?有你这么卖力的属下,我自然是乐见其成。”她若是成功了,书局也有面子。她若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影响。 “行,那我就开始着手了。”自己祖父那里应该是没问题,何先生……得先看他喜欢不喜欢这书稿的风格。至于李公子,许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和那倾城姑娘怎么样了,找人打听打听去。 说着,沈辛茉就站起身来。 秦晔却是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去找何先生啊,先让他看看书稿再说。” “你着什么急?何先生长居京城,又不会跑了。你的脚真不打算要了?”有这样拼命的下属,自己还真是……荣幸! 沈辛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却见秦晔自怀中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珊瑚盒子扔给沈辛茉,“这药肯定比那些庸医给你开的好得多。你真想废了你这一只脚,我还怕担责任,说我虐待下属呢,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说完,秦晔便起身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嘴硬心软的,沈辛茉笑了笑,冲着秦晔离开的背影道:“多谢殿下赐药。” 女子盈着笑意的声音竟是叫秦晔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些,很快就走出了沈辛茉的视线。 秦晔离开之后,沈辛茉旋开盒盖,一股清新的草药香顿时弥漫开来,翠绿色的药膏看着就觉清凉,等回去试试,看看药效是不是真的有他说得那么好。 脚伤还未痊愈,沈辛茉也不敢用脚太多,去了何先生家中一趟,诚恳地说明来意之后,何先生倒也答应等看过书稿之后,会给她一个答复。 在回府的马车上沈辛茉暗自感慨,到底还是好人有好报啊,若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借了漱文集卷的那本书给他们叔侄誊抄,何先生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 一路好心情,沈辛茉乘着马车回到沈府。刚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就看见自右手边不远处缓缓走近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那人显然不大乐意见到沈辛茉,看到是她之后,立刻就低头去摆弄手中的物什,只听得一阵叮铃叮铃响,好像是个铃铛。 “又见面了。”沈辛茉率先笑着开口。 而刘玉婕则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你脚好了,没废掉?” “好得差不多了。” “还没彻底好全,就出来乱走。你是嫌自己的脚没废掉挺可惜的是吧?” “你这关心人的方式太挺特别。”沈辛茉眸中含笑。 刘玉婕闻言又炸毛,“谁关心你了?!老自说自话有意思吗?” 沈辛茉的视线却被她手里的玉铃铛给吸引了去,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开口道:“这铃铛的铃舌不应该是鱼形的吗?” 刘玉婕闻言很是意外地看着沈辛茉,“你怎么知道的?” 沈辛茉也是一愣,是啊,我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之前见过这只铃铛? 第29章 拍马屁 “这么说,我说的是对的了?”沈辛茉追问。自从失忆之后,自己对以前的事情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方才一念之间却突然觉得这铃铛的铃舌应该是鱼形的才是,难道这是自己要恢复记忆的前兆? 刘玉婕纳闷地看着沈辛茉,点了点头,“是对的。我方才买下它的时候,店家就告诉我说,原本这铃铛的铃舌是鱼形的,跟铃身的玉质一样,后来才换成了这个猴形的。” 而且这个玉铃铛是有些年头了。那家店是专收古董的,这个玉铃铛是他们店里前一阵子收来的。刚收来的时候,铃舌是空的,卖家解释说这铃铛的铃舌原本是个小鱼的形状,跟铃身的玉质是一样的,应该是出自同一块玉。只是他家儿子小的时候贪玩儿,将那鱼形的铃舌给扯掉了,那个他们家里还很富庶,也不当回事儿,就给小孩子玩儿了,后来那被扯掉了的铃舌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总之是找不到了。 如今家道中落,才想到拿这个玉铃铛出来典卖些银两,因这只玉铃铛的玉质极好,通体盈着淡淡的绿色,在阳光下能透出绿色的光来,好像碧水流动,做得极为精巧可爱,所以尽管失了铃舌,依旧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那店家将这玉铃铛收来之后,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块跟这铃身玉质差不多的玉。那块玉不小,琢磨成一块玉佩之后,恰还能剩下一点玉料,只是店家不忍浪费,所以依着那玉料的形状雕成了一只猴子,倒也惟妙惟肖。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丝毫不会觉得这只猴子突兀,就如同刘玉婕,若不是店家主动告知,她都不知道这猴子是后来才雕出来给这玉铃铛配了做铃舌的,因为它看起来跟这个铃身实在是太合衬了。 所以方才沈辛茉一开口就说这玉铃铛原本的铃舌应该是一条鱼的时候,她不由心生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却也觉得并不是很奇怪。那家店本来就是收古董的,这只玉铃铛之前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也许沈辛茉以前真的见过也说不定。 不过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她的失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能把这个玉铃铛卖给我吗?”这个玉铃铛是至今为止,第一个让她对以前的记忆有一点点印象的东西,所以她想留在身边,说不定能借此想起更多呢。 可刘玉婕哪里肯,听得沈辛茉这样说,便是连忙将手里的玉铃铛藏在背后,戒备地看着沈辛茉,“你想得美,我凭什么让给你啊?我又不缺这点钱。” “行,那我先进去了。下回见。”沈辛茉语气轻松地跟刘玉婕告别。 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是沈辛茉的风格啊,这莫名其妙的措手不及是怎么回事儿?刘玉婕在沈府门口愣了好半天,才终于一脸纳闷地离开。 沈辛茉回到家中,心里却一直放不下那只玉铃铛的事情。直到婢女来禀报说晚膳已经好了,请沈辛茉过去的时候,她才在去膳厅的路上,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身后的绿芙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我见刘家小姐手里拿着一个玉铃铛,觉得挺眼熟的,我以前是不是也有一个啊?” 片刻之后,绿芙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奴婢也不大记得了,小姐从小到大手里过过的东西不少,应该是有的吧。” “嗯,改天去库房找找吧,我看刘小姐那玉铃铛挺好看的,只是可惜她不肯转手卖给我。” “好,那奴婢明天就帮小姐找一找。” 沈辛茉毕竟是沈尚书的嫡孙女,从小到大,每到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不少价值不菲的东西,有些东西暂时用不到,或者玩腻了,就会让婢女收起来。她的院子里有一间专门小库房,就是用来放这些东西的。 绿芙这么答应着,第二天也果真去库房找了,结果却并未找到什么玉铃铛,“也许是很久以前的东西,给弄丢了吧。”绿芙低着头喃喃道。 “算了,我也就是一时兴起,找不到就算了。” 可是之后,沈辛茉去自己祖父房里询问有关于给杨敬中书稿作题的事情的时候,却再一次问起了有关于玉铃铛的事情。 这一次,她依旧问得很随意,好像只是突然想起了,随口一提,“祖父可还记得我以前有过一个玉做的铃铛吗?” “玉做的铃铛?”沈尚书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见刘家小姐拿了一个玉铃铛在玩儿,就觉得那玉铃铛我以前好像是见过。” “可能是你小时候也有一个吧,我不大有印象了。”对于这个玉铃铛,沈尚书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沈辛茉的言外之意,“你开始恢复记忆了?” 沈辛茉摇了摇头,“也没有,就是隐约觉得以前见过那玉铃铛而已,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想起来了。” 沈尚书心里有些矛盾,既希望自己的孙女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却也担忧她恢复记忆以后,又回到以前的样子。若果真如此,他倒宁愿辛茉就一直这样,以前的那些事情想不起来也罢。 沈辛茉不再纠结玉铃铛的事情,眼下可还有一件要事。 见自己孙女脸上堆起讨好的甜笑,沈尚书就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祖父,那个……杨先生的书稿您看完了吗?觉得怎么样?” “看完了。若是……我不答应呢?”沈尚书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再去找别人呗。当然啦,我还是希望祖父您能答应了,毕竟旁人哪能跟您比啊,这身价都差着一大截呢。” 沈尚书终于绷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却佯怒地瞪了沈辛茉一眼,“旁的本事没学会,倒学会了花言巧语溜须拍马!” 沈辛茉连忙上前帮沈尚书捏了捏肩膀,“那祖父觉得我这个马屁拍得好不好,能不能让您纡尊给作个题呢。” “明天晚上来取吧。” “得嘞,那孙女儿明天就来取祖父的墨宝。祖父您好好写,孙女儿这就告退,不打扰您了。” 沈尚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达到目的了就撤,方才那副殷勤样儿呢? 沈辛茉回到房间,沐浴之后,半倚在榻上,绿芙则蹲在脚边给她上药。 “这药小姐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效可比之前大夫给开的好太多了,味道也好闻。”不过才抹了一两次而已,肿起来的地方几乎已经完全消下去了。 “路上偶然遇到一个江湖郎中,说是家传秘方,就买了。”她不想再让旁人瞎想自己和五皇子的关系,所以私下里都是尽量避开的,至于这药的事情,自然也没必要让旁人知晓。 第30章 情伤 有了五皇子给的药,沈辛茉的脚好得很快,行动已经不成问题。也顺利地从沈尚书和何先生那里拿到了给杨敬中的书稿作的题跋,只是李松亭这边的情况却不大妙。 “沈大人,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放弃呢?”李松亭捏着手中的酒杯,转头去看沈辛茉,满脸的失落。 沈辛茉今日本来是约他来茶楼商谈给杨先生的书稿作跋的事情,结果却在这里听他倒了一下午的苦水。她一提起正事,李松亭就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自己的,完全不搭理她这茬儿。 “放弃吧。”沈辛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道。干脆自己也放弃吧。 “可我舍不得啊,我喜欢了她这么久,我是真心的。” “那就不放弃。” “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在知道了她并不若我之前想象得那般出尘高洁之后,我不能还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在意。她可是利用了我的真心啊。” 自从上次他去书局找沈辛茉,沈辛茉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试探了倾城姑娘好几次,而他终于也明白,倾城姑娘远比自己想得要有手腕得多,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不过是想把自己控制在她股掌之间,用自己的身份抬高她的身价。她对自己怕是半点的真心都没有。 明白真相之后,自然是伤心的,可是放弃吗?他又不舍得,所以最近这些日子,他的情绪格外地不好。恰好沈辛茉这时候找上了门来,而且她还是那个知道内情的人,自然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烦恼一股脑儿地都向她倒出来。 沈辛茉这时却真的很想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脑袋上,放弃不舍得,不放弃也下不了决心,都在这里磨磨唧唧一下午了,还能不能谈点儿正事儿了? 沈辛茉忍着想打李松亭的冲动,脸上勾起温和慈爱的笑容,以十万分的耐心问李松亭道:“那杨先生的书稿,您有没有兴趣先看一看?”沈辛茉再次把自己准备好的一份儿书稿递到李松亭的面前。 可李松亭却不接,一脸苦相地看着沈辛茉,“沈大人,我现在拿有心思看什么书稿啊?满脑子都是倾城姑娘,肯定看上两眼就走神了。不如……你念给我听吧,这样还好一些。” 也行,这倒也是个法子。 沈辛茉拿起书稿,刚要开口念,却见李松亭冲她摆了摆手,“今天还是算了,明天吧,我眼下喝得头昏脑涨的,也听不进去。” 沈辛茉暗暗咬牙切齿,感情这一整个下午自己都白浪费时间听他在这儿唠唠叨叨倒苦水了。 但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沈辛茉按捺住心中的火气,罢了,我忍。 “那……李公子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呢?” “明天巳时你去广化寺找我吧。我最近心里烦乱得很,说不定在寺庙里能寻求一些清净。” 沈辛茉暗自腹诽:你干脆直接在寺里剃度了更清净。 但是面上依旧笑得和颜悦色,“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走出雅间之后,沈辛茉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这才离开了茶楼。 次日,沈辛茉如约到了广化寺,别说,这李松亭倒也守约,一大早就到了。 略寒暄了两句,沈辛茉便提出是不是现在可以开始念书稿了。 “行,开始吧。” 二人在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倒也有颇为惬意。 可是没等沈辛茉念上两行,李松亭就打断了她,指着刚刚被风卷落在地上的一片树叶,颇为感慨地道:“你看这还是春天呢,就已经有树叶落下了,实乃世事无常,就像是倾城姑娘,她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的吧。” 可旋即又自言自语,“再怎么有苦衷,也不能利用别人的感情啊。” 沈辛茉终于忍不住,卷起手中的书稿敲了一下面前的石桌,“李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沈大人,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我现在正受情伤呢,感慨两句都不行啊。” 沈辛茉冲他微微一笑,不过这一笑着实很假,接着就见她拿着书稿站起身来,“您随便感慨,我怕先走了。” 眼见着沈辛茉真的要走,李松亭连忙开口唤住她,“怎么这就生气了?我就一时走神而已,你接着念,这书稿我听着还是很不错的。开头这几句写得很妙……” 沈辛茉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在听,又听他言辞诚恳,这才重新坐回去,接着给李松亭念书稿。 这一回李松亭倒是老实了很久,却是沈辛茉念得有些累了,嗓子都发干。李松亭便是见缝插针地道:“不如我们歇会儿吧,听说这广化寺的斋饭很好吃,我早饭没吃多少,现在都饿了。” 沈辛茉捏了捏自己的喉咙,“现在还没到正午了,谁给你做斋饭?” “过去看看嘛,说不定能让做饭的大师父给行个方便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辛茉便坐在了广化寺的灶房里喝茶,视线所在之处,是李松亭缠着那做饭的大师父问来问去,比如:这绿绿的是什么菜啊?这豆腐是自己磨出来的吗?怎么磨的啊?寺里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吗? 那大师父被他问得烦了,不由去看沈辛茉,心想,姑娘,这谁啊,你快把他带走啊。 结果却从沈辛茉的眼神里看到了‘我理解你’的神情。因为她实在是……感同身受。 不过沈辛茉也没袖手旁观,接受到大师父求救的眼神,便上前道:“李公子,我们继续念书稿吧,别在这里妨碍人家了。” “不行,我现在饿极了,听不进去你念的东西。” 沈辛茉狠狠瞪他一眼,臭毛病真多! …… 当天下午,沈辛茉回到书局,打算问一问冯大人,自己交给他的两篇题跋,他是否过目了,究竟能不能用。 可她眼下只感觉喉咙冒烟,急吼吼地先回了自己的屋里沏了杯茶喝,她今天真是身心俱疲,一杯茶见底,她将自己的胳膊放在桌上,下巴抵着胳膊,在那里闭目养神。 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她也懒得睁开眼睛。 “怎么了这是?”秦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沈辛茉这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殿下,念在我眼下实在没有起身给您行礼的力气了,您就宽囿我这一回吧。” 第31章 有猫腻 秦晔走到沈辛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调侃的口吻道:“这么有气无力的,你去做贼了?” “做贼反而还轻松一些,还不是因为……”沈辛茉趴在桌上,懒懒地将昨天到今天的事情简要地跟秦晔说了一遍,末了才抬起头看向秦晔,“我这算是为书局鞠躬尽瘁,殿下这个月是不是能多给我添一些月俸禄?” “这还不是你自找的?不添。” “哦。”沈辛茉默默垂下目光,继续低头趴在自己的手臂上。 而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秦晔,竟莫名觉得此时的她有几分类似在太阳下晒暖的猫儿,带着几分慵懒和温顺。不知怎么的,他此时竟有几分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她脑袋的冲动。 紧握了一下自己的手,秦晔转身踱了两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沈辛茉刚才一直垂眸发呆,并未注意到秦晔有什么异常。 “你已经拿到了沈尚书和何先生作的题跋了,为什么还非要李松亭的不可?有他们二人的就已经足够了。”秦晔复又转过身来,重新看向沈辛茉。 “多他一个,自然更好一些啊。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不管这本书刻印出来之后结果如何,至少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这是为书局负责,为杨先生负责,也是为自己负责。 不知为什么,秦晔竟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旋即问沈辛茉,“那明天你还要继续?” “嗯。”提起这个,沈辛茉更无奈了,“李公子约了我明天跟他一起去爬山。”她都开始怀疑这李松亭是不是整人有瘾了。 “行,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沈辛茉还来不及琢磨,秦晔就已经转身离去了。沈辛茉眼下也懒得去琢磨,明天自己可是要陪着李松亭去爬山啊,自己的脚也太可怜了,伤才刚刚好,就又要受累了。 这天晚上,李松亭难得地没有喝酒,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但是睡到半梦半醒之间,却觉浑身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这么一番折腾,睡意渐渐消退,脑袋慢慢清醒,他不由得睁开眼睛,只见黑暗中果真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床前,在盯着自己看,他浑身汗毛直立,张口就欲喊出声来。但是在他出声之前,已经有一只手伸来,迅速地点住了他的哑穴,只见他干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满眼惊恐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这个人影。 而那人点住了他的穴道之后,却转身去点亮了桌台上的灯盏,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李松亭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感觉背后一阵冰冷,方才真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张口想要质问来人,嘴巴一张一合,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来人见状,似乎觉得颇为好笑,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才上前解开了他的穴道。 “我说,五皇子,没你这么大半夜吓人的,我半条命都快让你给吓没了。”李松亭说着,还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你这不还活着呢吗?”秦晔满不在乎地道。 “那我真是该好好谢谢殿下,还给我留半条命。” 这时候守在外面的护院,似乎听到了这里有响动,又见自家公子房间里亮了灯光,不由在外面扬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松亭清了清喉咙,才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起来喝杯茶。” 那护院回了一声,也就转身离开了。 再转过头来时,只见秦晔已经在房中的梨花木桌旁安然落座,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哪里像是夜闯人家府邸之人? 李松亭忍着头痛问道:“殿下这半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的确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李松亭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能让五殿下这么大半夜赶来,怕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殿下请说。” “给杨敬中的书作的跋,什么时候能写好?” “啊?”李松亭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自己都已经作好了要听惊天大事的准备了,结果……殿下刚说了什么? 只见秦晔看着呆愣住的李松亭,嘴角邪邪一笑,“怎么?耳朵坏了?要不要我帮你治一治?”说着,他还真的要站起身来。 李松亭看着他嘴角的笑,心里只打冷战,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耳朵很好,听到了,都听到了。” “那什么时候能写好?” “给我两天,两天之后我亲自送到书局去。” “两天?”秦晔皱眉,似乎不大满意。 李松亭心中又是一颤,“一天!一天就行,明天晚上之前,我肯定写出来,交给殿下您。” 秦晔微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不用交给我,交给沈辛茉就行。其他的什么也别多说,就当是你答应了她才作的这个跋。” 嗯?李松亭闻言,心头活络起来,这两个人……有猫腻啊。 “殿下是为了沈大人才来找我这一趟的?” 秦晔笑着瞧他一眼,“乱打听的人容易死得快,你……” 李松亭一看见秦晔笑,心里就忍不住地发寒,连忙冲他摆手道:“我不打听了,不打听了……” “好好睡,做个好梦。” 秦晔说完这句之后,便大摇大摆,从李松亭的房门出去了。 李松亭看着大开的房门,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被您这么一折腾,我还能做好梦吗? 不过……殿下跟沈辛茉之间……大概、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猫腻吧? 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对,他们两个之间之前都已经闹到那种地步了,是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吧?那殿下这么做是为什么? 李松亭下床关好房门之后,又重新盖上被子入睡,这一下真的是很难再睡着了,脑海里又想起他的倾城姑娘来…… 次日一早,沈辛茉就来到了山脚下,结果等了半晌,李松亭才姗姗来迟。 而李松亭来了之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山不用爬了,你把书稿给我吧,我自己看。天黑之前,我会把作好的跋交给你的。” 第32章 吃醋了? 咦?沈辛茉奇怪地看着李松亭,难不成昨天在广化寺里呆了一日,沐浴了佛光纶音,他真的顿悟了? 被沈辛茉这样看着,李松亭也有些尴尬,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确实太怂了。 只见他轻咳了一声之后,扬声道:“还不把书稿给我?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念给我听?” 鬼才想,昨天念了那么久,自己的嗓子都快哑了。 沈辛茉把手里的书稿递给李松亭,“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见得李松亭接过,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我能问问李公子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吗?” “还不是……”李松亭想起秦晔昨晚告诫自己的话,陡然顿住,转而道:“还不是看你可怜。你说你也真是的,书局又不是你家开的,这杨敬中跟你也无亲无故的,你何苦这么拼命?” 你也知道我辛苦,你若是少刁难我一点,我不就不用这么折腾了吗?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才不会无聊,不是吗?”沈辛茉开口却只是这么淡淡一句话。 李松亭闻言下意识地就接口道:“所以你以前孜孜不倦地追着五殿下不放,如今又……” 说到一半,李松亭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去看沈辛茉的脸色。 沈辛茉倒没怎么介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那我就先告辞,回书局等着李公子你的文章了。” “好。” 沈辛茉走出几步之后,李松亭忽然在她的身后道:“我不是故意要折腾你的。” 沈辛茉闻言,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我知道。”正因为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所以才会任由他胡闹,若他果真是故意的,沈辛茉也早就放弃了。她是很想要李松亭作的跋,但也没有到为了要到他作的跋,而任由他戏耍的地步。 李松亭确实因为倾城姑娘心里受伤很重,他需要找一个陪着他,可是跟他交好的公子就那么几个,何子期马上就要去吏部走马上任了,最近忙得很。而五皇子……他才没那个耐心陪他喝酒、听他唠叨。至于其他几个关系较好的,一开始倒是陪了他几天,可谁也经不住他这样耗,几天之后,见了他都躲着。 偏这个时候,沈辛茉找上了门,李松亭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刁难她,只是……想要有个人在旁边陪着而已,而沈辛茉又恰好是知道他和倾城姑娘之间的事情的。 终于得到了李松亭的承诺,沈辛茉浑身轻松,一路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书局。刚要进去,就看到秦晔从里面出来,因为心情好,沈辛茉看秦晔都觉得亲切多了,不由地就开口招呼道:“殿下这是要去茶楼听曲儿啊。”因这时辰正好是秦晔往常去茶楼的时辰,所以沈辛茉下意识地就这样说了。 谁知道出口之后,秦晔却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是!” 沈辛茉一愣,忙收起脸上的笑容,低下头侧身给秦晔让了道。心中暗暗反省自己,真是得意忘形,竟是忘了之前承诺殿下的话,见到殿下应该主动避开的啊,竟还上前打招呼,你脑袋进水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啊? 看到她这样,秦晔心里更气,却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有愤而离开。 而这厢里,沈辛茉狠狠反省过自己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别再忘了。 李松亭遵守承诺,在太阳落山之前准时把写好的文章亲自拿来书局交给沈辛茉。 沈辛茉仔细看了一遍,确实不愧是才名满天下的李公子,文采斐然。 “别说,你还挺有眼光,那书稿我从头到尾都看完了,确实写得不错。哪天你帮我引见引见这个供稿之人呗。” “行啊,只要李公子有空。”沈辛茉心情愉快地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啊,你忙你的。” 沈辛茉还要再把李松亭送来的文章誊抄一份儿,等明天交给冯大人过目之后,杨先生的书稿就能正式开始刻印了。 李松亭走出门口,又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旁认真誊抄自己文章的沈辛茉,她真的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看不到一点儿以前的影子。 李松亭走出去之后,本打算就离开书局了,但在离开之前,恰好碰到一个编修,便是随口问了一句,“殿下在吗?” 他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以他对五皇子的了解,这个时辰五皇子怕是早就离开书局了,他可没那么兢兢业业,一直呆足时辰才走。 可是没想到,那名编修却点了点头,“殿下在的。” 李松亭深感稀奇,举步就去找了秦晔。 李松亭进到屋内的时候,秦晔正在翻看一本书稿,李松亭凑近一看,巧了,这不正是今天看了一天的书稿吗? 秦晔知道是李松亭,却懒得抬头去看他,视线只落在面前的书稿上,根本不搭理他一声。 李松亭却浑不在意,又凑近了看了一眼那书稿,便开口道:“这沈辛茉到底誊抄了多少份书稿啊?她可真是够尽心尽力的。话说,她对这书稿这么上心,是不是因为对这个供稿人有什么别的心思啊?这个杨敬中……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大概是个美男子……” 李松亭还要唠唠叨叨地继续往下说,却见秦晔终于抬头看他,冷淡地开口:“这个杨敬中已经成亲了,孩子都八九岁了。” 八卦之心使人胆大,只见李松亭暧昧一笑,“呦,这你都知道?亲自去查过了?怎么?不放心?吃醋了?” 秦晔闻言却是笑了,“李松亭,你要是嫌你的嘴多余,我不介意帮你把它给缝上。” 李松亭就怕秦晔笑,秦晔一笑,他就不敢说话了。 秦晔见他闭了嘴,这才低下头去,继续看手中的书稿。李松亭就更不解了,既然已经跟这个杨敬中签下了契约,那在这之前,殿下肯定就已经看过他的书稿了。那殿下如今为什么又要再看一遍? 只是心中虽然好奇,可他到底也不敢开口问。 良久之后,秦晔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问李松亭道:“你说沈辛茉真的是沈辛茉吗?” 第33章 易容术 李松亭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秦晔却只盯着他看,并不吭声。李松亭也不是愚笨之人,见秦晔这么盯着自己,心里也慢慢明白他方才那句话里暗含的意思了。 “你是怀疑……有人李代桃僵?” 李松亭话音落下之后,半晌都没再开口。他之前也是觉得如今的沈辛茉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一个人。可他却也从未想过也许真的换了一个人这种可能。 “我听说……江湖中有些人会易容术,而最为高超的易容术能达到以假乱真、毫无破绽的地步,若世间真有此高超的易容术,也许……”也许眼下的沈辛茉,真的有可能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 不过这也都只是李松亭无聊的时候偶尔听人提过一两句而已,是否真的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他也并不知晓,所以不由地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五皇子秦晔。 “凡是赝品必有可判断真假之处,世间亦没有毫无破绽的易容术。而且,”秦晔稍顿了顿,才看了一眼桌上刚被他放下的书稿,接着道:“就连字迹都是一样的。” 秦晔一早就怀疑如今的沈辛茉是不是有人改换了身份易容而成。可经过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沈辛茉面容上并未有丝毫易容过的痕迹,而且她行为处事很是坦荡,并无任何遮掩之处。按常理来说,若她果真是旁人易容而成,那行事作风肯定会尽量接近以前的沈辛茉,反而不会一开始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若真是顶替身份之人,肯定不会这么大胆。 而且,就算学得再怎么像,能蒙混得了旁人,还能蒙混住沈家那么多人吗?尤其是沈尚书,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基本都能算得上是老狐狸了,若他的亲孙女儿被旁人易容顶替了,他能看不出来? “那……也许这件事就是沈尚书安排的呢?他嫌自己的孙女儿做出丢尽颜面之事,所以将她偷偷藏了起来,然后找一个身形相似的女子易容成他孙女儿的样子回来……”李松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突然兴致勃勃地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就是这样的。沈尚书觉得沈辛茉做了丢尽沈家颜面的事情,所以将她暂时赶出京城避风头。可是,沈辛茉到底还是书局的编修,算是朝廷命官,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不干了。沈尚书又担心沈辛茉回京之后,还死性不改,做出更丢脸的事情来,所以就找了个女子易容成沈辛茉的样子,只要她扮成沈辛茉的样子熬过这一阵儿,沈尚书再想办法将沈辛茉调离书局,或者想个借口直接让她卸职回家,到那个时候,再让真正的沈辛茉回家,而这个替身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秦晔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李松亭见状不由一喜,心道,果然我的脑袋就是聪明。 谁知秦晔紧接着又道:“猛地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可还是之前那话,既然是易容假扮成沈辛茉的,那为什么却跟沈辛茉之前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是沈尚书刻意安排,他应该会提前让这个假扮之人熟悉了解一下沈辛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像是两个人。” “也许……也许……”李松亭不服气,皱着眉头想应对之法,想了片刻之后,眉头终于舒展开,“也许是时间不够了,也或许是这个假扮沈辛茉的女子没有天分,一直学得不像。所以,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下,只好让这个假扮之人假装失忆,让旁人以为沈辛茉之所以跟以前大不相同,是因为她伤了脑袋,失忆了的缘故。再加上沈家的人亲自作证,任谁也不会怀疑其实眼下的这个沈辛茉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易容假扮而成。至于字迹……字迹本来就是可以模仿的,若是下苦心练上一两个月,虽不说做到十分相像,七八分总是能有的。纵然只有七八分,也足以让旁人看不出破绽了。” 他刚还心说五皇子为什么又要看一遍书稿,却原来他根本不是为了看书稿,而是在看誊抄书稿的沈辛茉的字迹。 “若是殿下实在怀疑,可以拿着这书稿和以前沈辛茉留下的一些文书一起送去刑部比对一下,刑部那里不是有专门懂得比对字迹之人吗?也许能看出些什么。” 李松亭话音落下,秦晔盯着桌上的书稿沉默良久。终于,他站起身来,语气松快地对李松亭道:“走,时辰还早,我们找个地儿喝酒去。要不,千娇阁?”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李松亭听到‘千娇阁’这三个字,就想到倾城姑娘,想到倾城姑娘心里就难受,耷拉着肩膀,无奈地道:“殿下,您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就这样,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房间,而那份书稿则被秦晔留在了桌上。 …… 杨敬中的书稿终于刻印出来,拿到样书的那一刻,沈辛茉几乎想找人去大醉庆祝一场。这并不是她经手的第一本成书,之前李松亭的成书和何先生的成书上都缀了她的名字,只是这一本对她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这本书是她一手促成,并且为此竭尽全力,感情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想来想去,似乎自己并找不到什么可以跟自己一起庆祝的人,也只得作罢。眼看着时辰不早,沈辛茉收拾了东西,走出书局,乘上马车回家。 偏是凑巧,在快要到家的时候,正在路上看到了刘玉婕,沈辛茉素手拨开车窗上的锦帘,开口唤住了她。 “刘小姐可有空陪我去喝一杯?” 面对如此突兀的邀请,刘玉婕不禁戒备地看着沈辛茉,“你想干什么?” “就是突然想找人一起喝杯酒,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能找谁,谁知正好碰上了你,可算是缘分。” “你人缘一直差,谁能想跟你一起喝酒?”刘玉婕淡淡瞧了沈辛茉一眼,“也别找我,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喝酒。” “你怕了?”沈辛茉故意道。 激将法这一招对刘玉婕还真是管用,只见那刘玉婕眉头一挑,“我会怕你?走,去哪儿喝?” 第34章 对口供 沈辛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但是困意重重使她不想睁开眼睛,下意识想要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隔绝外面的脚步声,但是拉了两下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正暗自疑惑的时候,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不满的嘟囔。 沈辛茉一个激灵,顿时睁开眼睛,赶紧看向身旁。只见那刘玉婕正扯着被子在靠墙的一侧缩着,眉头微皱,似乎在不满方才沈辛茉拉被子的行为。 头好疼……沈辛茉皱起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眼下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怎么会跟刘玉婕躺在一张床上?还有,这是哪里? 沈辛茉忍着头疼,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样子应该是间客栈,可自己和刘玉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记得自己昨天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刘玉婕,所以就拉她一起出来喝酒,然后……她们两个在酒楼里相谈甚欢,喝了不少……再然后…… 脑袋又开始疼了,再然后呢?沈辛茉伸手欲将声旁躺着的刘玉婕给叫醒,看她还记得什么。可右手刚伸出来,就看到一块暗红色的布正被自己握在手中。这布又是怎么回事儿? 沈辛茉起身之后,带起身上的被子,清晨的凉意便趁着这缝隙,飕飕地往被子里灌,刘玉婕的后背被这凉意激得寒毛直立,这个时候也再睡不下去,心想,这谁啊,掀自己被子做什么? 只见刘玉婕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到沈辛茉的那一刹那,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你房里?你好好看看这是你房里吗?”得,看来她昨晚醉得也是稀里糊涂,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玉婕坐起身子一看,这还真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是哪儿啊?” “应该是客栈。”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刘玉婕说着,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沈辛茉见状不由失笑,“怎么?你还怕我对你不轨啊?” 而这个时候她和刘玉婕两个人同时都看到了刘玉婕手里也同样握着一块暗红色的布,跟沈辛茉手里的那块显然是出自同一块布料。 “这布又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沈辛茉和刘玉婕都不再说话,各自陷入回忆之中。 然后,过了片刻,她们猛然抬起头来对视。是的,她们都想起来了,自己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块暗红色的布。 话说昨天傍晚时分,沈辛茉偶遇刘玉婕,叫上她一起去酒楼喝酒庆祝。两个人在雅间里从前仇旧怨,说到今时孽缘,倒也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一桌的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眼看着天都黑了,还没要散席的意思。 当时她们要的雅间是临后面的巷子的,刘玉婕喝得面颊微红,只感觉热得很,便推开窗子想要透透风,结果恰正看到巷子里有一男子正在拽着女子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纵然隔着一段距离,刘玉婕还是能看得出那男子的狠劲儿,根本是把那女子往死里揍,而女子却无丝毫还手之力。 刘玉婕当时就怒气翻涌,狠狠骂了句脏话,沈辛茉听了忙起身去看,也是一脸气愤,对刘玉婕道:“走,我们去教训教训他。”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要下去教训那男子。亏得沈辛茉在醉酒之际,还能保留那么一丝丝清醒的头脑,想着自己和刘玉婕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万一被人认出来了,那就不大好了。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刘玉婕,若打人的事情传出去了,她以后的亲事恐怕都会有些问题。得用什么遮掩一下面容,省得被人认出来。 眼睛在酒楼的雅间里搜寻了一圈儿,她终是看中了那窗边小几上铺着的暗红色锦布。小几是贴墙放置的,沈辛茉将小几往前挪了一下,顺着那垂下的流苏,将铺在小几上的锦布刺啦一下撕开。 看得一旁的刘玉婕惊讶不已,“沈辛茉,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这锦布可不薄,她一下子这么撕开,很是需要一些力气的。 “那是,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转瞬间沈辛茉就撕下了两块布,虽然不甚规整,但用来遮面是没什么问题的。 将撕下来的两块锦布交给刘玉婕,沈辛茉重新把剩下的锦布在小几上摆好,将缺了口的那边压在靠墙的位置,再将小几摆正。摆好之后,她退开两步看了一眼,很好,若是没有人去动这个小几的话,肯定是看不出什么的。 两个人各自将撕下来用来遮面的锦布塞进袖筒中,然后下楼结了账,便是直奔巷子而去。 沈辛茉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而刘玉婕也似模似样地扎过一阵儿马步,学过几招功夫,两个人丝毫没有留情,下的都是重手。直把那男人打得吱哇逃窜,躲回自己家中。 她们二人这才偃旗息鼓,准备收兵回家。 只是她们两个当时都喝醉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只想睡觉。看见一间客栈就走了进去,要了一间客房,倒头便睡…… 将昨日的事情全都回想一遍,沈辛茉和刘玉婕二人都是既觉好笑又觉痛快,对视片刻之后,二人均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但片刻之后,沈辛茉却想起了一件严肃的事情,立刻道:“坏了,我们昨天晚上一夜没回家,怕是家里人要以为我们出什么事儿了。” 刘玉婕想到家里那一贯对自己唠唠叨叨的娘亲也是一阵头疼,完了,完了,指不定自己又要被禁足了。 却见沈辛茉镇定地握住她的手,“莫慌,我们先来对一下口供。” 刘玉婕:“……” 能别用‘口供’这两个字吗? 正如沈辛茉所预料,昨晚她和刘玉婕一晚上都没回家,可急坏了沈、刘两家人。不过这样说也不准确,沈家真正着急的人大概只有沈尚书,而刘家人才是真的从上到下都着急,毕竟刘玉婕是家里唯一的女娃,珍视得很。 昨天晚上,沈辛茉天黑了都还没回家,一开始的时候,沈尚书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沈辛茉还在书局,毕竟之前沈辛茉也有好多次留在书局晚回家的经历。 但是夜色越来越沉,沈尚书也坐不住了,以前辛茉是晚回家过,可也没有从来没这么晚过。又想着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到底是不放心,便遣了府里的下人去接。可派去的人很快就着急火燎地赶回来,回禀说书局的人说小姐天没黑就回家了。 沈尚书心下一沉,忙派一众家丁去寻沈辛茉。 偏是正巧,刘家那边也派人满城地去找刘玉婕,两家的人马就这样碰上了…… 第35章 还怎么嫁人? 两家挨着住,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府里的家丁也大都面熟,一看对方这架势,知道约莫也是在寻人。心里都是暗自猜测对方寻的是谁,却都不敢声张。 这沈、刘两家要找的都是自家的小姐,自然都得悄悄的,不能大张旗鼓。这小姐不若公子,若是公子不见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凭着他们家老爷的身份,动用整个京兆府衙门的人去找都没问题。可是小姐毕竟是女子,而且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至晚未归,难免惹人闲话。若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最后人找回来了,那名声大约也是毁了。就算这一晚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却管不住别人的嘴乱说。 所以沈尚书和刘家那边都是吩咐家丁悄悄地去寻人,莫要泄露了身份。 因此,两家的家丁虽然都认出了彼此,却都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寻各自的。 但这件事毕竟不寻常,两家毕竟是朝廷重臣之府,府里的家丁多多少少也都是有些见识的,虽然面上都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已经有人悄悄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 沈尚书听回来的家丁禀报说刘家那边好像也在悄悄寻人,心头便是起了怀疑。 “小的趁着那刘府的家丁不注意,回去询问了他们之前曾经进去过的那间酒楼的伙计,那伙计告诉小的说,他们寻的也是一个姑娘,听他描述的那样子,好像是……刘家小姐……” 而此时,刘府那边也从自家家丁口中得了信,说沈府那边也在找一个年轻姑娘,却不知道他们找的究竟是沈辛茉还是沈辛彤。 但不管是沈辛茉还是沈辛彤,两家的小姐今天晚上一起不见了,难道只是巧合? 略思量了一番之后,沈尚书便是自己提了夜灯出门往刘府的方向走。谁知,出门刚走了十步不到,就看到对面也有一人提着夜灯往这里来,等走近了一看,却原来是刘尚书。二人看到彼此,也就心领神会了。 “去我家中谈吧。”刘尚书开口。 他知道在沈家,真正关心沈辛茉的大约也只有沈尚书一人了,这件事还不如就在他们刘家商量。 “好,走吧。”沈尚书没有迟疑,当即应了。 毕竟都是坐到尚书位置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比起刘家的其他人,沈尚书和刘尚书两个看起来要淡定得多。 彼此也没隐瞒,各自把自己孙女失踪的情况一一说了。 “莫不是……她们两个正好一起撞到了劫匪?”刘玉婕的父亲声音带着轻颤,那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说起来,这个最是有可能。两家的小姐一起失踪,十有八九不是巧合,再加上两家住得那么近,若果真是劫匪,那肯定就是在这附近将她们二人给劫走的。 而且书局那边的人说了,沈辛茉傍晚时分就已经乘了马车回家。约莫就是快到家的时候,遇上了歹人,也许那个时候玉婕也在,就这么碰上了…… 真是胆大包天!这里可是只有朝廷重臣才能住的内城,什么贼人竟敢这么大胆,来这里掳人? “若果真是劫匪,大约会是勒索,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沈尚书沉声道。这话是说给刘家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只期望着自己的孙女儿能没事。若劫匪真的要银子,给他就是,怕的反而是对方图的不是财…… “再找找吧,若是明天中午之前还没找到,或者还没有劫匪的消息,那我们就……上报京兆府衙。” 沈尚书在刘府呆了一整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的担忧之色也就更重,两府的家丁找了这么久,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中午之前若是还没消息,就只能去上报衙门,出动衙役卫兵们帮着一起找了。可到了那地步,两位小姐的名声也是毁了…… 沈辛茉的名声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而刘家却更忧心,他们家玉婕虽然平时骄纵了些,可名声还是清白的,若真是因为这一遭而名声受损,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沈尚书和刘尚书还要上早朝议事,只得先暂且放下此事,各自换了官服,一起去上了早朝,但心里到底是惦念着,整个早朝之上,两个人都在走神。 沈辛彤和她的父母却依旧如往常一般悠闲地吃着早饭。他们才不担心沈辛茉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她若真的出事了,那还好了呢,也省得她整天在这里碍眼。 尤其沈辛彤,心里巴不得沈辛茉被贼人掳走,毁了清白。自从沈辛茉回来之后,性情大变,祖父对她显然越来越看重,以前自己对沈辛茉甩脸色,祖父从来不管的。可是如今,自己但凡对沈辛茉有一点点不满,祖父都会沉着脸教训自己。 她本来就因为沈辛茉占了沈府嫡长女的身份而心生怨恨,如今沈辛茉又这般得祖父疼爱,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沈辛茉真的出事了才合她的心意。 所以今天早上沈辛彤格外地开心,就连胃口都好了很多,比以往多吃了不少。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沈辛彤刚夹了一个糖饼,就听到下人这般禀报,夹着糖饼的筷子顿时僵在半空中,皱着眉头去看那禀报的下人,“你说什么?” “怎么?妹妹看到我回来不开心吗?皱着眉头干什么?来,笑一个。” 还未等那下人回话,就见沈辛茉已经含笑走了进来。 她已经事先回过房间换了衣服,衣服是熏过香的,掩盖了沈辛茉身上剩余的那点酒气。 笑一个?沈辛彤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烂沈辛茉的脸,你还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而沈辛茉像是能看穿沈辛彤的心思似的,笑得越发明媚了些,“妹妹心里很失望吧?” 见得自己女儿暗自咬牙,沈夫人忙道:“辛茉,这一大清早的,你胡说什么?昨天一整晚你去哪儿了?叫家里人急得人仰马翻的,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一夜不归呢?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哪家的公子还敢要你?” 第36章 没教养 听了自己母亲的话,沈辛彤心念一转,嘴角立刻露出笑容来,但这笑却是讥讽之笑,“沈辛茉,你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这一身衣服是在外面换的,还是回家来刚换的?要是回家刚换的,那就赶紧把你昨天晚上穿过的衣服拿出去给烧了,我们沈府可是世代清贵之家,没得染上了见不得人的污秽。” 沈辛茉缓缓坐下,嘴角笑意不减,就连语气都十分温柔,“瞧妹妹这话说的,我们府里能有什么东西比你的这张嘴还污秽啊?” 侍女这时候刚好取了一副碗筷放到沈辛茉的面前,却是被一旁豁然起身的沈辛彤瞬间扫落在地,只见沈辛彤目露凶光,像是要吃了沈辛茉一般瞪视着她,“你说谁污秽呢?!” 沈辛茉瞧了一眼摔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那只官窑瓷碗,啧啧摇头,“妹妹啊,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既听不懂人话,又这般暴戾呢?我打小没了父母,祖父又忙,没有教养也在情理之中,妹妹你这教养怎么……?” 沈辛茉始终面含淡笑,说话的声音都温温柔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无形的刀刃一般,字字句句直刺沈辛彤的心窝。而一旁的沈夫人也被气得不轻,她说辛彤没有教养,不就是在指责自己吗? 沈辛彤以前哪里受过这种气?父母疼惜,兄长爱护,就连幼弟也都一直向着自己,虽然那时候也跟沈辛茉经常争吵,可她以前哪有这般牙尖嘴利?一句话恨不得要把人给气死!以前纵然自己占不了上风,却也不至于会在沈辛茉的面前吃亏,可如今每每跟沈辛茉对上,她总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尤其是眼下,她气得恨不得要把沈辛茉给掐死,而她身随心动,也果真这样去做了。一双手直掐上沈辛茉的脖子,把旁边伺候的侍女给吓得不轻,以前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个也经常争吵,可却鲜有动手的时候,更别说是掐脖子这样直取性命的法子了,惊讶之下,也赶紧上前去将二人拉开。 只是这时候气极了的沈辛彤哪里肯松手,任谁拉也不行,一双手掐着沈辛茉的脖子,嘴里还大嚷着:“我要掐死你!” 沈辛茉身上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要想从沈辛彤的手里脱身并不难,但是在她眼角瞥见自廊下走来的一个身影时,却放弃了抵抗,任由沈辛彤掐着自己的脖子。 沈尚书一整个早朝的时间都在担心自己的孙女,下了早朝之后,赶紧赶了回来,想看自己的孙女有消息了没有。他刚一进门,就得府中的下人禀报说,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方才往膳厅的方向去了。他便立刻往膳厅这边来,结果就看到了眼前这幅情景…… 膳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辛彤掐着辛茉的脖子,口中大嚷着‘我要掐死你’,侍女们在一旁慌忙地将二人拉开,可也不敢太使力,而自己那儿媳妇就站在旁边看着,连句阻拦的话都没有。 “给我住手!”听到孙女安然回来的消息,他自是十分高兴,可还没高兴多久,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一句怒吼定住了所有人的动作,见是尚书大人回来了,立刻都不敢吱声了,连沈辛彤都把掐着沈辛茉脖子的手给放了下来。 “沈辛彤你这是在干什么?”沈尚书一脸怒色地走进来。 “是沈辛茉先骂我的。”沈辛彤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地道。 听闻这话,沈尚书看向沈辛茉。 “祖父,辛茉并无意跟妹妹争吵,只是我刚一见了妹妹,妹妹便在言语之间讽刺我昨天晚上出去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这我还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没有甩半个脸子,可妹妹好像很失望,大吼着要掐死我。我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竟让妹妹这样恨我。” “少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一夜未归,你就该死在外面!还有脸回来?沈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沈辛彤直接抓住这件要事。祖父才不会管女孩子家之间争吵的这些小事,在祖父的眼里,沈家的颜面才是大事。 沈辛茉这时候也沉了脸,“妹妹谨言慎行。姐姐一夜未归,你一句担心询问的话都没有,上来就认定我昨晚做了有损家风的事情,你是多巴不得我出事?” “那你说啊,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竟一夜都没回来,连个信儿都没往家里递?一回来还换了衣服。” 沈辛茉却只淡淡瞧了她一眼,转而对沈尚书开了口,语气比方才柔和诚挚了许多,“昨晚辛茉一夜未归,让祖父担心了。忘记让人给家里人送个信儿实在是孙女的疏忽,还请祖父责罚,”说着,沈辛茉冲着沈尚书讨好一笑,“不过还请祖父罚得轻一点,我脚伤才刚好呢。” 沈尚书见沈辛茉神情泰然,竟还有跟自己撒娇的心思,显然昨晚并未出什么事情,一颗心也落了定。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地瞪了她一眼,“少拿你的脚伤来作挡箭牌,说,昨晚究竟怎么回事儿。” “就是昨天孙女回家的时候,恰在路上碰到了刘家小姐,我们两个就寒暄了几句,偶然说起东市那边新来了西域的艺人,会些新奇的杂耍。见当时天色还早,我们两个就相约一起去看了,本打算看一会儿就回家的。结果那杂耍实在太精彩,我们两个看得太入迷,等散场的时候才发现时辰已经很晚了。当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周围黑漆漆的,我们两个又都是女孩子,怪害怕的,正好刘小姐说,她家在附近有一间别苑空着,不如就去那里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家。在跟着刘小姐过去的时候,我心里还念叨着,等去了之后,让她家别苑里守门的下人回来禀报一声,省得祖父担心,可当时时间太晚了,我又很困,到了她家的别苑之后,倒头就睡,结果就……给忘了。” 说着,沈辛茉低下头去,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这个是她在客栈醒来之后,跟刘玉婕两个人商量好的,喝醉酒的事情肯定不能说,不然要被骂死的,只有这样说还稳妥一点,女孩子贪玩儿晚回家,在自家的别苑里睡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回来之前,刘玉婕已经跟她家别苑里守门的嬷嬷说好了,她会配合的。 沈尚书瞧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个解释并未起疑心,只接着问道:“那我们家的马车夫呢?他没跟着你?”要不是因为马车夫也一并不见了,他何至于会那么担心。 “马车夫?昨天到了东市之后,我就让他回来了啊。”沈辛茉闻言奇怪地道。她本来以为就算祖父找不到自己,也应该是从马车夫的嘴里知道自己跟刘玉婕在一起的,可眼下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第37章 尸体 沈尚书闻言也严肃地皱起了眉头,昨天晚上就已经派人去那马车夫家里找过了,他妻子说他还未回家。是以,沈尚书以为这个马车夫是一直跟自己孙女在一起的…… 那这个昨天就本该回来的马车夫,究竟去了哪里? 但到底只是一个马车夫,在沈尚书的心里,自然比不得自己的孙女重要,虽然心中也有些奇怪,但到底不似昨晚找不见沈辛茉时那样担心。只道:“再让人去他家里找找看吧,许是他昨晚在哪里耽搁了。” 自己的孙女平安归来,沈尚书也放下一颗心,略用了些早饭之后,便要回去官署,沈辛茉也要去书局,正好可以同路一段,沈尚书便也捎上了她。 马车上,沈尚书闭目养神,昨夜一整晚他都在刘府之中未合眼,如今孙女平安归来,松懈下来之后,难免生出些疲累之感。 沈辛茉也不敢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却想着那马车夫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马车夫就算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也该先把马车送回沈府,这是规矩,若非主人要用马车,马车夫是不可擅动的。那马车夫若果真驾着沈府的马车去了别处,那他的胆子可不小……而且一夜未归,沈辛茉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辛茉。” 就在沈辛茉想得入神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沈尚书的声音,沈辛茉赶紧收回心思应了一声。 “昨晚的事情,真的如你方才说的那样?”沈尚书睁开眼睛看着沈辛茉,眼睛里精光乍现,叫沈辛茉不由一阵心虚。 沈尚书大半辈子官场浮沉,一路坐到尚书大人这个位置,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辛茉自打失忆回来之后,行为处事都比以前稳妥了许多,看杂耍看得忘了时辰?太累了,以至于忘了找人回来递个信儿?这都不像是如今的她会做出的事情。 沈辛茉知道自己在自家祖父这个‘老狐狸’面前终究是瞒不过去,当即敛了神色,如实道出昨晚之事。 “是孙女得意忘形,做了有失体面之事,还请祖父责罚。” 沈尚书轻哼一声,“亏你还记得在动手打人之前蒙上自己的脸。” 这话调侃之意居多,恼怒之意甚少。沈辛茉心里松了一松。 沈尚书听了事实之后,的确是没怎么生气,要论起来,以前的沈辛茉做的事情比这要过分得多,所以如今的这点小事情在沈尚书的眼里也不算什么了。对于沈辛茉在打人的时候,还记得蒙上自己的脸,以免被别人认出,他也是既好气又好笑。 “下次别再喝醉了。”沈尚书终了也只嘱咐了这么一句,并未再责怪沈辛茉什么。 沈辛茉自然是连声应了。 马车先到了吏部,沈尚书下了马车之后,吩咐马车夫继续将沈辛茉送去书局。 沈辛茉心里记挂着昨日那马车夫的事情,便是隔着帘子问前面的这个马车夫道:“昨晚不见了的那个马车夫,你们平时熟吗?” “回小姐的话,挺熟的。平日里没事的事情,我们会聚在一起玩玩儿骰子,喝喝酒什么的。”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我们玩骰子不赌钱的,喝酒也只是小酌那么一两口。” 沈府里一共有四个马车夫。沈尚书和沈辛茉每日都要去各自的官署,各得配一个。至于另外两个就在沈府里待命,以备老爷、夫人或者二小姐随时要用马车。寻常的时候闲着无聊,就一起玩玩儿骰子,喝喝小酒什么的。 沈辛茉无意去计较他们闲时做些什么,眼下她只关心一件事,“那他平时尽职尽责吗?像是这样自己带着马车离开的事情,以前有没有过?” “自然是没有的,这马车是府里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赔上我们的身家性命也赔不起啊。”马车的好坏显露的是一个府邸的颜面,以沈府这样的地位,马车自然都是极好的,他们这些马车夫确实赔不起。 沈辛茉听他这么说,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更重了些。 她这么一走神,就连马车停了都没有注意到,还是马车夫唤她下了马车。 沈辛茉下了马车之后,吩咐那马车夫,让他回府去等消息,看找到了昨晚的马车夫没有,要是找到了立刻来报她。 那马车夫应了之后,沈辛茉心神不宁地进了书局,连前面有人都没看到,走着走着就撞了上去。她这才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来看,见是五皇子秦晔,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见她这退两步的动作,秦晔微蹙了下眉头,“这一大清早的,丢了魂儿了?” “见过殿下,是下官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 “出什么事儿了?”秦晔再问时,语气明显与方才不同,多了几分关切的味道。 沈辛茉失忆重回京城之后,秦晔从未在她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纵然是之前被李松亭刻意缠着不得脱身的时候,她也都乐观以对,那什么事情会让她这样忧心忡忡? “多谢殿下关心,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秦晔追问。能让她这么忧心的,应该不是小事吧? 若此时有旁人在场,定会惊讶于秦晔的反应,五皇子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家的闲事了?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沈辛茉略定了下心神,对秦晔拜了一拜,“若是殿下没有旁的事情,属下就先去忙了。” 可秦晔偏就是挡住了她的去路,“有什么可忙的?最近书局里闲得很。赶紧说,到底什么事儿?”他实在见不得她眼下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沈辛茉如今已经深知这位五殿下的霸道,只好无奈道出实情,“我们家的一位马车夫不见了。” “就这事儿也值得你这么忧心?也许是去哪里寻欢作乐去了也说不定。”他还不了解这些马车夫们,平时都闲得很。 “是昨晚一整晚都找不见,而且马车也没赶回沈府。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啊,整天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劳心劳力的。”秦晔说着,便是抬手揉了揉沈辛茉的头发。沈辛茉一脸不解地抬起头来看向秦晔,而秦晔对上她的眼神,也不由僵住…… 与此同时,京兆府衙门有人报案,说是在自家墙根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角上悬着一个金丝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沈’字…… 第38章 云样标记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之后,秦晔缓缓把自己的手从沈辛茉的脑袋上移开,面上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什么事儿都没有,是你自己瞎操而已。你去忙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完这番话之后,秦晔便与沈辛茉擦肩而过,朝着书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房看见秦晔脚步匆匆地从门内走出来,心中不由纳罕,殿下不是刚刚才进来的吗?怎么这就又要出去了?但这殿下的事情,哪里是他能过问的,只是一脸奇怪地看着秦晔走远。 而沈辛茉也一路愣怔地走到自己的房间,殿下他这是……怎么了? 坐在书桌后,沈辛茉不由发起呆来。 只是她这呆也没发多久,那个被她派回家打听消息的马车夫很快就回来了,急切地禀报她说失踪的那个马车夫找到了,可……人已经死了。是京兆府衙门派人来给的信儿,应该是没错。 沈辛茉心头不由一凉,虽然自听到那马车夫也不见了的消息之后,她的心里一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如今听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心中还是难免震惊。 沈辛茉当即禀报了冯大人,请了假,乘了马车去往京兆府衙。 等她到了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到了京兆府衙的大堂,而沈府那边也派了管家过来。 那管家见沈辛茉也来了,赶紧拦在她的身前,“大小姐,人已经死了,您还是别看了。”姑娘家娇弱,怎能见如此死状,万一吓到了小姐,自己可没法儿交代。 沈辛茉也不坚持,只问那管家道:“人是怎么死的?” “被人一刀割喉,血流了满地。”说完又意识到对姑娘家说这些不大好,当即也就噤了声。 一刀割喉,那肯定是故意杀害。 沈辛茉听了之后,却没有害怕,只有愤怒。 “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那管家稍犹豫了一下,才道:“距离东市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墙根儿底下发现的。” 墙根儿底下?这是根本没有丝毫要掩盖尸体的意思。 “凶手这是故意挑衅吗?”沈辛茉愤然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京兆府尹听闻沈辛茉这话,不由朝她这里看了一眼,沈大小姐这话跟他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一般来说,凶手杀了人之后,都会刻意掩藏尸体,以免罪行被人发现。但这次的凶手,不仅选在了距离闹市不远的地方动手,而且还嚣张地就将尸体明目张胆地放在住户的墙根儿底下,这就是等着天一亮就被人发现呢。 既是如此,那这很有可能就是有故意挑衅官府的用意。不过,也或许……这个凶手是跟沈家有什么仇,而故意为之。 若果真是跟沈家有仇的话,那有件事就不得不说了。 “孙管家,您来看看,死者身上的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孙管家在沈府之中可不是寻常下人那么简单,而是一府的管家,京兆府尹对他也颇为客气。 听得京兆府尹这样说,孙管家便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只见京兆府尹指着尸体的肩头,而肩头那里正刻着一朵云,应该是拿刀直接刻上去的,周围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 许是那凶手刻上去的,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孙管家心中暗暗疑惑,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沈辛茉已经走上前来看向尸体,而她自是也清晰地看到了刻在尸体肩头的那朵云状的东西。 这凶手未免太过嚣张,公然在人住宅外杀人也便罢了,竟还故意在尸体上留下印记,这要不是挑衅都说不过去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凶手挑衅的是京兆府衙,还是沈府,亦或者……沈辛茉本人? 一朵云?这是什么意思呢?沈辛茉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快得根本抓不住。 京兆府尹询问了沈辛茉最近她可有得罪什么人,亦或者沈家是否跟什么人起了冲突,可询问来询问去,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最后只能从尸体上的这朵云入手,看看有没有哪个杀人的团伙,是用一朵云来做标识的。 沈辛茉也别无他法,只能照京兆府尹的这个法子去查查看。 孙管家陪着沈辛茉一起走出京兆府衙,见自家小姐神情恍惚的样子,心中也是理解,任是哪一个年轻的小姐看到自己的马车夫这样被人杀害,心里也不好受,便是上前安慰道:“小姐莫要太难过,相信府尹大人很快就能将真凶查出来的。” 沈辛茉点了点头,可心里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凶手既然这般嚣张,显然是有把握不被抓到的。 秦晔却并不知沈辛茉出了这样的事情,从书局出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心神飘忽,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漫无目的地走了半晌之后,终于决定去找李松亭喝酒。 李松亭正愁找不到酒友,两个人自然是一拍即合,直奔酒楼而去。 见李松亭一杯接一杯地喝,秦晔不由挑眉,“我说你这情伤还没过去呢?太矫情了啊。”这都多长时间了。 酒壮怂人胆,李松亭喝了酒,胆子大了不少,直接回呛秦晔,“殿下不矫情?不矫情你大白天地找我喝酒?我猜猜看,怕不是因为沈辛茉吧?” 一语中的,秦晔默然。 “如今的沈辛茉确实大不同了,坦率真诚,认真可爱,无论是跟她说话还是处事,都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若不是我倾心别人在先,只怕也会对她动了心思。” 秦晔淡淡瞧了他一眼,“你喜欢的可不是她那样的。”那倾城姑娘跟沈辛茉两个人可完全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殿下喜欢的也不是沈辛茉那样的啊,现在还不是为了她烦恼地找我来喝酒?” “我只是觉得……有些看不透她。”秦晔轻轻摩擦着手中的酒杯。 “殿下没有去刑部比对笔迹?” “比对过了,刑部的人说,有八成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殿下是相信这八成呢?还是期待剩下的那两成可能呢?如今的沈辛茉是不是以前的沈辛茉,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吗?” 第39章 谁准你叫这个名字的? 重要吗?秦晔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对沈辛茉的感觉,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但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如李松亭说的这样? 秦晔一整天都没有再回去书局,他和李松亭两个人在外面一直游荡到了晚上,这时恰正走到千娇阁门前,秦晔揽着李松亭的肩膀,道:“走,进去看看你的倾城姑娘去?” 李松亭闻言却是脸色一变,连忙摇头,“我不去,殿下自己去吧。” 说吧,还真就旋身摆脱了秦晔的胳膊,逃一般地离开了。 秦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正是摇头,却已经被门口的女子殷勤着给拉了进去,“殿下你可算来了,有日子没瞧见您了。” 秦晔稍愣了一下,旋即换上一副浪荡人间的姿态,“没办法,既然领了书局的差事,可不得装装样子吗?烦得很。” “姑娘,五殿下来了。” 倾城姑娘正坐在桌前调弄香料,听闻自己侍女这话,脸上顿时一喜,连忙站起身来,“我这身衣裳还行吗?头发呢?乱了没有?” “姑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头发也好着呢。” 可倾城姑娘还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换一件吧,殿下他喜欢素净的,妆容是不是也太浓了点?唇脂干脆擦了吧,显得娇弱一点。” 经过一番重新妆扮之后,倾城姑娘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眼中藏着几分期待。 京城里痴迷于她的年轻公子很多,其中不乏像李松亭这样的世家公子、侯门子弟,可倾城姑娘的心里最中意的却还数五皇子秦晔。 众人皆知,五皇子秦晔除了一副好样貌,旁的都不如其他皇子。若他规规矩矩,谨慎自持安分做一个皇子也就罢了,女子嫁了他之后,以后靠着一个王妃的身份也能荣华半辈子。可他偏偏是个不着调的,整日里游手好闲不说,还有个风流好色的毛病,今日看上这个姑娘,明日相中那个女子的,没个定性。 所以,纵然有许多千金小姐梦想着嫁一个皇子,以期将来登王妃之位荣耀半生,可却独独将五皇子秦晔排除在良婿的人选之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五皇子长得好,让人看上一眼一颗心都止不住怦怦直跳,可任哪家的小姐也没信心能降伏这个五皇子,纵然将来做了他的正妃又如何?一个如此花心风流之人,若真嫁了他,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流多少眼泪呢。 这些自然都是有资格能嫁给皇子的小姐们担心的事情,对于倾城姑娘来说,却是完全不必顾虑这个,反正她肯定坐不上王妃的位置的,但凡是有幸能留在五皇子的身边,她也就满足了。 而且,对于她来说,那些对她千依百顺的男子,她反而觉得无聊,像是五皇子这样的,她才更加有征服欲。 秦晔是千娇阁的常客,他在这里常年包下了一个雅间,因其爱干净,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除了打扫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个房间。 此时秦晔就在这房间里坐着,旁边站着的那一脸讨好笑容的正是这千娇阁的管事妈妈,“殿下放心吧,这房间每日我们都是按时打扫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正说着,倾城姑娘走了进来,身姿轻盈,弱柳扶风,端的是娇美可怜之态。 “殿下。” 只见她微微屈膝,轻声细语地见了礼。 秦晔却并不搭理她,那妈妈见状赶紧将倾城姑娘扶着坐了下来,却也不敢说什么。她也是奇怪了,这京城里多少男人想见上倾城一面都难,却怎地每次倾城姑娘主动来见五殿下,都会受到殿下的冷待? 难道真的如倾城所说,是因为五殿下跟李公子是至交好友的关系?殿下是因为顾念着李公子心系倾城,所以才刻意回避? 正想着,五六个身着素淡轻纱的妙龄女子陆续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妈妈忙笑着对秦晔道:“殿下,这几个就是我们千娇阁新来的姑娘,您看看可有瞧得上眼的?” 倾城姑娘听了这话,也是抬眸朝那几个姑娘一一看过去,眼睛里不由露出轻蔑之意,姿色是不错,可远比不上自己。 “这个唤作红玉,十七岁,最善茶道。” “这个是怜儿,刚满十五,琴艺还不错。” 那妈妈一一介绍过来,一边注意着秦晔的神色,却见他一直神色淡淡的,似乎还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是茉儿,今年也是刚满十五……”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走神的秦晔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 那妈妈见状不由一喜,原来殿下喜欢这个,忙热切地到:“茉儿她略有些文采,作上两首诗还是可以的。” “你叫茉儿?” 那姑娘听得秦晔问话也是一喜。听闻但凡能得五殿下宠幸的姑娘,都是要被高看一眼的。五殿下脾气不好,妈妈们忌惮着他,也不敢欺负他宠幸过的姑娘。 这么一想,心中更是欢喜,知道五皇子喜欢娇弱的女子,便尽量细了嗓子,轻颤着声音道:“是,奴家便是茉儿。” 低着头的她却没看到秦晔深深皱起的眉头,以及脸上十分不悦的表情,“谁准你叫这个名字的?” 这般沉冷的声音听得在场之人皆是不由心中一颤,五皇子发怒可不是小事,一向无所顾忌的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那名唤‘茉儿’的姑娘被秦晔沉冷的语气吓到,不由瑟缩了一下,这次倒不是装的。 “茉儿这个花名是……” 一旁的妈妈听她这么说,心中吓得一激灵,赶紧开口截住她的话,“我就说这个名儿不好,你不听,还非要叫这个。”这个花名是她给起的,这要是被五殿下知道了,还不将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此话一出,秦晔脸上的神情就更冷了,“这名儿怎么不好了?” 那管事妈妈简直快要急哭了,殿下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名儿要是好的话,您突然生气做什么?我说了不好,怎么还更生气了?那这个名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此时,坐在一旁的倾城姑娘忙开口解围,“还是改了吧,不如就叫……含烟吧。” 那女子看了管事妈妈一眼,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又瞧了瞧秦晔的脸色,方屈膝一拜,“谢倾城姑娘赐名。” “都给我滚。”秦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 瞬间那管事妈妈便是带着几位姑娘鱼贯而出,不敢有丝毫耽搁,她可不敢得罪这个混世魔王。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倾城姑娘站起身来,执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秦晔,柔声道:“殿下消消气。” 秦晔却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倾城姑娘,“你听不懂人话?我说都给我滚,自然也包括你。” 第40章 天下第一美 倾城姑娘面上闪过难堪之色,心中更是委屈,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那么多男子对自己趋之若鹜,为什么偏偏殿下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冷淡疏离?难道自己的美貌还及不上他跟李公子之间的那点情谊? 心中虽然委屈,可她到底也不敢惹恼秦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冲着秦晔行了一礼之后,也就退了出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倾城姑娘才略有些明白为什么殿下在听到‘茉儿’这个名字的时候,会突然生气,沈家大小姐的名字里不就带了一个‘茉’字吗?众所周知,五殿下向来讨厌沈家大小姐,尤其是下药那件事之后,所以他讨厌听到这个‘茉’字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为什么妈妈说这个名字不好的时候,殿下也生气了呢?他不应该是赞同的吗? 想不通…… 沈辛茉也想不通,殿下他当时为什么会摸自己的头?在她看来,这种行为其实是代表着亲密的意思的,但……殿下对自己……亲密?怎么都不可能吧? 只是如今那马车夫的命案也在牵扯着她的心思,让她对于秦晔反常的举动没有多余的功夫深想。出了这件事之后,沈尚书很是担忧自己孙女的安危,还特意派了两个护卫,每日护送沈辛茉来回书局。 据刑部的仵作所说,从尸体推测,那马车夫被杀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沈辛茉和刘玉婕两个人下了马车不久之后,沈尚书不敢想,若是再早一点,自己的孙女是不是也会出事? 所以纵然是派了两个护卫给沈辛茉,他还是不放心,直对沈辛茉道:“要不,这阵子你还是先别去书局了,等找到了凶手再说。” 可沈辛茉却拒绝了,杨先生的书已经刻印出来正式开始售卖,她心里挂念着这书究竟能不能卖得好,哪里能在家里呆得下去? “祖父放心,我每日就去书局看看就回来。”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就搞特殊,就算每日只是过去点个卯就回来呢。 沈尚书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她小心一点。 杨敬中的书卖得不错,毕竟能得吏部沈尚书作题,以及大名鼎鼎的何先生和才华横溢的李公子作跋,这可是举世罕见的事情,消息一打出去,就已经引得无数人好奇,开卖之前,就有好多人在等着了。 再加上杨敬中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本书历经数年而成,极尽他的心血,是值得一读再读之书。是以,他的这本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引起了整个京城的热议,就连那些平时不看书的人都有所耳闻。 沈辛茉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自己之前那一番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而眼下沈辛茉也清闲下来,左右书局里也无事,她跟其他编修一样,去书局里点个卯呆一会儿,也就回家来了。自打五皇子接手书局之后,对按时点卯按时回家这种事情要求的就不是很严格,如今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能按时完成自己手头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五殿下倒很是宽容。 所以这阵子沈辛茉在家中呆的时候很多。刘玉婕有心找她出去玩儿,只是沈尚书不肯点头,毕竟那个杀了马车夫的凶手还没抓到,沈尚书到底还是不放心。 …… 何子期被沈府的下人引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辛茉坐在凉亭里逗着桌上笼子里的一只鹦鹉说话。 “说,辛茉天下第一美。” “辛茉天下第一美,辛茉天下第一美……”那鹦鹉倒很是听话。 “真乖。”沈辛茉很是满意地笑了。 而何子期见状,不由勾起了嘴角,以往每次见她都是一副稳重知礼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原来私下里竟也是这般……小女儿姿态,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沈府下人替自家小姐觉得难为情,连忙咳嗽了两声。 听到这咳嗽声,沈辛茉转过头来,看到是何子期的时候,沈辛茉面上微窘,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强自镇定地起身冲着那何子期见了一礼。 何子期是来见沈尚书的,跟沈辛茉回了一礼之后,也就继续跟着下人进了沈尚书的书房。 “尚书大人,这是刚送来的文书,请您过目。” “嗯,你先坐吧。”沈尚书接过文书之后,便径直看了起来,而何子期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只是外面时不时传来鹦鹉学舌的声音…… 沈尚书忍不住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对何子期解释道:“我最近不让辛茉出门,估计这丫头是恼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鹦鹉故意来吵我。” 可他这语气之中哪里有一星半点生气的意思,无奈中分明是带着宠溺的。 何子期想到方才沈辛茉教那鹦鹉说的话,又是淡淡一笑,这位沈小姐……挺有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何子期拿着沈尚书签署好的文书走出了书房,沈辛茉还坐在院中的凉亭里逗着那鹦鹉说话,不过这回教它说的却都是一些吉祥话。 看到何子期要走,沈辛茉也是起身见礼送客。却见何子期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之前承蒙沈小姐借书之恩,在下尚未回报,便想着请沈小姐吃一顿便饭,不知沈小姐可否赏脸?” “何公子不必挂怀,何先生答应给杨先生的书作跋,便已经还了这个人情了。” “叔父还了,可我还没还,沈小姐不必顾虑,除了我之外,松亭也是作陪的。” 何子期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再推辞就显得自己矫情了。 “既然有人作陪的话……那我也能多带一个人吗?” “当然可以。” 话既已说定,何子期也便拿着文书离开了。 到了约定好的这日,沈辛茉带着刘玉婕一起去到何子期定好的酒楼,刘玉婕一路上都兴致勃勃。 “你是怎么跟何子期认识的?” “他可是最近京城里各家小姐谈及最多的年轻公子。” 刘玉婕问了一大堆问题,沈辛茉偶尔答上一两句,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对这个何子期了解得实在也是不多。 终于到了酒楼,刘玉婕却说自己肚子疼,先去一趟茅厕,让沈辛茉先上去。 “那你快点啊。” 沈辛茉嘱咐了一句,也就跟着引路的小厮往楼上走。 可是刚上到二楼,就看见一熟悉之人倚着栏杆,微蹙着眉头嘴里嚼着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秦晔先开了口。 “我是……” 沈辛茉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有人唤她,“沈小姐……” 转头看去,正是从其中一个雅间里走出来的何子期。 第41章 同仇敌忾 在何子期朝这里走过来的功夫,秦晔转头问沈辛茉,“你约了何子期?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沈辛茉老实回答。 “跟我来。”说罢,秦晔便是往楼下走。 “可……” “我现在找你有公事,沈大人,若是我没记错,眼下还是你应该在官署的时辰。” 虽然大家已经约定俗成,可认真论起来,确实是自己不合规矩,既然是为了公事的话,沈辛茉也的确不好推辞。 “殿下请先稍等一下。” 转眼间何子期已经来到了眼前,沈辛茉忙跟他道:“何公子,实在是抱歉,眼下殿下找我有些公事要办,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我还有一位朋友与我同来,是户部刘尚书家的小姐,待会儿你见了她跟她说一声好吗?” 何子期闻言含笑看着沈辛茉,语气温和道:“没关系,公事要紧。” 言罢,又是转而对秦晔见了礼,“下官见过五殿下。敢问五殿下这公事要耽搁多久,若是用不了多久的话,下官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这个可说不好,也许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也或许一两个时辰也搞不定。” “那……”何子期看向沈辛茉,“我们就先在雅间里等着你,若是半个时辰后你还没回来,我们就先走了。” 沈辛茉心想,是自己把玉婕给拉来的,就让她这么回去了,总是不大好,于是便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好。”这般温润如玉的人,连声音都是暖的。 沈辛茉这才跟着秦晔下了楼去。 秦晔嚼着茶糖下了楼,然后径直往酒楼的后院而去,沈辛茉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见秦晔站定,她也赶紧停了脚步。 秦晔转身看向沈辛茉,径直道:“帮我搞定一个人。” “啊?” 却原来秦晔今天约了一个话本的供稿人在酒楼谈事。原本书局是朝廷衙门,刻印的都是些严肃的‘正统’之书,但是五皇子秦晔接手了书局之后,又在书局之下设了个文溪斋的牌子,也接戏本、话本之类的供稿。 而秦晔今天约的这位赵公子正是最近京城之中最炙手可热的话本供稿人。他所写的话本刻印发卖的已有三册,每一册都是供不应求,足以可见其价值。 要知道这些话本戏本之类的,原本就比那些‘正统’之书好卖得多,而这位赵公子的话本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被各大书社、书斋争抢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沈辛茉还是有些不理解,“文溪斋毕竟是在朝廷书局名下挂的牌子,这个他也不买账?”而且还是当朝五皇子殿下亲自来找他,还请他吃饭,再怎么样,面子里子都有了,他还不买账?这件事对他也是有利无害啊。 “他之前曾经拿着自己的书稿去书局自荐,结果被拒绝了。” 原来是有心结啊。可殿下都亲自请他吃饭了,难道还不足以抵消这个心结吗? 许是看出沈辛茉脸上的疑惑,秦晔接着解释道:“当初拒绝他的正是我。” 原本这种事情是不必秦晔亲自出面的,平常这种自荐来的稿子,都会先经过冯大人的筛选,只有通过筛选的才会呈到秦晔的面前。可偏那天秦晔恰好有事去找冯成年,当时这位赵公子就在冯成年的房里忐忑地等待着结果,既然五皇子恰好来了,冯成年自然不好在他面前擅自决定,便是将那赵公子带来的书稿递给了秦晔过目。 当时秦晔只看了两眼,便皱起了眉头,将书稿还给了那位赵公子。 “您当时不会还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吧?”沈辛茉谨慎地问道。 “也没有啊。我就说他的文笔太幼稚了,再练个七八年再过来试试吧。” 这还不过分?也难怪人家眼下不愿意点头了,这话多伤自尊啊。 可秦晔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过分,自己当时说的分明是实话啊,以他的功力写那样的文史杂记确实很不行,简直一塌糊涂,自己当时还是收敛了说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去说服那位赵公子?” “你去试试吧。”反正自己是肯定说不动他了。本来看那人的架势,今天这场肯定是谈不拢了,秦晔烦躁之下出来嚼颗茶糖定定心神,结果没想到就看到了沈辛茉,既然遇到了,就姑且让她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既然是公事,沈辛茉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不过却要求秦晔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跟自己一起进去。 接着,沈辛茉便重新上楼,推开了秦晔定下的那个雅间,里面一年轻男子闻声回头,看到进来的人是沈辛茉时,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赵公子吧?我是书局的编修,姓沈。” 姓沈?书局的女编修只有一个,而她又正好姓沈,难道她就是……沈尚书的嫡孙女沈辛茉? “我今天原本约了人在这里吃饭,方才却看见五殿下从这里出来,神情不大好的样子,就好奇进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了赵公子你。” “你……沈大人认识在下?” “自然认得,最近京城之中,有几个人不认得赵公子你啊。” 一句话便说得那赵公子飘飘然了,嘴上却还故作谦虚,“在下羞愧。” “五皇子是约了赵公子你来谈书稿的事情的吗?” “是。” “那这是好事啊,文溪斋毕竟是朝廷书局的名下挂的牌子,赵公子的身价从此就要再涨一番了,恭喜。” 那赵公子听了,表情却有些别扭,“我没答应。” “为什么?”她自己稍顿了顿,又接着道:“难道是五皇子对赵公子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想来也是,那五皇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从来都是不可一世,好像全天下就他最厉害似的,他向来不学无术,哪里懂得书稿的事情?” 这一番话立刻引来了那位赵公子的共鸣,如见到知己一般地看着沈辛茉,“说的就是,他哪里懂这些。”语气里还是难免带着些愤然,显然对当初被拒的事情并不能释怀。 “我以前是脑子进了水了,才会觉得他好,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个人哪里有一点可取之处?目中无人的样子着实很是欠揍。原本我是想着尽早离开书局的,可是一想,凭什么要我走啊?他不喜欢看到我,我就是要在他面前乱晃,气死他!” 第42章 又不要你养我 听了沈辛茉的这一番话,那赵公子不由对她改观。以前听说了她给五皇子下药的事情,虽然他也不喜欢五皇子,但是也难免跟其他人一样觉得这沈家小姐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可眼下却觉得沈小姐当时应该也只是被五皇子的表象给迷惑了而已,如今迷途知返,实在可喜可贺。 见这赵公子深有同感地微微点头,沈辛茉便是接着道:“所以啊,赵公子,依我之见,你也大可不必拒绝五皇子的约稿,何必再因为跟他置气,丢了这么好的机会呢?要知道,这天底下想在书局挂上名的文人数不胜数,可真正能得此殊荣的又有几个呢?损己利人的事情,大可不必做的。” “沈大人,实不相瞒,我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我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己的书稿,如今转头来找自己,自己若是痛快地答应了,那自己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赵公子,你越是咽不下这口气,就越是应该答应啊。他以前不是嫌你的文稿不好,进不了书局吗?如今你就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地进,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眼光多差,就是要让他看看,你是有能力给书局供稿的,这不正是啪啪打他的脸吗?就像我,他越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越是要留在书局,在他眼前晃,烦死他!” 那赵公子闻言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沈辛茉观察了一下赵公子沉思的表情,又是乘胜追击,“所以啊,无论怎么想,赵公子还是答应这件事,对你自己比较有利啊。五皇子他是皇上的儿子,少你一个供稿人对他也没多大的影响,可是赵公子你能给书局供稿的机会却不多啊……莫要为了与他置气,毁了自己的前程。赵公子,说实话,我也是见你与我同病相怜,这才说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要是换了旁人,我何苦理会?”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那赵公子深受感动,仔细想想,她说的也的确是在理,自己还年轻,总该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此时拒绝了五皇子,不过是逞了一时之快,以后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吗?想来想去,这沈小姐的确是真心为自己所想,当即对沈辛茉揖了一礼,“多谢沈大人指点,在下受益匪浅。” “赵公子想通了就行,我还约了人吃饭,就不多留了。” “沈大人慢走。” 那赵公子起身要送,被沈辛茉笑着婉拒。 出了房门之后,正要往楼下去找秦晔,却发现他此时正倚在楼梯口,勾着嘴角看向自己,但他嘴角这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善意的笑。 沈辛茉心中已有了猜测,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他怕是都在门外听见了,不由暗暗腹诽:不是说了让你再楼下等吗?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不守信。 “还请殿下恕罪,方才下官说那些话,不过是出于权宜之计,为了说服赵公子而用的一种手段而已,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秦晔站直身子,走近沈辛茉,两个人几乎呼吸相闻,沈辛茉心中一紧,赶紧退后一步。秦晔倒也不再上前,只是低头看着她,“真的只是权宜之计?不是趁机说出真心话?” “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你无论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是如此真诚,倒叫人不好分辨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沈辛茉只低头不语。 秦晔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了,若是这次的事情成了,下个月给你加月俸。” “真的?!”沈辛茉立时抬起头来看向秦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财迷!秦晔好笑地看着沈辛茉,眸光里闪烁着的是不同以往的暖意,“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下官就先谢过殿下了。” “先别急着谢,还不一定能成呢。” “一定能成。”沈辛茉笃定地。 秦晔笑着看她,“还挺有信心。” 沈辛茉是很有信心,在出来之前,她已经看出那赵公子明显是被自己说动了。 “那殿下快进去吧,玉婕他们也等了我许久了。” 秦晔却不动,眼睛盯着沈辛茉问道:“怎么来这里吃饭?” 毕竟是从书局借书给何子期的,沈辛茉有些心虚,便只含糊地道:“何公子之前欠了我一个人情,所以在这里请我吃顿饭。” “所以刘玉婕是来作陪的?就你们三个?” “还有李松亭李公子。” “平时要是没事就在书局里多看看书,没事别出来瞎转悠。” 丢下这么一句话,秦晔便转身离去。 沈辛茉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这五皇子还真是名不虚传地阴晴不定。 反正如今都已经习惯了,沈辛茉也不去多想,转身也便去了何子期定好的那个雅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何子期、李松亭还有刘玉婕已经吃上了,见沈辛茉进来,刘玉婕连忙朝她招手,“你可算是来了,五皇子找你有什么公事啊?” 沈辛茉走到刘玉婕的身边坐下,“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供稿人有些麻烦,让我去说服一下。” “那怎么样了?说服了吗?” “差不多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玉婕笑着拍了一下沈辛茉的肩膀,“行啊你,说得这样信心满满,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挺有本事啊,连五皇子都说服不了的人,被你给搞定了,究竟是哪方神圣啊?” “行了,吃还堵上不你的嘴。”毕竟是书局里的公事,沈辛茉也不好往外说,尤其现在这件事还未真的定下,便是岔开了刘玉婕的话。 这时候,何子期也给沈辛茉夹了菜,柔声道:“你也吃。也没问你的意思就点了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辛茉客气地笑了笑,“我不挑食的。” 一旁的刘玉婕闻言玩笑道:“那你挺好养活的,以后谁娶了你,至少不用担心饭菜口味上的不合。” 沈辛茉抬手便敲了一下刘玉婕的脑袋,“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又不要你养我。” 话正说着,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房内四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却见五皇子秦晔正举步走进来。 第43章 喜欢上了? 屋内四人诧异之余,也连忙起身见礼。 “免礼吧。”秦晔扫视了一眼在场四人,目光最后却是落在了李松亭的身上,李松亭不知怎么的,突觉后背发凉。 “这么热闹,不介意多加一个位置吧?” 他这话既然说出来了,谁敢说介意啊? 五人落座之后,气氛明显同方才有些不同了。可秦晔仿若丝毫未觉,一边夹了菜送到口中,一边对沈辛茉道:“赵岳已经同意了,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 沈辛茉闻言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后话。 “他说,接下来的事情他只跟你谈,指定你来做他的编修。” 沈辛茉点头,“可以。”毕竟是公事,她身为书局的编修,没有推辞的道理,左右她这阵子也是闲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在沈辛茉点头答应的这一瞬,五皇子秦晔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伸出筷子去夹菜,好像他特意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吃饭似的。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显得有些尴尬。却见这时何子期微微一笑开口打破了沉默,“前几日还听尚书大人提起,说沈小姐最近闲得发慌,只好养鹦鹉来玩儿,没想到如今差事便来了。” 沈辛茉闻言也是一笑,“自然是比不得你们吏部忙,最近这两天,祖父都是在书房呆到很晚才歇息。”话说到最后,语气不免带了些担忧。 “最近几日吏部是有些忙……” 何子期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秦晔便突然开口问道:“何公子如今在吏部任职?” 何子期没想到五皇子会忽然问及自己,稍愣了一下之后,方应道:“是,刚上任不久。” “那何大人以后看来是前途无量了。”秦晔嘴角含笑,可是这笑却未达眼底。 秦晔这言外之意,何子期自是明白的,只是在回京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会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此事,此时听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自己的确是走了捷径,没有参加科考,通过祖上的荫蔽得了这个吏部的位置。 他未尝不知道通过科考进入官场更有说服力,也更正大光明一些。他也有信心,单凭自己的能力,也一样可以顺利通过科考进入官场。 可是科考这条路耗时太久,而且会有大部分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他打从记事之后就知道自己肩上背负的担子,自己长大之后肯定是要进入官场的,祖父和父亲一早就为自己计划好了未来的路。 祖父和父亲一致认为,既然将来的目标是在官场上有一番大作为,那也就不必拘泥于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走进官场。所以他离京的这些年,学的都是官场之术、相术制衡之道,并未习任何跟科考相关的东西。 此时听五皇子这般说,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冲着秦晔举杯,“那下官就借五皇子吉言了。” 坐在沈辛茉身旁的刘玉婕却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嘀咕,这饭桌上分明平静得很,自己却怎么莫名感受到了暗潮汹涌的气氛? 与此同时李松亭也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忙出声打哈哈,“今日是出来吃饭的,扯什么官场上的事情,吃啊,大家都吃。” 快点吃完,快点散吧,这气氛不太对啊。 接着就见李松亭疯狂地夹菜,秦晔斜睇了他一眼,“你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李松亭嘴里嚼着东西,只能含糊地道:“好吃,好吃……” 在李松亭的努力下,一桌子的菜很快就扫荡一空。可怜了李松亭这么个翩翩佳公子,京中多少女子爱慕的对象,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饭局,化身饿死鬼托生,简直丢尽了玉树临风、才华斐然的清贵公子形象。 一直到走出酒楼之后,李松亭才揉着肚子,松了一口气。 五个人各自散了,李松亭却在后面追上了何子期。 “子期,我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见得李松亭一脸的认真,何子期点了点头,“你问吧。” “你是不是看上沈辛茉了?” 何子期奇怪地看着李松亭,“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若真的是,我劝你还是尽量别动这个念头,我觉得五殿下他对沈辛茉的态度……不大一般。” “他不是很讨厌沈小姐?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你觉得方才在饭桌上,他对沈辛茉的态度是讨厌?” “可也谈不上喜欢。” “这么说你喜欢?” 何子期忽尔一笑,“你无需这样诈我。我承认我确实觉得沈小姐是个……有趣的女子,可还没到你想象的那地步。” “子期,我是拿你当知己,才来劝你的。没有人能从五皇子的手里抢走他看上的人,他这个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你既是对沈小姐还没到那地步,就应该及时抽身而出。” “松亭,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会好好想想的。但是,我不相信五皇子以前那么讨厌沈小姐,却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态度大变,转而去喜欢上沈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若不是因为对沈辛茉上了心,之前怎么会为了她,半夜找自己答应给杨先生做跋?还不许自己在沈辛茉的面前透露此事。五皇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 “也许他只是觉得一时有趣吧。”何子期淡淡道。他这些年虽不在京城,可是对五皇子的行径却早有耳闻,五皇子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他眼下大概只是觉得失忆了之后的沈辛茉有些意思,用不了多久,这种兴趣也就消失了,就像他之前也曾抛弃过那么多女子一样。 …… 沈辛茉被刘玉婕拉着在街市上逛了好久才回家,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直接仰面倒在了床上。 绿芙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她坐起身来,刚要接过,却见绿芙失神掉了手中的帕子。 绿芙回过神来之后,忙低身去捡掉在床上的帕子,口中一迭声地道:“小姐恕罪,奴婢一时不察。” 沈辛茉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脸上也有些憔悴,先回去歇一歇吧。” 她何尝看不出这几日绿芙都有些心神不宁,只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而已,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她对这个绿芙就是怀着疑心的。 第44章 我若不放人呢? 绿芙忙道:“奴婢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那就回去睡会儿吧,我正好要去书房看会儿书,用不着人伺候。” 绿芙还是推辞,却见得沈辛茉佯装生气,“你这样神情恍惚的,哪里还能伺候人?眼下掉的是一张帕子,待会儿要是把热茶给倒在我身上了呢?” 绿芙无言可辩,这才退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待她离开之后,沈辛茉果真进了书房,同时唤了屋里一个二等婢女进去伺候。 “这两天可看出绿芙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一进了书房,关上门之后,沈辛茉便开口询问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婢女。 那婢女微微摇头,“奴婢一直都在盯着绿芙,小姐不在的时候,她除了帮小姐收拾收拾衣物之外,其他时候都只是坐在发呆,或者跟奴婢们闲聊几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这个婢女名唤白芷,是沈辛茉房中的一个二等婢女,沈辛茉观她机灵聪慧,便吩咐她帮自己暗中盯着绿芙。 “也没出去过?一直都在府里?” “是,并未出去过。”白芷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自己盯着绿芙,但她也看出来了,绿芙这些日子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显然是有什么事情。 不过她在沈府里呆了这么年,知道少说多做的道理,主人吩咐的事情,自己只要照做就是了,千万不要问那么多。 而沈辛茉眼下也并非完全信任这个白芷,很多话她都未跟白芷说明,这丫头也是个心眼儿明透的,从不多问一句。 接下来沈辛茉就没再问什么了,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倚在软枕上悠闲地看起来,白芷则默然立在一旁,时不时给沈辛茉斟上茶水。 因为那赵岳话本的稿子如今交由沈辛茉负责了,所以沈辛茉清闲的日子也就结束了,不过因是事先签订契约,话本还没开始写,契约上写明是三个月之后收稿,所以沈辛茉也不至于忙到哪里去,契约签订之后,赵岳便开始着手写话本,而沈辛茉只需要盯着他按时将话本的稿子交给自己就是了。 然而,就在这期间,沈尚书找了沈辛茉过去,提了有关要将她调离书局的事情。 杨敬中的新书一炮而红,引得整个京城热议,一时之间杨敬中成了多少书院、诗会的座上客。而他也乐于去宣扬自己的书稿究竟是怎么才能刻印成书的,也一再提到沈辛茉的名字,言语之间感恩之意甚浓。 因为此事,不少人对沈辛茉改观。 再加上之前沈辛茉也做了李松亭和何先生新书的编修,也是尽心尽力,圆满完成。众人都道这沈家大小姐经过上次一事之后,大约是真的收了心,踏实做起事来。 正因为如此,沈尚书觉得眼下正是将沈辛茉调离的最佳时期,趁着名声回暖,赶紧将辛茉调走。这样的话,以后再说起来,也不算是狼狈逃走的,而是大大方方调离的。沈尚书之前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就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这个时机却是正好,面子里子都保全了。 而且辛茉也的确是不能再在书局多呆了,她和五皇子之间的那些事情始终都存在着,再呆得久了,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听了自己祖父这些话之后,沈辛茉沉默了片刻,道:“眼下我手上还有一本书稿未完,毕竟是交给我负责的,我不想就这么撒手不管了,能让我负责完这最后一个吗?” 沈辛茉这样说,沈尚书自然是欣慰的,孙女懂事了,知道该负责到底的道理。 所以他也并未立即否决,而是问道:“需要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太久了。沈尚书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三个月太久了,辛茉,你已经不适合再在书局呆下去了,眼下这个时机正好,若是再拖下去,就不知道还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悔之晚矣。 沈辛茉明白自己祖父的意思,她也承认,眼下是离开书局最佳的时机,但…… 沈辛茉坐在那里沉默地衡量了很久,而沈尚书也并未打扰她。 终于,沈辛茉抬眸看向沈尚书,“那……就按祖父说的做吧,一切交给祖父做主。” “好,明日我便会亲自去找五皇子谈一谈此事,你也赶紧把书局的事情理一理,以便跟接手的人做个交接。” “是,辛茉明白。” 走出沈尚书院子的那一刻,沈辛茉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感觉有些沉重。 翌日,沈尚书也果真去找了五皇子秦晔。 在京城里最负盛名的珍味楼设宴款待,沈尚书给足了诚意。 入座之后,沈尚书先自饮一杯,“之前辛茉给殿下带来了许多麻烦,实乃老臣教养不严,这杯酒老臣给殿下赔罪。” 秦晔摸不准沈尚书突然这样大动干戈在酒楼宴请自己的目的,一时并未开口说什么,只等着沈尚书道出来意。 “臣知道殿下不喜看到辛茉,所以臣打算把辛茉调去吏部。” 秦晔闻言眸光暗敛,原来这就是沈尚书宴请自己的来意。 “沈尚书说得还真是轻巧,沈辛茉也算是朝廷命官,岂是你想调走就调走的?” “这个殿下放心。如今吏部正忙,照规矩是可以借调女官的,只要殿下答应放人就行。”女官在名义上虽然也算是朝廷命官,但跟真正的朝廷命官还是有区别的,一般都只会让女官做些誊抄文书的闲散事情,所以其他衙门忙时,可以私下借调女官,不必非要上报皇帝。 “我若不放人呢?”秦晔微微挑眉。 沈尚书心中微讶,他从未想过五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五皇子那般讨厌辛茉,如今自己要将辛茉从他身边调走,他该像是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迫不及待,却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沈尚书不知秦晔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并未应声。 秦晔瞧了他一眼,却是接着道:“眼下沈大人手里还有一桩未完成的书稿,那供稿人指明了要让她负责,她这个时候若是走了,我找谁替她?你知不知道那个供稿人有多难搞定?” 第45章 未尝不是好姻缘 秦晔回到书局之后径直去找了沈辛茉,却发现她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原本烂七八糟散乱在桌上的书和书稿都已经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此时沈辛茉正在收拾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她平常喝茶用的茶盏、休息时用来倚靠的软枕、搁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用来替换的衣服…… “这么着急走?你问过我了吗?没我点头,你走得了吗?”秦晔语气不善,分明带着几分恼火。 沈辛茉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秦晔,眼神里明显透着些不解,“祖父不是已经找殿下聊了此事了?” 她以为五殿下是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的,既然祖父都已经开了口,殿下应该绝不会拒绝才对。 “你以为你的祖父沈尚书是有多大面子?他找我放人,我就要放啊?” “殿下没答应?”这次除了不解之外,沈辛茉的神情之中还带着些诧异。 而沈辛茉这样的眼神看得秦晔心中更是烦躁,“给我了结了赵岳这桩事情之后再走。” 丢下这么一句话,秦晔便是转身离去。 沈辛茉听他这样说,心中反而一松,她也不想丢下赵岳这桩事,半途而废地离开书局。就算要离开,也要做完该做的事情,尽完自己的责任。 所以当沈尚书问她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纠结,最后虽然依着祖父的意思点头答应了,可心里对未完的这桩差事,还是有些遗憾的。 带秦晔离开之后,沈辛茉仔细想了想,也理解了他的烦躁,当初他就是因为搞不定赵岳才找了自己,自己若是这个时候离开,他的确不好将此事善后。 这样也好,再呆三个月等了了赵岳书稿的事情之后再走,对自己、对书局、对五殿下都是最好,只要这期间安安稳稳的,别再节外生枝…… 可沈尚书对于五皇子要多留自己孙女三个月这件事,心中却有了多番顾虑,他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和五皇子再有什么过多的牵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只要是沈辛茉闲着的时候,他就将沈辛茉困在家中。 这一日是沈尚书例行的沐休之日,待沈辛茉去书局点了卯回来,他便招沈辛茉来自己书房帮自己整理书架…… “大人,何大人来了。” 原本坐在窗前看书的沈尚书听闻下人这般禀报,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今日怕又是歇不成了。 “请他进来。” 稍顷,何子期走了进来,而沈尚书此时已经坐到了书桌之后。 “大人,这是通州刚送来的文书,那边急等着回复,所以……” “无妨,拿来吧。”沈尚书朝何子期伸出手来,何子期忙把手里的文书递上。 沈尚书低头看文书的功夫,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沈辛茉兴奋的喊叫,“我赢了!快拿钱来,拿钱来……” 窗子是打开的,何子期透过窗子朝院中的凉亭看去,只见沈辛茉手里拿着骰盅,脸上的笑似晨光灿烂,她对着自己笑的时候从来都是客气而礼貌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灿烂明亮,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围在一边婢女们却是发出一阵失落的叹息。 沈尚书终于皱着眉头抬起头来,正要斥责沈辛茉两句,抬头却看见何子期转头看着窗外,一副看入了神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不就是落在了自己孙女辛茉的身上吗? 沈尚书见状心头忽然一个念头升起,若是辛茉能嫁给何子期的话……未尝不是一桩好姻缘。何家是三代官宦之家,虽无世家之底蕴,可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势力的。何子期本身十分出类拔萃,再加上他祖父和父亲的亲自提携,将来入阁拜相应该是不成问题。这样一个男子配辛茉,着实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转过之后,沈尚书便开口对何子期道:“这个辛茉,本来是叫她来帮我整理书架的,结果理了一半却跑出去跟婢女们赌钱去了,真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话说出来,沈尚书未免存了试探的心思。 何子期却并未意识到,闻言笑了笑,“沈小姐真性情,不拘泥于小节,倒也率真可爱,尚书大人不必太过担忧,沈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此时看起来孩子气十足,但她在面对书稿的时候,态度却是十分认真的,偶尔这样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也只有你会这么夸她。”听了这话之后,沈尚书看何子期的眼神都跟方才不同了。 说着,便是走到窗边,冲着凉亭之中的沈辛茉扬声道:“还玩儿?赶紧给我过来,把剩下没有理的书给我理完。” 众下人一听尚书大人开了口,忙作鸟兽状散了,顷刻间便就只有沈辛茉还留在凉亭里。只见她将赢来的铜钱都拢了装进腰间的荷包里,这才悠闲地朝沈尚书的书房走来。 一进来就听见自己祖父开口的教训,“赌钱不算,还跟下人赌,你还要不要你这大小姐的脸面了?” “就是玩儿玩儿而已嘛,又不是我强迫她们的,谁愿意谁来,再说了就只是小钱而已,图个乐子……” 见沈尚书狠狠瞪过来一眼,沈辛茉赶紧低了声音,“谁不知道整个府里,就祖父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月银给得最多,这些铜钱对她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你还说!”沈尚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沈辛茉倒还真接着为自己辩解,“我自己也输了不少啊,再说,这赢下的铜钱我也没打算自己拿着,待会儿就叫人出去买些点心,大家一起分了的。”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沈辛茉连忙上前挽住自己祖父的胳膊,“我没理,当然没理,我待会儿就将那骰子扔了、砸了,您说好不好?” “赶紧接着给我整理书架去,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吵得我脑仁都疼。” “是,是,我这就干活去。”说罢,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算是一头牛,干活之余,您也要让人歇一歇不是?” 说实话,这一上午的功夫,沈辛茉就理了大半边的书架,着实不算偷懒了。她去跟那些下人们赌钱,也就是为了休息一下,消遣消遣。 沈尚书听见她这小声嘟囔,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你这样说话的大家闺秀吗?也不怕人笑话。” 第46章 你是谁? 沈辛茉瞧了何子期一眼,这才整肃了神情对他见了礼。方才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当时估计只顾着掷骰子了,还真没看到。 何子期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还了一礼。 “祖父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继续给您干活儿。”说罢,只见沈辛茉转身出去,唤来了一个下人,把方才赢来的铜钱都交给他,自己又添了一些,方吩咐他去街市上的点心铺子买些点心回来给大家一起分了。 “多谢大小姐赏。”那下人接了这些铜钱喜滋滋地离去,沈辛茉这才转身回自己祖父的书房接着整理书架。 沈尚书要将何子期拿来的这些文书全部看完才能给批复,何子期左右也是无聊空等,便是帮沈辛茉整理书架,他个子高,书架高一些的地方沈辛茉够不着,便由何子期代劳。 两个人为了不影响沈尚书专心看文书,全程都没说几句话,一个递书一个接书,倒也默契自然。沈尚书偶尔抬头看一眼他们二人,见此情景,之前在心中升起的那个念头便更盛一些。 待三个月一过,辛茉就能进到吏部做事,到时候两个人能相处的日子就更多了…… 但沈辛茉的这三个月可没那么好过,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赵岳那边的话本稿子却还没什么进展,本来沈辛茉也没逼他太紧,想着他这样悠闲,肯定是胸有成竹了吧。待一个半月过去,她跟赵岳提出说要看看已经写好的那部分话本稿子,赵岳却只是找借口推脱,推脱的次数多了,沈辛茉便不由起了疑心。 最后赵岳经不住沈辛茉的一再追问,只好道出实情,却原来他的话本稿子根本就还没写两页呢。 这时间就只剩下一个半月了,他却只写了两页,沈辛茉不由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不着急啊,这样的话,能赶在契约上约定好的日子收稿吗? 偏赵岳本人还不着急,一个劲儿地说肯定能赶在约定好的日子之前把话本稿子写完,让沈辛茉放心。他这样自信满满,可沈辛茉却没有他这样的自信。 赵岳一再保证明天就好好呆在家里写稿,可每每到了第二天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赵岳就是属驴的,不赶他不拉磨。 “今天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呆在家里给我写书稿,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他是不怕违背了契约,可这是自己离开书局之前负责的最后一份书稿,必须得圆圆满满的,怎么也不能出意外。 “沈大人,今天不行,我实在是提前约了人了,明天啊,明天我一定老老实实开始写稿,你不知道我写稿很快的,保证不耽误最后收稿的日子。”说着,就要侧身躲过沈辛茉往外走。 可沈辛茉却偏身去堵住他的去路,“你昨天也是这样跟我说的,这都推了几天了。今天你别想再偷懒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事情,今天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家里写稿。” 赵岳无奈,只好耷拉着肩膀回自己书房去写稿。别说,有人在旁边盯着没法儿偷懒之后,他写稿的速度倒真是很快,一整个下午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 眼看着天色渐暗了,沈辛茉这才把手中的书放回赵岳的书架上,顺便瞧了一眼他摊在桌上已经写好的书稿,“这不写得挺好的?明天继续。” “明天我真的有事!”赵岳忙道,“沈大人,您看我今天也写得挺多的了,明天是不是能歇一天?” “这也叫多?你少跟我这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明天我还来盯着你,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写书稿。” 沈辛茉盘算着,照这个进度的话,肯定能赶在约定的日子前收稿。 可她却低估了那赵岳偷懒的决心,第二天一早她去到赵岳家中的时候,只见赵岳家大门紧锁,显而易见人已经跑了。 “给我玩儿这套是吗?我就不信你今天一天不回家!”赵岳,我沈辛茉就跟杠上了,接下来这些天,你哪儿都别想去! 从次日开始,沈辛茉每天天不亮就去敲赵岳家的大门,赵岳还在睡梦中就被沈辛茉拖起来写稿,而且一整天都被她盯着,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回家,赵岳还哪里来的时间出去玩儿? 也正因为如此,话本稿子的进展很是顺利,沈辛茉收到完整书稿的日子比约定好的还要提前三天。 沈辛茉松了一口气,而那赵岳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把书稿顺利交给沈辛茉之后,他摇头无奈道:“沈大人,我算是怕了你了。” 拿到全部的书稿之后,接下来便是校对修正了。 因为是自己离开书局之前,负责的最后一本书,所以沈辛茉格外地认真。 这天又是不知不觉在书局留到了掌灯时分。 “沈大人,府上的马车夫让我来问您一句,什么时候回府啊?”站在门口相问的是书局的门房。 沈辛茉这才抬起头来,“劳烦您来传话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走。”自从出了上次那马车夫被杀的事情之后,沈辛茉再想起这个,也是心有余悸。 门房离开之后,沈辛茉便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刚把书稿整理完,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还以为是门房去而复返,结果抬头一看,却发现来者是五皇子秦晔。 只见他走路摇摇晃晃的,要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框,方才那一下怕不是要摔在地上。 沈辛茉见状走上前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刚一走近便闻到他满身的酒气,显而易见,他这是喝醉了。 沈辛茉暗中腹诽,喝醉了就回家睡觉啊,还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但她还是将秦晔扶到了房中的矮榻上。 “你是谁?”秦晔倚在榻上,一双眼睛醉意朦胧地看着沈辛茉。 我是谁?我是修稿修到大半夜准备要回家了,还要来安置你这个醉鬼的倒霉鬼。 “殿下,这里是书局,我还是让人扶你回你的宅子去睡,行吗?” 听闻这话,秦晔眼睛里的醉意消散了一些,撑着身子坐起来,“不用了,你给我倒杯茶,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沏茶是不难,可是没有热水了。沈辛茉只好舀了冷水放在炉子上烧,等待热水烧开的时候,她拧了条帕子递给秦晔,“殿下先擦一擦吧,能清醒一点。” 秦晔接过之后,却是仰面靠在榻上,将那湿帕子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时寂静无声,沈辛茉盯着炉子,只等着水烧开,无聊时偶尔往秦晔那边瞥了一眼,这一眼却是叫沈辛茉心头猛震了一下。 烛光下,殿下眼角那一道明晃晃的,是泪吗? 第47章 可高兴了? 尽管眼睛被湿帕子覆着,秦晔其实看不到沈辛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却感受得到此时沈辛茉正在看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回到书局来,而偏偏恰好她还没走。 也或许……并非只是恰好,他心里很清楚,最近这两天她一直都在熬夜修正赵岳的话本稿子…… 他是皇帝的儿子,是堂堂五皇子,在外人看来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让他不痛快了,那才是自找不痛快,似乎从来没有不顺心的时候。可谁又能想象得到,在这样一个夜晚,令京城人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竟然落了泪。 秦晔自四岁之后就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哭过了,莫说是外人,就连在他亲爹皇帝老儿面前,他也再未落过泪。而今夜,他却在沈辛茉的面前展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沈辛茉移开目光,继续盯着面前的小火炉,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待壶中的水鼎沸之后,她便转身取了茶叶和茶具来给秦晔沏茶。 在听到她这边沏茶的动静之后,秦晔已经坐起身来,用那湿帕子抹了一把脸。 茶香盈了满室,鼻尖闻着这清淡的茶香,秦晔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看着沈辛茉从容沏茶的动作,熟练而又赏心悦目。 沈辛茉把沏好的一杯茶递到秦晔的面前,然后拿走了他手里的湿帕子转身放在了书桌上,同时取了书桌上放着的油纸包又转回身来。 油纸包打开,里面装的是一颗颗饴糖。沈辛茉捧着油纸包在秦晔的面前半蹲下,“嘴里甜一点,心里的苦能少一点,殿下试一试吧。”沈辛茉总是习惯在手边放一些饴糖、茶糖什么的,累了就含一颗。 秦晔看了一眼她清亮的眼睛,这才拈了一颗饴糖送入口中,甜味立刻在嘴里散开。 接着就见沈辛茉起身将这包饴糖放在矮榻上秦晔的身边,并道:“殿下喝了茶便回去休息吧,下官先告退了。” 沈辛茉欲转身离去,却觉手上一暖,却原来是秦晔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轻似春风,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等一下吧,喝完这杯茶,我送你回去。” 沈辛茉低头看着秦晔握着自己的手,心中暗暗想着,今夜五殿下反常之处甚多,大约是发生了极不好的事情,乱了他的思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这般想罢,沈辛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以平日面对他时一贯恭谨的口吻开口道:“殿下有心了,如今下官的祖父另给下官配了两个武功不错的护卫,纵然如今天色已晚,但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殿下酒意未醒,还是赶紧回去休息要紧。” 见秦晔不再说话,沈辛茉方躬身告退,“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眼见着沈辛茉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听得身后的秦晔开口问道:“从前……你喜欢我什么?” 沈辛茉脚下步子一顿,却并未回身,片刻之后方苦笑一声,“殿下忘记了吗?下官失忆了,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说完,沈辛茉便迳自离去。 她离开之后,秦晔盯着手中的茶盏看了半晌,从前他只知道沈辛茉喜欢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沈辛茉到底喜欢他什么,如今竟莫名地想要探究这个问题。以前喜欢的,现在还喜欢吗? 这夜的事情二人都没有再提起,沈辛茉知他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中虽然也有些好奇,却也很明白这不是她能去探究的事情。便只一心专注于赵岳的话本稿子,给自己呆在书局的日子顺利地收个尾。 又过了两日,沈辛茉终于将修正完成的书稿交给冯成年冯大人。 冯成年接过之后朝沈辛茉笑得一脸和蔼,“沈大人明日就要调去吏部,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祝沈大人以后事事如意吧。” 沈辛茉即将调往吏部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沈辛茉这一走,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书局的这些人跟她都没什么交情,她走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大家还是照常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来跟沈辛茉话别。 但沈辛茉在离开之前,却特意去跟一个人话别,此人便是负责看管书库的刘先生,在书局里的大半时间,她都是在书库里呆着,这一来二去的,跟刘先生也就有了不浅的交情,此番自己调离,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自是得去跟刘先生郑重地道个别。 刘先生活了大半辈子,对于离别这种事情倒也习以为常,便只道:“以后想看什么书了,尽管来找我,到了吏部之后,好好干……”说着便笑着摇了摇头,“瞧我糊涂的,那吏部本来就是你亲祖父的地盘儿,谁还能欺负得了你?” 沈辛茉又说了些以后会常来看看他的话,也就离开了,左右以后还都是在京城,想见的话随时都能见得着的。 该话别的人已经话别完了,沈辛茉这才去见了五皇子秦晔。 “下官明日就要调去吏部了,特来与殿下交代一声。” 秦晔看着她,神情不明,“离开书局你可高兴了?” “在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力,于下官而言都是一样的。” “如今倒打得一手好官腔。”只见秦晔倏然皱起眉头,略显烦躁地道:“行了,你走吧。” “是,那下官告退了。” 走出书局的大门,沈辛茉心里倒还真有些依依不舍,虽然自回京之后,她也没在书局呆多少日子,可至少在这里做了几件让她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沈辛茉调去吏部之后,书局里众人发现最近殿下在书局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一整天也不露个面,但念及五殿下以前一贯‘懒散’的行径,也就都没多想。 而秦晔的那些侍卫却发觉最近殿下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尤其是每次从书局出来之后。 这日秦晔进到书局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是出来闹市上闲逛,偶然经过之前他常去听曲儿的那间茶楼,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到这里来过了。 想当初,沈辛茉刚回京时,自己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里,那个时候自己就发觉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沈辛茉哪里会那般跟自己说话? 秦晔脑海当中不由浮现当时的情景。 对了,当时她好像送了自己什么东西…… 第48章 镇纸的下落 见着秦晔进来,门口负责迎候客人的小厮先是一愣,继而赶紧堆了笑脸迎上前去,“殿下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便要引着秦晔往楼上去,秦晔却叫住了他,“等一下,我今天不是来听曲儿的。” 那小厮回过身来,不解地看着秦晔,不是来听曲儿的?脑筋一转,忙道:“陈姑娘还没来,要不要小的找人去催一催她?” “不必了,我是想问你,那天……就是沈小姐也来这里听曲儿的那天,我在这里是不是留下了一对镇纸?” 听到‘镇纸’二字,那小厮立刻就想起来了,虽然那天并非是他在楼上伺候,但这件事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对黄玉的镇纸,那价钱可不低啊,五皇子就那么随口给了陈姑娘。 不过这事儿都已经过去许久了,怎么五殿下如今又重新问起来了? “是啊,那对镇纸还挺好看的呢。” “那这对镇纸眼下在哪儿?” “殿下走的时候说是赏给陈姑娘,难道……殿下不记得了吗?” 记得是记得,只是秦晔并不确定这帮人真的把那对镇纸给了陈姑娘,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所以这对镇纸眼下在陈姑娘那儿?” “这个小的就不大清楚了,反正当天是交给陈姑娘了,至于如今还在不在她手里,小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也用不着镇纸,估计是已经当了或者卖了。 秦晔如何不明白这小厮话里暗含的意思,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对这小厮道:“你去找人把陈姑娘请来,记得让她带上那对镇纸。” “是。”这小厮转头离去的时候,深觉不妙,时隔这么久五皇子再提那对镇纸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图。难道是突然间想到那对镇纸还挺值钱的,想再要回去?以五殿下的性子,应该不能吧?他一个皇子应该作不出这么跌份儿的事儿,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心中疑问万千,可脚下也不敢耽搁,当即着人赶紧去陈姑娘的住处,请她过来。 没多时之后,陈姑娘便来了,见着秦晔,屈膝盈盈下拜,一双眼睛之中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期盼之色,五殿下他已经很久没来看过自己了…… 见她手中空无一物,秦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对镇纸大约已经不在她手里了。 “殿下最近可还好吗?”一句话问得羞怯又缠绵,话音未落,双颊已经微微泛红,只是心中未免还掺着几分受到了冷落的哀怨。 “那对镇纸……如今在何处?” 见秦晔一开口只问镇纸,女子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神色却不由一紧,在过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猜测,为什么时隔这许久之后,殿下又问起那对镇纸的事情,难道真的是想要回去? 只是……那对镇纸如今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若是殿下知道自己把他送给自己的东西给当了,不知会不会生气? 就再女子犹豫着该不该如实说来的时候,秦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说啊?你是不是把它给卖了?” 到底是京中‘鬼见愁’,听到秦晔这般质问的语气,女子心中一紧,连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倩儿只是……前阵子爹爹的身子不大好,大夫说需要人参养着,倩儿实在无可奈何,就……就把那对镇纸给当了。” 这自然不是实话,她之所以把那对镇纸给当了,一来是因为她本身确实用不到镇纸这种东西,搁在身边也是浪费,倒不如换成银子。二来,那对镇纸毕竟是别的女子送给殿下,又被殿下转送给自己的,放在眼前,她觉得膈应,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脱了手。 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殿下会再来问镇纸的事情。 “当给了哪家当铺?” “就是……街头的那家吴记当铺。” “当票呢?” 陈倩儿一愣,殿下跟自己要当票,难道是要赎回来? “当票扔了。”陈倩儿已经没有最开始见到秦晔时的欣喜和期待了,从这一番话看来,殿下今天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对镇纸,只是她实在想不通,殿下身份如此尊贵,那一对黄玉的镇纸对他来说肯定是不值什么的,何至于过了这么久之后又来过问? “扔了?”秦晔眉头紧皱。 那赵倩儿只好颤着声音道:“因为是死当,所以……”所以留着当票也没用,索性就给扔了。 秦晔没有再说什么,当即就起身离去,一旁的小厮诧异,“殿下这就走吗?” 跪在地上的赵倩儿也抬头去看他,可秦晔并未应声,也未回头,径直就走出了茶楼。 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小厮见赵倩儿还跪在地上,心下不忍,便伸手去扶她,“赵姑娘,殿下都走了,赶紧起来吧。” 赵倩儿却只是失神,“你说,殿下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我了?” “不管殿下还来不来,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父女了,这是多少唱曲儿的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五殿下出了名的不好惹,但凡曾经被他看上的女子,就算他以后不再放在心上,也没人敢去惹的。据说,以前有段时间五殿下很喜欢千娇阁一位叫茗烟的姑娘,过了一阵儿之后,五殿下又转而宠幸了她人,但后来那位茗烟姑娘被一个客人掌掴之后,五殿下直接废了那人一条胳膊…… 所以,五殿下才会如此受青楼女子的欢迎啊,但凡得五殿下几日的青睐,身上就算得了一层护甲。 那赵倩儿闻言却只是苦笑,是啊,自己是足够幸运,当时若不是得了五殿下的青睐,自己早就被那个肥头大耳的富商给强行要去做小妾了。自己对五殿下而言只是一时新鲜的玩物,而殿下对自己而言……却是做梦都想得到的宝物。 其实在典卖了那镇纸之后,她和爹爹完全可以用这些银子做点小买卖,但她还是坚持每日来茶楼唱曲儿的,为的不过是等五皇子再过来看自己。可是……他以后还会来吗?估计是不会了吧? 可那对黄玉镇纸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重要了?让殿下他这么急着去问它的下落? 第49章 很有空? 吴记当铺的掌柜正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只见一个青衫小厮小跑到他的身边,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便赶紧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在这条街上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五皇子?那掌柜立刻丢下已经算了一半的账,快步迎上前去,“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秦晔不理会他这些恭维的话,直接问道:“不久之前,前面茶楼里唱曲儿的陈姑娘是在你这里当了一对黄玉的镇纸是吧?” 这都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吴记当铺生意不错,每天来来往往的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人,要换了旁的,这掌柜肯定不记得了,但那对黄玉雕成的鹿形镇纸,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倒不是因为那对镇纸有多罕见,而是……听说那对镇纸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送给五皇子赔罪的,结果却被五皇子转手就送给了那唱曲儿的陈姑娘。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那对镇纸记忆深刻。 只是,如今这五殿下又来问那对镇纸,却不知究竟是何意。 无论这五殿下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撒谎,立即应道:“是,当时是陈姑娘亲自来典当的。”稍顿了一下之后,他又添了一句,“许是陈姑娘当时缺银子,所以开口定的就是死当。” 死当不能赎回,价钱自然给得要高一点。 秦晔并不在乎什么死当活当的,他只在乎眼下那对镇纸究竟在哪儿。 “那对镇纸呢?如今还在你们铺子里吗?” “嗯……三个月前就已经卖出去了。” 秦晔皱眉,“卖给谁了?” “百珍阁。” 百珍阁是专门卖玉器的铺子,那百珍阁的东家每隔一阵儿都会来吴记当铺收一些看得上眼的玉器,那对黄玉镇纸既是死当,又恰好被百珍阁的东家看上,这当铺自然是乐于卖掉的。 见秦晔表情不大对,这当铺的掌柜一阵心惊,这个‘鬼见愁’可莫要在当铺闹起事来啊,这么一想,忙堆着笑脸讨好地道:“我们这当铺里还有几件珍品是绝对不卖的,但若是殿下喜欢的话,我们可以……” 还未等着掌柜说完,秦晔转头就走,临走之前似乎还十分懊恼地低声骂一句脏话,那掌柜的并未听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秦晔这次深刻地感受了一下什么叫自作自受。 三个月前就被百珍阁的掌柜收走,秦晔只能在心中暗暗期望着还没人从百珍阁把它给买走。 结果上天似乎偏要跟秦晔作对,待到了百珍阁一问,那对黄玉镇纸刚被东家收来没几日,就被城西做布匹生意的邹老爷给买走了。 若他只是买走自用也便罢了,加点银子再买回来就是,可偏偏他买下那对镇纸是为了给女儿添作嫁妆的,而她的女儿两个月前就远嫁平城,嫁妆自然也随着一起去了。 要知道,这娘家给准备的嫁妆,是不能轻易动的,卖嫁妆这种事情是十分丢人的,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被嘲笑一辈子的,不仅这个女人要被嘲笑,她的整个夫家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加多少银子也未必能买得过来…… 最近这几天书局里人人自危,所有人都看得出五殿下的心情不好,而且是十分不好。唯恐会惹祸上身,大家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平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虽然最近天气炎热,但只要有五殿下这么一尊佛在,随时都能让人感觉到透心的冰凉。 沈辛茉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怎么到处都静悄悄的?每个人好像都小心翼翼的。 她心中怀着疑惑径直去了书库,把带来的茯苓糕放在刘先生的面前,沈辛茉跟他寒暄了几句,也就自己找书去了。 她在吏部呆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实在觉得很是枯燥无聊,每日不过就是一些誊抄文书的无聊活计。吏部本来就已经有一名女官了,但因为沈尚书不想单独只调沈辛茉一人过去,显得太过突兀,所以从大理寺那边也调了一个女官过来。然而誊抄文书的活计也没那么多,三个人很快就能抄完,接下来不过就是坐着无聊地发呆,或者是跟另外两个女官闲谈一些无聊又客套的东西,她虽然也应付得来,但心里到底不喜欢。 闷了这些日子,她实在受不了,今日便寻了借口溜出来,跑到书局来看看刘先生,顺便找一找书库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书。 刘先生也不管她,任她在这一排排的书架里找她喜欢的书,他自己则悠闲地坐在那里吃着沈辛茉带来的茯苓糕。 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进来了,刘先生赶紧将茯苓糕收起来,并且拿眼睛去寻沈辛茉。 沈辛茉也听到动静,却并未慌乱,虽然自己已经不是书局的人了,但好歹曾经也算是,回来看看总没什么吧? 但是在听到来人开口的声音之后,她下意识就侧身躲到书架之后。 “殿下。”刘先生忙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我来找本书。” “殿下要找什么书?老奴来帮殿下找就是,这些书……老奴还是熟悉一些的。” “我记得前两年,我们书局里出了一本……” 秦晔说着说着便觉不对劲,有茯苓糕的味道……这也没什么,他不介意自己的属下在闲着的时候偷个懒儿,可是这刘先生的神情看起来为什么会那么紧张?还拿眼睛时不时地往左边书架的方向瞄上一眼? 秦晔面上不动神色,只道:“没事儿,我就是随便来看看,你坐着吧。” “是……是。”刘先生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最近殿下的心情很不好,这要是发现了沈大人,不知会发怎大的一通火呢,估计自己也要卷铺盖走人了。 秦晔缓缓地朝左边的书架走去,沈辛茉则一步一步地往旁边挪,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躲什么躲?我都看到你了,给我出来。”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没有怎么生气。 沈辛茉暗自咬了咬牙,终于挂着笑脸转身来到了秦晔的面前,“殿下,我是许久没见刘先生了,正好今日得闲,所以带些糕点过来看看他,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着,沈辛茉转身便要离去,却被秦晔挡住了去路,“今日得闲?很有空是吧?” 怎么这话听起来暗有玄机呢?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也不能反悔,沈辛茉只好谨慎地点了点头。 “行,那你跟我来吧。” 第50章 留她 沈辛茉跟着秦晔来到单独给他设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应摆设无一不是珍品,传言这位五殿下虽然一贯不听管教、肆意不羁,但却最得皇帝宠爱,想来也不是虚言。 “你来我书局看书,虽然不至于收你银子,却也不能白看。”秦晔拿了面前书桌上的一沓书稿递给沈辛茉,“去把这里面的错字都给挑出来。” 沈辛茉伸手接过,但却有些不解,“这不是冯大人他们已经校对过的吗?” 按道理来说,凡是能送到五殿下面前的书稿,一般都是经过编修的数遍校对,然后呈到冯大人的面前,经冯大人再校对过一遍,最后才能呈给五殿下,到了五殿下手里的书稿应该不至于还会出现有错字这样的低级错误。 “经过他们的校对就不会有错了吗?你真以为每次他们呈给我的书稿,我就只翻看一遍就行了?” 沈辛茉心中暗暗点头,也是,就算经过数遍校对也不一定就全然不会出错。 只见秦晔指了指放置在窗下的那张楠木方桌,“你就在那里慢慢挑吧。” 沈辛茉心中暗暗叫苦,这么厚的一沓书稿,这要挑到什么时候去啊? “那个……”沈辛茉抬起头来,勾起笑容,一脸讨好地看着秦晔,“殿下我能选择付银子吗?” 秦晔淡淡睇了她一眼,“不能。” “得嘞。” 沈辛茉只好认命地拿着这一沓书稿,走到窗边的方桌旁坐下,一页一页地盯着找错字。 别说,这书稿写得不错,看着看着,沈辛茉倒全神贯注地看进去了,一时都忘了自己身处在秦晔的房中。 只是右侧脖颈上传来的痒意让她有些分神,时不时地伸手挠上两下。 在她又一次将手伸到脖颈上欲搔挠止痒的时候,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沈辛茉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五皇子秦晔正低头看着她。 “再抓就出血了。”声音低低的,似乎暗藏了几分难言的思绪。 那白皙细腻如凝脂一般的脖颈上,此时已经现出几道红红的抓痕,看在秦晔的眼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说完,秦晔便矮身蹲下来,拿出手里的一个琉璃圆盒,旋开盒盖,他用手指揩了里面白色的药膏轻轻涂在沈辛茉脖颈上的红肿处。 那股痒意立刻被药膏的凉气给压下去,沈辛茉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指尖带着药膏在自己脖颈见打旋,以图让药膏化开,只是这个距离……太近了,沈辛茉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个……这个……这个是昨天玉婕拉我去河边钓鱼的时候让蚊子给咬的。”沈辛茉试图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秦晔闻言勾唇一笑,他本就生得俊美,如今这一笑又带了七分暖意,几乎要摄了人的心魂。 “我记得,以前你们两个人总是水火不容的,每次见了面都不会给彼此好脸色,如今竟也能一起去钓鱼了。”秦晔一边说着,一边收了手,看着沈辛茉的侧脸,缓缓道:“如此看来,很多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改变的。” 沈辛茉只知道他这话里另含深意,却捉摸不出这深意究竟是何意,只得谨慎地点了点头。 点头之际,鬓边一缕头发散落,秦晔见状,极自然地伸手帮她挽至耳后,沈辛茉心中一动,难道五殿下方才话里暗含的意思就是这个吗?自己以前对他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如今他已经不跟自己计较了,是这个意思吧? “多谢殿下。”沈辛茉是为了他不跟自己计较以前的往事而道谢,秦晔却以为她是在跟自己帮她挽头发的事情而道谢。 “不用。”秦晔言罢,便走回书桌后重新坐下。 而沈辛茉也接着低头去找面前书稿里的错字。 至夕阳西落,沈辛茉转头看向书桌后的秦晔,试探地开口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殿下,下官该回去了。”回家之后,祖父定是要询问这一个下午,自己都去哪儿了。 “书稿看完了吗?可挑出错字了?”秦晔抬起头来看她。 “还没……”这么厚的一沓书稿,一个下午哪儿看得完? “那明天继续吧。”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明天?沈辛茉不得不开口提醒秦晔,“殿下,下官如今是吏部的女官了,那边还有许多事情呢。” “不就是誊抄文书这种无聊的事情吗?再说了,我看你也没多忙,要不哪里还有空闲回到书局来,还有工夫在这里耗一下午?” 沈辛茉不由暗自腹诽:“是我自己想耗的吗?分明是殿下您命令的啊,我就一低微小吏,敢违背您堂堂五殿下的意思吗?” 可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只道:“也就今天闲一点,明日可有得忙呢。”沈辛茉接着找借口。 “那要不要我去跟尚书大人说一声,你今天来我这里……” 威胁自己?“不用了,我……殿下,明天是真的不行,明天我已经跟兄长他们约好了,要去青云塔游玩,都已经说好了,临时反悔不大好……要不这样,我把这书稿拿回去看,后天,后天我一准全部看完给您,保证将所有的错字给挑出来,如何?” 岚山书院给了十天的暑休,如今沈辛柏和沈辛楠都已经回到家中,昨日吃饭的时候,沈辛柏提起要全家人一起去青云塔玩一玩,那处有一大湖,很是清凉。 沈尚书身居要职,肯定不能同去,沈老爷和沈夫人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只让他们几个小辈一起去玩玩儿算了。 沈尚书还特意准了沈辛茉休假,让她同去,席上都已经说好了,实在不宜临时反悔,她也总不能说是五殿下要她校对书稿,自己才不能同去的吧?这样的话,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听了沈辛茉这样说,秦晔倒也没有为难她,“你如今已经不是书局的编修了,怎能准你把书稿带离?这样吧,后天你再过来吧。” 沈辛茉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那行吧。” “我送你回去。”秦晔起身。 沈辛茉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眼下天还没黑呢,不用劳烦殿下了。” 秦晔微微眯起眼睛,“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第51章 落水 沈辛茉心道:您自不是洪水猛兽,可流言却要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 沈辛茉还在琢磨要用什么理由拒绝,秦晔却并未再坚持,只道:“记得后天过来继续。” “是,下官知道了,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沈辛茉离开之后,秦晔也走出了书局,原本他是该回宫里去的,毕竟他如今还未封王开府,自是仍住在宫里的。只是他一向不守规矩惯了,在外面置了宅子,偶尔不想回宫了,便索性就在宫外住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更是不敢说什么。 从书局拐出去,没多远就是秦晔在外置的宅子。宅子里没什么下人伺候,除了看门的徐伯之外,就只剩下秦晔贴身的两个护卫,只是这两个护卫平常也并不现身,平时只在暗处跟着。 只是眼下他们有件事要禀报秦晔,也不得不现身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一对黄玉雕成的鹿形镇纸被放在秦晔的面前。 秦晔伸手取过其中的一只,拇指满满拂过‘鹿角’,脸上露出笑意来,“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 那护卫心中却暗暗诧异,不过就是取一对镇纸来,这对以往的任务而言并不算得什么,竟得到了殿下这般夸奖。也不知究竟真的是自己的差事办得好,还是这对镇纸对殿下而言真的很重要。 不过说实话,这差事虽说算不上有多难,但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毕竟是那女子的嫁妆,哪里就那么容易买回来的?花了数倍的银子不说,自己还设计出了一个救命之恩的戏码,着实够折腾的。 …… 翌日,用过早饭之后,沈辛茉便随着沈辛柏他们一起往青云塔而去,原本沈辛楠是想着,让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女子坐马车,他和兄长两个男的骑马而行。 可沈辛柏却没同意,他思虑着沈辛茉和沈辛彤的关系一向不大好,留她们两个单独坐马车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万一在马车里吵起来了就不好了,有自己和辛楠陪着一起,还能缓和一下气氛。 所以也就决定四个人一起坐马车,沈辛楠别扭着不愿意,他想着自己好歹也十三四岁了,跟女子一起挤在马车上,实在有损他的男子气概。可却耐不住沈辛柏的劝说,只好跟自己的兄长一起上了马车。 “你身上这什么味道?”沈辛彤突然看着沈辛茉开口问道。 沈辛柏是坐在沈辛茉身旁的,他方才也闻到沈辛茉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不大像是女子惯常用的熏香。 沈辛茉指了指腰间佩着的香囊,“配了驱蚊虫的香料。” 沈辛彤微微蹙了下眉头,“这味道好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她说着,稍顿了一下,眼睛盯着沈辛茉,才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在何公子的身上也闻到过。” “哦,这些香料都是他给我的。”沈辛茉坦然道:“我前天跟玉婕一起出去钓鱼的时候,不是被蚊子咬了吗?何公子便说他有个香料的配方,驱蚊特别管用,所以就给我一些。” 听完之后,沈辛彤再没有说什么,一直沉默着直到来到了青云塔。 青云塔伫立在湖畔,四周绿树柳荫掩映,微风吹来带着几分湿气,在这炎炎的夏日,颇显清凉。 “趁着日头还不是很毒辣,我们划了小舟去采些莲蓬怎么样?待会儿可以剥了莲子来吃。”一路上都没说话的沈辛彤突然开口提议。 沈辛楠首先开口附和,“行啊,既然都来了这里了,自然是得往藕花深处去探一番。”此处的夏荷最有盛名。 见弟弟妹妹都有这般兴致,沈辛楠自是欣然答应,沈辛茉则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那我跟辛茉同船,辛楠你和辛彤……” 沈辛柏话还未说完,就见沈辛彤看向沈辛茉,“我和辛茉同船吧,我想跟她说一些女孩子的间的悄悄话,你们别跟得太紧打扰我们。” 见沈辛彤面上含笑,语气亲切,沈辛柏心想,若是能趁此机会让辛茉和辛彤缓和一下关系,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可沈辛茉却并没有那么乐观,沈辛彤会想要跟缓和关系?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不过沈辛茉还真是有些好奇沈辛彤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四个人赁了两尾小舟,出发之前,沈辛柏有些不放心地问沈辛彤和沈辛茉,“你们两个能行吗?划得动吗?会划吗?” “放心吧,哥哥,没问题的。”沈辛彤抢先应道。 沈辛茉索性就不说话。 四个人上了船,沈辛彤和沈辛茉先行,沈辛柏和沈辛楠在后面跟着。 一开始的时候,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人确实不怎么能掌握得了这尾小舟,但经过沈辛柏的指点,慢慢也找到了诀窍,一路往藕花深处划去。 “最近在吏部呆着,还好吗?”沈辛彤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辛茉琢磨不透她的意图,难道她真的是想要跟自己缓和关系? “还可以吧。” “吏部的人都对你挺好的吧?” “嗯,还不错。”沈辛茉伸手轻触身旁的一朵荷花,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那荷包能给我看看吗?” 沈辛茉不疑有他,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沈辛彤。 却哪知沈辛彤接过之后,只看了一眼,便径直扔进了水里。 “你干什么?”沈辛茉觉得很莫名其妙。 偏沈辛彤笑得很是挑衅,“不好意思,我方才手抖了一下,你别介意。” “沈辛彤,你故意找茬儿是吧?”这么明显的挑衅行为,沈辛茉可没那么好脾气,就这么算了。 “故意找茬儿的你是吧?不过是一个荷包而已,我就手抖了一下就掉了,你至于紧追着不放吗?” 沈辛茉探身向前,一把抓下沈辛彤头上的玉簪转手就扔进了水里,“不好意思,我也是手抖,你别介意。” “你!沈辛茉!” 沈辛彤竟是伸手抓向沈辛茉的脸,沈辛茉抬手去挡她,可沈辛彤偏不肯收手,两个人纠缠之下,身下的小船便剧烈地摇晃起来。 “哥哥,你看……她们两个是不是打起来了?” 沈辛楠的话音刚落下,就见沈辛茉和沈辛彤双双跌入湖中。 沈辛楠大惊失色,“姐姐她不会水!” 沈辛楠口中的‘姐姐’指的自然是沈辛彤,而非沈辛茉。 第52章 心疼 而沈辛柏心中瞬间闪过的念头则是:辛茉她也不会水。 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平时几乎连门都不让出,又怎么可能会凫水? 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人都正在水里挣扎,而因为她们的挣扎,彼此漂得远了些。偏沈辛柏和沈辛楠都是自幼习文,从不接触武功的,哪怕此时二人中有一人懂得轻功,也能一人救一个。更糟糕的是,沈辛楠还不会游水,也就是说,眼下他们只能先救其中之一。 沈辛楠毫不犹豫地朝着沈辛彤的方向奋力划桨,他只知道那才是他的亲姐姐,先救她要紧。虽然,明明沈辛茉离他们的船更近一些…… 而沈辛柏则是愧疚地朝沈辛茉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沈辛楠一起划桨。 两个人急急地将船靠近沈辛彤,眼看着沈辛彤已经体力不支,沈辛柏赶紧跳下水去,将挣扎着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几乎快脱力的沈辛彤给抱了上来。 坐在小舟上,沈辛彤惊魂未定,沈辛柏已经急切道:“快,去救辛茉。” 沈辛彤闻言咬牙道:“救她做什么?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落下水去。” 沈辛柏却不理会她,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次落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辛彤先挑的事儿,方才她提出要跟辛茉同船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想到,她肯定是有目的的。 沈辛柏和沈辛楠两个人合力将小舟划到方才看到沈辛茉的位置,但这里哪里还有人影? “不会是……沉下去了吧?”沈辛楠的声音都在打颤,虽然他很不喜欢沈辛茉,但也不想看着她死啊。 听到沈辛楠这话,就连沈辛彤都僵了身子,应该……不会吧? 沈辛楠犹自镇定,“许是被水流给带去了别处,我们找一找。”只是他心中却并未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 接天莲叶无穷碧,原本是极美的景色,但是此时却看得沈辛柏满心的烦躁,在这些荷花莲叶的掩映之下,视野极受局限,根本就看不见人。他此时只恨不得把这满湖的荷花都给拔了! “大哥,怎么办?都过了这许多时候了,就算我们找到了沈辛茉,她怕是……也已经死了。”沈辛楠满脸的沮丧。 “住口!”沈辛柏怒声道。 可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辛楠说的其实是对的,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辛茉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他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沈辛彤一眼,“这次落水的事情最好不是因你而起,否则,祖父要打死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辛彤闻言瑟缩了一下,眸中闪过惊惧之色,而就在这一瞬,沈辛柏确定了此事肯定是因辛彤而起。若是辛茉真的因为辛彤的胡闹而丧了性命…… “你们划回岸上去。”沈辛柏突然道。 沈辛楠讶然,“不找沈辛茉了?” “我跳下水去接着找,你们两个划船回岸上,立刻去京兆府衙找官府的人来一起找。”单凭他们三个人,这偌大的一片湖,他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只有出动官府的人,才能尽快找到人。辛茉是沈府的大小姐,不怕官府的人不尽心。 “好,那我们这就回去岸上。”沈辛楠连忙应了,划着桨就往岸上靠。见沈辛彤只坐在那里愣愣地不动,沈辛楠着急地道:“你快一起划啊,这样能快一些。” 沈辛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帮着沈辛楠一起划桨。 沈辛彤不敢回家,沈辛楠只好托了人去沈府报信,而他自己则亲自去了京兆府衙报案。 沈府那边得了消息之后,沈夫人是想要先瞒着沈尚书的,但管家觉得这件事太严重了,万一到时候尚书大人追究起来,自己没法儿交代。再说了,如今这沈府还轮不到夫人说了算。略斟酌了一下,他便着人去吏部报信。 沈尚书听说了这件事,差点当场晕过去,他也明白,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辛茉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略稳了身子之后,便让人备马,要即刻赶去青云塔,而与他同去的还有一人,此人便是何子期。 他们赶到的时候,沈辛彤正呆愣地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望着水面,身上的衣服依旧的是湿透的,还未换下来。 京兆府衙的人也不敢耽搁,此时所有会水的衙役都已经下水去找人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 就连京兆府尹也亲自过来了。见着沈尚书一脸的严峻,他不由开口宽慰道:“尚书大人不必太过忧心,沈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种时刻,这样的话是最没用的。 话音刚落下,就见何子期褪了一身官服,只着中衣跳入水中。见此情形,一直呆愣着坐在那里的沈辛彤终于动了下眼睛。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沈尚书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京兆府衙的人再加上沈府的下人,这么多人在水里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找到辛茉,难道她真的已经……沉入水底了? …… 山水屏风之后,身穿宽大男袍的沈辛茉缓缓走了出来,对着面前的男人行了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秦晔上下地打量了一下穿着自己衣服的沈辛茉,满意地露出一笑,“不错,挺好看的。” 沈辛茉闻言低头瞧了一下自己,好看?这衣摆袖口都掖了好几圈儿还显大,哪儿哪儿都不合适,怎么就好看了? “来,坐下喝杯茶。” 秦晔率先走向桌边坐下,可沈辛茉却只道:“下官还是先回去吧,家里人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那就让他们着急好了,他们弃了离他们更近的你,而选择先去救了沈辛彤,让他们着着急又怎么了?” 沈辛茉举步上前,在秦晔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倒也真没有了要立即离开的意思,“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毕竟不是他们的亲姊妹,沈辛彤跟他们才是一母同胞。” 秦晔定定地瞧着沈辛茉,“虽然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觉得难过委屈吧?” 被秦晔一语拆穿,沈辛茉低头默然。 “你啊……”这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心疼。 第53章 想再回来吗? 秦晔并未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取了一条素巾递给沈辛茉,“擦一擦头发吧。” 沈辛茉的头发还湿着,方才只是用手拧了拧,伸手接过素巾,道了谢之后,沈辛茉便抬手擦拭自己的湿发。以免沉默下来之后气氛尴尬,沈辛茉便开口同秦晔闲聊,“殿下当时怎么会在那里?” 沈辛茉根本没多想,只以为这件事实在是凑巧,若不是殿下当时也在的话,自己虽不至于真的命丧于湖中,但多喝几口水也是跑不了的。 此时的她哪里会想到,秦晔出现在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她也完全没有往昨天自己跟秦晔说的那几句话上去联想。 秦晔听了之后,只是看着她沉默,沈辛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想,难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再想到那个时候他身受重伤躲进千娇阁的事情……这个五殿下身上有太多秘密了,自己不该多问的。 这么想过之后忙岔开话头,“青云塔的景色的确不错,只可惜落了水,也没能好好看看。” “这青云塔是京城久负盛名之处,你以前肯定去过……之前的那些事情,你还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再好的易容术也怕水,今日自己将她从水中救起,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并无任何破绽,显见她的这张脸并非是易容而成。笔迹也对得上,再加上沈尚书对她的疼爱呵宠……以前的那些疑心似乎都没了道理。 可……一个人失忆之后,真的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吗?所有的言谈举止、行为习惯都变了,就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在她身上都不适用了。 沈辛茉摇了摇头,“还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她也尝试着努力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可脑袋之中却是一片混沌。 至今为止,她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刘玉婕当时拿着的那个玉铃铛。后来跟刘玉婕关系变好之后,刘玉婕索性将那玉铃铛送给了她,可是她盯着那玉铃铛看了好几天,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刘玉婕便劝她,既然已经忘记了,何必再执着着非要想起来不可,以前的她也不是多讨人喜欢,她还是喜欢如今的沈辛茉。 后来沈辛茉仔细想了想刘玉婕的话,觉得挺有道理,光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自己以前的那些‘光荣’事迹,她都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讨人厌,又何必非要想起来不可呢?自那之后,她也没有刻意非要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不可了,觉得顺其自然便好。 “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只当是重新再活一回了。”秦晔缓缓勾起嘴角,有些事情也可以重新来过。 “最近在吏部怎么样?”秦晔轻啜了一口茶水,闲闲地问沈辛茉。 “还好。” “留在那里整天誊抄文书,不觉得屈才吗?” “都是一样为朝廷办事,没什么屈才不屈才的。” 秦晔失笑,“违心。如今我都不是你的上官了,何必还跟我打这样的官腔?” 沈辛茉闻言也是一笑,“殿下您如今虽然已经不是我的上官了,可还是皇子啊,这官腔自然还是要打的。” “想再回来吗?”秦晔语气柔和,带着试探之意。 沈辛茉一时回答不上来,她是挺不喜欢在吏部整天抄写文书的,枯燥无聊,没一点意思。可……当初祖父把自己调离书局的用意,她心里明白得很,既然费了那么多周折才离开五皇子的身边,又怎么能再回去? 秦晔见她不说话,嘴角的笑意更浓,“沉默也就意味着其实你心里是想的。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但是你真的愿意就这么呆在吏部里誊抄那些无聊的文书,整天这么虚度光阴吗?沈辛茉,我现下是以书局上官的身份在同你说话,你是一个十分称职的编修,抛开以前的那些事情不讲,我真的觉得书局需要你这样一位编修。你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若是你愿意再回来的话,我保证一定会将你再调回来的。” “多谢殿下的赏识,下官……会好好想一想的。”她承认以前呆在书局的日子,要比呆在吏部整日誊抄文书有意思得多,而且能让她有一种……成就感。如今在吏部,她就只能感觉到无聊和疲倦。 没有当即拒绝,也就是说其实是有希望的,秦晔心情大好。 “这是你昨天未看完的书稿,在这里接着看吧,他们这样对你,让他们好好着急一番也是应当的。” 沈辛茉并未再说什么,接过秦晔递过来的书稿便坐在那里认真看了起来。 而秦晔则站在一旁提笔临帖,两人都安静着不说话,但偏有一种无言的温柔在空气之中流动。 …… 天色渐暗,沈尚书站在湖边僵立不动,死死盯着湖面,一颗心却已然沉了下去,他心想,辛茉她怕是真的已经…… 沈辛彤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沈辛茉真的已经死了吗?是自己害死了她,她会来找自己的…… “让衙役们都上来吧。”沈尚书终于悠悠开口。 “这……要不……再找找?”京兆府尹虽然也觉得再找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过了这么久人肯定是已经死了,该是找善捕捞之人捞尸体才对,他们的这些衙役会水是会水,可却没几个有能潜到水底寻人的能力,捞尸的活儿得交给另外的人干。 但是他却也不敢立即应了,说就不找了,怎么说那也是沈尚书的长孙女。 “算了,衙役们也都累了。”言罢,沈尚书示意身旁的管家,给衙役们一些银子,以示感谢。 “那……尚书大人,您……”说节哀吧,也不妥,毕竟尸体还没捞上来,那府尹大人尴尬地顿住了,只道:“那下官就先带着衙役们回去了。” “嗯,今天有劳府尹大人了。” “尚书大人哪里的话,折煞下官了。” 京兆府尹带着一众衙役离去,沈辛柏见状红了眼睛,“祖父,再找一找吧,说不定还有希望。”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辛茉和辛彤怎么会落水?” 沈辛柏闻言面上一僵,“当时风浪大了些,船身不稳……” 沈辛柏话还未说完,沈尚书一个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声脆响惊了在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如今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撒谎了?!” 第54章 沈尚书的怒火 沈辛彤和沈辛楠都被吓呆了,沈夫人则是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上前挡在自己儿子的面前,看着沈尚书,目露哀求,“父亲大人请息怒。” 辛柏没看好两个妹妹,以至于让沈辛茉命丧湖中,父亲大人生气也在所难免,可辛柏毕竟是自己儿子啊,当母亲的哪里能不心疼?辛柏这孩子自幼就出色,她看不得自己儿子这样被打。 沈尚书的怒火未消,却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媳一眼,才扬声道:“先回家。” 回去沈府的这一路上,沈辛彤和沈辛楠两个人都是魂不守舍,旁人只道他们姐弟两个是被沈辛茉溺水的事情给吓坏了,也并未多想。 然而,刚进了沈府大门,沈尚书便吩咐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沈辛柏兄妹三人跟他一起去往祠堂,并且让管家将沈府大门给关上,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众人都不知道沈尚书这是要干什么,心里不免打鼓。尤其是沈辛彤和沈辛楠,因为心虚而更显忐忑。 一家六口进入祠堂,沈尚书吩咐下人远远避开,并且亲自把祠堂的门给关上。 如此多的沈家先祖的牌位立在这里,再想到沈辛茉的‘死因’,沈辛楠和沈辛彤两个人都不由双腿发软。 “辛茉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当着沈家所有祖先的牌位,你们给我说实话!” 被沈尚书这么一声厉喝,沈辛彤承受不住不由哭了起来。 “父亲,辛茉出了事,我们也都很伤心,但您也不能把这个错就直接推到三个孩子的身上啊。”沈夫人为自己的孩子们感到愤愤不平,不过是个意外而已,父亲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沈辛茉的死跟自己的三个孩子有关? “伤心?我看你们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沈尚书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双眼睛是如何的毒辣,辛彤的害怕、辛楠的心虚、辛柏的愧疚,他一一都看在眼里,要说辛茉落水的事情是意外,他完全不信。 方才在湖边之所以没有言明,不过是顾忌着沈家的颜面,但辛茉不能没得这么不明不白! “祖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和哥哥本来打算救了姐姐就去救她的,可是再回去的时候就看不到她了……”沈辛楠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他虽然不喜欢沈辛茉,可到底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本来就快要被自己内心的愧疚给压垮了,再被沈尚书这么一逼问,再也承受不住,便这般脱口而出。 而沈尚书是如何犀利之人,一下子就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回去?”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当时辛茉离你们更近是不是?”沈尚书心中大恸,“你们却眼睁睁地舍了她!”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沈辛楠说着也落下泪来。 沈辛柏则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给掐出血来。 而沈老爷和沈夫人的心中则暗暗庆幸,幸好辛柏和辛楠当时先去救了辛彤,不然如今出事的可就不是沈辛茉,而是他们的女儿辛彤了! 沈尚书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沈老爷见状连忙伸手去扶,“父亲,辛茉去了,儿子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当时的情况,他们也是两难啊。”难道如今死的是辛彤的话,父亲心里就高兴了吗? 沈尚书推开他的手,勉强站住了身子,“那我再问你们一遍,辛茉和辛彤究竟为何会落水?她们两个如何会在同一艘船上?”在湖边站了那么久,该想他都已经想过了,辛茉和辛彤的关系一向不好,怎么会是她们二人同船?按理该是辛茉和辛柏同一艘,辛楠和辛彤乘另外一艘的,辛茉和辛彤同船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 沈辛柏脑海中闪过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在船上扭打的情形,他身侧紧握的手已经可见历历青筋,口中却是用坚定地语气道:“祖父,孙儿没有撒谎,的确是风浪掀翻了小船。”辛茉已经没了,何苦再让辛彤也出事? “你!还在说谎!一个小湖而已,哪里来得那么大的风浪?” 沈老爷担心自己的儿子再挨一巴掌,忙道:“父亲,那船本来就小,辛彤和辛茉两个人又都是女子,轻得很,一点点风浪都能掀翻的,辛柏他向来诚实,不会说这样的谎话。” 沈尚书瞧着沈辛柏身侧紧握的手,冷哼一声,“不会说谎话?我看倒未必见得。”说着,他抬眸将在场的几个人扫视了一遍,缓缓道:“你们从来也没把辛茉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在你们眼里,她虽然姓沈,可终究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如今她去了,你们可高兴了?” 说完,沈尚书悲痛难抑,蹒跚着去扶旁边的柱子。 “父亲……”沈老爷欲要伸手去扶,沈尚书却朝他摆了摆手。 沈尚书这厢刚缓了一口气,就听到外面一串急促而铿锵的脚步声传来,沈尚书不禁皱眉,不是已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了吗? “尚书大人,大小姐没死,她还活着呐!”外面是管家激动的声音。 而里面的人闻言皆是愣了一下,就连沈尚书也不例外。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将祠堂的门重新打开,看着候在外面的管家,急切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大小姐没死,眼下在五殿下那里呢。五殿下派来的人还在前厅里,说是五殿下凑巧救下了大小姐,但奈何大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刚才醒过来不久,只是身子还虚着,五殿下派人过来说让我们过去接人。” 沈尚书来不及去细究,为什么会是五皇子救下了自己的孙女,听到辛茉没死,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接人啊。” “是,老奴这就去让人套马车。” “等一下,我亲自去接。”不亲眼看到辛茉,他实在是难安心。 然而,沈尚书刚走下石阶,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众人见状连忙上前去扶。沈尚书年纪到底是大了,经过今日这一番折腾,身子和精神都吃不消。 “祖父,还是我去接辛茉吧。”沈辛柏主动开口。 “行,那就你去吧。”沈尚书终究还是没有坚持自己亲自去接。 沈辛柏刚走出没多远,就见沈辛彤从后面追了上来,猛地一下拉住他的衣袖,“哥哥……”目光里满是祈求。 沈辛柏闭了闭眼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是你先对辛茉发难,船才会翻的是不是?从上船开始,你就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主动提出说要跟辛茉同船,是不是?” 第55章 会亲自讨要谢礼 面对自己兄长的这般逼问,沈辛彤满脸惊愕,“当然不是!”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辛柏,“哥哥怎么会这么想我?” 见沈辛彤眼中的惊愕之色不似作假,沈辛柏这才放下心中的怀疑。的确,自己这个妹妹虽然一张嘴毒得很,但却并没有害死一个人的胆量和毒辣。 “既是如此,那在上船之前,你为什么非要跟辛茉同船不可?别再用你想要跟她聊一些女儿家的私事这样的借口,你以为我如今还会相信吗?” “我只是……我也没想到船会翻,我只是……” 见沈辛彤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实话,沈辛柏紧皱起眉头,“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好,那这回祖父就算要打死你,我也不绝会帮你求情!你现在不愿跟我说不要紧,待会儿辛茉回来了,她自会跟祖父说明真相,到那时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甩开沈辛彤的手,沈辛柏转身就走,却再次被沈辛彤给拉住,“我说,哥哥你别生气,我跟你说实话。” “我是真的没想要害死沈辛茉。我之所以提出跟她同船,其实是想……想扔了她的荷包而已,我也没想到船会翻啊。船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自己也不会水啊。” “为什么想要扔了她的荷包?”沈辛柏不解,一个荷包而已,怎么就惹到辛彤了?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荷包。”沈辛彤揪着自己的帕子,眼神躲闪。 “看不惯?你以为我会信?到底为什么?那个荷包怎么了?”沈辛柏的语气更严厉了几分。 “我就是不想……不想让沈辛茉身上戴着那个。” 看着沈辛彤这样揪着手帕扭捏难言的样子,沈辛柏突然就想起来,在马车上的时候,辛彤也问起了这个荷包,当时辛茉说这个荷包是用来驱蚊虫的,里面的香料是何子期何公子送的。 难道…… “你倾心何公子?” 沈辛彤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面色也十分不自然,这已经足以让沈辛柏明白答案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沈辛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本来只是想扔了她的荷包而已,谁知道沈辛茉竟然抓了我的簪子扔进水来,我一时气不过,就……就跟她动了手,可是她也对我动手了啊。” 这下沈辛柏算是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原来她们两个是因为这个在船上扭打了起来,结果一个不慎把船弄翻,两个人都落了水…… “辛彤,虽然你的本意并非要害辛茉,但落水之事,终究是因你而起,待辛茉回来之后,你必须诚心向她道歉。” 见沈辛彤只是低头沉默,沈辛柏怒声道:“不愿意?你至今还不觉得这件事错在你吗?” “好,我向她道歉就是。但是哥哥……祖父那里……”沈辛茉肯定不会替自己遮掩的,祖父听了真相之后,还不知会如何罚自己。 “祖父那里我会替你求情的,但前提是,你必须向辛茉诚心道歉。” “我知道。”沈辛彤微微点头。 “先回去呆着吧,我去接辛茉回来。” 沈辛柏不再耽搁,出了沈府之后,便快马加鞭地往五皇子的宅子赶,后面的马车跟不上,很快被甩开一大截。 …… “殿下,沈家大公子来了。” 秦晔瞧了一眼沈辛茉,方道:“让他进来吧。” “是。” 沈辛柏进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沈辛茉,见她无恙,这才放了心。接着冲着秦晔躬身揖礼,“多谢殿下对舍妹的救命之恩,今日来得匆忙,改日定当携厚礼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就不必了,至于‘谢礼’……改日我会亲自去找沈尚书讨要的。” 听了这话,不仅是沈辛柏,就连沈辛茉都不由诧异了一下,他还真打算要谢礼啊? 沈辛柏不由暗暗忧心,这五殿下该不会为难祖父吧?但眼下以他的立场实在不好说什么,还是等回去之后,先禀报给祖父再做定夺吧。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五殿下了,在下这就带舍妹离开。” 沈辛茉闻言起身,亦是朝秦晔屈膝行了一礼,“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救,下官告辞了。” “回去好好养身子,别再跟乱七八糟的人一起游湖了,没得害了自己。” 沈辛茉暗自失笑,却并未说什么,起身之后便随着沈辛柏一起走了出去。 沈辛柏独乘一马疾驰赶来,沈府的马车在后面还未到,兄妹二人只好站在秦晔宅子的门口等马车的到来。 “今天幸亏有五皇子。”气氛有些尴尬,沈辛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嗯。”沈辛茉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辛茉,我知道你怪我,但当时……” “我知道,当时的情形,你们先救沈辛彤也是应该的,人之常情,我理解。毕竟,我并非是你的亲妹妹。但是……”沈辛茉抬眸看向沈辛柏,“你不能要求我心无芥蒂,不是吗?” 沈辛柏知道今日之事无法挽回,在辛茉的心里,这道隔阂是永远无法消除了。 “辛茉,今日之事祖父很是生气。我知道,在船上的时候,肯定是辛彤先惹了你,可是她的本意并非是要害你,翻船之事她也没想到……” 沈辛茉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让我在祖父面前帮她隐瞒?就当翻船之事只是个意外?” “我知道你心里气不过,可辛彤她……”沈辛柏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说出真相,辛茉真的不可能替辛彤遮掩的,“辛茉,辛彤她之所以会对你发难,是因为……她倾心于何公子,在知道你荷包里的香料是何公子所赠之后,她出于嫉妒才……她并非是想要害你,只是想扔了那荷包而已。” 沈辛茉闻言讶然地看着沈辛柏,这个她是真的没想到,怪不得当时沈辛彤像是突然发神经一样,扯下自己腰间的荷包就往湖里扔,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是她的事情,她不能因此迁怒到我的身上。我与何公子同在吏部为官,他见我被蚊子咬了,送了我些驱蚊虫的药草而已,沈辛彤却连个理由都不给,扯了我的荷包就往水里扔,这般迁怒,我又何错之有?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做不到,事实究竟如何,我会如实告诉祖父,至于祖父怎么决定,我干涉不了。” 第56章 两难的选择 沈府之中,沈辛彤心怀忐忑,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说服沈辛茉帮自己隐瞒在船上发生的事情。 沈尚书将她的紧张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得知辛茉无事,他心中渐渐安定下来,这才想起要去给京兆府尹还有何子期递个信儿,告诉他们辛茉已然平安。 想到今日何子期在听到辛茉出事之后那着急的样子,又几乎片刻无休地一直在水里找人,若说只是出于同僚之谊,或者是讨好自己这个上峰,沈尚书是决计不信的。看来,这两个人的亲事真的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了。 经过这一次之后,沈尚书也看清楚了,待自己百年之后,沈府这个娘家未必能成为辛茉的支撑,既是如此,那自己就必须要给辛茉找一门能护佑她一辈子的夫家。何家虽无世家底蕴,但祖孙三代都是有识之士,并且深谙为官之道,虽然在官场上有自己的手腕和计谋,但总的来还算是贤德之家。尤其是何子期,沈尚书对他是再满意不过了,他进了吏部这些日子,沈尚书对他多有注意,时常暗自感慨,虽说自己的长孙辛柏也很不错,可是比起何家这小子还是差了一点儿,辛柏以后若是进入官场,未必有何子期这般灵活机警。 若是何子期真的对辛茉有意,那这门婚事,自是再好不过。 领了沈尚书的吩咐,管家分别派人去京兆府衙和何府送信。 没多久之后,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等在花厅里的沈尚书他们还以为是沈辛柏接了沈辛茉回来,结果却是下人来通禀,何公子来了。 听闻下人的通禀,沈辛彤面上的神情不由僵了一下,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意外,是以并未有人注意到沈辛彤的反常。 沈尚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弧度,看来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而何子期对辛茉上心的程度只怕比自己之前想得还要深上许多。 “请何公子进来。” “是。” 未几,何子期随着下人进来,眼睛下意识地在厅内扫了一下,却并未见到沈辛茉的身影。 “见过尚书大人、沈老爷、沈夫人……” 何子期跟在场的沈家之人一一见了礼,这才直起身来。 “辛柏去接辛茉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何公子请坐吧。” 沈老爷和沈夫人听了尚书大人这话,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至于何子期为什么会专程来一趟,他们却并未多想,只以为何子期今日这般卖力去水里寻沈辛茉,如今又表现得这般关心,不过是为了讨好沈尚书,以图尽快晋升,毕竟他们何家人在官场上可是很有心得的。 倒是何子期略琢磨了一下沈尚书方才的话,心中不免有些高兴。 何子期刚坐下等了没多久,沈辛柏就带着沈辛茉回来了。只见沈辛柏微蹙着眉头神情严峻,沈辛彤便心知大事不妙,哥哥怕是没能说服沈辛茉,立时更加紧张起来。 沈辛茉进来之后,径直走到沈尚书的身边,屈膝行礼,“劳祖父忧心了,辛茉该早点醒来的。” “无妨,你能平安无事就好。”沈尚书拉起沈辛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无恙,这才终于彻底放了心。 “也去谢一谢子期吧,为了找到你,他今天一直都在水里泡着,得知你没事了,又立刻赶了过来。” 沈辛茉闻言略怔了一下,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沈辛彤,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那一双手却是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再用力一些的话,只怕是要将那帕子给绞烂了。 “多谢何大人,改日辛茉定备上薄礼,亲自登门道谢。” 何子期定定地看了沈辛茉片刻,才缓缓开口:“无妨,沈大人不必客气。” 知道沈家人肯定还有另外的话要单独说,何子期也不多留,寒暄了几句之后,也就起身离开了。 沈老爷不由轻声嘟囔着:“这何公子未免也太闲了,过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说这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吗?” 沈尚书听到之后,不由在心中暗自道:这何子期哪里是过来说话的?不过是来看辛茉的,心里挂念着,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打从自己派人去他府上递消息,一直到他来到沈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想来他是在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赶过来的,这份儿急切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因为明确了何子期的心意,想着自己的孙女辛茉将来定会有一段好姻缘,沈尚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这次辛茉落水的事情他就不追究了。 屏退了所有下人,花厅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辛茉,你来说,今日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你跟辛彤两个双双落水。” 沈老爷和沈夫人看自己女儿那般紧张的样子,也知道罪魁祸首肯定是她,这一次父亲大人的怒火非同小可,若是真追究起来,辛彤怕是要吃不小的苦头,这么一想,沈夫人便是赶紧开口道:“父亲大人,辛茉才刚刚回来,您就先让她回房好好休息休息,等明日再问吧。”能拖一时是一时,可以趁着今晚去找沈辛茉说一说情,哪怕是收买她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 沈辛茉却淡淡开口,“多谢婶母的好意了,我眼下并无大碍,反正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眼下就全都说清楚吧。” 对于在船上发生之事,沈辛茉并未隐瞒,全都如实道出,但她却并未说出沈辛彤爱慕何子期一事,只是冷冷地看向沈辛彤,问道:“我不知我的荷包是怎么惹到妹妹了,还是我哪里惹妹妹生气了,连个理由都不给我,就把我的荷包往水里扔。” 这个两难的选择她交给沈辛彤自己来做,她要是承认她爱慕何子期,那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堪之事。但她要是不承认她爱慕何子期,那她就是无缘无故对自己发难。 无论是这两个选择里的哪一个,最后的结果必然都是惹得祖父生气,端看沈辛彤自己怎么选择了。 但沈辛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自己的祖父正在想着如何撮合自己跟何子期呢。 而知道真相的沈辛柏同样没有开口,让一个闺阁女子承认自己私底下爱慕一个男子,确实不是光彩之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亦没有办法替辛彤做选择。 第57章 舍不下? “为什么要扔了辛茉的荷包?”沈尚书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沈辛彤。 沈辛彤心中几经纠结,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对何子期的倾慕诉之于口,只道:“我当时不过是想跟姐姐开个玩笑。” “玩笑?”沈尚书眉头深深皱起,“如此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事情,你就只用‘玩笑’二字打发了?” “你与辛茉向来不合,我心里清楚得很,但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你姐姐,也不该如此任性胡闹,差点害了她的性命。这次若是不罚你都说不过去,既然你母亲管教不好你,那我就只好找别人来管教了。” 沈尚书的目光落在沈辛彤的身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家中四个孩子,辛柏踏实稳重;辛楠虽有些调皮,但坏心思却是没有的;辛茉以前最是让他头疼,任性妄为起来没个边儿,好在如今已是痛改前非,行为举止皆是从容有度,丝毫不失一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有辛彤,还是一贯地小心眼,辛茉明明没有再惹她了,偏她还是跟辛茉过不去。长此以往,怎能了得? “按家法,打五大板,然后送去清心庵修行三个月。” 一听自己父亲这个话,沈老爷立刻面色一白,五大板?这可不是小小的惩罚而已,他小的时候因调皮捣蛋也挨过家法,当时只打了一板子,自己就疼了十天半个月,辛彤乃一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一身的细皮嫩肉,又怎能经得起这五大板? “父亲,辛彤这么一个小姑娘,若是挨上五大板,半条命怕都要没了,若是再送去庵堂里,那里茅屋粗陋,怎能养伤啊?” “你还替她求情?我不连你一起罚就不错了,辛彤如此不懂事,还不都是你们夫妻两个惯出来,将女儿教导成这个样子,你该自去面壁思过才对!还在这里跟我求情?” “父亲……您就饶了辛彤这一次吧,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沈夫人拉着沈辛彤,让她跪在沈尚书的面前,“快说话啊。” “祖父,辛彤以后再也不敢了。”沈辛彤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沈尚书却不理会她,只是沉声道:“今日辛彤任性,惹了辛茉,我若不管,他日她就能任性去惹了那些不能惹的权贵,到那个时候,我能饶她,别人还会饶她吗?若是眼下不狠狠责罚她一番,以后待她惹出更大的祸事,我们整个沈府都要跟着一起遭殃。孰轻孰重,难道你们分不清吗?” 沈尚书话音落下,只余一室寂静,再没有人敢开口替沈辛彤求情。 这五大板沈辛彤倒果真是挨了,满院子里回荡的都是她凄惨的叫声。沈尚书并未允许沈辛彤在沈府多作停留,待沈夫人替她清理了伤口,涂了药之后,马车便立即将沈辛彤送去了城外的清心庵。 而沈辛柏和沈辛楠也没能逃过,二人一起被罚跪祠堂思过三日。 待这件事平息下来之后,沈尚书再回想今日之事,才想到十分不寻常的一点,为什么偏偏是五皇子救了辛茉?以五皇子以前对辛茉的讨厌,他救了辛茉也便罢了,却是万万不可能将辛茉带去他的宅子休养的。上次自己找到他说要将辛茉调去吏部的时候,五皇子的态度也有些奇怪…… 沈尚书百思不得其解,这五皇子为何会转了性子? 但一想到要撮合辛茉和何子期的事情,沈尚书也就暂时将这个疑惑放到一边去了。 这一日,沈辛茉在吏部誊抄完一份文书之后,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发呆,却是被自家祖父给叫了去。 “这是一套文房四宝,你拿去给何子期,就当作是那天他不遗余力下水寻你的谢礼了。” 沈辛茉打开看了一眼,这套文房四宝一看就不是凡品。只见她嘻嘻一笑,“让祖父破费了。” 沈尚书看她这样子,倒也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不破费,拿你的俸禄补给我就行。” “别啊,孙女一个月的俸禄才几两银子啊,哪里买得起这等名贵的东西?您干脆让我这几个月都喝西北风算了。” 沈尚书被她逗笑,“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我这个做祖父不给你吃喝呢。行了,赶紧给何子期送去吧。” 沈辛茉像模像样地躬身道:“是,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沈尚书摇头失笑,待沈辛茉离开之后,又不由暗叹一声,如今辛茉也懂事了,辛彤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事理? 沈辛茉退出来之后,便拿着那一套文房四宝往何子期那里去,结果刚走上回廊,就看见何子期迎面而来,想来他是找祖父有事禀报。 “见过何大人。”沈辛茉手捧盛着文房四宝的锦盒向何子期行礼。 何子期亦是拱手回了一礼,“沈大人。” “这是祖父叫我给何大人的,那天何大人费力下水相救,辛茉感激不尽。如此薄礼,聊表谢意。” “沈大人客气了,那天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何子期眉眼柔和地看着沈辛茉,嘴角挂着的浅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开口是关心之语,“沈大人身子可养好了?” 沈辛茉瞧着他的样子,心中暗暗感慨,难怪沈辛彤会倾慕于何子期了,这般翩翩公子,不就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良人吗?连说话都这样温柔。 此时,刚进到吏部的秦晔就看到眼前这情形,顿时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廊下二人。一个仰头轻笑,一个低头温柔凝视,倒果真是一幅郎才女貌的绝美画卷…… 可他偏偏要打破这画卷! “沈大人。” 嗯?这熟悉的声音……不该出现在吏部啊,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沈辛茉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她这才确认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听。 “见过五殿下。”沈辛茉和何子期双双朝秦晔行礼。 秦晔的目光在沈辛茉和何子期的脸上分别扫过,继而邪邪勾起嘴角,“看来沈大人这阵子在吏部过得不错,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不过你可莫要忘了,你原是我书局的人,迟早都要回去的。” 沈辛茉暗自腹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乐不思蜀了? “跟我来。”秦晔丢下这三个字,便径直离去。 沈辛茉想了想,他指的人应该是自己,绝不可能是何子期吧? 这么想罢,便是跟何子期告辞,将手里的文房四宝递给他之后,就疾步跟上了秦晔。 秦晔听到脚步声靠近,侧头看她,“想不想跟我回书局?” 沈辛茉一时没有应声,祖父怕是不会答应吧? “犹豫?”秦晔微蹙眉头,“怎么?难道这吏部有让你舍不下的东西?” 第58章 这不是你 沈辛茉摇头,自己能舍不下什么?那些无聊的文书吗?只是她心里很清楚,祖父不乐于见到自己跟五皇子再有什么牵扯,所以回书局之事,十有八九祖父是不会答应的。 秦晔见她摇头,嘴角露出满意一笑,“没有舍不得就好。” “行了,我知道你怕你祖父,不必跟着了,去把你手头上的事情都交接一下,准备明天回书局。” 沈辛茉腹诽:那你方才还叫我跟上? 沈尚书亦没料到五皇子会到吏部来,稍怔了片刻,赶紧上前见礼,只是他这一礼还没有拜下去,秦晔已经朝他摆了摆手,“沈尚书不必多礼了,我今日来此是尚书大人要回我自己的人。” 沈尚书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会听不懂秦晔话里的意思,却还故意装傻,“臣……不明白殿下是何意。”他心里自是明白的,却仍是想不通,殿下应该也知道,把辛茉调离书局是平息他们之间流言最好的方法,那殿下却又为何……? “不明白?尚书大人该不会忘了沈辛茉只是您暂时从我书局借调走的吧?既然是借调,那自是要归还的。” 沈尚书实在想不明白五皇子的意图,那便索性摊开来讲吧。 只见沈尚书把房门关上,这才对着秦晔深深揖了一礼,“殿下,恕臣直言。之前殿下与辛茉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流言纷纭,这些流言无论是对殿下还是对辛茉来说都是极为不利。臣之所以将辛茉借调来吏部,就是为了要平息外面的那些流言,待过一阵子之后,就找借口撤了辛茉之职。辛茉年纪也不小了,臣会尽快安排她成亲,待她成亲之后,那些流言自会消弭,对殿下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就算以后辛茉再恢复记忆,也……”也会碍于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不会再缠着五殿下了。 秦晔听了之后,却是在心中冷哼一声,原来沈尚书打的是这个主意,成亲? “这么说来,尚书大人心里已经有满意的孙女婿人选了?”这语气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高兴。 “这个……还在斟酌当中。” “我不管尚书大人你是如何打算的,当初说好的沈大人只是借调来吏部,若我不开口放人,她就永远都是书局的人,我看如今这吏部也不是很忙,尚书大人是该将从我们书局借调走的人给还回来了。而且,”秦晔走近两步,盯着沈尚书道:“我从湖中救上了沈辛茉,说什么你们也得报答一下吧,如今我这书局正好缺人手,要求尚书大人把我的人还给我,不算过分吧?” 秦晔都提到救了沈辛茉的这个人情了,沈尚书哪里还好拒绝,只好点头应允。 秦晔离开吏部之后,沈辛茉很快得到了指示,让她准备一下,明日就回去书局。 这个结果在沈辛茉的意料之中,自己早该想到那天他口中所说亲自找祖父讨的谢礼就是指这个。 这么说起来,自己这个编修干的还是挺不错的,不然五殿下何至于搭上一个人情,调自己回去?其实……自己在书局里的位置还是举足轻重的吧? 这么一想,沈辛茉颇有成就之感。 虽然沈尚书极不愿辛茉回去书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嘱咐沈辛茉回去书局之后,尽量离五皇子远一些,别再牵扯出什么事情来了,他实在是担心旧事重演。 但哪里知道沈辛茉回到书局的第一天就被秦晔叫了过去。 “看到我屋子里的这些书了吗?”秦晔指向靠墙而立的两扇书架。 “下官看到了。”我又不瞎,这么高的两扇书架我若是看不到,那真该去看大夫了。 “帮我把这些书仔细分一下,上中下三等,分左中右的位置放置。” 想到自家祖父以前也曾使唤自己帮他整理书架,沈辛茉不由暗自纳闷,像他们这样做人上官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指使别人帮他们整理书架啊?这难道是什么身为上位者独有的癖好吗? “这个……下官愚钝,只怕是分不好,到时候弄乱了殿下的这些书,只怕是更不妥了。”这一本书究竟好不好,对不同的人而言是有区别的,自己可不敢保证挑选为上等的都能符合五殿下的心意。 “你以为我真的是让你帮我理书架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进了书局这么久,究竟有没有什么长进。” 原来这是个试炼啊。沈辛茉这才欣然应允,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见她把所有的书都抱下来堆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然后按照秦晔的要求,将它们重新归置在书架上。有的书她略看上两页就能决定,有的则要慢一些,看上好一会儿才能决定到底放在哪个位置。 而在这个过程中,秦晔就坐在窗下的方桌旁捧着一本书闲闲翻着。 但见沈辛茉拧眉沉思,对手中这本书究竟该分为中等还是下等一时犹豫不定,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转动自己的脖子休息一下,不料却正撞上了秦晔的眼睛,沈辛茉不由一愣。 两人视线相对,秦晔倒也丝毫不慌乱,嘴角笑意浅浅,“为难了?” 沈辛茉下意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说完,秦晔便极为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沈辛茉则低下头来继续整理身边的书,只是方才抬头时看到的秦晔的眼神,却时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殿下方才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温柔’二字了。 虽然沈辛茉的速度不慢,但整理完这两扇书架的书还是用了整整一天,而秦晔也罕见地在书局里呆满了一整天。 从秦晔这里出来之后,时辰已经不早,沈辛茉便是坐上马车回家。 …… “公子,据属下查探,沈小姐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经过书市,并且会下马车逛上一逛。” 坐在酒坊二楼窗前的锦衣公子此时正看向书市,闻言并未开口说什么,一双眼睛里却闪过兴味之色。 未几,一辆马车驶入他的视线,只见他眸光一闪,像是看到了某种猎物。 马车上走下一女子,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他依旧认得出那是他十分熟悉之人…… 女子下了马车之后便在书市各个摊位前流连,这个时候却见另一女子突然跑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显然是熟人。 男子见状狠狠捏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你如今倒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收起你那骇人的利爪,安心做起你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来。” 只见他抬手饮尽杯中酒,目光依旧盯着沈辛茉,“我却极不喜欢现在的你,你眼睛里的那股迫人的锐利哪儿去了?你不该是暖房里娇养的花儿的,这不是你……” 说罢,他将目光从沈辛茉的身上移开,取出袖中一方水青色的帕子,拇指轻轻摩擦过上头绣着的‘云’字,低声喃道:“若我眼下就让你想起一切,不知你会不会气得疯掉。”眸中的笑意中分明掺着几分残戾之色。 而另外一边,沈辛茉对于楼上此人却全无察觉,只一心想着要怎么回绝刘玉婕,“真的不行,倾城姑娘见过我的,被认出来的话就糟了。” ------题外话------ 本文明天中午上架,上架前三天每天更字数10000+,三天之后保持每天7000+的更新。网站统一标准按字数收费,因为分章的时候字数没那么恰好,有的字数多一些就稍贵一点,字数少一些就便宜一点,这是正常的,不是收费不标准。收费标准由网站制定,作者无权定价的。 PS:明天中午12点编辑开通v通道,所以更新会在12点左右。 第59章 已是宽容(一更) “倾城姑娘见过你?”刘玉婕颇感兴趣地看着沈辛茉,“怎么回事儿?在哪里见到的?快说给我听听。” 沈辛茉拉着刘玉婕走出书市,这才缓缓道出当初自己为了让李松亭交出书稿,而混进千娇阁,试探倾城姑娘的事情。 听罢之后,刘玉婕不由同情起李松亭来,“这李公子倒是个痴情人儿,只可惜……倾城姑娘却只是跟他逢场作戏。” “只是……她到底不能一辈子呆在青楼里吧,总是要嫁人的,李公子难道还不算一个上佳的选择吗?” 若是连李公子她都看不上,真不知道她想要攀什么样的高枝儿去。 沈辛茉微微摇头,“我听说当初这倾城姑娘是自荐去千娇阁的,这‘倾城’二字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花名,仿佛笃定了自己能艳冠京城。这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有这般勇气和自信?你方才说的是一般青楼女子的想法,未必适用在倾城姑娘的身上。” 刘玉婕听了之后颇为感慨地道:“早知道那倾城姑娘不一般,可没想到竟这么不一般。” “行了,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刘玉婕正要随了沈辛茉一起上马车,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话都被她给带偏了呢? “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这倾城姑娘一年到头也不出来露面几次,到时我们乔装打扮,再坐得远一些,她怎么可能认得出你来?而且,到时候不止是倾城姑娘,千娇阁的其他姑娘也会登台献艺,千娇阁可是京城最好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各个才貌兼得,着实难得一见,错过一次要再等一年啊。” 沈辛茉听到最后一句忍俊不禁,“玉婕,你若是出来摆摊做小买卖,肯定生意不错。做一个千金大小姐,有些屈才了。” “那你跟我不跟我一起去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不敢一个人去吧?”玉婕之前也没进过青楼,心里肯定是有些露怯的。沈辛茉心想,这么说起来,我还真不像是个千金小姐,当初扮成侍婢进到千娇阁的时候,竟一点害怕都没有。 “行,我陪你去就是了。”虽说到时候倾城姑娘会在到场的所有宾客里选一个心仪的男子同入房中,但若是坐得位置偏一些,再加上乔装打扮,那倾城姑娘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吧? 到了约定好的这日,沈辛茉早早离开书局,坐上了等在门口的刘玉婕的马车。去青楼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被家里人知晓,所以今天早晨来书局的时候,沈辛茉就已经吩咐过马车夫,今晚她有事约了刘家小姐,让他不用等着接自己了。 刘玉婕带着沈辛茉去别院里换了男装,又各自在脸上捣鼓了一番,看着确实有几分男子气了,这才一起往千娇阁而去。 还未到千娇阁,就看见前方人潮涌动,看来玉婕并未跟自己夸张,竟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见沈辛茉看着人群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刘玉婕颇为得意地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手里的这两张请帖可是千金难求,多少人想拿都拿不到呢。” 沈辛茉似模似样地朝刘玉婕拱了拱手,“佩服。”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进青楼啊?里面的那些女子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也没特殊到哪里去。”上次要不是为了从李松亭那里拿到书稿,自己也不会想进这里来。 “难道你对里面的事情不好奇吗?你说……这男人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进青楼,那些女子究竟有何手段能让男人对她们流连忘返?若是知道了原因,那以后嫁了人,岂不就能掌握自己的夫君了?”刘玉婕在沈辛茉的耳边低声道。 “哦,原来你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夫君啊,小丫头动春心了。”沈辛茉笑着打趣刘玉婕。 刘玉婕却很坦然,“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也能宠爱有加呢?” “可是玉婕,就算你知道那些女子是怎么笼络男子的心的,也没用。要知道她们这些女子是注定做不了正妻主母的,只要能讨自己男人的欢心就行,其他的都不必管。可你将来肯定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大小事都要由你来管,所谓管家三年,猫狗都嫌,纵然你以前再怎么貌美如花、诗酒成画,也奈不过这些琐事的消磨。况且,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话也不是白说的。” “照你这么说来,我们这些做正妻的就没活路了?” “怎么没活路?像你母亲、我二婶儿不也活得好好的,虽然心里总免不了苦一些。不过,若是你对这个男人用情少一分,这心里的苦也便能淡一分。”沈辛茉知道刘玉婕的父亲是有妾室的,不仅有妾室,还有几个庶子庶女。自己的二叔虽然如今没有妾室,但是从自己婢女的口中得知,他以前也是有的,而且那妾室颇有些手段,得二叔宠爱非常,要不是后来因为怀身孕的时候狠是闹了一番,惹恼了祖父,那妾室如今只怕也已经在沈府里生了子嗣,站稳了脚跟。 刘玉婕认真想了想,觉得沈辛茉这番话说得颇为通透,不由道:“你打从失忆之后,好像脑袋里的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 “可能我脑袋被磕了那一下之后,突然被打通了七经八脉……”沈辛茉玩笑道。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玩笑话,却见旁边突然有人凑了上来,吓了沈辛茉和刘玉婕一跳,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沈辛茉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原来真的是你们啊,我方才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刘玉婕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懊恼地道:“难道我们伪装得这么不成功吗?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 “倒也不是不成功,就是……这么多人里好像就你们两个不那么……热情,所以我就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感觉你二人的眉眼挺熟悉的。” 沈辛茉举目看去,也是,旁边的其他男子都是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恨不得冲破围栏挤进千娇阁去,就自己和玉婕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聊天儿。 “李公子这么有闲工夫来观察我们两个,看来对今日这场面也没多大的热情。”眼前之人正是李松亭。 李松亭有些悻悻然,他已经有阵子没来千娇阁了,这次倾城姑娘难得露面献舞,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得整个京城的男子沸沸扬扬的,但他却有些兴致缺缺。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用来提高她身价的棋子,那自己又何必舔着脸去上赶着。 结果千娇阁却派人给他送来了请帖,看来,她暂时还是舍不得放弃自己这个棋子。也不知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 沈辛茉看出李松亭的犹豫,“那你到底进还是不进?你若是一时还决定不了,我们就先进去了。” “进吧,既然都已经来了。” 刘玉婕也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凑到沈辛茉的耳边低声道:“看来还是难过美人关啊。”不过说来也是,这古往今来,英雄遇到美人还气短呢,更别说这李松亭还不是个英雄了。 三人挤过人群来到千娇阁的门口,门口列了一队千娇阁雇来的打手,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只有手里执请帖的人才能进去,否则就算给万两银子也不会通融。 沈辛茉他们将各自的请帖拿出来,那些打手便恭敬地放他们进去了。要知道,能拿到请帖的人均不是普通人,光有银子还不够,得有足够的地位能让千娇阁看得上,他们自然是礼遇有加。 他们三人进去的时候,整个千娇阁的大厅几乎已经坐满了,看来今晚的确是备受期待啊,大家都早早地过来等着。 好的位置都已经被挑完了,不过正好,反正沈辛茉和刘玉婕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找个角落里不惹人眼目的位置坐了。 李松亭也欲跟她们二人一起过去坐,却见此时一个粉衣婢女朝他走了过来,盈盈然施了一礼,婢女柔声开口:“公子,前排特意留了您的位置。是倾城姑娘特意吩咐的。” 若是换作以前,听到这侍女如此说,李松亭肯定高兴不已,倾城姑娘特意给自己留位置,不就是心里有自己吗?可如今他却没那么想当然了,倾城姑娘不过是见自己许久未来见她,怕自己真的对她失了兴趣,这才赶紧给自己送了请帖,释放她对自己的亲近,以维系自己对她的喜欢。 既然都已经想得这么明白了,那为什么还来呢?大概是因为自己心里对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放不下吧,李松亭心中暗暗自嘲,李松亭啊,李松亭,你真是没出息。 却不知,此时他的一举一动,正被楼上一人看在眼中。 时辰差不多了,大堂设的座儿几乎都已经坐满,只是最前排最中间的一个位置却还大喇喇地空着。其他人等得急了,便是不耐烦地问道:“这时辰都到了,还不开始吗?倾城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管事妈妈看了一眼那个空座儿也是有些着急,那尊大神还没来,她可不敢就这么开始。 “辛茉,你说……那个空着的座儿是给谁的?” 沈辛茉拈了粒花生送入口中,淡淡瞧了那空座儿一眼,“最前排的最中间……这个位置显而易见是留给特定的人,你看看今天到场的这些人,各个都有些来头,能在这些人中受到千娇阁的如此重视,那肯定是个身份极尊贵之人,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位置应该就是留给……” 沈辛茉话还未说完,就见那管事妈妈双眼一亮,满脸笑意地疾步往门外迎去。看来,大人物终于到了。 沈辛茉跟其他人一样转头看向门口,果不其然,正是她心中猜测的那个人,当朝五皇子,秦晔。 “今天真是有趣了。”刘玉婕瞧着走进来的秦晔,笑得一脸狡黠。 “怎么说?” “听说这倾城姑娘刚来千娇阁的时候,五皇子对她很是上心了一阵儿,当时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倾城姑娘能收了五皇子那颗风流的心,可结果,没过一个月,五皇子就厌弃了她,转而宠幸别的姑娘去了,这个五皇子真不是一般的花心风流,也不知道将来谁会那么倒霉做了他的妻子……” 刘玉婕说得正是兴起,却突然想到身旁的沈辛茉跟五皇子之间也有一段纠葛,忙住了声,略显尴尬地瞧了一眼沈辛茉。 沈辛茉则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必顾虑我,反正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如今的五皇子于我而言……就是我的上峰而已。不过,他虽花心风流,但心思却不算坏。” 沈辛茉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就看向了秦晔,却没料到,秦晔忽然转头朝她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沈辛茉赶紧低下头去。 刘玉婕却没注意到,只不解道:“你怎地替他说话?当初他可是……” “当初是我有错在先,他那般对我已是宽容。” 第60章 解围(二更) 沈辛茉话音落下,只见一众舞女分左右涌上台前,丝竹声起,女子们翩然起舞,显见今日这场盛宴已经拉开序幕。 刘玉婕看得入神,半晌之后,方对沈辛茉喃喃道:“她们的舞的确跟我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沈辛茉心想,这是自然。你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出入的都是权贵之家的宴席,看的那些舞也都是正统之舞,柔而不媚,图雅不图艳。而如今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吸引在场的这些男子,自然是极尽魅惑撩拨之能事。 但显见在场的这些男子跟没见过世面的刘玉婕不一样,他们对这样的舞已经是司空见惯,脸上并不见沉迷之色,他们都期待着今晚的重头戏,那就是倾城姑娘的一舞。 只是这最要紧的自然都得放在最后,尽管这些男人们都等得心痒痒,但也得好好地坐在那里守着规矩。 是以,尽管千娇阁的一众姑娘轮番上台,古琴、琵琶、箜篌、箫笛,一一展示,大多数人却都显得兴致缺缺。 刘玉婕却是始终看得入神,心中只觉惊奇,原来青楼女子就是这样的,连抚琵琶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似春水一般,柔波荡漾,好似要把人的心魂吸入烟波之中。 “辛茉,我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怪道男人们都爱到这里来呢,若我是男子,我也把持不住啊。” 刘玉婕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一道似有若无往她们这边投射来的目光,可沈辛茉却注意到了,五皇子怕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玉婕,我们走吧,时辰不早了。” “这么快就走?再呆一会儿吧,那倾城姑娘马上就出来了。据说她的舞可是千金难求,今天这些人都是冲着她的舞来的,你看看外面想要涌进来的那些人……我们好不容易进来了,哪能没看到她的舞就走啊,这不是拜拜浪费了我们手中的请帖吗?而且我跟你说,若是我们这个时候出去,定会被外面堵着的一众男子逮住暴打一顿,你信不信?” 好吧,她信。方才门外那些男子们的热情她已经看到了,本来能拿到请帖已经是一件让他们十分羡慕嫉妒恨的事情了,若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和玉婕竟然没看完就中途出去了,他们还不要气死? 嗯……五皇子他大概……肯定……是不会揭穿自己的吧?自己不过是来这里看看而已,又没碍他的事。 而接下来的时间,秦晔再没有往她们这边看一眼,沈辛茉这才放了心,也是,自己一个小角色,五皇子也懒得理自己。 沈辛茉也便安心看台上那一个个姑娘展示她们的才艺。 “好了,各位……”台上那姑娘退下之后,一直站在旁侧的千娇阁的妈妈走上台来,她刚开口说了四个字,底下的男子们一个个就开始兴奋起来,他们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倾城姑娘要出场了! 就连沈辛茉都有些期待起来,虽然她见过那倾城姑娘,可的确未看过她的舞如何。 烟水色的薄纱帘幕之后,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看不见脸,但光看身形却已是勾人,丰瘦有间,恰到好处。 琴音起,女子舞动水袖,旋身之际衣袂飘飘,因隔着一层薄纱帘幕,便更勾得人想一窥全貌。 刘玉婕自小生在高官之府,宴席上也见过无数舞技高超的舞者,论舞技,这倾城姑娘顶多算是中上等,离上等还是差点距离。但刘玉婕却不得不承认,尽管这倾城姑娘的舞技不是最好,但却是她看得最入神的一次,纵然她是女子,看到这薄纱帘幕之后的身影,也忍不住心痒痒地想要扯下那纱幕,一探幕后女子真容。 众男子看着那舞动的身影皆是如痴如醉,可李松亭心里却堵着一口浊气,无法专注地去欣赏台上之人的舞技,余光扫到身旁五皇子转动酒杯的手,心想,看来殿下也有些心不在焉啊。 一双纤纤玉手撩开纱帘,台下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倾城姑娘要出来了!难得一见真容的倾城姑娘啊…… 可结果……倾城姑娘是从纱幕之后走出来了,可是半张脸却蒙着面纱,不过那双眼睛却盈盈似水,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刘玉婕不由抱怨,“还遮了一层面纱,见一次她的脸可真不容易。” “物以稀为贵,人也是如此。这张脸若是被人见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值钱了。”只有这样半遮半掩的,才能勾得人念念不忘,为她不惜一掷千金。 一直到这支舞快结束的时候,倾城姑娘才解下脸上的面纱,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在盯着她的那张脸看,谁还有功夫去欣赏她的舞姿? 刘玉婕也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微微点头,“长得确实不错,比宫里的那些妃子也不差。”难怪这些男人们一个个地都捧着银子排着队的要见她了。 一舞既罢,那倾城姑娘退立一旁,管事妈妈上得台去,未语先笑,“各位公子,照老规矩,今日倾城将会从在座的各位中选一位合眼缘的,入室一叙,并且不收分毫恩金。” 此话一出,底下众男子不由鼓噪起来,一个个皆是整理仪容,期盼着倾城姑娘能选中自己。 刘玉婕摇了摇头,不解地道:“我就不明白了,今日能被请进来的这些男子,都是些年纪轻轻有财富又有地位的男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非要像是乞丐一样,这般等着那倾城姑娘的施舍?他们就不觉得有伤颜面吗?” 沈辛茉笑了笑,“这就是倾城姑娘的厉害之处了。” “那你说,她最后会选谁?”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完全作旁观者一般窃窃私语,却未料到,那倾城姑娘竟往她们两个这边的方向缓缓走来。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们两个中的谁了吧?我们坐这么偏的地方还能被她看到,她是属猫的吗?”刘玉婕明显紧张了起来,虽然已经经过了一番乔装改扮,可是这些公子里有不少她认识的人,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这个倾城姑娘也真是的,那么多想做你入幕之宾的人你不选,偏看我们两个女扮男装的做什么? “我就知道我这张脸长得太好看,连倾城姑娘都逃不过,若我果真是男子,怕是要迷倒万千少女了。” 玉婕在这种紧张的时候竟然还能生出如此自恋的想法,沈辛茉不由暗自失笑,“玉婕,你可太可爱了。” 刘玉婕咬牙切齿,“沈辛茉,我说过了,不许再说我可!爱!” 众人见他们二人嘀嘀咕咕的,也没生出什么怀疑,只道这该是哪家的公子带着自己的弟弟过来的。刘玉婕本来个子就不高,长了一张娃娃脸,此时扮起男子来,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众人心中暗道,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倾城姑娘肯定是看不上的,那倾城姑娘看中的是他身边的那位公子?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 只是还未待其他人仔细去看,一道身影闪过,已经是挡在了沈辛茉的面前。 那人一步步走向倾城姑娘,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也有许久不曾与倾城姑娘聊过了,不如……今夜我们彻夜长谈?” 倾城姑娘听了秦晔这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僵了一瞬,继而柔柔一笑,“既然殿下发话了,那倾城自是奉陪。” 此言一出,今日倾城姑娘的归属便已是尘埃落定,众人面上不敢表现出什么,可心里却十分愤然,五皇子这不是明摆着仗势欺人吗?倾城姑娘本来没想选他的,可是耐不住他的强逼啊,毕竟他都已经开口了,谁敢拒绝堂堂五皇子呢? 可是他们却不知,倾城姑娘之所以没有选秦晔,并非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五皇子拒绝自己也不是一两次了,今日对自己来说是个重要的大日子,一年才只一次,若是五皇子当场给自己难堪,拒绝自己的邀约,那自己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脸面还往哪里搁?怕是以后都会有人不断提起此事,以借机嘲笑自己。 所以她不敢贸然去选秦晔。而为什么会看中那位陌生的公子呢?实在是因为打从他们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李松亭李公子以前那么喜欢自己,如今却已许久没来,所以她请妈妈给李公子送了请帖,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选他做入幕之宾的。但是她有些不确定李公子今天究竟会不会来,这么久没见到李公子,她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所以她提前吩咐了婢女,盯着门口,若是李公子到了,立刻来报她。 听到婢女来禀报李公子到了的时候,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来了,那就证明他心里还没放下自己。 可是她从二楼悄悄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是跟另外两位公子一起进来的,而且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显然是熟识。 本来倾城姑娘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来这里的公子彼此认识本来是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直到她注意到五皇子似乎也跟那二人认识的时候,心里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时她站在二楼的角落里仔细打量了那二人,突然开始觉得其中一个很是脸熟,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肯定不是自己的客人,自己接的客人本来就没几个,若是自己的客人,自己肯定记得的。 所以她选沈辛茉,本来是想借机试探一下她跟李松亭还有五皇子秦晔究竟是什么关系,没想到中途却被秦晔给截胡…… 秦晔被请去倾城姑娘的房中,而其他人则陆续散去,有的是失望离开,而有的则留在千娇阁中点了其他姑娘。 沈辛茉和刘玉婕两个自是要离开的,一直到走出千娇阁一段距离之后,刘玉婕才轻抚着胸口缓了口气,“幸好五皇子起了色心,将那倾城姑娘劫走,不然无论她选中了我们两个中的谁,结果都将是非常之糟糕。” 沈辛茉喃喃:“也许,他并非是起了色心……” “什么?”刘玉婕并未听清沈辛茉的话,不由追问。 沈辛茉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赶快回去吧,再晚了,指定要被责罚的。” “哎,李公子呢?”刘玉婕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看到李松亭的人影。 “也许是留在千娇阁了吧。”沈辛茉注意到自己和玉婕离开的时候,他还坐在位置上没动,似乎并未打算离开。 “他这个人也是忒痴情,那倾城姑娘摆明了是吊着他,他还傻傻地舍不得放手,真是……傻得可以!我最是看不上这种磨磨唧唧,拿得起放不下的男人了。”刘玉婕直是叹气摇头。 却不知,这个时候李松亭正在那倾城姑娘的房中。 第61章 如何谢我?(三更) “松亭也是倾城姑娘的熟人了,应该不介意我叫他一起吧?” 秦晔的语气极为随意,但那倾城姑娘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方才秦晔起身之际特意让李松亭稍等一下,就是为了这个。 倾城姑娘心中不解,这五皇子究竟在搞什么?自己选中的人是要留在房中过夜的,他唤了李公子一起进来是什么意思?这要怎么办? “自然……不介意。” 如果说李松亭之前对倾城姑娘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留恋的话,在看到眼下倾城姑娘脸上所展现出的僵硬和失望之后,他那一丝丝的留恋也便消失殆尽了。 婢女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倾城姑娘的房里什么时候留过两个男人?她们将酒菜摆上桌之后,也就鱼贯而出,只留下房中三人,这是倾城姑娘的规矩,她房中留客的时候,不要婢女在旁伺候。 秦晔仿佛是真饿了,不断夹了菜送入口中,还赞这千娇阁的厨子手艺不错。 倾城姑娘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在一旁陪着笑脸,偶尔柔声附和上两句,李松亭却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待秦晔吃饱喝足之后,却是缓缓站起身来,倾城姑娘满脸讶然地看着他。 “好了,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天也聊了,我就先走了。松亭,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再留在这里陪陪倾城姑娘?” 五殿下这是要走?倾城姑娘心中一惊,这怎么能行?整个京城都知道今晚自己留宿了五殿下,他若是走了,那自己的脸面何在? “殿下……是倾城哪里做得不好吗?”五皇子最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倾城姑娘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眼中迅速有水雾涌了上来,泪水将落未落,最是楚楚动人。 李松亭看着这样的倾城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以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她如此惺惺作态? 以前他总觉得这倾城姑娘与其他青楼女子都不一样,虽出身青楼,却自有一番高洁的气度,如今再看,她与其他的青楼女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晔俯身看她,笑得邪气,“不是你不好,只是爷今日没心情。” 没心情那你方才又为何要当众说那样的话?可这个理她不能跟五殿下去争,他也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人。 见秦晔转身离去,她已是无可挽回,只得将目光刚在李松亭的身上。尽管五殿下走了,但若李公子留下,那传出去,至少自己还不至于太丢脸。 可是如今已经看透她了的李松亭哪里会跟以前一样,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走不动路?尽管倾城姑娘泫然欲泣,李松亭还是拱手告退。 “李公子!”倾城姑娘起身拦他,一张脸上满是委屈,“公子这是恼了我吗?我今日本来是想选公子的,只是……倾城身在青楼,也是身不由己……” “倾城姑娘百般手腕,这里的妈妈都要礼让你三分,又何来的身不由己?倾城姑娘妄自菲薄了。” 李松亭从前面对倾城姑娘时从来都是温柔有加,何曾这样冷言讥讽过?倾城姑娘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李松亭。 而李松亭却不再理会她,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出了房间。 房间之外,秦晔见李松亭出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终于放下了?” 李松亭自嘲一笑,点了点头,“放下了。” “走吧,请你喝酒去,庆祝一下。” …… 翌日,日上三竿了,秦晔才进到书局,随即又命人去叫了沈辛茉过来。 沈辛茉进来的时候,秦晔正倚在榻上,闭着一双眼睛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见过殿下。” 听到她的声音,秦晔才缓缓睁开眼睛,“昨日你怎会在千娇阁?” 他果然认出了自己。 沈辛茉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秦晔。 秦晔抬眸看向沈辛茉,“昨日我也算是给你解了大围了,你打算如何谢我?” 原来,昨天他真的是为了帮自己才…… “这个……殿下什么也不缺,这个……”沈辛茉一脸的为难。 “请我吃顿饭吧。”秦晔忽而道。 沈辛茉心中有些犹豫,见她不应声,秦晔微微蹙眉,“不愿意?” “当然不是,下官是在想哪里的饭菜好吃。” “你不用想了,地方由我来定。你看可妥当?” “自然是妥当的。”沈辛茉嘴上答应得痛快,可心里却暗暗嘀咕,这五殿下定的地方想必是不便宜吧? 沈辛茉正暗自嘀咕着,却又听得秦晔开口道:“帮我沏杯茶吧,昨天跟松亭喝酒喝到很晚,脑袋都疼。” 沈辛茉讶然,“殿下昨晚不是应该在倾城姑娘的房里吗?” 她这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不妥,只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秦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我昨晚没在倾城姑娘的房里,你似乎有些失望?” “没,下官只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就看你有没有心去探究真相了。” 秦晔这话说得暗含深意,只是这个深意,沈辛茉眼下尚不能领会。 请秦晔吃饭这事儿,沈辛茉忧心了好几日,想到自己回书局之前,祖父对自己的叮嘱,沈辛茉心想,若是这事儿被祖父知道了,又少不了要敲打自己。可是这次的事情自己也是在意料之外。 不过,这七八日的光景过去了,秦晔并未再提起吃饭的事情,沈辛茉心中暗暗庆幸,许是五殿下他忘记了。 而这一日,李松亭也来了书局,先是去了秦晔那里一趟,继而来见了沈辛茉。 “李公子,你可是稀客啊。”李松亭虽是书局的供稿人,可他来这里的次数却并不多。 “喏……”李松亭将一物什拍在沈辛茉面前的书桌上。 沈辛茉瞧了一眼,顿时有些头疼,“又是请帖。” 说罢,打开看了一眼,“你生辰啊?” “五天后,到时候记得来啊。” 沈辛茉兴致缺缺,“行,我知道了。” “感觉你还不大乐意的样子,由我亲手送出去的请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沈辛茉轻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以我的情况,我若是去了你的生辰宴,会不会抢了你风头?” 李松亭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龟缩起来,这种宴席迟早都是要露面的,若是在我家的话,我还能对你照顾一二。” 沈辛茉朝着李松亭一拱手,“那就多谢李公子的良苦用心了。” “我也就是看在你是我编修的份儿上。”想到秦晔和何子期对沈辛茉的心意,未免沈辛茉误会,他赶紧找补了这么一句。 不过李松亭实在是想多了,沈辛茉如今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对了,那天刘家小姐也会去的,她的请帖是我母亲派人送去的。” 这些权贵之家是必请的,每次都少不了。沈家自然也在其中,就算李松亭不亲自来送请帖,这请帖也会被送到沈府。 回去沈府之后,沈辛茉将这件事跟自己的祖父说了,沈尚书并不意外沈辛茉收到请帖只是,只是有些意外她手里的请帖竟是李松亭亲自送的。不过想一想,之前辛茉做过李松亭新书的编修,想来是有些交情的,也就没再多想。 “今日李家也派人送了请帖到府中,到时候,由你二婶还有辛柏辛楠与你同去。” “是,孙女知道了。” 沈辛彤因自己受罚,这些日子,他们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恼自己的。与他们同去,只怕免不了尴尬。 沈尚书看得明白沈辛茉的心思,便道:“左右也就这一两年了,祖父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他眼下是越看何子期越满意。 这次李公子生辰,何子期肯定也是要去恭贺的…… 沈辛茉听到自己祖父这话,不由觉得有些突然,可仔细一想,也是,自己如今都十七了,可不是该嫁人了吗?不过嫁人?沈辛茉心里不免有些排斥。 …… 到了李松亭生辰这日,沈辛茉随着沈夫人还有沈辛柏沈辛楠一起出门要往承南侯府而去,沈辛柏和沈辛楠兄弟二人策马前行,而沈辛茉则要跟沈夫人一起乘坐马车,可以想见这马车上的气氛会有多尴尬。 沈辛茉正在头疼之际,却听到有人在唤她,转头一看,正是刘玉婕。 只见刘玉婕坐在自家马车上冲她手,“辛茉,来,你跟我乘一辆马车吧,正好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沈辛茉求之不得,便是朝沈夫人看去,沈夫人自然也不想跟她同乘一辆马车,于是点了点头,“既是刘小姐相邀,你就与她同乘吧。” “是。那辛茉就先过去了。” 沈辛茉由绿芙搀着上了刘玉婕的马车。 “怎么样?感谢我把你解救出来吧?”其实刘夫人她们一早就出门了,只是刘玉婕磨磨蹭蹭的,说要等辛茉一起,刘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拿她没有办法,索性就自乘了一辆马车先走了。 沈辛茉朝着刘玉婕明媚一笑,故意捏着嗓子道:“是,多谢刘小姐,奴家以身相许行不行?” 刘玉婕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那我还是不救你了。” 说罢,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辛茉,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你这么打扮起来,可好看多了,比那什么倾城姑娘也不差。” “你以前若是这样打扮多好,却偏要为了迎合那五皇子去故意装柔弱,我当时就是看不惯你那样。”刘玉婕当时十分讨厌沈辛茉,一来是她趾高气昂,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二来,就是因为她太惺惺作态,跟自己吵起架来的时候,分明张牙舞爪,十分厉害,但是在那五皇子面前却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倒胃口。 沈辛茉摇摇头,“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更好,你现在这样才好。”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很快便到了承南侯府,马车一停下,立刻有人迎上前来,引着二人进到侯府之中。 “哎,你看……那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吗?她怎么……?” 沈辛茉一经出现,便引得众人注意,要知道五皇子跟李公子是好友,今日五皇子肯定是会来的,再加上一个沈辛茉,那可真是热闹。 但是……眼前的沈小姐怎么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眼前这个真的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 “瞧,旁人都看得呆掉了。”刘玉婕故意打趣。 沈辛茉暗暗掐了她一下。 “沈大人。”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题外话------ 明日中午依旧是三更。 第62章 扶簪(一更) 就以沈辛茉如今的风评,还会有男子主动跟她打招呼实在是件罕事,待看到那人是谁之后,众人就更是惊讶了,怎么会是他? 何子期,离京数年,在大家几乎都已经快忘了京中权贵中还有这么一位公子的时候,他回来了。短短数月便成为京中各府夫人小姐们私底下热议的对象,媒人们也都私下里打听,这样一位家底殷实、才貌双全、前途无量的年轻公子自是上佳的夫婿人选。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位公子却去主动跟沈辛茉打招呼?难道他不知道沈辛茉之前对五皇子做的那些事情吗?那么没脸没皮,简直丢尽了大家小姐的脸面! 沈辛茉转头看到是何子期,则神色自若地跟他行了个官礼,“何大人。” 何子期亦是笑着回了一礼,“沈小姐回去书局之后可还好?” 沈辛茉正开口欲答,有人却抢在她之前应了何子期的话,“怎么?何公子问这话,是觉得我会欺负沈小姐不成?” 待看清开口之人是谁之后,在场的一众人等皆是下拜见礼,“见过五皇子。” “免礼吧。”秦晔语带不耐。人已经走到了沈辛茉的面前,沈辛茉这厢刚随着众人起身,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余光就瞥见五皇子朝自己伸出手来。 沈辛茉下意识想往后躲,却听得秦晔轻声道:“别动。” 沈辛茉不知秦晔是何意,但听他语气之中很是慎重,也就下意识地定住了身子。 此时沈辛茉低着头看不到,但是其他人却已看得目瞪口呆,五皇子竟然去扶了沈辛茉头上的簪子,而且那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厌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好像五皇子的眼神里还透着几分温柔呢? 片刻之后,秦晔才收回自己的手,含笑对沈辛茉道:“你头上的簪子歪了。” “多谢殿下。”殿下这其实是在向众人表明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此举动堵住悠悠众口吧?可扶簪子这个动作未免太过亲密了,好像有些矫枉过正吧? 秦晔倒是自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径直走开去寻今天的寿星佬李松亭去了,只留下暗自叹息的沈辛茉,还有石化了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沈辛茉失忆了,难道五皇子也失忆了不成?以前五皇子多讨厌沈辛茉啊,更别说沈辛茉还做了给五皇子下药这种下作的事情,以五皇子的脾气,不杀了她就不错了,竟还会替她扶簪子?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五皇子吗?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何子期看着秦晔离开的方向,心中则翻涌着那天李松亭跟他说的话,原来松亭并未多想,五皇子真的对沈小姐…… “辛茉。”沈辛柏的声音打破了眼下这诡异的寂静。 “大哥……” “母亲在后院儿陪着侯爷夫人说话,你也一起过去吧。” 沈辛柏亦是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中,他心中的震惊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人,上次五皇子救了辛茉,他尚未多想,但是今日之事,却由不得他不多想。五皇子方才所表现,哪里有一点讨厌辛茉的样子? “好。”沈辛茉应了一声,便拉着刘玉婕一起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刘玉婕回过神来,一时有好多话想问沈辛茉,可碍于这里这么多人,也只好先按捺下来。 后院儿的那些人尚不知前院儿发生了何事,各位夫人们都坐在花厅里聊些家长,年轻的小姐们坐不住,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里嬉笑玩闹。 这后院儿之中亭台楼阁,假山环绕,景致倒颇为不错。沈辛茉和刘玉婕一起走着,却听到左边假山后的凉亭里有女子闲谈的声音,这原也没什么,只是细一听来,竟是议论辛茉的。 “要我是沈辛茉,早没脸见人了,一头撞死了干净。哪像她,竟还敢来李公子的生辰宴。” “我们可没她那么厚的脸皮,那样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又怎么能做得出来?” “是啊,同为京中官家小姐,我都替她臊得慌,传出去,人家都还以为京中的官家小姐都这般没脸没皮呢。” “她躲在家里也就罢了,也不怕来这里碰上了五皇子……” “几位真是好雅兴啊,躲在这里背后说人是非,倒果真是好教养。” 几个女子被人这般奚落,心中又羞又恼,转头朝着来人看去,面上不由白了几分,这世上最尴尬的事情之一,便是背后道人是非,却被人当场撞破。 此时难堪的便换成了她们,片刻之后,才见其中一个女子站出来,迎上沈辛茉的目光,“难道我们方才……” 她的话刚开口,就被沈辛茉打断,“这位小姐,难道你家里人没教你规矩吗?我身负官职,是朝廷命官,你无品无级,理该向我行礼才是。” 方才在过来之前,沈辛茉就询问了刘玉婕亭中这几位女子的身份,眼下她说这话确实合情合理。 这几个女子都是朝中重臣之女,按寻常情况来讲,就算她们无品无级,那些微末小吏也不敢受她们之礼,反而要对她们毕恭毕敬。而几乎所有的女官品级都不高,平时大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规矩,但如今沈辛茉主动提出来,她们却也无法反驳。 “见过沈大人。”那女子不情不愿地俯身行了礼。 见其他几个女子仍旧不动,沈辛茉微挑眉头,笑得冷然,“怎么?难道你们几位小姐都是身有品级之人?” “见过沈大人……” “见过沈大人……” 其他几个女子迫于无奈,也只好陆续给沈辛茉行了礼。 “玉婕,你说这背后非议朝廷命官是怎么责罚的?”沈辛茉似模似样地问起身旁的刘玉婕。 “这个……好像是杖责三十?” 听到‘杖责三十’,这几位小姐都不由心头一颤,面色惨白。杖责三十?就她们这身子,打完之后还有活路吗? 沈辛茉踱步走近前来,眸光冷然地扫过面前几人,缓缓道:“若是在背后说人是非,就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千万别被人发现。” 说完之后,便是看向刘玉婕,“我们走吧。” 刘玉婕笑嘻嘻地跟上,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道:“别说,你方才还挺霸气的。” 沈辛茉则好奇地问刘玉婕,“这非议朝廷命官真的是杖责三十啊?” “不知道,我也不太记得了,刚才就是为了吓她们,故意胡说的。不过好像我们大晟的律法中真的有这么一条罪名,回头我帮你查查?” “不用了,我也就是吓唬吓唬她们。”沈辛茉说完只低着头往前走,半晌之后方重重地叹一口气,“玉婕,我觉得很憋屈。” “嗯?”沈辛茉突然来这么一句,刘玉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些事情我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我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简直太憋屈了!”正因为她确实理亏,若是才只能装模作样地告诫她们,却无法替自己辩驳。 刘玉婕闻言,突然伸手去捏沈辛茉的脸,捏了一下之后,甚至上手去揉,沈辛茉不解其意,诧异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你这张脸也不是易容的啊。辛茉,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你跟以前的沈辛茉是同一个人。” 若不是同一个人的话,跟沈家那些人朝夕相处,只怕早就被认出来了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花厅,看到沈辛茉和刘玉婕二人一起出现,正在闲聊的众位夫人不由停了下来。 沈辛茉和刘玉婕都算得上是京城千金小姐中的异类,很是不得这些夫人们的喜欢,相比较起丢尽了脸面的沈辛茉,刘玉婕这样不懂规矩、大大咧咧,倒是成了小毛病。 “见过侯爷夫人。”沈辛茉跟刘玉婕一起给坐在主位上的侯爷夫人行礼。 那侯爷夫人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沈辛茉,看着确实是跟以前大不同了,一双眼睛比原来沉稳了许多,眉宇间那股骄傲的倔劲儿倒尽数收敛了起来。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任由众人打量,不着恼,也不羞怯。 “快别多礼,赶紧起来吧。” 侯爷夫人到底是见惯了场面,别人都在暗自好奇这向来水火不容的刘家小姐和沈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侯爷夫人面上却不露分毫,拉着二人笑着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放她们去外面同其他小姐们一起玩耍。 但尽管侯爷夫人面上不露什么,心中却不免担忧起来,今日一看,这沈辛茉确实跟之前大不同了,听说是伤了脑袋失了往日记忆的缘故。之前松亭说要亲自去将请帖交给沈辛茉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嘀咕,松亭跟五殿下向来交好,沈辛茉之前跟五殿下闹成那样,松亭该是站在五殿下这边讨厌沈辛茉才对,怎么又要亲自送请帖给她? 当时只被松亭给含糊了过去,今日见到失忆之后的沈辛茉,侯爷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松亭该不会是喜欢上了这沈辛茉吧?那可是万万不行,这京城的千金小姐,随他挑,就是沈辛茉不行,绝对不行! 侯爷夫人虽依旧如常般跟这些夫人们闲聊,可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此事。趁着开宴之前的间隙,她单独拉了李松亭过来,避开众人询问他此事。 李松亭听了她的质问之后,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忍俊不禁起来。 “笑什么笑?你是不是对那沈辛茉动了心思?” 李松亭看看忍住笑意,“母亲,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喜欢沈辛茉?亏您想得出来。”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哎呀,您不了解状况,总之……就算有人要娶沈辛茉,也轮不上我。” “什么意思?谁要娶沈辛茉?”侯爷夫人好奇道。 “您就别管了,要开宴了,都等您呐。” 今日这场生辰宴,主角分明是李松亭,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分明在沈辛茉的身上。 大家都弄不明白,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怎么五殿下对沈辛茉的态度完全变了?殿下还亲自帮她扶簪子,这完全是亲昵之态了!以殿下那般性子,沈辛茉做出对他下药,逼他就范这等恶劣之事,他竟也能原谅,实在不可思议。 相比较之下,何子期主动跟沈辛茉打招呼的事情倒不算什么了,大约是何公子刚回京不久,不太清楚沈辛茉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跟她打招呼也只是看在她是沈尚书孙女的份儿上。 是以,次日消息传开的时候,大家都并未提起何子期,只议论着五殿下如何亲手帮沈家大小姐扶簪的事情。 消息传到沈尚书的耳朵里,他亦是颇感意外,仔细回想近日五殿下行为举止,内心里不免升起层层担忧。便立刻将沈辛茉叫到跟前来。 “昨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五殿下跟你……你们两个……”沈尚书一时也不知这话该怎么问了。 “祖父多虑了,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只是之前殿下欠了我个人情,大概是借着昨天的机会,帮我挡一挡那些流言,以作还我人情了吧。” 第63章 字迹不同 “人情?五殿下欠了你什么人情?”什么样的人情能让五殿下这么不计前嫌,还费心维护? 沈辛茉想到秦晔受伤躲进千娇阁那次,他当时遮遮掩掩,显然是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理由。 “这个……事关五殿下隐私,恕我不能跟祖父明说,我只能说祖父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连我都不能说?” “请祖父见谅。” “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听到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传的了吗?”五皇子对辛茉公然作出亲昵之举,再加上二人之前就有颇多纠葛,这怪道众人有诸多猜测了。 沈辛茉却很淡定,“相比较起之前的那些,如今的这些流言相对已经顺耳许多了。” 至少那些人不会再说自己使尽手段对五殿下上赶着,却还被五殿下厌恶这种话了。 “总之,你以后离五皇子远一些就是了,有他的地方你尽量避开,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以后还如何嫁人?” “那我就不嫁了呗。”沈辛茉低声喃喃,嫁人有什么好的。 “你说什么?”沈尚书瞪她一眼。 沈辛茉堆起笑脸,走上前去帮沈尚书揉捏肩膀,“孙女不想嫁人,就一直陪在祖父身边不好吗?” 沈尚书闻言心中不由一暖,“女孩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而祖父也总有离开的那一天。”有自己在,尚可以护着辛茉,等自己走了,谁来护她?沈家不可能让她待一辈子的。 昨日李公子生辰,何子期也在,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自己还要想办法去试探一下。 沈辛茉却并未多想,只是听了沈尚书这话,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随着流言的传开,书局里的那些人看沈辛茉的眼神也都不大一样了。难怪这沈辛茉之前被调去吏部,却又被殿下给调回来,原来这其中的确是有猫腻啊,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 沈辛茉坐在自己的屋内,一脸的郁闷,这一波波的流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正在这发呆的时候,却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抬眸看去,竟是秦晔。沈辛茉赶紧起身去迎,走到门口还不忘左右看一看。 “怎么了?你这个样子就好像我是你前来私会见不得人的情人一样。” “殿下,您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还嫌有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流言不够多吗? “怕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至于究竟是清还是浊,全看日后揭晓吧。 沈辛茉是拿这位浑不在意的五皇子没办法了,便拱手道:“我知那天殿下故意为之,是为了消除之前的那些流言,下官在此谢过殿下了。”只是这一招不大好,一波流言刚压下,一波流言又起来,着实不是良策。 于沈辛茉而言不是良策,于这屋里的另外一位可就不见得了。 秦晔瞧着沈辛茉淡淡一笑,“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这下你欠我的人情越来越多了,你要怎么还?” 沈辛茉心中暗暗道:若要真细论起来,您欠我的人情也不少吧?其他的我都认了,就这扶簪一事,我着实觉得这个人情我欠得实在是亏得慌。 但这话她可没法儿跟五皇子理论去。 “也罢,你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先还了之前欠我的一顿饭吧。明天申时,锦芳园。” 锦芳园,那可是出了名的贵,简直跟抢钱一样。 “那个……殿下……” “怎么,你有意见?那天晚上也不知是谁女扮男装跑到……” “我没什么意见,”沈辛茉忙道,“我就是想问我能带个人作陪吗?” “不能。” 秦晔丢下这两个字便转身走了出去,独留下沈辛茉一人在原地泣血哀叹,去锦芳园吃一次,那得要多少银子啊,还不能带旁人作陪…… 沈辛茉回到家中,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库房,就凭自己的那点月俸,去锦芳园恐怕连一杯酒都喝不起。当然,身为沈家大小姐,她也是跟沈辛彤还有沈辛柏他们一样每个月是有例银拿的,可是就算凑到一起也远远不够啊。只能看看小库房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典卖掉了。 可是这小库房里的东西虽然看着样样都值钱,但却轻易动不得,这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旁人送的,若是卖掉之后被谁给认出来了,那丢的可是整个沈府的脸。 好在这盛每个物件的盒子里都仔细标明了这物件儿的来历,其中也有一些是沈辛茉以前自己一时兴起买下的,找一些这样的小玩意儿卖掉也还可以。 其实沈辛茉主要也是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自己这小库房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之前也一直没有仔细看过。 所以,她并未叫绿芙或者其他侍女帮忙,只自己一个人在库房里一个个查看起来。别说,这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只见沈辛茉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长行的红色锦盒,沈辛茉打开一看,却原来里面放着一卷画。手执画轴,沈辛茉将那副画缓缓打开,上面画的是一个人,而且一个她如今每天都会见到的人。 画上的秦晔比如今的他看起来要稚嫩一些,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年岁吧,画功不是很好,但看得出是用了心了,再往下看,竟还提了九个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落款是沈辛茉。 沈辛茉盯着那九个字看了良久,不由得缓缓皱起眉头,心中渐生疑惑。 终于,她扬声唤了白芷给她沏杯茶送进来。 白芷端着茶水进来,沈辛茉却并未接过,拿着手中的画,指着上头提的那九个字问白芷:“这是我写的对吧?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何跟我如今的笔迹不一样?” “这个……画儿应该是三年前小姐画的,至于笔迹……小姐是一年多以前才开始习颜体,以前习的都是柳体,所以这画上的笔迹才跟小姐如今的笔迹不大一样。” 一年多以前才开始习颜体?“那为什么我回来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过我以前写的东西?”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中途还改练过字体。 “因为之前有一次,小姐不知又从五皇子那里受了什么气,一怒之下把自己之前的好多书还有札记什么的都给烧掉了泄愤,所以以前的很多东西都没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就……大概是去年秋天的时候,应该是秋末,还未入冬。” 沈辛茉盯着眼前的话拧眉沉思的半晌之后,又再次开口询问白芷,“当时我为什么要改练颜体?”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过问? “小姐,这画儿……有什么问题吗?”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 “没什么。” “你去叫绿芙进来一趟。” 白芷应声走出库房,绿芙很快走了进来。绿芙进来之后,看到沈辛茉手里拿着的画,眼中神色不由一变,而这并未逃出沈辛茉的眼睛。 沈辛茉又将方才问白芷的话重新问了绿芙一遍,得到的答案并无出入。 “当时我为何要改练颜体?”这个白芷没能回答的问题,不知绿芙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 “因为小姐说,看来看去还是颜体漂亮,这才开始改练颜体。” 就只是因为这个?沈辛茉虽明面上并未说什么,却是在心中留下了一个疑虑。 她重新将手中的画卷好,放回锦盒之中,搁在架子上原来的位置,“走吧,时辰不早了,该去用晚膳了。” 晚膳之后,沈辛茉借口去沈尚书的书房找本书,随沈尚书一起去他的院子,路上,沈辛茉试探地提起自己以前跟如今笔迹不大一样的事情,沈尚书听了之后,似乎也想起当初沈辛茉一把大火烧了许多东西的事情,皱眉看向沈辛茉,“改练书法倒也没什么,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你竟是……” 想到如今的辛茉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沈尚书也就突然住了口,“算了,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看来祖父也不知自己那个时候究竟为什么突然要改练别的字体,若是自己能想起从前就好了,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对了,明天早点回来,我有事嘱咐你。”沈辛茉随便拿了本书,便要告退,临走之前,沈尚书唤住她,吩咐了这么一句。 明天?明天下午自己要请五皇子吃饭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这事儿是不能让祖父知晓的,沈辛茉只好道:“祖父有什么吩咐现下说不行吗?” “说明天就是明天,啰嗦那么多做什么?” “哦,那孙女就先回去了,祖父也早点休息吧。” 沈尚书看着沈辛茉离开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翌日,沈辛茉带着昨天在库房搜罗出来的几个小摆件拿去当铺当掉。好在这几个小摆件都是以前她自己一时兴起买下的,就算真的赎不回来被卖掉了,也不至于引起什么风波。 不过奇怪的是,沈辛茉在书局并未看到秦晔。他是忘了?还是昨天其实只是跟自己开玩笑而已? 为了以防万一,沈辛茉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去了那以昂贵出名的锦芳园。 沈辛茉刚进了那锦芳园的大门就已经有人迎了上来,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那面容清秀的婢女便道:“殿下已经等候小姐多时了,小姐请随奴婢来。” 不愧是贵得吓人的锦芳园,都不用自己开口,人家就知道你是谁了。 沈辛茉且行且看,只见满眼雕梁画栋,花木扶苏,如置身画卷之中,走上拱桥,桥下溪水清澈,可以看清水下纯净的白色沙石,以及游曳其间的红色小鲤鱼。 又随着那婢女行了一段,只闻得前方有潺潺水声,看来又要过桥了,此时果然听得那婢女道:“前面再过一座桥,殿下就再桥对面的四方亭里等着小姐。” 沈辛茉此时反倒有些不舍,这样好的景致,她还想再多看看。 待会儿离开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再在这里逛一逛,但转念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祖父的吩咐,心中暗暗惋惜,等吃完饭之后,怕是没这个时间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溪水边,那木质拱桥就在她们左手边大概二三十步的样子,但那婢女在看了一眼溪水对面的那四方凉亭之后,却不由停了下来,口中奇怪道:“殿下分明在这里等着的啊,人呢?” 沈辛茉闻言也是朝对面的四方凉亭看去,只见那凉亭之中置一圆形石桌,桌上已经布满了酒菜,只是眼下却是酒壶翻倒、杯碟狼藉,有些杯盘还跌碎在了地上,桌上的菜也都是乱七八糟。 身旁婢女惊呼一声,“难道是有人刺杀五殿下?” 这场面一看就是打斗过的。 沈辛茉的视线看向凉亭里被扔在地上的那件外袍,她认得出那是五殿下的袍子,难道殿下他真的出事了?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天他受伤藏在千娇阁的样子…… 心中一急,沈辛茉竟直接涉水而去…… 第64章 是我生辰(三更) “小姐……”她身后的侍女见状不由一惊,连忙开口唤住她。 可是沈辛茉哪里听得?只一心想赶去对面的四方亭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溪水不深,只及沈辛茉小腿处,只是水底铺了各色卵石,有些硌脚,但此时沈辛茉也顾不得这些了。 秦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沈辛茉涉水而来,眼睛盯着那四方凉亭,眉头微蹙,神色焦急。 “你干什么?”秦晔不解出声。 沈辛茉听到他的声音,立时在水中停住,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沈辛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反正鞋袜都湿了…… “出什么事?”秦晔疑惑道。 “亭中那般狼藉,我还以为你被人打了呢。” 秦晔看了一眼亭中那乱七八糟的样子,确实像是打斗过,旋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沈辛茉,“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你怎么不想着是我打了别人呢?” 说话间,沈辛茉已经走上岸来,刚要抬眸去看秦晔,却见眼前人影闪过,秦晔已经来到她的面前,还不待她说什么,秦晔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天旋地转,沈辛茉觉得自己脑子都晕了,抬眸愣愣地看着秦晔,不知他这究竟是何意。 秦晔低头对上她清亮的眸子,“难道你想穿着这一身湿了罗裙和鞋袜吃完这顿饭?”说罢,声音转而温柔,“我带你去换衣服。” “我自己……下来走就行。”有些事情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以为我出事了,就这么着急?连桥都顾不得过,就这么淌着水就来了?” “殿下毕竟帮过我,换成是玉婕或者是李公子,我也会这么做的。” 秦晔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片刻之后才无奈地道:“今天是我生辰,你就不能说些让我高兴的话?哪怕是骗一骗我呢。” 沈辛茉很是意外,“今天是殿下的生辰?!” “是啊,我跟松亭是同一年生的,就连生辰都相差没几天。” “那殿下你……” “我什么?” 沈辛茉没有再说下去,她眼下再怎么愚钝,也明白五殿下对自己大概是有点什么。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之前那么讨厌自己,自己还曾经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两个人没成仇敌就不错了,殿下他怎么可能……? 还是说,他是见自己跟以前不同了,实乃是好奇心驱使,想要跟自己逢场作戏,就像跟之前的那些其他女子一样? 无怪乎沈辛茉会有此怀疑。她向来以为秦晔此人心地是不错,人品也可以,就是有个花心风流的毛病。 是以,沈辛茉沉下声音来,“没什么。”逢场作戏之事,自己可玩儿不起。 这锦芳园不愧是锦芳园,也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婢女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套衣裳,料子一摸就知是上等的,上头的绣工也十分精致,一瞧就知不是凡品。 秦晔就在房间外面等着,见沈辛茉换好了衣裳和鞋袜出来,这才相携一起回到四方亭中。 亭中原本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重新换上了一桌新的酒菜。 “方才不过是有一个痴心妄想的婢女做了不妥帖的举动来,倒是吓到了你。” 却原来秦晔一早就来这里等着沈辛茉,就再沈辛茉刚进来这锦芳园的时候,一个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婢女竟借着给秦晔斟酒的功夫,故意勾引秦晔,秦晔当时只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她便被吓得手中一颤,酒壶的酒就洒在了秦晔的身上。 秦晔此人向来是有些洁癖的,偏那婢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想再搏一搏,当即取了自己的帕子伸手去擦秦晔身上的酒渍,秦晔哪里肯让她碰得,下意识伸手就将那婢女给推开。那女子哪里受得住秦晔这一推?踉跄着倒在了桌上,连累一众杯碟遭殃。 而秦晔身上那件被洒了酒水的外袍也被秦晔嫌弃地丢在了地方,自去换了一身衣裳。结果换好了衣裳回来,就看到沈辛茉那般焦急地涉水而来。 原来又是一桩桃花债,沈辛茉心中暗暗叹了一口,却陡然又想到另外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殿下……那之前的一桌酒菜……应该就不用我来出银子吧?” 这锦芳园里的一桌酒菜就贵得吓人了,这两桌都让自己掏银子的话,这得要出去多少银子啊,况且,之前被毁掉的那桌酒菜,自己连根筷子都没动过,这也要自己要掏银子,自己未免也太亏得慌了吧? “怎么不用?今天不是你来请我吃饭吗?自然一切花费都由你来承担。” 沈辛茉干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只专心吃起桌上的饭菜来,都是自己掏的银子啊,不多吃一些怎么对得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沈辛茉努力吃菜的样子,秦晔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今年的这个生辰过得还算不错。 “今天是我生辰,你就没什么表示?” 正在努力夹菜吃的沈辛茉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呐喊:殿下,我都掏了两桌酒菜的银子了,您还要我怎么样?我眼下都肉疼! “祝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沈辛茉笑着看向秦晔说起吉祥话。 “说两句吉祥话就打发了?” 沈辛茉苦着脸道:“殿下,我是真没银子了。您别看我是沈府的大小姐,我每个月也是靠拿府里的月例银子活着的,就算再加上书局给的月俸,我一个月手里也没几两银子。奉上几句吉祥话,您凑合听吧。” 看着她这般苦着脸装可怜的样子,秦晔忍不住一笑,伸手点在她微蹙的眉心,“你这是嫌我给你的月俸少了,变着法儿的跟我要银子呢?” “属下哪儿敢啊。” 秦晔自然不是真的要跟沈辛茉要什么生辰贺礼,不过是逗一逗她而已,今日这个生辰已经是近些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了。想到晚上宫里还有一场满是虚情假意的生辰宴,他眉宇之间也不由添了几分厌烦之色。 沈辛茉肚子都吃得撑了,秦晔却并未吃多少,只是喝了几杯酒,偶尔动上几筷子,大多时候他都是在看着沈辛茉吃。 实在是吃不下了,沈辛茉抬眼看了看天色,便谨慎地询问秦晔,“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昨晚祖父的吩咐她还记着呐。 “吃饱喝足了?”秦晔笑着睇她。 沈辛茉心道:我自是吃饱喝足了,不然这么多的银子我花得多亏啊。 “行,那走吧。” “我去把衣服换回来。” “为什么要换?穿这身多好看。” 当然要换,府里的人见自己回去穿的衣裳不是早晨自己出门时穿的那套,肯定要多问的,到时候自己还要找借口撒谎,多麻烦。 沈辛茉到底是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可是那侍女却将她换下来的那身衣裳给她装好让她带走。 沈辛茉连忙拒绝,“不用了。” “小姐拿着吧,这身衣裳,殿下说他买下了。” 他买下了?到最后还不是要我付银子?沈辛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自己今天带的银子够吗?这两桌饭菜再加一身衣裳……怕真是够呛…… 但人家婢女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若是再说不要,岂不是太没脸没皮了? 沈辛茉心头流着血,接过那身衣裳。 “哪里付银子啊?” “付银子?”那婢女满脸诧异,“东家吩咐了,五殿下在我们这里吃饭,都是不收银子的。” “不收?” “是啊。” “那这衣裳……?” “衣裳的银子也不收的。” 沈辛茉满腹心事地走出房间,既然不收银子的话,那这顿饭算不算自己请了五殿下了?自己不仅没花银子,还白得了一身衣裳。 沈辛茉却不知,待她离开之后,秦晔又回来结了账,那两桌酒席,以及衣裳的银子自然都是由他来掏的。 离开锦芳园之后,沈辛茉赶紧回去沈府,这个时辰回家应该还不算晚吧,毕竟天还未黑。 却不知这个时候,沈府里正有一位客人在。 沈尚书看了看坐在窗前翻看文书的何子期,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今日自然是故意找了借口让何子期前来,其实不过是为了试探他对这阵子的那些流言是什么态度。 从何子期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未怎么在意那些流言,这让沈尚书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此时他不就因为要等着辛茉回来,故意拖延时间吗?以他的能力,面前的这几份文书,他看了这么久,只怕早就牢记于心了,可此时还坐在那里似模似样地翻看,不就是在等着辛茉回来,好见她一面? 沈尚书看得明白,却也不点破,只坐在那里悠闲地等着辛茉回来。只是这丫头也真是,昨天晚上分明嘱咐她今天早点回来的,她要是再不回来,何子期也再拖不下时间了。 好在,在沈尚书开始心焦的时候,下人终于禀报大小姐回来了。 沈尚书一早就吩咐了,待大小姐回来,叫她过来一趟,自己有东西要给她。而何子期也正是听了这话,才故意拖延时间不走,想着能见沈辛茉一面的。 “祖父,到底是什么事儿?” 沈辛茉一句话说完,才注意到祖父的书房里有另外的人,略怔了片刻之后,才冲着何子期见了礼。 何子期亦起身朝她回了礼,嘴角笑意浅然。 沈辛茉对他在这里的事情也未多想,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来祖父的书房了。 “不知祖父找我来是为何事?” “我这里有一本书,你看看如何?”沈尚书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递给沈辛茉。 沈辛茉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昨晚那般郑重其事地要自己今天早点回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一本书? 沈辛茉接过那本书之后,翻看起来,看了两页之后,缓缓点头,“不错,是本好书。” 而这个时候何子期合上面前的文书,冲着沈尚书拱手告辞,“尚书大人,时辰不早了,下官就先回去了。” “嗯,辛茉,你去送送。” 何子期也没拒绝,沈辛茉放下手中的书,送了何子期出去。 再回来时,却见自家祖父看着自己笑得一脸满足,沈辛茉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祖父笑什么呢?” “辛茉,你觉得何子期如何?” “他?挺好的啊。” “我也觉得挺好,你觉得让他做你的夫君怎么样?” 沈辛茉顿时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道:“祖父,您不是当真的吧?” 第65章 放弃 “自然是当真的。”这件事他琢磨了也不是一两天了。 沈辛茉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祖父的脑袋里一直在打这个主意,所以眼下她只觉意外。 “你看不上何子期?”难道辛茉的心里还在惦记着五皇子? “这并不是我看不看得上他的事情,而是……”沈辛茉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那你是担心他愿不愿意?” 这还用问吗?人家肯定不愿意啊,自己声名狼藉,他却是京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这怎么都不搭啊。 “祖父,这根本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关键是……辛彤她喜欢何公子啊。”愿不愿意的抛开另说,她可不想上演一场姐妹争夫的恶俗戏码,到时候丢人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你说辛彤喜欢谁?”沈尚书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还特意直起了身子,往前挪了几分。 “上次辛彤之所以将我的荷包扔进湖中,正是因为那荷包里的香料是何子期送的,她心生嫉妒,这才将荷包扔进水里。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本来她也没打算在祖父面前揭破,可是眼下不揭破是不行了,万一到时候真弄出了什么闹剧,那整个沈府丢人可就丢大了。 “是谁跟你说的?辛彤自己告诉你的?她倾心于何子期?”沈尚书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他这些日子一心想着要撮合辛茉和何子期,从未想过辛彤会对何子期动了心思,原本已经看好的孙女婿人选,眼下竟是要泡汤了,他心中的情绪很有些复杂、但不免还存着一丝希望,只希望着这不过是辛茉自己瞎猜而已。 可是这种事情,若只是自己瞎猜,辛茉哪里会就这么往外说? 沈辛茉这便把当时沈辛柏同她说的这些话也告诉给了沈尚书,“孙女当时想着,这到底是辛彤的隐秘之事,孙女不好当众揭穿她,所以就没说。只是眼下……何子期是万万不行的。” 沈尚书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很是无奈,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了。只是太可惜了,那何子期实在是个极好的人选,而且对辛茉也有些心思,要再想在京城里找到像何子期这样好的人选,着实是不容易了。 沈辛茉看着沈尚书这样失望又无奈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感动,祖父真的替自己打算了很多。 “祖父,姻缘这种事情也是看缘分的,急不来。”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沈尚书本以为辛茉和何子期的婚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因这样的缘故而非舍弃不可。不舍弃还能怎么办呢?眼看着她们姐妹两个因一个男子而心生嫌隙吗?若是不闹出什么事情还好,要是万一真的闹出了什么丢脸的事情,那辛茉和辛彤两个人就都毁了。 沈尚书心中满是后悔,是自己疏忽了,前段时间,何子期经常出入府中,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辛彤对他动了心。何子期一个翩翩公子,才貌双全,辛彤对他生出什么心思,也是在情理之中,而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 只是可惜了,何子期这么好的年轻人,注定是跟他们沈府的小姐无缘了。 …… 自这天秦晔抱过沈辛茉之后,沈辛茉心里就一直觉得怪怪的,每每看到了秦晔比以前躲得还快。 这天她索性找借口早早就躲了出去,左右这阵子书局里闲得很,大家都很懒散,也没人在意她的去向。 沈辛茉离开书局之后,闲逛着到了书市,书市的这些人如今都认得她了,偶尔还同她聊上那么一两句。 “沈大人,您给看看我这书稿怎么样。”这是沈辛茉如今经常在书市里听到的话。 杨敬中原就是在这个书市讨生活的,他的新书一炮而红,现如今相邀他写书稿的书肆书斋不断,名利双收的他,已经许久不来书市摆摊了。 但是杨敬中的经历却成了这书市里经久不衰的一个谈资,都说他运气好,眼看着就要回老家了,偏就那么幸运遇上了沈家大小姐,让他沉积多年的书稿终得刻印成书,而且一举成名,简直羡煞众人。 所以从那之后,沈辛茉每次来书市的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让她帮忙看书稿,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沈辛茉一律都是说:“真是抱歉,我最近没时间,要不您先搁在这里吧,改天我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的。” 那时候,旁人都以为她这不过是敷衍之语,打发他们的罢了。但是后来发现,沈辛茉真的会驻足在摊位前,看他们摆在上头的书稿。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明白了,沈小姐不是不愿意看,只是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尴尬,她也不好意思当面说你写的书稿不行什么的。所以,越是当场要她看的,她越是不会看。而是隔个几天之后,自己去他们的摊位上找来翻看,看过之后若是有她中意的,她会给上一些建议。若是她看不中,则会静静地将书稿搁回原来的位置上,大家彼此什么都不说,却也都心知肚明了。 是以,如今大家都形成了一种默契,若是有书稿想让沈辛茉看,就会在她来的时候,特意将自己的书稿放在自己摊位最显眼的位置,沈辛茉自会翻开去看,觉得不中意,就什么都不说,重新放回去,这样大家都不伤颜面。 虽说杨敬中也是从这个书市中出来的,而这个书市里有许多跟他一样落魄又怀揣梦想的读书人,想着有朝一日著书立说,可是天底下并没那么多杨敬中。很多读书人终其一生,既考不中进士、入不了仕途,也写不出精彩的书稿,得以在书封上刊印上自己的名字,只能在郁郁不得志中过完这一生。 沈辛茉几乎每天都来这书市,看的书稿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份了,但是还没发现能让她赞叹不已的书稿。 不过她心里还是存着希望的,他们今日不能,不意味着明日也不能,人总是在慢慢进步的。 沈辛茉停在一处摊位前,这个摊主她也是认识的,之前曾经拿了两三本书稿给她看,但是水平真的很一般,内容平庸且乏味,不过是鹦鹉学舌,里面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和观点。 不过,比起这里其他不得志的落魄书生,他的境遇还要好上许多,至少他有一个稳定的营生。他平时都在他老丈人开设的学堂里教小孩子念书,每日下了学堂之后才会来这书市上摆卖些旧书,等着书肆书斋的人来看看他的书稿,以期望着某天他的书稿能被看上。 见沈辛茉出现在他的摊位前,那男子一如既往地用期冀的目光看着她,沈辛茉向来不会以一个人的现在就判定他的将来,在沈辛茉看来,尽管书市的这许多书生如今写的书稿还不够水准,但只要他们肯下功夫改进,总是有希望的那一天的,就看你能不能坚持,肯不肯下功夫了。 而对于面前的这个男子,她之前也曾含蓄地给他提过一些建议,就是希望他能跳脱出他脑海里固有思想的束缚,能有一点属于他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所以当她翻开手中的书稿的时候,还是带着些期待的,但是看过之后,却难免失望,他还是没什么长进。 见沈辛茉将书稿放回原位,男子面上不由露出几分着急,“沈大人,您再往后看看,后面写得真的还不错。” “郑公子,你这书稿前五页的内容跟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几份书稿并无多大的不同,虽然遣词造句不一样了,可写的却还是同样的东西。郑公子,恕我直言,这种内容的书,你往各个书肆书斋去走一走,随便都能找到很多相似的,而且是十几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的。” 郑公子闻言不由低喃道:“那到底什么样的书稿才是你想要的?” 沈辛茉一边想着要怎么跟这位郑公子说,一边随手拿了搁在旁边的一本旧书。 这是一本百年前写就的巨著,至今还深受热捧,书名为《集梦录》,书里写的是一个个梦境,那些梦境或是大胆奇特,或是恣意浪漫,全篇皆是天马行空,叫人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回神。其文风亦是飘逸华丽,句句成诗,雅然生香。再加之,这书明则写梦,实则暗喻现实更多,所以时隔百年,仍是受人追捧,经久不衰。 这本书沈辛茉很是喜欢,已经看过三四遍有余,原本只是随手翻一下,但看了两眼之后,却不由看入了神,站在这摊位前久久未动。 一直到那郑公子等她的回音等得没了耐心,才开口将她的心神唤回。 “这上面的批注是谁写的?”沈辛茉豁然抬头看他。 见着沈辛茉双眼发亮,脸上满是期待,那郑公子低头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这批注怎么了吗?” “这批注写得很好啊,究竟是谁写的?” 那郑公子闻言取过她手里的书看了一眼,颇为轻蔑地道:“这也叫好?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胡说八道。” “这书……?” “这书我是前阵子翻书柜的时候,偶然找到的,谁知道是谁的。”郑公子随手便将那本旧书给扔在了地上。 沈辛茉见状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位郑公子不像是书市里其他的书生,只靠着这点营生过日子,他书摊上摆着的书一般都是他自己看过的旧书,他平时要在学堂里教孩子们念书,根本没功夫去做这些收书卖书的买卖,这本书……肯定是他家里原先就有的,那这本书上的批注既然不是他写的,那又能是谁的? 每到这个时候,沈辛茉的老毛病就又冒出来了,她觉得那批注写得实在是很好,遣词造句的风格与《集梦录》原文类似,而又有自己的观点,新颖又独特,是沈辛茉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以这样的笔触和风格,完全可以出一本《集梦录笔注》啊。 只是这郑公子显然并不愿透露这些批注是出自何人之手。 沈辛茉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道:“我能把这本旧书买下来吗?” 那郑公子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旧书,片刻之后才满不在乎地道:“不值什么银子,沈大人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了。” 沈辛茉接过那本书,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最终还是在他的摊位前搁下了一点碎银子,在她的眼里,这本书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虽说这本书到处都有得卖,可这本上头写的批注却独一无二的,十分难得。 今日沈辛茉在书市颇有些收获,怀揣着那本满满都是批注的《集梦录》回到沈府,刚进到房间就迫不待及地看起来,越看越入迷,若不是顾虑着不能坏了全家人一起吃晚饭的规矩,她都不想暂时合上这本书去吃饭了。 吃过晚饭之后,又接着回来看,不知不觉竟就看到下半夜,不是侍女起夜发现她屋里的灯还亮着,非要劝着她赶紧熄灯睡下不可,她还要接着看下去,简直一点儿都睡意都没有。 而这般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眼睛里出现了红血丝,而且整个人都陷在那些精彩的批注之中,走路的时候像个游魂一般,撞到了人还后知后觉…… 第66章 知音 沈辛茉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显见得还未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这个时候,却见有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沈辛茉犹未回过神来,那人修长的食指已经托着她的下巴,迫得她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一直到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沈辛茉才略略回过神来,心中猛的一惊,便要往后退去,秦晔倒也并未阻止她,任由她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沈辛茉惯会波澜不惊,但似乎每每在五皇子秦晔面前总是不怎么奏效。 而秦晔则乐于见到沈辛茉的这种慌乱,至少……自己于她而言,是能引起她心绪波动的存在。 只是看到她眼中的红血丝,秦晔不由微蹙了下眉头,“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沈辛茉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昨天晚上看书不小心看到很晚。” “什么书?” 说起这个,沈辛茉脸上的疲惫之色顷刻间一扫而空,瞬间变得神采奕奕,“是一本《集梦录》。” “《集梦录》?”秦晔有些意外,这本书不是挺常见的吗?而且大名鼎鼎,她之前应该是早就看过的才对啊。 “那不是一本普通的《集梦录》,有人在上面作了不少批注,那些批注写得很精彩,我想……” “你想将它刻印出来?” “是,肯定能名声大噪的。” 眼前的沈辛茉虽然眼睛里带着红血丝,却满面的神采飞扬,带着一种动人的自信和活力,看起来明艳迫人。 “行,你去安排吧,待成稿之后,记得拿给我看。”秦晔眸中带笑看着她,什么都没问便已应允。 而此时的沈辛茉因为兴奋也并未意识到似乎这中间少了什么章程,当即便点头应了,“是,到时候定不会让殿下您失望的。” “行了,赶紧去睡会儿吧,左右最近书局里也没什么事儿。”说罢,秦晔迈步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他蓦地抬起手来轻揉了一下沈辛茉的脑袋。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倒是自在地离去了,沈辛茉的心里却不由暗生嘀咕,若是五殿下真的要跟自己逢场作戏,那自己该怎么委婉地提醒他,自己不愿意? 待回到自己房间,稍静下心来之后,她这才突然意识到,五殿下连供稿人是谁都没问,就答应自己要出这本书了,他甚至都没看过那些批注…… 这……难道……五皇子真的要跟自己逢场作戏了?据说他在宠幸一个女子之前,都会先给些表示,比如之前那个在茶楼唱曲儿的陈姑娘,五皇子刚一开始看上她的时候,就大张旗鼓地包下了整个茶楼,整整三天那满茶楼里就他一人,而且只听陈姑娘唱曲儿,听完就走。 沈辛茉越想心里越是觉得不安。 干脆,从明天开始自己就不要在书局呆着了,早晨来点个卯之后立刻就走,反正自己是有正当理由的。 当天下午,沈辛茉就找到了那郑公子的家中。她早上出了书局之后,便去了书市,将那郑公子好生打听了一番。书市的那些人跟沈辛茉本来就很熟了,再加上闲着无事,把但凡是自己知道的全都跟沈辛茉说了。 沈辛茉离开书市之后,在一家客栈里要了碗面,在客栈大堂里慢悠悠地吃完,便是往郑公子的家中而去。 狭窄的巷子口连顶轿子都进不来,更别说是马车了。 往巷子里走,左手边第三家。沈辛茉停下脚步,站在门前扣响铜环,这是一扇木门,原本刷了朱漆,只是眼下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看起来颤颤巍巍的,顶不结实,好像一脚踹过去,眼前的这扇门就会倒下一般。 沈辛茉收回自己的手,站在门口,仔细听着门内的动静,不多时,便闻得脚步声由远而近。有门闩拉开的声音,沈辛茉勾起笑脸,片刻之后眼前的这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虽不甚美,但看起来颇有几分独特韵味的脸。 一个人的气韵藏在她的行为举止之中,也藏在她的眉宇之间,沈辛茉一眼瞧着这女子,就知她并非是那种不通文墨的普通妇人。 “你是……?”妇人面带询问之色地看着面前的沈辛茉,显然对自家门前出现这样一位衣着不凡的年轻小姐感到十分困惑。 “您就是郑随山郑先生的夫人吧?我是书局的编修沈辛茉。” 果不其然,听到沈辛茉自报家门之后,女子脸上瞬间闪过惊愕之色,但也许是教养所使,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客客气气地请沈辛茉进到里面正堂之中。 奉茶待客,女子面上有几分歉然,“家中寒陋,不是什么好茶,大人莫要见怪。” “夫人客气了。”沈辛茉端起茶杯,轻沾了一口。 “大人来找外子的吧?只是他眼下还在学堂之中,若是大人有要事的话,妾身这便去学堂找外子回来。” “这倒不用。我今日过来,也不一定非要见郑先生。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若是夫人知道,那便更好。” 女子听了沈辛茉这话,更是不解,方才听她自报家门,想着既然是书局的人,那想必是为了书稿而来。况且,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自己的夫君提起这位沈小姐,之前杨敬中杨先生就是得这位沈小姐慧眼识珠,一力促成他的书稿成书,让自家夫君好生羡慕。她也知道,自家夫君这几个月接连拿了好几份书稿给沈小姐看,可每每都没得到什么回应。 今日这沈小姐上门,她还以为自己夫君的书稿终于有希望了,却原来并不是…… “沈小姐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妾身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辛茉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见她将藏在宽大袖中的那本《集梦录》拿了出来,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批注问那女子,“夫人可知这上头的批注是谁写的?” “这批注……怎么了吗?” “夫人不必忧心,我是昨日偶然间在书市里看到令夫君在卖这本书就买了回来,结果看到里面的这些批注觉得写得很有见地,好奇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所以就想过来问一问。” 女子听了沈辛茉这番话,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却是尽力压抑着,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沈大人真的这样认为?觉得这些批注写得很好?” “是啊,有关于《集梦录》的批注我也看过很多,但是如此出色的却并不多见,尤其这些批注的风格与《集梦录》格外地契合,我觉得这个批注甚至是给《集梦录》增添了光彩。” 沈辛茉一边说,一边仔细注意着女子脸上神情的变化,她现在敢肯定,这本《集梦录》里的批注就是出自眼前女子之手。 “也许是大人您太高看了也说不定。”话说着,女子脸上兴奋的神色已经尽数收敛,恢复了温婉却客气的态度,“若是大人来此就是为了问这个,那请恕妾身帮不到大人了,妾身并不知晓这些批注是出自何人之手。” 沈辛茉也没想到女子会这般断然否认,暗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并未再贸然开口。 可是女子已经开始要送客了,“大人,妾身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多留大人了。” “夫人为何要撒谎?这上头的批注难道不是夫人亲手所写吗?”沈辛茉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否认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没撒谎,那上头的批注根本不是我写的,大人请回吧。” “夫人……我此来并非仅仅是想要结识写下这些批注之人,更是想与那人签订契约,由书局来帮她刻印成书啊。” 女子闻言,眸中光彩闪动,却也只是一瞬,很快便熄灭了,“那大人便去想别的法子去找到她吧,妾身并不知情,这些批注也不是妾身所写。” “夫人,您为何要如此?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多少人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为何还要将这机会往外推?你想想看,将来你写的这些批注被刻印成书之后,有多少人会看到,他们会为你赞叹、欣赏你的才华,你的那些批注甚至可以跟这本《集梦录》一起流传百世,您难道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可是那女子仍是不肯承认,只道:“大人请吧,妾身就不送了。” “夫人,这世道下,女人能在这历史长河之中留下姓名已是不易,多少女子一生只能冠以夫姓,就算有史册典籍记上那么一笔,顶多也就是某某氏这种模糊的名字。夫人有此机会可以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何却要这般退缩?”沈辛茉实在是想不通。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她有此机会,却弃之如敝履,连承认都不肯承认。 而沈辛茉没想到自己方才的这一番正是戳中了郑夫人心中所想。 “大人说得对,正是因为女子不易,所以我才……不能承认。” “为何?” 女子终于愿意吐露心声,重新坐下之后,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大人不晓得,我夫君最是不喜我在他面前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我已许久都没用墨笔写过字了,寻常只有在夫君不在家的时候,才会拣个树枝,在地上临上一两个字而已。” “为何?” 女子轻叹一声,幽幽吐出七个字:“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夫妻二人都懂些诗书文墨之事,不是更能谈得来吗?郑先生他为何却不喜……?” “大约……是因为他觉得我的文采还算不错吧。” 沈辛茉略琢磨了一下她这话,心里便明白了,原来如此。一切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看过郑随山的书稿,也看过郑夫人的批注,显然郑夫人的文采是要远远高于郑随山的,有这样一位夫人在侧,郑随山感受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压力。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妻子比他出色,所以平时根本不愿看到自己妻子舞文弄墨,否则就要大发脾气,以来维护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怪不得那天在书市,听自己说这些批注写得好之后,他脸上会露出那样轻蔑不屑的表情,甚至随手就将这本自己妻子亲手批注的《集梦录》扔在了地上,最后自己要买,他竟还说不值什么银子。 沈辛茉为眼前的女子感到气愤、感到委屈、感到不公,可她却不知要跟眼前的女子说些什么,在她面前痛骂她的丈夫吗?说她的丈夫如何不堪吗?还是劝她离开她的丈夫? 这些话都不是她一个只跟她认识了一小会儿的客人能说的。 所谓出嫁从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世道,想要离开自己的丈夫并不容易。 女子将沈辛茉方才搁在桌上的那本《集梦录》重新递给她,“所以,大人现在该明白,我若是同意大人所说,我夫君心里该会是何等不悦。我很开心能有人喜欢我的这些批注,知己难求,这本书能留在大人身边,也算是觅得了知音了,我已无憾。” 第67章 出走(三更) 真的无憾吗?还是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沈辛茉却不忍再多问。她只是觉得惋惜,若此女子生为男儿身,以她的才华何至于…… “夫人,人这一辈子看似很长,但其实不过短短几十载,该尽量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才是,否则到临走的那一天再回顾这一生,岂不就只剩下遗憾了?然而到那个时候,再后悔也只是枉然了。” 说完这番话,沈辛茉便起身告辞。而那郑夫人则是怔怔地愣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眼神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未动一下。 暮色四合,郑随山自书市回来,见自己的夫人犹自在灶间忙碌,不由有些不悦,但见他站在灶房门口看向里面忙碌的身影皱眉道:“今天怎么回事儿?都这个时辰了,饭还没做好?” 女子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道:“马上就好了,夫君且先去堂屋等着吧。” “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家中都干些什么,连做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郑随山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方才转身去了堂屋。 烟火缭绕间,女子将刚做好的饭菜盛好,端到堂屋里,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怎地连半点荤腥都不见?” “这个月家中剩的银钱已经不多了,先凑合几天吧,等下个月……” 女子话还未说完,男子便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怎么?你是变着法儿地说我赚的银子少是不是?想当初多少学堂抢着要我去做先生,我为什么留在了你们家的学堂?还不是因为看在你父亲是我丈人的份儿上?不然,我如今何至于每月就赚这点微薄银两?” 女子并不与他争辩,只是沉默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却是食不知味,她突然就想起今日那沈大人离开之前说的那番话,人的一生这么短暂,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自己这一辈子究竟都将得到什么? 可是女子越是这样沉默,男人心中的怒火就更盛,“怎么?你眼下这是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你给我摆什么冷脸?整日在家清闲地呆着,自是不知我在外面谋生是如何的辛苦。” 辛苦?这天下间谁不辛苦?就连皇帝老儿每天天不亮都要起来上早朝呢。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对自己的丈夫失望过,只是今天觉得格外地失望,她心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今日沈大人来我们家中找过我,她说想把我在《集梦录》那本书上头写的那些批注整理出来,刻印成书。若是此事成了,会有一笔不小的润笔金,到时候家中也就不那么拮据了。” 淡淡地说完这番话,女子心中有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的快感,她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得到,此时自己夫君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肯定气坏了。 郑随山的确是气坏了,狠狠地瞪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妻子,她是故意的是不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赚的银子不够多,她却能赚不少的润笔金来养自己是不是? 这件事绝对不行!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自己的脸面还往哪儿搁?整个书市的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找沈大人看过好几次书稿,可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拒绝了,要是这个时候自己妻子写的批注反倒被沈大人看中,那别人会如何议论自己?嘲笑自己?那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只听得郑随山冷哼一声,“你信她的话?她不过只是书局里一个小编修而已,书局出什么书,她能说了算?况且,就她那眼光……”郑随山轻蔑一笑,“她懂什么好坏?不过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而已,你还真当你写的那些东西有多好了?” 他向来懂得如何去贬低自己的妻子。 郑随山说着重新拿起筷子,“她下次若是再来找你,你直接回绝她就是,她之前干过什么下作的事儿,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少跟她来往,不然到时候被人指指点点的就是你了。” 女子反口相问:“她若是真如你说得那么不好、那么没有眼光,你又为何要三番四次找她看你写的那些书稿?” 郑随山没料到自己的妻子竟会开口反驳,稍愣了一下之后,便对她怒目而视,“怎么?被那沈大小姐找过一次,听了些灌迷汤的话,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才女在世了?这是你对自己丈夫该有的态度吗?当初丈母娘就是这么教你对待自己的夫君的?” 女子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供你驱使的下人。这些年我就是太听我母亲的话了,才至于活得这么窝囊。” 女子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若不是有今日之事,她怕是跟自己的母亲一样,一辈子这么憋屈,这么委屈求全地也就过去了。可是今日沈辛茉来找她,说她的那些批注写得很好,要给她出书,这让她看到自己的价值,看到了自己除了憋屈一辈子之外,还有别的出路。 母亲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她一辈子连一句忤逆自己父亲的话都不敢说,在自己父亲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父亲指东她不敢往西,母亲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了人之后,丈夫就是天,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能顶撞。母亲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自己从来没见她开心过,难道自己一辈子也要像母亲一样吗? “你说什么?”郑随山怀疑自己听错了,向来听话的妻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为什么从来都只会贬低我?方才你哪怕肯称赞我一句呢,我也心甘情愿放弃这次机会。我觉得我根本不像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你娶回家的一个下人,伺候你的衣食住行,还要听你的责怪贬低。” “你!”向来沉默的妻子,今天竟这般言辞犀利,叫郑随山一时竟寻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对。 而女子却仿佛看不到他眼中的怒火似的,继续淡定地坐在那里吃饭,眼下的她是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痛快,送到口中的饭菜似乎都比以前美味了许多。 郑随山见她还在若无其事地吃饭,心中怒火更是越烧越旺,一把扫落桌上的几碟素菜,“还吃什么吃?如此顶撞自己的丈夫,你还有脸去吃用自己丈夫赚的银子得来的饭菜?” “菜确实是用你赚来的银子买的,可这些菜买来之后,也不是自己就成了放在你面前可以入口的饭菜的。” “你给我滚!滚!”郑随山此时已经是气得满面通红。 女子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嘴脸,可是今日的他仍是超过了她的想象,他恼羞成怒之下,竟是要把自己赶出家门!到这时刻,女子的心已是凉透。自己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女子,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这般田地的? 但旋即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也许有些事情现如今还来得及。 女子并未再同自己的丈夫理论什么,而是挺直了脊梁走出家门,这时刻她觉得是自己之前那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离开家门之后,女子并未回娘家,而是径直往沈府的方向走去。 沈府之中,沈辛茉亦还挂念着今日之事,她实在觉得很是惋惜,从那郑夫人的举止谈吐可知她也是一个饱读诗书、腹有锦绣之人,只可惜嫁了那样一个丈夫,实在是明珠暗投,叫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这样一个女子本可以大放异彩的,只是命运此事……谁又能说得定?上天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 “小姐,外面有一女子要见您,她说只要告诉您她是您今日刚见过之人,您就知道她是谁了。” 听得侍女如此禀报,沈辛茉从榻上霍然起身,“她人在哪儿?” “让她在前院儿偏厅里等着呢。” 沈辛茉一路疾步而行,她这般上门找自己,十有八九是改变了主意。沈辛茉生恐她又突然要反悔了一般,几乎小跑着到了偏厅。 “沈大人。”女子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 又见沈辛茉微微带喘,想见是急着过来,女子心中感动,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写的那些批注,对自己抱了很大的希望吧。 “郑夫人快请坐。” “这个时辰来打扰实在是不该,妾身就不坐了。妾身此来,是为着两件事,一则,今日沈大人与妾身所说之事,妾身想通了,希望尚不算晚。” “不晚,不晚。”沈辛茉喜不自胜,她既为着自己喜欢的那些批注能被许多旁人看到而高兴,又为着眼前这女子而高兴。 “那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女子下意识揪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犹犹豫豫的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郑夫人但说无妨。” “沈大人能不能……先预支给我一部分润笔金。”说完又是连忙道:“若是实在为难,也就算了。” “这个倒没什么为难的,只是……郑夫人你这是……跟郑先生吵架了吗?” 女子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上门,又提出跟自己预支润笔金,沈辛茉猜测,十有八九,眼前女子是跟郑随山争吵之后,离开了家中。 “夫人且先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沈辛茉急急去到自己祖父的院子,沈尚书吃罢饭之后,照他以往的习惯去了书房。却没想到沈辛茉会在这个时辰过来,“怎么了这是?着急忙慌的?” 见着自己孙女额头上汗珠,沈尚书想着她这定是有什么急事。 “祖父,我记得我们家在城南那边是有一处宅子是吧?” “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借个人住上几天,您看行吗?” “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辰,辛茉突然跟自己说这个,沈尚书免不了要多问两句。 沈辛茉也不隐瞒,跟沈尚书将实情道出。 沈尚书自也同情那女子的遭遇,可免不了要提醒自己孙女两句,“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之后他们两个夫妻和好,你反倒成了讨嫌之人。而且,你这样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也惹得自己满身腥。” “若果真如此,那到时候便再说吧。眼下我总不能看着她一个女子流落在外,她独身一人,客栈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也不妥当。” “行了,你带她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呆太久。” “知道了,谢谢祖父。” 沈尚书笑着摇了摇头。 沈辛茉复又回到偏厅,如此跟女子一说,女子忙是拒绝,预支润笔金本就不合规矩,又怎能如此劳烦沈大人,还让她借沈家私宅来给自己住。 “今晚先住着吧,其他的等到明天再说。” 耐不住沈辛茉的坚持,女子也便跟她一起乘上马车去了沈家的那处私宅…… 第68章 染了风寒(一更) 等沈辛茉再回来的时候,沈府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她也匆匆沐浴过便上床歇息了。 待到次日,沈辛茉去书局点了卯,然后去沈府私宅找那郑夫人,顺便在路上帮她买了早饭带过去。 因这宅子常年闲置,所以里面并没有伺候的下人,只有沈家以前的一个老仆在这里看门,这老仆跟他的老伴儿两个同住于此。 沈辛茉进到宅子里的时候,那老仆正在打扫院子。见着沈辛茉进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小姐。” 沈辛茉将手里拎着的早饭分他两份儿,“路上特意买的,你们拿去吃吧。” 这老仆在沈府伺候多年,后来上了年岁,手脚都不大方便了,偏他只有一老伴,两个人无儿无女,沈尚书见他们夫妻俩怪可怜的,就让他们来了这座宅子,给他们一个看门的活计,每个月好歹领些月银以过生活。 “怎么好让小姐破费?我那老婆子正在灶房做饭呢。” “反正买多了,您就拿去吃吧。对了,昨天我带来的那位夫人,她起了吗?” “刚我老婆子才去看过,已经起了。” “行,那我这就过去看看她。” 沈辛茉拎着剩下的一份儿早饭,去了那郑夫人的房间,房门打开着,从门外便可看到郑夫人正在房间里圆桌旁坐着,愣愣地盯着桌面发呆。 “夫人,昨晚睡得可还好?” 沈辛茉笑着跟她问好,一边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沈大人来了?”女子已经回过神,忙站起身来相迎。 沈辛茉将手中的早饭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吧。” 既然郑夫人已经点头同意了,那今天便可以将契约签好,待自己将她写的那些批注整理一下,拿给……冯大人过目之后,就能交给匠人们开始刻印了…… 但如今郑夫人跟其丈夫吵架,离开家中,沈辛茉觉得这件事到底跟自己有关,便免不了要问上几句,“夫人,要不然……我去向郑先生透露一下你住在这里?” 女子离家出走,大多数还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过来把自己给哄回去的,沈辛茉不知郑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想法。但若是郑夫人还想跟郑随山继续过下去的话,那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尽管沈辛茉心里认为郑随山根本就配不上眼前的女子,但从昨天沈夫人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她显然很顾忌自己丈夫的自尊心。 沈辛茉不知道她后来又为什么改了主意,也拿不准她心里现下是什么样的想法。 而听了沈辛茉这话之后,女子立刻摇了摇头,“我眼下还不想见他。” 既是如此,沈辛茉也未再多说什么,在她看来,让那郑随山好好着一下急也是应该的。 当天沈辛茉便与郑夫人签好了契约,签了契约之后,沈辛茉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留在宅子里跟郑夫人又仔细探讨了一下她写的那些批注,郑夫人难得遇到一个愿意跟她聊这些的人,便也聊得很投入,把自己心里的很多见解都一一详述。其中有很多都是她没有在这本书上批注的。 沈辛茉越是往下听,就越是觉得惋惜,郑夫人有很多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她的学识绝对要在郑随山之上,这样一个女子却要困于浆洗、灶火之间,而且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轻蔑、打压…… 沈辛茉离开的时候,让郑夫人安心在这里住着,把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见解都写下来,到时候她一并誊写整理。 沈辛茉刚要走出大门,天上忽然下起雨来,她忙是快步跑向马车,尽管如此身上还是淋了些雨。当天晚上天气便骤然凉了下来,真真是一夜入秋。 结果第二天一起床,沈辛茉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本来没把它当一回事儿,可是到了书局之后,感觉更严重了,整个人懒懒的,感觉昏昏欲睡,偏身上还发冷。 她把昨日跟郑夫人签好的契约拿去给冯成年过目之后,便回去自己的房间,想着先在那里歇一会儿,再去看郑夫人。结果一靠在榻上,整个人就不想动了。 她更是不知道,自己刚离开冯大人那里,冯大人便拿着她刚交给他的契约去了五皇子。 殿下事先吩咐过,沈大人眼下手里的这桩书稿,由他亲自过问,冯成年哪敢擅自决定? 冯成年这般年纪,很多事情也算看得很通透了,殿下对沈大人的不同,他又怎么会不清楚?略想了想,也便对秦晔道:“方才沈大人来见下官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大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果然,秦晔听到他这样说,翻看契约的动作都不由顿了一下。 打发冯成年离开之后,秦晔便起身去了沈辛茉那里。进去之后,看到沈辛茉正懒懒地靠在榻上,身上裹着一件披风,闭着眼睛好像睡着的模样,两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秦晔微蹙着眉头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不似寻常温度。目光在房中巡视了一遍,并未看到什么可以遮盖取暖的东西,秦晔刚要转身去自己房中取,却突然想到什么,陡然又停下了脚步,接着就见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沈辛茉盖上。 沈辛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拽紧了身上盖着的衣服。 秦晔又转身去拧了条湿帕子覆在沈辛茉的额头,这才叫人去找大夫过来。 耳边听得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沈辛茉才勉力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秦晔的那张脸。 “你染了风寒,大夫给你开了药,我已经叫人去熬药了,你喝了药之后便回家好好睡一觉。”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轻哄。 沈辛茉挣扎着坐起来,方才给她把脉的大夫还未走,眼下正在收拾药箱,沈辛茉瞥见他时不时往自己这边偷瞄一眼,那脸上的表情惊讶中带着疑惑。 身体不舒服之下,沈辛茉的脑袋转得也有些慢了,一直到那大夫离开之后,她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那样的表情了。众所周知的最讨厌沈家大小姐的五皇子,眼下正在照顾沈小姐,任谁看了也会觉得奇怪吧? “多谢殿下,药就不必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沈辛茉站起身来,感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滑下掉落在了地上,她下意识低头去捡,却发现是一个男人的外袍。 沈辛茉略怔了一下,才将那外袍给捡起来,刚要递给面前的秦晔,又想到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有洁癖。忙将那外袍拎起来,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才递给秦晔,“多谢殿下了。” 秦晔接过之后也不穿上,就那么拿在手里,沈辛茉觉得自己实在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殿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马车就在外头呢。” 可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秦晔就将她一把抱起,从她的房间一路抱出了书局大门,一直到将她安稳地放在马车上。 沈辛茉眼下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没力气,连话都不想说,根本无力与他争辩什么,也就任由他去了。 回到沈府之后,下人们忙伺候沈辛茉在床上躺下,请大夫的请大夫,打水的打水,煎药的煎药,好一番折腾之后才安静下来。 绿芙刚喂沈辛茉喝了药,扶着她躺下来,白芷过来帮她换覆在脑袋上的帕子,这个时候却听见床上的沈辛茉喃喃地在说什么。 “把一月份的账本看一下,李家那边记得去跟他们要账……” 白芷疑惑地转头看向绿芙,“小姐在说什么啊?什么一月份的账本?眼下都九月份了,还有,跟李家要账?要什么账?”哪个李家? 绿芙瞧了一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沈辛茉,对着白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小姐烧糊涂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小姐就行。” “没事儿,我陪着绿芙姐姐一起吧。” 绿芙闻言却冷了脸,“你如今还不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呢。” 白芷被绿芙这么一说,脸上不由白了几分,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辛茉,这才低着头道:“是白芷逾矩了,绿芙姐姐莫生气,白芷这就出去。” 沈辛茉这一场风寒很是厉害,药都喝了三天了,还时好时坏的,这上午摸着脑袋是不烫了,谁知刚吃了午饭,就又烧起来,如此反反复复,竟也不见好。 “定是那天淋了雨,又见了风。”沈尚书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辛茉。估计得病上好几日了,今年天气凉得让人猝不及防,一场雨下了几日还停,京中各个医馆药铺都挤满了病人,全是染了风寒的。 沈辛茉却不知在自己躺在床上养病的期间,郑夫人那里被人大闹了一场,沈尚书派了几个护院过去那边的宅子,却并未将这件事告诉沈辛茉。 却原来郑夫人一夜未归之后,郑随山以为她是回了娘家,可是次日从自己老丈人那一打听,自己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回娘家。 一开始,他们还很担心,想着别是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 还是郑随山想到了沈辛茉,他想着自己的妻子跟自己吵架正是那沈小姐起的由头,自己的妻子既然没回娘家,那是不是去找那沈家小姐了? 但他也不敢直接上沈家去找沈辛茉,就在私下里打听,结果就打听到最近两天沈家在城南一处许久闲置的空宅,好像住进了一个女子。 郑随山立刻想到那可能就是自己的妻子,当即就去那宅子找人,郑夫人躲着不见,他就在外面叫骂了一阵儿。后来还找来了郑夫人的娘家人,试图硬闯进去,还好看门的老仆提前把门闩好,他们在外面闹嚷了一会儿之后,也就自己离开了。 那老仆确认他们走了之后,才赶紧过来沈府这边报信,沈辛茉病着,沈尚书不想让这件事打扰她养病,就没让人告诉她。迳自派了几个护院过去那边守着,以防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就连沈尚书也低估了郑随山,那郑随山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就在外面到处胡说,说是沈家小姐拐走了自己的妻子,还蛊惑她拿自己写的批注去跟书局签契约,其实就是看自己妻子一个妇道人家好欺骗。还说自己那妻子不守妇道,被沈家小姐蛊惑,想借自己写的那些批注一举成名。 一开始众人还不大相信,想着人家沈小姐也没必要跟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故意作对吧?但是后来见她妻子的娘家人都不出来说句话,想着这娘家人都不替自己女儿辩驳,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那这也太恶劣了吧?哄骗人家妻子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妻子给藏起来,这算什么事儿啊? 第69章 美人计(二更) 一开始那郑随山还顾忌着沈家的势力,不敢大张旗鼓,后来见众人都跟自己同仇敌忾,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在这个关头他们沈家敢动自己吗?那自己就告他们仗势欺人!光是百姓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给淹死,自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看他们能拿自己如何? 尤其,郑随山如今在京城已是名声大噪,他俨然成了不畏强权的正义之士,尤其受到那些自诩清风傲骨的文士们的追捧。 郑随山活到这么大都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难免飘飘然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地公然‘痛述’沈家小姐是如何哄骗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妻子又是如何利益熏心,将自己的成果占为己有的。 这一日,郑随山刚在众人面前进行了一场‘慷慨激昂’的痛诉,便得意洋洋地回家去。 刚走到自家巷子口,就看到一个身披水蓝色斗篷的女子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揉着自己的脚腕。 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一双手却白净如玉,不由叫郑随山暗暗期待,这双手的主人想必也长得极为好看。 “这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郑随山已经上前去搭讪,语气极为轻柔,全然不似他平日里跟自己妻子说话的语气。 那女子抬起头来,郑随山一双眼睛几乎就黏在了那女子的脸上,根本无法移开半分。真如他所料,这女子长得极美,比他想象得还要美。 “我的脚……不小心崴到了。”女子开口,面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郑随山的一颗心当即就化成了一汪柔水,“很疼吧?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先去在下家中歇一歇吧,我家就在巷子里,正好家中有药酒,揉一揉或许能好一些。” “那就多谢公子了,公子的心肠可真好。” 女子含羞带怯地道了谢,郑随山更是飘飘然起来。 女子站起身来,便要跟郑随山一起去到他的家中,只是她脚上有伤,刚走一步,脚下就似疼得厉害,身子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郑随山忙伸手去扶她,一股馨香自女子身上散到他的鼻间,引得郑随山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 女子偎在他的身上,柔软得不可思议,这样细滑嫩白的身子……郑随山不由心旌摇曳。 “我扶着姑娘走吧,要是脚伤更严重了就不好了。” 女子也不拒绝,“那就有劳公子了。” 郑随山将那女子半扶半抱到自己家中,只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些才好。 扶着那女子在正堂之中坐下,郑随山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去寻药酒来。 见着郑随山拿了药酒回来,那女子开口问他,“怎么?公子还未成亲吗?怎么不见令夫人?” “我那妻子,不提也罢。”语气顿时换成了嫌弃。 “怎么?她不好吗?” “她就是蛇蝎心肠,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这样一个美人儿面前,郑随山可不想多提自己的妻子,忙将话给岔开,“这药酒……要揉在伤处,姑娘自己只怕是不方便,这……” “公子帮我吧,左右我一个青楼女子,也不在乎这个。” 听到‘青楼女子’这四个字,郑随山不由一愣。 那女子见状微微红了眼,“公子难道嫌弃奴家的身份吗?” 美人垂泪,如何不叫人心疼?郑随山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当然不是,在下只是心疼姑娘。” “公子到底跟其他男人是不同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看向郑随山,“奴家又何尝是心甘情愿堕入风尘,还不是命运所迫?” “姑娘放心,在下绝没有看低姑娘的意思。” “公子,你真好。” 郑随山心思一动,便去握住那女子的手,这双手柔弱无骨,见女子没有拒绝,郑随山如坠云端,这样美的女子,就算是青楼女子又如何。 却见美人微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公子快给奴家上药吧,时辰不早了,奴家还要赶着回去,若是晚了,要被妈妈责罚的。” 郑随山忙是应了,赶紧蹲下来帮这女子上药,小心翼翼地帮她将鞋袜褪下,但见一只玲珑玉足露了出来,他强忍着将这只玉足握入掌心的冲动,倒了药酒在掌心搓热,然后将掌心覆上女子的脚踝,轻轻揉捏起来。 一直到女子出声提醒,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手,帮那女子穿好鞋袜。 “公子,眼见着天都要黑了,奴家该走了。” 郑随山心中万般不舍,“在下送姑娘吧。” “不用了,我的脚已经好多了。” 郑随山方才不过是脱口而出,他想着幸亏姑娘没答应,要不然自己拿什么送?家里没轿子没马车的,自己也雇不起。 “公子若是什么时候有空就去醉花楼找我吧,进去之后跟小厮报我的名字就行,对了,奴家花名唤作雀枝。” 满目不舍地送走了那女子,郑随山坐在堂屋里愣愣地有些失落,掌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姑娘身上的香气,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若是自己能跟她…… 郑随山这么多年没去过青楼,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囊中羞涩,唯恐到了青楼之后出了丑,被里面的姑娘嘲笑,这才一直对那烟花之地虽心向往之,但却尽量避之而走。 但今日这念头一经生根,却再难拔除,一整个晚上都心痒难耐,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却无心做事,只想着赶紧到了晚上自己好去见那雀枝姑娘。 这一整个白日,郑随山什么都没干,只是搜罗了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拿去当铺典当了,他可不想等晚上的时候在那样一个美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小气。 终于等到了夜幕初上,郑随山迫不及待地拿着典当来的银子去了醉花楼。 “殿下,人已经来了。” 楼上凭栏而坐之人正是五皇子秦晔,而在他身边站着回话之人则是昨日郑随山碰到的那个名唤‘雀枝’的女子。 秦晔垂眸看去,只见那郑随山局促地站在一楼大堂中四处张望着。秦晔嘴角露出轻蔑一笑,人渣一个,对付他未免也太简单了。 “你去吧,记住今天要紧的是什么。” “是,奴婢保证让殿下满意。” 郑随山刚来时还有些忐忑局促,但很快被台上翩翩起舞的一众女子所吸引,难怪男人们都爱来这种地方,确实是如人间仙境一般。 郑随山正是痴迷,根本不知雀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雀枝见他这般样子,心中暗嗤一声,真是个色中饿鬼。 面上却勾起一笑,缓缓开口唤了他一声,“郑公子?” 郑随山被身旁这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下意识躲了一下,才看清身旁之人正是自己昨天遇到的女子,面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雀枝姑娘。” “公子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叫人去唤奴家?还是……台上的姐姐们太美了,勾走了公子的魂魄,叫公子把奴家给忘了?”三分怨嗔,七分撒娇,立刻叫郑随山酥了半点身子。 “雀枝姑娘,你这就冤枉在下了,在下……在下今天实在是为姑娘一人而来。” “好了,跟公子开一个玩笑而已。”雀枝嗔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就往大堂内一个空桌旁坐下。 郑随山一颗心飘飘然,甚至没工夫去想,这个位置要付多少银子才能坐。 桌上本就置了酒杯酒壶,雀枝先是吩咐人去端几碟小菜过来,又亲手给郑随山倒了酒,“公子,尝尝我们这里的酒,保证比外面的酒都香。” 美人在侧,温言软语,自然什么都是香的。 楼上的秦晔看着底下郑随山被雀枝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渐渐露出醉意来,心想,这人还真是不顶用,就这么点量就不行了,倒是帮自己省了不少时间。 雀枝瞧着这郑随山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问他,“公子,您夫人到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我们不提她,她啊,可比不上美人儿你,无趣得很。”喝醉了郑随山,提起自己的妻子,还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奴家好奇嘛,公子您就跟我说说吧,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没得跟那个沈家大小姐折腾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雀枝此时又是给他斟了一杯酒,“是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像是奴家,可是不会那些诗词歌赋,就懂得如何哄得公子开心。” “是啊,还是你好,不像那个黄脸婆,仗着自己有几分文采,就敢在我面前炫耀。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女子就该做一个女子该做的什么,学什么男人念书识字。” 说起自己的这个妻子,郑随山可是满腹的埋怨要说,他此时醉着,也顾不着什么,一股脑儿地都往外说。 他这埋怨起来,心中不由激动,激动之下,声音也就不免拔高了一些,惹得旁边的人不快,但听他之言,似乎跟最近京城里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有关,随即很快有人认出他就是郑随山,慢慢地不断有人围过来想听个热闹。 “这么说来,那些批注真的是她写的了?”见时机差不多了,雀枝试探着问出这句话。 “是她写的又如何?我说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她一个深闺女子,有谁会信她?” 众人听了,不由一阵哗然,原来此人竟是个骗子!故意抹黑自己的妻子和沈家小姐。 “公子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说她也是公子的妻子啊,她若是一举成名,公子不也跟着沾光吗?” “沾光?我沾她的光?那她以后还不骑在头上拉屎。都是那个沈辛茉蛊惑她,以前她对我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可那天她偏不听我的,就要跟那沈辛茉签契约不可。我怎么可能同意?若是她一举成名了,那我成什么了?被人嘲笑是吃软饭的,连自己的妻子都不如!她怎么就没替我想想?狠心的娘儿们!” 这郑随山借着酒劲儿,把自己对妻子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其中不乏辱骂粗鄙之语,简直不像是读书人会说的话,众人听了,一个个不由摇头,这个人真是无能又卑鄙。 “那这也不关沈家小姐的事情啊,公子只管教自己的妻子就是,为什么又要说沈小姐的坏话?” “她也是一样,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家中绣花待嫁,跑出来做什么编修?我找她看了多少次书稿?她全都看不上,偏就看中了我妻子写的什么破批注,我心里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 郑随山是被冻醒的,朦胧之间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伸手想去捞被子,捞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捞到,而且还听到旁边嘈杂得很,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疑惑,不由得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睁开眼睛还好,一睁开眼睛把他自己给吓了一大跳,怎么身边围了这么多人?而且都在看着自己笑,还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结果大叫出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就是日常两更了,但是两更加起来字数也超过7000了,作者君手速慢,这两更差不多都要写一天了。以后遇到大的推荐会加更的。 第70章 过街老鼠(一更) 围观的众人见他如此都不由大笑出声,更有人打趣道:“怎么?这位公子你是因为付不出恩金被人家姑娘给赶出来了?那也别直接在人家醉花楼门口倒头就睡啊,就算你赖在人家门口,你拿不出恩金人家也不会让你白睡里面的姑娘啊。” 此话一出更是引得旁观众人的大笑,更有此起彼伏的附和调侃之声,郑随山窘迫不已,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温柔迤逦的醉花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不是在雀枝姑娘说话吗?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只是眼下他也来不及多想,捂着自己的身子急急忙忙逃出人群,一路上更是引来不少惊呼,更有人驻足侧目。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郑随山忙钻进被窝,将自己的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做完这些之后,再回想自己这一路的遭遇,简直羞愤欲死。当然,他是没有赴死的勇气,也不可能真的愿意去死的,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本来不是跟雀枝姑娘坐在醉花楼的大堂之中喝酒赏舞的吗?怎么却突然到了大街上,还被人给扒光了衣服? 他自然不愿意去承认是雀枝姑娘坑了自己,那样一个美丽的、柔弱的、善解人意的女子,怎么可能故意害自己呢?这件事她肯定是不知情的。 这一整个晚上,郑随山都没能睡着,他只期盼着昨晚之事没有被旁人得知,更不要有人认出自己来。 他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昨天晚上他何止被人扒光了衣服这么简单?只是眼下的他尚还未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都在醉花楼说了些什么。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大亮,郑随山穿好衣服,洗漱之后便出门去了。如今妻子离家出走,没人给他做饭,这两日他都是自己在外面的摊子上买点煎饼、包子什么的来充饥。可是今日他找遍了整个家中,也再找不到半个铜板,昨天为了去见醉花楼雀枝姑娘他已经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带去了,家中所有的东西也都已经变卖掉了。昨天晚上他是光着身子回来的,那些银子自然也没了。 郑随山只好饿着肚子去往老丈人的学堂,可是就在他刚要走到学堂的时候,却被一个认识的人给拦住,只见那人一脸调侃的笑意,开口时语带讥讽,“呦,这不是我们清高无双、不向权贵低头的郑公子吗?听说昨天晚上去青楼找姑娘,却给不够恩金,被人从青楼里给扔出来了?我听人说,还是光着身子给扔出来的,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么多对我们敢与跟沈府作对的郑大公子呢?” 这每一句就像是一个巴掌,每一下都狠狠地打在郑随山的脸上,郑随山没想到昨晚的事竟被自己认识的人知道了,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要围过来,他赶紧低着头要逃走。 可是平日里大家都忙着讨生活,难得遇见这么一桩‘喜闻乐见’的事情,尤其住在这一片儿的大都认得郑随山,知道他在前面不远处的学堂教书,而且这附近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那学堂念书,对这件事自然关心得很。 郑随山要走,可这些人偏就堵着不让他走。 “走什么走?先把事情说清楚,你不说清楚,以后我们怎么放心把我们的孩子交给你这样的人来教?” “误会一场,昨天那个人……不是我。”郑随山想来想去,只有否认。他尚抱着侥幸心理,昨天这些人里未必真的就有人见过自己,他们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他们也不可能敢笃定就真的是自己。而自己一旦承认,就全完了,自己肯定做不了教书先生了。 “不是你?”有人嗤笑一声,“不是你的话,怎么跟你的事情那么像?昨天被扒了衣服的那人可是在醉花楼里说了不少事情,什么自己的妻子被沈家小姐给拐走了,什么沈家小姐看不上他的书稿实在是没有眼光啦,难道最近京城里还有第二个人被人沈家小姐给拐走妻子了?沈小姐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难道专门等着拐人家妻子?” 郑随山心中暗暗惊讶,自己昨天晚上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不要紧,如今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什么不畏强权,什么沈小姐花言巧语蛊惑他的妻子,人家沈小姐不过是没看上他的书稿,他就怀恨在心,而且沈小姐看中的那些批注,的确是出自他妻子之手,他不过是不甘心被自己的妻子给比下去,所以故意说谎话,泼脏水罢了。 什么读书人,什么教书先生,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肚鸡肠的说谎精! 郑随山被围在人群中脸色发白,昨晚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郑随山再不敢迟疑,硬着头皮闯出人群,迅速跑开了。 好不容易跑到学堂,却被自己的老丈人拦在门外,他知自己的老丈人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便开口狡辩道:“父亲,外面的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是故意诋毁我,一定是沈家人干的,他们……” 不待他把话说完,他老丈人便开口打断了他,“你这一阵子先在家躲躲风头吧,不必来学堂了。” “父亲……我知道您生气,可是您也都看到了清怡她都做了什么事情,她把我这个做丈夫的放在了哪里?” 面前的长者闻言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确实是清怡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能……不能去青楼啊。” “父亲,我也是一时苦闷难解,清怡她……唉……” “总之,你先在家避避风头吧,今天已经有十几个孩子的父母来过问你的事情了,这个风头浪尖你也不宜出现。待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就是。” 郑随山闻言,面上虽还是凄苦之色,但是心中已是一喜,看来老丈人还是向着自己的. “那小婿就先回家去了。”说着转身要走,可是顷刻间又转回身来,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带尴尬之色,“父亲,家中可还有剩饭?如今清怡离家出走,家中无人做饭,我……” 正如他所料,自己丈人听闻此言,面上果真露出愧疚之色来,“清怡真是不像话!你放心,这件事为父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郑随山心中更是大喜。 随即便被自己老丈人领进了后堂,稍顷自己的丈母娘便端了热菜热饭上来,只是脸色却不大好看,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明显的不悦。 但是不用他说什么,他的老丈人已经开口斥责,“你给女婿看什么脸色?这一切还不都是因清怡而起?我早就说过,她一个女孩子就不该读那么多书,好好地学些女红针织,嫁人以后好好伺候自己的夫君就是,读那么多书,心思都野了。这下可好了,她还要出书,真是丢尽了我们家的脸面!” “出书不是好事吗?有什么……”被自己的丈夫一瞪,妇人的声音弱下去,“有什么好丢脸的?” “好事?她一个女人家出书是好事?不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不安分就不错了,你还真当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了?她这样做,把自己的丈夫放在哪里了?” 郑随山故意轻叹一声,“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劝过她,可是她不听啊,还跟我吵起来。” 郑随山知道自己的这个老丈人最是看重老祖宗传统,男主外女主内,在他眼里是绝对不能动摇的。男人是天,女人要以男人为尊,这是长久以来的古训,跟自己的丈夫顶嘴这是万万不能原谅的事情。所以他才有胆量在自己的老丈人面前说这些,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老丈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随山啊,你放心,这件事父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看她能一辈子都呆在那沈家的宅子里!” 一旁的郑随山的岳母张口嗫嚅着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满脸哀色地退了出去。 郑随山吃了饭,心满意足地从自己岳丈家出来,但是旁人可不像是他老丈人那般对他宽容。消息在整个京城传来,郑随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污蔑自己妻子的卑鄙小人、毫无建树靠着老丈人过日子的庸才、去到青楼却付不出恩金被扒了衣服赶出去的好色之徒…… 一夜之间,他从受人追捧的清高书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郑随山再不敢出门,只好龟缩在自己家中,饿了就从水缸里舀些水来充饥,但就算是只喝水,眼见着也撑不了几日了,因为家中水缸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到时候还是得出去街头井口里打水…… 而这些都是一直在床上养病的沈辛茉所不知道的。待病好之后听说了此事,立刻就觉得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郑随山竟是被他自己给坑了?若果真是巧合,那还真是上天有眼,只是沈辛茉心里并不相信会这么幸运。 病好之后,沈辛茉第一个就去见了郑夫人。 “郑夫人前几天受惊了吧?实在很过意不起,我前些日子生病了,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实在是不知……” “我知道,这件事尚书大人都派人来跟我详说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连累了沈小姐你。” “郑夫人,你……还好吧?”自己的丈夫去了青楼,还在青楼里大肆辱骂她,诋毁她,她心里该会有多难受。 “我还好,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受。沈小姐,以后你莫要唤我‘郑夫人’,叫我‘清怡’吧。” 沈辛茉闻言心中不由一喜,她这是打算离开郑随山了? “那我以后就唤你‘清怡姐姐’好了,难得我们两个这么聊得来。” “好啊,若是沈小姐不嫌弃的话。” “姐姐说哪里话,我跟姐姐是一见如故。” 赵清怡笑了笑,“我已经想好了,要跟郑随山和离,不过我想着他肯定不会跟我和离的,我这么打了他的脸,他哪里会让我好好离开?不过这也没关系,休妻也行,我不在乎,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嫁了,只要能离开他就行。” 她是彻底冷了心了,就算再怎么样,自己也是他的妻子,他在外面污蔑自己,还上门来大闹,相比较起来,去青楼找姑娘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消失了。 要说起来,赵清怡之前对郑随山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因为出了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一辈子忍着,将就着也就过去了。 可是眼下这一桩一桩一件件,她是忍不了了,只要能离开郑随山,怎么着都行。 至于离开之后要怎么过,这些天她都已经想好了,所以这几天的她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想通。 沈辛茉跟赵清怡又聊了些有关于书稿的事情,这才去了书局,进到书局便想起那天是五皇子抱自己出去上了马车的,当日不知道有多少看见了,脸上莫名就有些发烫…… 第71章 蟠桃园也不去!(二更) “冯大人,这几天我一直在家养病,外面的那些事情都不太知道,给书局添麻烦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冯成年如今心里已经跟明镜儿似的,便是道:“这话你该去跟殿下说去,我也就是一个在书局干活儿的,添麻烦不添麻烦的,我是不在意的。” 跟殿下说?不知为什么,沈辛茉心里有些发怵。 但想来想去,这次的事情确实因自己而起,自己不亲自过去表个态确实不大好。踌躇了一番之后,沈辛茉也便去见了秦晔。 秦晔正坐在书桌之后翻看着什么,见她进来,当即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在沈辛茉还在愣怔的时候,抬手以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总算是好了。” 沈辛茉忙退后一步,朝他拱手,“那天多谢殿下照拂。” 秦晔笑了笑,“你要谢我的何止这一桩事。” 沈辛茉到底是聪明人,脑袋稍微一转,也就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郑随山被扒光衣服扔在青楼门口是出自殿下的手笔?” “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 也是,青楼那地方可不是您最熟吗? “殿下高明。” “你也不问问我费这么一番功夫是为了谁?”秦晔一双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沈辛茉。 沈辛茉心中蓦地紧张起来,“清怡姐姐已经跟我们书局签了契约,殿下为着书局和清怡姐姐的名声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秦晔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沈辛茉你就跟我装傻吧。书局的名声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坏掉,至于你口中的‘清怡姐姐’,我才懒得管她的私事!” 这丫头分明是故作不懂!秦晔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未免有些咬牙切齿。 沈辛茉心想,能把堂堂五皇子气成这样,也算是自己的本事了。这么一想,心中蓦地一松,便不由笑了起来。 “还笑。”秦晔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沈辛茉忙敛了笑意,“那殿下……您辛苦了,我去忙了。” 沈辛茉转身离去,还听得身后秦晔无奈的声音传来,“我是辛苦,也不知道是为了谁辛苦。” 沈辛茉再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一日,沈辛茉拿着自己整理了一半的批注给赵清怡看,问她是否有什么遗漏或者错误之处。赵清怡看过之后,笑着道:“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吗?对了,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清怡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打算搬去城外。” “城外?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其实前几日我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定下来,今天算是说定了。” 自打决定彻底跟郑随山分开之后,她就在想自己今后要住在哪里,要靠什么过日子。 娘家肯定是回不去了。父亲若是知道自己要跟郑随山和离,他不打‘死’自己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让自己回到娘家去住?况且,父亲跟郑随山是一样的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若是回娘家去住,又能比呆在郑随山身边要好上多少呢? 她想来想去,还是住在城外清净。正好城外有一户她认识的人家。这户人家如今只有母女二人,自己之所以认识她们母女,是因为自己教过那小女孩儿念书。 当初之所以主动说要教她念书,也是因为心里觉得太可惜了。她跟自己不一样,父亲打小就不喜欢自己念书,说女孩子只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学什么男孩子念书。 所以自己只得偷偷地找些书来看,整天提心吊胆地害怕被父亲给发现。好在有时候,母亲会帮自己掩护,只是她也怕父亲,时常劝说自己不要看那么多书了,女孩子就算读了书也没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子,一辈子围着柴米油盐打转? 就是这样,自己一年一年地也偷偷地读了不少书。后来自己九岁那年,一对夫妇带着她们的女儿来到学堂,说是想让他们的女儿到学堂里来念书。父亲不仅没答应,还将他们夫妇给斥责了一顿,说女孩子家怎么能进学堂念书? 可是当时她躲在暗处听着,却很羡慕那个女孩子,至少她的父母是想让她念书的,而且尽力为她安排,不像自己……只能偷偷摸摸,生怕被自己的父母发现。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拦住了那一家三口,说自己可以私下里教那女孩儿念书识字。 赵清怡也的确做到了,虽然要找各种借口出门,但好在她那时年纪不大,父母看得也没那么严。就这么教了那孩子将近一年……谁能料到她的父亲突然出事了,帮人建房的时候,一个木梁砸下来,直接就要了一条命。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母女两个在京城里过不下去,就搬出了城外,用家里多年攒下的积蓄赁了间屋子,租了几亩田,以维持生计。 因她们母女搬出了城外,距离太远,赵清怡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每日去她家中教她念书识字。只一两个月过去看她们母女一次。 所以她心中升起了搬出城外住的念头之后,就立刻想到了这母女俩,如今自己没了那许多束缚,可以好好地教那孩子念书识字了。而且三个人做个伴,挺好的,自己手里已经拿到了书局一半的契银,用这些银子自己自己可以买下一小块地,种点菜,养些鸡鸭什么的……待另外一半的银子到手之后,再加上母女两个这些年的积蓄,已经可以将她们现在住的小院儿给买下了,这样她们三个就能有个长久的栖身之地了。 听得赵清怡说完,沈辛茉也很赞同,这样的确是两全其美,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如今清怡姐姐在沈家的私宅里住着,外面还有祖父派来的几个护卫,那郑随山不敢前来打扰。可到时候清怡姐姐搬去城外,他若是再去骚扰呢?得想个法子以绝后患才行。 …… “殿下……” 抬头见着沈辛茉这般讨好的笑,秦晔淡淡道:“怎么?有事相求?这时候想到我了?” “瞧殿下这话说的,殿下的恩情,下官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呐?”秦晔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辛茉。 “我请殿下吃饭。” “不吃!”这丫头故意装傻是不是? “锦芳园哦。” “蟠桃园我也不去。” 沈辛茉心想,你就算愿意去,我也没通天的法子请您在那地儿吃饭啊。 “那等您什么时候想去了,您再跟我说一声。哦,不是蟠桃园,是锦芳园。” “你啊,也就是有事儿求着我的时候,才这般口齿伶俐。怎么?眼下不是故意躲着我的时候了?” 沈辛茉心中暗道:那一开始还不是您让我滚远点的?我这不是照您的意思做的吗?如今倒都成了我的不对了。 可是眼下是有求于人,她哪里敢说这些。 “说吧,让我帮你做什么?” 沈辛茉连忙摆手,“不,不用殿下帮我做什么。您只需告诉我您找来的那个诱惑郑随山的姑娘是谁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来办。”自己要再这么欠他人情下去,自己真的就还不清了。 “我告诉你,你就能搞得定了?那姑娘可不是用银子就能驱使得动的。况且,你有银子吗?上次让你请我在锦芳园吃顿饭,就跟割了你的肉似的,你确定你出得起这个银子?” “我可以……” “可以再拿东西来当?你还真不怕把自己的东西都给当干净了。” 沈辛茉诧异,“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你的俸禄再加上沈府给的月银一共也没几两银子,你还能上哪儿弄银子去?还不是典当自己的东西。” 话说着,秦晔站起身来,走到书架旁的红漆小柜里,取出放在里面的几件物什,这几件东西真是当初沈辛茉要请秦晔去锦芳园吃饭时,因囊中羞涩而当掉的几个摆件。 沈辛茉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晔,他竟都赎回来了。 “拿回去吧,你好歹也是堂堂沈家大小姐,典卖东西像什么样子。” 见沈辛茉站着不动,秦晔轻叹一声,“怎么着?还让我亲自给你送你家去?” “不,不用了。” “你找雀枝姑娘,是想让他乖乖跟他的妻子赵清怡和离?” “嗯,清怡姐姐已经想清楚了,她要彻底离开郑随山,只是郑随山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行,我知道了,两天之后,我会把他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和离书交给你。” “好,那我先走了。”沈辛茉抱起秦晔放在桌上的那几个摆件,转身便要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对了,清怡姐姐打算搬去城外住了,我担心郑随山会骚扰她。” 秦晔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知道了,我会解决的。” “哦,那我先回去了。” 沈辛茉从秦晔屋里出来的时候,冯成年正要有事要进去禀报秦晔,两人恰好迎面碰上。 见沈辛茉嘴角带笑,冯成年亦是玩笑道:“沈大人这么高兴,难道是殿下给沈大人升俸禄了?” 沈辛茉笑嘻嘻地道:“冯大人劳苦功高,要升俸禄也该先给冯大人升啊。” “沈大人惯会打趣我。” …… 郑随山在家中躲了这么多日,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偏身上还没有半分银子,就想着去自己岳丈家讨些吃的。 他这厢刚要出门,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可是他不敢开门,唯恐是有人上门来骂他。 但是片刻之后,外面响起女子柔柔的声音,“郑公子,是我,雀枝啊,我来看你了。” 郑随山一听到这温柔的声音,便赶紧上前去开口。 那雀枝一见到郑随山,就双眼一红,几欲落泪,“公子,你受苦了。” 只这一句话,郑随山就大受感动,恨不得将雀枝拥入怀中,可到底也不敢逾矩,只邀了那雀枝进门。 转头又见得雀枝手里提了一个食盒,更是大为感动,全然忘记去追究那天自己为何被扔在醉花楼门外的事情。 “公子趁热吃吧,奴家想着你一定饿坏了。” 一样样的菜肴摆上来,郑随山已经迫不及待,他太饿了,本来还想顾及一下自己在雀枝姑娘面前的形象,可是饥饿让他顾不得这许多。 “公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去醉花楼找我,公子也不会……只恨我那丧尽天良的妈妈,我一再跟她哀求公子是我请来的,不需付恩金,可是她却不跟通融,还将我关在了柴房数日,今日才得以出来。” 郑随山一听雀枝一被放出来就来看自己了,心中就更是感动了,这样好的女子,上哪里去找啊? 第72章 赎身银(一更) “雀枝姑娘,你受苦了。” “我不过是被关了柴房几日而已,要说受苦,公子才是真正的受苦了,那些人怎能如此误解你?我听到消息之后,只恨不得与他们一一争辩过,分明是……”说着,雀枝突然停了下来,语带哀怨,“她是你的妻子,我本不好说她坏话的。” “雀枝姑娘,”郑随山瞧着眼前这美丽温柔的女子,哪里舍得让她皱一下眉头,当即道:“她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也早已不将她当作妻子,雀枝姑娘,你莫要……在意。” 雀枝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啐他一口,不要脸的男人,那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伺候了你这些年,你竟如此绝情。你现在对我好,不过是看在我这一张脸罢了,若我跟你那妻子一样成天只围着柴米油盐、锅碗灶台打转,到时候成了黄脸婆,只怕你会比如今嫌弃你妻子,还要更嫌弃我。 尽管心中是这样想,但脸上依旧做出一副羞怯难当的模样,“公子,虽是你这般说,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她是你名义上的正妻,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在一起,只是……我并没有这样的福分。”说着,脸上的羞怯之色渐渐变为失落。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郑随山哪里还忍得住?只见他伸出胳膊,一把握住了雀枝姑娘的柔荑,那细腻柔嫩的触感已经叫他心神荡漾,“姑娘何须说这样的话,只要姑娘愿意,我必明三媒六聘娶姑娘过门!” 雀枝双眼微红,“有公子这句话我也就无憾了,其他的万不敢奢求。” 郑随山听她这般说,不由急了,“你不信我?我方才说的话千真万确,我可以赌咒发誓的!” “别,莫要说什么发誓的话,我信你就是。只是……你已娶一妻,我又怎能再做你的妻子?虽然我心中盼望着公子能只属于我一人,将来我死之后,能与公子合葬,但……公子有这个心我也就满足了。就算让我做公子的妾也无妨,虽百年之后,不能合葬一穴,只相伴这一生,我也知足了。” 郑随山看着眼前女子,但见她花容月貌,似画中走出的美人儿,自己怎么能委屈她屈居赵清怡之下,给自己做妾呢?任谁能舍得这样糟蹋这样一个美人儿? “雀枝,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赵清怡她如此对我,我怎么可能还让她继续做我的妻?明天我就休了她!” “公子!你能如此对我,雀枝就算眼下死了也无憾了。” “说什么傻话。”郑随山终于悸动着拥美人入怀,这感觉如他想象中一般美好。 雀枝靠在郑随山的怀中,闷闷地开口,“休妻还是算了吧,好歹也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别闹得太僵。尤其她的父亲还是公子你的恩师,若是将她休离了,那些不知情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误解公子呢。” “我不怕。”美人在怀,郑随山仿佛觉得自己也成了英雄一般,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可是我不想公子被人非议指点,我会心疼的,就和离吧,好吗?给彼此留些颜面,好聚好散。” “只是……就算我有心给她留面子,与她和离,她只怕也不肯答应。” 雀枝在心中‘呸’了一声,你还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到这份儿上了,人家还不舍得放手呢? “公子且先试着写一份和离书给她,若她同意签字画押自然是最好,我们两厢无事,若她不同意……那便再说吧。” “你放心,若是她不同意,我直接将她休了就是。” “公子且接着吃饭吧,和离书的事情,待会儿再说,若是公子一时难以决定,再考虑两天也是应该的,公子只管考虑周全,不必顾虑我,我自知身份卑贱……公子就算再反悔,我也没什么怨言的,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雀枝说着便要拉着郑随山坐下,接着吃饭。 可是郑随山一听她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还是不信我是吧?行,我现在就写和离书,等会儿就去找赵清怡去!” “公子还是好好再想一下,我不想公子将来……后悔。” “雀枝,能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现在就去写和离书。” “公子……”雀枝在身后唤他,却眼见着他已经走去内室,取了纸笔来写和离书。 雀枝嘴角勾起一笑,旋即隐没,换上了一脸焦急跟了进去。 “公子,您别冲动……” 郑随山一口气将和离书写成,递给雀枝,“你看,我没诓你吧。” 雀枝一脸感动地看着他,“郑郎……” 一声郑郎唤得那郑随山心神飘荡。 “雀枝,你别担心,我这就拿着和离书去找赵清怡,我必不负你。” 雀枝却是从他手里拿过那一纸和离书,“还是我去见她吧。眼下郑郎你不便出门,我可不想看你被人指点,受委屈。” “还是你心疼我。”郑随山心想,让雀枝去见赵清怡也好,也让她看看,我郑随山如今身边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比她好上千百倍也不止 “好,赶紧接着吃饭吧,待会儿菜都要凉了。” 雀枝离开的时候,收拾了食盒,并且带走了那一纸和离书。 郑随山恋恋不舍地送她出了门,可到底也不敢再往前送,人人逮着自己叫骂的感觉可不好受。 郑随山此时吃饱喝足,又想到自己即将迎娶一美人为妻,如此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不知会羡煞多少人,得意洋洋自不必提。 可是他只顾着要娶美人儿,却忘了他看中的这美人儿并非是普通女子,而是青楼女子,要娶她回家,那可是要付一大笔赎身银的。如今的他已经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哪里付得出这笔银子? 果然,到了次日一早,雀枝又来找郑随山,一双眼睛红红的,带着些微肿,显见的是昨晚狠哭过了。 “郑郎……”雀枝一见着郑随山,就往他怀里扑,直叫那郑随山,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雀枝,你这是怎么了?” “郑郎……我可怎么办?” 郑随山唯恐让旁人看到,赶紧半揽着雀枝的腰身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帮雀枝擦她的眼泪,“别哭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去见赵清怡,她为难你了?” “不是。是……是妈妈,我昨晚回去跟她说了我要嫁你的事情,可是她说……” “说什么?她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她说要想把我带走得先付二百两的赎身银,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捏着呢,她若不把卖身契给我,我就不是自由身,永远不能嫁人……” 二百两?郑随山不由被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 自己在学堂里教人念书识字,一个月不过才二两银子,而眼下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已经卖了,自己上哪儿拿二百两银子出来? “我也没想到妈妈她会开口要这么多,这些年为了给自己赎身,我也一直在攒银子,本来我以为一百两就差不多了,想着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了,再向姐妹们借个几十两,总是能凑够一百两的。谁知道妈妈一开口竟就要二百两!这再怎么凑,还差着一百两呢,郑郎,这可怎么办啊?” 在美人面前,郑随山自然是不愿认怂的,尤其人家姑娘都已经想办法凑了一百两了,自己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吗?当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剩下的一百两我自有办法。” 雀枝当即收了愁容,一脸崇拜地看着郑随山。“真的吗?郑郎你当真有办法?” 郑随山此时还真以为自己是救美人于火坑的英雄了,不由得豪气万丈,“看你,为这么点银子就哭成这样,早点跟我说不就好了。” “那郑郎,你有什么办法,能跟我说说吗?” 郑随山却有些为难起来。 雀枝见状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郑郎,我们都快要是夫妻了,有什么话还是不能对我的说的吗?” “我是想着,这次是我妻子有错在先,我被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老丈人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总得补偿我一些吧。” 自己没那么多银子,可自己的老丈人有啊,这次可是他女儿对不起自己,让他赔些银子给自己总不算过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也觉得他们家有些过分了,补偿些银子也应该的。可是……他们能愿意吗?”雀枝试探地道。 “你不知道我那老丈人,他可是个实打实的老顽固,我妻子这番所在所为,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有违理法、伤风败俗,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我,这笔银子他肯定会给的。” 雀枝闻言点了点头,“若是他们肯给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肯给,我方才突然间倒也想到了一个法子……之前我们醉花楼里,也有一位公子要给我们的一位姐妹赎身,他也是付不出那么银子,最后是给妈妈立了字据打了欠条,然后才慢慢还清的。我们也可以这样,先给妈妈打个欠条,以后我们两个再慢慢还就是。你教人念书,我做针织刺绣,总是也能慢慢还清的。” 然而,这个法子在郑随山的心里自然不是上策。慢慢还?那怎么能比直接从自己老丈人那里索要来得快? 到了这天晚上,郑随山趁着天黑,人们都歇息了,这才偷偷摸摸溜出家门,趁着月色一路走,这才终于摸到了自己岳丈家中。 只是这时辰,院子里一片黑灯瞎火,显然是都已经睡了。 可郑随山哪里理会他们睡没睡,抬手就狠拍了几下大门,这动静立刻引来方圆之内家犬的注意,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不绝于耳,倒是叫郑随山心中有些惶惶然。 但见屋子里灯火点亮,里面的人显然已经被自己叫醒了,郑随山这才住了手。 不多时,一人前来开门,却是自己那小舅子。 “你来做什么?”小舅子语气不甚好。 郑随山此时急着要银子,也不同他计较,“我有事要跟岳父大人说。” “你还要说什么?你还有脸来?” 郑随山一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小舅子对自己虽一向不甚热络,但也都客客气气的,这次的事情从始至终也没见他对自己又什么意见,怎么眼下却突然变了态度? 正在他心中暗自纳闷之时,他那岳丈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冷眼瞧着他,“我本还打算明天去找你,没想到你竟自己找上门儿来了,正好,那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郑随山更是不解了,岳父不是一直向着自己的吗?这……突然是怎么了? 原本还气势十足的他,一看眼前这架势,心知不妙,气势便不由得立刻弱下去了一些。心怀忐忑地跟着自己的岳父和小舅子进了堂屋之中…… 第73章 欠条儿(二更) 到底是年轻人先沉不住气,郑随山的小舅子一脸恼怒地站着自己父亲身边,瞪视着郑随山怒斥道:“枉父亲一直看重你、维护你,你竟做出这样事情,你就是这么回报父亲的吗?” “话不是这样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是清楚的,分明错在清怡,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你……” “好了。”郑随山的岳父抬手示意自己的儿子别再往下说。 他自己盯着郑随山开了口,“今日外面都在传扬说,你要休了我女儿,去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事儿……是真是假?” 郑随山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岳丈,他怎么会知道的? 紧接着便纠结起来,这承认吧,看眼下的架势,岳父和小舅子是真的生气了,可不承认吧,今天晚上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个要银子来的吗? 这可怎么是好? 郑随山在心中挣扎一番,最终选择否认,“你们是从哪儿听到这消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子虚乌有?可人家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那姑娘的花名都说得一清二楚,醉花楼的雀枝姑娘你可认得?” “我……”郑随山下意识想全盘否认,可是陡然间想到自己去过醉花楼的事情,如今众人皆知,自己若直接说自己不认得,那岳父肯定是不信的。这么一想,话音一转,便道:“我认得是认得,可那也只是……因清怡之事我心中烦闷,这才……” 反正一切都是清怡的错就对了,岳父念在这个,也不至于对自己太过苛责。 “这么说,你要娶她为妻的事情都是谣传了?” “是……是。”眼下的郑随山还哪里有一点点在雀枝面前的豪情万丈,畏畏缩缩的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最好如你若说。不然……这次的事情,虽说是清怡有错在先,她离家出走更是错上加错,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若果真有那一天,我这学堂也容不下你了,我这里的教书先生借要家世清白,万没有娶青楼女子为妻的道理!” “是。”郑随山一边应着,一边在心中苦苦思索,这一百两银子,自己可怎么要啊? “既然那些流言都是谣传,那你今天晚上过来是打算说什么?” 听得自己岳丈的语气缓和了些,郑随山微微松了一口气,“我今晚过来是……清怡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银钱都给带走了,小婿我好几日都没吃过饱饭了。” 原来是要银子啊。 郑随山的岳丈倒也痛快,当即就唤自己的儿子去给郑随山取二两银子来。 郑随山一听,二两?这哪儿够啊? “岳父大人,实不相瞒,小婿这两日在家思来想后,觉得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小婿想下点本钱做些生意。” “做什么生意?” “小婿想……开间书坊。”郑随山也不过是为了要钱,随口胡诌而已。 郑随山说得心虚,却没注意到自家岳丈脸上变了表情。 “要银子?你说吧,要多少?” 见自己岳父答得痛快,郑随山还以为有门儿了,“估摸着……要一百两吧。” 话音刚落下,就听得一声巨响,却原来是自己岳父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郑随山心中不由一颤。 “一百两!好啊,原来你方才说的都是骗我的。” “岳父……这话……小婿不懂。” “你不懂?今日外间传言,你要娶那青楼女子雀枝为妻,可是赎身银子却没凑够,还差一百两,连银子数都对得上,你还跟我说那些只是谣言?郑随山你拿我当傻子骗是不是?” 郑随山万万没想到,短短的一日时间,消息竟传得这么快。眼下他是无法否认了,心中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是要娶雀枝姑娘,可您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娶她?是,她是一个青楼女子不假,可她比您的女儿可懂得如何守妇道,她可不会做出顶撞自己的夫君,擅自离家出走这种事情!” “你……你还有理了!”赵清怡的父亲被气得浑身发抖,“纵然我女儿再怎么不好,你也不能拿一个青楼女子与她相比,你……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竟这么不知廉耻!”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他做自己的女婿! “青楼女子又如何?青楼女子就是比你女儿好,你的女儿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郑随山心知今日自己肯定是要跟赵家闹翻了,当下也没什么顾忌,竟跟自己的岳父对骂起来,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 最终以郑随山被自己的小舅子和岳丈联手打了出去而告终。 从自己岳父这里要银子这条路彻底被堵死了,此时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条路是有人故意堵死的,否则,今晨雀枝才找他说了赎身银的事情,怎么短短一日的功夫就传到自己岳父的耳朵里去的,肯定是有人故意让他听到的啊。 这条路走不通,郑随山也没有太着急,毕竟,不是还有另外一条路的吗?雀枝说了,若是实在凑不出银子的话,还可以跟醉花楼的妈妈立字据打欠条。 自己已经失了一个妻子了,要是再娶不了雀枝,自己就真的成了一条光棍儿了,还不让旁人把自己给笑话死?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夜幕降临之后,郑随山来到了醉花楼。因为上次的经历,他怕被人认出来,整个人低着头,不时抬手去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以遮掩自己的面容。 “请问,雀枝姑娘在吗?” 那婢女瞧了他一眼,“在啊,奴婢带公子去楼上。” 这还是郑随山第一次进到雀枝的房间,满室的馨香,让人醺醺欲醉,雀枝见了郑随山满面的惊喜,“郑……” ‘郑郎’两个字刚要出口,又顾念着旁边有侍女在,便立即改口称了‘公子。’ “雀枝姑娘。” 旋即,雀枝吩咐那婢女下来,这才拉着郑随山挨着自己坐下,满面期待地看着郑随山,“郑郎可是凑到银子了?” 郑随山闻言不由面上微红,“还没有,岳父那里……我跟他闹僵了。” “没事。”雀枝安慰地拍了拍郑随山的手,“大不了我们跟妈妈打欠条就是,以后我们两个一起总是能还清的。” “雀枝,还是你对我好……” …… 次日,沈辛茉一早便去了书局,赵清怡的那些批注,她还未誊抄完,而且还要对照《集梦录》原著,颇要费一番功夫。 到了晌午时分,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沈辛茉抬眸看去,正是五皇子秦晔。 她目中立刻露出光彩来,期盼地看着秦晔。 秦晔见她如此,心里反倒涌上了些酸意,这丫头如此高兴,却并非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而是期待着自己待会儿要交给她的东西。 念及此,秦晔忍不住上前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只因为看到我就这么高兴,那我可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沈辛茉却故意忽略他的话,“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喏,和离书,还有一份欠条儿。”秦晔将手中的东西拍在沈辛茉面前的桌子上。 沈辛茉拿起来看了看,和离书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欠条儿,“欠条儿?一百两?不过这上头写的债主的名字怎么是我?” “郑随山当时喝得太多了,没注意欠条儿上的名字就给签了。不过也不讹他,他确实欠了一百两。你不是担心他以后会去骚扰你那‘清怡姐姐’吗?如今他的债捏在你的手里,他若是不肯听话,你就威胁他你要去报官,他还能不乖乖听你的话吗?” “殿下,您可真……”狡猾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沈辛茉生生收住,“您可真聪明。” “知道你心里没好话。”秦晔睇了她一眼。 沈辛茉看着手中的一张和离书,一张欠条,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便要去找赵清怡,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对秦晔道:“对了,哪天殿下想要吃饭了,记得告诉我,锦芳园我肯定请。” 说完,便是小跑着出去,秦晔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说了我不吃!” 沈辛茉满面笑意地离开了书局,乘了马车径直往沈家私宅而去。 “清怡姐姐,你看!” 沈辛茉将和离书放在赵清怡的面前,赵清怡看到也不免惊讶,“这……你是怎么拿到的?” “反正有那么个法子。” “辛茉,真是谢谢你了。”赵清怡十分感动,自己想着,以郑随山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了自己,本以为要来一直休书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能拿到和离书。 和离书跟休书自然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休书是女子犯了七出之条,被休弃下堂,以后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摘。可和离书,却是双方和平商议,以后不再是夫妻,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赵清怡立刻便取了笔和印泥来,以前尚不知道,一直到这刻来临,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内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在期盼着一天的。 看着赵清怡毫不犹豫在和离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指印,沈辛茉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担心清怡姐姐下不了决心,没想到她竟这么果断,看来也是深思熟虑过了。 既然清怡姐姐对郑随山一点留恋都没有了,那自己也不必顾虑其他的了。只见沈辛茉将那一直欠条也拿了出来,“姐姐你看,还有这个,有了这个,他以后就不敢去骚扰你了。” 赵清怡细看了一遍,那欠条上竟还有醉花楼的落款,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传言,不由惊讶地看着沈辛茉,“所以那位雀枝姑娘,也是你请来的?” “姐姐生气吗?”毕竟雀枝勾引的是她的丈夫。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郑随山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太清楚了,以前他是没银子去不起青楼,其实心里比谁都……” “只是,辛茉,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认识醉花楼的人?你莫不是为了我才……” “不是,这些事情是……别人帮忙做的。” 赵清怡瞧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由一笑,“别人?可是个男子?那他肯定不是为了我,既不是为了我,那就是为了你了。” 被赵清怡这般打趣,辛茉也不由微微红了脸,嘴上却道:“谁知道他呢。” “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可不容易。看来那男子对你也是上了心的。辛茉,莫要因为我的婚姻如此,就不相信男人,其实这天底下……还是有好男人的,只是,我们女子的眼睛都要擦亮一些才行,莫要像我一样……” 好男人?秦晔他是好男人吗? 第74章 人财两失(一更) 赵清怡很快就搬出了沈家私宅,离开之前只写了一封信托人交给自己的父母家人,禀明她已经跟郑随山和离,她自知娘家已容不下自己,从此后便一人过活,不会打扰父母亲人。 而郑随山尚在家中做着迎娶美妻的春秋大梦,梦中赵清怡看到他拥着自己美貌的新妻雀枝,后悔不已,只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哀求。 然而,梦是相反的。待他醒来之后,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在那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屋子里连个摆设都没有,毕竟之前他自己已经把所有能卖掉的东西都卖掉了。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昨晚他已经跟醉花楼的妈妈说好了,立了字据写下欠条儿之后,今天他就能接雀枝离开醉花楼了。 郑随山兴奋地起身,恨不得立刻接雀枝来家中,只是刚一坐起身来,只觉头晕得厉害,显见是昨天喝酒喝得太多了。只记得昨晚自己因终于能迎娶雀枝回家,所以兴奋地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后来还是醉花楼的妈妈派人把自己给送回来的。郑随山恨恨地想,根本就是只认银子的家伙,上次因我没带够银子,把我扒光了扔到醉花楼门口的时候,她可一点儿也没手软。 只是眼下这风口浪尖上,郑随山还是不敢在白日出门,好不容易又是捱到了晚上,这才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低着头到了醉花楼。 这郑随山倒也懂得规矩,进了醉花楼先去见管事妈妈,毕竟把雀枝带走之前,还是要跟她打声招呼的。 可谁知道,那妈妈一听郑随山的来意,便皱了眉头瞪他,“你跟我装什么呢?早上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接了雀枝走了吗?你现在又来跟我要什么人?” 郑随山一听也愣了,“早上?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门啊。” “那我早上看到的人是鬼啊?郑随山,我知道你这人不厚道,可你也不能如此不厚道啊,人你已经接走了,你现在又来跟我要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不想还那笔赎身银故意跟雀枝两个人联起手来坑我啊?我跟你说,休想!人是你接走的,那一百两银子你必须得还。” 被这管事妈妈一通指责,郑随山有些目瞪口呆,她这般言之凿凿说雀枝已经被自己接走了,可是自己从昨天回到家,一直到如今根本就没有见过雀枝啊,那接走她的人是谁? “我真的没接走雀枝。” “瞧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骗你了?我犯得着吗?我把雀枝藏起来,骗你她已经被你接走了,那我图什么呢?我把她藏起来,她再也露面接客人,那我藏她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说得也颇为有礼,郑随山更是满头雾水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雀枝究竟去哪儿了? 郑随山无奈,只得先回家去,毕竟醉花楼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人认出自己来,又要经受一番奚落嘲笑,怕是难以脱身。 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郑随山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是不是雀枝她坑了自己啊? 那天晚上,自己分明说了想立即接她离开的,只是她说在醉花楼里呆了那么久,想跟姐妹们好好道个别,让他明天晚上再来接她。难道是……她一开始就是利用自己,等自己给她付了赎身银之后,她就逃之夭夭了?! 郑随山当然不愿意这么相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一个美丽的女子接近自己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存了利用自己的心思?任是哪个男人都会更愿意相信,她是被自己所吸引,才举止亲昵,真心愿意托付终身。 但纵然再怎么骗自己,这雀枝数日不曾现身,郑随山心里也慢慢放弃了希望,雀枝她大概真的骗了自己……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被雀枝带走的一纸和离书,如果说她是故意骗自己的,根本就没打算嫁给自己,那自己写下的那份儿和离书,她也并未真的交到清怡的手上吧? 若果真如此,那如今清怡就还是自己的妻子,自己身为丈夫,有权让她回家。 郑随山抱着希望去了沈府别院,他想着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清怡肯定也已经后悔离家出走了,自己再给她一个台阶,都亲自来接她了,她还能再不顺坡下驴吗? 带他到了沈府私宅,自然是没见到赵清怡,看门的老仆告诉他,赵小姐已经搬走了,他们家小姐留了话,说若是郑公子若是想知道赵小姐的下落,就去找她。 至于赵清怡的下落,郑随山一再想问,可那老仆只是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便是直接将他关在了门外。 郑随山一时踌躇起来,自己真的要去找沈辛茉吗?沈府自己是不敢去的,书局……也不敢。 想来想去,便只有在沈辛茉每日从书局回家的路上等着她,她不是每天都要去书市逛一逛吗?自己就在那里等着就是了。 郑随山用布巾包了脑袋,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蹲在墙角处看起来跟那些乞丐也没多大的区别。 蹲了许久,腿都麻了,终于见得沈辛茉出现。他赶紧起身混在书市之中,悄悄挪到沈辛茉的身边,“沈大人。” 沈辛茉也并不意外,瞧了一眼身旁遮得严实的郑随山,不由讽刺一笑,“怎么?这么怕被人认出来?” “走吧,我们去别处说话,省得待会儿被人围观,你想挨骂,我还不想做陪衬呢。” 两个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巷角。 沈辛茉转身瞧着郑随山先开了口,“你来找我,是想问清怡姐姐的下落?” “我是她的丈夫,自己的妻子去了哪里,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吧,就算是闹到官府,我也是占理的。” 沈辛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有权知道?郑先生,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已经签过和离书了,如今清怡姐姐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她去了哪里,凭什么就已经要让你知道?既然和离书已签,你们从此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你如今再说这些话,未免也太可笑了。” “和离书?什么和离书?” “你亲自签了字,画了押的和离书你忘了?” “那不是……”不是被雀枝拿走了吗?她真的去找了清怡?为什么?她不是骗自己的,根本不像嫁给自己吗?为什么还要把和离书拿给清怡? “那不是我的本意,是有人骗了我!” 沈辛茉只冷冷地瞧着他,“我不管是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之,和离书你是签了,清怡姐姐也已经签了,你如今跟清怡姐姐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你无权过问,她如今去了哪里。还有……” 沈辛茉从袖中取出那张郑随山亲自签下的欠条,“你可看清楚了,这欠条上是你亲自签的名字,按下的手印,如今我是你的债主。我警告你,不许再去寻清怡姐姐的下落,也不许再去骚扰她,你若是敢去骚扰清怡姐姐,立刻给还一百两银子来,你若是还不出,那我们就只有官府见了。那牢中湿冷,也不知道郑先生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了?” 郑随山现在已经是晕头转向,“这欠条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只见沈辛茉一边将欠条折起来收好,一边对郑随山道:“你甭管这欠条儿为什么会在我手上,总之,如今你欠我一百两,若是你老老实实的,我可以容你慢慢还。若是你惹我生气了,那立时还来没得商量,若是你还不出,那就只能去蹲大牢了。” 郑随山再怎么蠢笨,这个时候也能想到这些事情全都连在一起没那么简单了,“雀枝……雀枝是你们找来故意坑我的!你们联手故意给我下了个套儿!” 沈辛茉闻言灿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你也忒笨了,这个时候才想到,等你明白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就不怕我告去官府?”郑随山明白事情真相之后,几欲吐血,自己整个被他们骗得团团转,简直是人财两空,这便愈合罢了,竟还欠下了一百两的巨债!自己眼下可什么都不剩了,妻子没了,又身无分文,自己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你们可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好,沈小姐,你拿这张欠条儿说事儿是不是?好,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告去官府,你也得想想该怎么解释你为何跟醉花楼扯上了关系。就算你身后有你的祖父沈尚书相护,可你掩得住悠悠众口吗?你一个闺阁千金却跟青楼扯上了关系,我倒是要看看,沈小姐你以后该如何自处!” 郑随山本以为自己这样说能震慑住沈辛茉,可是却见沈辛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郑随山,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如今尚有一条活路,你偏要往死路上走。就算真的告上官府,我会有什么事儿?所有的字据都是你自己签的,我可没逼着你吧?再说了,我的名声?我如今还有名声可言吗?我现如今最不在乎的大概就是名声了。可郑先生你不一样啊,你可是教书先生,除了教书之外,你还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呢?一个教书先生的名声坏了,那真的是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 郑随山闻言,愣愣地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沈辛茉则潇洒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对那郑随山缓缓道:“孰轻孰重,郑先生好好掂量掂量。” 沈辛茉一步步往前走,心里很是痛快方才郑随山脸上的表情,可是让她看得太过瘾了。 终于解决了这件大麻烦,沈辛茉也便安心整理起赵清怡的那些批注来,只是这不同于以前她接手的那些书稿,眼下还要对照原著,很有些复杂繁琐。 沈辛茉这些日子都很忙,已经好久没跟刘玉婕碰过面了。 恰好这日李松亭的母亲平远侯夫人又派人送了帖子来,要在城外花圃弄个什么赏菊宴。 侯爷夫人下的帖子不好拒绝,沈尚书便是吩咐自己的儿媳带着沈辛茉同去。 沈夫人对沈辛茉自是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她的女儿可还在庵堂里住着呢,那么简陋的地方,吃不好,住不好的……自己眼下却要带着沈辛茉去参加侯爷夫人的赏菊宴,再想到自己女儿的处境,便更加心疼。 对于此次宴会,沈辛茉倒没什么不乐意的,玉婕也是同去的,自己许久没见玉婕,今日忙里偷闲,正好可以同她好好聊一聊,今日宴会在城外侯府专有的花圃,等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趁机去看一看清怡姐姐。 所以,沈辛茉也便一身轻松地抱着游玩的心情去赴宴了。 只是却没人告诉她,这名义上是赏花宴,但实际上却是名副其实的相亲宴。 第75章 赠花(二更) 李松亭年纪也不小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很是喜欢千娇阁的倾城姑娘。而侯爷夫人也因此一直十分担忧,以他们侯府的门第,就算只是妾室也轮不到一个青楼女子啊,她之前曾经试探过自己的儿子,深觉自己儿子对那位倾城姑娘不像是逢场作戏那么简单,竟是用了真情的,所以才更加着急。 本来以李松亭的家世、相貌,根本不用担心他的亲事,再加上他又是才名远播,那些媒人各个都是紧盯着呢。侯爷夫人本是不该着急的,可碍于有倾城姑娘这么一层,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儿子一个冲动便要迎那青楼女子进门,便想着赶紧给自己儿子选一个中意的定下来,好让他把心思从那倾城姑娘的身上移开。 侯爷夫人这是不知道李松亭对那倾城姑娘已经放下了心思,若是她知道了,也就不会这么着急了。 总之,今日的赏花宴是别有目的,几乎整个京城有些身份的年轻小姐都被下了帖子。未免显得太过刻意,自然也邀请了不少名门公子,而这其中就包括了何子期。 而秦晔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只因李松亭刻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句,这次的赏花宴实则是相亲宴,而且沈辛茉也会前来赴宴。 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景色,沈辛茉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侯府的花圃,放眼望去,皆是鲜花怒放,除了菊花之外,还有秋海棠、山茶……竟然还有暖房…… “辛茉,我跟你说……” 还不待刘玉婕跟沈辛茉说上两句,侍女已经前来请她们过去了,各位夫人见面,少不了得寒暄半天,你夸我今日穿的衣裳好看,我说你发上簪子名贵,又议最近京城里又开了哪家绣坊,哪个铺子里的布料花色新鲜…… 沈辛茉她们也只安静地听着。 待到侍女进来,轻声在侯爷夫人耳边禀报说,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才显露出来。 但见侯爷夫人笑着对其他众位夫人道:“瞧我们在这里聊得热闹,怕是小姐们都觉得无趣得很了。正好,前面有一座沁香阁,让她们去那里玩儿吧。有三四位嬷嬷在那里陪着,玩儿点诗游戏什么的也很方便。” 这话透露出的意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明白。这年轻男女在一起玩儿,总免不了惹闲话,但若是有年长的嬷嬷看着,旁边又有那么多伺候的婢女,这也就堵住了旁人的口,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沈辛茉却不大明白,在跟着婢女走出去之后,不由低声问刘玉婕,“这‘点诗’是什么?” “我方才就想跟你说。你可别真的当今天这场宴会只是来赏花的。” “不是来赏花的?那是做什么?” “相亲啊。” “相亲?” “也就是让年轻男子和女子相互接触一下,有个印象,好歹也好过盲婚哑嫁了。这点诗游戏,就是由女子写一个字,在场的男子若是谁觉得这个字跟自己有缘,就可以根据这个字吟上一两句诗。女子选其中最合自己心意的,点中送花,这就是所谓的点诗。” “那若是女子写了字之后,没有男子出来应诗,岂不尴尬?” “所以啊,主人家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会事先安排一位或者几位公子,看到那位小姐写的字没有人应的时候,便会站出来,不过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大家彼此都是相互走动的人家,多少也会给些面子。” 沈辛茉摇头笑了笑,“那我觉得我待会儿写的字就不一定有人应。”自己这名声……还有哪个公子敢来跟自己扯上关系? “哎呀,你怕什么,反正待会儿是用帘子隔起来的,谁认得出帘子后写字的人究竟是谁啊?这个游戏主要是让小姐们相看公子的。”当然那些公子若是觉得自己跟这位小姐有缘,自会私下打听她究竟是谁。 一众小姐们在婢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沁香阁,阁内果真有一个帘子隔开,待小姐们都落座之后,各位公子才被请了进来。 尽管隔着一道帘子,这些小姐们还是忍不出偷偷去打量帘子外面的那些身影,虽然……什么都看不清。 秦晔进来之后,一双眼睛便瞧了一眼帘后,嘴角勾了勾,也便大喇喇地落了坐。 在场的这些公子,数他的地位最高,等他落座之后,其他人才坐了。 这时一位嬷嬷站了出来,“难得各位公子、小姐聚在一起,正好可以玩一玩‘点诗’,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了,自然没有人出声反对。 婢女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按众位小姐的座次,依旧请她们赐字。 第一位小姐写下了一个‘明’字,帘外有两位公子依照此字赋诗,这位小姐附在婢女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婢女便取了一枝花交给外面刚吟了诗的其中一位公子。 照规矩,外间的男子可以多次站起来吟诗,得到最多赠花的男子可以获得一个彩头,而今日的彩头,听说是一盆罕见的绿色菊花,绿云。 沈辛茉兴致缺缺,坐在那里有些昏昏越睡。外间的男子们相继站起身吟诗,只有秦晔和何子期尚未站起来过一次。 秦晔坐在那里淡淡饮茶,仿佛这阁内发生之事跟他完全无关。而何子期则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坐在那里时不时走神。 偏何子期是众位小姐最期待的一位,都盼着他能站起来应自己的字,可是何子期显然不在状态。 过了一会儿之后,婢女拿着纸笔走到沈辛茉的面前,轻声道:“小姐请赐字。” 沈辛茉接过笔之后,略想了一下,便在纸上落了一个‘安’字。 那婢女将她写了那张纸拿出去,展示在众位公子面前,“各位公子,这位小姐写下的是个‘安’字。” 出人意料的情况出现了,一直都置身事外的五皇子竟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而今日显得心事重重不在状态的何子期何公子这时候也好像突然回了神,缓缓从位置上起身。 众人正在惊讶之时,却见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位公子站出来。不过这位公子眼下是后悔了,他本来是想着前面那么久自己都没开口吟诗,若是再站出来,只怕会惹人嘲笑。 所以他根本连那个字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站起来了,接着就见五皇子和何公子也起身了,他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就再等下一个了,可是眼下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 其他小姐们见了,都道是这沈辛茉运气好,也不知道怎么这个字就叫五皇子和何公子都感了兴趣。 可刘玉婕却并不这样认为,只见她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沈辛茉,“行啊你,这是提前定下的暗号吗?” 沈辛茉睇她一眼,什么暗号,自己在来之前还不知道什么叫‘点诗’呢。 沈辛茉自是没定下什么暗号,不过是有人认出了她的字迹罢了。 “那……殿下先请吧。”按座次顺序,五皇子坐在最前,也理应是他先开口。 “花老几人来,人老花常少。安得似花人,年年陪一笑。” 吟完之后,秦晔朝帘子后看了一眼,沈辛茉莫名觉得心虚,怎么好像他的目光直穿过帘子盯着自己呢? 接下来便是何子期,却听他缓缓吟来,“盈缺青冥外,东风万古吹。何人种丹桂,不长出轮枝。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尾音落下,场内一时寂静无声。 众人似乎都已忘了后面还有一位站着的公子,若不是嬷嬷开口提醒,大家都还反应不过来。 “裘公子,该您了。” “我……” 这位裘公子性子羞怯,尤其不善面对女子,每到这种场合最是尴尬,若不是怕被人嘲笑,他宁愿龟缩在一旁,不开口说一个字。 但事已至此,也便吞吞吐吐地吟了一首诗,“孤舟……漾暧景,独鹤下……下秋空。安……流日正昼,净绿天无风。” 众公子只在心中暗暗摇头,这裘公子未免也太胆怯了些,不过吟一首诗而已,就这样磕磕巴巴的,没一点儿男子气概。 只听得帘后传来一阵暗暗压抑的笑声,显而易见,这位裘公子也被帘后的女子们给嘲笑了。只见那裘公子面上浮起一片尴尬难堪的红色,慌慌张张地迳自坐了下来。 “各位公子请稍等。”方才那婢女重新走去帘后,低声询问沈辛茉想要点中哪位公子的诗,将自己的花送给他。 其他小姐心想,还能是谁?自然何公子是最好的,不过要说,这沈辛茉之前那么迷恋五皇子,选他也说不定。 只见沈辛茉附在那婢女的耳边说了什么,可是在场的人除了那婢女之外,谁都没听见,就连刘玉婕也没用。 待那婢女拿着花儿离开之后,刘玉婕才好奇地压低着声音问沈辛茉,“你到底选了谁啊?” 见那婢女拿着一枝花儿走出来,外面的那些公子也不由得隐隐生出了好奇,却不知这写下了一个‘安’字的小姐究竟是谁,五皇子和何公子可都是第一次站出来应诗,不知道她会选哪个。 “这位小姐说,裘公子吟的诗最合她心中意境,所以这枝花她赠给裘公子。” 听到这答案,众人不由大失所望,竟然五皇子和何公子都不选,选了那胆小怯懦的裘公子。 秦晔瞧见那裘公子将花儿接过,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帘后,纵然是隔着帘子,沈辛茉都不由下意识将身子往后躲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秦晔送来的眼刀。 何子期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朝着那裘公子倒了一身恭喜便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轮到刘玉婕写字了,她想也没想,从婢女手里接过笔之后刷刷两下就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侠’字。 这张纸被婢女拿去外间,众位公子一见着字,就猜出是谁写的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这刘家的小姐从小就跟寻常女子不同,不爱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偏爱舞刀弄枪,没个女孩儿样子。一心想着闯荡江湖,侠义为上,这‘侠’字一出来,不是她还能是谁? 一时间众位公子都默默低下头来,装作没有看到。 刘玉婕在帘后暗嗤一声,“就知道他们都是没种的。” 片刻之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李松亭心中暗叹一声,总是站起身来,吟道:“洛阳丽春色,游侠骋轻肥。水逐车轮转,尘随马足飞。云影遥临盖,花气近薰衣。东郊斗鸡罢,南皮射雉归。日暮河桥上,扬鞭惜晚晖。” 只有李松亭一人站出来吟了诗,那这枝花儿自然是要给他的。 第76章 殿下见识太少(一更)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李松亭这么站出来,不过是因为无人出来应刘玉婕的字罢了,为免场面尴尬,他身为此次宴会的主人家,自是得站出来应诗一首。 一直到坐在最末的姑娘也写了字,让帘外的公子们赋了诗,这‘点诗’游戏才终于结束,沈辛茉只觉得无聊。 好在,这一场游戏结束,也正到了饭时,婢女请众位公子、小姐们移步去同夫人们一起用膳。 这吃饭的时候,男女自然也是隔开的。 桌上的膳食也是十分应季应景的,大都点缀了菊花,菊花甜羹、菊花糕、炸菊花、菊花豆腐…… 味道都还不错,沈辛茉吃得很开心。 她这边吃得开心,有人却不是很开心。 午膳用完,自然也都不急着走,夫人们聚在一起喝茶摸牌,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们便各自散了三三两两,或闲坐聊天,或相携逛一逛花圃。 刘玉婕也拉了沈辛茉一起赏花,只是刚走了没多远,刘玉婕就道自己肚子疼,想上茅厕,让沈辛茉在此等一等她。 沈辛茉无聊赖,也便走到一旁长廊里坐了。她坐着的这个位置正好处在角落,背后又堆叠了几块太湖石,置成假山的模样。 是以,若是有人从背后走来,根本就看不见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辛茉才得以听到那两位小姐的对话。 听这两位小姐低声议论方才在席上的那些公子们,沈辛茉本来并未在意,也不好出声提醒这里有人,毕竟让她们知道了她们方才议论那些公子们的话,都被自己听到了,那多尴尬啊。 可是没想到她们说着说着竟说到秦晔的头上去了。 “五皇子那人……长得是很俊俏,只是可惜了……”轻叹一口气,语气之中颇多惋惜。 “是啊,这男人光长一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所有公子里,就属他最不学无术,偏脾气还不好。这要是嫁给他,以后还不日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听说……他发起火来,连宫里的娘娘都敢打。” 沈辛茉啧啧摇头,谣言忒不可信,自己瞅着五皇子的脾气挺好的。 “况且,他还是个好色,听说他在青楼之中,一夜能招好几姑娘伺候呢。” 这两位显然并非是普通的朋友,彼此之间能说这般私密的话,显见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 “天啊,我听说好多男人都在青楼之中染上了花柳病,那五皇子该不会也……” “谁说得准呢,就算如今还未染上,那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说啊,谁嫁他谁倒霉。要不是他命好,一出生就是皇子,像他这样的男人,连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早就……” 沈辛茉再听不下去,至少殿下也帮了好几回,听别人这样非议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只听得她微微扬声道:“殿下,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啊?看您站了好半天了呢,在看什么?” 在沈辛茉看不见的假山之后,两个女子听了她的话,顿时面色苍白,殿下?今日来的只有五殿下一个皇子,还有谁能被称为‘殿下’? 难道殿下方才一直在后面站着?那她们两个说的话岂不是都被殿下给听到了?这可怎么办?五殿下若真是生起气来,要了她们的命也是可能的!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慌乱之下,最终选择先悄悄地离开。 沈辛茉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才微微摇头,既然没胆子承认,为何又要在人背后嚼舌根? 玉婕这丫头是掉茅坑里了吗?什么时候出来? 沈辛茉站起身来,却未料到,刚站起身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人,只见得面前此人微含笑意地看着她,“你叫我?” “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辛茉惊讶,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又不是白菜,什么叫‘冒’出来?” 方才那两位小姐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跟我来。”秦晔忽然道。 沈辛茉却不动,“我在这里等玉婕呢,殿下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是了。” “你是想让我抱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抱自己走?这里有这么多人在,那自己以后可真的是不用出门了。 “我自己走,自己走……” 沈辛茉只有屈从于某人的压迫,不情不愿地跟在他的身后。 秦晔一路将沈辛茉带到河边,这条河距离平远候府的花圃不远,当初之所以选在此处辟一处花圃,也是因为看中了靠近河边好灌溉的缘故。 河边泊了一条小船,岸边坐着的一个正在休息的渔夫,身边还放着渔网,显见是来这里打渔的。 只见秦晔走过去问他,“船家,能载我们在这河上游一圈吗?”说着,便取了一两碎银子给他。 “能,能。”船夫立刻喜笑颜开,一两银子啊,够全家人过一个月的了,就只是让自己载着两位在河上逛一圈儿,这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也没什么区别。 说罢,秦晔看向身后仍站立不动的沈辛茉,“怎么不走啊?” “我……我怕水,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我看到船都觉得头晕,还是算了,殿……”因顾及着还有旁人在这里,唯恐自己说出‘殿下’二字会吓到这位长者,沈辛茉连忙改了称呼,“公子有什么话就再这里说罢,莫要往船上去了。” 秦晔回身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不是怕船,也不是怕水,你是怕我!”话音落下,只见他环着沈辛茉的腰,揉身一跃,二人已是落在了船头。 那渔夫见此情形,不由在这种暗暗赞叹了一声,紧接着才回过神来,赶紧也上了船。 “殿下……这船上不稳妥,我们还是……下去聊吧。” 那渔夫唯恐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听到她这话,忙是急切道:“小姐,您就放心吧,我五岁时就会划船,六岁时节就能一个人在湖上划个来回不费劲,您坐我的船就放一万个心吧,保证稳妥得很。” 说着,生恐他们后悔,已是将船划开,沈辛茉不由着急。“先别开船啊。” 秦晔却道:“别听她的,尽管往前划就是。” 听得那渔夫在前头应了一声,秦晔这才低头看向沈辛茉,“怎么着?怕我吃了你不成?” 船已经划开,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沈辛茉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转头走出船舱,询问了那渔夫之后,拿了一个马扎出来,在甲板上放好,坐了下来。 秦晔见状眸中露出微微笑意,“怎么这时候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又不会水。”只有乖乖坐在船上了。 “方才……为什么要故意吓那两个女子,是因为她们……说了我的坏话?” “是啊。”出乎意料,沈辛茉并未否认,而且承认得很是痛快。 “怎么说,殿下也帮了好几次了,念着这些人情,我也不能任由旁人说殿下的坏话啊,就想着吓一吓她们。”那两位姑娘此刻怕是正惶惶不安,满心纠结着五皇子究竟听没听到她们说的话,若是听到了,会怎么处置她们。而这种担忧忐忑恐怕还会持续上好几日。 不过,本来自己开口唤‘殿下’,只是为了吓她们,没想到他还真的就出现了,从方才他对自己的问话中,也能听得出来,那两位小姐的对话,他确实是听到了。 念着人情?难道只是因为她欠下自己的那些人情? 秦晔眸中的笑意骤然敛去,“好啊,既然念着你欠我的那些人情,方才在‘点诗’的时候,为什么不点我的诗?把我赠给我?” “我是疯了吗?在场那么多小姐都在,谁不知道我跟殿下之前的那些纠葛啊,我若是当时点中了你的诗,把花送给你,京城理又要掀起一轮新的关于你我之前的流言了。我何苦自找麻烦?”所以不管秦晔吟的诗是否合她心意,她都没打算点他的诗,从一开始他就被排除在外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晔满不在乎地道:“那就让她们去传好了,反正到最后……” 反正到最后如何,秦晔并未再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沈辛茉。 可沈辛茉此时根本就没认真听他说话,而是看着水中的游鱼看得十分认真。 稍沉默了片刻,秦晔又开口问沈辛茉,“那你为何又没有选何子期?”何子期的心思,他已经看得明白,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丫头明不明白。 沈辛茉闻言心道:我当然不会选他,祖父本来就想撮合我跟他,我不但不避着,还自己往上凑,万一祖父的那点心思再死灰复燃了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能同秦晔说的。沈辛茉想了想,只道:“我说了,裘公子吟的那首诗最合我的心境,而且,他最值得鼓励嘛。我这个人一向心地善良。” 秦晔被她逗笑,“没见过这样直白地夸自己的。” 沈辛茉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殿下还是见识太少。” 敢说堂堂五殿下见识少的,整个大晟只怕还只能找出来沈辛茉这一个了。 沈辛茉说完之后,却是站起身来走进船舱,与那在船头划船的渔夫道:“大伯,我看你这船舱里放了许多竹笛,是要拿去卖的吗?” “是啊,不打渔的时候,我就会去集市上卖些自己做的竹笛。” “那我买一个行吗?” “不用,送给小姐就是。”划一会儿船就拿到了一两银子,这渔夫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区区一个竹笛而已,便送了也无妨。 沈辛茉也不推辞,挑了一个竹笛就重回到甲板上,将竹笛横在嘴边,像模像样地就要吹起来。 美人衣袂飘飘立于船头,山清水秀,若是横笛一首,当真是赏心悦目,又悦耳。 只是……这个前提是,美人要会吹笛…… 瞧着沈辛茉这横笛的架势,本以为她能吹出一首好曲来,结果……一出声就惊了水底一众鱼儿,这声音也太难听了吧?零零落落的,根本不成曲调。 这尴尬的笛声瞬间打破了眼前这幅美景美人的画卷,秦晔头疼地看着身旁的沈辛茉,“你不会吹笛啊?” “是啊。” “那你还买这竹笛?” “试一试嘛。”说着,沈辛茉又吹出了两个零落的音调。 就连沈辛茉自己都‘不忍卒听’了,正欲将那竹笛收回,转眼看到身旁的秦晔,便不由问道:“殿下可会吹笛。” “至少比你强一些。”说着,秦晔迳自从沈辛茉手中将那竹笛取过。 眼见着秦晔就要横笛唇边,沈辛茉忙道:“这笛子……” 话还未说完,秦晔就已经横笛唇畔,笛声清扬,若穿柳之风。 沈辛茉这后半句没说完的话,也就生生咽了下去,她本想说,这笛子我刚放在唇边吹过,是不是要先……擦一擦…… 第77章 弱鸡(二更) 但此时再说出来,除了能令两人尴尬之外,再没有旁的作用了,所以沈辛茉索性收住了不再往下说。 可秦晔偏没那么容易放过,一首笛曲结束之后,他将竹笛递还给沈辛茉,“吹笛不是很难,好好学一学就能会了。对了,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这笛子怎么了?” 沈辛茉忙摇头,“没,没什么。” 秦晔瞧了一眼她伸手接过的竹笛,嘴角挂着笑意,却并未再追问。 二人在这边赏山清水秀,又是笛声清越,颇有雅致的。那边刘玉婕到处找不见沈辛茉人影,却是一头雾水,自己明明让辛茉在这里等自己的,她去哪里了? 到处找了一圈儿,都找不见沈辛茉,刘玉婕只好去问李松亭,谁让他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呢。 “找不到沈辛茉?正好,我也找不到五殿下了。” “正好?什么叫正好?” “反正,她不会出事就对了。” “你的意思是,她跟五殿下在一起?”他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李松亭心道:要不然呢?你以为五殿下闲得慌啊,他平时最讨厌这种宴会了,要不是因为沈辛茉,他会来吗?既然是冲着沈辛茉来的,那他人不见了,还能是去哪里了? 刘玉婕听了之后,却是狠狠瞪了李松亭一眼,“你们该不会是联起手来给辛茉设了什么圈套吧?” “我们能给她设什么圈套?还有,你别这样瞪我,你可别忘了,之前要不是我站起来应你的字,你可要尴尬了。” “你以为你站起来应了诗,我就不尴尬了吗?你是为什么站起来应诗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谁不知道你心里有个倾城姑娘,你……” 李松亭恨不得伸手去掐她的脖子,“别跟我提倾城姑娘。” “你还真的就走不出这伤痛了?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磨磨唧唧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个肯定比这个好。” 李松亭忍无可忍,“没念过书就别乱用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就你李公子念过书,才高八斗,比得上啊。念过那么多书怎么了?还不是被一个女子给耍得团团转,可怜啊,有人至今还念念不忘呢。”刘玉婕一边说着,一边啧啧摇头,“可怜呐。” 李松亭被她气得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你有完没完,谁说我对她念念不忘了?” “怎么着?”刘玉婕闻言十分好奇地看着李松亭,“李公子这是迷途知返,走出美人阵了?” “关你什么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儿,你去帮我把辛茉给找回来啊。” “我说刘小姐,你的人缘儿未免也太差了吧,除了沈辛茉你就没别的朋友了?找别人玩儿去啊。” “你懂什么?我是怕你的朋友不靠谱,对辛茉做什么。辛茉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知道五皇子的险恶……”刘玉婕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照她这架势,估计是见不到沈辛茉不会停了。 李松亭心想,行,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当即转身就走。可刘玉婕偏不放过他,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李松亭转身看她,十分恼怒地道:“你有完没完?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帮我找辛茉。”五皇子是他朋友,这里又是他家的地盘儿,他肯定知道五皇子带着辛茉去哪儿了。 被刘玉婕缠得不得脱身,李松亭已经由愤怒转变为无奈了,最后不得不妥协,“姑奶奶,我帮你找还不行,你别再跟着我了。” 所以,这一日,很多人都看到那刘尚书家的小姐一直跟侯爷二公子形影不离,心中不由暗暗叹息,这眼看着京中又要少一个未婚配的年轻公子了。 不过刘玉婕是真的冤枉李松亭了,他只知道秦晔是去找沈辛茉了,却并不知道秦晔将沈辛茉给带去了哪里。但是为了摆脱刘玉婕,他只好到处去找,结果还真就在河边看到了返程归来的秦晔和沈辛茉。 看见沈辛茉站在船上远远地冲他们两个招手,李松亭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刘玉婕,“怎么样,我就说沈辛茉没事吧,你搞得好像五皇子能吃了她似的。” “谁知道呢,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船靠岸,沈辛茉轻快地跳下船,走向刘玉婕。 刘玉婕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辛茉,开口就问,“你没事吧?” 沈辛茉忙笑着摇头,“没事没事。” 刘玉婕这才瞪了刚下船的秦晔一眼,秦晔微微挑眉,这刘小姐胆子还怪大的,敢瞪自己。 “好了,见着沈辛茉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你总是能放心了吧,别再跟着我了。” 沈辛茉见着李松亭一脸郁闷地离开,不由奇怪地压低声音问刘玉婕,“他怎么了?” “没事,他不舒服,头疼。” 说完便拉起沈辛茉的手,“走,我们去别处。”五皇子这个人太危险了。 一直拉着沈辛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刘玉婕才停了下来,“不是说好了让你等着我呢吗?我回来之后就找不见你人了,这才赶紧去找了李松亭,让他帮忙找人,结果他说你跟五皇子在一起,你还真的跟他在一起……” “我本来是等着你的……可是后来五殿下他说有事要跟我说,所以就……” “就……就怎么样?”刘玉婕伸手挠了一下沈辛茉的痒痒,恨恨地道:“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真没有,你冤枉我!” 两个人笑闹了几句,这件事也便揭过不提了。 一直到看到夕阳快落山了,众人才启程回京,沈辛茉还惦记着要去看赵清怡,所以就跟沈夫人说自己想晚点儿回去,让她先走。 沈夫人当然乐意不跟她同程。 而刘玉婕对沈辛茉口中的‘清怡姐姐’也很好奇,所以想跟着沈辛茉一起去看看她。 两个人便乘了刘家的马车,去了赵清怡如今住的宅子。 说是宅子,其实不过是个篱笆院儿,好在左亲右邻的都很和善,大家平日里也彼此照应着。 赵清怡在这里住了几日,气色看起来都好了很多。 赵清怡请二人进到堂屋里,沈辛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所以倒也自在,刘玉婕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郑随山可来找过姐姐?” 赵清怡点了点头,“前几日来过,我照你告诉我的跟他说了,他也就没敢再来。” 郑随山会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沈辛茉一早就预料到的,郑随山如今人财两空,独自一人在家时,肯定会想到清怡姐姐,再说,清怡姐姐搬到城外住的事情,其实也不难打听。 但是他虽闻得到清怡姐姐的住处,却也不敢骚扰清怡姐姐,至多不过是死皮赖脸的来求清怡姐姐原谅他,回到他的身边。 沈辛茉的确是料想得不错,郑随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个空空荡荡的小宅子,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他之前跟岳丈闹翻,学堂里教书先生他也做不了了。如今以他的名声,去别的学堂,也没学堂肯收。雀枝又根本找不见身影,他每日饥肠辘辘地躺在床上,这才想到以前赵清怡做他妻子的各种好处来。 尽管沈辛茉警告他,不许他去打听赵清怡的下落,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打听了。倒也很快打听出来,赵清怡再城外一处村子里住了下来,与她同住的是一对母女。 他当即就找了过去,在面对赵清怡时再没了以前的那种颐指气使,只满面戚涩哀求,哀求赵清怡原谅他,回到他身边。 可是如今赵清怡过得以前好多了,哪里还想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便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赵清怡转述了沈辛茉警告郑随山的那些话,让他以后别再来找自己。 郑随山如今虽然已经身无长物,可也不想去坐牢,无奈之下,只有离开。 “我看他是真的怕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得知赵清怡安然无事,沈辛茉也就放心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沈辛茉也没有多留,告辞了赵清怡之后,便是跟刘玉婕一起上了马车,往京城而去。 刘玉婕听沈辛茉详细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感慨道:“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还真是如此,简直吓人。”赵清怡这还是幸运的,这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跟她一样的女子,却没有她这样的幸运,得以逃离苦海。 可是此时的刘玉婕哪里知道,她很快也要成了京城流言的主角了。 刘玉婕今日一直跟在李松亭的身后,不过是想让他帮忙找沈辛茉,但是在别人眼中却不是如此啊。奈何这李松亭又是京中大名鼎鼎的公子哥儿,回去之后,这些夫人、小姐们免不了私下里议论两句,这议论着议论着,这流言竟是传了出来,说是刘家小姐跟平远侯府的二公子有点什么,有说是刘家小姐上赶着的,也有说是两情相悦的。 刘玉婕听说了之后,简直要被气死,谁看上他了?一个磨磨唧唧拿得起放不下的男人,一看就是只弱鸡。自己想要嫁的人,那可得是有强健体魄、高强武功,以及侠义心肠之人,他哪一个都不符合。就他那小身板儿,自己一个女子都能把他给打趴下了! 你们就算要传我的流言,也传个像样儿点儿成不成?他?李松亭?弱鸡一个,我能看得上吗? 她虽将那李松亭贬得一无是处,但奈何旁人不知啊。就连刘玉婕的母亲都不由怀疑自己的女儿跟李家的二公子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忍不住将自己的女儿叫过去质问了一番。 刘玉婕一开口就大呼冤枉,“娘啊,这都是污蔑!污蔑!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他……”她正要说李松亭是弱鸡,可想到自己母亲不爱听自己说这样的话,只好改口道:“他不是喜欢那千娇阁的倾城姑娘吗?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啊?我干什么上赶着去喜欢一个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人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吗?我犯得着吗我?”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儿。行了,既然不是,以后就多避着他点儿,省得别人乱七八糟地嚼舌根。” 其实那李松亭确实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却只一条儿,他喜欢那千娇阁的倾城姑娘,自己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子,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人。 “怕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行走人间……” 眼见着自己娘亲一个眼刀送过来,刘玉婕赶紧住了口。 第78章 担心(一更) 不过这流言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京城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流言,哪个王府里的小妾偷人啦,哪个侯府里的小厮带着婢女私奔啦,皇宫里最近最得宠的妃子是哪个,都能被大家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话题来闲聊,有关于刘玉婕和李松亭这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很快也就被人们给淡忘了。 不知不觉,就已是深秋时分,尤其近几日,寒风骤起,毫无停歇的意思。 就在这寒风呼啸之中,沈辛彤被接回了沈府。在庵堂里呆了数个月,她确实瘦了不少,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看得沈夫人心疼得直是落泪。忙扶着她进到府中,安排厨房给她做些补身的吃食。 沈辛茉知道经过这一遭之后,沈辛彤怕是更恼自己了,不过沈辛茉并未放在心上,反正再怎么样,沈辛彤也不会真的跟自己亲厚,把自己当做姐妹一般对待。 正好沈辛茉这一阵子也是忙,每日早出晚归的,就算在同一个府里住着,她也没怎么跟沈辛彤碰过面。 赵清怡的批注终于整理完成,对照《集梦录》成稿刻印。 因之前郑随山到处造谣的功劳,在成书之前,这件事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此书一出自然引来无数人的好奇。 也有些人是抱着挑刺儿的心情买来这本书去看,他们是真的不信一个深闺妇人能写出如何见地深刻的批注来,这《集梦录》是百年不衰的名著,为其作批注的人不计其数,她一个女子还能写出花儿来? 但是赵清怡这些批注写的的确是很好,角度独特,新颖而深刻,而且遣词造句的风格与原著跟是相似,就算是抱着挑刺儿的心情买来这本书看的人在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批注写得确实是好。 总之,不管这些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卖书,这本书确实卖得不错,甚至比之前杨敬中的那本卖得还要好,要知道,那本书沈辛茉可是请了自己的祖父吏部尚书、李松亭以及岚山书院大名鼎鼎的何先生来作题跋的。 一时间,除了赞叹这本书的确写得很好之外,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沈家小姐的眼光的确很独到,杨敬中和赵清怡这两个人都是经她发掘,才从默默无闻,一下子著书成名,名利双收。 而且,沈家小姐之所以能发掘这两个人,都是在源于书市,一个是因其兄长在书市买了本书拿回家看,她无意间看到,杨敬中这才得以被赏识。 而另外一个,则是沈家小姐在书市上偶然看到她所注的批注,一眼看中,主动找到她要给她出书。 正是因为如此,最近京城书市很是热闹,多少踌躇满志的读书人都往那里扎堆,以期望自己能成为继杨敬中和赵清怡之后的下一个。 沈辛茉也一如既往,每日坚持去书市逛一圈儿,大家知道她的规矩,也都不打扰,只把自己想让她看的书稿搁在摊位上最显然的地方,由她自己翻开。 别说,沈辛茉最近两天还真的发现了好几个有潜力之人,待他们再好好琢磨一下,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出一本不错的书来。 这日沈辛茉送书局回家,照例停在书市逛上一逛,却没想到去看到一个熟人。 “赵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他可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话本供稿人,哪里还需要在这里摆摊讨生活?更不需旁人来挑他的书稿,他写的话本,可都是各个书肆书斋争抢不及的,根本不需要跟这些人一样巴巴地等着旁人青睐。 赵岳下意识搓了一下双手,冲着沈辛茉笑了笑,“我这不是在等沈大人你吗?” “有事?” “我这新写了一个话本,您给看看怎么样。” 沈辛茉诧异地看着赵岳,“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上次自己让他安心坐下来写稿子,费了自己多大的功夫啊,如今没人督促着他,他倒自己开始勤奋地写稿子了。 “就是脑袋里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写想法,就给赶紧写了下来。” “稿子你带在身上了?” “是啊,今天在这里等着大人您,不就是为了让你看稿的吗?不随身带着怎么行?” “行,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逛完这一圈儿,马上就来。” 那赵岳还真的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沈辛茉。 待沈辛茉重新回来之后,径直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座茶楼,小厮奉上茶点便退了下去,赵岳坐在沈辛茉的对面轻啜着茶水,偶尔失神,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眼神里暗藏着些紧张。 只是这个时候专心看稿的沈辛茉却并未注意到。 眼前的书稿上字迹十分潦草,有些字需得沈辛茉仔细辨认才认得出来,倒也符合他刚才跟自己所说,灵机一动之下,匆促写成。 不过虽字迹潦草,但内容确实精彩,是一个会吸引人去看的好话本,不失赵岳的一贯水准。 眼见着沈辛茉终于将书稿的最后一页看完,赵岳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沈大人觉得还可以吗?” “挺好的,明天来书局签契约吧。”沈辛茉把看完的话本稿子递还给赵岳,抬眼看去外面已经是黑透了。 二人从茶楼出来之后,各自告别回家。 沈辛茉一进门,就看到管家带着一众下人要出门,但是在看到沈辛茉之后,便愣住了。 “你们这是……?”沈辛茉不解,还以为府里是出了什么事儿。 “哎呦,大小姐啊,您是去哪儿了?眼瞅着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大人心中担忧,派了人去书局找您,结果书局的门房说您一早就走了。大人还以为又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嘱咐我们赶紧出去寻一寻呢。” 这可误会大了,“我没事,就是在茶楼里看了份儿书稿……” 沈辛茉赶紧进了大门,一路去了沈尚书的房间,跟他说清楚来龙去脉。 “你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好歹派个人回来跟家里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是,是孙女不好,看书稿看得入神就忘记了,下次一定会记得派人回来说一声的。” 沈尚书无奈地看着她,“怕是你下次也不一定能记得。”这丫头如今对待书局的事情真的是太认真,认真得都过了头来,书局又不止她一个编修,至于这么卖命吗? “记得,记得,下次一定记得。”沈辛茉又是撒娇又是捶背的,见自家祖父脸上有了笑意,这才告辞回房。 沈尚书见她往外走,还不忘了提醒她,“别忘了让婢女们给你准备点儿吃的,别饿着肚子睡觉。” “知道了。” 别说,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厨房上还给沈辛茉热着饭菜,一经侍女吩咐,立刻就将饭菜给端了过去。 吃饱喝足,沈辛茉沐浴了之后,也就上床歇息了。 一夜无梦,沈辛茉睡得很好。 次日,沈辛茉吃罢早饭之后,照常去往书局,刚进了书局大门,就见对面五皇子秦晔急匆匆而来,脸上神情严峻,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出去的样子。 沈辛茉正暗自纳闷,却见五皇子看到她之后,陡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沈辛茉正待开口相问,但见五皇子在略顿了一下之后,又是疾步朝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问她,“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昨天晚上? 转眼间,秦晔已经来到了沈辛茉的面前。 而沈辛茉则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不免有些愣怔。 “说啊,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吗?”沈辛茉一头雾水。 却原来,秦晔一早来到书局,门房就来跟他禀报说昨天晚上沈家派人来找沈辛茉,可是那个时辰,沈辛茉早就已经离开书局多时了。门房担心沈辛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怕自己会但责任,见秦晔进来书局,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便赶紧找到他,跟他禀报了此事。 而秦晔尚不知沈辛茉昨晚已经安然回家的事情,听到门房说昨晚沈家来找沈辛茉,只以为她是行踪不明,立即便要去沈家询问情况,结果还未走出书局,就碰到了刚进来的沈辛茉。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听得秦晔解释了来龙去脉,又见他额头有细汗密布,知他心中定是焦急万分,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忙解释道:“昨天晚上,我是在茶楼里看书稿,一时忘记了时辰,所以才回家晚了。” 沈辛茉也将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秦晔细说了一遍,秦晔听过之后,却不由微微皱眉,“你们两个在茶楼里呆了那么久?” “我这不也是……为了书局鞠躬尽瘁吗?” “我这书局好得很,用不着你来鞠躬尽瘁。你……好歹也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以后注意点。” 沈辛茉心中暗道:您现在知道我是个未嫁的姑娘家,理应注意点儿了,那前些日子你还抱着我上船,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见沈辛茉低着头不吭声,秦晔瞧着她问道:“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那什么,殿下我先走了,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忙呢。” “就你忙,你怎么比我这个掌事的还忙呢?” 沈辛茉却已经笑着走开了。 没过多时,赵岳前来找沈辛茉签契约。一切都很顺利,沈辛茉仔细誊抄校对了书稿之后,正要把成稿交给冯大人过目。可是没想到冯大人却因此事,先来找了她。 “沈大人,你听说了没有,翰墨轩今天也出了一册赵岳赵公子的话本,跟我们眼下要出的这一册应该是不同的吧?”尽管嘴上是这样问,但他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了他的忐忑。 万一是同样的内容,翰墨轩先出了,他们的书还有多少人买?况且,润笔金他们给的也是丰厚,因为书局从来签的都是独家契约,不许供稿人将同样的书稿再卖给第二家的。 沈辛茉闻言也不由皱起眉头,“消息确实吗?”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但应该没错,赵岳的话本从来都是炙手可热的,京中许多百姓都喜欢看,若是假的话,应该不至于会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 “我去看看。” 沈辛茉在去往翰墨轩的这一路上,都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一样的内容。 还未到了翰墨轩,远远地就看到前面许多人在排着队买书,像是这种通俗的话本最是好卖,尤其赵岳的名声这么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 沈辛茉下了马车,拦住其中一个刚买到了新书的男子,微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柔和,“公子,这队排得太长了,您能先借我看一眼吗?要是写得不大好的,我就不排这个队了。” 眼见着面前女子容貌出众,笑得亲切,言语又很客气,那男子也不好拒绝,“可以。”说着,便是将手里刚买了的新书递给了沈辛茉。 沈辛茉一看,当即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这里面的内容跟赵岳交给自己的书稿一模一样! 第79章 揍成人干儿(二更) “多谢公子。”沈辛茉翻看了几页之后,便是将手里的书递还给面前的这位公子。 见她脸色似乎不大好,那公子不由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沈辛茉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辛茉谢过那位公子之后,想了想便要去找着翰墨轩的掌柜,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翰墨轩太过大胆,敢私印跟书局签了契约的书稿,还是赵岳坑了自己,跟翰墨轩也签了契约。 但是她心中却已暗暗有了计较,第一次种情况不大可能,翰墨轩也是京城之中有些名气的书坊,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自毁名声的错事。这种私印书稿的事情,向来为正统书坊所不耻,一旦有此劣性,那肯定是要被排挤的。 只有那种不入流的小作坊,才会做这种盗印别人书刊之事。 听到沈辛茉说要见自家掌柜,里面的小厮不由紧张起来,“你找我们掌柜做什么?” “我是书局的编修,想问他一些事情。” 听到沈辛茉说自己是书局的编修,那小厮也不敢怠慢,毕竟书局可是朝廷衙门,他们可惹不起。 结果待沈辛茉见到了这翰墨轩的掌柜之后,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被赵岳给坑了,而且,被他给坑了的还不止自己一人,在场的这些书坊、书肆的东家来到这里都是跟自己一样的目的,而翰墨轩的东家此时也是一脸委屈。 却原来,赵岳不止跟一家签了契约,包括书局在内,他统共跟七家书坊都签了契约,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独家契约。而且,赵岳给这七家书坊的书稿,全都是一样的内容。 一稿多卖,这可是供稿人的大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以后谁还会找他供稿? 还是说,赵岳自恃如今京城之中无人能写出比他更精彩的话本,所以才有恃无恐? 赵岳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将自己的书稿同时卖给七家书坊,当时大家都没有起疑心,毕竟赵岳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供稿人,他的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自毁前程之事? 可谁能知道他就是做了。 翰墨轩是第一次争取到赵岳的话本稿子,原是想着借此大赚一笔的,所以急着校对好了书稿,连夜就刻印了出来,其他同样跟赵岳签了契约,拿到他话本稿子的书坊东家们,听到消息之后,也都不约而同地过来打探消息,结果才知道大家都被骗了。 这下可好了,赵岳一稿多卖,每家都付了他巨额润笔金,但是眼下这情况,除了翰墨轩一家,别家就算再将话本刻印出来,还能再卖多少册呢?而且是七家同时都有得买,就算京城里每人都买一本,分摊到七家的头上,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妈的,赵岳这个王八犊子!敢这样阴我们,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知道沈辛茉是书局的人,所有东家、掌柜都往她这边看过来,“赵岳做出这等败坏风气的事情,你们书局管不管?” 自然是要管的,只是眼下还是先找到赵岳要紧。 可是赵岳既然做出这种事情,那肯定就有了准备,这个时候只怕是已经找不到他了。 果然,赵岳家中已经是人去楼空。 沈辛茉一拳狠狠地砸在面前的书桌上,“这个王八蛋赵岳,看我找到他之后,不把他揍成人干儿!” “好了,手不疼吗?”一旁的秦晔见状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手来看,果真红了一片。 秦晔一边用拇指轻轻揉过沈辛茉指骨上的红肿处,一边淡淡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赵岳的老家不在京城,他离开之后,肯定回去他老家了,跟沿途的官府招呼一声,自然能抓到他,早晚的事儿。” 可是沈辛茉只顾着深深懊恼,“我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我早该想到的,他那么懒一个人,却自己主动写了稿子,而且字迹那么潦草,一看就是匆忙而成,他肯定是急着要银子,所以才这么……我当时竟然一点儿疑心都没起。” 秦晔淡淡含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干什么说自己蠢?另外那七家书坊的掌柜和东家哪个不是在这行做了几十年的,他们还不是一样被赵岳给骗了。” 关键是谁也不会想到,像赵岳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供稿人,会这样自毁前程,他这样做法,以后可再没有任何书坊敢收他的稿子了。 沈辛茉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话是这样说……”可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不恼呢?那六家书坊的东家此时想必也都跟自己一样,心里快怄死了。 到底是五皇子出手,官府那边的动作倒也迅速,很快就抓到了一身狼狈遁逃离京的赵岳。 沈辛茉见到赵岳便忍不住对他拳打脚踢,别看她是一个女子,力道却不轻。 而秦晔在一旁看着,不由暗暗诧异,她的出拳看似杂乱,实则却有些章法,根本不是乱打一气。 赵岳虽然是个男子,可到底也只是个文弱书生,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哪里顶得住沈辛茉这一顿拳脚相加,很快就痛得嗷嗷直叫,并且连连求饶。 而秦晔只是倚在一旁闲闲地看着。 一直到沈辛茉打累了,这才收了手,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狠狠地盯着赵岳,“为什么要骗我?一稿多卖,你是要死是不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岳被打得嘴角都流血了,脸上东肿一块,西红一块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能同时跟七家书坊签契约?拿的可都是巨额的润笔金,你如今倒说你不是故意的。” “沈大人,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才……是,我是骗了你们很多润笔金,可我那也是为了自保。要不您看看,我如今这个落魄的样子,像是有钱吗?” 这倒也是实话,官府的人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了两天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你骗来的那些银子呢?七家给你的加起来,都足够你在京城买一栋不小的宅子了,这么多银子,你都花哪儿去了?” 赵岳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实话,“那些银子……我拿去还赌债了。” “赌债?”这个答案倒是沈辛茉没想到的。 却原来赵岳前阵子染上了赌瘾。以前他是没这毛病的饿,后来结实了几个酒肉朋友,就诱着他去了一次赌坊,先是赢了好几次,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他就越来越上瘾,结果却赢得少,输得多。跟其他的那些赌徒一样,越是输就越是想把输掉的银子给赢回来,结果越赌越大,欠赌坊的债也就越多。 不知不觉间,他就欠下了一笔举债,等欠到一定数目的时候,赌坊的人便不许他再赊账了,让他赶紧还银子来。 可是他把自己写话本赚来的银子都赔进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就算把他现在住的那个小宅子给卖了,还是差好大一笔。 偏赌坊给了他一个最后期限,若是在期限之内还还不出来,就要剁他一只手。赵岳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匆匆写好了一份话本稿子,分别拿给了京城最出名的几家书坊去卖,本来他是不打算沾染书局的,毕竟书局是朝廷衙门。可是京城里有实力给得起巨额润笔金的也就这几家,而尤其书局给的最多。银子实在是凑不齐,想来想去,他也只好豁出去,去找了沈辛茉。 正是因为没想到他会这么自毁前程,所以每个人都没有怀疑他,签了契约之后,都痛快地给了他润笔金,可谁能想到他打算拿了润笔金还了赌债之后就逃之夭夭的。 听完他的话之后,沈辛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就照他的腿上踢了一下,“你可真是有出息啊,竟然还去赌坊!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羡慕你能出书,结果你呢,丝毫不爱惜自己的羽毛,竟这样自毁前程,赵岳,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算是全完了。” “我也是没办法,还不出赌债,他们要杀了我的。” “谁让你手贱,偏要去赌!自作自受。” 但是眼下找到他了又能怎么办?看他这副衣衫褴褛的样子,显然也是赔不起银子的,就算你杀了他,他也赔不起。 “赵岳,你这次可是坑惨我了!”沈辛茉咬牙切齿地道。 “我不管你以后怎么办,但是现在你必须给我写出一本别册或者续集来。”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只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只有让赵岳再写一本别册了,这样人们才会买他们书局出的话本。 “我写,我写。”至少在自己写完之前,他们会保护自己,不让其他人书坊的人来找自己麻烦吧。 赵岳如今是被抓进了牢里,沈辛茉每天来看他,倒也不算是……‘看’他,而是监督他写稿子。 赵岳自然是想拖得越久越好,可是沈辛茉哪里会容他偷懒,他稍想拖延,沈辛茉的拳头就往他的身上招呼。 这日沈辛茉从牢里出来,秦晔状似随意地问她道:“看你打赵岳时候的样子,很有些章法,你好似是学过功夫的,只是以前却不大看得出来。”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沈辛茉学过拳脚功夫,还是说……是因为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多注意过她,所以才没发现? “绿芙说,祖父不喜欢我动拳脚,所以我以前都是私下里在外面练习拳脚功夫,连家里人都瞒着的,殿下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是这样……” 确实,她只会些拳脚功夫,却全无内力,应该并没有学多久……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沈辛茉的监督下,赵岳很快将沈辛茉要求的别册写完了。 沈辛茉满意地接过看了一遍,不由暗自在心中感慨:说实话,赵岳这个人的确是不可多得,就算是在匆忙之下,写出的东西也很出彩。上次他给自己的话本稿子,还有这次自己逼他临时在牢中写成的别册,都不失他平常的水准。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了,若不是出了这次的事情,他的前途的确是不可限量。 只可惜啊,太可惜了…… 所以沈辛茉才更加恨铁不成钢,自己在书市里看过那么多想出书而不能的书生,这个赵岳明明能轻而易举做到那些人连做梦都想的事情,却不好好珍惜,落到如今的局面,未免太叫人惋惜。 “沈大人,你救救我吧。我眼下身无分文,赔不了他们银子。”如今自己被抓回来,那些书坊的东家肯定要找自己要赔偿的。 “赔不出银子,那就只有坐牢抵债了。” 第80章 干一行爱一行(一更) 赵岳苦苦哀求,“别啊,沈大人,我知你心肠最好了,我上有年近八十的双亲,下有……一条小狗要养,我若是坐牢了,他们怎么办啊?” “年近八十的双亲?你可真敢说啊。赵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才刚二十二岁吧?感情您父母是在他们五十多快六十了才有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啊,您父母身体挺好啊,还是说……你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抱来养的啊?”沈辛茉语带调侃,“至于你养的那只狗,我再帮它找个好人家就是了,跟着你估摸着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赵岳尴尬地笑了笑,“我方才的话是夸张了一点,可我父母真的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我真坐了牢,他们可就真的孤苦无依了。沈大人,你帮帮我吧。” “你去赌坊里赌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父母双亲啊?这个时候知道求我了?” “沈大人,我是真的后悔了。你不知道从出事儿开始我就在想,要是我真的出了事儿,我父母该怎么办?自从我的话本出名之后,一直都是我往家寄银子,叫他们不要再干重活儿,我若是坐了牢,他们又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磨豆腐,沿街去叫卖了,尤其这马上要入冬了,天寒地冻的,从早到晚,他们该怎么办啊。” 沈辛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当初进赌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这些呢?” “我那个时候哪里会知道最后会输这么惨啊?我本来也是好奇想进去试一试而已,谁知道……” 沈辛茉见他不往下说,便开口接上他的话,“谁知道这试了一次,还想着第二次,结果欠下的赌债越来越多是吧?” “那赌坊也是鸡贼,你将身上的银子都赌光了,想着走吧,可里面的小厮却劝你再赌一把,没银子不要紧可以先记账上。你若是问他自己欠多少人,他也不准确地告诉你,就只说没多少,下一把肯定能全赢回来。结果等他们觉得差不多了,才告诉你你究竟在他们账上欠了多少银子……” “你以为那些赌坊都是怎么赚钱的?多少人把万贯家财都撂进去了。” “沈大人,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只听得他郑重地对沈辛茉道:“我发誓,以后要是再赌哪怕一回,就叫我……才思枯竭,再写不出话本来。” “你以为你现在写的话本,还有人敢要啊?一稿多卖,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忌了?以后哪家书坊还能信任你?敢收你的稿子,就不怕你再故技重施啊?搞得自己血本无归啊。” “沈大人,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沈辛茉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也确实觉得很惋惜,他的话本写得那样好,就算是仓促写就的,也不失水准,能做到这样的,天下间也没几个人。念在他还算孝顺,当初入赌坊也算是被人引诱,如今又果真有悔改之意,沈辛茉也的确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且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听得沈辛茉这话里明显有松动的意思,赵岳心头不由燃起希望,“那沈大人,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啊……” 而此时沈辛茉已经走出了牢房,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过,此事还得五皇子点头才行。 秦晔听了她的想法,半晌都没有说话。 沈辛茉还以为他是不同意,忙道:“殿下您看,就算把赵岳关进牢房之中,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益处。不如就让他将功折罪。” 秦晔瞧着她,“我看你是对那赵岳动了恻隐之心吧。” “主要是不忍他的才华就这样没埋没了。” “你如今倒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编修。不过只做了一次赵岳的编修,就这样为他劳心劳力。”这话说出来未免带些酸味儿。 沈辛茉一心只盼着他能答应,倒是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儿,只嘻嘻笑着道:“干一行爱一行嘛。” 秦晔看着她脸上的笑,到底不忍拒绝,更何况她说的有道理,将赵岳关进牢房之中,对他们并无什么益处。 “就照你说的做吧。” “多谢殿下。” 得了秦晔的准信儿,沈辛茉这才去牢中回复了赵岳。 “救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大人请说。” “以后你的话本只能由书局来出,不能再与其他书坊签订任何契约,你答应吗?” “答应,答应。”赵岳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事实上,他心里也很明白,书局是朝廷衙门,不会跟自己一个供稿人为难,而且书局给的润笔金确实很大方。 “行,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打算。这次你一稿多卖,连在书局之内,你骗了七家书坊,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赔偿是肯定的。” 赵岳听了之后,苦着一张脸,“我也想赔啊,可是沈大人,你看看我,如今这浑身上下哪里还找得出一文铜钱?”所有拿到的银子都给了赌坊还赌债了,他眼下的确是身无分文。 沈辛茉睇他一眼,“就算你的那些钱都还在,你以为你还给他们,这件事就能作罢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件事做得究竟有多恶劣?只怕你翻倍地给,也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那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那些人都是京中响当当几家书坊的东家,在这一行干了那么久,会缺钱吗?既然他们不缺钱,你就得拿别的还。” “拿什么?” “你的才华,你的话本啊……你以为如今你身上还有其他拿得出的东西吗?” 赵岳一听,脸上神色顿时一松,“这个可以。”他对自己写话本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跟他们都各自签了一册话本的契约,可结果呢,你耍了他们。也就是说你如今就算还他们每人一册话本,那也只是做到了原本契约上应该做的事情,那他们被你戏耍的怒火呢?该怎么平息?” 赵岳听得入神,“该怎么平息?” “纵然是再赔给他们一册啊。” 赵岳终于听明白了,“沈大人的意思是说,我本来跟他们签了一册话本的契约,但因为我耍了他们,为了补偿,我要再给他们两册话本的书稿。” 沈辛茉淡淡道:“是每人两册,合起来,也就是说,你这阵子一共要写出十四册话本,而且全都拿不到润笔金。” “十四册……”赵岳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啊? 而这个时候沈辛茉又在他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而且要在年底之前完成,越快越好,你拖得慢了,他们便没有耐心了,到时候他们要将你告上官府,那我也没辙了。” “年底?”赵岳感觉到了自己的背上好像背上了一座大山,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年底之前写完十四册话本稿子,自己的手怕是要断吧。 此时沈辛茉很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年底之前写完十四册书稿,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赵岳一听,心中十分感动,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却听沈辛茉接着道:“鉴于你答应我以后你的话本都由书局来出,我也不是那苛刻之人,书局的这两册可以给你多宽限些时日,这样的话,年底之前,你只要写完十二册全新的话本稿子就行了。” “沈大人,您杀了我吧,十二册啊,这时间哪儿够啊?”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省劲儿了,不用去跟那些书坊的东家去交涉了,你好好在牢里呆着吧,我会经常来看看你的。” 说完这些之后,沈辛茉还真就转身往外走,赵岳见状,忙是唤住她,“别,沈大人,我答应还不成吗?” 在外面拼命写稿子,总比呆在牢里要强得多。 赵岳点头了之后,接下来就要去说服那六个书坊的东家了。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那些书坊的东家也不是真心想要把赵岳给怎么着,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难以下咽,他们干这行都好多年了,却被人这样欺骗,难免心中不忿。 只是如今冷静下来听沈辛茉一番说辞,也知道找不出更妥当的解决办法了。如今那赵岳身无分文,叫他还银子他肯定还不出来,再说了他们也不缺那点银子。叫他坐牢?除了暂时出一口气,于眼下的状况,也无任何可弥补之处。 沈大人说得对,与其让他坐牢,弄得两败俱伤,不如让赵岳给他们写话本来作为赔偿。虽然他们都对这次赵岳一稿多卖的行为感到很是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在京城之中,还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话本写手。这样一来,也能把他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沈辛茉说得太多,他们也知道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便都同意了沈辛茉这个法子,只要赵岳赔他们每人两册完全不同的话本稿子,他们可以不再追究此事。 至此,赵岳终于可以从牢里被放出来。 走出牢房之后,感受到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暖意融融的,以前尚不知晓,如今才感受到原来只在这阳光下活着已是种幸福。 只是还未等他感慨完,沈辛茉就已经押着他回去写书稿了。 “我跟你说,你别想偷懒,若是年底之前,你写不出十二册书稿,你就等着再回牢房去吧,这次可不止是几天那么简单了,几年十几年都不一定的。” 赵岳哪里还敢怠慢,赶紧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写书稿。 可是刚老实没两日,他拖延的老毛病就犯了。心想着自己两天的时间就写了这么多,算一算,肯定能在年底之前写完的,那自己稍稍歇一歇也没什么吧? 所以当这天沈辛茉不放心,前来他家中查看的时候,就正抓到他悠闲地躺在藤椅上逗他的那只狗玩儿。 沈辛茉气得恨不得上前把他暴揍一顿。 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赵岳忙是抬起头来,看到是沈辛茉,不免心虚地朝她笑了笑,“我就是写得累了,想歇一歇,我马上就继续去写,我这就去写。” “歇一歇?我看歇的时候可不短啊。” “没,就才刚坐了一会儿,你就来了,这不凑巧了吗?” “刚坐了一会儿?那地上的那些瓜子皮是怎么回事儿?”那些瓜子皮都堆得跟小山一样了,还敢跟自己说只歇了一会儿? 赵岳忙转开话头,“我今天写了好多了,大人您要不要先看看。” 沈辛茉只狠狠瞪他,而赵岳则陪着笑脸。 这日晌午时分,沈辛茉拎了食盒走出书局,正碰上同样要出去的五皇子秦晔。 秦晔见她手里拎着食盒,不由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赵岳,他那个人就属懒驴的,你不盯着他,他不好好拉磨。” “那这食盒里的东西……也是要送去给他的?” “他如今不是身无分文嘛,总不能光让驴拉磨,不让驴吃饭吧。” 秦晔眉头微蹙,朝沈辛茉伸出手来,“食盒给我吧,我找人给他送去。” 第81章 爱慕的男子?(二更) “不用了,正好我也要过去看看他写多少了,偷懒儿了没有。” 秦晔终于抵不住心中冒出来的酸气,“这么关心他?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么上心?” 沈辛茉闻言不由怔了一下,旋即笑着看向秦晔,“等殿下也跟我签了契约,我成了您的编修之后,我自会对殿下您百般上心。” 秦晔无奈轻弹了下她的前额,淡笑着道:“花言巧语。” “行了,赶紧去吧,不过要快点回来,别呆太久。”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秦晔目送她离去,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可到底还是没有唤她回来。他很明白方才她那话里暗含的意思,她是在告诉自己,她之所以对赵岳这么上心,是因为她是赵岳编修的缘故,无关其他。正是因为知道她对编修之责的热忱,秦晔才不忍对她多加干涉。 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编修,作为书局的掌权人,他应该高兴,可是身为五皇子秦晔,他却并不是很开心,只懊恼她未免也太尽职尽责了些。 赵岳把全部的身家都拿去还赌债之后,已经是身无分文,而如今他虽拼命写这些话本稿子,但却是拿不到一枚铜钱的。这平时吃穿住行自然都成了问题,还是沈辛茉借了他一笔银子,以维持他正常度日,偶尔还会带些饭菜过去给他。 赵岳也的确遵守诺言,没有再去过书局,虽偶然偷懒,但在沈辛茉的监督之下,稿子的进度还算可以,照目前的速度,应该可以在年底之前写完。 沈辛茉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初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她也是在心里暗暗估量过的,赵岳短短几日便能写就一本别册,在年底之前写完十二册话本稿子,虽在时间上会有些紧张,但以赵岳的能力也是可以完成的,要是换成其他人都不一定了。 几场寒风呼啸之后,不知不觉已是入冬。书局各个编修的屋子里都给配发了炉子,关上房门,坐在炉子旁,倒也暖烘烘的,并不觉得冷。 沈辛茉半靠在软枕上,手里拿着几张稿子,这是昨天赵清怡刚拿给自己的。沈辛茉的意思是,想趁热打铁,让赵清怡赶紧再出一本书,把她的名声打出去,这样也算是能在这一行站稳脚跟了。 赵清怡也正有此打算,以前她是不敢,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有满腔的热情。更何况,她如今虽种菜养鸡,平日吃喝不成问题,但是却也需要一些银子来维持平常的生活。虽说上次拿到的润笔金还剩下一些,但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赵清怡也安心写了几页稿子,心里不是很确定,所以想先拿来给沈辛茉看看,听听她的意见。 沈辛茉正是看得入神,却突然听得外面有敲门声,沈辛茉扬声道:“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的一瞬,立刻又冷风灌进来,沈辛茉赶紧拢了一下自己的披风。 开门的人是书局里跑腿的小厮,“沈大人,有人给你送来这个。” 只见那小厮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一个蓝色锦盒递到沈辛茉面前,沈辛茉见他神情如此紧张,不由暗暗疑心,待她打开锦盒,看到锦盒之中的东西之后心中很是诧异,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碧绿通透的玉质茶盏,粗略一看,这茶盏除了玉质不错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茶盏的茶壁之中竟有一缕红色游动,离近些看,那一缕红色竟似一尾红色小鱼,而那碧色的茶盏就像是一汪碧水,那尾红色的小鱼在其中游来游去,看起来很是欢快。 沈辛茉暗暗惊奇,这究竟是何等高超的技艺?她当然不相信这茶盏之中的真的是一尾红色的小鲤鱼,就算它是真的,也不可能在一个玉盏里游动,但是里面的那尾小鲤鱼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般,叫人不免惊奇赞叹。 那小厮方才好奇之下已经打开看过锦盒里的这只玉盏,也深知这玉盏的珍贵之处,所以行动之处小心翼翼,唯恐将手中的茶盏给打碎了,一直到完好地交到沈辛茉的手上,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是一个小女孩儿,她说是有人要她送给沈大人您的。” “那小女孩儿呢?走了吗?” “还没有,小的特意将她留下了。”毕竟这件事不同寻常,就算是他这样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这只玉盏有多珍贵,对方想要送给沈大人,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亲自将东西交到沈大人的手中。难道对方就不怕那小女孩儿一个手不稳就把这样珍贵的一只玉盏给掉在地上,摔碎了吗? 更何况,这样重的礼,对方却连个姓名都不留,可见是有些问题的。故而,他才特意将那小女孩儿给留了下来。 沈辛茉很快见到了那个来送东西的小女孩儿,可是那小女孩儿除了说出让她送这只玉盏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经过这一番折腾,很快书局里的人就都听说有个男人托一个小女孩儿给沈大人送来了一只玉盏,原说一只玉盏而已,虽然比普通的茶盏要昂贵一些,但对于出生在名门之家,从小见惯了各色珍品的沈大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惊奇的是,那只玉盏里竟有一只能游来游去的红色小锦鲤,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消息传开,有些人忍不住好奇,竟争相前来沈辛茉这里想要一观这奇特的玉盏。 沈辛茉索性将那只玉盏放在书桌上,任由那些好奇之人去参观,而她自己则半倚在榻上,苦苦思索,这只玉盏究竟会是什么人送给自己的。 众人围着那只玉盏议论纷纷,赞叹不已,沈辛茉倚在榻上却颇有些苦恼。她想来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平白无故被人送了这么一个大礼,她心中很是不安。尤其,她隐隐觉得这只玉盏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约莫是以前真的见过,只是如今自己失忆了,却想不起来了。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最近都太闲了是不是?” 秦晔不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闻言不由一惊,赶紧转过神来跟秦晔见了礼,唯恐他发火,赶紧躬身告退。 沈辛茉也想跟他们一起走,可这里是自己的房间,自己只有留下…… 见秦晔朝自己看过来,沈辛茉略尴尬地笑了笑。 秦晔冷哼一声,缓缓踱步到书桌前,盯着那只玉盏看了一会儿,才道:“果真不是凡品,这么大手笔,真是有心啊。” 说完这话,秦晔才转过身来看向沈辛茉,“听说是一个年轻男子送来的,怎么着?沈大人这又是从哪里惹来的桃花债?” “什么桃花债?许是……送错了。” 秦晔挑眉,“送错了?人家指名道姓要送给沈辛茉沈大人,怎么就是送错了呢?” 沈辛茉也不欲跟他在这上头争什么口舌,便是凑近了问他,“殿下,您见多识广,这玉盏,您看是个什么来历。” 见沈辛茉真的是不知情,秦晔才缓了神色,“我却也从未见过这种玉盏,但能将这等精巧的玉盏做出来的,自不是一般的能工巧匠,想要去打听一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皇家都没有?沈辛茉暗暗心惊,这玉盏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真的想不到送你这玉盏的人会是谁?” 沈辛茉暗自懊恼,“我若是能想到,还至于这么苦恼吗?”找不到送东西的人,这只玉盏暂且就只能留在自己的手里,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这样珍贵的东西,却不知道来路,放在自己身边,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不过,我莫名觉得这玉盏看起来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经见过,只是如今我全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根本想不起来分毫。” 这种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感觉真是叫人觉得很无力。 秦晔见她皱着眉头颇为苦恼的样子,便是柔声安慰道:“你先别急,我让人帮你打听打听,应该能打听得出来的。” 这种非一般凡品的东西,一经出世,定是会有消息露出来的,想要去查,应该是不难。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神神秘秘送来这么一只珍贵茶盏的男人究竟是谁。 出了这么一件事,沈辛茉心中满是疑团,她将那只玉盏带回家中,并且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祖父。想着祖父毕竟见多识广,说不定他会知道,可是祖父仔细看了那玉盏之后,也是不知其来历,却也忍不住赞叹,此等技艺实在是精妙之际,也不知道这只玉盏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里面竟有一只鱼儿一直在游动着。 后来沈辛茉将这只玉盏拿回自己房中,绿芙她们这些婢女见了也都很惊讶,一个个除了惊奇之外,并未露出似乎见过这只玉盏的样子,她还特意仔细观察了绿芙,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她显见的也并未见过此玉盏。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只玉盏感到如此的熟悉? 沐浴之后,沈辛茉躺在床上,只是有心事的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入睡。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这只玉盏。她梦到有人在她面前将这只玉盏摔在了地上,这么漂亮精巧的玉盏瞬间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但是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意,显然很不友善。 那人开口说了话,他说:“这样精巧的玉盏,天下间只一只就够了,物以稀为贵,独一无二自是比成双成对来得更珍贵。”他的声音也很冷。 沈辛茉抬眸看去,果然看见,那男人手边还放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玉盏,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去看,却看不清那男人的脸…… 这个梦太真实,好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一样,以至于沈辛茉醒来之后,还清晰地记得。 她穿好衣服,打开装了那只玉盏的锦盒来看,难道这玉盏原本真的是一对? 沈辛茉心事重重,结果到了书局没多久之后,一直在家安心写话本稿子的赵岳也过来找她。 房门是看着的,从门口就可以看到沈辛茉坐在里面发呆。 赵岳想到方才在过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人的议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沈大人,这么发呆,还在想送你那玉盏的人是谁啊?” 沈辛茉被他吓了一跳,“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件事已经传到外面去了? “刚才在来的时候听别人说了那么一两句,是不是……爱慕沈大人的男子送的啊?” 第82章 洁癖?不存在(一更) “爱慕?就凭我这名声,如今有哪个男子会爱慕我啊?” “沈大人,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其实,你也挺好的,就除了……” 沈辛茉微微眯起眼睛看他,“除了什么?”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那赵岳忙笑得讨好,“也没什么。” “既然说了,这话就别说半截儿,除了什么?说清楚。” “除了……爱动手打人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真的,沈大人,若不是因为这一点,我肯定会爱慕你的,你也别气馁,其实你真的挺好的。” 沈辛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真是……谢谢你的鼓励啊。” “应该的,应该的,沈大人肯定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若最后实在找不到,那……我……我其实也可以。” 沈辛茉终于忍不住啪的一掌拍在赵岳的头上,“你说得还挺勉为其难的,我用不着你这么委屈自己!” 赵岳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大人,您这动不动就爱动手打人的毛病真的不好,得改,不然可能真的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用你管?找不找得到跟你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沈辛茉抬手又要打上面前赵岳的脑袋,抬眼却瞥见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沈辛茉连忙起身给来人行礼,“殿下。” 赵岳见状,也是连忙站起身来。 “沈大人,你跟我来。”秦晔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但是在转身之际,却特意往赵岳的身上看了一眼,那眼神……看得赵岳心中直发毛。 沈辛茉也是不明所以,嘱咐赵岳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便也跟着秦晔走了出去。 见得秦晔倏然止住脚步,沈辛茉也赶紧停了下来。 “这段日子书局里还有别的事情交给你,赵岳那边你就别管了,我自会找人去督促他。” “没关系,我可以忙得过来。”也没见书局最近有多忙啊。 秦晔闻言脸上的神情更不好了,只见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沈辛茉,“怎么?舍不得?” 沈辛茉一时未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下意识反问,“舍不得什么?” 秦晔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虽是他的编修,可也得保持些距离啊,没得叫人误会。” “误会?误会我跟赵岳有什么?”沈辛茉忍俊不禁,“有谁会这么想啊?” 再看秦晔却并不觉得好笑,只是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看,好吧,她现在知道谁会这么想了。 “行,那赵岳的事情我暂时就先不管了。等他完成了全部十二份话本稿子再说。” 秦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至于昨天那个玉盏,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事实上,他也十分想要知道那只玉盏究竟是哪个男人送的。 赵岳此次来书局找沈辛茉就是为了让她看自己的稿子的,但却被沈辛茉告知,她这阵子有些忙,大概是顾不上他了,不过书局会派别的人去督促他,警告他不要偷懒。 赵岳为此感到深深遗憾,事实上,尽管沈辛茉老是动手打她,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沈辛茉是他遇过的最好的编修。 而这两日沈辛茉一直在想那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梦,她试图再做一次这个梦,看清那男子的脸,可是偏这两日,她都是一夜安眠,全无梦境。 没过几天,许久未登书局大门的李松亭竟也来找沈辛茉了。 “我说,李大公子,你最近未免也太闲了吧?不如……写些书稿来看看?” 李松亭摆手,“别了,我可没心情。” 他可跟那些落魄的读书人不一样,写书稿完全是他的兴趣所在,又不靠此谋生,自然是想写就写,不想写你再怎么劝他,他也不会动笔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忙着呢。” “这么冷漠?可不是当初你求着我拿书稿给你的时候了。” 沈辛茉闻言,含笑看他,“呦,怎么着?李公子这是彻底从情伤里走出来了?当初是谁为了从我口中闻到如何获得倾城姑娘青睐的法子,把自己的以后所有的书稿都卖给我了。” “哎,你这人怎么总揭人伤疤呢?” “行了,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里贫嘴。” “请你吃饭去不去?” “不去。”沈辛茉想都不想立刻开口拒绝。 “白请你吃饭你都不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这平白无故地要请我吃饭,我哪里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李松亭的确是安了别的心思,并非是真的要请沈辛茉吃饭。实在是因为他有一事要求五皇子秦晔,只是这事儿有点棘手,怕秦晔不肯轻易答应,但若是他能把沈辛茉拉去一起,说不定这件事能容易很多。 但是这实话可不能跟沈辛茉说,要让她自己自己在利用她,那可得了? “沈辛茉,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我最近不是闲得无聊吗?正好有人送了一些肥蟹给我。我寻思自己一个人吃也挺没意思的,这不就想到你们了吗?” “你们?”沈辛茉抓住重点,“都有些谁?” “你,五殿下,还有……还有刘小姐。” 他本是没打算请刘玉婕的,但见沈辛茉似乎不大乐意去,突然间才想到刘玉婕,说不定有她在的话,沈辛茉更容易点头。 “好啊,我去。” 李松亭心中大喜,跟沈辛茉约定了时间地点之后,这才又去找了秦晔。 果然,听李松亭说沈辛茉也会同去,秦晔没有犹豫地就点头了。 接下来,就剩下刘家小姐刘玉婕了。 李松亭本来还以为她心里顾忌着上次的传闻,估计不大乐意来呢。但没想到她答应得很痛快,搞得李松亭在路上准备的那些说服她的说辞,一个都没用上。 到了次日,沈辛茉跟秦晔一同前往李松亭约好的地方,沈辛茉还是有些不放心,问身旁的秦晔,“这李松亭突然要请我们吃饭,该不会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吧?” 秦晔心说,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请吃饭,不过他针对的人却不是你,而是我。 口中却道:“他就是最近闲得发慌了,想要让人陪他喝喝酒,说说话。” 秦晔和沈辛茉到的时候,刘玉婕和李松亭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沈辛茉进来,刘玉婕赶紧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坐下,一边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但李松亭多有眼色啊,起身就再刘玉婕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同时对秦晔道:“殿下请上座。” 李松亭把刘玉婕身旁的位置占了,沈辛茉就只能坐到秦晔的身边。 刘玉婕狠狠瞪了李松亭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厨房已经在做蟹了,先吃点凉菜。”话正说着,李松亭还主动给秦晔斟了酒。 沈辛茉将李松亭这些举动都看在眼中,心里也有几分明白了,今日这顿饭主要请的是五殿下,跟自己和玉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发什么呆呢?”秦晔见她愣愣地盯着桌面,不由开口问道。 沈辛茉摇了摇头,“没什么。” 热菜相继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指大动,待今日的主菜煮螃蟹上来之后,沈辛茉也没客气。 四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地倒也喝了不少酒。 也许是因为沈辛茉最近这几日都被那个梦所困扰,心中本就有些郁结,今日这一宴不由得多喝了一些,等离开的时候竟是喝醉了。 刘玉婕比她好一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外面天色已暗,秦晔和李松亭二人自是得送沈辛茉和刘玉婕二人回家。 醉得迷迷糊糊的沈辛茉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趴在哪里,又像是在船上,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 到了次日,沈辛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脑袋疼得厉害。 绿芙赶紧端了杯茶给她,“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这就是头有些疼。”说完这话,再抬头一看天色,不由大惊,“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去书局点卯定是迟了。 这个时候白芷端着洗脸水进来,笑着道:“小姐不用着急,昨天晚上五殿下送小姐回来的时候吩咐了,今日让小姐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去书局点卯了。” 五殿下? “昨天是五殿下送我回来的?” “是啊,小姐喝得醉醺醺的,是被五殿下给背回来的,小姐您还吐了五殿下一身呢,五殿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什么?我吐了五殿下一身?!” 白芷拧了帕子递给沈辛茉,“是啊,小姐自己的身上倒是干净,估计是被五殿下背在背上的时候吐的。”所以全吐五殿下的身上了,小姐的衣服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沈辛茉愣了半晌,终于重新躺会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昨天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啊?可没脸见人了。 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绿芙只静静地站着那里,有些愣神的模样。 众所周知,五殿下除了脾气不好之外,还有一个别人万万不能触犯的毛病,那就是他有洁癖。据说,有一年冬天,皇上带着众位皇子和几位爱妃出宫赏雪游玩。 结果在回宫的路上,五皇子的衣服上不小心被溅上泥点,其实也不严重,就衣服的下摆被溅上了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可他当即就皱着眉头将溅了泥点的外衣给脱了。当时只是出宫游玩而已,当天就要回宫,所以并没有带多余的衣服。五皇子就这么宁愿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也不愿穿那件被溅了一点点泥点子的衣服。 皇上向来宠爱自己的这个儿子,见他如此,生怕他被冻坏了,可就算皇上开口,他也不肯听。别人的衣服,他也不愿穿,惹得皇上几乎要大怒,可他还是不肯妥协,就那么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回了皇宫。 结果不出意外,回宫之后病好了好几天。 而就是这样一个五皇子,连一点点泥点子都受不了,却能忍受沈辛茉吐在他身上,并且并无任何不悦,和要追究的意思。 这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事实上,这一日沈辛茉也真的没有再去书局,自己在家里看书,可是手里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心里各种念头闪过,根本静不下心。 沈尚书回来之后,免不了要将沈辛茉叫去,询问昨天晚上五皇子送她回来的时候。 “我之前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五皇子那个人不能沾。就算你之前跟他没有那些纠葛,他也不算是个良配。” 沈辛茉初开始并未开口,但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抬头看向自己的祖父,“其实,也许……五皇子并不像外人看到的、或者是想象的那样。” 沈尚书闻言也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辛茉,前尘往事我们暂且不论,你知道皇室有多复杂吗?祖父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安安稳稳的。” ------题外话------ 先更一章啊。昨天晚上实在太困了,就忍不住先睡了,结果今天定了闹钟起一大早也赶不及,第二更推辞一点,到两点更新。 第83章 不是沈辛茉(二更) 沈辛茉当然明白自己祖父的意思,普通百姓间的亲情尚且复杂,更别提权利争斗不息的皇室了。 沈辛茉从沈尚书的房间出来之后,在廊下坐了许久,一直到感觉周身冷起来,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再去到书局,她和秦晔竟都不约而同并未再提起此事。 而这时间秦晔的手下已经查到了那对玉盏的来历。 “那只玉盏是出自希风名匠展孟河之手。” 希风?就是跟大晟相邻的那个希风国? “展孟河是希风有名的琢玉匠人,那对玉盏是他临死之前耗尽所有心力所作。据说,那是在他得知自己身患不治之症之后,才下决心要做那样一对能让举世震惊的玉盏。” “一对?是一对?”沈辛茉震惊地看着秦晔。 “是,原本那玉盏是一对的。不过听说那对玉盏制成之后,并没有几个人见过,因为玉盏制成之后,那展孟河就耗尽心力而死,那对玉盏作为他的陪葬,与他一起同埋坟墓之中。不过这传言并不可信,也许是因为展孟河的家人怕有心之人对那对玉盏起觊觎之心,所以才故意放出那样的假消息来,其实那对玉盏根本就没有跟展孟河一起下葬。” 毕竟那是展孟河耗尽心力所制,是他生前最后一件遗作,展孟河也不希望它们就这样跟自己一起永埋土中吧? 只是秦晔的属下再打听不到那玉盏的下落了。毕竟那里是希风,不是大晟,秦晔在那边打探消息,自然不能跟在希风一样处处如鱼得水。 所以虽然打听到那玉盏的来历,可秦晔还是不知道将那玉盏送给沈辛茉的男人究竟是谁。 而沈辛茉此时却只呆愣地站在那里,原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可……那玉盏真的是一对,也许……那根本不不止是梦而已,真的有一个男人将另外一只玉盏给摔碎了。那把这只玉盏送来给自己的,会不会是他呢? 可是他到底是谁?自己到底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想什么呢?”见沈辛茉只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秦晔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辛茉回过神来,“就是在想,那个将玉盏送来给我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将这东西给我,却又不肯现身。” “你先别担心,我会派人接着去查,总是能查出来的。”虽然自己的手下在希风查探消息颇为受限,但时间久一点,总是能查到点有用的东西的。 沈辛茉此时根本无心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件事哽在沈辛茉的心头,总觉得很是不安。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恢复记忆,若是自己能想起来往事,是不是就能记起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了? 这日是沈辛茉的沐休之日,在床上赖到很晚,起床之后,干脆直接吃了午饭。今日阳光晴好,沈辛茉站在窗前临帖,渐渐地便入了神,专注于眼前的字帖之上。 一行临完,她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张口便道:“锦如,给我倒杯茶来。” 听闻她这话,在房中候着的绿芙和白芷都是一愣,绿芙半晌没说话,还是白芷先回了神,下意识地问道:“小姐,锦如是谁?” 沈辛茉闻言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是唤了一声锦如,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脱口而出……我们府里以前有名唤‘锦如’的婢女吗?” 白芷摇了摇头,“奴婢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旋即又看向绿芙,“绿芙姐姐有印象吗?” 绿芙亦是微微摇头,“不记得了,许是之前有过这么一个人吧。” 沈辛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淡淡道:“那可能是我一时失神胡乱叫了一下。” 但这件事沈辛茉可并未全然没放在心上,当天吃过晚饭之后,她就特意找沈夫人问了家中是否曾经有一个名唤‘锦如’的婢女。毕竟沈夫人在沈家呆了几十年了,家中婢女也都是由她调动,她应该是最清楚。 沈夫人虽不喜欢沈辛茉,但面上倒也客气,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毕竟家中这么多婢女,来来去去的,我也不可能全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像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问一问。这样吧,我叫管事妈妈去给你查一查,明天给你个准信儿。”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沈辛茉又发什么疯,非要去询问一个婢女,但如今这沈辛茉可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她也不敢怠慢。还果真吩咐自己手底下的妈妈去帮沈辛茉查了一下这些年来府中婢女的名录,确认府里并未有一个名唤‘锦如’的婢女。 沈辛茉得到消息之后,更是满心的疑问,若是府里没有这样一个婢女,那自己口中唤的‘锦如’究竟是谁? 但不管‘锦如’是谁,绿芙肯定是藏了什么秘密。 “绿芙最近还是没什么异动吗?” 白芷摇了摇头,“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也不出门。” “对了,小姐,有件事我之前觉得没什么,但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什么事儿?” “就是之前小姐染了风寒,在家休养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胡话。”当时只以为是小姐烧糊涂了,但再联想如今小姐脱口而出的‘锦如’这个名字,白芷觉得也许当时小姐说的那句话并非是没有意义。 沈辛茉忙问道:“我当时说了什么?” “好像是让谁看一下一月份的账本,还让人去什么李家要账。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奇怪,当时已经是九月份了,怎么还要看一月份的账本,要账是怎么回事儿,我也弄不明白,所以就问了绿芙姐姐。” “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是小姐烧糊涂了,胡言乱语而已。我当时也觉得是这样,所以没放在心上。” 账本?李家?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送自己的玉盏?锦如? 这些事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沈辛茉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突然停下来看向白芷,“你觉得我还是你家原来的小姐吗?” 白芷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小姐……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抛却这张脸之外,你觉得我跟原来的沈辛茉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吗?” 她刚回到沈府的时候,也怀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原来的沈辛茉,毕竟失忆后的自己跟以前差太多了。但是渐渐的,她把这种怀疑给放下了,因为无论是从笔迹、容貌,还是祖父对自己的疼爱来看,自己应该都是沈辛茉无疑。 容貌是可以伪造,但绝不可能伪造得如此天衣无缝,自己的脸上一点儿动过的痕迹都没有,而且自己跟沈家人朝夕相处,他们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并非是沈辛茉。 更何况,如果自己不是原来的沈辛茉,那原来的沈辛茉去了哪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但是如今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又重新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梦中的情节,很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然自己不可能会知道那玉盏还有另外一只。‘锦如’……也许是确有其人,至于绿芙……她的表现也很可疑,她可是沈辛茉的贴身侍女,沈辛茉离京的这段时间,一只都是她伺候左右,若自己果真不是以前的沈辛茉了,她肯定是最清楚内情的。 沈辛茉本来是想着自己先在暗处盯着,免得打草惊蛇,可是眼下,她觉得自己有些没耐心了。 而此时白芷被沈辛茉的话吓得不轻,她这段时间一直听沈辛茉的吩咐,暗中盯着绿芙,可她却没想到沈辛茉心中竟是有这样的怀疑。 “是,没什么相似之处,可……小姐的这张脸是骗不了人的啊。” 是啊,自己的这张脸,这张脸是不可能作假的,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白芷,你先跟我说说,我跟原来的沈辛茉究竟都有哪些不同。” 白芷脱口便道:“小姐的性子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容易冲动,一点点小事都能轻易被激怒,如今的小姐沉稳多了,性子也温和了不少。以前的小姐顶不喜欢在书局做事,若是五殿下不在书局,小姐肯定在书局呆不了片刻的。” “那琐事方面呢?比如寻常的喜好都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小姐喝茶的时候喜欢在里面加些香料,如今的小姐不喜欢。以前小姐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吃糖,可是如今的小姐却很喜欢……” 这么一通说下来,就连白芷也觉得以前的小姐跟现在的小姐根本就是两个人,她越是往下说就越是觉得心惊…… 难道眼前的小姐真的不是以前的小姐了?那她会是谁? 见白芷停住不再往下说,沈辛茉转而问她,“绿芙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绿芙的家中……她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她。” “是,奴婢知道了。” “若我不是你以前的那个小姐了,你还愿意帮我做事吗?” 白芷立刻点了点头,“愿意。”相比较以前的小姐,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小姐。 绿芙这几日内心挣扎得厉害,手里的那包药捏了又捏,终于才下定决心。 小火炉上的水沸开了,绿芙将茶水沏好,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这才欲将手里的药粉撒进杯中,也许是因为紧张,一双手都在抖。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唤她,“绿芙姐姐,小姐要的茶水好了吗?”这声音听着已经是近在门口了,绿芙慌乱之下,忙将手中的药包胡乱一捏,重新塞进了袖中。 口中一迭声应道:“好了,好了。” 话音还未落下,白芷就已经推门而入,笑着道:“绿芙姐姐怎么沏个茶还把门给关上啊。” 绿芙本来就心虚,听得白芷这样问,不由沉了脸,“在这个院子里可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不把门关上,冷风岂不是都吹进来了?你想让小姐喝冷茶不成?” 白芷赔着一笑,“是我考虑不周,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赶紧走吧,把茶给小姐送去。” 白芷随着绿芙往外走,但是在转身之际,却特意往地上瞥了一眼…… 方才绿芙在慌乱之间,将药粉弄洒到了地上一些。白芷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跟着绿芙一起走了出去。 沈辛茉听闻白芷的禀报之后,心中明白,这是绿芙开始沉不住气了,以前她一直按兵不动,自己找白芷看着她许久,都不见她有什么异动,而她如今突然动手,想必是有些原因的…… 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想来就是迫得她不得不抓紧动手的原因。 第84章 沈辛茉还活着(一更) 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最近,自己似乎想起了越来越多以前的事情…… 此时的沈辛茉相信自己当初躺在床上说的那些并非是烧糊涂了说的胡话,那个梦也不一定就是梦而已,而‘锦如’……想必也确有其人。 “白芷,你别惊动任何人,悄悄去到绿芙的家中……” 沈辛茉已经没有耐心再去等,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而若自己并非是沈辛茉,那真正的沈辛茉去了哪里,若是绿芙简直不肯将她知道的说出来的话,那自己就只有用她的家人来威胁了。 可是白芷回来之后,却将她的这个希望一下子给浇灭了,绿芙的家人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已经搬走了,具体搬去了哪里,左邻右舍都不知道。据说是连夜搬走的,之前根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说。 去年冬天?沈辛茉给五皇子下药也是在去年冬天,这两件事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可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绿芙的家人突然之间搬走,要么是因为绿芙觉得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会连累到她的家人,所以提前安排他们离开。要么,是有人要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帮自己做事,而沈辛茉更倾向于后者。 自己没法儿再静观其变了,绿芙已经开始对自己下手,危机迫在眉睫,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从绿芙的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去把绿芙叫过来,记得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白芷明白。” 没多时,白芷做妥了一下,把绿芙给带进了屋子。 沈辛茉坐在外间的桌边,一双眼睛利刃一般射向绿芙,“你往我茶里下的是什么?你想要我的命?!” 绿芙被吓得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下意识便替自己辩解道:“奴婢不敢,那药并非是致命的,奴婢怎么敢害死小姐你?” “不是致命的,那是什么?” 绿芙张口欲言,可又赶紧闭上了嘴,显然她心里有诸多顾忌。 “不说是吗?这世间的毒药千千万,你手里有,我也能弄得到。” 说着,便见沈辛茉将一包药粉全都撒入手边的一杯冷茶中,口中的语气越发冷了几分,“这毒发作很快的,不会让人痛苦太久。你若是老老实实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若是你不肯说,那这杯茶,你是非喝不可了。毕竟,任是谁身边留着你这样一头随时想要了主人性命的狼,心里也都是不能安稳的,既然如此,那自是处理了才能安心。” 绿芙看着沈辛茉缓缓搅动手边的那杯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浑身发抖,显然是怕极了的样子。 “还不说?”尽管沈辛茉表面冷厉镇定,可其实内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从绿芙的嘴里会吐出来什么样的真相,而这个真相自己是否能接受得了。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害死你的心,那药真的不是毒药,不要人性命的。小姐,您就饶绿芙一命吧。” 沈辛茉皱眉看着跪在地上哀求她的绿芙,到了这份儿上了还是不愿意说出真相…… “有人用你的家人威胁你?你若是对我说出真相,你的家人就会有危险,是吗?”除了她的家人之外,还有什么是能比她的性命更重要的呢? 见绿芙面上神情一僵,沈辛茉已然明白,看来自己猜对了,真的有人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绿芙,你可想好了。今日这屋里的情形,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等出去之后,我会保持一切如常。你的主子不会知道是你出卖了他,可若是你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尽管沈辛茉这样说,可是那绿芙还是不肯开口,只一个劲儿地给沈辛茉磕头,“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死,您饶了奴婢吧……” 沈辛茉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些,旋即对一旁的白芷道:“既然她不说,就送她上路吧。” “是。” 只见白芷走上前来,伸手去端桌上的那杯冷茶,白芷的这一步步都像是踏在绿芙的心头上,让她觉得死神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 白芷端着那杯茶走到绿芙的面前,柔声劝解道:“绿芙姐姐,小姐都说了,今日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根本无从得知,他又怎么能去害姐姐你的家人呢?你就把真相跟小姐说了吧。” 绿芙怔了片刻,还是只是求饶,沈辛茉冷声道:“白芷,你还跟她费什么话?赶紧动手。” “是。” 眼见着白芷掰开绿芙的嘴,将那杯冷茶给灌了下去,绿芙此时倒也不挣扎了,安安静静地喝完那杯茶,只颓然地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沈辛茉见她如此,轻轻地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那茶里并没有什么毒药,我方才在里面撒下的不过是面粉罢了。” 绿芙错愕地抬眸看向沈辛茉,很是不敢置信,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道……小姐竟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自己性命。 “小姐……” “你那天要在我茶里下的果真不是要命的毒药?” “不是,真的不是毒药!” “我知你家人被旁人拿捏在手里威胁你,念在你将家人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这份儿心,我不为难你。只是……祖父对我极好,我不忍他伤心,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真正的沈辛茉是否还活着?” 绿芙逃过一死,对沈辛茉心生感激,此时被她这么一问,略想了一下,也就点头道:“是,小姐还活着。” 但她却全然忽略了沈辛茉问话之中的陷阱,她这么一番回答,就让沈辛茉确认了,自己并非是真正的沈辛茉,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沈辛茉还活着,在别的地方。 “好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和白芷都不会将此事告诉旁人,而你也要对你背后的主子守口如瓶,绿芙,我会找人看着你,你别耍花样儿。” “小姐今日饶绿芙一命,绿芙自是会竭尽全力为小姐做到绿芙力所能及的。” 绿芙出去之后,白芷轻叹一口气,很是惋惜地道:“只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但至少确定了眼前的小姐,真的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什么都没问出来?这倒未必。”沈辛茉淡淡道。 白芷不解地看着沈辛茉,“小姐这话……白芷不太明白。” “你说,若是真有人将我和真正的沈辛茉调换,是为了什么?肯定要得到些好处,才会如此费心费力吧?” 白芷点了点头,是啊,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才做这件事的。 “既然如此,你仔细想想,我和真正的沈辛茉调换之后,究竟是谁得利了?” 白芷摇摇头,她想不到。 “自然是你们以前的小姐沈辛茉。”而这个,也是她刚刚才想到的。 沈辛茉给五皇子下药,被五皇子扔出房间,不仅惹怒了五皇子,还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这才躲出了京城。她这相当于后半辈子都毁了,可若是……能找个人顶替她……那她就能金蝉脱壳。 本来她是没想到这些的,一直到听到方才绿芙说,原来的沈辛茉还活着,她突然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而且仔细想一想,一年多以前,沈辛茉突然改变了自己的笔迹,这件事总是有缘由的,没几个月之后,她就给五皇子下了药,而在那之前绿芙的家人一夜之间全都搬走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已经足以让人探出一些端倪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谋划了,真正的沈辛茉离开京城,并非只是躲避流言蜚语,而是……为了方便将两人调换。 而自己的失忆,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既然小姐你如今在沈家,会不会以前的小姐,如今替换成了您的身份?”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和气质是不会因为失忆而轻易改变的,尽管眼前的小姐并非是以前的小姐,可是她从前显然也是养尊处优之人,惯受人伺候的,绝对不会是伺候别人的那种人。 但是说完之后,她自己又很纳闷,“可是用什么法子能让改换容貌呢?” 沈辛茉心中最疑惑的也是这个,其他的真要论起来,也不算难办,可就只容貌这一条……若是动过脸,肯定会留下痕迹的。 而且还有一点说不通,若以前的沈辛茉真打算舍弃了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摆脱那些流言蜚语,她大可以用诈死的法子就好了,沈家人就算为着沈家的名声,也会替她隐瞒的。她何至于折腾这么一大通,将自己这个陌生人换过来,顶替她的身份? 沈辛茉想来想去,只感觉到头痛,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但不管真相究竟是怎么样,她都相信背后那人除了绿芙之外,肯定还找了另外的人盯着自己,所以绿芙不能动。 自己得在那人发觉之前,尽量搞清楚这一切,不然我在明敌在暗,于自己来说十分不利。绿芙一旦出事,那人便会知道他的计划败露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招。 看来自己得去沈辛茉当初避居数月的地方找一找线索了。 但是自己又不能动用沈府的人……那便只有去黑市人找人来办了。 在外人看来,沈辛茉这里一切如常,可只有白芷和绿芙知道,有些真相已经在慢慢露出来了…… 沈辛茉已经从黑市雇了人去当初避居的地方打听消息,希望能打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而她自己也不断在心中猜测着这件事所有的可能性。 这日午后,沈辛茉吃罢饭后回到书局,坐在桌前看了会儿书,不由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中,她又做了个梦,梦中出现的竟是一个灵堂,她梦到自己正跪在灵堂里哭,面前是一口棺材,而自己看起来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自己哭得好伤心,撕心裂肺的…… “沈辛茉,辛茉……” 听到有人在耳边唤自己,沈辛茉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哭成这样?” 秦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帮她拭去挂在脸上的泪。 沈辛茉下意识抬头去抹,发现脸上已经是一片泪痕。 梦中的情景跟上次一样,太真实了,却不知那口棺材里躺着的人究竟是谁,让自己哭得那样伤心,尽管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心头还是觉得悲伤难抑。 见沈辛茉只是发愣,秦晔心中更是不由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几天她都心事重重的,有些不大对劲。 沈辛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慢慢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你……恢复记忆了?”不知怎么的,秦晔竟有些不愿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还没有,不过我想,假以时日,应该能全都想起来吧。” 第85章 我不是,我没有(二更) 在这段时间里,以前的那些记忆一点一点地都开始回到自己的脑海中,虽然还是连不起来,混沌一片,但是这意味着自己的记忆已经慢慢回来了,迟早能全都连起来。 而这些记忆,却是跟‘沈辛茉’这个身份完全无关的。 “这么想恢复记忆吗?”秦晔看着沈辛茉问道。 沈辛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想。”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被换成了沈辛茉。 真正的沈辛茉是怎么会找上自己的? 秦晔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若她真的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不知道会怎么样,是跟以前一样继续那么喜欢自己,还是会冷心于以前自己对她的诸般嫌弃? “辛茉,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我不……” 沈辛茉话还未说完,秦晔就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 红叶似火,远远看去似烧起来了一般。这般景致,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不过今日来这里的人却并不算多。 沈辛茉跟着秦晔漫步其间,却仍是抛不开心中的那诸多疑惑。 “你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两天怎么都心事重重的?”连这般美景都不能让她稍稍放下心事。 “殿下,你说……” 沈辛茉刚说了这四个字,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前面两个正蹲在树下玩耍的小女孩儿。 见沈辛茉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前面发愣,秦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以前觉得小孩子是顶麻烦的东西,但他们若是安静下来,倒也乖巧可爱。” 沈辛茉却没有应他的话,只是盯着那两个小女孩儿,但眼神却好像是穿透这两个小女孩儿看向别处…… 从枫林回来之后,沈辛茉直接跟秦晔告了假,说自己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便径直回到了沈府。 次日,沈辛茉又去了一趟黑市,找人去外地打探一些消息。 明面上倒再看不出沈辛茉有什么异常来,依旧每日去书局点卯,最近书局并不怎么忙,在书局也不过是清闲度日。 这日沈辛茉吃罢了早饭,悠悠然来到书局。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秦晔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樟木盒子,倒也不小。 却见秦晔直接将那樟木盒子放在沈辛茉面前的书桌上,“送你的。” 沈辛茉不解道:“什么?” “打开看看。” 沈辛茉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张火狐毛皮。 最近外面的那些议论,她也偶尔听见了那么一两句。前几日皇上带着诸位皇子大臣去猎场围猎,竟是猎到了一只极其罕见的火狐狸,皇上自然是大喜,可是谁能想到他转眼就吩咐人将剥下的火狐皮赐给了五皇子。 这再次印证了,皇上对五皇子的喜爱,外人都是啧啧摇头,尽管五皇子不成器成这个样子,皇上还是最疼爱这个儿子,这么难得的火狐皮竟也赏给了五皇子。 而谁又能知道,如今这张火狐皮又被送给了沈辛茉了呢? “殿下,您可别害我。这我要是收下了,可真就说不清了,这是御赐之物,我哪里能收?” “你怕什么?不还有我呢吗?谁敢说你半句什么。”那只玉盏是很珍贵,可自己这火狐皮也不多见,可遇不可求。 “还是算了吧,这可是皇上猎到的东西,难得一见。” 秦晔却笑着捏下沈辛茉的脸,“你还真以为这是猎场里原本就有的?不过是有人故意献殷勤讨父皇欢心罢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了这么一只火狐狸放进猎场之中,估计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父皇心里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不点破罢了。” “费了这么大一番力气,却便宜了我,那些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气死?” 秦晔听沈辛茉这话的意思,便是收下了,心中也是欢喜,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管他们呢。” “对了殿下,再过一阵子就是我祖父的寿辰了,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新奇的杂耍之类的?” 沈尚书本是不在意自己的寿辰,不想大办的,只想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可是耐不住沈辛茉的一再劝说,终于还是同意了办一场寿宴。 沈辛茉心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就当是临走之前给祖父尽点心力吧。 所以她主动提出,这次寿宴,她要亲自来办。沈夫人本来就觉得办寿宴这种事情麻烦,但听到沈辛茉要自己来,心里却也是有些不屑,她这不就是想讨好父亲吗? 不过沈尚书却很高兴,辛茉年纪也大了,等到嫁人之后,这种事情少不得要她来操持,趁着还未嫁的时候让她练练手也好。 反正办得好办不好,自己这个做祖父的总不会苛责于他。 而让沈尚书刮目相看的是,沈辛茉竟然出乎意料地办得好,虽然她是第一次操办这种事情,但好像很熟练似的,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掌家多年,对沈辛茉有偏见的沈夫人都不得不承认,沈辛茉做的的确是很好,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操办这种事情的人。 既然是大办宴会,宾客自然是少不了的,难得沈尚书愿意办寿宴,所有能来捧场的全都来了,其中自然也不凡想要来讨好,攀关系的。 到了寿宴这日,许久没露面的沈睿华也带了厚礼前来,沈辛茉瞄了一眼他的礼单,笑着打趣道:“睿华堂哥不愧是做生意的,大手笔啊。” “这不是怕你办个寿宴,把银子给花超了,特意给你补上的吗?” “那还真是多谢睿华堂哥了。” 沈辛茉将这场寿宴办得有声有色,有人却不高兴了,沈辛彤这两天都一直拉着脸,见谁都没个好脸色。沈辛柏警告了她多次,可她却仍是如此,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如今祖父越发向着沈辛茉了,这次寿宴,沈辛茉又更讨好了祖父,以后自己在这个家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地位? “五皇子到!” 听到这声通禀,在场的人都是朝门口看去,心想,这可真是稀奇了,五皇子竟然来出席沈尚书的寿宴,他跟沈家大小姐真的已经完全和解了? “你家小姐呢?”秦晔放下寿礼之后,径直问那小厮。 “小姐她……刚刚好像是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沈辛茉的确是去了花园,今日宴席女眷的席位就安排在那里。 可是她没想到却被沈辛彤给拦住了。 “沈辛茉,你如今倒是圆滑,懂得如何讨好祖父了。”以前她可是向来喜欢跟祖父顶撞的。 “讨好也好,真心也罢,沈辛彤,我无意与你为难,你也别再我眼前乱晃。” “沈辛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就是故意要排挤我,故意在祖父面前说我的坏话是不是?你……” 沈辛彤这几日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家里的下人都那么听沈辛茉的话,如今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辛彤,让你再庵堂里住三个月,看来还是太少了!” 沈尚书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沈辛彤和沈辛茉二人俱是看过去,“祖父。” 沈尚书走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沈辛彤,“如今你姐姐收敛了心性,懂事又细心,而你呢?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心眼儿,又喜欢挑事端。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姐姐学一学?” “祖父,您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故意要迷惑您,我都被她害成这样了……” “住口!你懂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姐姐害你,可是你可知道,你姐姐为了你,都主动放弃了何子期!” “祖父,我……”其实,沈辛茉想说,我不是为了沈辛彤才放弃何公子的,只是我对他压根儿也没那份心思。 可是沈尚书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为你妹妹说话,她如今真是越发不懂事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何子期的这件事,还是你姐姐先知道的,我本来是打算撮合你姐姐和何子期的,可是你姐姐在知道你喜欢何子期之后,却主动放弃了,不想跟你姐妹相争,你如今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你姐姐害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辛茉和何子期的婚事未成,一直都是沈尚书心中的一个遗憾,如今再想起来,仍是难以释怀,所以此时便是顺嘴说了出来。 而沈辛茉在一旁站着心中颇有些尴尬,心想,祖父,我真的不是……您误会了。 可看自己祖父这般义正言辞地教训沈辛彤,她也不好开口打自己祖父的脸,只在一旁默默地站着。 却全然不知有人听到了这话,并且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往这边来找沈辛茉的五皇子秦晔。 秦晔转身欲走,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何子期,方才他许是被沈尚书的话影响心绪太深,竟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靠近。 只见何子期愣愣地站在那里,显然也是听到了方才那祖孙三人的对话。 而这边的祖孙三人却是全然不知,尤其是沈辛彤在听了祖父这话之后,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一时不知道是该震惊于祖父曾经有意撮合沈辛茉和何公子,还是该震惊于沈辛茉竟然因为自己心悦何公子,而主动放弃了这段姻缘。 “所以,辛彤,我告诉你。你以后也收起对何子期的心思吧,无论如何,他是万万不行的。” 沈辛彤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但是一听这话,立刻就着急道:“祖父,您不能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何公子的。” “你!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姐姐都为了你放弃何子期了,你竟还要跟何子期纠缠,你就不觉得对不住你姐姐吗?” “可是祖父,我是真的喜欢何公子,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沈尚书还欲再说什么,沈辛茉连忙劝住了他,“好了祖父,先别说这个了,今日是您的大寿,应该高高兴兴地过,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沈尚书也不忍破坏自己孙女辛辛苦苦操持好的寿宴,只是告诫地瞪了沈辛彤一眼,这才由沈辛茉扶着去了正堂。 沈尚书进了正堂之后,便是收敛了神色,笑着跟宾客们寒暄,沈辛茉看到李松亭,则走了过去同他打招呼,“行啊,够给面子的,多谢了。” “五殿下呢?”李松亭问道。 “他?来了吗?”沈辛茉下意识四处看了一下。 “来了啊,我听人说他方才就已经到了。”李松亭也是四处寻找秦晔的身影,然后果真看到了他,“那不就是吗?” 顺着李松亭的目光看去,沈辛茉果然看到秦晔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只是脸色的神色不怎么好。 沈辛茉还未来得及开口跟他打招呼,就已经被他给当众拉走了。 第86章 只有他吗?(一更) 看着前面一劲儿拉着自己往前走的秦晔,沈辛茉只一心无奈,今日之后,又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 拐过宾客云集之处,秦晔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辛茉,开口就把沈辛茉给吓了一跳,“你心悦于何子期?” 沈辛茉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半天没说话。 秦晔却误解了她的这种沉默,脸色越发沉了下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乱七八糟的?我何时心悦过何子期?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到沈辛茉否认,秦晔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方才沈尚书那样说,你不也没否认。” 沈辛茉更是意外,“你都听到了?” “所以,你真的因为你妹妹,放弃了何子期?” “当然不是。我对何子期本来就没什么,是祖父想要撮合我们俩,所以我才告诉他沈辛彤喜欢何子期的事情,让祖父放弃这个念头。”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否认?”秦晔心里很有些在意。 “你既然都听到了,也该清楚当时的情形的,我祖父那样教训沈辛彤,我若是当即开口否认,岂不正打了他的脸?今日是祖父的寿辰,又是何必。” 秦晔相信沈辛茉的为人,不会故意拿这样的话来骗自己,听罢之后终究是安心了,却不免带些酸意地开口道:“沈尚书还真是好眼光,何子期倒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喜欢呢?” 沈辛茉睇了他一眼,故意道:“是啊,何子期的确是不错,长得好,家世好,腹有锦绣,为人又谦逊温和,京城里这种贵介公子,他算是其中翘楚。以前倒是不觉得,这么一说,这样的夫婿人选着实不多见,祖父为了我实在是费尽了苦心,要不然……我再求求祖父,让他帮忙从中撮合撮合?” 秦晔气恼地瞪了沈辛茉一眼,伸手便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故意气我是不是?你若是敢这么做,明日我就烧了何府,你信不信?” 沈辛茉也回瞪他一眼,“你讲不讲理?” “整个京城皆知,我这个人从来不讲理。” 沈辛茉瞧了一眼他脸上的神情,不由失笑,“还挺得意,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也无须跟我这里放狠话,我知你并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 她是第一个说自己内心良善之人,也是第一个说自己并非是不讲理之人……有些事情那些与你朝夕相处之人都不晓得,但却有人能一眼看穿。 “不管我讲不讲理,有人却已经误会了。” “什么意思?”沈辛茉不解地看着秦晔。 “当时何子期就在我的身后,那些话他也都听到了。” 沈辛茉闻言只觉无奈,有没有这么巧啊? “赶紧去跟他解释清楚吧,不然他还真以为你曾经心悦于他,却又碍于姐妹之情,不得不放弃呢。” 若他对辛茉无心也便罢了,可自己却看得明白,他对辛茉也是有意的。 沈辛茉心想,自然是得去跟何子期说清楚,不然这误会继续加深下去,还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而秦晔和沈辛茉二人却并不知,就在他们两个在这里谈论这些的时候,沈辛彤已经去找了何子期。 她想来想去,还是无法放下何子期,她不相信沈辛茉会为了她而放弃何子期,但不管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何子期是第一个让她动了心的男子,她怎么能割舍得下? 而自从她回到沈府之后,祖父便对她下了禁令,不许她随意出府,好好在家学规矩,何子期也不像从前那样京城出入沈府了,她自庵堂回来之后,根本就再没有见过何子期。 今日祖父生辰,何公子一定回来,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所以有些话,自己今天必须要说出来。 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女将何子期请来,等她真正见到何子期的时候,脸上不由一片绯红,因着内心的羞怯,反而半晌说不出话来。 何子期见她如此,又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那番话,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烦躁之意。 他是如此聪明之人,自然感觉得那时候尚书大人是有意要撮合自己和沈辛茉的。因他自己本来对沈辛茉也有心思,所以也就乐于尚书这样的撮合安排。虽然知道沈尚书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经常出入沈府,甚至把沈辛茉调入吏部,都是为了让自己和沈辛茉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他也毫不介意,甚至有些欢喜。 一直到前段时间,沈尚书好像突然转变了态度,再没有让自己去过沈府,在自己面前也从来不提沈辛茉了。 何子期觉得奇怪,隐隐又有些不安。 一直到今天听了尚书大人的那番话他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此时见到沈辛彤,他内心里其实是有些厌烦的,不过打小养成的良好的教养,让他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客气和温和。 “真是抱歉,唐突了小姐,我听贵府的下人说是尚书大人要找我。” 沈辛彤面上更红了,她的确是借了自己祖父的名头请他到这里来的。不然以他一个教养良好的贵门公子,怕是不肯赴自己这私下之约。她也知道自己此举是有些不矜持了,但是自己能跟何公子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若是不抓紧说出自己的心意的话,万一何公子他那边有什么变动呢?毕竟……他也到了年纪,该娶妻了,他家里人势必也惦记着帮他张罗的,若他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定了亲,那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公子见谅,其实是辛彤有些话要跟公子说。” “沈小姐,这世上有些话是不能诉之于口的,没得叫两个人都尴尬。” 何子期也是万万没想到,沈辛彤会看上自己,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任何举动可以让这位沈家二小姐产生什么误解。 这话一出口,沈辛茉面上不由一僵,何公子这话暗指的意思颇为明显,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但是怎么可能呢?许是自己多想了。 她定了定心思,抬起头来看向何子期,脸颊上犹带着羞红之色,“但是有些话眼下要是再不说,恐怕就晚了。” 只见沈辛彤暗暗握紧了掌心,鼓足了勇气对何子期道出自己对他的心意,“何公子,其实我……心悦于你,已经有……许久了。” 就连沈尚书也没想到,自己经常叫何子期来沈府,不仅没有撮合成何子期和沈辛茉,反而让沈辛彤对何子期动了心思。何子期自己也更是没有想到。 “多谢沈小姐的抬爱,只是在下已经有心仪之人,沈小姐的心意在下是不能接受了。” 沈辛茉终于鼓足的勇气,在何子期这句话之后,瞬间转变为了不甘和嫉妒,“那个女子是谁?难道是沈辛茉?” “沈小姐何必用这般口气直唤自己姐姐的姓名?她怎么说也是你姐姐。” “看来,真的是她了……”沈辛彤备受打击。 “怎么可能呢?你难道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情吗?她喜欢的人是五皇子,为了五皇子她可以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情。她甚至不惜给五皇子下那种药,逼五皇子就范,她为了五皇子,简直已经疯魔了,你竟然喜欢她?你怎么可能喜欢她?” 京城里这么多年轻公子,哪个对沈辛茉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为什么独他偏偏要去喜欢沈辛茉? “二小姐也说是以前了,沈小姐已经将前尘往事全然忘记,又何须再提以前。” “是吗?”沈辛彤嘴角勾起讽刺一笑,“何公子竟以为如今的沈辛茉跟五皇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吗?我告诉你,前些日子,沈辛茉喝醉了酒,是五皇子背着她回来的,她吐了五皇子一身,五皇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以前那么喜欢五皇子,如今又在书局之中,跟五皇子朝夕相对,何公子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吗?那我且问何公子一句,你觉得五皇子今日赏脸来我何府祝寿,难道是看在我祖父的面子吗?朝中那么多肱骨大臣,何公子见他给过谁面子了?” 见得何子期白了脸色,沈辛彤心中既觉痛快又觉难过,他刚刺痛了自己,自己如今也刺痛了他,但是却好像……自己比他更痛。 …… 这场寿宴沈辛茉花费了不少心思,办得有声有色,沈尚书见自己孙女能这般独当一面,心中很是高兴,一场寿宴其乐融融,终是完满地结束。 沈辛茉同沈家人一起送众位宾客离开,但是看到何子期的时候,却对他说过借一步说话。 “今日……何公子想必是有些误会。”沈辛茉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开口,所以有些尴尬。 “我是听五殿下说,当时何公子也听到了……我祖父的那些话。其实,事情并不是那样的,是我祖父他自己误会了,我对何公子你从来也没有……” 何子期听到这里,突然开口打断沈辛茉的话,“我知道,我明白沈小姐要说什么,不必再说了。” “那我就不说了,其实就是个误会,徒然给何公子添了些困扰,实在是对不住。” 何子期笑得有些勉强,“无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只见何子期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倏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沈辛茉,“你心里之人是五皇子,从始至终也只有他是不是?”上次自己亲眼所见‘扶簪’之事,根本不是什么误会。 沈辛茉没有回答,她知道他误会了,从前喜欢五皇子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见沈辛茉沉默,何子期无奈地笑了笑,“我明白了,是我自己不死心,非要多此一问。可纵然会让你觉得我心胸狭窄,我还是要劝沈小姐一句,五皇子并非良配,请沈小姐慎重。” 何子期离开之后,沈辛茉在原地怔了片刻,却是被身后一人唤回的神智。 “怎么?舍不得了?” 沈辛茉转身看向来人,“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很早,不过该听的也都听见了。”这个何子期最后还要诋毁自己一句,不是良人?自己怎么就不是良人了?他了解自己吗? “殿下不必将何公子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跟其他人一样误解了殿下罢了。” “你这是怕我去找他的麻烦?”秦晔眸中的神色越发不悦。 “殿下哪里是这等不讲理的人?好了,我要去送宾客了,殿下您自便。” 秦晔见她快步离开,不由摇头失笑,想起她方才面对何子期问话时的沉默,心里也有些郁闷,为什么不回答他呢? 第87章 吃味(二更) 沈辛茉花了大价钱从黑市找的专门帮人打听消息的人,倒也很是靠谱,很快传了些消息回来,虽还未完全查到真相,但距离沈辛茉心中的猜测已是越来越近了。 而她脑海中闪现过的有关于以前的画面也越来越多,有些事情已经慢慢连起来。 而这也意味着,她也许很快就要脱离沈辛茉的身份,离开这里,回归到真正的自己去。 这一年又是即将进入尾声,恰逢这一日下了初雪,沈辛茉直接告了假从书局离开,叫了刘玉婕一起出去吃饭赏雪景。 这般突然被邀,倒是叫刘玉婕给吓了一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赏景了?” “说得好像我从来没请你吃过饭似的。今天不是下雪吗?不想在书局里呆着,想着找个人陪我赏雪景,自然就找到你了。” “找人赏雪景?”刘玉婕闲闲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斜睇了一眼沈辛茉,“那你找我做什么?你该找五皇子啊。” 沈辛茉作势就掐上了刘玉婕的脖子,“你胡说什么。” “好,我求饶,你放手。” 两人正这般打闹着,小厮端着另外几道菜走了进来,沈辛茉和刘玉婕两个连忙正了神色,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小厮将最后的这几道菜端到桌上,旋即又奉上了一碟点心,“这碟枣泥糕是我们店里赠送的,二位小姐慢吃,小的就先退下了。” 枣泥糕摆在沈辛茉的面前,沈辛茉不由盯着它发呆,脑海之中莫名就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这应该是一个书房,自己正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看向书桌后,那里有几个俏丽的女子正伏案画着什么,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锦如姐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姑娘笑着看向身旁女子笔下的画作。 “鱼啊。” 小姑娘大笑,“锦如姐姐,你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什么都学会了,怎么偏这画画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你若不告诉我它是一条鱼,我还真看不出来。小姐,您快过来看看。” 只见那小姑娘笑着便抬头朝自己看来。 正在这时间,外面又进来一个女子,脸上也是笑意满满,“难得要过年了,小姐放你们胡闹,你们却也别闹得太过了。诺,先别画了,厨房刚做出来的枣泥糕,尝尝吧。” 那个被唤作‘锦如’的女子推了推身旁的小姑娘,“你不是最爱枣泥糕吗?赶紧吃吧,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堵得上,堵得上,我再不说锦如姐姐的画难看了。” “你这小妮子,信不信我打死你!” 一屋子里的姑娘们笑成一团,气氛很是温馨融洽。 刘玉婕见沈辛茉只盯着眼前的这一盘枣泥糕发呆,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看一盘枣泥糕也能看得这么入神?” 沈辛茉冲她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挺高兴的。” “以前的事情?你恢复记忆了?” “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不过渐渐地能想起来一些了。” 刘玉婕闻言却是轻叹了一口气,“我还真希望你不要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事情,我挺不愿意你回到之前的样子了,你说,等你完全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之后,我们两个还会像现在这样是好朋友吗?” “自然。”沈辛茉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玉婕这才笑了笑,“也是,总不至于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却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吧。” 沈辛茉心道:自然不会忘了,只是……到那时我们怕是远隔万里,想要见一面也不容易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很是悠闲,两个人喝了点酒,刘玉婕觉得头有些晕,想要站到窗口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可沈辛茉担心她被冻着,便上前欲把她给拉回来,结果就看到下面街道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而这个人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家里老老实实写话本稿子的。 “玉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怎么了?”刘玉婕诧异地看着她。 沈辛茉咬牙切齿,“还不是赵岳那头懒驴。”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赵岳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偶然碰见沈辛茉,看见是沈辛茉的时候,他在稍愣了一下之后,转头便跑。 沈辛茉也没预料到他会一句话都不说,掉头就跑,稍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赵岳,你给我站住!” 可是她越是这般追,赵岳心里就越忐忑,哪里还敢停下来,径直加快步伐跑了起来。 这一天,京城里不少的人都看到,在这初雪之日,一个年轻的女子追着一个年轻男子绕着整个京城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个什么痴男怨女的故事,可是认出他们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定是沈家大小姐追着赵岳公子要话本稿子呢。 赵岳跑着跑着终于没了力气,两腿发软,再也跑不动,就那么靠着墙根儿大口喘着气儿。 沈辛茉见他不跑了,这才缓缓停了下来,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抬起腿来照着他的小腿上就来了一脚,气喘吁吁地道:“还跑啊,怎么不跑了?” 赵岳苦着一张脸,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沈辛茉,“我说沈大人,你到底……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这么能跑啊?”看着瘦瘦弱弱的,倒是挺有体力。 “没点体力,怎么能抓住你这头偷懒的懒驴?你自己算算离过年还有几天了,你的话本稿子都写完了吗?你就在外面乱晃?你是真的想坐牢是不是?” “我说沈大人,这坐牢还有个放风的时候呢,您就不能融通一回?您瞧瞧今日下雪这景色多美啊,我就是出来找一找灵感。” “找灵感?那你找着什么灵感了?” “我……我这不马上就要找到了吗?却被您一下子给打断了。” 沈辛茉冷笑着看他,“这么说来,还怪我了?” “不敢,小的哪儿敢啊。” “借口找的挺好,等到时候你交不出稿子,被送入大牢的时候,我看你倒还有这样的好心情。”这人是真不知道时间的紧迫是不是? 赵岳到底还是被沈辛茉押着回到家中继续写话本了。 等沈辛茉从他家中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把刘玉婕一个人扔在酒楼之中许久了,便是赶紧往酒楼里赶。 她却是不知道就在她追着那赵岳满城跑的时候,刘玉婕一个人走在细雪冷风之中,咬牙切齿道:“沈辛茉,我要跟你绝交!说是请我吃饭,最后饭钱还是我付的!” 当天晚上,沈辛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很厚,沈辛茉写了许久。 次日她亲自找人将这封信送了出去,并且一再嘱咐,必须要交到本人的手上。因她付的酬银很是丰厚,所以对方答应得很痛快,保证会交到本人的手上。 结果回到书局的时候,却发现五皇子秦晔已经在她的房里坐着了。 “去哪里了?回来得这么晚。”秦晔坐在桌后,以手支颐,目光朝她看过来。 “去外面办点事情。”沈辛茉说得含糊。 “难不成又去追赵岳了?” 沈辛茉无奈摇头,“连殿下都知道了?” “你追着那赵岳几乎围着京城跑了一圈儿,我能不知道吗?” “这不已经快年底了吗?他话本稿子还差着一大截呢,我也是被他气的了。”她深知那赵岳的性子,写话本的才华无人能及,可这喜欢偷懒的毛病,也是无人能及。 “你对他倒是格外地上心,你也是李松亭的供稿人,怎么就没见你对他那么上心呢?” “他好好的,我对他上心个什么劲儿。”这李松亭又不是靠写稿吃饭,他这供稿人随心所欲的,想什么时候写稿就什么时候写稿,不写稿了,他也饿不死,他出了什么麻烦,自会有人去帮他解决,哪里轮到自己一个小小的编修? 秦晔直起身子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我倒宁愿你不是个称职的编修。” 沈辛茉闻言一笑,“那岂不是殿下您的损失?”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仆役停在门口,也不敢往里看,只低着头禀报道:“殿下,门外有一位陈姑娘求见,她说她叫陈倩儿,有要事要见殿下。” 秦晔闻言下意识瞧了一眼沈辛茉,见她只是神情淡淡走到一旁坐下,心下有些拿不住沈辛茉对自己的态度。 只是他也没想到那陈倩儿还会再来找自己,“我不想见她,打发走了就是。” 秦晔又是瞧了一眼沈辛茉,见她仍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心里反而有些不安,难道她都不吃自己的醋的吗? “是。”那仆役离开之后。 秦晔转头盯着沈辛茉,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沈辛茉却只是淡淡道:“我脸上有什么吗?殿下为何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我当初之所以每日去茶楼听她唱曲儿,不过是因为见她和她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怪可怜的,在茶楼唱曲儿又被一些客人骚扰,这才……想着用我的名头帮他们父女两个压一压,并非是对她有什么意思。” 沈辛茉的脸上这才微微露出了些笑意,“我说什么了吗?殿下何必跟我解释这些?” 见沈辛茉终于笑了,秦晔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高兴,这么看来,方才她果真是吃味儿了。 便突然想到另外一事,心中念头一转,旋即开口道:“我来的时候忘了拿一本书,就在我宅子里书房的书桌上放着,你帮我拿过来吧。” “就这么点儿路,你自己回去拿不行吗?”还非要奴役自己。 “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儿,你去帮我拿吧。”秦晔的语气里带着轻哄。 行吧,谁让你是我的上官呢,我一介小小编修,只能甘为五斗米折腰了。 “行,行,我待会儿就帮殿下去拿行不行?” 沈辛茉没想到自己走出书局的时候,那位陈姑娘还在。 见得沈辛茉出来,陈倩儿也诧异了一下。 沈辛茉只是冲她笑了笑,并未开口说什么,径直与她擦肩而过往秦晔的私宅而去。 但刚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陈倩儿给唤住,“沈大人,请先稍等一下。” 陈倩儿追上前来,将手中的请帖递给沈辛茉,“劳烦沈大人将这请帖转交给殿下,我和爹爹开了一间干果铺子,念着这开铺子的银子还是因殿下赏赐而得,所以想请殿下赏光。说起来,我和爹爹之所以能开得了这间铺子,也是多亏了沈大人呢。” 第88章 准备迎小姐回家(一更) 陈倩儿此次来书局找五皇子,本来是存着再见一见他,万一他见了自己之后,又有所留恋呢。 结果却直接被五皇子给拒之门外,更没想到没见着五殿下,却见着了沈小姐。 之前那些有关五皇子和沈小姐之前的传闻,她也听说了,五皇子在侯府二公子的生辰宴上,当众为沈家大小姐扶簪,而且姿态亲昵,再想到那时他那么着急地问自己那对黄玉镇纸的下落,得知自己已经将那对镇纸给当了之后,还问自己要当票。 而且,那沈家大小姐之前对五殿下做出那等无耻的事来,自她回京之后,五殿下竟提也不提了,丝毫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这种种迹象联系起来,让她不得不怀疑五殿下对沈家大小姐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 所以此时见到沈辛茉,她心里不免有些妒意。心中念头一转,这番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沈辛茉听了她这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什么。 陈倩儿见她如此,心中不由暗有些嘀咕,一般来说,她听到自己这话,不该是追问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吗?自己开铺子为什么会多亏了她。 但显见着沈辛茉并无丝毫要追问的意思,陈倩儿只好自己接着道:“若不是当初五殿下将那对黄玉镇纸赏给了我,我和爹爹也拿不出银子来开铺子,说起来,此事也是多亏了沈小姐。” 陈倩儿想从沈辛茉的脸上看到愤怒、嫉妒、失望……然而,这些情绪,她一样都没能从沈辛茉的脸上看到,沈辛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道了一声恭喜。 陈倩儿讶然地看着沈辛茉转身走远,难道她一点儿都不生气吗?五殿下把她送给他的东西,转身就送给了自己,这换成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吧? 没走多远,沈辛茉来到秦晔的宅子,那门房已经认得她了,听到她说是受五殿下之命来取书的,也就引起她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里面摆的书却并不是很多,沈辛茉一眼看到书桌上倒扣着一本书,知道这就是秦晔让她来取的,便是走过去要去拿起来,但在看到书桌上的另外一样东西的时候,她的脚步却是不由顿了一下。 那是一对雕成鹿形的黄玉镇纸…… 沈辛茉将书取来之后,便径直回到书局,将那本书送到秦晔的面前。 “这是殿下要的书,下官给殿下取来了。要是没其他的事情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她还真的就转身离去。 秦晔气恼又无奈地唤住她,“站住!” 沈辛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晔,“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在我的书桌上,难道你就没看到什么东西?” 沈辛茉心中忍着笑,面上却故意装傻,“什么东西?” “镇纸啊,那对黄玉镇纸,你没看到吗?” “黄玉镇纸啊,没看到。不过说起来,我以前好像也送过殿下一个黄玉镇纸,结果却被殿下转送给了别的女子。” 说什么叫自己过去拿书,其实不过是故意叫自己看到那对镇纸罢了。 “你知道这事儿?”秦晔诧异地看着沈辛茉,他记得当时自己把镇纸转送给陈倩儿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茶楼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整个京城几乎都传遍了,说沈家大小姐送了五殿下一对黄玉镇纸赔罪,结果转头便被五殿下赏给了在茶楼唱曲儿的姑娘。” 秦晔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被传了出去,他当时厌烦沈辛茉,并没太在意这些。如今听她这般说来,心中暗暗后悔,这样的消息传开,她还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奚落和嘲笑,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 而沈辛茉见他脸上表情微变,还偏要往他内心的愧疚上再添一把柴,“就算我没听到那些传言,方才在书局门外,陈姑娘又跟我说了一遍,我不想知道也难。” “陈倩儿?她还没走?她都跟你说了什么?”这个陈倩儿可别是添油加醋了吧?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这次来是因为她开了间铺子,不日就要开张,想请殿下赏光出席。她还说,谢谢我对她那铺子的贡献,若是没有殿下转送给她的那对镇纸,她这铺子也开不起来。” 秦晔深深皱眉,“这个陈倩儿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难道她说的不是实话?殿下没有把我送你的那对黄玉镇纸转送给她?” 这要换成了以前,秦晔肯定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一对黄玉镇纸而已,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但是如今他将沈辛茉放在了心尖上,再回想此事,深觉自己此举颇为伤她,一时也是软了语气哄她,“我当时不是还在生你的气吗?而且,”只听秦晔急切地道:“我已经将那镇纸给买回来了,就在我宅子里的书桌上放着。” 沈辛茉终于忍不住一笑,“果然,殿下根本不是叫我过去拿什么书,就是故意想让我看到那一对镇纸,是吧?” 秦晔见她如此,也不由笑了,“竟故意骗我,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 谁让你整出来一个陈倩儿让我心里受堵,凭什么我要让你如意,沈辛茉愤愤地想。 秦晔站起身来,走到沈辛茉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柔声道:“看在我费尽心力将那对镇纸重新买回来的份儿上,别生气了,嗯?”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还有事要忙,走了。” 沈辛茉转身便走,却被秦晔拉住了手腕,“真不生气?” 沈辛茉是真的不生气,别说她不是真正的沈辛茉,就算她的的确确就是以前的沈辛茉,这件事毕竟也是她有错在先,下药这种事情实属恶劣,殿下不过是不接受她的赔礼,并且转送给了别人,比起下药逼人就范这种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沈辛茉抬眸看他,语气诚恳,“真的不生气。” 秦晔轻叹一口气,十分无奈道:“我既盼着你不生气,你真的不生气了,我心里却也不好受,觉得你并不把我放在心上。” 沈辛茉笑他,“那殿下你还真难伺候,我生气不行,不生气也不行。” 说着,沈辛茉挣脱秦晔的手,笑着道:“殿下自己慢慢纠结去吧,我去忙我自己的去了。” 秦晔不是感觉不到沈辛茉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所以虽然今日出现了陈倩儿这么个不愉快的插曲,但心情还是不错,但他再怎么心情不错,也不可能允许别人在沈辛茉的面前撒野。 开铺子是吗?这个铺子,你只怕是开不下去了。 沈辛茉心里对秦晔的感情确实变得不一般了,她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虽然外间传言将秦晔传得那样不堪,但从自己跟他的接触来看,他却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人品性情都是不错的,尤其后来他屡次三番出手帮自己,对自己多有维护,她又不是榆木疙瘩,秦晔对她的用心,她也是感受得到的。 今日看到那对黄玉镇纸,沈辛茉心里的确是感动,为了自己,他的确做了不少寻常他并不会去做的事情。 所以,她对秦晔的态度,自然而然便有了些变化,她甚至想着,等一些事情确定了,自己可以将所有的内情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沈辛茉,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 …… 远隔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宅院中,四个年轻女子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各个都是无精打采,神情之间满是郁闷。 在这沉默之间,另外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封信送外面走了进来,边走着,边将自己手里的信给拆开。 桌边的其中一位女子见状,懒懒问道:“谁给锦如姐姐来的信啊?还非要你本人亲自去接。” 秀丽的女子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我也不知。” 说话间,女子已经将信封里的信给抽了出来,展开了看了两眼,面上神情已经是巨变,其他几个女子注意到她脸色有些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信上写什么了?难道又出事了?” “是小姐!是小姐的来信。” “小姐?小姐她不是……” 看完信之后,面容秀丽的女子小心将信收好,脸上满是喜色,“我们要赶紧准备准备了。” “准备什么?”其他四人不解。 “准备迎小姐回家!” 可旋即,脸上又露出苦色来,“我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小姐若是知道我们眼下的境况,不知会如何……” …… 眼见着明日铺子就要开张了,陈倩儿心里虽是兴奋,可也止不住地有些紧张,这天吃罢早饭之后,她就早早地去到了铺子里,做最后的准备,只希望明天开张的时候不要出任何差错。 可是等她进到铺子之后,却发现原本准备好的干果,全都不见了,整个铺子里空荡荡的,这哪里像是明天就要开张的样子。这也不可能是贼进来将干果都给偷走了啊,有哪个贼会偷干果这种东西啊?况且,就算他想偷,这么多干果,他要怎么带出来啊? 陈倩儿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昨天晚上自己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变成是这样?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就在陈倩儿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的时候,只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陈倩儿回过神来,看向来人,认出这是将铺子卖给自己的刘掌柜,不由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他的胳膊,“刘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的那些干果呢?怎么都不见了?” 只见那刘掌柜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扯出,满脸疑惑地到:“陈姑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干果?我还想问你呢,你进我们这铺子里来干什么?我约了客人在这里看铺面,客人等会儿就来了。” 陈倩儿更懵了,“约了客人看铺面?刘掌柜,你这说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把这铺面卖给我了吗?” “陈姑娘,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我何时卖给你了?你前阵子是想买来着,可最后我们不是没谈拢吗?” “什么没谈拢?我把银子都付给你了,我这铺子明天就要开张了,你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呢?”陈倩儿越发相信,自己此时是在梦中,这铺子自己分明已经买下了,为了买下这间小小的铺子,自己将当初当掉那对镇纸所得的银子几乎全都花光了,这刘掌柜怎么可能说没谈拢? “陈姑娘,我看你是哪里不舒服吧?实在是糊涂得厉害。你赶紧找个大夫去瞧瞧吧,我约的客人马上就到了,你就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第二更稍延迟一会儿,两点更新。最近过年,有很多琐事,更新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请大家见谅。 第89章 吐血(二更) 陈倩儿是被那掌柜的给推搡着推出铺子的,灿烂的朝阳已经升起,但是陈倩儿却觉得浑身冰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痛!也就是说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还有契约,自己当初买下这间铺子的时候,是签下了契约的! 陈倩儿匆匆忙忙回到家中,进到屋内便开始翻找契约。 陈父见她如此,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父亲,您见着我们之前买下那铺子签下的契约了吗?我原本不是放在这里的吗?怎么不见了?” 陈父闻言也是一惊,“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没动过啊。” 父女两个再三确认,契约的确是不在远处了,陈倩儿心中不免打起冷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准备好的干果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契约也找不到了…… 父女两个将他们的住处几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能找到那一纸契约。 陈倩儿无法,只好再去找那刘掌柜。 “刘掌柜,你不能这样,我们是签了契约了,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那你拿出契约来啊,没有契约,你跟我在这里说什么?” “刘掌柜,你行行好,就别为难我了,我和我父亲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间铺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陈倩儿这些日子做梦都想着铺子的事情,谁知道一朝梦碎,她自然是怎么都不能接受。 刘掌柜见她哭得这样凄惨,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行吧,看你可怜,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还是去找五殿下求求情吧。” “五殿下?”陈倩儿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刘掌柜,“难道这一切都是五殿下做的?” “哎呦,陈姑娘,你可饶了我吧,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别说出来,不然连我都要被你连累。” 竟然是五殿下做的,竟然是他做的,纵然他对自己喜新厌旧了,又何至于这样对自己,不是都说,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子,纵然他以后厌弃了,也会多有照顾的吗?却为何独独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 陈倩儿抱着既是委屈又是不解的心情去找了秦晔。这一切秦晔倒也没让人拦着她,陈倩儿终于得见五皇子。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陈倩儿的目光眷恋不舍。 然而秦晔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任她打量,“你要是不想要你的那双眼睛了,尽可以接着看。” 陈倩儿听出他语气里的阴狠,忙慌乱地低下头去。 “既然来找我了,想必你也清楚,我是什么意思了。铺子你也别开了,接着去茶楼唱曲儿去吧。” 声音如此冷漠,叫陈倩儿心中不由一痛,如她这般的女子命如草芥,偶然得遇五殿下这样一位身份高贵的男子庇护,再加上这男子长相不凡,她自是芳心暗许,念及以前五殿下每日来听自己唱曲儿,想着他对自己到底是有些心意的,如今这般冷漠绝情,叫她怎么能不伤心? “殿下,是倩儿做错了什么吗?” 秦晔冷冷勾起嘴角,“做了那般愚蠢的事情,你竟还问我做错了什么,简直比我想象的还有愚蠢。” 被秦晔这么一番讽刺,陈倩儿面上十分难堪。 “我原本是看你可怜,有心要给你些庇护,那对镇纸当初是我自己赏了你的,纵然后来我后悔了,也不可能与你计较。原本你拿着那笔银子开间铺子,我绝不会说什么。可你却不该在辛茉面前说那样一番挑拨的话,叫她难堪。你叫她难堪,便是比叫我难堪更让我无法忍受。” 这一番话听在陈倩儿的耳中,叫她不由暗暗心惊,难道在殿下的心中,沈辛茉已经这般重要? “陈倩儿,你用卖了那对镇纸的钱开了铺子,买了那些干果,如今你得罪了我,我要将当初赏给你的东西收回来,这很合情合理吧?我也没多要你的,我算了算,我拿走的那些东西恰好就是值你卖掉镇纸的那些银子,一点儿没多要你的。” 陈倩儿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在沈辛茉面前多说了几句话,结果竟失去了这么多。 可这些东西,的确原本也不是属于她的,眼下五皇子只是拿回不属于她的东西,让她回到她原本该有的位置上去。 秦晔这个人向来大方,若不是陈倩儿在沈辛茉面前说的那番话,不管陈倩儿拿着那笔银子开铺子或者做别的什么,他都不会过问,可陈倩儿偏偏自己找死,断了自己的捷径,便只能再回去茶楼唱曲儿了。 可见,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算你曾经距离它再近,它终究不是你的,你还是得回到你原本的那条路上去。 最近几日,沈辛茉院子里的婢女们发现她们家小姐每日在书房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自书局回到家中之后,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其他时候都将自己关进书房之中,连绿芙姐姐和白芷都不让进去,也不知道小姐在书房里究竟干什么。 这日,书局门口来了一位送信之人,看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前来的。 “你找谁?” “请问,沈辛茉沈大人在这里吗?” “在的,你找沈大人有何事?” “我这里有一封信要给她。”只见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那门房见状,便伸出手去,“您把信交给我就行了,我转交给沈大人,这是书局,外人不能随便进的。” 可是那人却将拿着信的手往后一缩,“这不行,这封信的主人嘱咐了,这信十分重要,一定要亲自交到沈大人的手中,万不能假于人手。既是不能进的话,您便让那位沈大人亲自来拿她的信吧。” 门房见这送信的人委实太轴了,怎么说都说不通,无法,便只好吩咐人去把沈辛茉给请出来。 沈辛茉听到仆役的这般禀报,竟并无任何讶异,起身便朝着书局门口走去。 那送信的人确认了沈辛茉的身份,这才将手里的信递给她。完成任务之后,那人长舒了一口气,问沈辛茉,“大人可知这京城之中哪里的饭食好吃吗?”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吃饭,终于完满完成雇主的嘱托,他可得好好地大吃一顿,跑这一趟,他可赚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呢。 沈辛茉给他说了几处地方,那人便兴冲冲地去填饱自己的肚子去了。 而沈辛茉则拿着手里的信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信封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却已是许久没看到过了。 拆开信,沈辛茉细细来看,待看到其中一处时,她心中急怒翻涌,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偏秦晔有事来找沈辛茉,听到脚步声,沈辛茉赶紧将手里的信藏起来,然后急忙用帕子去擦桌上的血迹。 然而,心事重重之下,做事难免有些慌乱,秦晔进来的时候,仍是看到了沈辛茉唇上沾着的血迹。 疾步上前,秦晔抬起沈辛茉的下巴,“唇上怎么有血?” 再一看,沈辛茉的手里还握着沾着血的帕子,心中更是惊惧不已,“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沈辛茉忙用手指抿了一下唇上的血迹,“没什么,许是这两天燥得很,方才竟咳出了点血来。” “咳出血来?这还叫没什么?你先在这里等着,别动,我去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叫太医来书局?那这事儿岂不是闹大了?沈辛茉忙拉住他的衣袖,“别,我真的没事儿,就别兴师动众请太医了。” “都咳出血了,还叫没事儿,那什么才叫有事儿?” 沈辛茉心里清楚,自己身体一点事儿没有,就是方才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待情绪平定了也就好了。 可是秦晔担心不已,坚持要请太医,沈辛茉无奈,只好抓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这样吧,先别惊动太医,就去外面找个大夫来看看,若真的有事,再请太医过来不迟,行吗?” 这最后两个字都带了撒娇的意味,秦晔只得妥协,让人先去请了个大夫过来给沈辛茉诊脉。 等待大夫过来的这段时间里,秦晔忧心不已,一个劲儿地询问沈辛茉最近是不是感觉到身体哪里不舒服,沈辛茉感觉得到他的担心,也是尽力去安抚他。 大夫很快赶了过来,秦晔还是不由皱眉道:“怎么这么慢?” 那大夫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已经是尽量快地赶过来了。 可面对人人惧怕的五皇子,他又敢说什么呢?只好赶紧上前去给沈辛茉把脉。 脉象平稳,并无任何异常,这姑娘的身体很好啊。 “怎么样?” 见这大夫许久不说话,秦晔不由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沈大人的身体无碍,脉象很正常。” “正常?那她为何会咳出血来?” “许是……许是最近天干物燥,或者沈大人一时心绪不稳,也是有可能的。” 秦晔似乎并不满意这大夫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欲再说些什么,却是被沈辛茉阻止,“多谢大夫了,我也觉得我身体并无任何不适之处,许真的是因为最近天干物燥。” 既然沈辛茉无事,那大夫也开不出什么治病的方子,只开了一帖温养滋补的方子,让沈辛茉好好养着。 秦晔却还是不放心,待那大夫离开之后,便是要抱起沈辛茉,沈辛茉被他吓了一跳,“殿下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让我请太医是在顾忌什么,你跟我去我的宅子,我会找个信任的太医来给你看,绝不会叫外人知道的。” 沈辛茉明白,若是不让太医来给自己把脉,他是决计不会放心的,也只有点头答应了。不过让他抱着离开书局显然是不行的,沈辛茉坚持自己可以走。 跟着秦晔到了他的私宅,秦晔的属下很快将一位太医给带了来。 那太医自是认得吏部尚书的孙女的,不过他不多说也不多问,进来之后就直接给沈辛茉请脉。 诊脉的结果跟方才那位大夫并无二致,沈辛茉的脉象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下殿下可放心了吧,我都说了没什么。”就是一时气急攻心而已,过去那个劲儿也就好了。 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的确带给她不小的震动,不过事已至此,再气再恼都没用了,还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而如今的她也终于想明白当初那个派人杀了沈家马车夫的人是谁了,竟还那么明目张胆地在尸体上刻下一朵云样…… 第90章 想见你罢了(一更) 虽然连太医都说沈辛茉的脉象没有问题,可秦晔仍旧不能完全放心,亲自将沈辛茉送回沈府,嘱咐她好好在家休养两日。 沈辛茉也确实有好多事情需要仔细想一想,尽快做出些安排,所以接下来的这两日,她也果真没有再去书局,不过倒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 需要整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太乱,沈辛茉不是没想过那边的事情会有些糟糕,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这么想下去,沈辛茉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白芷端了一碗汤进来,见沈辛茉坐在窗前发呆,而窗户大开着,冷风不断地从窗外刮进来,白芷心中大惊,赶紧上前将窗户给关上。 “小姐,您仔细别冻着了。”天越来越冷了,小姐这般吹冷风,身子哪儿能受得了啊? 沈辛茉却不甚在意,“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了,感觉有些热,透透气而已。”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哪里是炭火烧得旺,不过是自己越想越觉得心烦意燥罢了。 “那就开一条小缝算了,也免得冻着小姐。”白芷将关上的窗户重新打开一条缝隙,好让沈辛茉透风。 “白芷……” “嗯?” “若是我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白芷扶在窗框上的手略顿了一下,旋即转过身来看向沈辛茉,肯定地点了点头,“奴婢愿意。”反正她是父双亡后,被舅母卖进府里来的,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所谓的家人了,到哪里都是一样。 “嗯,你准备一下吧,应该不会太久了。” “是。” 白芷转身去给沈辛茉端汤,却蓦地听得外面有人在敲门,随口应道:“谁啊?”门没闩啊,院子里的婢女们都知晓沈辛茉这个时辰还不会休息,只是为了怕炭火烧出的暖意跑出去,这才房门给关上。 可是却并未有人应声,外面的人又是敲了两声门,白芷这才疑惑地前去开门。 她怎么也没想到房门打开之后,外面站着的会是一个男子。 “你家小姐在屋里吗?” 这时间屋里的沈辛茉也听到了这男子的声音,不免也有些诧异,赶紧起身走去房门口,看着来人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两个人对话的时间里,白芷终于回过神来,却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五殿下进来吗?可这是小姐的闺房啊,而且现在已经是大晚上的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有损小姐清誉啊。可要是不让五殿下进来,就让小姐和五殿下就这么站在这里说话吗? 终究还是沈辛茉发了话,“白芷,让殿下进来吧。” “是。”白芷这才让开了身子。 秦晔听了却是微挑眉头,“你的闺房你也敢让我进,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若是我让殿下即刻离开,殿下肯吗?”说着,沈辛茉已经转身走开。 秦晔闻言微微勾了下嘴角,“自是不肯。” 沈辛茉很是坦然,坐下之后,便端起方才白芷端进来的那碗汤闲闲地喝了起来,反倒是秦晔竟显得有些不大自在,想到这里是沈辛茉的闺房,未免有些心旌摇曳。 只见秦晔将特意带来的东西放在沈辛茉的手边,沈辛茉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青瓷的小罐儿,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她自己却也不打开,径直抬头去问秦晔,“是什么?” “宫中做的雪梨膏,照太医给的法子做的,润肺最好。” 沈辛茉无奈失笑,“明天送来也是一样的,何必这么大晚上的跑来,夜风这么冷。” “雪梨膏明天再送自然也可以,不过是……想见你罢了。” 这般温柔的语气,就连白芷都觉得自己心不由软了几分。 沈辛茉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喝汤,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秦晔真的只是为了来看沈辛茉一眼,看到她了,也就安心了。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先走了。” 沈辛茉也不起身,只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秦晔离开。 若换成了以前,白芷肯定觉得不可思议,五皇子以前那么讨厌小姐,怎么可能如今又对小姐这般温柔体贴。但她心里却已然明白,如今的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殿下喜欢现在的小姐,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到了次日,沈辛茉从黑市上找来打探消息的人终于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足足用了七八页信纸,上面写明了所有沈辛茉想知道的事情,难怪当初要价那么贵,这人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而且还十分详细。 等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沈辛茉拿着那封信去了沈尚书的房中。 所有下人都被屏退了出去,没有人知道祖孙二人究竟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个聊了大半宿,到了第二天,祖孙二人都是神色如常,也并未同家里其他人提起什么。 接下来几日,沈辛茉又写了几封信让人悄悄送出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虽然眼下自己真正的身份还不宜暴露,但既然准备要离开了,却也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就算不告诉旁人,怎么也得跟玉婕说一声,自己做‘沈辛茉’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有她陪着。 两个人约在一间茶楼碰面,刘玉婕到的时候,沈辛茉正在亲自煮茶,刘玉婕大喇喇坐下,玩笑似地对沈辛茉道:“我说你最近可真是良心发现,又是请我吃饭,又是请我喝茶的,不过比起喝茶来,我还是更喜欢吃饭,这劳什子茶有什么好喝的?” 沈辛茉闻言失笑,将手里刚煮好的茶放到刘玉婕的面前,“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怕会让你根本无暇吃饭。” …… 刘玉婕走出茶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若不是有沈辛茉在前面引着,她这般呆呆愣愣的,怕是一出门就要撞到人。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你已经不是沈辛茉了,但却没想到……” 刘玉婕喃喃着便是抬起头来抓住沈辛茉的手,“你方才说的那些……” 话正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沈辛茉不由纳闷,“怎么不说了?” “哦,没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离开之前,她要将真相告诉两个人,一个是玉婕,而另外一个……则是五皇子秦晔。 沈辛茉正待转身,却见刘玉婕忽然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眼神里颇有些紧张。 “怎么了?”她这般着急的样子,好像是怕自己……看到什么…… 沈辛茉心思一转,目光便是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结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眼见着他跨步迈进了千娇阁,还跟陪在他身边的一位姑娘调笑着。 沈辛茉瞬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连一颗心都透着凉意。 刘玉婕看沈辛茉这神情,知道她定是看到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跟沈辛茉这般亲近,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和五皇子之间的不同寻常。原先见着五皇子对辛茉也挺上心的,本以为他为了辛茉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结果方才她一抬头就看到那五皇子正往千娇阁里走,当下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想挡住沈辛茉的视线。 可……到底还是没能挡住沈辛茉。 “玉婕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沈辛茉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道。 过去看什么?看殿下跟别的女子…… 刘玉婕脱口而出,“你这是要去捉奸吗?” 沈辛茉闻言自嘲一笑,“捉奸?我是他什么人,凭什么去捉奸?” 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他对自己的心意就这么浅薄,明明对自己有意,却还去跟别的女子纠缠露水姻缘。她想,或许他来青楼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就像他以纨绔之姿做给外人看的假象那样…… 说完之后,沈辛茉转身便走,刘玉婕不由纳闷,不是说跟过去看看吗?怎么又转头走了? “你傻啊,我们两个女子进青楼,且不说人家让不让进,就算人家让进,你敢进去吗?”自然得先换上一身男装。 虽然沈辛茉和刘玉婕两个人以前也来过千娇阁,但千娇阁之中客人来来往往的,如过江之鲫,也没人刻意去注意她俩。 他们二人一进去,便又姑娘上前来招呼,沈辛茉与她周旋了片刻,方试探着问道:“五皇子今日可来?” 那姑娘闻言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娇笑着道:“原来公子是冲着殿下来的。” “这不有点麻烦事儿想求殿下帮忙嘛。” 那姑娘听闻沈辛茉这话,也并未起疑心,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五皇子身份尊贵,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儿子,以前也曾有不少人来千娇阁只为了跟五殿下搭上关系,这千娇阁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辛茉话说着,已经偷偷将二两银子塞进了那姑娘的手中,低声道:“还请姑娘给个方便,我也不会贸然打扰五殿下,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的,我就是想见五殿下一面而已,烦请姑娘给我们安排个靠近五殿下的房间。” 那姑娘倒也没推辞,痛快地将银子收了,便是引着沈辛茉和刘玉婕二人去到了楼上,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五殿下在我们这里有专门的一间雅室,左右两旁都不许人靠近的。不过那雅士的斜对面倒是还空着一间房,二位公子在那里说不定能等到面见五殿下的机会。” 沈辛茉笑着同那姑娘道谢,“多谢姑娘指点。” 进到房间之后,那姑娘问她们二人:“是否要为两位公子安排人作陪?” 沈辛茉笑着道:“原本好不容易来千娇阁一趟,自是少不得……只是,我们这次要见五殿下的确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实在不敢耽误了正事儿。”说着,又是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给我们上两杯茶就行了。” “好,那两位公子稍等。” 刘玉婕时不时拿眼偷偷去打量沈辛茉,只见她神情平静,却不知心里究竟是何感受。 茶水奉上之后,再没有人进来打扰她们二人。 房门开着一条缝,能清楚地看到对面五皇子秦晔专门的雅间,雅间的门紧紧关着,里面灯火通明,但却不知在那房间里此时正在发生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面房间的房门仍是紧紧关着,刘玉婕看向沈辛茉,见她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就觉有些心酸,恨不得立时冲进对方的房间将秦晔拉出来暴打一顿。 “辛茉,我们回去吧……” “再等一等。” 等?还在等什么呢?难道真的能相信五皇子和一个青楼姑娘一起在雅间里呆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干? 第91章 司微云(二更) 是,沈辛茉就是这么相信的,只要没有得到证实,她就选择相信秦晔。谁知道呢,难道一个男子和一个青楼女子一起待一夜,就一定会发生那种事情吗? 远处传来鸡鸣之声,天渐亮了,而整个千娇阁却安静下来。沈辛茉仍是坐在那里,紧紧盯着对面的房间。 突然她搁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刘玉婕见状抬头望对面看去,对面雅室的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的人正是五皇子秦晔,只见他一边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大步走出楼下。 刘玉婕赶紧看向沈辛茉,却见她眸中颜色暗淡了几分。 正在踌躇之际,却见沈辛茉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刘玉婕也连忙跟上。 秦晔走出那雅间没一会儿,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就将里面的姑娘给扶了出来,但见那女子眉眼间全是媚意,嘴唇未肿,显然是承过恩泽的模样。 却听得那婢女道:“殿下也忒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怎地在姑娘身上留下那么多印记,大腿处都青紫了。”可是这话分明是带着恭维之意的。 被她扶着的姑娘果然面带得意之色,佯装斥责,“住口,殿下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是,奴婢心里可明白,殿下这般勇猛,实在是因为姑娘您太诱人,连殿下都经受不住……” “小蹄子,竟然敢拿这样的话来编排我了。”话里带笑,分明毫无指责之意。 主仆二人渐渐走远,而那姑娘走路时略显奇怪的姿势,足以证明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刘玉婕看着怔怔站着原地的沈辛茉,很有些心疼,辛茉她……对殿下也是付了真心的吧?方才那番话停在辛茉的耳中,只怕字字句句都如针扎一般。 “辛茉,不如……我去找人把五皇子给打一顿吧。” 沈辛茉闻言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花心风流,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位姑娘分明就是侍奉过男人的样子,自己还能替他找什么借口? 沈辛茉啊沈辛茉,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对女子没长性的吗?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自找的?你以为他对你特别,其实呢,他对别的女子又何尝不是这样温柔体贴过?当初他看上陈倩儿的时候,不是也为她包下了整个茶楼,只为听她一曲? “走吧,该回去了。”如今可没有时间让自己沉浸在什么情伤之中,等着自己去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日,沈府的下人前来书局替沈辛茉告假,说沈尚书身体不舒服,她要在家照顾。 结果告假了五六日,沈尚书的身体还不见好。 接着,沈尚书就上奏皇帝,说自己身子不大好,想告假一个月,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将养一下身体。 皇帝当即准奏,还派了太医去给沈尚书诊脉。 然后沈辛茉便陪着沈尚书离京养病。 一个月之后,沈尚书病情好转,终于带着沈辛茉回京。 只是沈辛茉陪着沈尚书回京之后,自己反倒病下了,听说是独自一人照顾沈尚书太辛苦,沈尚书病好了,反倒是把她给累病了。所以回京之后,沈辛茉并未去书局点卯,而是直接留在家中休养。 秦晔这么久没有见到沈辛茉了,心中想念得紧,偏沈辛茉又呆在家中养病,迟迟不来书局。秦晔便只好偷偷跑去沈府看她。 烛光在窗前映照出一道丽影,那般熟悉的身影,叫秦晔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之前见不到她只觉想念,如今终于见到她,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念究竟有多深。 他悄悄走到窗前,抬手轻敲了两下窗棂。 里面的女子似乎怔了良久,秦晔倒也好耐心地等着她亲手开窗。 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让他先想念了许久的脸,自己究竟有多久没看到她了?久到仿佛过了两三年那么长。 “你这狠心的丫头,回来之后竟连一面都不肯见我,还让我巴巴地跑过来。”说着,秦晔已经用手撑着窗台,径直翻进了沈辛茉的房间。 面前的沈辛茉似乎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殿下!”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秦晔玩笑着说出跟上次一样的话。 听闻这话,沈辛茉先是愣了片刻,继而红了脸,忙低下头去。 她这反应却是看得秦晔一愣,上次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她可不是这般反应…… “殿下,您喝茶。”沈辛茉慌忙去给秦晔倒茶,可是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都凉了,又赶紧道:“殿下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沏壶热茶来。” 说完便是急忙走出去。 秦晔却微微皱起眉头唤住了她,“你是谁?” 沈辛茉闻言浑身一僵,笑着回身望向秦晔,“殿下在说什么?我是沈辛茉啊。” “你不是。”秦晔眸光骤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你究竟是谁?” “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我就是沈辛茉。” 不,她不是。辛茉她从来不会用这样殷勤到近乎谦卑的姿态来面对自己,她也不是没有讨好过自己,但每次她讨好自己都是有目的的,让你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也不忍拒绝。 可却绝对不是面前这女子这样的,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诚惶诚恐,现在的她竟有些像是……失忆之前的沈辛茉…… “她去了哪里?” 听到秦晔提起‘她’,沈辛茉眸中闪过恼恨之色,而这并未逃过秦晔的眼睛,她不是沈辛茉,至少不是自己喜欢上的那个沈辛茉,绝对不是! 沈辛茉嘴上仍是否认,“我不知道殿下究竟在说什么,我就是沈辛茉,整个沈府的人都可以证明。” 秦晔却没心思跟她废话,竟是直接掐上了面前沈辛茉的脖子,“她究竟在哪里,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这短短的时间里,秦晔将最近的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不由生出一个猜测,沈尚书所谓离京养病,其实并不是事实,他之所以独独只带辛茉一人离京,怕是有别的目的,比如……将两人给掉包。 沈辛茉心中大骇,立刻去拍打秦晔的胳膊,秦晔却一心逼问自己心上人的下落,“说,她究竟在哪儿,你要知道我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弄死你对我来说,根本不不算什么。” 说着,他果真加重了力道。 呼吸越发困难,就在沈辛茉感觉自己真的要因窒息而死的时候,秦晔却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的机会只这一次,我的耐心有限,我这个人向来是不怕惹上什么人命官司的。” 婢女在外面听到里面自家小姐剧烈的咳嗽声,不由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沈辛茉注意到秦晔阴沉的目光,心中发怵,也不敢呼救,只微颤着声音道:“我没事,我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秦晔看她的目光越发冷了起来,她却是不是自己的辛茉,辛茉从来不会怕成这样。 外面的婢女应了一声,也果真走开了。 秦晔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沈辛茉,“说吧,她究竟在哪儿。” “她……走了,回到她原本的地方去了。” 这一句话便证实了秦晔的猜测,眼前的女子果真已经不是自己的辛茉了。 “她……叫什么名字?”秦晔已经看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是以前的沈辛茉,是以前那个自己非常讨厌的沈辛茉。而这阵子所谓失忆了的‘沈辛茉’其实是另外一个人,自己却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叫……司微云。” …… 司微云。 秦晔的手下很快就查到了不少消息,毕竟司微云这个名字在希风国,虽不能说是人尽皆知,却也是大名鼎鼎。 司微云生于希风一户京商之家,其外公靠沿街叫卖胭脂水粉发家,后来盘下一座铺面,生意越做越大,娶了一妻,一妾,妻子生下两个女儿,妾生一子。 而司微云则是他大女儿所出,跟母姓,取名微云。 司微云父母双亡,自幼在其外公膝下养大,打从识字就被其外公带在身边走南闯北,七八岁的时候便能打得一手好算盘。司微云十三岁时,司家老太爷因病过世,离世之前立下遗嘱,司家名下所有店铺生意全都交由其外孙女司微云接手。 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一下子接手家中所有生意,自是少不了反对的声音,当时的境遇想来是十分艰难的,可她竟挺了过来,四年的时间她不仅守住了她外公留下的家业,还将生意不断扩展,成了京城最大的商贾之家。 只是……如今的境况却又有些不大好了。 “属下只打探到那司微云小姐两个月前跟……”说到这里,那侍卫却是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神情之间很有些纠结。 “怎么了?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那侍卫先是咽了一口唾沫,才接着道:“司微云小姐两个月前跟她的未婚夫婿一起离京游玩,具体去了哪里,却是打听不到,只是二人至今都还未回京。” “未婚夫婿?”秦晔声音阴沉。 侍卫站在那里却不敢吭声,他可是五皇子的近身侍卫,哪里会看不出殿下对沈小姐,不对,是对失忆之后的‘沈小姐’的心思。 而如今真正的沈小姐亲口供认,前阵子‘失忆’了的沈小姐,其实根本就是那希风国大名鼎鼎的司微云。 也难怪殿下听到司微云小姐已经有未婚夫婿之后,脸色会这么难看了。 “她的未婚夫婿是谁?什么来历,你可打听了?” 那侍卫忙道:“打听了,打听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当时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就想到殿下肯定会详细问的。 “司微云小姐的未婚夫婿乃是希风抚宁侯的嫡长子,据说二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两个人是在两年前,也就是司微云小姐刚及笄之后定的亲事。”据说他们二人感情极好,青梅竹马,算是希风国的一段佳话呢。 不过只可惜一点,那位公子也跟他们家王爷一样,经常出入青楼,听说也是个风流不羁的主儿。 秦晔微微眯起眼睛,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又如何,既然还没成亲,那一切就做不得数! 而此时的司微云却已经站在了希风国的土地上,寒风凛冽,身后那面容秀丽的婢女帮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小姐,先进亭子里避避风吧。” 司微云只是盯着江面,淡淡道:“无妨,也不觉得冷。” 话音落下,只见远方有一艘大船驶来,上头绣了‘岑’字的旗帜迎风猎猎飞扬。 旁人若是看到这艘船,躲都来不及,司微云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 ------题外话------ 今天一早就去药店买口罩了,刚发现了一例,距我们这里挺近的。大家也都注意保护自己,出门一定带口罩,没有要紧事的话尽量呆在家里。 第92章 你的脸呢?(一更) 岑氏乃是水上一霸,整个希风国的水道几乎都由岑氏来把持,朝廷有心要打压,只是这岑氏在水上纵横三代,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势力,手下更是有为数不少的亡命之徒,屡屡试探都没能伤得了岑氏一分半毫,再加之这岑氏虽控制了水运,可平时也只是收点护送金什么的,并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岑氏在水上并无对手,又听说岑氏家主一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手下的那些人各个也都是黑脸罗刹,所以旁人见着这岑家的船都是避着走。 可此时这些黑脸罗刹,一个个却都恭敬地迎着那身披妃色绣睡莲斗篷的女子上得船来。 司微云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锦如一起入得船舱,岑氏家主以水上为家,他的房间就在这艘船的二楼。 司微云步入房中,若不是感觉到脚下微晃,就仿佛是置身在陆地一般。 见她进来,房中之人忙起身相迎,“我们可是许久没见了。” 司微云闻言勾起嘴角,“确实好久没见了。” 房门关上,二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除了锦如之外,没人知道他们二人都聊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司微云小姐临走之前,将一样东西交给了他们老大。 “这是文暄让我带给你的。” 岑清江接过司微云手里那颗掌心大小的夜明珠,不屑一笑,“不过赢了我一回,就这般沾沾自喜,他这是故意挑衅我吗?”说着,他挑眉看向司微云,随即笑着道:“你那未婚夫着实不靠谱,若是你哪天厌烦了他,就来找我吧,我不花心,还会对你极好,你好好考虑考虑。” 司微云闻言也是一笑,“你可要记住你这话,若是哪天我真的在陆上过不下去了,说不定还真的就来水上找你,你可莫要反悔。” “若真有那一天,我必亲自下船迎你。” 拜别了岑老大,司微云带着锦如下船离开,马车就等在岸上,二人一起乘了马车去到一间客栈。 楼上最好的天字房,司微云抬手便推开房门,只见里面一男子正倚在榻上,懒懒地吃着水晶盘里的樱桃。 司微云淡淡瞥了他一眼,“大冬天的还非要樱桃吃,你知不知道你吃这一口,都顶得上普通人家大半年的口粮了,真是败家玩意儿。”口中说着,人已经在旁边书桌旁坐了下来。 清俊男子闻言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你这么有钱的未婚妻,我怕什么?我再怎么败家,你也能养得起我。” “以前能养得起,现在可未必了。” “所以啊,冰天雪地的,我才陪你走这一趟啊,为了让你以后能继续养得起我,别说是送你见一个情敌,就算你跟我那情敌一起呆一夜,我这个未婚夫也绝不说什么。” 沈辛茉抓起手边的砚台就往他身上砸过去,男子忙闪身躲过,那砚台砸中他身后的盆架,只听砰砰朗朗一阵响,砚台碎了,盆架也倒了。 男子则神色自若地轻抚了一下自己衣摆,“微云,你也太狠心了吧,你方才可差点儿就成了寡妇了。” “放心,你若死了,我定高高兴兴地另寻他人。” 男子捂住心口,倒在榻上,一副深受伤害的样子,“司微云,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对你百般呵护,连你去见情敌这样的事情,我都忍了,你却……却对我这般无情,你太伤我的心了。” “你戏精上身了是不是?还演,演什么演?你的那颗心都不知道送过多少女子了,轮到我估计都排到爪哇国去了。” “微云,你怎能这般说?我对你跟对别的女子当然是不一样的,我多喜欢你啊。” “少跟我这儿花言巧语!我都被人换掉这么久了,你竟一直都没认出来,你还跟我说喜欢我,你的脸呢?” 男子立刻收起玩笑,认真起来,“这可不能怪我,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谁能往那处去想?你去到那边的沈家,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处的,他们不也没把你认出来吗?” 是啊,没有人认出来,那他呢?如今真正的沈辛茉已经回去了,他会认出那已经不是自己了吗?还是跟程文暄一样,根本就察觉不出,他也会对那个沈辛茉一样好吗? 只见一双眼睛伸到司微云的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都走神了,我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吗?” “你说什么?”司微云收回心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我说,我们如今能回去了吗?我都离开京城两个多月了,再不回去,我爹都该想我了。”不过这最后一句却是带着自嘲的意味的。 “怕是你的那些相好们都想你了吧。” “话别说得这么直白嘛,不过你别吃醋,我最爱的还是我的未婚妻你啊。” “滚!” 不日之后,抚宁侯长子程文暄携其未婚妻司微云游玩归京。只是众人心中不由纳罕,这司家如今的生意都已经败落成这样了,微云小姐竟还有心情跟未婚夫一起出去游玩这么久,这是破罐子破摔,真打算放弃司家家业,从此嫁入侯府,做侯门贵妇了? 只是照抚宁侯府的情况,这程文暄虽然是嫡长子,到最后这世子的位置却也未必轮得到他。按理说,程文暄都这么大了,抚宁侯早该上呈皇帝,请求定下世子了,可是抚宁侯却迟迟不见动静,心中只怕是另有打算啊。 回到久违的司家,司微云知道想要见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却命锦如紧闭房门,并命一众婢女守在院外。 沐浴更衣,焚香熏发,把自己打理好之后,司微云才走出房间,径直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但是她刚出了院门,就见司家的其他人一脸恼怒地等在门口。 见得司微云出现,那些人一起走上前来,却是被锦如她们给拦住,“三老爷,我们小姐要去祠堂祭拜先祖,有什么事情,且等小姐从祠堂出来再说。” “祭拜先祖?是,她是该好好祭拜祭拜,尤其是父亲!当初父亲坚持要把家业都留给她,他在天上看到如今她把家业都给败光了,父亲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多后悔!”只见那男人双目狠狠地瞪着司微云,好像是要把面前的司微云给吃了。 司微云闻言只是冷冷瞧了他一眼,也不争辩什么,只是淡淡开口道:“三叔,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得罪我能有什么好处?家业没了,我大不了就成亲嫁进侯府,侯府家大业大,我总是吃不了什么苦。但是三叔,你们可就不同了,说不定将来还要靠嫁进侯府的我来救济,你确定你们现在要得罪我?” 果然,此话一出,再无需司微云说别的什么,面前的几个人已经面露犹豫之色。 锦如在心中暗暗替自家小姐不平,那个将家业迅速败掉的人可不是小姐,小姐怎么会做那些愚蠢的事情,但是这些话要解释起来的确需要太长时间,而小姐显然是不愿跟他们多扯什么。 见那几人不再拦着,司微云抬脚便是往祠堂的方向走。 跪在蒲团上,司微云叩头上香,最后看向自己外公的牌位,语气里满是坚定,“请外公放心,您留下的一切我都会再拿回来的。” 从祠堂出来,司微云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几个婢女终于有机会跟自家小姐说话,“小姐,你可回来了。” 除了锦如之外,司微云身边还有四个婢女,分别是墨绾、池玉、卓文和花月,她们年纪都比锦如要小一些,不像是锦如是打小就跟在司微云身边的,但也都是跟在司微云身边好几年了,感情自是不同。 如今又添了一个司微云从沈府带过来的白芷。 “白芷,锦如是打小就跟着我的,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她来管,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不懂的,就去问她。她们几个都是很好相处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司微云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外公走南闯北,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她什么人都接触过,人很随性,所以她的婢女也都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平日里相处的时候都很自在随意。 “好了,先说要紧事。你们几个把账本都规整一下,我要看看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究竟亏损了多少,还有,我们账上可以挪动的银子究竟是多少,你们给我算出一个准确的数来。” 这几个婢女都是司微云亲自挑选,跟在她身边数年,很是得她信任,所以平时生意上的事情,她们也都帮忙的,算账这种事情虽她们来说都是小事。 一直到这时候,白芷才明确地意识到司微云小姐和沈辛茉小姐究竟有多大的不同,司微云小姐所要面对的局面比沈辛茉小姐所要面对的要残酷得多。 当天晚上锦如收到消息,并且禀报给自家小姐,“小姐,信已送达康家,是康家少爷亲手所接。” 司微云闻言放下手中的梳子,盯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勾,她眸光潋滟,“康乔平,你我交手这么久,你该知道我的性子,要么你就叫我一辈子想不起来自己真正的身份,要么,你就该知道你趁着我失忆算计我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意。 不日之后,司微云果然收到康乔平的亲手回信。 司微云将信丢在火盆里烧掉,对身旁的锦如道:“准备一下,五日之后,康少爷来京。” “是。” 五日时间匆匆而过,这日晌午时分,只见一男子进得城门,那男子一身玄衣,脸上神情阴沉,尤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让人见了不由心生畏惧。 他策马在一间酒楼的门前停下,有眼力见儿的小厮立刻上前为他牵马,“客官,您一个人吗?” “我约了人在这里谈事。” 那小厮引着他上了二楼,敲了敲其中一间雅室的门,里面很快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进来吧。” 房门推开,临窗站着一位女子,旁边的婢女正是锦如。 男子走进来,小厮立刻转身而去,并且十分识趣地把房门给关上。 “微云小姐,许久不见了。”男子盯着窗前的背影,脸上阴沉之色却是更重。 “倒也不算很久吧,康少爷之前不还派人杀了沈家的马车夫,还给送来了那玉盏吗?” 司微云转过身来,看向康乔平,“我倒是没想到,最希望我先恢复记忆的人竟然会是康少爷你。” 他那样做,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吗? 只见康乔平淡淡一笑,“赢了这么多,自然得让输家知道知道,得让输家气得吐血,我才不算是白折腾一场,不是吗?” 自己确实是吐血了,但是他以为他就此把自己给打垮了,那他可就太天真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第二更稍晚一点,大概在两点。 第93章 秦晔找来(二更) “输家?”司微云淡淡一笑,“康少爷可太会自欺欺人了,明明是趁着我失忆不在这里,趁虚而入,倒有脸说是你赢了我。不过是威胁了一个假装成是我的人罢了,你还真当是靠自己的真本事了?” 司微云缓缓在桌边坐下,抬眸看着康乔平,“再说了,就算我失忆了不在这里,给了你大把的机会把我的东西夺走,你不也就只做到了这样而已吗?” 康乔平听她这般说,亦是冷冷一笑,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只做到这样而已?我可是把你们司家的濯香阁都买下了,那可是你们司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可别忘了,那是你外公开起来的第一间铺子,是他最看重的产业,却在你手里丢掉了,你还是想想以后见了他要怎么跟他交代吧。” 司微云并未被他的话所激怒,仍是淡淡地开口道:“那我也提醒康少爷一句,您可别忘了,您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一句话成功地让坐在他对面的康乔平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康乔平才再度开口,“微云小姐你跟岑老大走那么近,却不知道若是你的未婚夫程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 她竟然能说动岑老大在江上劫走自己的货物,足以可见她跟岑老大并非是一般的关系,她用这个来威胁自己,自己难道就不可以反过来威胁他吗? 司微云闻言,却是笑了,“你拿这个来威胁吗?你尽可以去告诉程文暄,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你也不用费那个劲了,我告诉你,我去船上见岑老大,还是文暄送我去的,你以为你用这个就威胁得了我吗?” 康乔平略微诧异,他是的确没想到司微云去见岑老大,竟然没有背着她的未婚夫,而她的未婚夫竟然也同意了,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的未婚夫怎么也是侯府的公子,怎么会默认这种事情? “就算你的未婚夫不介意,可是他的家人呢?抚宁侯呢?难道他再知道自己未来的儿媳跟一个水上恶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之后,他还会容忍你吗?” 他想到司微云回来之后肯定会反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法子,这次的货物非同小可,晚一天都不行。以前的那个司微云终于回来了,那个叫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司微云…… 司微云笑得很是云淡风轻,“你尽管去说好了,看侯爷是相信你,还是相信他的亲儿子。你以为,文暄会出卖我吗?” 康乔平心中气血翻涌,好个司微云,一回来就给自己来这么一个大招,她果真是好本事,能让堂堂侯府公子程文暄心甘情愿地戴上这顶绿帽子,还愿意帮她遮掩。 “司微云,那船上的一批货,可是供给官营的粮草,你让岑老大私自劫走,你知道这事儿若是被人发现了,是多大的罪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司微云脸上的笑意更深,“康少爷,你也不是那十来岁不懂事的小伙子了,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来?这货是你们康家给弄丢的,关我什么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说你们康家的这批货是被岑老大给劫走的,你有证据吗?谁只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交不出货来,所以胡乱把罪责推到岑老大的头上,好拉个替罪羊。而且,我司家在京城里经营多年,少不得有一些牢靠的关系,再加上我未婚夫是抚宁侯府的嫡长子,你认为告官的话,是你的赢面大一些,还是我的赢面更大一些?” 这话正是戳到要害处,康乔平的确拿不出证据说那批货是被岑老大给劫走了,但那批货就是在江上不见的,再加上司微云这次越他见面,他十分确定那批货就是给岑老大给劫走,并且藏起来。 康乔平在心中思索了半晌,终于无奈道:“好,我知道了。司微云,这里又没有别的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么样,才肯把那批货给还回来?” 这批货是送去给军营的,事关重大,耽搁不得,这要是延误了,关系到的可不仅仅是康家的生意,只怕还会有更大的祸端。 康家也是希风大名鼎鼎的商贾之家,与司家分南北之势鼎力,虽然看起来两家势均力敌,但司家却常年盘踞京城,京城里满是皇亲国戚,当朝权贵,司家这些年来与其中不少都走动上了关系,康家想在其中插一脚却也没有任何机会。 这是康乔平深感无力之处,表面上看康家的生意如日中天,跟司家成分庭抗礼之势,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司家在京城打点各种关系,可要比他们康家根基要稳得多。尤其司微云颇有些手段,他曾经几次想要往被扩展生意,可都被司微云打压了下去。 本以为这个局面将会保持很久,没想到上天却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他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次趁着司微云不在,他尽力接触京中那些权势之人,这才接到了这一桩给军营供粮草的生意。本想着这桩生意一定能稳赚不赔,关键是能跟军营搭上关系,结果却被司微云摆了这么一道。这下若是得罪了军营,那康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司微云今日是做足了准备来的,相比较于心浮气躁的康乔平,她则要显得淡定得多。 “康少爷,你放心,我要的也不多,你把濯香阁还给我就行了。”康乔平这个人,这么多年斗下来,她也是有所了解的,若自己要得太多,他八成要豁出去,这次请岑老大帮忙,本来就是欠了他一个大情,多少有些危险,万一康乔平真的狗急跳墙……自己不能害了岑老大,他能答应帮自己这个忙,已经是很对得起自己了。 康乔平知道眼下自己也没别的路可走,司微云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只要了一个濯香阁,他心里明白濯香阁对司微云的重要性,虽然心里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到手的濯香阁又重新回到了司微云的手中,本想用一个濯香阁好好打击打击她的,但是谁能料到司微云会出这么一手,奈何交货的时间紧迫,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我答应你,濯香阁还给你,你把货还给我。” “成交。” …… 濯香阁终于重新回到司微云的手中,这几日司微云都忙着濯香阁重新开张的事情,倒也没有功夫想别的。 “微云,你明天晌午空出时间来,我那爹说叫你过去一起吃顿饭。” 司微云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你可注意点儿,明天去了之后,少不得要被那几个长舌妇讽刺一番。”程文暄提醒她道。 司微云一边查点胭脂,一边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你家了,你家那几个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用不着你在这里提醒。” 程文暄闻言笑得开心,“要不我说,我就得娶你这样的女子呢,换了别人,还真对付不了我家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 “得了吧,你还不是因为我不管你在外面惹的那些野花乱草的,你好乐得逍遥。行了,别再这里碍事了,我这忙着呢,你赶紧去找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去吧。” 程文暄点了点头,刚往外走了两步,却又折返了回来,从架子上拿了盒胭脂,“许久没见翎儿姑娘了,送她盒胭脂。” 司微云倒也不说什么,只道:“锦如,带程公子去结账。” “别啊,不是说好了你养我吗?怎么连盒胭脂都不让拿?” “我说程大少爷啊,我马上就快穷得叮当响了,您还白拿我东西,您好意思吗?”之前给他买那贵得吓人的樱桃,是因为有要事请他相帮,那是给他的回报。怎么可能任他白吃白拿? 程文暄哀怨地瞅了司微云一眼,“你也忒无情了。” 司微云理都不理他,只吩咐锦如带他去结账。 程文暄结了账,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提醒司微云,“明天去我家吃饭,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 …… 次日,司微云起床之后,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刚要出门,就听到下人来禀报说程公子来接她。 司微云微微一笑,“他每每到这个时候,总是表现得如此殷勤。” 也怪道外间都传言,他们两个感情甚好了。程文暄那厮最善做这种表面功夫。 司府大宅门外,程文暄扶着司微云上了马车,马车刚驶离没多久,就见两人策骏马而来。 前头一人勒住缰绳,在司府门前停下,只见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后自己的属下,抬脚走上石阶,便是抬手敲门。 门房听到有人敲门,赶紧出来看,见着面前这年轻男子相貌如此出众,那门房不由愣了一下,京城之中年轻公子甚多,其中不乏俊秀飘逸者,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许多了,但仍是为眼前这男子出众的相貌而稍有愣神。 长得好看的人多数都是有优待的,所以这门房的语气很好,“敢问公子,您有什么事儿吗?” “司微云小姐可在这里住?” “公子找我们家大小姐?我们小姐刚被程公子接走了。” 程公子?程文暄?也就是她所谓的那个未婚夫婿? “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程公子接我们家小姐去侯府吃饭了,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告诉小的,等小姐回来之后,小的自会转告给小姐。” “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家小姐,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能叫人去请你们家小姐先回来吗?” 看眼前这位公子的确是很着急的样子,门房不疑有他,忙是问道:“可是生意上的事情?” 秦晔毫不脸红地点头,“是。” “那公子先请进来吧,小的这就派人去侯府通禀小姐一声。” 司府的下人怕耽搁大事,当即就有人前往抚宁侯府去给司微云报信。 可是司微云听了之后,却并没有立即要回来,只说让来人暂且等一等。 侯府这边的情况,可是更要重要一些。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秦晔赶来找她了。 所以等她应付完侯府那边的情况,赶回家中之后,看到的是坐在正厅里的秦晔,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你怎么能就那么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 秦晔瞧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儿,终究还是不忍心责怪,伸手欲将她揽入怀中,这个时候司微云突然回过神来,朝后退了一步,忙是屈身行礼,“见过殿下。” 看着她这般对自己生分的样子,秦晔心中堵得难受,她想起了之前的一切,想起了她的未婚夫,所以就能当之前跟自己之间的那一切都没发生过吗?自己绝不允许! 第94章 就喝这个(一更) 秦晔又是上前两步,直到把司微云的气息全都纳下,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连离开都不跟我说一声。” 司微云犹自记得自己亲眼看到他从千娇阁雅间里走出来的情形,心里仍是堵着气,面上却是越发恭敬客气,“之前在大晟的时候,承蒙殿下关照。只是我这边事多杂乱,不敢叨扰殿下。” 她越是这样,秦晔的心里就越是郁闷,“别这样跟我说话,你什么时候真的对我恭敬过?你如今回来了,找回自己的身份了,可之前的事情却不能当作全然不作数吧?” 司微云终于抬眸看向秦晔,“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晔闻言稍怔了一下,自己和她之间虽然日渐亲密,但却从来没有明说过什么…… 但他相信,之前的一切绝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她对自己并非是半分男女之情也无,如今再见,她对自己却这般疏离,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那个未婚夫婿,在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那个男人是吗? 秦晔此时只能气恼地盯着面前的司微云,“你一走了之就算了?你还欠我那么多人情呢,不打算还了?” 司微云心中微微叹气一声,既然你与我也跟你同其他女子一样,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千里跑来,找个什么让我还人情的借口继续纠缠呢?还不如就当作从来没遇见过罢了。 “自然是要还的,这样吧,明天我请殿下吃饭。” “今天。”秦晔果断道。 司微云无奈点头,“行,那就今天。殿下在此稍等一下,我换身衣裳就来。” 今日为了见侯府那么一大家子牛鬼蛇神,特意穿得很隆重,身上这身衣服若是穿出去吃饭,怕是有些太打眼了。 秦晔听她说要换衣服,不由打量了一下她眼下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层叠繁复,很是隆重,又想到方才这司府的下人告诉他说,他家小姐是去抚宁侯府吃饭了,心中就更是吃味,为了去见她未婚夫的家人,她打扮得如此隆重,费了这么多心思…… 司微云没有注意到秦晔的脸色,转身离开前厅,回去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没多久便重新回来了。 二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上,秦晔心事重重,自然无心欣赏这异国他乡的风情,司微云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没想到秦晔竟真的追到这里来了。 他对自己的确是用了心,可他对自己的这些用心却仍不足以让他放弃外面的那些莺歌燕语,独守自己一人…… 两个人都有心事,只顾着往前走,连走到哪里都没注意到,最后还是跟在司微云身后的锦如开口提醒,“小姐,我们到了。” 一进到酒楼里,小厮就认出了司微云,忙堆笑着迎上前来,“微云小姐来了?今日怎么有空?”司微云最近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确实没什么闲心出来闲逛。 司微云瞧了一眼身旁的秦晔,笑着对那小厮道:“有朋友远道而来,给他接风。” 那小厮瞧了一眼秦晔,心中暗暗赞叹这位年轻公子好相貌。不过也并未多想,所有人都知道微云小姐早年间就已经定了亲,跟程公子两个人很是恩爱,两个人乃是青梅竹马,旁人是插足不得。微云小姐并非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她常年跟旁人有生意往来,身边出现陌生男子,大家也都不会感到奇怪,只以为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那微云小姐,还是楼上那间雅室?” 司微云点了点头,那小厮正待要引着司微云和秦晔往楼上走,这酒楼的掌柜却是开口唤住了司微云,“微云小姐,前阵子程公子在我们这里存了一壶酒,说是微云小姐最爱喝那个,让我们等到微云小姐什么时候过来的时候,给小姐奉上。那……微云小姐这次要开那壶酒吗?” “不用了,就喝雪里青吧。”她想着秦晔不一定喝得惯这里的酒。 秦晔却微微低头看她,“怎么?不舍得给我喝?”语气里要多酸就有多酸,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憋屈。 “我是怕你喝不惯。” “既然是你喜欢的,我自然喝得惯,就喝这个。” 行吧,您是殿下,您说了算,您爱喝哪个喝哪个。 “把酒启封吧。”司微云对那掌柜道。 旋即,便跟秦晔一起到了二楼的雅间。 所有菜品的名称都在雅室里的墙上挂着,司微云便是客气地对秦晔道:“虽然不是京城里鼎有名的酒楼,但饭菜做得却十分不错,殿下可以尝一尝。” “你经常来这里?”看她跟那小厮还有掌柜熟悉的程度,显然是常客。 “是啊。” “那就要你平常来这里会吃的那些菜吧。” “行。”司微云也不推辞,很快点了菜。 那小厮给他们上了茶,道:“请二位稍等,菜马上就好。”也便走了出去。 小厮出去之后,整个雅间里便只剩下司微云、秦晔还有锦如三人。 锦如不知道自家小姐之前在大晟的时候,跟这位大晟五皇子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对自家小姐很是了解,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对一个男子这样,显然这位大晟五皇子对自家小姐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终是秦晔率先开了口。 “说不了确切是什么时候,记忆是一点一点回来的。”说着,司微云自嘲一笑,“幸亏当时沈辛茉没有真的对我下狠手,不然我这一辈子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辛茉给她下的那种药是会让人失忆的药,但是一次下的量不能太多,若是掌握不好量一下子用药太多的话,会让人直接变成痴傻。但若是药量不够,很有可能被用药之人是能慢慢恢复记忆的。 所以司微云才能慢慢想起以前那么一些零星的事情,而绿芙是被沈辛茉留下时刻监视着司微云的,当绿芙发现司微云已经有恢复记忆的迹象,便要按照沈辛茉临走之前吩咐她的,再给司微云下一次药。结果却被白芷给撞见了,这才没能成。 秦晔突然道:“难道一辈子做沈辛茉不好吗?” 司微云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了一下,“可我终究不是沈辛茉,而是司微云啊。”自己身上有自己要背负的责任,虽然说做沈辛茉要轻松好多,可是外公留下的这些家业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就撒手不管了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跟沈辛茉之间的关系的?是不是……那天我带你去看红叶的时候?”当时他见司微云看着树下的那两个小女孩儿发愣,还以为她是觉得那一对双胞胎小姑娘很有意思,可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就是那一刻她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沈辛茉,而丝毫没有被人识破。 是啊,天底下哪里有什么毫无破绽的易容术?而两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长得一模一样,自然是双生儿。可是那个时候根本无人去怀疑,她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沈辛茉,就连沈家的人也不知道沈辛茉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所以,当司微云拿着她从黑市上找来打探消息的人给她的来信,去见了沈尚书,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的时候,他会那样诧异。 “是啊,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困扰我已久的问题。失忆之后的我跟以前的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说根本是两个人,可我的这张脸根本就没动过,而且跟以前的沈辛茉一模一样。”她打从一开始就怀疑过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沈辛茉,但是自己的这张脸却是骗不了人的。 一直到看到那两个双胞胎女孩儿,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想着自己的这张脸是不是被人动过了,却从来没有往这样的一张脸本来就有一模一样那上头就想。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她找府里的探问了一下,结果得知当初沈辛茉的父亲,也就是沈家的大少爷因为进不进入仕途这个问题跟自己的父亲大吵了一架,父子两个的脾气都有些倔,那沈家大少爷竟是直接离家出走了。 本来以为等他消了气,两三天也就回来了,可是谁知道他这一走竟没了消息。 等到再有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那个时候有人抱着一个孩子来到沈府,说是沈家大少爷让他过来的,还带了一封沈家少爷的亲笔信,说明了这孩子的确是他的孩子。但当时那封信上的内容极少,而且笔迹潦草,看得出是匆忙写成,信上只说让自己的父亲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据送孩子过来的那个人说,他本是大晟边陲一个小镇客栈里的小厮,当时那位客人抱着一个孩子来住店。结果刚进到店里没一个时辰,听到人议论说附近的一个村庄着火了,那位客人就把孩子托付给了他,并且留下一封信和一些银子,并且告诉那小厮,若是待会儿他回不来了,就让他把那封信托人送到信封上写明的地址,而那些银子是给他的酬金。 然后他就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后来那小厮等了两天都没见他回来,又听说附近那个村庄的火势很大,几乎整个村庄都烧掉了,死了很多人。 那小厮便不由猜测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死在了火海之中。 又是等了五六天,还不见那男人回来。小厮便放弃了希望,想到了那男人临走之前的嘱托,正好当时那个时候附近烧得很严重,客栈的生意做不下去,他也想另谋出路。而且他看到那信封上写的是京城的沈府,想着那男人是京城人士,而且身份定然不凡,说不定人家会看在自己将孩子送回去的份儿上,给自己谋一个好差事,就算不能,自己去京城闯荡一番,也比留在这里好。 这么一番考量之后,他便带着那孩子上路往京城而去。 而那个孩子正是被送回沈府的沈辛茉。 “当初那个送沈辛茉回到沈府的客栈小厮,后来被祖父留了下来,让他在沈府里做事。后来他遇着他的妻子,夫妻两个离开了京城,去别处谋生,祖父也再没见过他了。” “所以你就找人去当初那个客栈打听了消息?” “既然怀疑我自己跟沈辛茉是双生儿,自然得去当初我父母出现的地方找线索。” “你找谁去帮你打探的消息?”沈府里根本没有她可用的人。 “去黑市上找的人。” 秦晔闻言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自可以让人帮你去查。” “这件事毕竟事关沈府秘辛,未确定事实之前,自然不好叫外人知道。” “外人?” ------题外话------ 二更在两点啊。 第95章 阴差阳错(二更) 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不成?司微云奇怪地看着他。 秦晔暗暗深吸一口气,罢了,“那查到真相之后为什么还不肯跟我说?纵然你不愿我知道沈家的这些事情,你既然要走了,难道都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我本来是打算跟你说的,只是……”只是看到你跟别的女子纠缠了一夜,觉得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怎样?” “只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司微云,我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司微云却不接他的话,只是笑着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沈辛茉是如何知道这件事,并且将我给掉包的吗?” “我已经知道了!”秦晔气恼道,就会跟自己顾左右而言他。 那天晚上,他把沈辛茉所知道的一切都逼问出来了。连沈尚书都不知道沈辛茉还有另外一个双胞胎姐妹的事情,沈辛茉却也是偶然得知的。 她自小没有父母,每每见着沈辛彤被她父母千宠万娇的心里就很嫉妒。那一年,她翻到自己父亲以前的一些遗物,突然就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在离家之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跟司微云一样,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她就去黑市找了人打探线索,在这一点上,她个司微云两个人倒真不愧是亲姐妹。 只是当初那个村子起了火之后,烧死了很多人,剩下的那些人失了家园,也就各自流散了。当初的事情并不好打听,也是努力打探了很久,才打探到一点点有用的消息,听说当时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进到村子里的时候,抱着的是两个孩子,据说是双生子。 后来起火之后,当地又来了一个商贾把被衙役给救下的孩子给接走了,听说那个商贾自称是被烧死在火中的那个女子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幸存孩子的外公。 一开始沈辛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是很相信,后来她找人专门去画下了那个被接走的女孩儿的画像,结果真的就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沈辛茉只是很惊奇,并未告诉任何人,后来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当初被送回沈府来的是她,而被外公接走的是自己,那如今她们姐妹两个会怎样? 后来她心里就有了一个计划,她并没有将自己查到自己还有一个双生姐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她让人悄悄弄到了司微云的笔迹,还打听了很多司微云平常的习惯,所以当初她给秦晔下药的时候,其实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那个时候她是打算放手一搏,若真能逼得五殿下就范娶了自己,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自己再将自己还有一个双生姐妹的事情告诉祖父。但若是五殿下还是不肯,自己势必要身败名裂,但是没关系,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金蝉脱壳成为了司微云,而司微云则会代替自己成为受人唾沫的沈辛茉。 可是司微云的记忆慢慢恢复,她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听得秦晔说他是在发现沈辛茉并不是自己的时候,逼问了她,司微云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自己被沈辛茉替换了这么久,程文暄那厮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其实并不是自己,而秦晔竟然那么快就认出被换回沈家的沈辛茉已经不是自己了。 这个程文暄,枉他还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这都认不出来。 沈辛茉亲手给秦晔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命运弄人。祖父生前的时候告诉我说,当地的衙门送了封信给他,说是他女儿葬身火海,只留下一女,让他去认领。我母亲起火之后,被掉下来的房梁给砸到了腿,当时她已经动弹不得,只得把尚在襁褓中的我给护在怀中,大声呼救。当时也幸好是有一衙役听见了母亲的呼救,冲进着火的屋子里来,母亲知道自己动不了,就拜托那衙役先将我给带了出去,许是她知道自己大概不能活着出去了,就告诉那衙役若是她不能生还,就派人给我外公送信,让他把我接走,到时候外公定会重谢他们。” “那衙役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双生姐妹,我外公自然也是不知的。”听说自己的父母是起火三天前才到了那个村子的,所以知道内情的并不多,尤其当时那个村子幸存下来的也没几个人,而且都失散了。 “据打探到的消息说,当天有人在门外听到我父母的吵架声。估计两个人当天闹了什么不愉快,我父亲就带着沈辛茉愤然离去,住进了镇上的一间客栈。结果进到客栈之后,听说村子里着火,他才将沈辛茉托付给客栈的小厮。或许是因为当时他急着去救人,根本来不及多写什么,也或许他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另外一个女儿已经出事,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徒添伤心,所以匆忙之间,他在信上并未提及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司微云轻轻转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接着道:“而我的母亲呢,或许是觉得我父亲已经带着沈辛茉安然离开了,唯一没有着落的就是我,所以就告诉那衙役让他给我的外公去信。” “可……你的母亲为何会出现在大晟边陲的小镇?”而且还跟离家出走已久的沈家公子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我外公告诉我说,当时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积累了不少钱财,结果就有人绑架了我母亲,让我外公交银子赎人。但是那伙绑匪却言而无信,我外公给了他们银子之后,他们却并未把我母亲放回,官府的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绑匪和我母亲的下落。外公告诉我,本来他都已经绝望了,当时已经将近两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母亲的消息,外公就想着,母亲大概是已经不在人世了。结果那天突然收到从大晟边陲一个小镇的来信,信上说他的女儿已经葬身火海,只留下一个小女孩儿,让他前去接人,我这才被接回了家。” 只是那个时候火烧得严重,家家户户都损失惨重,根本没有人去在意被外公抱走的孩子是谁,外公自然也不会知道母亲生下的其实是一对双生子。 至于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到了大晟边陲的一个小镇,而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又是怎么认识的,这却是无人得知了,他们也只在那个村庄呆了三天而已,并没有跟当地的人有什么来往,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来历,只以为是一对普通的路过此地的年轻夫妇罢了。 只见司微云自嘲一笑,“不过也幸亏了沈辛茉,不然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还有个亲祖父。” 当时外公以为母亲是被那伙带走她的绑匪给糟蹋了才生下的自己,所以不大在自己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世,每每自己问起,他都支支吾吾的。司微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会是这样。 两人说着话,饭菜已经被端了上来。 秦晔却吃得心不在焉,自己早该想到有双生子这个可能的,却是竟从来没有往这上头想过。 “沈辛茉在这里冒充你的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吧?”在来的这一路上,他都已经听说了不少,说是司家快倒了,生意做不下去了。 “是不少,但还可以应付。” “别硬撑着,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司微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如今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了。”虽然损失惨重,但好在司家的根基还在,总还是有希望的。 想起她十三岁时便继承家业,一个少女挑起大梁,秦晔不免有些心疼,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司微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秦晔,“明天濯香阁就要重新开张了,我这阵子都忙得脚不沾地,恐怕没时间陪殿下游玩了,若是殿下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文暄带着殿下游一游这京城。” 听到她口中那般亲切而自然地说出‘文暄’二字,秦晔握着酒杯的手不由一紧,“不用了,既然你的店铺重新开张,我自然也是要去恭贺一番的。” 沈辛茉点了点头,“那就随殿下吧。” 秦晔最受不得的就是她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是因为你的那个未婚夫吗?明明我们之前……那么亲密过。” 这话听得身后的锦如心中一惊,小姐在大晟究竟跟这位大晟五皇子都发生了些什么? “殿下又不是第一次跟人逢场作戏了,何必非要这么追究呢?”在他眼里,自己跟他宠爱过的那些女子,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你以为我在跟你逢场作戏?”秦晔皱起眉头。 若果真是逢场作戏,自己在知道她已经有未婚夫之后,心里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司微云却不看他,只微微摇晃着杯中的酒,“让殿下用过心的女子,怕是两只手也数不过来,你之所以追到这里来,不过是‘得不到’三个字在作祟罢了。”得到了总会厌倦的,就像是之前他青睐过的那许多女子一样。 秦晔闻言心中越发气恼,自己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没想到她却以为自己不过是在跟她逢场作戏。 就在司微云猝不及防之下,一只手忽然托起了她的下巴,旋即唇上一暖,她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秦晔一张脸已经是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楚地数出他的睫毛。 站在旁边的锦如也被眼前这突然的情景给吓得呆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时又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把那男人给拉开,因为感觉……小姐好像……也并不很排斥的样子。 在司微云回过神来之前,秦晔已经退开,但是一只手扔托着司微云下巴,迫得她不得不跟自己对视。 “司微云,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别的女子,你还以为我跟你是逢场作戏?” 司微云看着他的脸,缓缓眨了下眼睛,她相信他的眼睛,他没有说谎,而且也没必要撒这样的谎。 可是……那天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那天我本来打算告诉你这整件事的,就在我去找你的路上……我和玉婕看到你进了千娇阁。” 千娇阁?秦晔一愣,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想明白这一切之后,秦晔忽地一笑,“你吃醋了?” 怪不得她一直在说,自己跟她是逢场作戏什么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司微云闻言送了他一记眼刀,却并未反驳。 第96章 住你家好了(一更) “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一切的假象不过是做给有心之人看的罢了,没想到倒是叫你给误会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或许还不信,但司微云是亲眼见过他身受重伤躲避官兵的样子的,他身上有秘密,她一直都知道。却原来,就连流连声色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不过司微云心里暗暗不平衡,当初自己亲眼看到他从那千娇阁的雅室出来之后,不知难受了多少时日,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也没那么匆忙就要离开京城。 其实当初司微云是想要安排得再稳妥一些,再等上些时日再跟沈辛茉换回彼此的身份的。可是当她亲眼目睹了秦晔跟那千娇阁的姑娘一起呆了一夜之后,她急急忙忙就决定赶紧离开大晟,实在也有些因为情伤狼狈而逃的意思。 其实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祖父说清楚了,并且表明自己要回来希风处理被沈辛茉搞砸的这一切。祖父也同意配合自己,到时候他以养病为由带自己离京,以便将她和沈辛茉两个人还回来。 至于沈辛茉这边,司微云提前给程文暄写了信,让锦如转交给他,表明自己已经被人替换,让他帮忙找借口带沈辛茉出来,以便将两人调换原位。 程文暄便以带自己未婚妻出游为借口,带着沈辛茉离开了京城,悄悄往大晟的方向而去。 原本这一切不会这么早的,只是司微云却将这个计划给提前了。 想到这一切,司微云心中不由暗暗为自己痛惜,司微云啊司微云,以前你向来看不惯那些缠绵纠结的儿女情长,如今竟也身陷其中,着实太令人失望! 只是心里那悄悄生出的丝丝欢喜却也是压不住的。 不过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只见她只是夹了菜来吃,却也并不应秦晔的话。 而秦晔则以为她是在自己和她的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之间有所纠结,不由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没能早些跟她认识。 这顿饭,秦晔吃得心事重重,而司微云则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司微云心情颇好地看向秦晔,“殿下,您难得来希风一趟,不如多呆几日,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也好。前面就有一间不错的客栈,不如我叫人……” “我不住客栈。”秦晔开口截住司微云的话。 不住客栈?“那……殿下是自己已经有了安排了?” 只听得秦晔理直气壮地道:“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微云小姐自然是该一尽地主之谊的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就住在你家好了。” 一旁的锦如心中暗暗道:这位五皇子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什么尽地主之谊,不就是想住进府里,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秦晔本以为要住进她家里,自己少不得费一番口舌,他都想好了,若是她不答应,自己就算是死缠烂打,也非得让她答应了不可。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司微云只是略想了一下,便点答应了,不过却是跟秦晔约法三章,在她家人面前不许乱说话,只当作是她生意场上往来的一个朋友。 虽然秦晔对‘生意场上的朋友’这个身份不甚满意,但想着若是自己跟她讨价还价,她一个生气不让自己住进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算了,生意场上的朋友就生意场上的朋友吧,只要能住在她身边就行。 秦晔跟着司微云一起回到司家,司微云对家里人只说这是跟自己有些生意往来的朋友,这次远道而来,暂住府中。司家其他人都并没有疑心什么,毕竟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也有跟司家有生意往来的商贾住进司家歇脚的前例。 而秦晔是大晟五皇子的身份自然最好也是不要暴露,所以司微云在旁人面前都是称呼他为‘秦公子’。 濯香阁重新开张,司微云下了不少帖子,司家在京城这么多年,关系的经营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司微云本身就是抚宁侯府未过门的儿媳,所以尽管司家最近有明显败落之势,前来捧场的人还是很多。 司微云站在那里跟来往的宾客寒暄,秦晔站在那里看着她,神情很有些专注,这样的她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之前做沈辛茉的那段时间,她虽然比真正的沈辛茉温和得多,但这种客套寒暄的事情她也是懒得去做的,如今站在这里的她却是一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样子。 秦晔突然有些心疼,要经过多少历练,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才能成长为今日独当一面的‘微云小姐’? “累吗?”秦晔走过去轻声问她。 司微云摇了摇头,“濯香阁重新开张是个好事,并不觉得累。” 话正说着,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衣着鲜亮的夺目女子,只见她缓步而来,发上步摇轻晃,还未开言,眸中已经是春波流转,叫人不由心生怜意。 铺子里的小厮还以为是前来买胭脂水粉的客人,忙上前招呼,可是谁知道她径直越过小厮,走到了司微云的面前,还未说一句话,噗通一声便在司微云的面前停了下来。 不止是铺子里其他的宾客,就连司微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明白眼前这姑娘究竟要干什么,自己并不认得她,难道又是沈辛茉顶替自己身份的时候,惹的祸事? 一直跟在司微云身后的锦如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欲将那姑娘给扶起来,可那姑娘偏是不肯,已是未语泪先流。 “微云小姐,你帮帮我吧,我……我怀了程公子的孩子,这孩子毕竟也是一条命啊,微云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锦如面色大变,更是用了劲儿要将那姑娘给扶起来,可是那姑娘是下了决心来的,竟是如磐石一般,锦如拧不过她的力气,便是冲着另外一边的池玉使了个眼色,池玉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不弱。 她一出手,那姑娘自然是不得不被她给架起来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皆是不由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不过也并不怎么意外,那程公子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只是没想到他这还没娶微云小姐过门呢,就已经有姑娘大着肚子找上门儿来。而且看着姑娘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估计又是哪个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如今微云小姐还未跟程公子成亲就已经这样了,那等她嫁给程公子之后,像是这样的麻烦事岂不是更多? 众目睽睽之下,司微云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静,仿佛方才那姑娘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话。 司微云瞧了一眼那女子的肚子,很是平淡地问道:“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众人心道:两个多月?那岂不就是在程公子带着微云小姐离境游玩之前怀上的。这程公子也真是够花心的,才让一个姑娘怀上了自己的种儿,就又带着自己的未婚妻离京游玩,还真是什么都不耽误。 “这事儿你该去找程文暄啊,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他的未婚妻,还未嫁给他呢,他的事儿我可管不了。” 那女子还欲跪下来求司微云,却是被一旁的池玉提前扶住,让她根本跪不下去。 “微云小姐,我知你一向心胸宽大,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您,我也没什么痴心妄想,就是想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这个孩子就养在您的名下,是您的孩子,我为奴为婢都可以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让人看着着实可怜。 秦晔却是听得一脸不耐烦,“她不是程文暄的什么人,你要死要活,找别人去,在这里闹什么?”说罢,看向锦如,“还不让人轰她走。” 司微云闻言瞧了他一眼,自己的人,他使唤得倒是自在。 “微云小姐,若是你觉得我这个生母太碍眼,等到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自挂一条白绫也就去了,只求您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他毕竟也是程公子的血脉啊。” 一直忍着的华月再也忍不下去,冲着那女子道:“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们家小姐允许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家小姐什么时候阻止你了?你今日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倒好像是我们小姐欺负了你的似的,你是哪根儿葱啊?我们小姐连认识你都不认识,你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要生孩子自己生就是了,谁拦着你了,找我们家小姐作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要一个名分?” 华月是司微云这几个婢女之中最心直口快的一个,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叫那女子脸上不由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 “好了,这位姑娘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们可都没脸。” 锦如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姑娘早不来找小姐,晚不来找小姐,不就是看准了今天濯香阁重新开张,来的宾客众多,她好当众要挟小姐吗? 锦如话音落下,池玉已经挽住那女子的胳膊往外走,看似她并没有用多少的力气,可实际上,完全是架着这位姑娘往外走。 偏是凑巧,还未等她们走出门口,就见程文暄拎着一件贺礼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迎面撞上。 那姑娘一见了程文暄便泫然欲泣,“程公子……” “你怎么在这里?”程文暄一脸惊讶。 “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吧。” 程文暄却是沉着脸,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胡言乱语什么?早在你卖身进青楼的时候,就已经被灌过红花了,一辈子不能有孕,你以为我不知道呢?” “可那也不是绝对的啊,大夫说了有些女子体质不同,再加上红花的当初用得不够,是可以有孕的啊。若是程公子不信,尽可以找大夫来给我把脉,看看我有没有骗人。” “就算你怀了身孕,那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我的吗?我可没包下你,谁知道你肚子里是谁的种儿。”程文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他风流,但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麻烦,那些女子都是提前被灌了药,绝对不会怀上身孕的,青楼的人也很懂,不会给客人制造麻烦。 司微云只觉得头疼,扬声吩咐锦如道:“你先去带这位姑娘安顿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是。” 旋即,只见司微云狠狠瞪向程文暄,“你!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儿用来休息或者算账的书房。 程文暄开口便是向司微云认错,“微云,这次是我不好,这个节骨眼儿上海闹出事儿来,可是我也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司微云无奈地看向程文暄,“我如今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行不行?” “行,行,那不也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吗?我也没想到啊。” 说到这个司微云就来气,“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好好收收心,别再那么荒唐了,得,现在怎么办?那孩子万一真的是你的呢?” 第97章 更在意谁(二更) 她可是清楚得很,程文暄跟秦晔可不一样,秦晔的风流是做给别人看的,程文暄的风流却是丝毫不掺假,既然那姑娘是真的怀了身孕,那孩子也很有可能就是程文暄的。 她现在并不是以程文暄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程文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的身份在说这番话。 程文暄轻叹一口气,“纵然真的是我的,我也不能要啊。”说罢,不由烦躁得搓了搓自己的脸,“谁能想到去青楼还会惹上这样的麻烦啊,那些女子不都是不能怀孕的吗?” “凡事都有万一,你整日流连青楼,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整天这样,你还真不怕自己纵欲过度,英年早逝啊。” “怕什么?反正到时候有你给我收尸,以我们俩的交情,你肯定会给我风光大葬的。” “想得美,真到了那时候,草席一裹也就埋了。” “狠心的女人。” “我狠心?你不狠心?那孩子万一是你的,你真的不后悔?” “你觉得他要是真的生出来了,我把他带进侯府里,他以后过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倒还不如不出生得好。” 司微云怒从中来,“既然如此,那你就别让那些女人怀上你的孩子啊,”说着,司微云便是忍不住怒火,对他动了手,“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司微云出了气,二人才走了出来。 看到程文暄被打得鼻青脸肿,而微云小姐面带怒色的样子,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一个个都默契地装作没看见,这程公子毕竟是抚宁侯的嫡长子,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们还是装作没有看到比较保险。 反而是秦晔,方才司微云与那女子对话的时候,他的脸色还好些,眼下见程文暄一身伤地走出来,他的脸色反而沉了下来。 她面对那女子时的云淡风轻,让秦晔很放心,若她果真对那个程文暄有情,不管那女子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会表现得那样淡定。然而,看她眼下的样子,又好似很生气,把程文暄打成这个样子,她是真的动了怒了吧? 难道程文暄在她心里的确这样重要吗? 程文暄此时也注意到了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的秦晔,不由好奇地问身旁的司微云道:“他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他啊,是我……是我生意上往来的一个朋友。” “长得挺好看的。” 司微云闻言侧头睇了他一眼,“怎么着?我们程公子眼下难道要改而喜欢男子了?你什么时候有的断袖之癖?” “你懂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平常见着长得好看的女子,不也要多看两眼的吗?” 说着,程文暄已经朝秦晔走了过来。 “唉,你……”司微云已经是阻拦不及。 看着程文暄朝自己走过来,秦晔微微挑眉,自己没去找他,他倒先找上自己了。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之前好似从未见过。”程文暄面带微笑,态度友好。 只是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位公子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仿佛有些不善,难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秦晔。”语气冷淡。 “在下程文暄,是微云的未婚夫。” 程文暄此话一出,感觉周身瞬间冷了几分。奇怪,是哪里吹进来冷风了吗? “久仰大名。”的确是久仰了,自己第一次听自己属下提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期待’见到他这个人了。 “秦公子看着眼生,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我是从大晟来的。”大晟秦姓不少,再加上秦晔说得如此坦荡,也没人会去怀疑他就是大晟大名鼎鼎的五皇子。 “呀,那这可真是远道而来。只是最近微云忙得很,没功夫招待秦公子你,不如就由我代她陪着秦公子逛逛,好好看一看我希风的景色,如何?” 司微云近前来,听闻此言,忙要开口劝阻,谁知道秦晔竟一口答应了,“好啊。” 司微云狐疑地看着他,自己昨天这么提议,他还很不高兴呢,怎么眼下就一口答应了? 就在司微云狐疑之间,程文暄还把她拉到一旁,邀功道:“我一看那位秦公子就知道他来历不凡,我若是跟他把关系给处好了,对你的生意定是有颇多助力吧?作为未婚夫,我做得好吧?” 司微云心道:你还想跟他好好处关系?行吧,但愿你能得偿所愿,我祝福你。 结果,程文暄好真的就兴致勃勃地带着秦晔逛京城了。 司微云最近的确是很忙,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去了哪里,总之别来打扰自己就行了。 这天早上,司微云起床之后,才得知昨天晚上秦晔一整晚都没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正要打发人去抚宁侯府问一问,程文暄昨晚回家了没有。 结果那下人还没走出司府的门口,就见秦晔扶着程文暄从门外走了进来,秦晔倒还好,就是那程文暄精神萎靡,脚步虚浮,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程公子,这是怎么了?” 程文暄有气无力地道:“无事,我只是喝醉了,赶紧扶我进去休息休息。” 而这厢秦晔已经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司微云的耳中,她匆匆赶来,就看见秦晔跟那下人一起拖着程文暄往客房的方向走。 看到程文暄这样精神不济的样子,司微云也是吓了一跳,感觉他好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怎么了这是?”司微云开口问的是秦晔,因为她感觉就凭程文暄的这个状态,只怕回答不了自己什么。 “就是喝醉了。” 司微云却是微微皱眉,只见她突然上前一步,凑到秦晔颈间细闻了他身上的味道,一种淡淡的脂粉香气,虽然很轻,但是她闻得出来。 司微云这厢闻得认真,却是把一旁的司府的下人给吓得不轻,小姐这……鼻子都快蹭到这位秦公子的脖颈上了,这么近……合适吗? 而秦晔也不由微僵了身子,只感觉到司微云微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热意四散开来,让他心中不由一阵鼓噪,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折磨。 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司微云很快就退开了,皱眉看着秦晔,“你身上有脂粉香气,你昨晚去哪儿了?” 他在大晟流连青楼做给别人看,难道来了希风,还改不掉这个毛病了不成? 见得司微云有些生气了,秦晔忙解释道:“不是我要去的,是程公子非要带我去的,我说我不去,他还非要拉着我。我进去之后,真的什么都没干,就只是一个睡了一觉而已。” “睡觉就非得在那种地方睡?怎么?难道我这府里的下人还不给你开门了是怎么着?” 秦晔失笑,他可太喜欢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了。 声音不由柔了几分,带着轻哄道:“实在是昨天晚上程公子玩儿得太疯了,又喝了许多酒,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儿,才留在那里以防万一的。” 司微云闻言顿时抬手就狠狠打了程文暄一下,“谁让你带他去那种地方了?我才刚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 一旁司府的下人心中暗暗纳闷:小姐,您这重点好像搞错了吧?您怎么只在意秦公子昨天是不是去了青楼,去了青楼之中有没有干什么?您该在意的是程公子啊,看他这样子,就明显喝了不少酒,而且昨晚定是……纵欲过度。 司微云劈头盖脸就将程文暄给打了一顿,最后还是秦晔拦住了她,“好了,昨天晚上他也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秦晔将司微云的胳膊拦下,并且把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掌心。 那下人见状,一双眼睛都惊讶地瞪大了,小姐她……竟然没有挣脱! 程文暄哪里还有还手之力,眼下只想好好睡觉。 下人扶着他在客房的床上躺下,他很快便沉沉睡去,那人见状,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程公子,您这心也真够大的,睡得这么香,待会儿未婚妻都让人起抢走了。 而这厢里,秦晔却是跟着司微云一起去了她的院子。见了白芷,他还心情颇好地跟她打了招呼,倒是把白芷给吓了一跳。 “你别跟着我了,我待会儿要去见个人,谈点生意上的事情。”司微云转头看向秦晔。 秦晔却笑着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先谈一谈。” “我们两个谈什么?” “谈一谈……比如,其实你跟程文暄并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对吧?” 司微云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说不是了?我们之间下过聘,交换过庚帖,怎么就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了?” “那你方才在知道我们二人昨晚都在青楼之后,为什么只关心我有没有碰那里的姑娘,却全然不在意他昨夜耗了一宿?” “你……”司微云连忙看了看四周,见身边几个婢女都面露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脸红。 “你跟我来书房。”司微云瞪他,旋即转身往书房去了。 锦如她们几个很识趣地没有跟上。 到底是华月先耐不住,好奇地问锦如,“锦如姐姐,小姐她跟这位五皇子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啊?我从来没见小姐这样过。” “我哪里知晓?白芷,你是知道的吧?” 白芷微微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殿下待小姐很好的,至于小姐怎么想……我不太清楚。” 殿下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却能容忍小姐将秽物吐在他的身上,足以可见小姐在殿下的心里还是顶重要的吧? “啊,那程公子怎么办?” “程公子那样一个花心风流的家伙,有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听说这个五皇子跟程公子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啊……” 书房之中,秦晔很自动自发地将房门给关上。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什么时候跟程文暄解除婚约?” 司微云瞪他,“你以为婚约是闹着玩儿的,想定就定,想解除就解除?” 秦晔眸光一深,上前就揽住司微云的纤腰,让她贴近自己,他低头看着她,两个人呼吸相闻。 “我带你私奔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要跟你私奔?”自己这还一大摊子事儿呢。 “你不喜欢程文暄,”秦晔盯着司微云的眼睛,“你喜欢的人是我。” 当初她看到自己进了千娇阁,误以为自己跟千娇阁的姑娘睡了一夜之后,她的反应可跟知道程文暄在青楼跟别的女子睡了一夜之后的反应可大不一样。 她心里没有程文暄,所以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宿在里青楼,是不是跟别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 而她在意自己是不是碰了别的女子,那她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特殊期间,大家都保重好自己,愿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第98章 挺般配的(一更) 司微云含笑推开秦晔,“殿下从来都这么自恋吗?” “难道你不喜欢我?”秦晔亦是含笑回看司微云。 司微云瞪他一眼,“不喜欢。” 话音落下,司微云便已经绕过秦晔朝门外走去,并道:“我今日还有好多事情,等回来之后再跟你好好算账!” 秦晔看着她走出去,嘴角笑意浅浅,“口是心非的丫头。” 秦晔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司微云离开之后,他也径直回房去睡觉了。 然而司微云从外面回来司府之后,却是先去看了程文暄。今晨程文暄被扶着进来的时候,面色那样差,她心里有些担心。 结果进到客房中的时候,那程文暄竟是还没醒。只是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浓重的脂粉香气,仍旧还没有散去。 司微云一看他这样子就有些恼,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却是用上了几分力道的。 睡梦中的程文暄吃痛,这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看到司微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怎么了?” “怎么了?你瞧瞧你自己,你这是真打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程文暄想要坐起身来,可是感觉无力得很,好像身上大半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好像特意亢奋。 看程文暄试着坐起来,又重新跌下去的样子,司微云心中的担忧更重了一层,真的这么严重? “你没事吧?要紧吗?”她又不是男人,不懂这些,看他这脸色苍白的样子,好像确实不大好。 “没事,可能就是累坏了吧。” 司微云恨铁不成钢地一拳头打在他的腹部,“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你收敛一点收敛一点,你就是不听,我看你迟早死在那些美人儿的床上!” “我以前挺节制的啊,昨晚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了……” “行了,你先呆着吧,我让人去给你叫大夫来。” 程文暄一听这话,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看什么大夫?” “这个时候知道要脸了?昨天晚上你这张脸去哪儿了?” 程文暄到底是跟司微云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如今看起来这般虚弱,司微云心中难免会担忧,自然是要找个大夫来给程文暄看看才能放心。 司微云一旦下了决心,程文暄自是拦不住她的。 下人很快将司府里常用的一个大夫给请了过来,那大夫跟司微云也是熟人了,知道有些话不能往外说的道理。 “程公子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精气不足,我这就给他开几帖药,喝个几天也就能恢复了。只是……还请程公子在近一个月内,不要再……行房事了。” 众人皆知,程公子和微云小姐已经定了亲,却还未成亲,那程公子之所以会如此,怕是昨晚又宿在青楼里了。 这微云小姐也真是大度,不仅让程公子在司府里休息,还给他请大夫来开药养身体。 只是这程公子也忒不懂得珍惜了,已经有这样一个好的未婚妻子,还整天跑出去花天酒地,就以微云小姐这长相,那些青楼女子能比得上她? 程文暄臊得一张脸通红,连头都不敢抬,司微云命人去送那大夫出去。 正好,秦晔从外面走进来,那大夫瞧见秦晔,心中不由暗暗纳闷,这位公子又是谁? 心中虽是好奇,那大夫也只是略略跟秦晔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外走了。 只是几步之后,他忍不住好奇,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男子径直走到了微云小姐身边站定,低头看微云小姐说了句什么,那大夫突然心中暗道:这样看着,他跟微云小姐站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 旋即又摇了摇头,自己在这儿瞎想什么呢。 秦晔瞧着躺在床上的程文暄,颇为‘好心’地询问他,“程公子,你还好吗?素闻程公子乃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却没想到程公子竟那般勇猛,一夜连叫了三位姑娘伺候。” 司微云听了秦晔这话,更是气恼地去捶打床上的程文暄,“你要死啊,叫了三个姑娘?你怎么不再叫上十个八个的呢?” 程文暄吃痛,只好胡乱地去躲,就这还是躲不过司微云的重拳,无奈地求饶道:“微云,你就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不敢了。” “不敢?你说带秦公子出去逛,京城那么多好玩儿的地方你不带他去,偏带他去青楼,你脑袋里除了青楼,还有别的地方没有了?”说话间,又是一记重拳落在了程文暄的身上。 “我……我这不也是……”也是为了你的生意好吗?他观这位秦公子的举止,知道他的身份定是不凡,恐怕是司微云生意上非常重要的客人。而这男人嘛,喜欢的总逃不过四个字‘酒色财气’,尤其是美色,天下间有几个男人不好美色?所以他就带秦晔去了京城美色最多的青楼。 谁知道最后却是自己节制不住。 “不也是什么?” “微云,你就别再打了,你上次打我的时候,落下的伤还没好呢。” “你就是不长记性,以后你若是果真死在青楼里了,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好了,”秦晔拉住司微云的手,“程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怪他了。” 程文暄抬起头来,看到秦晔正握着司微云的手,忽然就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司微云心中虽是气恼程文暄,但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是让人赶紧去给他熬了药喝下。 一直到程文暄的脸色好些了,留他在府里用了饭,然后才让人送他回去。 但是这事儿还没完,程文暄离开之后,司微云才开始跟秦晔算账,“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别跟我说文暄变成这样,跟你全然无关。” 司微云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唇上一暖,秦晔一触即离,低头盯着司微云的眼睛,“在我面前,别这么亲昵地唤他的名字,我会吃醋。”她从来也没像这样唤过自己,从来都是‘殿下’、‘殿下’…… 司微云纵然从小就接触生意上的事情,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但是在男女之情上,她却还是第一遭经历,偏又遇着秦晔这样直白又霸道的男子,她也是有些应对不及。 “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文暄他虽然爱胡闹,可也不是那么不知节制的人,而五殿下他又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呢,既然他不喜欢呆在青楼里,管他是谁,他一定一抬脚就走了,他偏还在青楼呆了一夜,这本身就不正常。 秦晔却微微挑眉,“我能对他动什么手脚?难道我还能强迫他跟那些女子上床不成?” 手脚他是动了,可是却万万不能承认。 对于那个程文暄,他是怨念已久,青梅竹马?未婚夫?每一个头衔都让秦晔恨不能把程文暄给灭了。 再一想到那天因他惹出的风流债,而让司微云在那么多人面前那般难堪,他就更看不顺眼那个叫程文暄的,偏他还要带自己去青楼,那就不要怪自己了。 司微云心里却很清楚,昨晚的事情只有八九是秦晔在其中动了手脚,不过眼下文暄他要在家里休养一阵儿,两个人暂时见不到面,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这几天我有要事要忙,实在是陪不了你,明天我找个人陪你逛逛京城吧。”程文暄这个人也忒不靠谱了。 “不用,我自己随便转转就行。或者,我跟着你也行。” 那可不行,司微云心道:我要跟别人谈生意,一直带着你算怎么回事儿? 见司微云面露疲惫之色,秦晔抬手轻抚上她的侧脸,“很累吗?” “还好,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濯香阁虽然从康乔平那厮的手里拿回来,重新开张了。但这大半年以来司家的生意损失了大半。 沈辛茉本来就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她又为了怕被人看穿她的身份,而找借口将锦如她们都给打发走了,各个铺子的掌柜们找她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她都是胡乱指挥一气。 否则以锦如她们的能力,就算沈辛茉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又何至于让司家损失这么多?况且,锦如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她若是在,肯定能发觉到沈辛茉顶替自己的破绽。 而且,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康乔平很早就发觉到了沈辛茉的身份有假,在他的逼问之下,沈辛茉竟是对他说出了真相。康乔平便拿这个来要挟她,让她下指令买进了很多米粮和花样过时的布匹。 也就是说,沈辛茉假冒自己,用大量的银子买进了很多卖不掉的东西。 布匹倒还好,那些米粮若是不尽早卖掉,会坏在仓库里,到时候那些银子就全都打水漂了。 所以这阵子司微云一直都在为米粮的事情而奔走。 幸好,司家在京城有根基,这些年跟京城的各个达官显贵,以及官衙府邸都有不错的交情。跟同行之间也有很好的来往。 在司微云的游说之下,那些米粮,有几个铺子愿意收一部分,毕竟年关了,要买米粮的百姓很多,他们直接从司家的仓库里进货,还能少一些押运的费用。京兆府衙还有朝廷的几个衙门也愿意从司家这里买下一部分米粮,一方面是跟司家的确是有些交情,而另一方面其实也是看在抚宁侯府的面子上。 因为将近年关,需要的米粮数目不小,所以那些囤积在仓库的米粮一下子就消耗了一大部分,也是去了压在司微云心头的一块大石。 司微云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锦如立刻叫华月去厨房把热在灶上的汤给司微云端来。 这几日小姐为了将积压在仓库的那些米粮给卖出去,不知道请了多少人吃饭,喝了多少酒,得好好养一养肝胃才行。 一想到这里,锦如心里就很难过,小姐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了,这些年都是别人求着小姐做生意。都怪那个沈辛茉,虽然她是小姐的孪生姐妹,还是叫人喜欢不起来,要不是她,小姐眼下何至于这样辛苦。 从回来希风之后,一直都在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一日都没有歇过一口气。 司微云将汤喝了之后,又是吩咐锦如道:“明日你把京城里最好的几个绣娘和裁缝都找来,那些布不能就那样堆着,总要想办法卖出去。” “小姐,您还是先歇一歇吧,这米粮的事情刚解决,那些布一时半会儿总不会坏的。”小姐忙得这样脚不沾地的,她们瞧着也是心疼。 “是不会坏,可要想把我们之前的那些铺子给买回来,总是需要不少的银子来周转的。” ------题外话------ 二更在两点。 第99章 戴绿帽子了?(二更) 在沈辛茉调换二人的身份之前,司家的铺子遍布整个希风的北方。可是就再沈辛茉冒充是司微云的这段时间里,司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司家的老对手康家的少爷康乔平,一早就看穿了沈辛茉假冒的身份,他以前一直都想染指司家在北方的生意,可是每每都被司微云挡住,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次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他雷厉风行,趁着司微云恢复记忆之前,蚕食了很多司家的铺子。 而司微云想要恢复司家以前的盛况,不止要有脑子,还需要大量的银子。 沈辛茉当时以司微云的身份让下面的掌柜买进了大量花样过时的布匹,而且还都是康家以前所积压的那些,康乔平利用威胁沈辛茉的机会,可不少替康家谋利。 这些花样过时的布当然是有法子卖出去,那就是赔钱卖,能收回来一点本钱是一点。可是司微云却万万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些布实在是太多了,若是这样卖的话,卖得越多,赔得就越多,若是按司家以前的实力,赔上这些银子也还顶得住。可是以司家如今的状况,却是万万不行了。 这些布必须要不能赔本地卖出去! 所以司微云才想着找京城里最好的绣娘和裁缝一起过来商议,既然这些花样过时的布无法直接按原价卖出去了,那不如就做成成衣之后再往外卖,只要样式够新颖,还愁卖不出去吗? 这天司微云拿着裁缝画出来的几张样图回到司府,正在书房里琢磨,哪个样式更好看一些,就见卓文进来禀报说是秦晔来见。 “嗯,请他进来吧。” 卓文引着秦晔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见着锦如从院外回来,不由上前压低着声音问道:“锦如姐姐,我们小姐跟那位秦公子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好好做你的事情去。” “哦。”可是真的很好奇嘛。 秦晔进来之后,就看到司微云坐在书桌之后盯着面前的几张图纸看得认真。 “看什么呢?”秦晔走近前来,轻声问道。 司微云这才抬眸看他,并且将手里的几张图纸一一摆开在桌面上,问他道:“你觉得这几张图纸里画的样式,哪个最好看?” 秦晔瞧了瞧,上头画的都是男子衣服的样式,便是笑着道:“怎么?你要送我衣裳啊?” “美得你,我这手里不是积压了一批卖不出去的布吗?正想办法把它们都做成衣服,好卖一些呢。”而且临近年关,买新衣服的人多,必须要抓紧将这些衣裳都赶制出来。 秦晔抬手轻轻拂过司微云的侧脸,心疼地道:“别让自己太辛苦了,实在不成……” “打住!”司微云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靠自己。” 秦晔点了点头,“好,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行。” “我来,是来跟你说一件事。” “嗯,你说。” “我要走了,父皇那边已经写了好几封信来催我回去。” 司微云闻言微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年关到了,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就赶不上过年了。”他是大晟皇帝最疼爱的儿子,肯定不想过年的时候缺了他在身边。 秦晔无奈,“你就不能表现得舍不得一些吗?” “再等两天再走吧,我给你践行。” 两天之后,司微云果然遵守承诺给秦晔践行,还一大早就亲手捧了一件新衣裳给秦晔。 秦晔原本还挺高兴的,结果没想到司微云还拉了程文暄一起给他践行,心情立刻有些不大好了。 “微云,你不是说去第一楼吃饭吗?这第一楼是在城北,你带着我们在城南瞎转什么?”程文暄表示很不解。 “不止是城南,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城东给城西转一圈儿呢。” “为什么?” 话刚问出口,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便明白了,“怪不得这么好心给我送新衣服呢,原来是要让我给你做活招牌。” 秦晔也是俯身覆在司微云的耳边道:“我这都要走了,你还要在我临走之前利用我一把,云儿,你不厚道啊。” 这是秦晔第一次唤她‘云儿’,司微云的耳朵不由微微红了,面上却不见异色,“物尽其用嘛,更何况殿下这么好用。” 秦晔本来就相貌出众,若不是有个花心风流的毛病,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他这样走在街市上,自然会吸引不少目光。 而程文暄也是相貌清俊,他和秦晔走在一起,这两个美男子自然是难得的活招牌。秦晔马上就要离开了,自己自然得趁着他离开之前,好好利用一下他的美貌。 就连司微云自己身上穿的也是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衣。 终于将整个京城给转了一个遍儿,程文暄有气无力地道:“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我这身子还没好全呢,你就拉着我出来给你做活招牌,司微云,我可是你未婚夫,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你还敢跟我提这茬儿,你还有理了?”司微云说着,便是要动手去打程文暄的脑袋,程文暄被司微云打惯了,余光瞥见她一抬手就赶紧去躲,司微云没打到,不甘心地上前去补了一拳,这才痛快了。 而秦晔瞧着他们两个,却是微微眯了下眼睛。他们两个之间太有默契,这种青梅竹马的感觉……着实叫人很不爽。 三人进了楼上雅间。 “这第一楼的菜色其实没什么特别,但它却是临水而建,水上有一湖心亭,后面还依着景华山,那景华山的半山腰建一景华寺,从这里都可以看得到。这些日子也没能陪秦公子好好逛逛京城,这里景色独好,就当是弥补了吧。” 司微云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给秦晔倒了酒。 秦晔却是很大度地道:“无妨,等过了年之后,我还会再来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弥补我吧。” 听到这话,刚要把一块点心送到口中的程文暄,突然愣愣地看向秦晔,那嘴犹自张着,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程文暄瞧了瞧秦晔,又瞧了瞧司微云,这位秦公子的话说得可是有几分暧昧啊,难道微云没听懂? 这个时候小厮过来请他们三个点菜,司微云径直看向秦晔,“既然今日是来替秦公子践行的,那自然是以秦公子的喜好为主,秦公子来点吧。” 秦晔倒也没有推辞,开口便点了几道。 然而,待他点了一道‘炸泥鳅’之后,却见一旁的程文暄连忙开口道:“要不,炸泥鳅还是算了,微云她最讨厌看到泥鳅这种东西。别看她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小的时候,可是被泥鳅吓哭过,哄了好久才哄好,从那以后,她每看到泥鳅这种东西都会感到不舒服。” 司微云反驳,“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都不记得了,你别夸张。” “我夸张?你忘了?当时你吓得躲在我身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我身上那身刚做的新衣服都给弄脏了,那可是皇上赏下来的料子。” “那你还不是自作自受?是你自己非要用泥鳅来吓我。” 听得他们两个这一番斗嘴,秦晔也没了点菜的心情,对那小厮道:“就这样吧。” 司微云听了忙道:“别啊,再多点一些,毕竟是给你践行,哪里能就这么几道菜打发了。” 说完,她自己又点了几道菜,这才吩咐小厮下去准备。 等待上菜的功夫,只见秦晔伸手把司微云面前的酒杯给拿走,“今天你别喝酒了,就喝茶吧。” 司微云倒也没有阻拦他。 程文暄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个秦晔对微云的态度莫名地有些亲昵,而微云竟然也没有拒绝他。 未几,饭菜陆续上桌,三个人便相继动了筷子。 司微云点了一道蒸螃蟹,小厮在他们三人的手边各放了一套吃蟹的工具。 秦晔瞥到身旁司微云正拿着蟹剪费力地对付那螃蟹,不由胆战心惊,“不是这样用的,你这样要剪着自己的手的。” 一边说着,他已经把司微云手里的蟹剪给取了过来,“我帮你吧。” 司微云看着他利落地剥出蟹肉,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吃点蟹肉也忒费尽了,以前都是墨绾帮我弄的,她可是剥蟹肉的好手。” 秦晔也不是没有跟司微云一起吃过螃蟹,当初她还是‘沈辛茉’的时候,李松亭就请他们吃过螃蟹,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有人帮他们剥好了蟹肉。秦晔也是第一次知道,司微云剥蟹肉竟是这样费尽,还差点剪到自己的手。 “以后你若是想吃蟹,尽管找我就是,我帮你剥,随时都可以。” 司微云闻言一笑,“那怎么能行,你的这双手多金贵啊,我可使唤不起。” “使唤不起,你不还是使唤过多少回了。”秦晔说着,便是把剥好的蟹肉放在司微云面前。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程文暄不由轻咳一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秦晔却没理会他,仍继续给司微云剥蟹肉,他们两个人一个剥得任劳任怨,一个吃得理所当然,倒是把程文暄给看懵了。 这一整顿饭,程文暄的目光都在秦晔和司微云两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心中各种念头翻涌而过。都往嘴里送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捱到一顿饭吃完。 他跟着司微云和秦晔一起回到司府。 却是找机会将司微云单独拉到一旁,压低着声音问司微云道:“微云,你是不是……” 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 司微云闻言微怔了一下。 程文暄见状,诧异地看着司微云,“还真的是啊?你跟那个秦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儿呗。”司微云淡淡道。 “我说怎么有时候感觉他看我的目光很不友善呢,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他,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你没事儿去招惹旁人做什么?这下子可……” “文暄,若是我说我想解除婚约,你……” “司微云!”程文暄突然瞪视着面前的司微云。 司微云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程文暄,你能不能小点声儿?” “司微云,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河还没过去呢,你就要拆我这桥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我含辛茹苦守着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却给我戴了绿帽子,司微云你的心好狠……”程文暄一副心肠欲断的样子,颤抖着一只手指控司微云的‘始乱终弃’。 司微云却不耐烦地狠狠掐了一下的胳膊,“少给我在这儿做戏,我被人换了那么久你都没认出来,还在这儿给我装什么深情呢?” 第100章 你不行(一更) “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当时的‘司微云’不太对劲,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司微云还有一个双生姐妹啊,那张脸分明是一模一样,他怎么可能去往那个女子已经不是原本的司微云了这种方向去猜疑。 他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难事,所以才把自己关在家中不出门,甚至把身边一直伺候的几个婢女都被打发走了。他想着,微云在做生意上那么厉害,肯定能很快解决的,怎么也没想到其实那个时候真正的司微云已经被换去大晟,做了沈家大小姐沈辛茉。 司微云却不以为然,“那怎么别人就能一下子瞧出来了呢?” “别人?别人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人已经找到这里的大晟五殿下秦晔了。 “你管他是谁,总之,我跟你的婚事……大约是不成了。” “别啊,微云,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这突然变卦,叫我怎么办啊?” “我管你怎么办。”司微云径直转身离去。 程文暄满脸恳求地跟上她,“微云,你不能就这么放着我不管了啊,你看我们两个,简直是天作之合……” “闭嘴,你要是再说话,我明天就去侯府退亲去。” “微云……” 尽管司微云说得这样痛快,但实际上跟程文暄这么一个侯府公子退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司家和侯府之间的大事。 年关将近,秦晔已经不能再多作停留,若是再晚了,只怕是赶不回大晟过年了。 这一日,秦晔终于还是要走了。 司微云一直送他出了城门,事先得知秦晔要在今日离开的消息的程文暄也一起来给他送行。 “好了,天冷,别再往前送了,回去吧。”秦晔说着,伸手帮司微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嗯,你路上小心点。” 临别之际,难免不舍,想到要有相当长的一阵子见不到司微云了,秦晔心中难舍,伸手便是将司微云揽入怀中。 他抱得很小心,带着几分缱绻难舍的柔情。司微云本来并不怎么伤感的,毕竟明知道他等过完年后还会再回来,但此时被他这么一抱,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离愁别绪来。 一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程文暄见状不由翻了白眼,他们两个人还记得自己是司微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吗?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 程文暄重重地咳了一声,秦晔却只当是没听到。司微云自己也觉得这个情形有些好笑,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旋即伸手将秦晔给轻轻推开,“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走吧。” 秦晔闻言佯装气恼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 “哪有,你冤枉我。” 秦晔笑了笑,却是伸手探向司微云的腰间,他这个举动把司微云给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干什么?” 听得她这样结巴,秦晔脸上的笑意更重,“紧张什么?” 但见秦晔取下司微云腰间佩戴的玉环,柔声道:“许久不能见到了,就把这个留在我身边吧,等下次过来,我再还给你。” 说话间,秦晔已经迳自将那玉环佩在了自己的腰间。 翻身上马,秦晔策马而去。 被一直忽视的程文暄这时候终于走到司微云的身边,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鄙视地瞧着司微云,“微云,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也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你就被勾走了魂儿啊。连贴身的玉环给他拿走,你都不在意。” “你有出息?前几天也不知是谁,竟是因纵欲过度卧床修养。程公子,你不行啊,如今这身子好透了吗?你就出来乱晃。”司微云反唇相讥道。 程文暄一下子炸毛,“司微云,你说谁不行呢?我程文暄纵横秦楼楚馆那么多年,就没有不行的时候!上次还不是因为那什么秦公子下了暗招儿,暗算我。” 程文暄在后面‘据理力争’,司微云在前面一脸云淡风轻,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 一直到程文暄收起玩笑之意,语气转为认真,“微云,你真的相信他能不负你吗?” 程文暄不是外人,他不仅是司微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更是一路陪伴司微云并肩而行的战友。所以在那日从第一楼回来之后,司微云便是秦晔的身份如实告诉了他,并且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在大晟的时候,和秦晔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程文暄也不是看不出秦晔对司微云的用心,只是他不相信,秦晔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干净。他是担心司微云这样一个重来没有碰过男女情爱的女子,如今竟是遇上秦晔那样一个整日在万花丛中流连的男子,会被他所迷惑。 别看微云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丝毫不输男子。可是在情场上,她未必是那秦晔的对手。那秦晔在微云面前说得天花乱坠,又有几句是能信的呢? 程文暄深知司微云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所以才更怕她在情场上受到伤害。 司微云听了程文暄的问话,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稍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语气轻渺地道:“其实这跟做生意也有些相似,有的时候就是在赌自己的眼光和判断,赌赢了那就是大赚特赚,赌输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程文暄喃喃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个五皇子不靠谱。” 虽然隔着这么远,但大晟五皇子的风流之名,他在希风都有所耳闻,足以可见其荒唐程度,若是这些年以来,他真的都是在假装,那他可真是够厉害的。 程文暄不相信,这么多年,他身边那么多美女,那个五皇子就真的只是做戏,丝毫没有碰过她们。他虽相信司微云在生意场上的眼光,可却不相信司微云看男人的眼光,万一微云真的被骗了……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跟你说,你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司微云不再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把程文暄一个人撂在了原地。 …… 秦晔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过年之前回到了大晟。 在皇宫之中好好休息了一整日,到了第二天,秦晔径直去了沈府。 听下人禀报说是五殿下来了,沈尚书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五殿下离京这阵子,只怕是去了希风。 殿下是真的盯上了微云,可是五殿下这个人实在不是良配啊。微云在那边又有了未婚夫,这岂不是乱套了吗? 五殿下前来,沈尚书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到门外恭迎的。 不过五殿下既已进了前厅,他也不用再出门恭迎了。 “老臣见过殿下。” “沈尚书不必多礼。” 秦晔将手中的一个锦盒递给沈尚书,“这是微云托我给沈尚书带回来的新年贺礼,她说如今她俗事缠身,无法来到这里陪沈尚书过年,不过贺礼还是要有的,便托我给沈尚书带来。还有一封信,她也嘱咐我一并交给沈尚书。” 在一旁伺候倒茶的沈府下人听了秦晔这话,心中却暗暗疑惑,五殿下口中的‘微云’是谁啊?听起来跟他们家尚书大人似乎很熟悉。而且,她竟然能支使得五殿下帮她跑腿送东西,这人也太了不起了! “你先下去吧。”沈尚书吩咐那下人道。 那下人离开之后,沈尚书接过秦晔递过来的东西,又是朝着秦晔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有劳殿下了。” “沈尚书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微云,她还好吗?” “不是很好。沈辛茉给她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司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原本称霸希风北方的司家,如今几乎都快要倒了。她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的,饭都吃不上一口,清减了许多。”这番话说出来,语气不由带着几分心疼。 他也是故意说给沈尚书听的,沈辛茉擅自将二人调换也便罢了,偏她做了司微云之后,不老老实实地呆着也就罢了,还胡乱指挥一气,若不是沈辛茉,云儿她何至于这般辛苦? 而这一番话听在沈尚书的耳中,也很不是滋味儿,他这个做祖父实在有愧于微云。之前那么多年,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孙女存在,辛茉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自己却没将她教好,不仅没帮上微云,还给她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比起辛茉来,自己这个做祖父的,实在是亏欠微云良多。 不过令他安慰的是,自己三个孙女里,终于有一个是像真正的大家闺秀的了。微云的外公真的把她教得很好,只是他却去世得那样早,自己都能跟自己的亲家见上一面。又怜,微云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司家的重担,一时心绪复杂…… 秦晔将司微云的嘱托完成之后,也不多留,便告辞了沈尚书,准备离开沈府。 可是早已得到消息的沈辛茉,却已等在了秦晔出府的路上。 秦晔不耐烦地瞧了她一眼,正要绕过她离开,却被沈辛茉给拦住,“殿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司微云她有未婚夫,是希风抚宁侯的嫡长子,将来也是要做侯爷的人。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感情甚笃。” 秦晔勾唇邪邪一笑,“那又如何?莫说他们二人还只是定了亲事,并未成亲,就算已经成了亲,只要她愿意跟我走,天涯海角我也要带她走。” 沈辛茉闻言骤然脸色发白,她只知道五殿下游戏花丛,从来不用真心,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深情的话。 “为什么?”沈辛茉终究只能不甘地追问。 自己喜欢了五殿下那么多年,他对自己却只有厌烦,为什么是同样的一张脸,她不过在殿下身边呆了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殿下对她就已经深情至此? “哪有为什么,不过是我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而已。沈辛茉,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若不是看在你是她孪生姐妹的份儿上,我哪里会容忍你这般站在我面前说话。你若是再敢动什么歪主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秦晔冷冷地丢下这么一番话,便是绕过沈辛茉,径直离去。 而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这一切都被沈辛彤看在眼中。 距离有些远,她自是听不到五皇子和沈辛茉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但是看样子,五皇子定是说了什么无情的话,才会叫沈辛茉脸上出现这般大受打击的神情。 她就说嘛,之前五殿下怎么可能对沈辛茉那么好,看看,这不还是被抛弃了吗?五殿下那个人对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长性?偏沈辛茉还腆着一张脸上往上凑。 沈辛彤笑得开心,不管怎么样,看沈辛茉难受,自己心里就高兴,之前自己因为她受了多少苦,被关在庵堂三个月不说,回来之后还天天给祖父训斥。 如今寻着这样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会不过去奚落沈辛茉一番? ------题外话------ 二更在两点。 第101章 相看两相厌(二更) “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沈辛彤的声音拉回了沈辛茉的思绪,这明显讽刺的语气叫沈辛茉怒从中来,“你管我呢,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又想被送去庵堂了是不是?” 沈辛彤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辛茉,不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子了呢,原来也不过是在装样子而已。怎么?装得时间太久了,装累了?装不下去了?又露出本性来了?” 对嘛,这才是沈辛茉,之前还跟自己装,装什么装,你什么本性我不知道啊? “沈辛彤,你给住嘴!”沈辛茉心里正是因五皇子的态度而气恼,偏此时沈辛彤又来找她的不痛快,心中气到不行,抬手就往沈辛彤的脸上抓。 沈辛彤哪里是什么软柿子,见沈辛茉朝自己脸抓过来,沈辛彤也立刻用手去反击,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路过的下人看到,连忙上前欲要将二人分开,只是她们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撒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松手?下人们也不敢用劲儿,唯恐伤了这两位主子,又要跟自己秋后算账。 一直到惊动了沈尚书,沈尚书一声怒吼之下,她们二人才终于松了手。 此时两个人已经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各自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指甲的划痕。 “你们两个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还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吗?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父亲,您别动怒,消消气,莫要为了她们两个而伤了身子。” 沈辛柏见自己父亲开口劝说,也连忙上前扶住自己沈尚书,“祖父,外面冷,我们还是去屋里说话吧。”又是低声道:“叫下人看到这场面也不好。” 沈尚书狠狠瞪了沈辛茉和沈辛彤一眼,这才由沈辛柏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 “祖父,是沈辛彤先来招我的。”沈辛茉不忿地开口。 “是你先对我动的手。” “若不是你来招我,我会对你动手吗?” 眼见着她们二人又要吵起来,沈尚书的脸色更阴沉,“你们都给我住口!” “我沈家世代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了你们两个如此蛮横不识礼的小姐?是我,是我没教好你们,叫你们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听闻此话,沈夫人哪里还坐得住,立刻上前跪倒在沈尚书的面前,“是儿媳教导不周,还请父亲责罚。” “你是该责罚。辛茉也就罢了,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对她不用心教导,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辛彤呢?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看你都把她给教成了什么样子?你以为就凭她如今这个脾气秉性,嫁进夫家之后会受待见吗?以后有她吃苦的时候!” “是,父亲说得对,都是儿媳的错,儿媳以后对辛彤定当严加管教。” 其实她心里也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沈辛彤对沈辛茉积怨已久,再加上沈夫人自己本身就不喜欢沈辛茉,言语神态之间难免透露出来,沈辛彤也是受了沈夫人的影响,潜移默化…… 沈尚书皱眉瞧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沈辛彤,“可是你主动找辛茉的麻烦?” “祖父明鉴,我也是为了我们沈府的名声着想,我不过是无意间看到姐姐又在纠缠五皇子,五皇子对姐姐又甚是厌烦的样子,所以才过去提醒姐姐一句。毕竟,因为上次姐姐给五皇子下药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就连在书院里念书的哥哥和弟弟都被人奚落,我也只是不想再让旧事重演而已。” 沈尚书心里清楚,沈辛彤这番话里有真有假,辛茉去纠缠五殿下是真,但她只怕也是借题发挥吗,对辛茉说了很不中听的话。 “辛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去招惹五殿下了,你怎么还不听?” “那祖父怎么不把这话给司……”话刚说了一半,沈辛茉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又赶紧停住。 沈尚书瞪向她,“你还狡辩?” 沈辛茉这才闭上嘴不说话了。 沈辛彤正是暗自得意,却见沈尚书凌厉的眼风又朝她扫了过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去挑衅你姐姐。这件事你们二人都有错,一起罚跪祠堂三日!若是期间你们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不管如今是不是年关,通通都给我到庵堂修行去!” 这个时节去庵堂里修行,炭火、手炉一样都没有,还不得冻死啊。 沈辛茉和沈辛彤终究不敢以身犯险,落得个在庵堂里过年的下场,在祠堂里罚跪的这三日,倒是都安安静静的,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只是沈辛柏心中却有些疑惑,“辛楠,你觉没觉着辛茉她比之前变了许多?” “有吗?她只是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而已。爹娘不也说了吗?她之前那阵子知书达理、安分守己只是装出来的,装了那么久,再装不下去,可不就暴露原形了吗?”沈辛楠不甚在意地道,还在专心摆弄自己刚买回来的一个九连环。 可沈辛柏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大对劲,若是装的,沈辛茉真的能装那么久?而且祖父对辛茉性情大变这种事情,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照理说,辛茉之前变得那么懂事,如今又变回以前的本性,祖父应该会好好训诫她一番,至少也该表现出一些奇怪才是,就连父亲和母亲都私下里议论了好几次,但是祖父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辛茉变回以前的性子这件事。 而且,仔细想来,辛茉变回以前的性情,就是在陪祖父离京养病之后。说起祖父离京养病的这件事,也颇为奇怪,祖父当时病了之后,全家都急坏了,偏祖父还有离京养病,而且还说只带辛茉一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让跟着。回来之后,辛茉又病了,在自己院里休息了将近一个月,连院门都没出过一步。 后来才说是病好了,只是从那以后她又恢复了以前的那般性子。 沈辛楠专心解着手中的九连环,余光却瞥到自己兄长突然起身往外走,不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你先玩儿着吧,我去祖父那里一趟。” 沈辛柏很快来到自己祖父的房中,沈尚书难得休假,此时正在书房里临帖静心。 见得沈辛柏进来,头也不抬,只是问道:“什么事?” “祖父,辛茉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在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尚书闻言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整个字便毁掉了。 轻轻搁下手中的笔,沈尚书抬眸看向自己的长孙,“你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儿不知,孙儿只是觉得奇怪。” 沈尚书颇有些耐心地看着自己的长孙,“你觉得哪里奇怪,你跟我细说说。” 沈尚书对自己的这个孙儿也是寄予厚望,儿子平平庸庸,这个长孙的资质倒还算不错。 “祖父您从来都是尽忠职守,就算是生病在家,也不会不管手下之事。依祖父一贯的性情,就算是生病了,也肯定是要在家中休养,好让吏部的人万一有什么要事能来府里找到您。您非要出京养病这一条,就不合您一贯的处事风格。” 沈尚书点了点头,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嗯,你继续说。” “您当时坚持只带辛茉一个人离京养病,也有些奇怪。纵然您再怎么喜欢辛茉,可辛茉也是朝廷命官,家里尚有母亲和辛彤清闲着,就算是辛茉主动说要告假随您离京,以您的性情,您大概也是不愿意的。” 这些事情当时自己就觉得奇怪,不过并没有往深了想。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祖父担心辛茉会跟五皇子再有什么更深的纠缠,所以才故意将辛茉带离京城一阵儿,让五殿下把他的心思转移到旁人的身上去。 可是辛茉回来之后,又是性情大变,变回了一样的样子,这就让沈辛柏不得不疑心到别处去了。 沈尚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带辛茉一个人离开京城呢?” “孙儿想不通。”正是因为想不通,所以他才会来这里找自己的祖父。 “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没错,那个时候我坚持要带辛茉一个人离京,确实是有目的的。辛柏你仔细想想,我带走的那个辛茉,跟带回来的这个辛茉,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呢。” 沈尚书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家里人。微云既然是沈家的骨血,那她的身份迟早都要公开的,沈尚书也想尽快公开自己还有一个孙女的事情。 只是眼下还不到时机,这个时候公布这件事,那旁人肯定就能一下子猜到之前那阵子在书局里呆着的那个人并不是辛茉,而是微云。 书局的编修是朝廷命官,辛茉将两个人调换,这样做无异于是戏弄朝廷,若是降罪下来,就连自己都要被牵连。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等过上一段时间,再公布这件事情比较妥当。家里人多嘴杂的,他也没打算现在就说。 但既然辛柏来问了,他也就不再隐瞒了,辛柏这个人还是比较稳重的,这件事告诉他也无妨,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沈辛柏听了自己祖父把事实一一道来,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怪不得,怪不得……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怪不得辛茉失忆之后会性情大变,却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辛茉,而是辛茉的孪生姐妹。 “这件事暂时还不宜公开,你也别跟其他任何人说,包括你父母,还有辛彤、辛楠他们。” “祖父放心,我明白。” …… “我说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阵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李松亭好奇地看着秦晔。 “也没去哪儿,就是出去看看风景。”说话间,他不由用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腰间佩着的玉环,嘴角笑意温柔。 “您还有心情去看风景……”李松亭心道,您不是对沈辛茉上了心了吗?她都在家病了许久了,你还有心情跑出去看风景去。 早知道这样,您招惹沈辛茉做什么啊?您要是不招惹她,说不定她这个时候已经跟子期成了呢,只可怜了子期了…… “殿下,您最近见过沈辛茉没有?说来也是奇怪,上次我有事去找吴公子,正好路过沈府他们那边,看到沈辛茉和刘玉婕这两个人迎面碰上,两个人却什么话都没说,好像还……彼此瞪了对方一眼,她们两个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间就……彼此相看两相厌了?” 第102章 关你何事?(一更) 不提刘玉婕也罢,一提起刘玉婕,秦晔心里便有些酸泡泡往上冒。虽说当初云儿离开的时候,也是打算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可是纵然如此,她先告诉的也是刘玉婕…… 所以此时语气难免有些吃味,“谁知道呢,许是她们两个吵架了。” “这女人也太善变了吧?之前两个人还好得跟什么似的。”李松亭表示很不理解。 “说起女人,听说最近宫里可热闹的很啊,那个刚进宫一个月,就一路给册封为妃的女子,据说是颇受皇上宠爱。” 秦晔轻蔑一笑,“老头子老当益壮也是个好事儿,让有些人巴巴地看着那个位置,却也只能憋着。” 他还不明白那人的打算吗?想送给美人儿给父皇,好让她在父皇的耳边吹枕边风,也难为他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美人儿了,确实是绝色,纵然是父皇这般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也抵不住诱惑。 大年三十这天,皇宫里也是一早就热闹起来,最近得新鲜美人伺候的皇上,脸色很是红润,只是一大早找不见秦晔叫他有些生气,“这臭小子又去哪儿了?” 这些皇子里能被皇上称呼为‘臭小子’的也只有秦晔一个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五皇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到底是不同的。若不是五皇子太过荒唐,没一点正经样子,照皇上对他的宠爱,以后这个皇位是非他莫属了。 这个五皇子也是,别的皇子想要害得不到,他明明唾手可得,却偏偏不珍惜,就不能收敛一点自己的性子,别整天那么胡闹吗? “回皇上的话,殿下一早就出宫去了。” “这臭小子,今天是除夕夜,他不好好地呆在宫里,又去出宫做什么?”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接,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哪里是真的责怪五皇子,不过是抱怨两句罢了。 而秦晔一早出了皇宫,却是去找了李松亭吃饭喝酒,喝得差不多了,二人分别,秦晔便去了书局。 今日除夕,书局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秦晔迳自推门进了沈辛茉的房间,自她跟着沈尚书回京之后,还未来过书局点卯,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司微云留下的东西,仿佛还有她留下的气息。 秦晔其实并未喝醉,但借着酒劲儿竟也歪在软塌上渐渐睡着了。 一直在这房中呆到夜幕降临,秦晔终于才起身离开,走出了书局。 “殿下,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皇上就要派人出宫找您了。” “着什么急,这距离除夕宴开始,不还有一阵儿呢吗?” 除夕是皇室家宴,到了初一,宫中会大宴群臣。一应朝廷大臣皆会带家眷出席,若是今年她在这里的话,初一宫宴,她应该也要随沈尚书一起进宫的…… 其他人都相继落座了,才见得五皇子秦晔姗姗来迟。 太子秦焘看到他,不由走过来关切道:“你这一整天都去哪儿了?要是再不回来,父皇可要派人出宫去抓你了。” “也没去哪儿,就是觉得宫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那你也早点回来啊,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个时候,旁边又一位皇子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晔,“五弟,这除夕之日,你莫不是有出去找哪个红颜知己了吧?” 这人虽是笑着,可也掩不住他眼底深处的阴鸷。 秦晔瞧着他朗声一笑,“还是二哥了解我,不过我今日出宫确实没去找什么红颜知己,不过是跟李松亭吃了顿饭而已。” “怎么?五弟最近打算收心了?” 秦晔不理会他的试探,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二哥似乎跟关心我的私事啊。” “你我兄弟,自然是要相互关心的。” 秦晔毫不给他留情面地冷哼一声。 太子秦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兄弟之间,别闹得太僵。” “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你知、我知,他也知,何必还要故作兄弟和气?” “你就是太倔,我们是皇室,无论如何,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做的。” 秦晔也是无奈地瞧了太子一眼,“大哥你就是太和气了,有些事情不能一味地容忍。” “他如今势头正盛,不容忍又能如何?” 时辰差不多了,皇帝终于出现,身边除了皇后之外,还跟着一位嫔妃,正是最近后宫里最得宠的恬妃。 见得那恬妃与帝后同来,已经落了座的那些嫔妃,各个都是面露嫉妒之色,这个恬妃果真是好手段,竟能让皇上答应让她跟皇后同行。假以时日,她岂不是要跟皇后平起平坐了? 秦晔看着自己那满面春风的父皇,眼底露出讽刺之色,旋即却竟站起身来,朝着他们一行三人走了过去。 “听说父皇一早就派人找儿臣?儿臣实在是不知,让父皇操心了,儿臣给父皇请罪。” “知道今天是除夕,还往外跑,你就不能规矩点儿。” “所以啊,儿臣这不是赶在除夕宴之前赶回来了吗?” 说罢,只见秦晔转而扶住皇后的胳膊,“母后,你的脸色怎么不大好?最近准备除夕宴,实在是太操劳了吧?来,儿臣扶您坐。” 皇后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一来是因为宫里新进的这个恬妃实在太受皇上宠爱,皇上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向这样宠爱一个女子了,叫她心里觉得很不安。二来,二皇子又立新功,还给皇上献了这么个女子,只怕他以后的势头更猛,自己的儿子空有一个太子之位,未免有些岌岌可危。 听得秦晔这般说,皇后勉强笑了笑,“就你嘴甜,看你这个殷勤劲儿,难道又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母后了?” 秦晔并非是皇后的亲生子,秦晔年幼失去生母,被接到皇后身边抚养。这么多年来,皇后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母子两个的关系很不错。 “瞧母后说的,好像儿臣每次对母后好,都是有所图似的,难道儿臣想要尽尽孝心也不成?” 一旁的皇帝见状,笑得很是欣慰,却故作不悦道:“怎么就不见你对朕尽尽孝心?” “父皇这可就冤枉儿臣了,儿臣今日还特意给父皇备了新年贺礼了呢。” “算你还有点孝心。”皇帝高兴地道。 他们一家三口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前走,倒是把恬妃给冷落在了一旁,显得颇有些尴尬。那些嫔妃见状心中都是暗笑,新进得宠的嫔妃又如何?在皇上心里,仍是比不得五皇子重要。 那恬妃自进宫之后就一直受到皇帝盛宠,何曾受过这般冷落,又是瞧出那五皇子实属故意,不免对秦晔心生怨愤,暗暗揪紧了帕子,这才跟着一起落了座。 所有人都落了座之后,除夕宴便正式开始了,宫里的一应舞姬乐师倒也算是编排用心,只是秦晔坐在那里却有些漫不经心,手指无意识摩擦着腰间佩着的玉环,却不知此时她正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秦晔的捣乱,恬妃靠在皇帝的身边,温言软语,又得皇帝频频关切,便又重得了信心。 转眼看到秦晔不时摩擦腰间玉环的样子,恬妃不由俏笑着开口,“五殿下腰间这玉环瞧着倒是不错,难道是哪个姑娘送的,五殿下竟这般爱不释手。” 秦晔一个冷眼扫过来,不悦道:“关你何事?” 秦晔此话一出,整个殿中瞬间安静下来,五皇子素来我行我素,这样不给别人颜面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是,眼下这个却是最近颇受皇上宠爱的恬妃,为了她,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宠幸过别的嫔妃了,就连皇后那里也只去过一次,而且是略坐坐就走了。 一个是近来受到盛宠的恬妃,一个是皇上一直都十分爱重的五皇子,却不知这一次皇上究竟会偏向哪一个。 就再这样压抑的沉默之中,皇帝扭头看向身旁的恬妃,语气倒也温和,“晔儿素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你招他做什么?” 那恬妃慌忙下拜请罪,“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降罪。” “又没怪你,快起来吧。” 嫔妃们见状,心中都是不由暗暗吐了一口浊气,本来还以为这恬妃势头正盛,连皇后都压不住,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五皇子的手上。 不过也是,五皇子的生母当初也是宠冠后宫的,比如今的恬妃更盛,皇上对她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她皱一下眉头,皇上就要找整个宫里的下人问罪。 偏这样一个女子,还是为了救皇帝而死,在她最受宠的时候…… 是以,那个女子便成了皇帝心中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柔软之处,而那个女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就是五皇子秦晔,皇上对这个儿子自然是要格外看重一些。 只是奈何五皇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然这皇位还不铁定了就是他的。 恬妃重新坐回到皇帝的身边,一双眼睛却下意识地朝二皇子那里瞧了一眼,而二皇子看似平常,隐在袖中的一双手却是暗暗握紧了,任是什么都不能动摇五弟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吗? 众人都在暗暗惊叹于方才的那一番暗潮汹涌,只秦晔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时候若是她能在这里就好了…… 而此时司微云这里却也是在热热闹闹地过新年。 “小姐,您看啊,这是池玉剪的窗花,她说她剪的这是一只喜鹊,您能看得出来吗?”华月一把夺过池玉刚剪好的窗花拿给司微云看。 “你个小妮子,敢取笑我,看我待会儿把你扔房顶上吹冷风去。” 司微云只坐在那里看着她们笑闹,过年之前终于把那批布给解决了,她心里也是高兴,这个年过得倒也算是舒心。 这时间,墨绾和白芷一起端了饺子进来,“先别玩儿了,吃饺子吧。” 墨绾先将其中一碗递给司微云,其他的几碗几个婢女便一起分了。 白芷是第一次这样过年,心里觉得很高兴,以前在沈府的时候,下人们哪里能跟这般跟主子一起笑闹着过年。 “这些饺子里可是有两个不一样的,一个里面包了饴糖,一个里面包了铜钱。吃到包了饴糖的,明年定是能觅得良婿,甜甜蜜蜜,吃到包了铜钱了,明年定是财源滚滚,荷包鼓鼓。大家快吃吃看,究竟谁得了这样的好运气。” 话音刚落下不久,就听得锦如‘唔’了一声,众人不由朝她看去,异口同声地问道:“是什么?” “饴糖。” “哇,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锦如姐姐来年要觅得如意郎君了?” 听闻这话,锦如眸中有失落之色闪过,却是转瞬即逝,并没有人注意到。 而那个包着铜钱的饺子,最后是被司微云给吃到的,所有人都很高兴,来年小姐一定能重振司家,夺回那些失去的生意。 ------题外话------ 二更在两点 第103章 掌嘴一百(二更) 主仆几个一起闹到过了子时,才各自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上门拜年的人肯定很多,司微云知道自己得早点睡,不然明天一整天肯定扛不住,但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他此时再做什么…… …… 大年初一,皇上照例要在皇宫里宴请朝廷重臣及他们的亲眷,各位皇子也是要列席的。 所以,沈辛茉天还未亮就起床打扮,依旧选了以前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裳,只是伺候在一旁的绿芙很想提醒她,其实司微云小姐不怎么穿这样的衣裳的,五殿下不还是照样很喜欢她。 装扮好之后,沈辛茉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蓦地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对了,那什么何子期何公子今天也会进宫去吧?” “应该是的。”他的父亲和祖父都在朝中居要职,身为何家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应该是会随其祖父和父亲一起进宫。 沈辛茉闻言笑得得意,“沈辛彤还有脸说我,她自己不也是私下里对别的男子生出了爱慕之心吗?而且,人家还不喜欢她。” 上次她和沈辛彤打了一架被罚跪祠堂之后,心中很是愤愤,后来从绿芙的口中得知,沈辛彤竟然也有了一心仪的男子,是内阁大学士何大人的独孙子。 沈辛茉以前也是见过那个何子期的,不过后来他离京,数年都没回来过,沈辛茉如今也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沈辛彤喜欢那个何子期,可何子期却不喜欢他,据绿芙所说,这位何公子貌似对司微云有那么点意思。 她真是不明白了,司微云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所有人偏就是喜欢她,瞧不上自己。他们以为那司微云是什么善良纯洁的女子吗?她做起生意来,还不知用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先放下司微云不讲,今日进宫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沈辛彤,我也叫你尝尝,什么叫求而不得! 那何公子可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辛茉了,他若是见了自己,自然还是会将自己当做沈辛茉一般看待。 “小姐,夫人说时辰差不多了,叫小姐赶紧过去。” “知道了。” 皇宫盛宴,沈辛茉和沈辛彤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今日能进宫来的人,都是朝中肱骨重臣,大家平常都住在内城之中,彼此也都很熟悉了,并无什么拘谨之处。 只是众人都注意到,前阵子往来甚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刘家小姐和沈家小姐,如今却又变得好似仇人一般,见了彼此都没个好脸色。 真是稀奇了,这两个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之前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关系变好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也不知她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辛柏此时却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沈辛彤,他就是怕辛彤见着那何子期又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 “各位,时辰差不多了,该移步去大殿了。”一内侍躬身对众人道。 一众人这才由内侍引着往大殿而去。 沈辛柏特意盯着沈辛彤,唯恐她见了何子期做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却没注意到沈辛茉却是默默往何子期的方向靠近了。 “啊。”沈辛茉低呼一声,脚下一软,似要摔倒,何子期连忙伸手去扶,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何公子。”沈辛茉抓着何子期的衣袖,特意往沈辛彤的方向瞧了一眼,果然沈辛彤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见着沈辛彤生气,沈辛茉心里就痛快,越发来了劲,“许久未见何公子,你好似消瘦了许多。”竟似要跟何子期攀谈起来。 何子期瞧着面前的沈辛茉觉得有些奇怪,她这般语气,似乎有些不大像她。 “大约是这阵子太忙了。” “何公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声音轻柔而关切。 这一幕恰好被刚走过来的秦晔他们几位皇子所看到,二皇子不由得往秦晔这边看了一眼,却见秦晔见此情形,只是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讽刺,全然没有生气或者吃醋的意思。二皇子不免有些疑惑,五弟怎么会如此淡定?难道自己之前都猜错了?他对沈辛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否则,照五弟这性子,只怕当场就发作了。 沈辛茉尤其卖力地做戏,试图把沈辛彤给气死,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过来的秦晔,一直到秦晔与她擦身而过,她才反应过来,想到方才自己故意跟何子期亲近的样子,他都看到了,心中不由暗自懊恼,殿下他会不会误会自己啊?自己真的不是变心喜欢上了何子期,而是故意做样子去气沈辛彤的啊。 知道方才的一幕已经被秦晔看到了,沈辛茉也再没了做戏的心情,懒懒地跟何子期告辞,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沈辛茉,你故意的是不是?”沈辛茉刚走回来,沈辛彤便对她发作,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我故意什么了,妹妹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沈辛茉故意装傻。 “辛茉,这里可是当庭广众之下,你若是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来,丢的是我们整个沈府的脸。你可要想清楚了。” 祖父和父亲都去跟皇上请安了,还未回来,母亲是管不住辛茉的,只有自己这个做长兄的站出来说她两句。 “兄长怎么只知道说我?辛彤的眼睛都快黏到那何公子的身上去了,兄长怎么就不说她?” 沈辛柏不由气恼,“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一点,若是再这样,等离了皇宫,我就请祖父把你们送去庵堂。” 话正说着,却见二皇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径直停在了沈辛茉的面前,看着她笑意浅浅,眸中带着几分关切,“听说沈小姐病了许久,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看沈小姐今日面色还不错,人比花娇,病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沈辛茉不知这二皇子为何突然这般关心自己,下意识便是往秦晔那边瞧去,唯恐他误会了。 却见秦晔连瞧都没往这边瞧一眼,心中不免失落,他当真如此不在意自己吗?若换成是司微云呢?若是今日二殿下献殷勤之人是司微云,殿下他也能如此熟视无睹,无动于衷吗? “沈小姐大病初愈,酒就不要喝了,多喝些茶水吧。”二皇子说着,便是亲手将沈辛茉面前的酒杯给放到了一旁。 沈辛茉不知二皇子究竟是何意,只是低头应了。 二皇子这才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瞧着秦晔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波动,二皇子心中的疑惑更盛。不是说他之前对那沈辛茉很不一样吗?连沈辛茉喝醉了酒吐在他身上他都不在意,以自己那五弟的性子,能容忍沈辛茉到这个程度,该是非常喜欢她才对。 可是今日一看,又不像是这么回事儿。那沈辛茉跟何家公子亲密攀谈,不见他脸上有任何吃醋的迹象,反而还讽刺地笑了笑。 自己故意去亲近那沈辛茉,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难道他与那沈辛茉也只是逢场作戏?可是从未见他跟哪个女子逢场作戏,这么认真过。 二皇子实在是被他搞糊涂了。 事实上,秦晔方才看到沈辛茉跟何子期亲密地站在那里说话,他心里的确是有些不大高兴,不过让他不高兴的是,如今沈辛茉还是在假装成司微云与何子期攀谈,尤其她顶着跟司微云同样的一张脸,做出那样的做作的表情,实在叫秦晔厌烦。 这个时候,坐在秦晔另外一边的六皇子注意到他腰间的玉环,便是笑着道:“五哥最近一直戴着这玉环,难道这玉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说着,他便是朝着那玉环伸出手来,试图拿起来仔细看一看。 可是还未等他的手指碰到那玉环,秦晔便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自是非常特别,旁人碰不得。” 六皇子讪讪收回了手,刻意玩笑道:“这么宝贝,难道是五哥的哪个红颜知己送的?” “不是红颜知己。” “嗯?” 秦晔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再往下说。 六皇子看着秦晔脸上的笑容不禁愣住,五哥什么时候笑得这么温柔过?看来这玉环果真是来头不小。 宴席过半,秦晔觉得无聊,索性悄悄离席。 只是,他刚出了大殿没走多远,身后竟有一人跟了上来。 “殿下,我跟二殿下真的没什么。” 是沈辛茉的声音。她急着追出来解释,唯恐秦晔误会。 秦晔闻言,甚是不耐烦地道:“你跟他有没有什么,关我什么事?”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可是沈辛茉仍旧在后面跟着。 秦晔不耐烦,转身看她,语带嘲讽,“你就不怕你私会皇子被人发现……也对,你连给我下药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哪里还有什么脸皮?你倒是好计划,毁了清誉,还能让微云代你受过。”回想当初,微云刚被她换来京城之时,收到了多少嘲讽和冷眼,她何其无辜,不过是代沈辛茉受过而已。 微云?叫得多亲昵,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连语气都柔了几分。沈辛茉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喜欢了五殿下那么久,换来的却只有他的讨厌,而司微云就能轻易地得到殿下的喜欢?自己为殿下做了那么多,她又为殿下做了什么? “至少我对殿下是真心。她呢?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夫,还来勾引殿下,殿下可知道?她在希风,跟那个什么岑老大也是不清不楚,她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沈辛茉不明白,自己一心一意,只喜欢殿下,殿下却不屑一顾,却非要去喜欢那个勾三搭四的女人。 却不知自己这话实实在在是惹到了秦晔,‘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沈辛茉的脸上,沈辛茉的脑袋都扭到了一边。 “沈辛茉,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容忍你,不过是看在你是她孪生姐妹的份儿上,你若是再敢说什么诋毁她的话,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殿下,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被人欺骗。” “来人。”秦晔一声厉喝。 立刻有侍卫闻言前来。 “殿下。” “沈小姐满嘴胡言,掌嘴一百,给我用点劲儿。” 那侍卫犹豫地瞧了一眼沈辛茉,这掌嘴的惩罚在宫中倒也常见,只是向来都是由内侍或者是宫女来动手,自己这习武之人动手,怕是掌握不好力道啊。而且,对方又不是宫里的宫女,那可是沈家的大小姐啊,这……自己一个侍卫怎么好动手? 秦晔却皱眉看他,“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第104章 英雄救美?(一更) 那侍卫暗自咬牙,得,五皇子是万万得罪不得的,那就只有得罪沈家大小姐了。 抬起胳膊,那侍卫一巴掌打在沈辛茉的脸上。 沈辛茉被打得有些懵了,不管以前五殿下怎么不喜欢自己,可却也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而她本身是沈家大小姐,除了沈辛彤之外,还有谁敢公然对自己动手,就连沈辛彤也不敢这样直接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是以,从未遭受过此等待遇的沈辛茉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被那侍卫接连打了好几个巴掌。 可在一旁站着的秦晔犹自不满意,沉声对那侍卫道:“没吃饱饭吗?用点力气。” 那侍卫一咬牙只好在手上又添了些力道。 脸上痛得像是火要烧起来,沈辛茉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开口求饶,“殿下,我是为殿下着想啊。” 可是秦晔理都不理她,只是站着哪里,非要盯着那侍卫把这一百掌打完的架势。 沈辛茉自然没那么老实,乖乖地站在那里,人侍卫打她一百巴掌,这样的力道,若是一百巴掌打完,自己的这张脸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她这边又是哭喊又是求饶的,没过多久,便惊动了殿内众人。 可是皇帝还在殿内坐着,纵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外面沈辛茉的哭喊声,却没有人敢动一下,只是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过沈家人就不一样了,立刻听出这就是沈辛茉的声音,沈尚书坐在那里已经是满心的焦急和担忧,一双眼睛往已经空了的五殿下的位置瞧了一眼,他已是有些明白,只怕辛茉又去招惹了那个魔头。 外面沈辛茉叫喊呼救的声音那么大,皇帝也不能装作听不见,便是吩咐身边的内侍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根本不用出去看,那响亮的巴掌声,以及沈家大小姐哭喊的声音,已经足以让众人明白此时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这个时候沈尚书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殿前跪下,“皇上,许是臣的孙女哪里得罪了五殿下,请皇上准臣出去给五殿下赔罪。” “走吧,一起出去看看。”这沈家大小姐前一阵儿不是收敛了许多吗?这又是怎么了? 众人随着皇帝一起走出殿外,毫不意外,只见沈家大小姐正被侍卫拉着掌嘴,而五殿下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任沈家大小姐怎么跟他求饶,他都无动于衷。 刘玉婕见了此情此景并不意外,沈辛茉有多讨厌,她是早就有所领教,估计又是哪里得罪了五皇子。五皇子喜欢的人是微云,又不是她,她还来招惹五皇子,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其他不知情的人心中却暗暗奇怪,五殿下这是变脸呢?前段时间他对那沈家大小姐不是挺好的吗?这怎么突然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尤其是李松亭最是不能理解,照殿下之前对沈辛茉的态度,李松亭以为殿下他对沈辛茉真的上了心,要说殿下为了沈辛茉,从此守身如玉,再不进青楼他也信。可是眼下,怎么又命人掌沈辛茉的嘴,面上只有冰冷,不见任何怜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殿下,是臣管教孙女无方,若是辛茉有哪里得罪了殿下,臣代她给殿下赔罪,还请殿下能饶过辛茉这一回。等回去之后,臣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沈尚书也很头疼,辛茉每每碰上五殿下就要闯祸,他心里明白这一次肯定也是辛茉自己找上的五殿下,生出事端。 他甚至想着,让五殿下好好惩治辛茉一番也好,让她好好涨涨记性,可是眼见着辛茉的嘴角都已经被打出血了,这要再打下去,只怕辛茉的一张脸就要被打烂了。纵然辛茉再怎么不好,她总归是自己的孙女,自己这个做祖父的,也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沈尚书管教不好自己的孙女,我这不正在帮你管教吗?” “殿下……”沈尚书面露焦急之色,再这样打下去,辛茉的脸不仅要烂,只怕牙也保不住,这侍卫的手可要比一般下人要重得多。 毕竟是自己的肱骨大臣,堂堂的吏部尚书,皇上瞧着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忍心,开口对自己的儿子道:“既然是沈家小姐得罪了你,你略施小惩也就算了。” 自己儿子和沈家大小姐之间的那些纠葛,他怎会不知?只是他素来不怎么管秦晔的那些风花雪月的私事,任由他去。只是没想到,如今在宫中就这般闹了起来,心中暗暗气恼,这沈家大小姐也忒不懂事了。 “所以啊,儿臣并未要对她怎么样,只是赏她一百巴掌而已。”说着,还沉声对那侍卫吩咐道:“怎么?打累了?用点劲儿懂不懂?” 一百巴掌?众人都惊了,这要是一百巴掌打完,沈家小姐的脸还能看吗?眼下这嘴角就已经打破了…… 这时候只见从人群中站出一个身影,冲着秦晔拱手道:“殿下,今日毕竟是皇上宴请百官的喜庆之日,见了血实在是不吉利,若是殿下实在想惩罚沈家大小姐的话,不如等改日……” 众人一看,此人正是最近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何阁老的孙儿何子期。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似乎有些……微妙啊。 沈辛彤不由揪紧了帕子,一双眼睛看向沈辛茉满是嫉妒和恼恨。 秦晔嘴角勾起邪邪一笑,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瞧了一眼已经被打得双颊肿起来的沈辛茉,语带调侃之意地道:“怎么?何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啊?行啊,那我今日也算是成了一桩好事了,不如就此将你二人的婚事给定下吧。” 何阁老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殿下说笑了,子期的婚事已经有眉目,实在不敢耽搁沈家小姐。” 而何子期则是目露探究地看向秦晔,他不明白为什么五殿下对沈小姐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变得十分厌恶她了,他也是男人,看得出之前五殿下看沈家小姐的目光里是透着爱慕之意的,可是为何如今却这般毫不留情? “祖父,救救我……”心知五皇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沈辛茉只有哀求自己的祖父。 “殿下……”沈尚书又是上前两步,走近了秦晔,声音压得很低,“殿下就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辛茉吧。” 没办法,沈尚书只好抬出司微云,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定难善了了。 “那尚书大人可知道我就因为沈辛茉开口侮辱了她,才会如此惩罚沈辛茉,不如尚书大人自己问一问沈辛茉都是怎么诋毁她的。” 沈尚书闻言不由愣怔,他是真的没想到辛茉是因为在五殿下面前诋毁了微云,才会被五殿下给如此责罚,心中更是恼怒,这个辛茉,怎么就这么糊涂?! 尽管心里恨不得打死沈辛茉,可实际上又哪里真的下得了狠心。辛茉变成今日这般样子,自己也是难辞其咎,自己早该想到她自幼失去双亲,心里必定同别的孩子不同,自己那儿媳也未必会真的用心管教她,自己这个做祖父的,应该多对她上心一些,管教多一些。 可自己却疏忽了那么多年,自己到底是不如微云的外公做得好,让辛茉在自己身边长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沈尚书暗自咬了咬牙,屈膝便是要在秦晔的面前跪下来。 秦晔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他,“尚书大人这是做什么?” “没管教好孙女,臣难辞其咎,臣愿替辛茉受罚。” 若是换成以前,秦晔自然不会理会,他爱跪就跪去。可是如今却不能让沈尚书跪下去,他毕竟是微云的亲祖父,而且微云对这个祖父还挺看重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任由她祖父跪了自己,不知道事后会不会生气。 “算了算了,既然尚书大人都如此说了,那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 听闻此言,那侍卫立刻住了手,他也感觉,这要是再打下去,沈家大小姐真的会挺不住。 事实上,沈辛茉被打到现在已经挺不住,那侍卫收回自己的手之后,她的身子一起失去了支撑,瞬间瘫软在地上,却没有人敢伸手去扶,谁敢得罪五皇子,那可是连皇上最宠的妃子都不敢去招惹的人物。 沈辛茉便就这般瘫倒在地上,头发凌乱,两边的脸已经是高高肿起,神情十分呆滞。 “好了,还不赶紧将沈小姐给扶起来。” 皇帝发了话,自是有人赶紧上前将沈辛茉给扶起。 大家重回大殿,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五皇子秦晔没有再回席间,也不知去了哪里,皇帝也并未过问。其他人也都不以为意,五殿下这般肆意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唯有沈辛茉低着头,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丑,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众人都暗道,这五殿下谁的面子都不卖,倒是挺给沈尚书脸面的,沈尚书求了他,他就放过了沈家大小姐。 可只有沈尚书心里很清楚,五殿下这哪里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分明是看在微云的面子上。 他现在不忧心沈辛茉,反倒是忧心司微云。微云已经有了未婚夫,虽说也不是多十全十美的男子,跟五殿下一样,也是个花天酒地,喜欢流连青楼之人。但好歹那个男子跟微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个人之间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听说那位侯爷公子对微云还挺好的,希风的许多人都羡慕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这样的男子,许是成了亲之后,就能收了心了。 可是五殿下却不同,他对女子向来都没有长性,如今看似对微云很是看重,可是一朝变心,微云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她还已经有了未婚夫,这不是陷微云于不仁不义吗? 眼见着殿下如今对微云正是上心,沈尚书是真的怕出什么事情,只希望这五殿下的心思能尽快转移到别的女子身上去。 一场宫宴,添了如此一场闹剧,旁人瞧着倒还挺有意思。 宫宴结束之后,沈家人一行乘了马车回家,刚进了府门,沈尚书就将沈辛茉给叫了去。 “跪下!” 沈辛茉被打了这么多巴掌,本来就已经很委屈,此时被自己的祖父这样厉声呵斥,心中更是委屈,顿时哭了出来。 “你还有脸哭?你不听我的话,继续招惹五殿下也就罢了,你还在他面前诋毁微云,她可是你的孪生姐妹啊,你给她带去了多少麻烦,竟然还能说她的坏话,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沈尚书是真的气得不轻。 “你们为什么都向着她?分明就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还勾搭殿下。” 沈尚书气得怒拍扶手,“你还敢说!若不是因为你,她能跟五殿下认识吗?还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第105章 族人发难(二更) 自己一个孙女跟五皇子牵扯成这样也就罢了,他不希望微云跟五皇子再有什么牵扯不清的事情。五皇子实非良配啊。 第二天一早,沈府的马车便送了沈辛茉出城门,去了城外的庵堂。 沈辛彤很是解气,去年她害自己进庵堂,今年刚开年,还只是大年初二呢,祖父便迫不及待送了她去庵堂,可比自己当初要惨多了。 所以,沈辛彤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好。 沈辛柏免不了要告诫她一番,别太得意忘形,惹出什么祸事,最后闹得跟沈辛茉一样,大过年的被送去庵堂。 其实他心里明白,沈辛彤这是在为去年被送去庵堂的事情出口气。但她哪里知道,当初那个人其实并非是她如今看到的沈辛茉。 …… 李松亭实在是太好奇了,待秦晔一出宫,便抓着他追问,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也没怎么回事儿,就是她在我面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给她给教训而已。”秦晔懒懒道。 “教训而已?嘴角都打流血了,脸都快打烂了,这还叫教训而已。殿下,你跟沈辛茉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两个之前明明……”殿下明明对沈辛茉上了心了,为了沈辛茉,殿下可没少做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本来还以为殿下是真的喜欢上了沈辛茉,从此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没想到沈辛茉竟也没挺过多长时间。 可是这也不对啊,照殿下以前的习惯,但凡是他看上过的女子,就算最后厌弃了,也都会给她们体面。为什么独独沈辛茉就不行?当众令侍卫掌那沈辛茉的嘴,这也太狠了。 “明明如何?我从来也没对沈辛茉上过心。”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司微云而已。 “那您当初又何必,子期他其实挺喜欢沈辛茉的。” 秦晔闻言勾起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之意,“那他现在就去沈家向沈辛茉提亲啊,我不仅不会拦着,还会亲自去恭贺他们。” 李松亭疑惑地看着秦晔,他自认自己对五殿下算是了解的,可是眼下他却一点儿都看不懂了。还有刘玉婕,昨天见沈辛茉被打成那个样子,她也完全无动于衷,这两个人对沈辛茉的态度似乎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 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想多问了。 “今年上元节,皇上会携嫔妃出来观灯吗?” “会吧。”提起这个秦晔就兴致缺缺。还得过了上元节,自己才能离开这里,启程去希风,再加上在路上赶的日子,至少还得有一个多月见不到她…… …… 秦晔这边闹了一场,而司微云那边也不大太平。 大年初三,司微云便被族中一众长辈给叫了去。 当初司老太爷临死之前把家业交给司微云,族中这些长辈就很不乐意,再加上司微云三叔的闹腾,当初司微云也是顶住了很大的压力,才接下的司家的生意。后来见她把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司微云的三叔和司家的那些长辈,才终于没有话说。 如今司家的这些长辈又把自己叫去,肯定是没好事的。 一大早,墨绾她们几个就开始给司微云打扮,这是小姐的习惯,每每到了重要的场合,势必要精心打扮,尤其明知今日是有人要故意为难,自然要在气场上压过他们。 装扮好之后,锦如将准备好的手炉递给司微云,而墨绾取了一件湛蓝色斗篷要给司微云披上,司微云却道:“不是刚做好了一件滚火狐毛皮的斗篷吗?披那件吧。” 当初离开大晟,别的东西她都没带回来,只带了秦晔送她的那张火狐皮,年前做新衣裳的时候,想到便拿去用了。 “是。” 墨绾很快将斗篷取来,给司微云披上。 “锦如跟我去吧,你们都留在家里。” 池玉却有些担心,“还是我跟小姐一起去吧。” 司微云闻言失笑,伸手捏了一下池玉的脸,“你还怕他们对我动手啊?好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那些人她又不是不了解,此次叫自己过去,还不是因为前阵子的事情,而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这个沈辛茉,真的是给自己留下了一堆麻烦。 等司微云到的时候,司家的许多长辈都已经在等着她了,而且,她的三叔和两个表弟也都在。 “过年好啊。”司微云笑着同在场的长辈们一一招呼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微云这样和气地同他们问好,他们一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最后还是族长轻咳了一声,“微云啊,今日呢,叫你过来,想必你也猜到是因为什么了。去年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几乎将司家的家产败光,司家的铺子倒的倒,变卖的变卖,你该是给我们个解释才对吧。” 司微云含笑落座,“是该给一个解释。不过,各位长辈,这件事为什么你们早不说,晚不说,非要等到我把生意做得渐渐好起来了,你们才找我来说?” 还不是件司家的生意有起色了,想趁机来分一杯羹,之前司家生意渐渐落魄的时候,他们可没一个人过问。 司家族长面上闪过几分难堪,故意沉着语气道:“这是件大事,我们自然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司微云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杯,小饮了一口茶水,“那各位长辈,你们商量好对策了吗?要怎么做?” “我们的意思是,既然你担不起司家家业的重任,那不如就将这个担子给交出来。司家又不是没人了,你不还有两个弟弟吗?” 这才是司家长辈的意图,虽然司微云也姓司,可她到底是外人,且不说她的父亲究竟是谁,就单说她以后还要嫁出去这一条,司家的长辈对于由她来掌管司家生意的时候就颇为不满。 司微云闻言看向自己的那两个表弟,嘴角的笑意更甚,“文新,你自己说说,我前年让你打理家中的米铺,你统共赔了多少银子?” 司文新闻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难堪之色。 其实司文新跟司微云是同一年出生,不过司文新比司微云晚出生了两个月,这才成了司微云的表弟。二人虽是年纪相差无几,但比起司微云来,司文新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儿,前年,司微云将司家的一个米铺交给他打理,还专门嘱咐掌柜的好好教他,结果还是被他弄得一塌糊涂,赔了不少银子。 见司文新不说话,司微云又是看向司文远,“文远,到现在,你学会打算盘了吗?看账怎么看你知道吗?我叫你同我一起去铺子里转转,学着怎么打理生意,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我强拉着进铺子跟掌柜的学怎么进货、看货,结果你呢,不到半天的功夫,竟就溜去了青楼,你才多大啊,你就往青楼里跑,司家的生意要是指望你,怕是全完了!” “还有二叔,您别我说话难听,当初外公也不是没想到把司家的生意交给你,可您是那块儿料吗?这些年,虽是我在打理家中的生意,可我少过您银子吗?您今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请客吃饭更是常事,一桌饭便要吃掉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口粮,我说过什么了吗?我倒是愿意整天什么都不干,每天就只管悠闲地吃喝玩乐呢,可我也得有那个命啊。” “二叔,但凡你跟两个表弟,能指天发誓说,生意由你们接手了之后,绝对不会败掉,不说生意兴旺了,只要能维持如今整个司家的开销,我就撒手不管,你们敢吗?你们敢发誓吗?” 被司微云这么一番掷地有声的质问,在场的这些人都静默了下来,就连抱着信心前来的司微云的二叔都被她给问愣了。 只见司微云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跟杯碟碰撞,清脆一声响,而这响声似是砸在了众人的心头,让人不由浑身一凛。 “各位长辈,我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们也别见外。我这个人呢,向来是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丈。反之,人若对我不敬,我也不会给他什么脸面。要说起来,其实司家的生意跟格外也没什么相干,当初我外公家中落魄,靠着沿街叫卖胭脂水粉过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哪家伸出过援手。但我外公发家之后,可没少往族中填银子,我接手祖父留下的那些生意之后,也没少给族中供银两。这人啊,得懂得感恩不是吗?司家以前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这个道理,相信各位长辈也是懂得的。” 司家的前任族长正是司微云的外公,要说起司家也的确是大族,司微云的外公这一脉,当初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又没有族人伸手援助,无奈之下,这才放下读书人的脸面,靠着沿街叫卖胭脂水粉来过日子。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司家众人这才推举他做了族长。只是奈何,他去了之后,留下遗嘱要让自己的外孙女司微云接手自己的那些生意,却遭到族人的一致反对。 而司微云的这一番话无异于揭露了族中这些人的自私,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微云,你一个晚辈,怎么能跟我们这么说话?” “你们都把我叫来问罪了,我还能怎么说话?各位长辈,你们可想好了,若是让我二叔或者是两个弟弟接手生意,以后怕是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财交到族中啊。” 这些司家长辈们也都不傻,长到这般年岁了,还是有些看人的眼光的,那父子三人究竟是不是做生意的料儿,他们也看得出来。 只是把司家的生意交给一个女孩子,他们心里总是不舒服罢了。 “可是这生意交到你的手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啊,还不是差点就赔光了。” 司微云淡淡一笑,“不过是前阵子精神欠佳,叫人钻了空子罢了,我这不也是一点一点地慢慢都扭转回来了吗?不然各位长辈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过来,不是吗?” 单是看她脸上的云淡风轻和不经意透出的自信,就叫人下意识地想要信服,好像对她来说,真的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今日还要去侯府拜见侯爷。你们先商量吧,等商量出结果来,直接告诉我就是。那各位长辈,请恕微云先告退了。” 她如此说,也是要告诉族中各位长辈,她的背后可是有抚宁侯府做靠山,也叫他们好好掂量掂量,为了此事,得罪抚宁侯府,是否值得? 话音落下,就见司微云已经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就走了出去,竟也没人开口拦她。 第106章 上元节惊喜(一更) “你们看看她,也忒没规矩了,长辈坐在这里都还没说话呢,她就先走了,像什么样子。”坐在那里的其中一位司家长辈不忿地开口抱怨,但却没有人接他的话。 司微云手里握着银子,背后又有抚宁侯府做靠山,纵然他们是司家的长辈,又能拿她如何? 司微云这般拂袖而走,搞得司家族长很没面子,只好将这怒火发泄到那三和他的两个儿子身上。 “你们也是,但凡有点真本事,能被微云奚落成这样吗?还好意思叫我们出来主持公道,真是丢死人了。” 说罢,那族长便是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司家的其他长辈自然也是跟着一起陆续离开,只留下那父子三人一脸的尴尬。 “你们两个就不能争点气!” 司文新和司文远受到自己父亲这般斥责,也不敢反驳,只在心中暗暗道:父亲,您自己不也没争上这口气吗?要是当初您争气的话,祖父又怎么会把家业都交给司微云? 父子三人只好灰溜溜地回家。 至晚,沈辛茉才从外面回来。只是沈辛茉很少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饭的,一回到家中,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司家父子三人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今日跟族中长辈弄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微云竟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有些奇怪啊。 司微云那边倒是悠闲地吃了晚饭,这才让锦如去唤了自己那舅舅、舅母,以及两个表弟过来。 要换了平时,这司家三老爷肯定会抱怨一番,自己好歹也是她的长辈,她既是有事要说,那便自己过来见好了,摆什么大架子,还把自己这个长辈叫去见她。 但因为今日做了亏心事,底气没那么足,也就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有些忐忑地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来了司微云这里。 他们进来的时候,墨绾刚好给司微云奉上了一杯茶,只见司微云轻轻用茶盖撇去茶水的浮沫,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耐心,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已经进来的三老爷他们。 三老爷终于被她磨得没了耐心,“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司微云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们,轻轻饮了一口茶水,缓缓将茶盏放下,这才抬眸看向自己的舅舅,那眸光冷得吓人。 “舅舅,这些年我是少你们穿了?还是少你们吃了?在这整个京城的商贾之家中,要论花钱大手大脚,你敢说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了吧?还有舅母?她身上穿的,还有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两个弟弟平时的花销我也没少了他们的吧?在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里,他们比别人可一点儿不差银子吧?就这样,你们竟还联手外人要让我下不来台,想要接手司家的这些生意吗?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司家三老爷被司微云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舅舅啊,她怎么能当着下人的面这么说自己? “微云,我好歹也是你舅舅,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正是因为你是我舅舅,我才给你留了面子的,要是换了旁人,我才不跟他说那么多废话。” “今日当着那么多司家的长辈,我也说了,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丈,人若对我不敬,我也没有以礼相待的道理。既然舅舅你故意给我下绊,那我也得做些事情让你涨涨记性。” “锦如。”只见司微云侧头看向自己的婢女。 “小姐。”锦如上前应了。 “吩咐下去,从明天开始,不许舅舅他们在府里的账上赊账,他们若是在外面赊了账,我们府里一概不认。记得跟舅舅常去的几家酒楼,还有舅母常去的几个布庄、成衣铺、首饰铺都说一说,免得他们不知情……” 司微云话还未说完,司家三老爷便气得面上通红,“司微云,你这是做什么?故意给我们难堪是不是?这要是别旁人知道了,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混?” “舅舅,您先别急啊,我又不是说一点银子都不给您。月银的话,就每个人每月十两吧。” “每月十两?”三夫人先是不干了,“这连给下人打发赏银都不够。”三夫人惯常出去跟旁的夫人摸牌看戏的,每个月光是给下人的打赏都不止这个数,她哪里肯愿意每个月就拿这么一点点的例银? 司微云闻言冷笑一声,“是啊,舅母以前光是打赏下人的银子都不止这个数,可你们不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啊。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我心里不痛快了,自然得找那惹我不痛快的人出气,不是吗?每月十两你们还嫌少?就说在码头上搬用粮草的伙计,一年下来也未必能挣得十两,他们出的是什么力气?你们又做了什么?想接手生意?先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把当初赔掉的那些银子都补给我,别说是一间铺子,就是两间,三间我都给得,关键是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舅舅,你从来只知道抱怨,就不知道好好想想当初外公为什么要把生意都交给我,而不是你。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喜欢我这个外孙女的缘故吗?外公还没那么糊涂。” “舅舅,您平心而论,这些年我有亏待过你吗?难道你们一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吗?我整天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 司家三老爷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你现在对我们是挺好的,可是你是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谁都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在乎我们吗?” 要是微云一直把握着家业,那这些家业早晚都会改姓,父亲临终之前难道就没想到这一点。 司微云轻蔑地瞧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你,你就能守得住?还不是迟早败光?” “算了。”司微云轻叹一口,“也不跟你们多费口舌,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们知道就行了,我累了,要休息了。锦如,你送舅舅他们出去。” “是。” 但每个月十两的例银,他们哪里肯愿意,还欲再跟司微云说道说道,可是有池玉拦着,他们也只能乖乖离开。 送了他们离开之后,锦如转身回来,见得自家小姐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不由宽慰道:“想来,这一次三老爷他们得了这个教训,以后也就能老实一点了。” 司微云轻叹一口气,“外公临终之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把唯一的儿子教成才。”但凡舅舅他能有那么一点点争气呢。 …… 眨眼间便到了上元节,提前好几日,程文暄就约了司微云在福满楼见面,这福满楼平日里的生意倒不怎么好,算是凑合。但每每到了上元节却最是火爆,位置很是难定,只因这福满楼对面有一个听风阁,每到了上元节,听风阁内便会挂满各色精巧的花灯。而且听风阁的门前有一块不小的空地,到时候会有好多杂耍班子,在这里轮番表演,很是热闹有趣。 自从外公去世之后,每年的上元节,司微云都是跟程文暄一起过的。今年也不觉有什么特别,可是等她到了福满楼之后,却不迟迟见程文暄的身影。 推开雅间的窗户,对面正是听风阁,那听风阁从上到下已经悬了许多花灯,此时正随风摇曳,只是花灯都还没点上,想来等待会儿点亮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又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程文暄到来,司微云不由喃喃道:“怎么还不来?待会儿花灯就要点亮了,该不会他又耽搁在哪个姑娘的温柔乡里了吧?” 一旁的锦如便是问道:“小姐,不如我叫人去侯府问问吧。” “算了,反正上元节每年都过,他爱来不来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司微云也是有些兴致缺缺。 听得一阵欢呼声,司微云知道这对面的花灯怕是要点亮了。起身走到窗前,一阵微风吹进来,卷着几分冷意,司微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那听风阁里早就布置好了人手,只等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间将花灯点亮。 刹那之间,听风阁上挂着的花灯全部点亮,这全身都在发光的听风阁瞬间成了京城中最耀眼的存在,人们不由又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照惯例,紧接着就该是听风阁前那些杂耍班子的开始表演了。 可是眼下却不见有杂耍班子上前,人们正在暗自疑惑,却见听风阁的顶层却亮起了一圈儿,远处的人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站在福满楼却看得一清二楚。 却原来是一群人各自拿着手里的天灯点亮了。 而让司微云惊讶的是,此时正对着自己的那个人是程文暄,他就站在听风阁上,与自己相隔对望着,而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个点亮的天灯,天灯上写了字,很大,足够让司微云看清。 上面写着:愿微云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事实上,不仅仅是司微云,此时福满楼的很多人都认出了程文暄,并且看到了他手里的天灯上写了什么。 “你瞧,其他天灯上写得也都是同样的话。”有人惊讶地呼唤同伴来看。其他人一瞧,果然是,其他的天灯上写的都是同样的话。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程公子安排的啊。 正在众人怀着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祝福的心情看热闹的时候,对面站在听风阁上的程文暄突然扬声道:“愿微云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话音落下,他松开手中的天灯,那寄托着他嘱愿的天灯便是缓缓飞到了天上。而就在下一刻,他两旁其他人手里的天灯也都是缓缓飞出。 就在人们暗暗赞叹于程公子对微云小姐的用心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响,只见有烟花在空中爆开。上元节放烟火这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令人惊叹的是,这烟花在空中爆开之后,竟是云朵的形状。 而且不止一例,紧接着就见无数云朵形状的烟花陆续在空中绽开,引得底下一众人目瞪口呆地观望。 这时候还有谁是不明白的,这些烟花定是程公子为微云小姐准备的。这一夜之后,不知又有多少丈夫要遭受到自己夫人的抱怨了。 而身为当事者的司微云却远比人们想象得要反应平淡得多。 毕竟程文暄也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了,他从来都如此高调,不然外间怎么会一直有传言说他们两感情深厚,恩爱甚笃呢? 在漫天烟火之中,程文暄下得听风阁,在众人的注目之中,一身清朗地走进了对面的福满楼。 福满楼的小厮一见他进来,就笑着迎上前来,“程公子,微云小姐已经在楼上的雅间里久等了。” 原见得微云小姐等了那么久,程公子都没来,还以为程公子是被哪个红颜知己给绊住,今晚恐怕要失约,原来人家程公子是去准备这样大的惊喜去了,到底,程公子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微云小姐啊。 ------题外话------ 写这一章的时候才注意到,前面有好几处都把舅舅写成了三叔,当时脑袋没转过来,已经都给改了。(二更依旧是在两点啊。) 第107章 胜似亲人(二更) 任是程公子在外面有多少莺莺燕燕,还不是把微云小姐看得最重,像宝贝一般护着。 这小厮一边在心中这般想着,一边引着程文暄去了楼上他早先订好的雅间。 “微云小姐,程公子来了。”小厮用报喜一般的语气在外面禀报道。 锦如上前把门打开,先是冲着程文暄见了一礼,这才退身到一旁,好让程文暄进入雅间。 “怎么样?我准备的这个惊喜还不错吧。” 司微云倒了一杯茶递到程文暄的手中,含笑道:“确实惊喜,多谢了。” “我精心安排了这么久,要换了别的女子早就感动得哭了,你的反应怎么就这么平淡呢?白瞎了我这一番苦心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哪里全是为了我啊,还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要不然,就凭他这么整日花天酒地的,谁还会觉得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啊。 司微云白了他一眼,兀自在桌边坐了下来。 程文暄紧接着也坐下,嘿嘿一笑,“还是你了解我。不过最最主要的,我还不是想要逗你开心吗?自从你回来之后,一直都忙得脚不沾地,劳心劳力的,你们家的那几个也不给你省心,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嘛。” 虽然程文暄对司微云并无男女之情,但毕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是不同旁人。他这个人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这些年他跟司微云两个人真的有那么点彼此扶持,相依为命的意思。知道这些日子司微云心里很不痛快,所以才精心准备了这一切,想要博她一笑。 “我知道,多谢啦。”她明白程文暄的苦心,也的确是很感动。只是…… “只是,以后像是这样的事情就别搞得那么……隆重了。” 程文暄闻言,便是把刚吃了一口的点心给放下,“怎么?怕那个五皇子误会啊?他要是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若他因此而放弃你,那也正好证明他对你的感情实在也没多深。”如此正好,也省得自己整天担心那个人对微云只是一时的兴趣,最后会对微云始乱终弃。 司微云含笑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先点菜吧,我都饿了。” “行,点菜点菜。我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准备,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正经吃上一口饭呢。” 这天晚上,程文暄和司微云两个着实成了整个京城最受热议之人,人们甚至都没空暇去看花灯了,只议论起今日程公子如何如何用心,给微云小姐准备了那么大的惊喜。 而此时远在大晟的秦晔还并不晓得这些事情,他只一心期盼着上元节赶紧过去,自己就可以离开大晟,去找司微云了。 上元节过去,司微云还要继续忙生意上的事情,被康乔平收去了那么多铺子,她都得一一收回来,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卖掉了那些米粮和花样过时的布匹之后,在钱财上已经周转得开,比刚开始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这一日,司微云带着锦如和池玉一同出门,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锦如先下了马车,正待回身去扶司微云,不知怎么地,脸上的神情忽然变了一下,待扶了司微云下马车之后,她突然道:“小姐,你跟池玉先进去吧,我还要去找厨房里的刘妈要个绣样儿,从后门走更近一些。” 尽管锦如面上神情控制得很好,但司微云对她这般熟悉,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异常,只是锦如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是十分相信锦如的,既然她不肯跟自己说,想来是有什么苦衷。司微云也并未拆穿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吧,我和池玉先进去了。” 但是进去司府大门之后,司微云却命池玉悄悄跟上锦如,并非是她信不过锦如,而是怕锦如遇到了什么难事,却不肯告诉自己。 池玉很快回来,“小姐,我们离开之后,锦如姐姐并未往府里的后门去,而是去……见了一个人。” “谁?” “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裴渠裴公子。” “裴渠?”锦如什么时候认识的这裴渠? 这裴渠裴公子在希风跟李松亭是差不多的,打小就素有才名,后来参加科举也的确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被皇帝钦点为状元。后来入了翰林院,众人都知道他定是前途无量,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外,锦如又怎么会瞒着自己跟他说话? “是,就是他。”池玉自信自己不会认错,当日那裴渠中了状元后跨马游街,自己还去看了,肯定没认错的。 “不过我害怕被锦如姐姐发现,就没敢上前去,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锦如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绣样,脸上神色如常,好像她真的只是去拿了绣样儿。但仔细看,却会发现她的一双眼睛略有些发红,好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司微云当即也没说什么,一直到快上床歇息了,她才状似无意地对锦如道:“锦如,我记得我四岁时,你便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你我虽名为主仆,但也已有了亲人的感情。你陪着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若是有什么难事,也不要瞒着我,定要跟我说才行。” “小姐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锦如心中不由一紧,难道小姐发现了?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感慨,真正的亲人不像亲人,你们几个才像是我的亲人。比起墨绾,池玉她们,只有锦如你才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锦如听了,眼圈不由泛红,“小姐待锦如这般好,是锦如的福分,能遇上小姐,也是锦如上辈子积了福。” 自己身为一个婢女,能读书识字已算是大幸,后来小姐还教自己打算盘,看账,铺子里的那些掌柜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又有几个婢女能有自己这样的福分?更别说,小姐从来都不对自己发脾气,打骂更是不曾有过,自己在小姐身边过的日子,已经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过得还要好了。 “瞧你,怎么突然要哭起来了?我不过是突然有些感慨,说了这么一句罢了,倒惹出你的眼泪来。”说着,司微云便是伸出手去为锦如擦去眼角的泪,“好了,不说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天晚上锦如一夜没睡,第二天寻了个借口出去,出门的时候,脸上满是决绝之色。 而此时秦晔已经启程往这边赶了,他一心只想着赶紧见到司微云,谁知刚进了希风的地界,便听到了那些有关于上元节程文暄是如何给微云小姐准备惊喜的传闻。 “你都不知道,程公子对微云小姐有多用心,那些天灯上写的全都是祝福微云小姐的话,而且都是程公子亲笔一个字一个字写的,还有那些烟花,你说说,能做出那样形状的烟花,得费多少工夫啊,那些烟花整整放了一夜啊,全京城的人就没有没看到的。你说说,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像程公子对微云小姐那样对自己喜欢的女子用心啊?” “快别说了,为了这个,我婆娘差点跟我大吵一架,说我哪怕有程公子对微云小姐一半的用心呢,她这辈子也知足了。你说这程公子讨他自己未婚妻欢心也就罢了,还连累我们这一众男人被自己的妻子嫌弃,这也忒不地道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忘了前两年,程公子搭了戏台,亲自上了妆为微云小姐唱戏,只为博微云小姐一笑的事情了吗?他可是堂堂侯府的公子啊,还是嫡长子,连这样的事情都肯为微云小姐做,这用心足以可见他对微云小姐的情意有多深了。” “这微云小姐也值了,虽说程公子有些花心吧,但对她确实没话说。话也说回来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花心啊,那些不进青楼的男子,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不行,而是没钱。程公子也不算很过分了。” 他们这厢说得热闹,却完全没注意到隔壁桌一男人阴沉下来的脸,右手下意识地捏紧了筷子,差一点就要把那筷子给折断了。 秦晔这一路赶来,每到一家客栈都能听人议论此事,所说的无非就是那程公子如何深情用心,微云小姐感动得当场落泪,如此云云…… 所以,秦晔比他原计划好的还要提前五日到达希风的京城。 司府的门房认了好半天才认出他就是年前曾经在府里住过一阵的秦公子,实在是因为眼前此人一身的风尘仆仆,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一脸的胡子拉碴,跟之前那个俊美无俦的秦公子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秦公子,您先在前厅等一会儿吧,我们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司微云没有回来,司府的下人也不敢随便安排秦晔,尽管他们都一致觉得这位秦公子该是先去洗个澡了。 令秦晔意外的是,他进到前厅的时候,前厅里还有另外一位客人在等着。也是位年轻的公子,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 让两位彼此陌生的客人等在一起总归是不妥,司府的下人想了想,便是把秦晔引去了花厅里,毕竟秦晔跟他们家小姐算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此次远道而来,看他这样子,估计又是要在司府住上一阵子的。 等了许久,司微云终于从外面回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又两位客人等了您许久了。” “两位客人?一起来的?” “不是一起的,是裴公子先来的。” “裴公子,裴渠?”司微云说着,不由往锦如的身上看了一眼,果然见她面上表情僵了一下。 “他来找我?说是因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小的本来告诉他,小姐要等好久才回回来,让他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告诉小的,让小的来转告就行了,可是裴公子偏不肯,坚持要等着,也不肯告诉小的他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嗯,我先去见见他。” “小姐。”这个时候,锦如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司微云,“小姐,这件事跟我有关,能让我先见见他吗?” 司微云看着她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道:“锦如,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是。” 锦如拜别了司微云,快步走进前厅。 司微云这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位客人在等着自己,便是问那下人道:“那另外一位客人呢?是谁?” “回小姐的话,是秦晔秦公子,也等了小姐许久了。” 第108章 敌意(一更) 司微云不免惊讶,她想到秦晔会在上元节之后赶来,却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照司微云心中的推测,他应该是要在十来天之后才能到的。 然而,等她见到秦晔之后,便是明白为什么他能提前这么多天赶到这里了,他这是几天没休息,没洗澡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着急赶过来?”司微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个。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他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秦晔盯着她看了半晌,方缓缓开口,“没什么急事,就是……许久没见你了,想尽快见到你。” 这样的话任是哪个女子听了,心中只怕都会生出甜意,更何况司微云对秦晔已经有了情意,心头自也是难免泛出丝丝甜意。 “好了,赶紧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他眼睛里都泛着红血丝。 秦晔在赶来的这一路上,在心中攒了很多话想等见到了司微云之后,好好问一问她,可是此时,却只想静静地看她一会儿。 见秦晔这么沉默地盯着自己看,司微云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当即伸手去推他,“好了,赶紧去洗澡去。” 一边说着,一边还唤了下人来送他去客房,并且嘱咐人给他准备洗澡水。 秦晔也想尽快洗一洗,便是随着司府的下人去了客房,还是他之前住过的那间,里面的东西保持原样。司微云知道秦晔在年后还会再过来,所以并没有叫下人动里面的东西,只是隔几天打扫一下。 秦晔素来是有些洁癖的,有生之年,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连日赶路,不睡觉、不洗澡?在这之前,是秦晔这个人根本不会做的。之前的他连衣服上溅了几滴泥点子,都要立刻脱掉,宁愿受冻,也不愿将就那只脏了一点点的衣服。但是如今为了尽快见到司微云,他却可以连着几天几夜赶路,衣服脏了也不管,头发乱了也不理,只为能尽快见到司微云。 秦晔一边脱去脏衣服,一边暗恨道:都怪那程文暄,没事儿搞什么惊喜,害得他唯恐云儿真的会被他感动,而拼命赶过来。 而这边里,司微云身边的几个婢女都在暗自好奇,这翰林院的裴渠为何上门来找小姐,锦如又为何会说这件事跟她有关?平常也没见锦如姐姐跟那裴公子有什么接触啊。 “你们说,这裴渠今日上门是来干什么的?”明明说是见小姐,锦如却过去见了他。 “我们跟翰林院也没什么来往啊,最近我们有跟翰林院做什么生意吗?” “没有啊,我们跟翰林院能做什么生……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的时候,岑老大手里有一批积压的宣纸,是我们小姐牵头卖给了翰林院。那个时候这件事就是锦如姐姐在中间着手操办的。” “是啊,我也想起来了,那阵子锦如姐姐为了这件事没少往翰林院跑呢。” “这件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了,难道是那批宣纸出了什么问题?翰林院派这位裴大人找上门儿来了?”可是锦如姐姐办事一向牢靠,能出什么问题? 司微云倒很淡定,“行了,你们就别瞎猜了,且等他们谈完,看怎么说吧。来,吃些点心。” 卓文年纪小,好奇心重。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走到前厅外面探头往里看,只见前厅之中,锦如姐姐冷着一张脸,面如寒霜,而那裴渠裴大人不知在跟锦如姐姐说些什么,面露哀怨之色。看得卓文一脸懵。 趁他们没有发现之前,卓文悄悄退了出去,回到司微云的身边。 “小姐,锦如姐姐跟那位裴大人好像是在争吵啊,您要不要过去看看。”锦如姐姐性情温婉,很少与人动气,就算真的动气了,也不会这般将情绪直接摆在脸上,今日这般反应,实在不像是锦如姐姐。 “争吵?”司微云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片刻之后起身,“走,去看看。” 墨绾她们四个自然也是跟上同去。 刚走到前厅之外,便听到里面锦如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都跟你说这么清楚了,还请裴大人不要再多作纠缠。” 锦如话音落下,便见得司微云携着墨绾她们四个进来,便住了口,迎上前来,“小姐。”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话说着,司微云看向裴渠,“裴公子都跟锦如说了什么了?惹得她这么生气。锦如向来脾气好,裴公子可莫要欺负锦如。” “我欺负她?欺负她的人应该是微云小姐你才是吧。”裴渠冷冷看向司微云,态度十分不善。 还未等司微云开口说什么,锦如就已经恼怒地看着裴渠,“裴大人还请谨言慎行。” 司微云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分别扫过,觉得这件事似乎很有些意思。这个裴渠看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善,但看向锦如的时候,却分明带着几分温柔无奈之意。 心思一转,司微云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 只见司微云嘴角勾起浅浅一笑,悠然地在堂内主位上坐下,抬眸看向站在那里的裴渠,“裴公子这话说得倒叫我有些不解,我怎么欺负锦如了?且请裴公子与我细说一番。” “你借着小姐的身份,将她死绑在你身边,难道不是欺负她吗?” “裴大人,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我是自己甘愿呆在小姐身边的。”锦如上前便要将那裴渠给拉走,“我不知裴大人为何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一番,司府不欢迎裴大人,还请裴大人离开吧。” 眼见着锦如真的要将那裴渠给拉走,司微云却开口唤住她,“锦如,先别急。我还想听听裴大人要说些什么。” “小姐……” 见司微云坚持,锦如只好放开裴渠,却不由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裴大人,你说说,我是怎么把锦如死绑在自己身边了?她这每天出门不是挺自由的吗?” “小姐,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司微云看向锦如,“锦如,你先别说话,我想听听看裴大人怎么说。” “你是没有不准她出门,可你耽搁了她嫁人!” 此言一出,墨绾她们都不由一愣,不约而同地朝锦如看去。唯坐在主位上的司微云嘴角露出笑意,看来自己方才猜测得的确是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这位裴公子今日并非是来上门找茬儿,而是来上门求亲的。 “我耽搁她嫁谁了?” “我。”那裴公子怒瞪着司微云,显见得对她很是不满。 “你胡说什么,谁说要嫁你了,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我不嫁,不嫁,你听不懂吗?” “可是你之前已经答应我了,为何却又突然反悔?难道不是因为你家小姐?” 裴渠这话无异于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巨大的涟漪,引得墨绾她们几个竞相追问,“锦如姐姐,这是真的?“ “你答应嫁他了?” “什么时候,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锦如被她们七嘴八舌地追问搞得一阵脸红,“你们胡说什么,没有的事儿。” “怎么是没有的事儿?你当时亲口答应的,怎么能如此矢口否认,难道就因为你家小姐在这里吗?你对她死心塌地,可她有为你考虑过吗?” 这一顶帽子扣在司微云的头上,实在扣得她很是无辜。她是真的不知道锦如跟这个裴渠还有这么一番纠葛,怪不得之前锦如瞒着自己去见裴渠,原来是因为这个。 见裴渠如此言之凿凿,也不像是在撒谎,看来锦如真的曾经答应过要嫁他。 “你懂什么?别乱说。”锦如忙走到司微云的身边,“小姐,他就是胡说八道,你莫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司微云含笑看向锦如,“这样的事情,你该提前跟我说才对啊,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完,她转而看向裴渠,“敢问裴大人是什么时候对我们家锦如动的心思?” 裴渠虽不喜欢她,可瞧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锦如之后,还是应了她的话,“就是去年锦如因那批宣纸之事进出翰林院的时候。” 那这时间可不算短了。 “锦如,你果真答应过要嫁他?” “我……” 司微云却又突然开口打断她,“说实话。” 锦如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是。” 锦如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自己很了解她,这样的婚姻大事,她势必是仔细想过之后,才会作出决定的。既然她曾经答应过裴渠要嫁他,也就意味着锦如是真的想要嫁他的。 这么一番想过之后,只见司微云看向站在哪里的裴渠,“若是有诚心要娶我们锦如,就该照规矩,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先跟你说好,我们锦如是绝不能做妾的,这一点希望裴公子能想清楚。” 裴渠一听,这是松口要把锦如嫁给自己的意思,面上不由一喜,当即道:“这是自然,明日在下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哎,先等一下,小姐……”锦如看看裴渠,又看看自家小姐,不是,这事情怎么就这样……急转直下了呢? “那明日我在此候着媒人上门了。” “多谢微云小姐。”裴渠一改之前横眉冷对的姿态,对司微云拱手行了一礼。 “裴大人客气了。来人,送裴大人出去吧。” 等裴渠离开之后,墨绾和卓文她们一个个都凑到锦如的身边,“锦如姐姐,恭喜啦,以后你可就是状元郎的夫人了。” 她们一口一个恭喜,说得锦如羞得满面红云,这样子怎么瞧都不像是不甘愿的样子。 “好了,我们先回院子去再仔细说罢。” 听得司微云这么说,墨绾她们连声附和,“对,锦如姐姐,你可得跟我们交代清楚,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是什么时候答应嫁给裴大人的,我们怎一点儿都不知情?” 几个姑娘簇拥着锦如,急急回到院子里。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便开始审问锦如。 事情到了这地步,锦如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她和裴渠结识的确是在去年她因那批宣纸之事出入翰林院的时候,那个时候裴渠刚中了状元,意气风发。说实话,那样一个幼年便又才名的年轻才俊,哪个女子见了不要多看两眼。 只是锦如也万万没想到,裴渠竟也对她渐渐生出了情愫。不过在翰林院的时候,锦如本分守礼,裴渠羞涩木讷,两个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接触。 一直到后来,司微云被沈辛茉给替换,沈辛茉因为怕被锦如她们发现自己冒充的身份,所以找借口将锦如她们通通给打发了出去。 那裴渠听到消息之后,因担心锦如离开了司府,无可依靠之处,这才重新找上了她。 第109章 交换(二更) “怪不得呢,我说那个时候锦如姐姐怎么经常找不见人,原来是去见那裴大人去了。”华月闻言打趣道。 其实那裴渠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锦如跟在司微云身边那么多年,不至于在离开司府之后,连个谋生的本事都没有。而且这些年下来,司微云赏赐她的东西不少,纵然两三年都不做事,也足以应付日常的嚼用了。 她们被沈辛茉撵出司府之后,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日常花销,最让她们整日揪心的是司家的生意一日一日衰落,眼见着司家的那些铺子被康乔平一一蚕食,只有干着急,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们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她们眼中的小姐,已经不是她们原来的小姐了,只想着小姐究竟怎么了这是,难道是中邪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裴渠跟锦如的来往多了起来。也许是出于含羞,也许是出于自卑,觉得自己跟裴渠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所以她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其他的姐妹。是以,一直到真正的司微云回来,墨绾她们都没有察觉此事。 其实有一度,锦如是打算告诉她们的。因为那个时候裴渠跟她求亲了,说想娶她为妻。她自也是纠结过一阵子的,毕竟她觉得两个人身份相差悬殊。他是年少便有才名的状元郎,前途无量,不知多少媒人上他家说亲,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应有尽有。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婢女的身份,跟他实在是不相配。 但锦如也并不是那种纠结犹豫之人,要么嫁,要么不嫁,总要给人个回话。当时她被假装成‘司微云’的沈辛茉给遣离,对司府那边已经没了牵挂,再加上她跟在司微云身边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看得出裴渠对她是真心的,身份不身份的,只要他不介意,自己又何必在意旁人怎么说。 仔细想了几天之后,她也就答复了裴渠,说是愿意嫁他。 裴渠自然很高兴,得到她的答复之后,便去准备聘礼,要来提亲。 而锦如也想着,既然都已经答应要嫁了,那这件事肯定是要告诉墨绾她们几个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收到了司微云从大晟托人送来的信,这才知道原来小姐早就已经被人替换,而且那个人还是小姐的孪生姐妹。 锦如再没有心思考虑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情,眼前一大堆烂摊子,等小姐回来之后,自己还要帮着她收拾,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嫁人,离开小姐的身边? 所以就在裴渠兴致勃勃准备聘礼要提亲的时候,锦如忽然找到他,说自己不嫁了,之前之所以会答应他,不过是一时冲动。 听完之后,司微云摇了摇头,“锦如,你该知道,你们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下人那么简单。我一直都在想,将来一定给你们都寻一个好夫君。既然你遇着如此良缘,为何不直接跟我说?若是你错过了这桩婚事,我以后再知道了,岂不是要懊恼死,只恨是自己耽误了你?” 华月也不由道:“锦如姐姐,其实你大可不必推拒了裴大人的求亲啊。你若是嫁人了,小姐的身边不还有我们吗?” 锦如微微摇头,“这些年你们几个也的确一点点地长进起来了,可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毕竟是自家姐妹,锦如也没怎么谦虚客套。 她也不是没想到,自己离开之后,还有墨绾、池玉、卓文、华月她们四个。 可是池玉善武,并不甚通文墨之事,贴身伺候小姐,未免不妥。卓文年纪最小,尚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凡事考虑得难免不大稳妥。华月向来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有些泼辣,也不甚稳妥。而跟着小姐从大晟回来的白芷,做事虽还算稳妥,性子也算沉稳,但毕竟她刚来司家对司家的一切都不了解,也是难当大任。唯有墨绾还算称心,只是她也是缺少历练,若是换成了以前,让她多跟在小姐身边历练,就算出错了也无妨。 可如今不比以前,司家的生意落魄成这个样子,小姐身边需要一个默契又能帮她打点好内宅和外院各种事情的左膀右臂,墨绾未必能做得好。 所以,在这艰难的时期,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小姐身边。而以司家如今的状况,只怕没个一年半载的,小姐都喘不过这个气来。她知道裴渠的父母着急让他成亲,有些媒人一天往他家去好几趟,自己何苦耽误他成家立业,索性硬了心肠,直接回绝了他罢了。 可是锦如万万没想到,他会找上门儿来,还直接指责自家小姐。 见得墨绾她们几个低头沉默,司微云却是缓缓笑了,佯装斥责道:“瞧你们几个不争气的,没一个能挑起大梁,好让你们锦如姐姐放心去嫁人的,你们羞也不羞?” 被司微云这么佯装斥责一番,房间里的气氛却陡然轻松了下来。 只见司微云有看着锦如道:“难怪方才那裴大人看着我时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的似的,原来我与他真的是有夺妻之仇。” “小姐……”锦如闻言又是羞红了脸。 “你说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多好。先把亲定下来又不着急成亲,我瞧着那裴大人应该也是愿意的。再说了,她们几个虽然都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潜力还是有的。墨绾就不错,她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人也稳重,这阵子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学吧,你好好教她,把她教好了,你不就能早点嫁人了?”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调侃之意,说得锦如只低着头不应声。 池玉她们几个都上来打趣锦如,尤其是墨绾,“为了锦如姐姐早点嫁人,我也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跟锦如姐姐学的。” “你这个小妮子,如今胆子肥了是不是?” 任几个姑娘笑闹了一番之后,司微云打发她们去做事情,却单独留下了锦如。 “小姐,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我不该瞒着小姐的。”锦如主动认错。 司微云拉着锦如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是我之前没考虑周全。”司微云笑了笑,“也是我太依赖你的缘故,从小到大,我身边的琐事都是由你来打理,竟也没想过若是你嫁人了,该怎么办。” 其实主要还是沈辛茉搞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然以墨绾她们几个目前的能力,还是可以应付的。 锦如从小跟在司微云身边,虽然司微云还有另外四个婢女,但司微云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由锦如来打理,不管是平日的吃穿住行,还是出外做生意迎来送往的这些,都是锦如在忙,包括平日里墨绾她们几个的活计,也都是由锦如来安排。她若是突然走了,只怕墨绾她们还真的会手忙脚乱。 “小姐,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自己不过是被卖入府中的奴仆,跟府里的其他下人也没什么两样。幸而遇见小姐,能读书识字,懂些琴棋书画,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平日里喝的茶、吃的点心都是寻常百姓连想都不敢想的。虽为奴仆,却不必受主子打骂,小姐待自己如亲人一般,这天底下跟自己一般被卖为婢女的姑娘很多,像自己这般幸运的却没有几个。 司微云握紧锦如的手,“遇见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幸运。”当初外公去世,自己接手司家的生意,亲人反对,铺子里的掌柜也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那般艰难的时候,都是锦如陪在自己左右,帮自己想办法出主意。 她们两个早就已经不是寻常的主仆关系了。 “锦如,你虽名为我的婢女。但琴棋书画你样样精通,算账管家更是一把好手,一应规矩礼节,你比我都懂。锦如,许多千金小姐都及不上你,你要记得这一点。” 锦如闻言含笑点头,“我明白,小姐放心,我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 听到她这样说,司微云也是放了心,“行了,幸亏那裴大人锲而不舍,不然丢了这桩好姻缘,看你到哪里哭去。” 像裴渠这样少年得志,一一举中了状元的年轻才俊,自是京城许多权贵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想当初他刚中了状元那会儿,就有无数媒人上门说亲,如今想来也是不少,他能一直等着锦如直到现在,想来他对锦如也确实情深义厚,锦如也是对他动了心的,这桩姻缘若是错过了,那可真是令人扼腕叹息了。 还好,那裴渠一直都没有放弃,还找上门来跟自己理论,不然任由锦如瞒着,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 墨绾刚在桌上布好了晚饭,就听见华月在外面禀报说秦公子来见小姐。 墨绾不由得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司微云冲她微微点头,并且吩咐道:“再添一双筷子吧。” “是。” 只见秦晔一身清爽地进来,沐了浴,换了衣服,又是那个俊美无俦的五殿下了。 “听闻今天有人来向你的一个婢女提亲啊。”秦晔一开口便是这话。 旁边的墨绾她们听了,都是不由笑着朝锦如看去。 司微云也是一笑,“是啊。那人,殿下应该也看到了。” “你答应了。” 司微云接过墨绾舀的一碗汤,轻‘嗯’了一声。 “这么痛快?那我也要向微云小姐求娶一个人,不知微云小姐能否答应?”说着,秦晔已经在司微云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难道殿下也看中了我身边的这几个姑娘?那也得看她们肯不肯点头啊,对了,忘了告诉殿下,我身边的姑娘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您可得想好了。” 秦晔抬手就轻捏了一下司微云的鼻子,“故意气我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想求娶的人是谁。” 司微云自然知道,可这件事哪里有那么容易。上元节那日程文暄之所以会那么高调,除了想要逗自己开心之外,其实也是为了告诉其他人,纵然司家的生意不如以前了,抚宁侯府也没有打算放弃跟司家的这门亲事。只要有抚宁侯府撑腰,司家就不会倒,那些人自然也能放心地跟自己做生意。 见自家小姐并未抗拒这位五皇子的亲密之举,锦如便是悄悄给墨绾她们递了颜色,示意她们都悄悄退下。 “你的这些婢女们倒都挺有眼色的。”秦晔见她们都陆续退了出去,很是满意。 “嗯,我记得了,下次若是五殿下在,定叫她们老老实实地都给我呆着,哪里都不能去。” 秦晔无奈地瞧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只取出怀中一样物什系在司微云的腰间。 司微云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枚玉佩。 “你的玉环我戴习惯了,不想还你了,就拿这个换了吧。” “想得美,我不要你的玉佩,将我的玉环还给我。”说着,司微云就伸手探向秦晔的腰间…… 第110章 也许就是姑爷(一更) 秦晔一把抓住司微云的手腕,一双眼睛温柔缱绻地看着司微云,却还带着几分调侃之意,“云儿,我早晚会在你面前宽衣解带的,你不必这么着急。” 司微云虽能在生意场上独当一面,可哪曾遇到过秦晔这样人,听过这般调戏的话,顿时红了脸,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把我的玉环还给我。” 秦晔此时却是凑近了司微云,“害羞了?” 司微云伸手推他一把,立刻拿起筷子,“吃饭,吃饭,赶了这么远的路,你不饿啊?” 秦晔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行,知道心疼我了。” 倒也不再去招惹司微云,唯恐真的把她给惹毛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安生地吃起饭来。席间,司微云问了秦晔许多他回大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问他祖父是不是还好,玉婕和李松亭他们怎么样,甚至还问了赵岳的话本稿子是不是顺利写完了。 其他的倒还好,就是听到司微云问起赵岳的时候,秦晔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你问起松亭也就罢了,怎么还关心起赵岳了?怎么就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她对赵岳向来上心。 “你不好好地在这里吗?我有什么好问的?”司微云淡淡睇了他一眼。 “你就不问问,我回去之后,沈辛茉有没有又对我做什么?她可是连给我下药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也忒不关心自己了。 司微云闻言仍是淡定地夹了菜送入自己的口中,“若是再给她第二次可乘之机,那就不是殿下你了。” 秦晔闻言一笑,“你对我还挺有信心的。” 一直到秦晔离开她的院子回去客房,司微云倒也没有再提起要回玉环的事情了。 次日,那裴渠果真遣了媒人上门,聘礼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他唯恐此事生变,昨天从司府离开之后,他就立即去找了媒人,并且嘱咐她今天一早就上门。 那媒人一开始听他说要去司家提亲,还以为他是要向司家大小姐司微云提亲,心中暗暗想着,这裴大人怕是疯了吧,那微云小姐早年间就已经跟抚宁侯的嫡长子定了亲,人家以后是要做侯府夫人的人,他这巴巴地又是去提什么亲。 但是听他亲口说了他要提亲的对象是微云小姐身边的婢女锦如之后,那媒人却更惊讶了。他,堂堂状元郎,仕途无量的年轻才俊,多少千金小姐都任他挑,他怎么却要娶一个伺候人的婢女? 而且这般着急的样子,明显是这位状元郎上赶着啊。 要知道,这个媒人之前也是上他们家的门给他说过好几次的亲,都是人家女方私下里拜托,让自己去探探他的口风,可是每次都被他给婉拒,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闺阁小姐啊。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要娶一个婢女,这传出去,怕是整个京城的媒人都要惊掉下巴了。 “裴大人,您真的确定吗?真的要向锦如姑娘提亲?”虽说裴大人的出身并不高,家里只是寻常百姓家,祖上留下几亩田,雇了几个佃农,既没有大富大贵,也不算穷苦人家。要说他这样的出身,娶微云小姐身边的婢女,倒也算是般配。但抛却出身之外,他可是堂堂状元郎啊,这身价一下子就不同了…… 要说,那锦如姑娘也是不错的。在京城所有媒人的眼里,她也算是一个香饽饽。虽说是一个婢女,但跟其他婢女可大有不同。她从小跟在微云小姐身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微云小姐学的东西,也准她一起跟着学。微云小姐跟着司家老太爷走南闯北的时候,锦如姑娘也是一直跟在微云小姐身边的,这些年来,也都是她跟在微云小姐身边打点一切,眼界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宽得多。 就连那些高门大院的公子都想纳她为妾,更别说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了。尤其是那些小商贾的人家,想要将锦如姑娘娶进门的更是比比皆是,而且是以正妻之名迎娶。一来呢,是想借着锦如姑娘,跟微云小姐攀上关系,以后在生意上好照顾一番。这二来,也是看重锦如姑娘的才能,有她在,内宅外院肯定打理得井井有条,毫无疑问的贤内助。 可是却也万万没想到,这拒绝了许多闺阁小姐的状元郎竟也要娶那锦如姑娘,而且还是正妻。 她却哪里知道,人家状元郎心里念着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着急着赶紧将这亲事定下来呢。 “自是确定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那……恕我多问一句,裴大人的父母可点头此事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爹娘不同意,我怎会来找媒人去上司家提亲?”当然,这其间少不了多费了许多口舌,可到底也说服了爹娘。 好吧,既然人家都想出来了,自己只做一个媒人该做的就是了,反正自己赚的就是这份儿银子。 所以,次日一早,司府的大门刚开不久,媒人就上门来了。 这原本是昨日就说好的事情,并无什么意外,锦如是司微云的贴身婢女,她的婚事,须得司微云点头。 那媒人瞧着司微云淡定的样子,显见得这桩婚事他们私下里已经商定,自己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这桩婚事终于算是定下来了,墨绾她们想着,这怎么也算是件大事,虽然锦如姐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嫁,但这总是件喜事,所以一起凑了些银子说要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原本司微云想着这银子就自己出了,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墨绾她们几个的心意,也就只出了自己的那一份儿,同她们一起出去庆祝。 每到这种时候,大家都默契地暂时丢掉了主仆的身份,这是这多年来,大家慢慢形成的默契。有的时候她们跟司微云更像是亲人和朋友。 但白芷毕竟刚来不久,还不太适应,看着她们在饭桌上跟司微云没大没小,还灌司微云喝酒,总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怎么也不敢跟她们一起灌司微云。 “我说,你们几个丫头,今日这事是锦如的大喜事,你们灌我酒做什么?应该去灌她啊。”司微云擦去嘴边的酒渍抱怨道。 “谁让小姐丢下我们那么久都不管的,我们可都还记着呢,借着今日的机会一起报了。” “你们几个没良心的,我那不是被人下了药,失忆了吗?我刚一恢复记忆,不就给你们来信了吗?”此时的司微云已经有了些醉意。 “那也不行。” 几个姑娘笑闹着,却也没放过锦如,最后离开酒楼的时候,司微云和锦如两个人都有些醉了。 司微云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她之前同旁人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少喝酒,酒量算是慢慢练出来的。而且她平时很注意,不会让自己喝得太多。但是跟锦如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却要放肆得多,不用顾忌旁的什么,再加上今日锦如的婚事算是定下了,而且是一桩很不错的婚事,她心里高兴,也就任由她们几个来灌自己酒了。 墨绾她们几个扶着司微云和锦如进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有个人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秦晔见着司微云被人扶着回来,眼神迷蒙,显见得是喝醉了的样子,便是快步走上前来。 “怎么醉成这样?” 念着小姐跟这位五皇子的关系不一般,墨绾应声道:“今日锦如姐姐的婚事定下了,小姐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话说着,却见秦晔已经从她手里接过司微云,“去沏一杯醒酒茶来,再拧一方湿帕子。” 他吩咐起司微云的婢女倒是吩咐得很是自然。 扶着司微云半倚在外间的榻上,秦晔为她整理好略显散乱的头发。想起上次她喝醉的时候吐了自己一身,不由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次喝醉了倒还算老实。” 醒酒茶和湿帕子很快拿了过来,墨绾正要上前喂司微云喝下醒酒茶,却见秦晔极自然地朝她伸出手来,墨绾却有些顾虑,并未立即将手中的茶杯递给秦晔。 秦晔余光瞥见墨绾迟迟没有动作,不由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威严的压迫。 墨绾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到底不愧是皇室子孙,天生地就具有一种压迫的威严。 犹豫了片刻,墨绾到底还是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了朝她伸出手来的秦晔。 “云儿,来喝醒酒茶。”这般温柔的语气同方才那般迫人的眼神好似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喂司微云喝了茶之后,秦晔又接过湿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司微云擦了脸,而司微云的几个婢女就站在旁边看着,丝毫插不上手。 做完这一切之后,只见秦晔抱起司微云就往内室里走,墨绾赶紧拦住,“五殿下,小姐虽自小走南闯北,抛头露面做生意。但到底也是未出嫁的女子,还请五殿下……注意分寸……” 能出入小姐院子的本就没有几个人,那些跟司家往来的生意人,小姐最多也就是在后院的花厅招待他们,那还得是关系亲近一些的。到目前为止,能进到小姐房内外间的男子,除了家里人之外,也就只有程公子和眼前的这位秦公子了。 就连程公子这个小姐名义上的未婚夫都没进过小姐的内室,这个秦公子自然也是不能。 “别紧张,我把她放在床上就走。”说完,秦晔径直越过墨绾,走进内室。也果真没有多作停留,只将司微云放在床上,帮她褪了鞋袜,又帮她盖好被子,便立即转身出来。 “好好照顾她。”留下这么一句话,秦晔便迳自离去。 华月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拧了一把池玉,“还发呆呢,方才怎么也不知道拦着他点儿,那可是小姐的内室,连程公子都没进去过。” “华月……” “嗯?” “我怎么瞧着,他以后可能、大概、也许……就是我们的姑爷了呢?” …… 昨天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司微云这一早起来,便是难受得厉害。好在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司微云索性就打算休息休息,而且秦晔千里迢迢赶过来,自己作为东道主,怎么也得陪人家逛一逛。 只是司家的其他人见她跟秦晔走得这样近,心里不免起了嘀咕,至今为止,也没见司微云跟除了程公子之外的年轻男子走得这样近过。而且那位秦公子看司微云的眼神都不一样,明显是在打她的主意,这事情有些不妥啊…… 当天傍晚,司微云和秦晔从外面回来之后,司微云便是被自家舅舅派人给请了过去。 见得司微云进来,司家三老爷立刻就让下人尽数退下。 司微云见状淡淡一笑,“舅舅这是要跟我说什么大事?还让下人们都退下。” “你跟那秦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第111章 亲一下(二更) “这好像跟舅舅无关吧。” 见司微云并未反驳自己,司家三老爷不免有些急了,“微云,舅舅可要提醒你一句,你可是已经定了亲,有了未婚夫的人,你这样做是要被万人唾骂的。” 司微云缓缓坐下,一脸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定了亲还可以退亲,有什么要紧的。” 司家三老爷顿时脸色大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说退便退的?” “只要文暄点头,有什么退不得的?”司微云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却把司家三老爷急出了一头的汗,“微云,你是糊涂了不成?你跟程公子之间的婚事,你以为难道仅仅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吗?程公子背后是整个抚宁侯府,若是让抚宁侯知道你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吧。” 司微云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含笑看向自己的舅舅,“舅舅这是为我着想?我看不是吧。舅舅是怕我跟程文暄解除婚约之后,司家失去了抚宁侯府这个靠山吧?说来也是,我呢,就算没了司家的这些家业,也能好好地过下去,可是舅舅你们却是不成的。舅舅你有空操心我的婚事,不如好好督促督促两个弟弟吧,他们若是能成才,您的下半辈子也有依靠了不是吗?就不用整天指望我来养着您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这话说出来,舅舅您自己相信吗?”当初自己接手司家生意的时候,舅舅他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这些年,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他怕是巴不得自己过得不好吧。以前他是恼自己找到了抚宁侯府这么个靠山,现在却又害怕司家失去这么个靠山,也真是够纠结的。 “若是舅舅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微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说完,也不等司家三老爷回答,司微云就迳自起身离开了。 翌日,秦晔不请自来,要同司微云一起吃早饭,却被司微云云淡风轻地拒绝,“殿下,你莫忘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请注意一下分寸。” 秦晔犹自在司微云身边坐下,“你若是再提那三个字,我今天就去把那抚宁侯府给烧了。” 司微云闻言啧啧摇头,“殿下,这里可不是大晟,由得您为所欲为。” “若是不信,你尽可试试,看我做不做得到。” 行,五殿下,我怕了您了,流言诚不欺我,您就是活脱脱一个魔头在世啊。 “今天要带我去哪里逛?”秦晔一边喝粥一边问身旁的司微云。 “今天我可陪不了你,铺子里一大堆事儿呢。我让文暄陪你逛吧。” “还说,我真去烧那抚宁侯府了。” 司微云闻言失笑,拈了一块绿豆糕塞到秦晔的嘴里,“好了,不说了,脾气怎么这么差呢?你先自己随便到处看看,晚上我再陪你出去逛,我们这里晚上也很热闹呢。” 说完,司微云便是唤了锦如和墨绾随她一起离开。 秦晔一边咬着那绿豆糕,一边暗道:我这还算脾气差?那你可得看看我在别人面前究竟是什么脾气。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没什么脾气的。 然而,说好的,到了晚上陪着秦晔一起出去逛逛,但司微云却食言了。 “真的是事出意外,我也没想到那个郑老板会提前来京啊。明天,明天我一定陪你,行吗?” “可以,不过除此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不能说。” 司微云警惕地看着秦晔,“你打什么主意呢?” “总不会是叫人杀人放火的事情,放心。”末了,秦晔又添了一句,“既然失食言了,总得给我点补偿啊。” “行,不过,”司微云警告地看着秦晔,“不能太过分啊。” “放心。”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但秦晔可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呆着,司微云刚一走,秦晔便在后面悄悄跟上了她。不是自己吃醋,实在是她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大男人见面,自己不放心…… 眼见着司微云进了一间云香鬓影的青楼,秦晔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跟着来了。这什么人啊,怎么谈生意,还非要在青楼这种地方谈呢? 司微云倒已经习以为常了,青楼里的人看到她,也并不稀奇。司微云虽是女子,可生意场上却大多都是男子,谈生意的时候,都喜欢来这种场合。司微云既然想要跟人做生意,自然也要适应这种方式。 尤其是今天她要见的这位郑老板,最爱此道。他此次进京,不知有多少同行都盯着呢,好不容易约得他见面,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待会儿郑老板若是到了,直接请他来这里。”司微云吩咐身旁那青楼的姑娘。 “是,奴家明白。” 那青楼姑娘转身欲走,司微云却唤住了她,“对了,把卿卿姑娘叫过来,我今晚将她包下了。”卿卿姑娘是这间青楼的花魁,想来应该能讨得郑老板的喜欢。 “是,奴家这就去请卿卿姐姐。” 未几,那姑娘复又回来,但却并未带来那卿卿姑娘。 “微云小姐请见谅,卿卿姐姐已经接了客人了。” “接了客人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接了什么客人?是我认识的吗?” “以前没见过,说是一位秦公子。那位公子说了,若是微云小姐的话,他可以割爱,不过得请微云小姐亲自过去一趟。” 一听说是‘秦公子’,司微云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再听得这姑娘说那位秦公子请她亲自过去一趟,她已经确定那位‘秦公子’就是秦晔了。 而这厢里,秦晔正悠然地等着司微云前来。 那位名唤‘卿卿’的花魁,正坐在那里纤手抚琴,一双眼睛波光流转时不时看向秦晔。 她堕身青楼这么多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但是如眼前男子这般俊朗的却并没有几个。更何况,这位公子虽容颜俊朗,却不输男子气,他只是懒懒地往那一坐,浑身上下就透着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威严之气,就她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看来,此人定是尚居高位之人。他根本无需说什么、做什么,身上那股子清贵威严之气,便自然而然地散出来,叫人不敢轻视。 难得碰上如此一位俊朗又气质出众的客人,纵然是不给恩金,自己也是肯的。 只是方才听他说的那些话,这位公子似乎跟微云小姐认识啊。 琴音未绝,外面已是响起了敲门声。 “谁?”这卿卿姑娘只要停下琴音,开口问门外之人。 “卿卿姐姐,是微云小姐。” 那卿卿先是瞧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秦晔,见他并无反对之色,便开口道:“请微云小姐进来吧。” 司微云进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秦晔,然后笑着对那卿卿姑娘道:“真是抱歉,打断了卿卿姑娘美妙的琴声。” “微云小姐哪里的话,卿卿惭愧。” 司微云这才转而看向秦晔,“不知道秦公子可否割爱,我今日要宴请一位重要的客人,想让卿卿姑娘作陪。” “有多重要?”秦晔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手中的酒杯。 司微云心中暗叹一口气,旋即对那卿卿姑娘还有引自己过来的那位姑娘道:“能让我跟这位秦公子单独聊一聊吗?” 只见那卿卿姑娘又是往秦晔的身上看去,希望他不要答应微云小姐的要求,能留自己在他身边相陪。比起那个年过半百的郑老板,她自然是更愿意伺候年轻英俊的秦晔。 可是她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位秦公子根本不是为了那档子事儿来的。 见得秦晔默许,那卿卿姑娘也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如此一来,房间里便只剩下秦晔和司微云两个人。 只见司微云走过去,在秦晔的面前跽坐下来,抬眼瞧着他,“五殿下,你也忒小气了,方才在府里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是商量好了啊,我来青楼找姑娘,又干微云小姐什么事呢?”还敢在青楼这种地方跟男人谈事,她胆子也太大了。 “行,不干我的事。秦公子您想干嘛就干嘛,想找几个姑娘陪就找几个姑娘陪,干我什么事儿啊?我这就去帮您把卿卿姑娘给重新叫回来,祝秦公子今晚玩儿得开心。” 说着,司微云还真的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秦晔无奈地拉住她的胳膊,“好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过是气话。跟人谈生意,又何必一定要在青楼。” “难道我心里愿意吗?还不是你们这些男人的臭毛病。”司微云瞪他一眼。 “我可不是,别捎带上我。” “那个郑老板尤其热衷此道,我不也是没办法吗?” “谈生意可以,但是待会儿得让我陪着你一起。” 司微云略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行。” 秦晔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来,手臂一收,将司微云拉近身前,司微云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亲我一下。” “什么?”司微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在司府的时候,你不是点头了吗?说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这个。” “下次,下次吧,我这等着郑老板谈生意呢。” “不行,就现在,否则我就不让你走。那什么郑老板你也别见了。” “别闹了,我跟那郑老板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秦晔看着眼前司微云脸红的样子,不由失笑,“平时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这点小事就害羞成这样?微云小姐,这可不像你啊,太胆小了吧?” 司微云抬眸嗔他一眼,“你也不用故意激我,激将法对我没用的。” 秦晔闻言只有轻叹一口气,十分无奈道:“你这丫头,怎么软硬不吃呢?”语气里不是没有失落的。 她的一颗心有几分是装着自己的呢? “好了,走吧,再不走,你那什么十分重要的郑老板就该走了。” 秦晔率先往外走,却没料到被身后的司微云陡然抓住了衣袖。秦晔心中纳闷,正待回头看她,却见司微云已经抓着他的衣袖,上前一步,踮脚吻了上来。 虽然她亲的只是脸颊而已,秦晔也满足了。 “刚才太快了,这个不算。你再来一次。”秦晔笑着将脸凑过去,司微云却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别得寸进尺。走了。” 司微云率先打开房门走出,门外的两个姑娘连忙转回身来,随后便见秦晔也从房里走出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那卿卿姑娘见了,心中不由暗暗纳闷,方才这位秦公子似乎还心情欠佳,怎么眼下好像突然心情好了起来? 第112章 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更) 而更让她感到郁闷的是,秦公子竟然答应微云小姐,让自己一起过去陪那郑老板。原本能跟这位俊朗不凡的秦公子一夜春宵的,结果却还是要陪那年过半百,庸俗不堪的郑老板,她心里怎么可能不郁闷? 回到司微云定好的雅间里,那郑老板却仍是没到。 秦晔一边饮茶一边瞧着身边的司微云,“这个郑老板的架子挺大的啊,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来。”这天底下能让他秦晔等的人没几个,这个赵老板也真是好大的架子。 而司微云此时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这卿卿姑娘对五殿下可是够殷勤的,杯中的茶水空了,便立刻去添,一双春水般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五殿下,那般羞怯又期待的模样,显然是动了春心了。 司微云少不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幸而五殿下在大晟素有‘花心风流’之名,只怕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心系于他了,不过纵然有这‘花心风流’之名,貌似心悦他的女子也不少,真真是个祸害。 “卿卿姑娘。”这般想罢,司微云笑着对那卿卿姑娘开了口,正在那卿卿姑娘偷看秦晔的间隙,那卿卿姑娘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面上略有些羞红之色。 “待会儿郑老板要是来了,还请卿卿姑娘多帮忙劝说两句。这桩生意无论是于我还是于秦公子,都十分重要。” 司微云这瞎话张口就来,惹得秦晔有片刻的疑惑。 那卿卿姑娘一听这桩生意跟秦晔也有关系,立刻关心起来,“秦公子也要从郑老板那里买香料吗?” “这倒不是,不过秦公子要买我们司家的胭脂水粉,没了郑老板的这些香料可不行。” 而郑老板的架子之所以这样大,就是因为他家做出来的香料,比别家都要好得多,香味能持久不散。 只见那卿卿姑娘先是朝秦晔看了一眼,旋即点了点头,“请微云小姐和秦公子放心吧,待会儿等郑老板来了,卿卿自会帮忙劝说的。” 到这时候,秦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己这是被利用了啊。 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被别的女人看上了,她不仅不吃醋,还要在其中推波助澜,加一把柴。 要是搁在平常,秦晔哪里是会任人利用的主儿,可谁叫这次利用他的人是司微云呢,他也只有心甘情愿地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郑老板终于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微云小姐,我这忙得很。” “没事,我知道郑老板一向事忙。这位是从大晟来的秦公子,也是想做这行生意的,之前跟我有些交情,这次听闻我要见郑老板,也想一起见见大名鼎鼎的郑老板,希望郑老板不要介意。” 那郑老板瞧了秦晔一眼,不仅没有介意还很高兴。大晟来的啊,不错啊,说不定以后自己的香料能通过他卖去大晟呢,这做生意嘛,总是认识的人越多越好,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那郑老板跟秦晔寒暄了一句,这才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我知道微云小姐约我来是为何事,但是今年不同往年了。在进京之前,康少爷就已经找过我,一开口就要了我一大半的香料,我这次进京也是为了跟各位相熟的东家掌柜致歉的,康少爷订走了一大半之后,我这能拿出来的香料已经不多,只怕不能像往年一样给各位供应那么多了。” 说这话时,那郑老板一双眼睛动来动去,显然是另有深意在其中。 司微云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可是,康少爷虽先开了口,却还没付银子吧。” “倒是没有。”那郑老板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到底是微云小姐,很是上道。 “既然没付银子,那就意味着你们还未真的谈成。赵老板,你就直说吧,康乔平给你的是什么价?” 什么进京致歉,不过是找个借口好抬价罢了,他们这些人鹬蚌相争,他郑老板渔翁得利,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郑老板见司微云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心中暗暗高兴,看来微云小姐是有意跟康家少爷相争了,这一次自己必定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于是,他气定神闲地朝司微云比出了五根手指。 司微云见了,心中不由错愕,这康乔平为了挤垮自己可真是下了血本。 但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来。 “郑老板,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出这个价的。” 那郑老板闻言也只是笑了笑,“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微云小姐,你也该明白,虽然我们交情不错,可在商言商,我没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所以,我的这批香料,只怕是……不能卖给微云小姐了。” “看在我们之前的那些交情的份儿上,那我也劝郑老板一句,康家少爷此次出高价卖您的香料,不过是为了打垮我濯香阁罢了,康家与我司家作对这么多年,想必郑老板你心里也有数。康家的主业是布庄,名下不过只有一间胭脂铺罢了。他高价买你这么多香料,怕是几年的功夫都用不完,赵老板,你今年是靠着这个能赚不少?可接下来几年呢?你要知道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你今年如此对我,来年我可未必愿意再跟你做生意了。” 不过,听完这一番话,那郑老板还是不慌不忙,“这倒没什么,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若是微云小姐以后不愿再跟我做生意,那我也只有认了。” 司微云心里则很清楚,这位郑老板为何会如此气定神闲,就像是有才之人常常会恃才傲物一般,这郑老板之所以如此有底气,也是因为他家制出的香料确实是最好的。他笃定,就算失去了自己这个老主顾,他家的那些香料也不愁卖不出去。 “郑老板,你该知道我司家主业就是做胭脂,整个希风有我们司家十五间胭脂铺,虽然如今只剩下七间了,但也比康家要多得多。而且,康家短时间内是不会把重心移到制胭脂水粉上,而我却会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恢复我司家全部的十五间胭脂铺。这笔账,郑老板可要好好算算。”康乔平是想趁现在自己还没有缓过气来,想一举把自己也压垮,没了郑老板的香料,濯香阁制出来的胭脂水粉就会大打折扣,而自己眼下并没有足够的银子跟他争这一批香料,濯香阁后续无力,只怕真的要撑不下去,这才是康乔平的目的。毕竟等自己彻底缓过气来了,他就没办法用这一招了。 见那郑老板仍是无动于衷,司微云端起面前的清茶,轻抿了一口,然后才接着道:“郑老板,你也知道我在这行做得久了,认识的同行不少,也还算能说上几句话。郑老板,您觉得您这次的作为算不算犯了众怒?您说,我要是跟其他同行说好了一起抵制你们郑家的香料,会怎么样?” 话说完,司微云手里的茶杯已经稳稳落在杯碟上,她看起来还要比那郑老板气定神闲得多。 而此时,那郑老板的面色却也难免地变了一下。 若是微云小姐真的要联手其他同行一起抵制自己的话……别说,微云小姐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本事,且不说她在这行做了那么多年,就单说她是抚宁侯未来的儿媳,就凭着这个面子,也肯定有人附和她的,更何况自己这次出的价确实有些离谱,若是微云小姐一搅和的话,还真的有可能…… 秦晔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瞧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你来我往,他可太喜欢看微云跟别人言语博弈了,显见得,微云已经从最开始的劣势,转变为此刻的占上风了。 “微云小姐,这做生意嘛,价高者得,您也不能要求我放着好好的银子不要是不是?” 那郑老板很快恢复镇定,“而且,大家都是生意人,从来都是在商言商,微云小姐就那么肯定其他人能听你的,再不从我这里买香料?” 说实话,微云小姐方才的话,的确是让自己忐忑了一下,但是自己手里的香料可是最好的,他们从别处根本买不到。纵然一开始有人附和微云小姐,不从自己这里进货,可时间久了,总是会有人耐不住的。毕竟这次康家要挤垮的是司家,并不是他们。 “郑老板,虽说是在商言商,可我们生意场上也是有不成文的规矩的,是不是?记仇的也不止我一个。是,我承认,从您手里出来的香料确实是最好的。但若是价格高得离谱,那就不大划算了,我们还是宁愿选更划算的是不是?更何况,若是郑家倒了,我们也就不必担心谁能从您这里买到香料,而谁又买不到的这件事了,不是吗?毕竟在生意场上,大家都不是很喜欢郑老板如今这种行为呢,谁知道您还会不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那我们可吃不消啊。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司微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彼此却已都是心知肚明那未完的话是什么。 而那郑老板也的确是有些慌神了,原本的气定神闲不见了,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司微云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动了郑老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对那郑老板道:“郑老板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银子我已经付过了,郑老板请便,我和秦公子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便走出了雅室,留下郑老板坐在那里一脸的沉思。 说实话,这个局面也是他没想到的。他知道康家少爷出了大价钱买自己的香料,不过他没想到微云小姐竟不接这一招,还把自己给架在这里了…… 走出青楼之后,秦晔一直在侧头看着司微云,直把司微云看得很不好意思。 “怎么了?”司微云对上他的视线。 “难怪当初你能说服赵岳,原来是早就练出来了。” 司微云闻言一笑,“比起霸道不讲理的五殿下,我还是更喜欢以理服人。” 秦晔一把揽住司微云的纤腰,“说我霸道不讲理?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也就认了。可是云儿,我在你面前何曾霸道不讲理过?你方才故意利用我,我都乖乖认了,一句都没吭,我怎么就霸道不讲理了?” “放开。”司微云又是惊讶,又是害羞,又是窘迫,“这里可是大街上,会被人看到的。” “怎么说得好像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样?” 第113章 永远不会背叛彼此(二更) 司微云去掰秦晔扣在她腰间的手,秦晔偏是不放。 司微云只好无奈唤他,“殿下……” 秦晔盯着她,仍旧不放手。 眼见着已经有人往这里看过来了,司微云连忙低下头去,有些恼了,“秦晔!” 秦晔听到她开口唤自己的名字,终于放开自己的手,笑着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字。”以前她不是唤自己‘殿下’,就是唤自己‘秦公子’,从来没有直接唤过自己的名字。 司微云瞪他一眼,“赶紧走了。”说罢,便是丢下秦晔率先走开。 而秦晔则是站在原地半晌,看着她的背影沉思,她跟程文暄的婚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有些人偏就是经不起念叨,第二天一早,程文暄就来了司府。 他昨日刚得了几方好砚,想着给司微云送来,没想到在司府里见到了秦晔,他这才知道秦晔又来了希风找司微云。 “身为堂堂五皇子,殿下您可真够闲的。”程文暄还是信不过秦晔,他这样一个花心风流的情场老手,微云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说他之前那是做戏,就真的是做戏了?也就微云相信他的鬼话。 而秦晔见了程文暄也是没有好脸色的,上元节搞了那么一出,秦晔可都还记着呢。 “程公子也挺闲的啊,最近又是在哪个温柔乡里混的啊?” “你管我呢。” 司微云瞧着他们两个正是头疼,却见一婢女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秦公子,有人给你送来了信和请柬。” 程文暄不由好奇,“他在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谁会给他送请柬啊。” 司微云也是好奇地凑过去看,一眼看过之后,不由啧啧道:“秦公子魅力无边,那卿卿姑娘只见过你一次,便是难以忘怀呢。” 秦晔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直接把那未拆开的信递给了司微云。 司微云微讶,“给我做什么?” “若是你不放心的话,你看吧,我不看。” 司微云赧然,别开眼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看你的信做什么。” 那一边的程文暄还不知昨日之事,不由心生奇怪,“卿卿姑娘给你写信做什么?你该不会……”说着,他一脸的恍然大悟,“不愧是大晟五殿下,这到了希风还是一如既往地……风流不羁啊。” 他这才来几天啊,就跟那卿卿姑娘搭上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微云还说相信他,纯粹就是被他给骗了。 秦晔反唇相讥,“要论起风流不羁,我哪里比得上程公子你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拆开了信来看,看完之后,他递给身边的司微云,“是有关郑老板的事情。” 经过昨夜之后,那卿卿姑娘对秦晔恋恋不忘,还真信了司微云的话,以为这次跟郑老板谈的生意,也跟秦晔相关,所以一大早就派人送来的信。说她昨晚已经帮着劝说郑老板,那郑老板明显是有松动的意思了,叫他放心,还请他晚上过去一叙。 意料之中的事情,司微云将那封信重新递还给秦晔,“行了,我要去铺子里了,秦公子要跟我一起吗?” “不用,难得再见到程公子,我想跟他聊几句。” 司微云诧异地挑眉,他竟要留下跟文暄聊? “那个,文暄,你今天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不如改天再……” 哪知程文暄径直看向秦晔,“没事,正好,我也跟秦公子好好聊一聊。” 司微云无奈,“行吧,你们聊吧,随便聊,我走了。” 但是刚走了两步,她又回过神来,警告地看了秦晔一眼,“聊归聊,像是上次那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 上次他故意在文暄的茶水里动手脚,搞得文暄在床上养了许久,再来一次的话,就文暄那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放心。”虽然嘴里这样答着,可秦晔心里到底还是涌上了些醋意,她还是很在乎程文暄的。却不知在她的心里,程文暄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司微云离开之后,这两个男人自然是彼此都没了好脸色。 “程公子,会武功吗?”秦晔沉声道。 “不才,倒是略学过那么一点。” “那就好。”秦晔话音落下,已经朝站在他对面的程文暄攻了过来。 他想揍这个程文暄也不是一两天了,正好,程文暄也对秦晔很不满,两个人很快就打得如火如荼。 可程文暄很快就落了下风。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是说大晟的这位五皇子最是不学无术,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吗?武功怎么会这么厉害?他自认自己的功夫在这京城的公子哥儿里算是上等的了,却竟然被这位五皇子压制得如此彻底。 他哪里会知道,这风流之名是秦晔故意做的样子,那这不学无术,自也是他自己传出去的。实际上,寒来暑往,他一直都有在练功夫,别人看他吊儿郎当,实际上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的是。 秦晔到底是顾忌着司微云临走之前嘱咐的话,没有真的对程文暄下重手,可心里憋着一股气,也不肯轻易放过他,就故意耍着他玩儿。 最后把程文暄给惹恼了,“你有意思没意思?不打了。” “不打了?我还没尽兴呢。”秦晔却不肯放过他。 他秦晔从出生以来,就没嫉妒过谁,程文暄是头一个,只怕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他嫉妒程文暄打小就跟微云认识,甚至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嫉妒他能一直陪在微云身边这么多年,嫉妒他是微云未婚夫的这个身份。这些都是他想要得到,而却怎么都得不到的,当然,除了最后一个…… 程文暄这个未婚夫迟早会成为过去。不过他仍旧嫉妒,司微云愿意给程文暄这个‘未婚夫’的身份。 程文暄被秦晔耍得够呛,秦晔也不真的打他,就是在不断地戏耍他,让他想要结束这场对战都不行。 直到秦晔出了气了,那程文暄终于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可秦晔偏还不肯就此放过他,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会喝酒吗?” “废话。”程文暄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走,喝酒去。” “不去!”自己都累成这样了,连走路都费尽,还喝什么酒? 既然程文暄累得走不动,那秦晔索性就直接跟他在司府里喝,婢女很快将一壶酒和下酒菜给端了上来。 秦晔瞥了一眼那酒壶,却道,“叫人直接搬两坛子酒过来,我今日要跟程公子好好喝一场。” “是,秦公子稍等。” 那婢女心中虽然暗生嘀咕,可到底还是命人去搬了两坛子酒来。 程文暄这时候已经歇过气儿来,“功夫我不如你,但五殿下,这要论喝酒,你还真未必能喝得过我。” “那就试试看。”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但其实程文暄不知道的是,秦晔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提前吃了解酒药。他今日的目的并非真的是跟程文暄拼酒,而是要从他的口中套话。 他至今都还不知道程文暄的心里对司微云究竟是什么想法,而司微云当初又为何要跟程文暄定亲,她明知道这桩亲事一旦定下了,就很难再解除了,当初他们两个究竟是真的想以后都做夫妻,还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没想到你还真的挺能喝的。”程文暄没料到就连在喝酒这一项上,自己都不如他。 看着程文暄眼睛里悄悄蒙上的醉意,秦晔缓缓开了口,“程公子,若是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多喝一杯,你敢吗?” “我知道,你无非就是想问我,我跟微云的事情。秦公子,不对,是五殿下,五殿下……不管我跟微云如何,你跟她都不合适。” “为何?” “你别看微云做生意的时候挺熟练的,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可是在男女之情上,她并没有什么经验,大家都是男人,我们也就别藏着掖着了。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这怎么可能?五殿下,你也就只能骗骗微云而已。” “程公子这是推己及人吗?” 程文暄摇了摇头,“不,我跟你不一样。是,我经常去青楼,红颜知己多得很。可是我能发誓,我这辈子最在乎的女人是微云,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程公子又怎知我做不到?” “因为你是以男人的身份在面对微云,自然做不到。男女之情这种东西其实最不牢靠,我们心里都明白,也就别装糊涂了。” 秦晔不动声色地看着程文暄问道:“那你对微云就不是男女之情了?你就不是在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面对她了?” “当然不是。微云对我来说,是妹妹,是亲人。比我父亲还要亲的亲人,这些年来,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把她看得比任何人都重,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可是你不同,五殿下,你是在以一个男人的眼光看微云,像你这样的人,会对微云始乱终弃,会伤害她的。” 秦晔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到底是酒后吐真言,这要是在他醒着的时候,这些话他哪里能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 程文暄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在跟秦晔拼酒,见秦晔给自己倒酒,竟也果断地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既然不是男女之情,当初又为什么要跟她定亲?” “微云需要一个能在背后支撑她的势力,需要一个无条件支持她出外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丈夫,而我,需要一桩婚事,堵住那些人的嘴,所以就定亲了。” “既然你把微云当作亲人一般看待,那你有没有想过,微云也是个女人,需要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不是以亲人之情爱她,而是以男女之情爱她。” “爱她的男人?”程文暄不屑一笑,“那些男人只会爱她一时,不会爱她一世。这个道理,我懂,微云也懂。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我们两个一直相依为命,一起携手走此生,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背叛彼此,让对方受伤。” 秦晔看着已然喝醉的程文暄,缓缓道:“也许是有的呢,凡事怎么能如此绝对?” 司微云从外面回来之后,就听下人禀报说,程公子在秦公子的房里呆了大半天了,两个人还要了酒,并且吩咐不让人伺候,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在里面喝醉了。 司微云无奈,这怎么又喝上酒了? 谁知道这一路走过去,又听得下人并报说他们两个还打了一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114章 愿意嫁我吗?(一更) 迳自推门进去,只见房内两个人都已经醉倒在桌前,满屋子的酒气冲天,他们两个究竟喝了多少啊? “秦晔……”司微云走上前来,轻轻唤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司微云伸手拧了下他的耳朵,语带无奈,“醉成这样……” 说完之后,正待转身叫下人进来把两人扶去休息,却在转身之际被身旁醉倒的人给抓住了手。 司微云转头去看去,只见秦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似乎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喝酒伤身懂不懂?叫你别乱来,还乱来。” “云儿,你回来了?”喝醉了的秦晔却完全不理会她的话,只抓着她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含笑瞧着她,眉眼之间全是温柔的情意。 司微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喝醉了也不老实。 谁知,她这话音刚落下,秦晔就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侧脸轻轻蹭着她的头发,“云儿,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弃你的,我发誓。” 司微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抬手去拧秦晔的耳朵,“但愿你醒来之后还能记得这话。” “好了,先放开我,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可秦晔便就是抱着司微云不肯撒手,司微云无奈,只有用力去推他,可她的力道哪里能及得上秦晔,她推的越是用力,秦晔抱得就是越紧。 司微云无奈,他这样一直抱着自己要抱到什么时候去? 看了眼仍趴在桌上的程文暄,司微云只好凑到秦晔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是再不撒手,我就再不理你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尽管秦晔还醉着,仍是被她的话所威胁,立刻就松开了手。失去了司微云的支撑,秦晔眼见着就要往地上倒,司微云连忙扶住他,本以为扶着他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一定会很重,但却出于意外的霉怎么费力气。 司微云将秦晔扶到床上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准备去唤下人进来扶程文暄去另外一间客房,可是她刚直起身来,就被躺在那里的秦晔抓住了手,他睁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司微云,“云儿,你愿意嫁我吗?” “你先松手。” 可秦晔偏是不松,司微云只好重新使出方才那一招,“你再不松,我就不理你了。” 可是这次却没用,秦晔仍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双眼睛执拗地看着她,似乎非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不可。 司微云无奈,只好用十分轻哄的语气道:“行,愿意,我愿意还不行。” 秦晔勾起嘴角,“那你可要说话算话。”说完这句,秦晔才终于松开了手,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睡去了。 见他终于安生下来,司微云这才赶紧转身出去唤人,将程文暄扶去另外的房间休息。 可是司微云却不知晓,待所有人离开秦晔的房间之后,原本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安睡的秦晔,却缓缓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里哪里还有一点点的醉意,分明清醒得很。 只听得他低声喃喃:云儿,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 一直到次日早上,程文暄才终于醒过来,喝了那么多,醒来之后难受得厉害,却还记得一件事,只见他忍着头痛快步来到秦晔的房间,见秦晔已经起床,便张口问他道:“昨天晚上我们谁赢了?” 秦晔淡淡睇了他一眼,“自然是我。”旋即调侃一笑,“程公子,你喝酒也不行啊。” 程文暄也郁闷了,这个大晟五殿下,也真是有够难缠的。 “程公子,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自己跟他又什么好谈的? “谈你跟云儿解除婚约的事情。” “云儿,云儿,别叫得那么亲热。五殿下,解除婚约之事,除非是微云亲口跟我说,否则谁说了都不算。恕我冒昧,五殿下,我实在是信不过你。” “昨天,云儿已经答应嫁我了。” “你说什么?”程文暄以为自己宿醉还没醒。 “我说,昨天,云儿已经答应嫁我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她。”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程文暄的确不信,所以他立刻跑去问了司微云。 司微云正在吃早饭,见得程文暄进来,却不搭理他。 程文暄却不管这些,迳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张口便问:“你答应嫁给那个秦晔了?” 他这话一出把锦如和墨绾她们几个都吓到了,不约而同地朝司微云看去。 司微云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程文暄,“谁说的?” 程文暄见她这般反应立刻放了心,“我就说不可能,那秦晔还跟我说得言之凿凿的。” 秦晔跟他说的?司微云皱眉想了一下,貌似……昨天自己的确……好像是答应过。不过那个时候就是为了让他松开手,胡乱那么一说的,更何况,那个时候他还醉得厉害,本以为他醒来之后根本就不会记得…… 程文暄也不跟司微云客气,让下人多拿了一副碗筷来,便是跟司微云同桌吃起早饭,司微云也早就习惯了,任由他去。 只是秦晔迟迟不见程文暄回来,便也找了过来。 进来之后看到他们二人同桌吃饭,锦如她们几个一脸的理所当然,显见得他们两个以前经常这么一起同桌吃饭,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但转念想到昨天程文暄喝醉了之后跟他说的那些话,想着他们两个到底是当作兄妹、朋友一般相处的,这心里刚冒出的酸意也就压了下去。 司微云见秦晔进来,也不同他说话,只吩咐锦如去给他弄杯醒酒茶来。 “生气了?”秦晔瞧着司微云的脸色问道。 “我哪儿敢啊?” 这就是生气了。 “谁让他是你的未婚夫了。”若不是因为吃醋,自己也不会故意去折腾他。 司微云终于看他,“你还讲不讲理了?” 程文暄见状很是高兴,在一旁添油加柴,“微云,我早就跟你说过,他这样的人靠不住。” “你闭嘴!” “你闭嘴!” 司微云和秦晔同时瞪向程文暄。 程文暄连忙举起双手,“好,我不说话了,我吃饭,你们继续。”吵,赶紧吵起来。最好早点让微云见识到这秦晔的真面目。 他这筷子刚夹了菜,就被秦晔揪起衣领,给强拎了出去。 “你干什么?” “你先出去待会儿,我要跟微云单独聊一聊。” 言罢,又转身看向房内的锦如她们,“你们也先出去等会儿吧。” 锦如她们却不敢答应,只是看向司微云。 只见司微云睇了秦晔一眼,“我的婢女,为何要听你的吩咐?” “我要跟你说的,是昨天你答应我的事情,你真的确定让她们也都听一听。” 司微云故意装傻,“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答应嫁我,你忘了?” “有吗?你醉糊涂了吧?” 只见秦晔径直走到司微云面前,低头就要吻她,司微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仰,“你做什么?” 秦晔转头看向锦如她们,“你们确定还要往下看?” 司微云终是无奈朝着锦如她们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出去。 关上房门之后,池玉看锦如她们,一脸的惊讶,“你们看到了吗?方才小姐竟然没对秦公子动手,这要换了是别的男人……别说是别的男人了,就算是程公子,小姐也早就一拳打上去了。而面对秦公子,小姐竟然……竟然什么都没做。我就说……这位秦公子以后大概就会是我们的姑爷了。” 这时候刚被秦晔给拎出来的程文暄无奈开了口,“我说,你们说这些话能避着我些说吗?我如今还是你们小姐的未婚夫呢。” 池玉闻言嘿嘿一笑,“程公子莫见怪。” 她们几个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小姐跟程公子定亲并非是因为二人两情相悦,所以秦晔的出现也并未叫她们感到有多不可思议。 房间内,秦晔在司微云身边坐下,“昨天你答应过我的,你该不会真的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我答应过你什么了?殿下,你可不要随口胡诌啊。” “微云小姐,生意场上最重承诺,你这翻脸不认人不合规矩啊。” “那还不是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才……” 秦晔闻言一笑,“终于肯承认了?” “你昨天是故意灌醉文暄的?从他嘴里都问出什么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了当初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定亲。” 司微云看着秦晔,声音放柔了几分,“以后你就别再为难他了,其实这些年他帮了我不少。”昨天又是切磋武艺又是拼酒的,他也真想得出来。 “我知道。”秦晔伸手轻抚上司微云的侧脸,“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会把他当作你的亲兄长看待的。” “成亲?”司微云瞪他一眼,“那你的那些红颜知己怎么办?一个个还不都要哭断肠子了?” 秦晔凑近司微云轻嗅了一下,而后勾起嘴角,“怎么有些酸呢?” “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那都是我故意做给旁人看的,我真的没有碰过她们,也没心悦过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你还不清楚,我心里喜欢的人是谁吗?” “你是没碰过她们,可耐不住她们一个个对你思慕成灾啊。” 别看那些千金小姐们对他避而远之,他可是颇受风月场上那些姑娘们的喜欢呢,各个都巴不得得他青睐。 “这个我也管不着啊,你只管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不就行了。” 秦晔握住司微云的手,“我知道,你跟程文暄的婚事,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其中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还不能解除婚约。但是,答应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吗?”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司微云哪里还硬得下心肠,“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秦晔笑着亲了一下司微云的侧脸,这才出去叫锦如她们进来。 程文暄进来之后,自然好奇两个人方才都说了什么,但是秦晔和司微云却都不搭理他,也就只好讪讪地收了话头。 程文暄吃过早饭之后就离开了,司微云也把秦晔给赶了出去,说是要换衣服。 “昨天你和程文暄睡着的时候,庆王府的惠平郡主送了帖子来,邀我一起出去踏青。”司微云跟惠平郡主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时多有来往,这次她邀自己踏青,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既然是女子一起出去踏青,那秦晔就跟不得了。 不免哀怨道:“我这么千里迢迢地跑过来,你也不陪我,整天把我一个人丢下。” “昨天本来是早点回来想要陪你出去逛一逛的,奈何你自己喝醉了,睡得人事不省,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115章 绑架(二更) 司微云换了一身衣裳,仔细装扮过之后,才终于出了房门。 “记得早点回来,你答应我带我看看这京城的夜景,已经推了两次了。”秦晔不免嘱咐她。 “知道了。” 司微云上了马车,径直往庆王府而去。 这次惠平郡主统共邀了四五位小姐,其他的几位司微云也都算是熟悉。不过京城中这些千金小姐对司微云的态度却是不尽相同,不屑有之,羡慕有之,轻蔑有之,嫉妒有之。但大多数还都是尽量避着她的。 商贾出身本来就低一等,偏她还是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与她们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毕竟不是一路人。 但奈何这位商贾出身,又抛头露面的微云小姐成了抚宁侯府大公子的未婚妻,说不定将来就成了抚宁侯府女主人了,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们见了她,也都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只是表面上其乐融融,心里却不定是怎么想了。 倒是庆王府的惠平郡主很是喜欢司微云,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羡慕。惠平郡主出身王府,更是庆王唯一的女儿,宠得厉害,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但是却也不能同司微云一般,能跟男子一起谈笑风生、做生意。 因为程文暄的关系,二人结识也有数年了,惠平郡主无聊的时候,便是把司微云叫去,听她说一说,有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或者那些年她走南闯北的见闻。 她们两个也算是朋友,但并非是交心的那种,所以司微云在面对惠平郡主的时候,跟面对刘玉婕时是完全不同的。 “微云,你可算是现身了。去年我邀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来了,说是生病了,在家休养,你没事吧?” 司微云心道:那是沈辛茉假扮的我,她又不知道你我之前的事情,怎么敢贸然赴你的约?自然都一一给推脱了。 “什么事情,那个时候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大好。如今已经好多了。” “我就说,凭你的本事,司家的生意怎么可能做成那样,原来是你生病了。我看你如今脸色不错,想是大好了。” 旁边那位徐家小姐闻言笑着开口打趣,“之前上元节的时候,程公子那般用心给微云小姐准备惊喜,羡煞了多少女子,微云小姐的脸色自然是要好的,不然都对不起程公子的那般用心。” 这话说得在场的几位女子都是羡慕不已,程公子虽然花心,在外面红颜知己无数,但对司微云的用心却也是没话说,所有人都知道程公子最在乎的就是司微云。 “是啊,程公子对微云小姐这样用心,实在是羡煞旁人。有了这样的用心,他在外面有多少红颜知己又算什么,就算有了孩子,这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还保得住。” 这话说出来,便显得有些酸了。 司微云淡淡一笑,“虽然是私底下的小聚,有些话还是谨慎一些吧,毕竟我跟文暄还未成亲,这样的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只怕会取消我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做文暄的夫人呢。” 那女子面上不由尴尬,“微云小姐莫怪,是我失言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你们看前面的柳树都抽芽了,多好看啊,我们过去瞧瞧去。”惠平郡主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拉着司微云她们走到堤上。 却没想到她们刚走到堤上,就被人给堵住了。 那些人身上穿着粗陋的葛布衣,跟司微云她们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姐显得格格不入。 见那些人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什么的,几位小姐都不由凑到一起,警惕地看着那些人,心里不免害怕起来。 她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胆小一些的双腿都不由发起抖来。 惠平郡主毕竟是庆王府的郡主,而且这次踏青是她提出的,尽管心里也害怕,但还是强撑起胆量,对那些人开了口,“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语气里明显的颤抖,泄露了她的害怕。 “我们不要干什么,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其中一人瞪着司微云她们,语带愤怒地开口。 “讨什么公道?”惠平郡主不解地问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你们当然有关系,你们整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高高在上的样子,却无情地把我们这些老百姓踩在脚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最后一句近乎怒吼,把惠平郡主她们几个姑娘吓得往后一缩。 司微示意挡在她面前的墨绾让开,她一个人站了出去,镇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是这附近的村民吧?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不管怎么说,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你们瞧,我们就是几个弱女子而已,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有这么多人,我们根本跑不掉的。” 有人听了司微云这话,正要把手里的锄头什么的放下来,却突然听得他们其中一人扬声道:“不行,她们这些官家人最是狡猾,说一套做一套,别上当。当初赶我们出来的时候,不也说得好好的,给我们找房子住,还给我们补偿,可是现在呢,我们拿到一分钱了吗?还是快点将她们绑起来要紧。” 这些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是司微云却也从中判断出了一些事情,这些人应该是官家结了什么仇,跟房子和钱有关。所以他们才会埋伏在这里,将她们这些官家小姐给围住,却不知他们究竟是为了出一口气,还是想要利用她们几个勒索。如果是后者还好些,如果是前者…… 说完这话,便有人拿了麻绳上前想要绑住她们,惠平郡主她们何曾收到过这种对待,又不知这些村民究竟要对她们做什么,挣扎着就想跑,可是却被人给抓回,仍旧挣扎个不停,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了。 不知是谁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有人捡了起来,“看着簪子,怎么也得值二三十两吧?你们一个簪子的钱,就够我们赁个两三年的房子了,对你们来说,就是这么九牛一毛的银子,你们也不肯给,你们有把我们当人看吗?啊!”说着,那人便气愤地打了那簪子主人一巴掌。 眼见着其他人也是群情激愤,符合起来。司微云心中不由紧了一下,这样下去,她们几个势必少不了要挨一顿打了。 “各位,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何要绑了我们。但是我听得出你们心里有冤屈,想必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想要利用我们威胁什么人,我们可以全力配合,但我们几个也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外面的那些事情实在与我们无关。还请各位手下留情,不然,你们跟伤害了你们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我们虽是女子,可也是要脸面的,若是弄出了人命,恐怕就不好了。” 一听‘人命’两个字,果然那些方才还群情激愤的人,眼下便安静了下来。显见得,他们也不想闹出人命来,司微云确定他们并没有要杀她们的意思,不过是想利用她们达到某些目的,心里也便放松了一些。 然后又见她劝惠平郡主她们几个,“他们无意伤害我们,他们要绑就尽管躺他们绑就是了,等他们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自会放我们回去的。” 司微云的这话多少算是安抚了这几位小姐,也都不再挣扎,任由那些人将她们给绑上。 但方才挣扎一番之后,她们各个都已是狼狈不堪,只有司微云还是衣衫整洁,妆容精致。 几个人绑着他们,去了一个茅草屋。屋外守了两个人,其他人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安静下来之后,恐惧反而越发占了上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啊。”杀了,或者是…… 心里光是这么猜测一下,就不由浑身哆嗦。 “我觉得应该不会,听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他们应该是被官府的人给欺负了,所以才把我们给绑了,应该是想用我们跟官府的谈判。” 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过来。手里拿着纸和笔,放在司微云她们几个的面前。 “你们,每个人给家里人写一封信,就说你们在我们的手里,让他们答应我们的要求。” 司微云果断地答应,“好,我先写。不过,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在信上给家里人说明,不然这信写得稀里糊涂的,他们怕也是不信。” 那人盯着司微云看了看,才道:“我看你跟其他的几位小姐不同,挺有胆量的。行,反正这事儿是我们在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几个月前,县衙的人来告诉我们说,皇上要在我们这里建个什么行宫,要占我们的宅子,房子自然也都是要全扒了的。官府的人要占我们的地,我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啊。当时他们跟我们说得好好的,要给我们每户人家都另外置地,还会补偿给我们银子,让我们盖新房子。在新房子盖好之前,每个月会给我们四两银子来补偿我们赁房子的费用。我们当时觉得挺好的,虽然要离开祖祖辈辈住的这块地,但毕竟是皇上要建行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后来……” 司微云明白了,后来肯定是官府的人没履行承诺,所以才惹恼了他们。 “后来我们都陆续搬了出去,他们把我们房子都给扒了之后,却全然不认账了。至今为止,他们只给我们头一个月赁房子的四两银子,就再没有给过我们任何补偿了。另外置地的事情更是连提都不提,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可是,我们是临时才决定来这里踏青的,你们怎么会知道?” “也是凑巧,有人看到几辆马车在附近停下,看着挺气派的,想着定是高门大户人家的马车。后来他跟上去,偶然间听到你们称呼‘郡主’什么的,这才赶紧回来报信。” 原来是临时起意…… 司微云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这封信我会好好写的,我希望你们能拿回属于你们的房子和银子。”这些人的遭遇的确很令人同情和愤怒,也怪不得他们会这么激动了。 司微云说得很诚恳,那人也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原本我也没这个胆子,只是……昨日我们这里有一位老伯因此事跳河自杀了,那老伯是我们村里许多人的长辈,很多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他的老伴儿,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早就……” 第116章 惊心(一更) 其他几位小姐见他语气如此感伤,也不免生出了些同情之心。 只听惠平郡主好奇地问道:“那老伯为何要跳河自杀?” “房子被官府的人给扒了之后,我们各自在外面赁了房子住。可是后来官府不再给银子了,我们只好拿自己的积蓄补贴,总不能流落街头。可老伯他们夫妻两个却并没有多少积蓄,他们只有一个女儿,还远嫁了出去,夫君家管得严,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了。他们老两口就靠着种些菜送到集市上卖,勉强能过日子罢了。可是官府这么一闹,他们的老夫妻的房子没了,种菜的地也没了。大冬天的就只能住在一个小草屋里,连窗户都漏风。他们两个年纪又都大了,一受冻,就都染了病。尽管借钱抓了药,老大娘还是没能挺过去。老大娘去了之后没多久,老伯也跟着跳河自杀了。就是你们刚刚站着的那个河边。” 听闻他这么一说,几位小姐不由瑟缩了一下。 惠平郡主听完之后,不由怒从中来,“真是岂有此理!官府竟敢做这种事情。定是此地的县令欺上瞒下,才会如此。你们快点放我回去,我会向父王禀明此事,该给你们的,一样都不会少。” 司微云却在心中微微摇头,惠平郡主还是太单纯。若是搁在偏远之地,此地的县令还可以欺上瞒下,可是这里临近京城,稍有风吹草动,京城那边就会知道,就算借此地的县令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这样做。只怕这其中……牵扯甚广啊。 “空口白牙,我们现在已经不可能相信你们说的话了。被骗了一次,难道我们还会相信你们第二次吗?若是官府不给我们安排妥当,我们是不会放人的。” 知道这些村民不过是想要讨回他们的房子,几位姑娘也就放下心来,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给家里人写了信,央他们答应这些村民的要求。 眼看着日落西山,司微云还未回来,秦晔不免暗暗奇怪,不过是出去踏青,怎么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丫头,不会答应好的事情又爽约吧?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这是?” “我们小姐出事了,被一帮人给绑了。” “什么?!”秦晔脸色大变,快步走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被谁给绑了?” “是京城附近青田县的村民,不止小姐,惠平郡主她们也一起被绑了,信是送到了京兆府尹处的,方才京兆府衙的才来递的信。” “青田县,在什么地方?” 那下人见秦晔这架势,似乎是想出去找人,忙道:“秦公子不必担心,已经派人去抚宁侯府找程公子了。那群村民之所以会绑人,好像是因为跟官府有什么过节,想要用小姐她们威胁官府,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事的。” 可是秦晔哪里等得,那下人话音落下,秦晔人已经向外走去了。 京城这边京兆府尹头发都快抓掉了,但司微云她们这边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得知那些村民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她们也有心思开始闲聊了。 “你们说,官府的人究竟什么时候能来救我们啊?” “放心吧,我父王收到信之后很快就会赶来的。”惠平郡主笃定地道。自己是父王和母妃唯一的女儿,他们向来宠着自己,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他们肯定会急着来救自己的。 “再说了,这些村民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官府的人不至于不答应他们,等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自会把我们放走的。” 听到惠平郡主这样说,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彻底地放了心,是啊,她们的父兄都是京城里地位显赫的命官,更别说惠平郡主也被一起抓了,庆王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官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的。 可是她们却忽略了人心的险恶。这些村民里绝大多数的确是没想伤害她们,只想拿她们跟官府谈条件而已。但耐不住其中有一些浑水摸鱼的…… “有人来了。”司微云轻声提醒。 其他几位小姐立刻打起精神来,倒没想过会是有人来伤害她们,而是期待着是不是官府的人已经跟他们谈妥了,他们是来放她们几个走的。 顷刻之后,两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只是这两个男子看向她们几个的眼神却叫人非常不舒服,好似是在看已经到手的猎物,眼睛里透着贪婪和淫邪。 司微云见状暗在心中大叫不好。 “你就是什么劳什子王爷的女儿,惠平郡主?”其中一人走近司微云。 司微云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冰冷到近乎有些骇人的目光,不由把那笑得不怀好意的男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但旋即又凑上前来,“不愧是王爷的女儿,不仅长得美,一双眼睛也带劲。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说话的同时,他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微云,那目光十分下流,司微云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她虽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司家大小姐,是抚宁侯府大公子的未婚妻,也没人敢这么放肆地看她。司微云只觉得一阵反胃。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足以被关在牢里一辈子了。” “吓唬我?纵然你是什么郡主,眼下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把我们看得连牲畜都不如,我们怎么就不能碰一碰王爷的女儿了?” 说着,那人竟真的朝司微云伸出手来,想要去扒她的衣服,墨绾连忙倒在司微云的身前想要替她挡住那人。 “给我让开!”这女子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个婢女,既然这一屋子那么多千金小姐,他可对一个婢女没兴趣。 “怎么?你们是打算鱼死网破了?你们别忘了,只有我们完好无损,你们才能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若是我们真出了什么事,别说是房子,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死,为了一时之快,连命都不想要了是吗?”司微云语气凛冽地道。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我们自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尤其是我爹,还经常打我,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临走之前,还能痛快这么一把,上天待我不薄。” 司微云听着这话,一颗心不由往下沉,俗话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两个人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 “你心中打算得倒是挺不错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真的做了什么,你们两个能跑多远?整个希风上下都会贴满了你们的通缉令,你们能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我敢保证,到时候你们东躲西藏的日子,会比乞丐还不如。”司微云虽心中忐忑,但表面上仍旧是镇定地与他们周旋。 而她的这一番话也果真说动了另外一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男人。 “阿昌,要不……我们算了吧。” “算什么算?你害怕什么?奶奶的,我们从小长到这么大,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们这些人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凭什么她们一出生就要比我们高贵?反正我是贱命一条,就算活在这世上,一辈子也活不出什么名堂来。倒不如拼上自己这一条命,让自己痛快这一次。” “你们这些人千金小姐也都跟我一起陪葬吧,你们不是高高在上吗?要换了平时,我们这样地位卑贱的男人,你们是连看都不屑于看上一眼吧,可我今日偏偏就是要玷污你们。你们这些小姐们失了清白,我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再嫁人!” 见此人已经下了决定,那另外一人也知,就算自己现在跑也跑不脱关系了,反正都是一死,自然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死了。 竟也走上前来,伸手去扒惠平郡主的衣服,惠平郡主何曾遇到过这等情形,当即吓得大哭大叫,“你住手!你若是碰了我,我父王定是要把你给碎尸万段的。” “父王?她才是郡主?你骗我!”那男子伸手便用力扼住司微云的脖子,“既然她才是郡主,那你是谁?” 司微云心中越发凉了几分,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惠平郡主在这里又哭又喊的,都没人过来查看,只怕这两个人已经提前做了准备。 “好吧,我认命了。看来外面的人都已经被你们给控制住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不过我被绑着难受,你也不想我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对你吧,你先给我松绑,我会叫你满意的。” 司微云的这话说得他有些动心,可瞧着眼前这女子不像是普通闺阁女子,从事始终她都好似很淡定,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到了这关头,不寻死觅活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见男子犹豫,司微云勾起嘴角一笑,“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难道你担心我能从你手里逃脱?我只是想待会儿让我们两个都不那么难受。” “行,算你识时务。”比起一条死鱼,他当然更喜欢鲜活的美人儿。 耐不住心中的诱惑,那男子答应给她松绑,但是头上的钗环却一律都要卸掉,那种东西可是能要人命的。 “行。”司微云痛快地答应。 那人伸手卸去司微云发上的钗环,一双手触到她那柔软顺滑的长发,更是心旌摇曳,“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平常人家的女子哪里会有这么好的秀发?”说着太挑了一缕司微云的秀发凑近了鼻间嗅闻了一下,“还是香的。” 只见他紧接着便要去卸司微云腰间的玉佩,司微云忙道:“一块玉佩而已,难道还能杀人不成?你先给我松绑吧,我脱衣服的时候,自己会解下来的,也省得你觉得我动什么手脚。” “怎么?这玉佩很值钱?”方才自己将她发上的钗环都卸了扔在地上,也没见她说一句话,难道这个玉佩是特别值钱?罕见珍宝的那种? “这玉佩呢,倒也算是有些来历,这是我小的时候……”司微云的瞎话随口便是编来。 “行了,别墨迹了,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 “是你自己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好了,赶紧的。”眼见着自己的同伴已经把惠平郡主的衣裳给脱得差不多了,这男子没工夫再跟司微云耗下去,反过身去帮她松绑。 趁着这时候,司微云跟墨绾使了个眼色。司微云是会些武功的,虽然只是可以防身的程度,但瞧着这两个男人也不像是会武功之人,再加上司微云当初习武的时候,也叫墨绾她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学了,她觉得女子总是要学些功夫好防身的,尤其像是墨绾她们还要经常跟着自己出门在外。所以墨绾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们两个应该可以制服这两个男人…… 第117章 挡桃花(二更) 一只手已经松绑,耳边是惠平郡主凄厉的哭喊之声,而其他几位小姐都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只希望永远不要轮到自己。司微云眸光冷冽,蓄势待发,这时候却听得‘砰’的一声响,有人踹开门从外面闯了进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屋子里的一众人都给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朝门口看去。其他人都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个容颜俊逸的男人究竟是谁,但司微云和墨绾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秦晔一眼看到司微云,见她虽青丝微乱,但神情还好,只是脖子上那一道红痕却十分刺眼。 “你是谁?”那两个男人显见得也是愣了,这个时候竟还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来。 秦晔快步走上前来,将司微云身边那男人一脚踹开,声音冷得似从地狱而来,“要你命的人。” 这一脚秦晔用了十成的力气,那男人被一脚踹到了后面的墙上,墙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掉,那男人也是当即吐了一口血出来。 另外一个男人见势不妙,赶紧放开惠平郡主,想要夺门而逃,但是他刚跑到门口,就见一柄长剑飞射而来,钉在了门框上,“想走,没那么容易。乖乖地给我蹲到墙角里去!” 秦晔身为皇子天生就有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严,再加之眼下的情形,那男人瞧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也就乖乖地到墙角去蹲着了。 “没事吧?”秦晔走到司微云的伸手帮她解开脚伤的麻绳。 “没事。” “没事?那这是什么?”秦晔修长的手轻抚过司微云脖颈间的红痕,这分明是被人用力地扼过。 司微云顾不上答他,松绑之后,立刻去看惠平郡主的状况。只见她衣衫凌乱,连忙为她拉好衣服,一边安抚惊魂未定的她,“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没事了?对于秦晔来说,可不算没事了。 只见秦晔站起身来,朝着被他一脚踢吐血的男人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的哪只手扼她的脖子?” “饶命啊,我知道错了,请公子饶命。”全然不见了方才面对司微云他们时的嚣张和无畏。 秦晔声音阴冷冷的,“我在问你,用的哪只手?” 那人心知不妙,哪里肯说,只一个劲儿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不说是吗?行,那两只手都砍了吧。” 说罢,秦晔转身,利落地将方才钉在门框上的长剑取下,走到司微云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一声,“别看。”这声音如此温柔,跟方才那似是从地狱来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同一人一般。 司微云也真的低头没看,只听得一阵哀嚎,那人的两只手俱被秦晔给砍了下来。 虽然几个姑娘低着头都不敢看,但听得那男人的哀嚎,心里却觉得十分解气,若不是这位公子出现,她们只怕都躲不过被他糟蹋的命运。 “还有你。”秦晔走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也陪他一起吧。” 说话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尽管没有去看,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司微云已经给所有人都解了绑,秦晔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我们先走吧,这里的人应该都被他们两个给下了药了,都还昏迷不醒着。” 惠平郡主显然被吓坏了,整个人木木的,她的婢女帮她裹紧身上的披风,扶着她一起往外走。 村们就把她们的马车牵到了附近,秦晔来找她们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所有人各自上了马车,便是即刻往京城赶。 一直到看到了城门,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以往这个时辰城门应该是已经关了,但是惠平郡主和几位大臣家的小姐被绑了,事关重大,所以才至今还未关城门。 见得马车上的人是惠平郡主他们,守城的士兵连忙派人去禀报京兆府尹。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如此大恩,惠平谨记在心。”临别之前,惠平郡主对秦晔郑重道谢。 “郡主客气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秦晔转身看向司微云,“我们回去吧。” 二人一起回到司府,锦如她们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见得自家小姐终于平安归来,一个个都赶紧迎上前来。 安抚了大家的关心,司微云笑着道:“我真的没事,这都大半夜了,你们赶紧都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下,程文暄就赶了过来。 看到司微云之后,仔细地瞧了半晌,确定她果真没有大碍,这才放了心,“没事吧?没吓着吧?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人对你动手了?” “不是那些村民,就是两个疯子。” 看来今晚是别想好好睡觉了,几个人坐下来,司微云把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都跟他们说了,末了,她看着程文暄认真地道:“那两个人虽然该死,可是大部分的村民却是无辜的,若不是真的被逼到这个地步,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来。这件事,如今闹大了也好,闹大了,有些龌龊事就瞒不住了。反正,你看着办吧,能帮他们一把是一把。”她相信,以程文暄的机灵,定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行,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 程文暄离开之后,秦晔送司微云回房,今晚月色正好,若不是今天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倒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赏一赏这月亮。 “今日,害怕了吗?”自己见到她之后,她一直都表现得挺镇定的,跟其他的小姐们惊慌失措完全不同。 但此时司微云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害怕肯定是有的。但我却很明白,大多数泄露自己的害怕是有害而无利的。”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骤然被秦晔给拉入了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就这么抱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实,今日,他也曾害怕,他已许久都没怕过什么了。 …… 正如司微云所料,这桩绑架案最后却是牵扯出了一桩贪污渎职的案子,圣上震怒,命人严查,可结果所有的罪名都归结到了青田县县令的身上,说他贪污朝廷拨给那些村民的补贴,中饱私囊。很快便被判了斩刑,不日之后就正式处斩了。 据说他上断头台的时候,还在叫嚷着说自己冤枉。 其实明白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胆子?尤其那青田县还靠近京城,天子脚下,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是有哪个胆子想,也没那个能力贪这么一笔巨款。京城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牵扯到其中的应该是不少。 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青田县县令的头上,倒是保全了他身后的所有人。 但好在,这件事闹这么大,也没人再能无视那些流离失所的村民,官府已经给了他们妥善的安置。皇上也念在他们是迫无无奈,才绑架了惠平郡主他们,这实属于走投无路之举,特下旨免了他们的罪责。 虽然这结局并不算尽善尽美,但……世间的事情不就是如此?永远都有阴暗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本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没几天,那惠平郡主又送了帖子过来。这次送的帖子是两份,一份给司微云,而另外一份是给秦晔的,说是为了答谢秦晔的救命之恩,特意设宴款待。 而同时被邀请的还有程文暄。 一起被邀请的还有当日另外几给被绑的小姐,但显见得有人并不想再回想起当日之事,只是惠平郡主的邀请,又不能拒绝,所以气氛难免会有那么点尴尬。 “秦公子,当日多谢你救了小女,本王感激不尽。”这话说得确实是真情实意。庆王最疼爱这个女儿,是整个谢峰众人皆知的。 “王爷言重了。” “来,快请入席吧。” 众人皆是入席落座,程文暄是司微云的未婚夫,他的位置自然是安排在了司微云的旁边,而秦晔是今日宴请的主角,所以坐在了庆王的旁侧。 “听闻,秦公子并非希风人士啊?”庆王开口问秦晔吗。 “是,在下是从大晟过来的。” “啊,大晟好啊,几年前我还曾去过一次,风景不错。” 秦晔闻言笑了笑,并未说话。 那庆王又是转而问司微云,“听闻秦公子是跟司家有生意往来,所以才会暂在司府落脚?” 司微云微微点头,“是。” “那秦公子,方便问一句,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什么赚钱做什么呗。”秦晔懒懒地应道。 这个时候惠平郡主开口道:“父王,您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席间,程文暄注意到那惠平郡主时不时看向秦晔的眼神,心中不由暗叫一声糟糕,这英雄救美怕是救出问题来了。虽然秦晔要去救的主要是微云,只是顺便救了惠平郡主,但显然惠平郡主已经对救了她的这个英雄暗生情愫了。 眼见着身旁的司微云还未低头扒饭,程文暄有些恨铁不成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还在这里吃得香呢,都没注意到惠平郡主看上了秦晔了吗?” 司微云这才抬起头来,疑惑地瞧着程文暄。 这个时候却见惠平郡主也朝他们二人看过来,笑着打趣道:“都知道你们两个最恩爱了,何至于在吃饭的时候还要说悄悄话,当我们都不存在啊。” 其他人听得惠平郡主这样打趣,都很捧场地笑了笑,只有秦晔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用力,脸色也沉了几分。 惠平郡主一直在注意着他,自然也没错过他这般反应,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不由慢慢僵住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继续吃饭,程文暄只是在心中暗自摇头叹气。 饭罢,庆王请大家移席喝茶。 惠平郡主又是开口问程文暄,“你跟微云两个人定亲也这么久了,也该成亲了吧?” 司微云只是喝茶不应声,众人只当她是害羞。程文暄只好开了口,“今日就不谈这些了吧,今日宴会的主角不是秦公子吗?” 说着程文暄看向秦晔,“秦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了?” “有。”秦晔轻抿一口茶水,淡淡地道。 庆王听闻这话,下意识往自己女儿身上瞧了一眼,果然见她暗淡了神色。 “是吗?挺好挺好。”程文暄这话主要是问给惠平郡主听的。 心中却不免暗暗叫苦,我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分明是想抢自己的未婚妻,自己还要替他挡烂桃花。自己这命也太苦了吧? 第118章 绑了他(一更) 一杯茶还未喝完,庆王便是借口走了出去,也同时把自己的女儿一同叫了去。 “茹儿,既然这位秦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那便算了吧。天下男儿那么多,比他好的也不胜枚举,父王定会给你寻一个更好的。” 在得知了自己女儿对那位救了她的秦公子的心思之后,庆王本就是不大乐意的。他叫人去打听过了,那位秦公子是大晟人士,来希风是做生意的,这大晟实在是太远了,他不想等以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一次。更何况,做生意的人向来心思多,他也有些不大喜欢。 但无奈自己女儿中意,自女儿及笄之后,自己不知给她相看了多少年轻才俊,她就没一个看上的。却没想到,如今就看上了这位从大晟来的秦公子。不过想来也是,这秦公子毕竟救了茹儿,由感激生出男女之情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他也就想着认了算了,只要自己女儿喜欢,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宴会,可是没想到这位秦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那这件事是万万不能了。 惠平郡主想到方才席间自己提到司微云和程文暄的婚事时,秦晔的反常,还有被绑的那天,他对司微云的关切,这位秦公子的心上人是怕是已经明摆着了。 “有心上人又如何?他的心上未必能嫁给他。” 庆王闻言不由皱眉瞧着自己的女儿,“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嫁的夫君,心里只能有你一人吗?”怎么如今知道那位秦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她还是不肯放弃? 说到这个,惠平郡主也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自己是在司微云之后遇到的他呢,纵然知晓他心里已经有了司微云,她还是不愿就此罢了,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遇着一个让自己如此惦念的男子。 “茹儿……” “好了,父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 庆王到底是宠爱自己这个女儿,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行吧,我也不管你了,但是你得注意分寸。” “父王放心吧,女儿心里明白的。” 庆王离开之后,惠平郡主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回去。 “秦公子第一次来我们府上,不如我带你们一起逛一逛,正好后花园的花儿都开了。” “好啊,那就有劳郡主了。” 庆王毕竟是龙子皇孙,这府邸确是不小,司微云之前已经来过好多次了,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是默默地跟其他人一起走着。 程文暄却时不时往故意落在后面的秦晔和惠平郡主看上一眼,转头又见司微云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自己瞎操心了,他们两个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我说,你有毛病没有?这惠平郡主眼看着就是要撬你的墙角的,你还有心情在这里优哉游哉地赏景,你不担心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撬就让她去撬好了,若是她能撬得动,我也认了。”这一辈子长了去了,难道自己还要一直盯着不成? “行,我就是瞎操心。” 司微云闻言含笑看向程文暄,“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赞同我跟他吗?怎么现在倒替我着急起来?” “你管我呢,我闲得还不行?” 此时故意落在后面跟秦晔说话的惠平郡主,见司微云和程文暄二人又是笑着交头接耳,先是瞧了一眼秦晔的脸色,而后道:“微云和程公子两个人可真叫人羡慕。他们打小就相识,青梅竹马,一路一起走到今天,比那些话本上写得还要恩爱。当年微云外公病逝,也是程公子日夜相陪,微云才熬了过来,他们两个并非是普通的未婚夫妻关系,他们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外人是根本插不进去的。你看,程公子的红颜知己那么多,可有哪一个动摇了微云在他心里的地位,他最爱的还不是微云。” 秦晔的目光从司微云的身上收回,转头看向身旁的惠平郡主,“惠平郡主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比郡主更清楚。” 一句话说的惠平郡主面带尴尬,他想必是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思了吧? 离开庆王府之后,程文暄并未回侯府,而是跟司微云和秦晔一起去了司府。 “秦公子,惠平郡主好像是看上你了,你看出来了吗?”自己作为一个‘情敌’,竟还要提醒自己的对手这种事情!也是心累。 “看出来了。”秦晔淡淡应道。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还……”还故意跟惠平郡主落在最后面悄悄地说话,果然,他这个花心的男人就是靠不住,想娶微云,想都别想了! 秦晔却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司微云的面前,“吃醋了没?” “为什么吃醋?若是秦公子跟惠平郡主成了,我自然也是为你们高兴的。” 秦晔抬手便捏了一下司微云的鼻子,“故意气我!” “注意一下,我这个正牌未婚夫还在这里呢。” 秦晔淡淡看他,“反正迟早不是。” “有你这么嚣张地挖别人墙角的吗?” “第一次见?也好,让你瞧个新鲜。”秦晔笑着道。 眼见着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司微云也不理会,转头就走。 未几,秦晔从后面追了上来。 “看到我跟那惠平郡主在一起,真不吃醋?”当时惠平郡主故意缠着自己说话,落在人群之后,自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见她跟程文暄两个人聊得开心,他也想让她醋上一醋,结果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微云这才抬眸看向秦晔,嘴角带着浅笑,“这么希望我吃醋?” 秦晔不语。 “好吧,我是有那么点吃醋,不过我信你。” 秦晔闻言,凑近了就要去吻司微云,司微云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你疯了,会被经过的下人看到的。” “有什么关系,惠平郡主都看出我喜欢你了,大不了,我就是一个单恋你的痴情种罢了。” 司微云嗔了他一眼,继而严肃了神情,“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惠平郡主可没那么容易摆脱。这些年她的父亲庆王给她相看了许多男子,她都没一个看中的,我看她对你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大不了,我再装一装风流花心,反正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果然如司微云所料,惠平郡主没那么容易放弃,接连又送了几份帖子来司府,都是请秦晔的,当然也顺便请了司微云,毕竟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但是每次都被秦晔给拒绝,而且用的理由都差不多,要么是跟程文暄约好了一起去青楼,要么就是要跟人在青楼里谈生意。 这么几次之后,惠平郡主也不知是被秦晔拒绝的次数多了,从此心灰意冷,还是看清了秦晔的‘本质’,所以就此放弃了。总之,是有好一阵儿都没再送帖子来了。 而这段时间,司微云跟那郑老板也把生意给谈妥了。郑老板被司微云说服,还是照以前的价钱把香料卖给了她,毕竟他和康乔平也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下,他本来是想着暂时先别答应,来京城再往上提一提价钱,让他们几家去争,价高者得。但是司微云的那一番话却说服了他,这做生意嘛,还是要讲究长远。 签下契约之后,司微云派人去将香料运回京城,本以为会顺顺利利的事情,半路上却出了意外。 几车的香料全被人给劫了。 司微云接到消息之后,半晌都没说话。 “微云,你先别着急,我这就让官府的人去查,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司微云动也不动,只沉声道:“还会有谁?除了康乔平还会有谁?” 有抚宁侯府做后盾,有哪个山匪强盗敢劫司家的货?这些年来,司家的货从来没出过事,偏偏这一次就被劫了,偏还没收到威胁让交赎金的信,这哪里像是山匪强盗做的? “怕是因为我破坏了他这次的计划,他不甘心,再加上上次我让岑老大劫了他的货船的事情,他这是向我报复呢。” 程文暄点了点头,“也是,他可是你的死对头了。本想着借着这次香料的事情,给你重创,却没想到被你给化解,他心里自是十分不甘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怎么上门找他要回那几车的香料? “没有证据?不需要证据!他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了,我还跟他讲什么证据?” 眼见着司微云起身就往外走,程文暄和一直都未开口的秦晔连忙跟上。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直接绑了康乔平,我看他还不还我那几车的香料!” 程文暄惊讶,“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些年来,司微云做生意从来也没用过什么龌龊的手段。虽然很多人会看在她背后有抚宁侯府的面子上,给她一些方便,但是违反律法和违背道德的事情,她从来都是不做的。 但是这次康乔平真的是惹恼了她了。 看着司微云脸上的神情,程文暄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怒了,康乔平也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把向来淡定的微云给惹恼成这个样子。 司微云转头看向程文暄,“哪里的杀手做事最利落?” 程文暄被她吓得不轻,“你真的要杀了康乔平啊?我说,微云,你冷静一点。” 这时候秦晔握住司微云的手,“好了,知道你在气头上,先消消气。” 说完,他牵着司微云的手在桌边坐了下来,然后亲手倒一杯茶递给司微云。 司微云接过喝了一口,这才堪堪将心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程文暄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暗道:行吧,我这个青梅竹马终究还是比不上这个天降的五皇子,我劝你冷静一点,你连个反应都没有。这五皇子一开口,你倒挺听话。 “气消了些了?”秦晔开口问道。 司微云点了点头,“消了那么一点点吧。” 程文暄松了一口气,微云冲动起来太可怕了,竟然找人去绑了那康乔平。希望秦晔能劝一劝她,叫她别那么冲动。 秦晔也果真是开口了,只听他淡淡地询问司微云,“你是想要他怎么死?断手断脚,或是直接毙命?” 程文暄听得目瞪口呆,五殿下,我是让你劝一劝微云,你怎么还火上浇油呢?这是真要把那康乔平往死里弄啊。这可是大大触犯了律法,我这个官家人还在这里站着呢,你要真要说这个,等我走了再说成不成啊? ------题外话------ 我们这边有了疑似病例,已经被隔离了,要是确诊,我们这个小区就要封了,可怕……大家都要照顾好自己啊。 第119章 还你的玉盏(二更) 听得秦晔这样说,司微云嗔了他一眼,这才略消了气。 “杀了他倒不必,我就是想让他把那几车香料还给我而已。”自己毕竟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命的事情还是不要沾。更何况,那康家也是实力雄厚的商贾之家,康乔平又是康家最出色,被视为康家希望的儿子,若是弄死了他,只怕康家倾尽全力也要把自己往死里整。 “行,那我帮你绑了他就是,为着他的那条命,他也得把香料给吐出来。” 程文暄听得心惊肉跳,“你们真的要这么做?康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势力还是有的,若真是这么做了,只怕不能善了啊。” 秦晔邪邪一笑,“有什么不能善了的?我饶他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他们康家应该感恩戴德才是,还敢再说什么?” 程文暄心道:行,行,您是五殿下,您说了算还不行? 都说这大晟五殿下向来都是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性妄为得厉害,前些日子还没怎么瞧出来,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 康乔平是被人在卧房里打晕的,趁着夜色被人带出康家大宅,在这过程中竟没有康家的任何一个人。 康乔平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手脚还被人给绑住了。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这是被人给绑架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应该是图财的。 真是奇怪了,康家里里外外那么多守卫,守得很是严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出过问题,怎么这次却被人给得手了?那些守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自己白白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他们了。 耳边听到脚步声,康乔平连忙打起精神来,若是他们要的是银子,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不能撕票。交了赎金之后,仍旧撕票的事儿不少,当年司微云的母亲不就是如此,尽管当时司微云的母亲并没有被撕票,可也被绑匪给带走了,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正在康乔平心中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渐渐逼近,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从脚步的声音判断,这应该有两个人。 来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上前摘下了蒙在他眼前的黑布。 陡然揭下蒙眼的黑布,康乔平一时还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只觉得刺眼。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看向来人。 这一看,他很是意外。但转瞬间便想明白了,抬眸看着司微云道:“微云小姐这是为了那几车的香料来的吧?” 说完,又往秦晔的身上看了一眼,“你们用这样的手段,怕是有些不妥吧?若是做生意的都像是微云小姐这般,那岂不就乱了套了?生意上有点什么不如意,就去绑了人家,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微云小姐你说是不是?” 司微云蹲下来直视着康乔平的眼睛,讽刺一笑,“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康少爷的嘴里说出来,先坏了规矩的是谁,康少爷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康少爷先劫了我花钱买下的香料,又在我面前装无辜,是不是太恶心了些?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你又什么好装的?” 康乔平瞧着司微云笑了一下,“好,微云小姐这是要同我论个是非是吗?好,那之前你让岑老大劫了我的货船的事情又该怎么算?这难道不是微云小姐你先坏的规矩吗?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下了大本钱,以高价买了郑老板的香料,只要香料供不上,司微云的濯香阁就算重新开张,胭脂水粉她也供不上,要么,就是用次一些的香料来制,可若是这样的话,濯香阁的招牌也就砸了。 本以为这次一定能给司微云一记重创,打得她再也站不起来,可是没想到她竟真的说服了郑老板按原来的价钱卖给她香料。 他的确是太生气了,这才找人劫了她的货。上次她找岑老大劫了自己货船,这次又大乱了自己的计划……其实康乔平素来是个沉稳的人,若不是因为如此,康家也不会将他视为将来的希望,可是偏这一次他怎么也压不住怒火,找人去劫了那几车的香料。 本以为,照司微云的性子,她肯定又会来找自己谈判,结果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直接绑了自己。 听了他的辩解,司微云冷笑一声,“康少爷可真会倒打一耙,你趁我不在希风的时候,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若不是因为你,司家的生意何至于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你当时威胁沈辛茉的时候,就光明磊落了吗?你眼下又跟我说什么生意场上的规矩,这是不是可以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云小姐,你说了这么多,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沈小姐将你们二人调换,而你未及时察觉,这是你的失误,而我只是利用你的这个失误,做些有利于我们康家的事情而已。这合情合理不是吗?” “诡辩!”司微云狠狠瞪他,一双眼睛雪亮。 那康乔平也迎上她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这时候,秦晔却上前一步,拦在了司微云的身前,阻挡了康乔平的目光。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利刃上泛着寒光,“康少爷,既然我们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们就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吧,康少爷,那几车香料你是还还是不还呢?” 秦晔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眸看向康乔平,那阴冷的眼神,就连见多识广的康乔平都有些顶不住。 他略稳了心神之后,才看着秦晔,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五殿下,没想到你对司微云还真是情真意切,竟追到希风来了。可是五殿下,你可知晓,司微云不仅有个未婚夫,还跟称霸水上的岑老大牵扯不清。殿下,您想想看,若不是她跟那岑老大真的有点什么,岑老大怎么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出手帮她劫了我的船?” “微云小姐,你也真是好本事,不仅勾得侯爷公子对你死心塌地的,这外面招惹的男人也是不少啊。只是微云小姐,我得奉劝你一句,如今你还年轻,自是有大把的男人围着你转,可是待你人老珠黄了,你这一招可就使不了。” 秦晔眉头皱起,瞬间手里的那把匕首便已经抵上了康乔平的脖颈,那利刃削铁如泥,只是轻轻一碰,已经是一道口子划开,血珠子顿时渗了出来。 “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给杀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想必对我的性子也很了解,杀个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我杀了你,或许会引起一些波澜,但最后我肯定会无事,你信不信?” 司微云却并未被康乔平的话给惹恼,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怎么?听康少爷这语气似乎很羡慕。你若是羡慕,你也可以学我啊,只是就是不知道康少爷有没有这等本事。” 康乔平气得面色发红,“我自是没有微云小姐这样的脸皮。” 然而,就再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只觉手臂一痛,秦晔竟真的把手里的匕首插入了他的右臂。 “康少爷,我已经给过你警告了。”秦晔声音阴冷非常。 司微云也没想到他会真的伤了康乔平,不由愣了一下。 鲜血迅速从伤口渗出,染红了康乔平的衣裳,痛得他脸色发白。 秦晔却全然无事他痛苦的表情,只冷声道:“我没那么多耐心,那几车的香料你是还还是不还?” 康乔平咬牙道:“没想到阅女无数的大晟五殿下竟也会栽在司微云的手上,你将她看得如此重要,在她心里,殿下你又算什么?你都为她追到希风来了,可是她呢,就再不久前的上元节还在跟程公子甜甜蜜蜜,五殿下就不觉得憋屈吗?” “想要挑拨离间?康少爷,你就少费这个力气吧。别说云儿她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纵然她真的心里没我,那我也认了。” 康乔平苍白着脸愣了片刻,继而笑了笑,“都说五殿下花心,却原来是个这般痴情的。” “我跟云儿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说,那几车香料到底在哪里?你若是再不说,我就废了你这条胳膊!” 康乔平见识了秦晔的狠劲儿,也知道他不是在故意恐吓自己,他是会真的这样做。 明白这一点之后,他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平静地说出了那几车香料的下落。 “微云小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一回每次你都这么来,那生意真的是没法做了。” 司微云好笑地看着他,“这句话你应该跟自己说才对。若不是你先坏了规矩,我也不会这样做。”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秦晔便是将康乔平给放开了,“康少爷不必担心,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说罢,秦晔站起身来,走回到司微云的身边。 而司微云却是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雕花木盒递给了康乔平。 “这是康少爷的东西,上一次给忘了,今日原物奉还。” 康乔平不打开也知道,里面定是当初自己送去书局给她的那个玉盏。 “还要多谢康少爷的提醒,我才能这么快恢复了记忆。虽然康少爷,你的提醒并非是善意的。” 她明白康乔平的意图,自己跟他斗了那么多年,他趁着自己失忆被换到大晟,迅速挤占了司家的生意,他无非就是想提醒自己恢复自己,好让自己见识一下他的成功,自己的失败。好满足他那颗好胜心罢了。 “只可惜,我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是太早了,不然你可以让我看到一个彻底垮掉的司家。不过我想着,康少爷你之所以没有等到司家彻底垮掉,才来送我这个玉盏,只怕是觉得失去我这个对手太没意思了,想要看看我又什么法子可以收拾这个残局,对吧?” 康乔平这个人其实是有些自负的,他不过就是想看自己面对他给自己的这个烂摊子而苦苦挣扎,又笃定自己不可能东山再起。 说起来,自己还要多谢他的自负。 康乔平虚弱一笑,“还是微云小姐了解我,也不愧我们交手这么多年。” “康乔平,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你算是一个挺好的对手。但是如今,你却让我有些瞧不起你了。” 说罢,她主动上前牵住了秦晔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一边走出去,一边还听到秦晔的声音传来,“真的不用我废了他?” 第120章 岑老大(一更) 司微云并没有理会他。秦晔转头看了一眼康乔平,一直到走出去之后,才开口问司微云,“你与这位康少爷相识多久了?” “十来年了吧,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外公见过他。”那个时候她还没想到今后自己会跟他成为争锋相对的死对头。 秦晔微微皱眉,怎么他们每个人都比自己早认识云儿?程文暄也就算了,竟还有这么个康家少爷。 “他说的那个岑老大……”秦晔犹豫着问出口。 司微云闻言停下脚步,含笑看向秦晔,“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好几次听过这个名字了,所以好奇。” “好奇也没用,岑老大他这个人轻易不下船的,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他一年到头都会呆在船上,你根本就见不到他。” “你跟他的交情很深?” 司微云嘴角的笑意更重,“试探我?” 秦晔连忙摇头,“我就是好奇。”好吧,确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醋意。 “放心,我跟他的交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更不是外人传的那样。” …… 事情办妥,司微云和秦晔启程回京,却是在回京的路上听说了有关岑老大的消息。 岑老大被他手底下的人背叛,率一众弟兄趁岑老大不备对他动了手,据说岑老大重伤落水,如今下落不明。眼下背叛他的那个手下已经代替了岑老大的位置,掌控了岑老大所有的手下,正在四处寻找岑老大,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以绝后患。然而,更要命的是,不仅这个背叛了他的手下在找他,就连官府的人也在四处搜寻他,别说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是还没死,这黑白两道一起追杀他,只怕最后也是活不了。 司微云是在客栈听说的这个消息,客栈这种四方宾客云集的地方,消息最是灵通,既然此人说得如此详尽,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听到此人这般说,司微云手里的筷子几乎握不住。 她强自镇定下来,转头看向那人,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是听人说的,不大清楚。” “那岑老大的事情,我之前也挺别人说过一些,他手底下的人不都挺忠心的吗?是哪个手下背叛了他?” “哎呀,这我哪儿知道啊,反正听说是他之前的一个左膀右臂。” 那人如此说罢之后,又跟身旁的感慨,“你看看看,这什么人都不能信,平日里看着忠心耿耿的,转过头来就能狠咬你一口,咬得你一条命都没了。岑家在水上称霸这么多年,如今算是要改朝换代了。” “云儿……”秦晔握住司微云略发抖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既然他还没有死,就还有一线希望,先找到他要紧。”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要找到他。 “我们得赶紧回京城。”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得动用最可靠的关系赶紧寻找清江的下落。 这个时候的司微云却并不知晓,岑老大向她求助的信已经送到了司府,可是她人却并不在司府。 送信的那个人也是岑老大的手下,岑老大被围攻的时候,是他拼死护在岑老大的身边,也是他将受了重伤的岑老大从水里拖上岸的。 如今岑老大躲了起来,但是他身受重伤必须要医治。偏偏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岑老大的下落,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他连出去买个药都须得十分谨慎,更不要说是请大夫了。 岑老大写了一封信让他进京来找司家大小姐司微云求助。他拼命地赶到了京城,来到了司府,可万万没料到,司家大小姐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京城。 老大危在旦夕,司家大小姐又不在……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大去死了吗? 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救老大。 他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暗一咬牙,竟是往抚宁侯府的方向走去。 程文暄今日心情很不错,听说绮红楼新来了一个姑娘,长得那是国色天香,今晚是她首次挂牌接客,很多人都闻风而往,他这个出了名的风流公子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 程文暄轻抖了下自己新意的广袖,高兴之余,也不免想到了司微云和秦晔,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把那康乔平给怎么样了,可别真的闹出人命来。那秦晔瞧着也不是个能劝得住微云的主儿……他不在旁边递刀就不错了。 正这么暗自想着,却见一下人进来禀报,“公子,外面有一人要见公子,说是有故人来信,想要交给公子。” “信呢?”程文暄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回公子的话,那人说那封信十分重要,须得亲手交给公子您才行。” 程文暄不耐皱眉,“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着实是好奇,便是抬脚往外走。 那人虽是来见程文暄的,可是等他真正见了程文暄之后,脸上神情却有些复杂。 “谁让你送信来的?”看他风尘仆仆,满身狼狈的样子,恐怕是赶了不短的路过来的。 “小的说的事儿十分要紧,公子能先屏退左右吗?” 程文暄细瞧了他片刻,终究还是示意下人们都退下,只余他们二人。 等下人们都退下之后,那前来送信的人忽然跪了下来,将手里的信举过头顶,递给程文暄,“还请公子救救我们老大。” 一听‘老大’这两个字程文暄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程文暄不由微微蹙眉,“你们老大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封信。 “我们老大被底下的人背叛围攻,如今已命在旦夕,还请公子出手相助。这是我们老大让我带来给微云小姐的信,我去了司府,可是司府的人说,微云小姐如今不在京中,小的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找了程公子您,还请程公子出手相助。” 他知道自己来找程公子也是十分冒险的,老大跟微云小姐关系好,程公子一向不乐意,之前程公子还跟老大动过几次手。来求助程公子并非是什么良策,但老大之前曾经跟自己说过,程公子虽然纨绔了些,但本心却并不坏。如今自己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来赌一把,希望程公子能看在微云小姐的面子上,出手救一救自家老大。 他说的这番话,程文暄根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去,此时他一心只顾着看信,信上,岑老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写了一下,接着就是说他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并且写下了她如今藏身的地点。 怪不得岑老大非得见着自己本人,才肯把信交出来,这要是落到旁人的手上,抓那岑老大肯定是一抓一个准。 看完信之后,程文暄立即对跪在地上的那人道:“你先在此稍后片刻,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启程。” 听程文暄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出手救自家老大了,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赌错。 而这边司微云和秦晔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刚一回到司府,锦如就告诉她,程文暄给她留了一封信,是有关于岑老大的。 看过程文暄留下的信之后,司微云反而放松了几分,既然文暄已经赶过去救清江的话,清江应该会没事的。虽然文暄平时看着挺不靠谱,但细究起来,他还是挺有能力的,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还能帮着清江挡一挡官府的人,比自己过去还要更稳妥一些。 信上程文暄留下了岑老大暂时躲藏之地,让微云看到这封信之后赶紧赶过去。 “锦如,那几车香料,很快就会到京,你盯着点儿。池玉,你跟我走,我们即刻出发去跟文暄他们汇合。” 又是快马赶了两日,终于到了信上所写的岑老大的藏身之处。 司微云上前敲门,里面的人很是谨慎,先是隔着门询问是谁,听到是司微云的声音之后,这才开了门。 “微云小姐。”开门的这人真是当日赶去抚宁侯府送信的人。他的目光在司微云和池玉的身上停留的片刻,继而看向站在司微云身边的秦晔。 “不用担心,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信得过。” 听司微云这样说,那人才把门给打开,让他们进去。 司微云进去的时候,程文暄正坐在岑老大的床前喂他喝药,见着司微云来了,程文暄立刻站起身来,把手里端着的药碗往她面前一推,“你可算来了,给你,你来给他喂药吧,就没见过他这么难伺候的人。自己受着伤,还非要逞强。” 司微云也不理会他的抱怨,迳自接过他手里的药碗,在岑清江的床边坐下,给他喂药。 秦晔站在程文暄的身边,看向半靠在床头的那个传言当中的岑老大,这个传闻中叱咤黑道的水上霸主,可远比他想象得要……清秀娇弱得多。这哪里是个水上霸主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怎么样?大夫是怎么说的?”司微云见岑清江的脸色苍白的不像是活人,内心更是担忧。 程文暄没好气地道:“大夫怎么说?无论大夫怎么说,他能照着做吗?大夫说他要静养不能乱动,可他偏偏就是不肯让旁人给他上药,偏要自己来。我也就算了,我知道他向来是讨厌我的。可是他连自己的手下,甚至是大夫都不让碰,坚持自己给自己上药,这一动,伤口全裂开了,你说他能好吗?” 司微云瞧着面色苍白的岑老大,目光中透露出抱歉之意,“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当时我正好没在京城。” “没事的,我这不也没死吗?你还是赶过来了。”声音虚弱得近乎呢喃,叫司微云心头不由一酸。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跟岑老大单独说几句。”司微云开口道。 程文暄闻言掉头就走,“行,你们爱谁伺候谁伺候,反正我是不伺候了。” 秦晔的目光在那岑老大的身上停留了一阵儿,这才跟在程文暄的身后走出去。 司微云转身将房门关上,并嘱咐他们,“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就别进来啊。” “知道了,谁稀的进去似的。”程文暄不耐道。 房门关上,程文暄这才注意到身旁秦晔微皱起的眉头,想了想,开口对他道:“虽然外面有关于微云和岑老大之前有那么一些传言,但微云对岑老大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当初微云上船跟岑老大谈保护费的事情的时候,正好岑老大被他的对头突袭,当时他们两个算是共患难过,所以有那么些交情,但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第121章 女儿身(二更) 秦晔转头看向程文暄,“你对他们的事情倒还挺了解。” 程文暄心道:那是,我跟微云谁跟谁啊,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都是会跟我说的。 只是自己也忒悲催了,明明自己才是微云的未婚夫,不仅要帮她照顾岑老大,还要为了她跟秦晔解释这一切,免得秦晔误会她。自己这个未婚夫当的也忒窝囊了…… “她跟岑老大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程文暄想了想,“也得有几年了吧。” 秦晔更郁闷了。 也不知道司微云和岑老大两个人在房里都说了什么,秦晔和程文暄两个人在外面等了许久,这才终于等到司微云开门,让他们两个进来。 进去之后,才发现躺在床上的岑老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旁边还扔在几块沾血的巾帕,看来是司微云动手帮他上了药,换了衣服。 程文暄见此,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晔,但却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见他严肃着一张脸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先坐下再说吧。”司微云开口道。 秦晔和程文暄在房间里的方桌旁坐下,而司微云则直接坐在了岑清江的床边。 程文暄见此,心中又是暗叹一声,微云,你是傻吗?这个时候还坐在岑清江的旁边做什么? 只听得程文暄轻咳一声,对躺在床上的岑清江道:“这位是秦公子,他……” 司微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方才已经跟清江说过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文暄,官府那边你搞得定吗?” “怀疑我的能力?我当然搞得定。放心吧,至少官府这边是不会再追查他的下落了。只是……我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个什么陈良还在派人四处搜寻你的下落……”程文暄看向躺在床上的岑清江,“你们岑帮的势力,你自己是最清楚的,如今你的手下尽听他的命令,就算官府不出手,他找到你也是迟早的事情。” 岑清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他虽突袭我,将我打成重伤,趁机接管了整个岑帮,可岑帮的那些人无未必真的服气,大多数人也都不是真心想臣服于他,这样离心离德,他未必能办成什么事儿。” 程文暄也是一笑,“你这样说的确不无道理。可是你别忘了,你如今还受着重伤,你能怎么样?” “怎么样?自然杀了他,夺回我的位置。” “杀了他?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说罢,要多少人马,我帮你就是。”说实话,这岑老大也确实挺惨的,以前在水上呼风唤雨,手底下多少人,全听他号令,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怪叫人唏嘘的。 自己看在微云的面子上,帮他一把也没有什么不可。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等我养好了伤,自会去把那陈良给杀了,用他的首级来报今之仇!” 程文暄愤然,“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单枪匹马去杀那陈良,你有种,若是到时候再被人给重伤了,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放心,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岑清江满眼的狠厉之色,与他清俊的外表实在是太不相符。 司微云帮岑清江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就算你要去杀那陈良,也得是等你养好伤时候的事情了,这阵子你给我好好养伤,不许再乱动了,在你的伤彻底养好之前,什么心思都不许乱动。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岑清江这才收敛了狠戾之色,淡笑着对司微云道:“放心,我也没那么冲动,既然决定要回去杀他,自然是要有十成的把握才行,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详谈。”这阵子,清江一直都出于极度的紧张戒备之中,虽然程文暄来了之后,她放松了不少,可毕竟还是悬着一颗心,清江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司微云起身欲要出去,却听见岑老大陡然唤住了秦晔,“秦公子,我们两个能单独聊一聊吗?” 司微云转身看向岑清江,而岑清江朝她投去一瞥,示意她安心。 司微云瞧了秦晔一眼,这才跟程文暄一起走了出去。 房间里,岑清江把秦晔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直盯着秦晔的眼睛,而秦晔也沉眸回敬他的注视。 半晌之后,终是岑清江先移开了目光,“听微云说,你就是大晟的五皇子。说起来,我这等跑江湖混日子的人,也是听说过五殿下您的大名的,您的红颜知己怕是比程文暄的还要多得多吧?” 秦晔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想关于这个,我应该是没有必要跟你交代。” “是吗?殿下觉得没必要?你信不信?就算微云真的嫁给了你,我也能从你的手里把她给带出来?”岑清江瞧着秦晔,语气淡淡,“我知道五殿下你素来任性妄为惯了,我却是打小就做刀口舔血的营生的,若我真的下了决心,杀了你并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 “哦,那你尽可以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五殿下,你也不必如此跟我说话。我与微云相识多年,有关于我们两个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些。我对微云并非是一般的感情,我也看得出微云对你是动了真感情。但是五殿下,若是有一天,你真的辜负了微云,让她伤心落泪,我就算拼劲一切,也要杀了你。” 听到这样威胁的话,秦晔不怒反笑,“好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等着你,绝对不反抗,任你如何要了我的性命,都绝无二话。” 岑清江盯着秦晔的眼睛,见他不似在说谎,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希望到时候五殿下能说到做到。” “我相信并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一天。” …… 门外,程文暄把司微云给拉到一旁,“我说微云,你是傻吗?秦晔就在这里,你还又是给岑老大喂药,又是帮他换衣服的,你觉得秦晔会怎么想?他可绝对不会像我这样,不放在心上。” “那我也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 “你不懂。”司微云不想再理会他。 “我不懂?是你才不懂吧,你知不知道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不在意这个的,你亲手喂那岑老大喝药也就算了,竟还给他换衣服,换了我是秦晔,我也要被你气死了。” 司微云闻言好笑地看着程文暄,“你之前不是顶不喜欢秦晔的,怎么如今反倒向着他说话了?还顾虑他的心情如何,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程文暄一把就要拧上司微云的胳膊,“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可司微云却是迅速地躲开了他的手,“好了,我知道你这是在担心我,我明白的,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法儿跟你解释。” “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你跟秦晔解释就行了。我现在倒是有些同情他了,他啊,迟早被你给气死。”程文暄轻叹一口气,“还有那个岑老大也是,毛病那么多,他的身子是有多金贵呢?旁人都碰不得,就连大夫都碰不得,偏就许你给他换药,更衣。眼看着这命都没了,还讲究这些呢,真是有病!”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打开,秦晔从里面走了出来。 程文暄被以为会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大战,但谁知道秦晔出来时,面上表情很是平静,不像是动过火气的样子。 “他已经睡了,我们也都去休息吧。”尤其是微云,这些日子一直在接连着赶路,身子肯定要吃不消的,眼下好好休息一场才是要紧。 程文暄倒是精神百倍,只奇怪地盯着秦晔,他们两个到底在房间里聊了什么?竟会这么平静? 而司微云见秦晔如此,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低声问秦晔,“清江都告诉你了?” 秦晔含笑点头,“怪不得她不肯让程文暄帮她上药换衣呢,原来是个女儿身。” “这件事是个秘密,就连岑帮的人都不知道。除了清江的父母之外,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又添了一个你……”她知道,清江这是怕秦晔会误会自己,这才告诉他的。 秦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给任何人知道的。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程文暄这阵子也一起在这里,只怕也会看出些什么来,就比如她只许你一个人给她上药换衣,程文暄迟早会怀疑的。” 司微云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她笑着抬头看向秦晔,“这不还有你替我们打掩护吗?” 文暄啊,文暄,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件事对清江来说,实在是关系重大,当初让我得知实属意外,今日她无奈告知秦晔也是为了我,这个秘密她和她的父母一直守得严严实实,我也不能再泄露给其他人知道了,包括你,不然我多对不起清江啊。 当天晚上,司微云想了想去,觉得还是尽快把程文暄给打发走才是正事,不然这样朝夕相处的,清江女子的身份,只怕真的会曝光的。 这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司微云便状似无意地开口,“文暄啊,你看,如今我和秦晔都在这里,你也挺忙得,不如你就先回京城去吧。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程文暄一边吃饭,一边不甚在意地道:“我不忙啊,难得遇上这种事情,我也算是开了眼了,我倒是要看看岑清江他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把那陈良给杀了。他大话说得倒是痛快,可他也不看看如今的局势。那陈良如今已经是岑帮的老大了,虽然如岑清江所说,这岑帮里还有许多人不服陈良,可这也只是暂时的事情。等他养好了伤,谁还会理会他?他想去杀陈良,可陈良也得给他机会近身啊。换成我是陈良,我知道他现在逃了,肯定会伺机回来杀我,我定把自己身边防得滴水不漏,哪里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只怕还未等他近了陈良的人,陈良就已经把他给杀了。” “就算如此,那这也是后话了。清江的伤要养好,怕是还得要一阵日子,你真舍得了你在京城里的那些红颜知己?” “我说微云,你今天怎么老是要赶我走啊?不对,你们昨天是不是一起密谋了什么,独独瞒着我一个人啊?” 司微云瞪他,“你爱走不走,我们能密谋什么?快吃你的饭吧。” 第122章 先定婚事(一更) 算了,赶不走程文暄,就只好谨慎一点,反正清江在扮男人方面已经是炉火纯青,这么多年都没被人识破过,又有自己和秦晔帮她掩饰,应该没有问题的。 三个人吃过早饭之后,一起去看了岑清江,只是他还在睡着。 想来是之前重伤,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程文暄赶来之后,她又担心会被程文暄看穿女子的身份,所以一直绷着神经,如今司微云来了,她终于松懈下来,便要把前阵子没睡好的那些觉都给补回来。 “微云小姐,这里有小的守着,你们先去休息吧,等老大醒来,小的会去叫您的。”他也知道微云小姐她们是连夜赶路才赶到这里来的,肯定也需要休息。 “行,那待会儿清江醒来了,你叫我一声。” 岑清江身上的伤确实不轻,那陈良是下了狠心要她的命的,可是清江偏就是凭着一股狠劲儿和她对水上的熟悉逃脱了。当时真的是九死一生,若不是岑清江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只怕就真的丧命在陈良的手上了。 “也是我大意了,给了他可乘之机。”陈良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岑清江的左膀右臂,也难怪他能召集那么多人掀动这场叛乱。 岑清江暗暗握紧了一双手,“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所以,这匹狼我得亲自杀了!” 岑清江初遇陈良的时候,他还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岑清江见他可怜,又有几分凶狠的劲儿,这才将他带入帮中,他再帮中做得不错,一步步成为了岑清江的左膀右臂。 岑清江心想,当初自己还真是没有看走眼,他却是凶狠,凶狠到要把自己这个恩人给杀了,好取而代之。 程文暄白了她一眼,“杀不杀的,那都是后话了,你先把自己的伤给养好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前可是堂堂岑帮的老大,令人闻风丧胆的水上霸主,现在却狼狈成这样……”程文暄啧啧两声,“可怜呦。” 司微云狠狠剜了一眼程文暄,“你少说两句会死啊?”字字句句都往清江的心口上扎。 程文暄也回瞪了司微云一眼,心中暗道:你这脑子是有毛病是不是?秦晔就在这里呢,你这么维护这个岑老大,是个男人都会误会你们之间有点什么吧?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让秦晔帮清江换药。” 程文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让谁帮他换药?” “秦晔啊。” 程文暄惊诧地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岑清江,“你竟然同意让秦晔帮你换药?” 岑清江淡淡道:“有微云在旁边看着就行。” “嘿,你这人怎么……当初我要帮你换药的时候,你怎么都不同意,搞得像我会趁机害你似的,怎么?同样是男人,秦晔的手就比我高贵一些不成?”还有没有天理了?先赶来救他的可是自己,眼下自己倒成了外人了。 “他给我换药的时候,至少不会像你那么啰嗦。” “行,我走还不行?” 程文暄一边气呼呼地往外走,一边低声喃喃道:“你们三个相处得这么愉快,倒是我多余操心了。” 药自然还是司微云帮岑清江换的,秦晔不过是给她们打个掩护罢了。 岑清江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很好,再加上司微云的悉心照顾,身上的伤一日一日地好起来。 已经耽搁了微云他们这些时日,岑清江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所以这日趁着司微云他们来看她的时候,开口让司微云他们先回去。 “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微云你那边还有生意要顾,你们司家如今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你不必在这里守着我。我眼下已经不用再担心官府的人找上门,比之前轻松了很多,陈良的人应该也是找不到这里的,你安心吧。”眼下,她已经能自己活动身子骨了,可以自己上药没有问题,也不好再耽搁司微云。 可是司微云难免有些不放心,“可是陈良那边还在四处找你,我怎么能放心离开?”这里只有她和她的一个手下,万一陈良真的找上门了,就凭他们两个人如何能逃脱。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陈良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不止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他不会想到我在这里的。你看我这一身的伤,只怕没几个月是好不了了,难道你们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当初之所以决定写信叫微云过来,是因为自己身受重伤,眼看着就坚持不住,再加上官府和陈良的追捕,内忧外患,她实在应付不了,只有叫微云来帮忙。 如今官府那边已经解决,自己的伤也好了许多,剩下的他都可以自己来,自然也不想再耗微云了。 但是眼下她这般状况,司微云哪里能放心? 这时候只听得程文暄在旁轻叹一口气,“算了,算了,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待会儿我就官府一趟,调些官兵衙役过来在这附近守着,就说这里住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请他们关照一下。那陈良想着官府的人同样也在追捕岑老大,这里有官府的人守卫,岑老大肯定不会躲在这里。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听了这话,岑清江很是意外,她以为程文暄一直相当讨厌自己,却没想到他竟会为自己费这么一番周折。 但也没有推拒的必要,岑清江领了程文暄的这个情,“以后若是程公子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清江定当在所不辞。” 程文暄淡淡瞧了她一眼,“你还是先想着怎么活下来再说吧,若是你死了,这人情我想讨回来都没处讨去。” 司微云闻言,一拳头就朝程文暄的肩头锤下,“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分明是关心的话,偏要怎样说出来。”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他啊,向来都不对付。”虽然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每次见面都要大打一场。而更让程文暄郁闷的是,他输得多,赢得少。 尽管嘴上这么说,程文暄还是跑前跑后地去安排一切,总算是把事情搞定,那些官兵并不知道这宅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京城一位大人物的朋友,要他们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既然程文暄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司微云也能安心离开,但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地嘱咐岑清江,“你就在此好好将养身体,若是决定回去找那陈良报仇了,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总不能放心。” “我知道了。” 尽管岑清江答应得很是爽快,但是司微云却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若非是万不得已,是不会把自己给扯进来的,怕是等到她真的想回去找陈良复仇的时候,也不会提前告诉自己。 她只有握着岑清江的手嘱咐道:“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着一条性命比什么都要紧,若是连命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岑清江笑了笑,“好了,赶紧走吧。你再跟我这么单独呆着,程文暄又要担心你跟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情了。” 二人告别之后,司微云和程文暄还有秦晔三人一起骑马离开,赶回京城。 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些日子,京中盛传一流言,说惠平郡主被绑当日,被歹人剥光了衣服,那歹人虽未来得及做什么,可惠平郡主的身子也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而且看到她身子的不只有那两个歹人,还有赶去救人的那位秦公子。 又说,微云小姐当日为了逃脱一死,甚至不惜主动献媚歹人,清白也全然不顾,虽最后衣衫完整,可也失了一个千金小姐的气节。 司微云自己没怎么在意,程文暄听了之后却很生气,“这都谁在胡说八道?” “也不是胡说八道,我当日为了让歹人给我解绑,确实说了那样的话。”那个时候她也是为了蒙骗那歹人,让他给自己解绑之后,好对付他。 但谁又会听你解释呢?就算你解释了,他们也会说你只是在狡辩而已。 “当日只有你们几个在场,这些话肯定是其中一人传出来的。” 司微云并不意外,虽然当初惠平郡主告诫过每个人,当日发生的事情要全部烂在肚子里,不许她们说出去。可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说漏的,这样夺人眼球的事情,肯定是一传十,十传百,再也遏制不住。 见得司微云这样不甚在意的样子,程文暄面带恼恨之色,“你是不在乎,可受罪的是我。”看着吧,因为这个流言,自己在父亲那里不知又要浪费多少口舌。 司微云轻轻拍了拍程文暄的肩膀,用安慰的语气道:“能者多劳嘛,我相信你。” 秦晔其实想说,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解除婚约算了。可到底也没开口,他知道眼下解除婚约对司微云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司家的生意虽然已经有了起色,可到底大不如前。若是在这个时候跟程文暄解除了婚约,外面的那些人会以为是抚平侯府把微云给抛弃了,就会更加看衰司家,原本要跟她谈生意的那些人,也会有多顾虑,到时候微云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因为这个传闻,抚宁侯的确没少叫程文暄过去问话,程文暄应付得很是疲累。 可这件事偏也扯上了秦晔,比起程文暄,秦晔也没有能逃脱。 秦晔跟司微云一起回到司府的第二天,便被庆王派人给请了去。 进到庆王府,只见庆王和庆王妃在正堂主位上威严而坐,带着隐隐压迫的气势。若是换成寻常百姓,光是看他们的这般气势,只怕就要被吓得腿软。 可秦晔哪里是一般人?这庆王是王爷,他一出生也是皇子,而且还是个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皇子。他那皇帝父亲,他都不怕了,还会怕这个庆王和他的王妃。 不过看他们这架势,只怕是来者不善啊。秦晔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所以也完全无视他们刻意用威严压迫,反而笑了笑,迳自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见他如此没有规矩,庆王和庆王妃都不由皱了皱眉头。庆王心中暗自纳罕,之前在王府里宴请这位秦公子的时候,他的举止挺得体的啊,一看就是从有教养的人家出来的,浑身的气度皆是不凡。怎么,今日却像是个吊儿郎当的无赖似的,既未开口问候主人,也未等主人发话,就擅自坐了下来。这也太没规矩了,像什么样子? 只见秦晔轻掸了掸了自己的衣袖,而后含笑抬眸看向庆王,“王爷今日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秦公子双亲可健在?你跟茹儿先把婚事定下来,改日我们亲家再一起吃个饭吧。” 第123章 下嫁?(二更) 庆王话音落下,秦晔不由笑了起来,初先还是低笑,后来似是忍俊不禁,不由朗笑出声。 他这么一笑,更是惹得庆王恼火,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话当作笑话听吗?自己说的可是茹儿和他之间的婚事,他怎么能如此当作儿戏一般? 庆王气得怒拍了下几案,秦晔这才勉强止住了笑声,可是脸上却还是笑意扔在,他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主位上的庆王,“抱歉,王爷,我实在是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您可真是有意思。” 一句话惹得庆王恨不得让人立即打杀了他,但鉴于眼前的状况,他也只能生生忍了,“秦公子,茹儿是本王唯一的女儿,本王断不会拿她的婚事来开玩笑。本王是在认真与你商讨你跟我女儿的婚事。” 秦晔收了笑意,改换上一脸的沉冷之色,“商讨?王爷,你这哪里有一点点要跟我商讨的意思?分明就是逼迫。” 这冰冷的声音,叫庆王都不由心中一颤,外面分明是艳阳高照,为何却觉得周身冷风飕飕? 庆王暗暗心惊,这个秦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只是生意人?为何身上的气势却这般迫人,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有的,这种气势也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可庆王到底也不愿意被一个年轻后生给压了下去,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王爷,是皇室子孙,怎么能被这么一个年轻人的气势给压倒。 当即沉眸盯着秦晔,“怎么?难道这桩婚事还委屈了秦公子你不成?茹儿是本王唯一的女儿,本王向来视若珍宝,嫁给你那算是下嫁!” “下嫁?”秦晔笑得凉凉的,“那我还要承蒙庆王您的恩典了?不过……大可不必,我身份低贱,哪里配得上郡主?既然王爷您的女儿这么高贵,就别下嫁了,还是高嫁吧。” 庆王怎么也没想到秦晔会是这么个态度。之前茹儿说想要嫁给这位秦公子,他还犹豫了良久,毕竟只是个生意人,身份上实在不配自己的宝贝女儿。奈何茹儿一直哀求自己,说是非嫁这位秦公子不可。再加上前阵子传出来的那些流言,也的确是得赶紧给茹儿寻一桩婚事定下,才能平息下去。 这个秦晔是不是……就是仗着这个,态度才会如此不恭?毕竟当时看到自己女儿身子的三个男人,另外两个已经被处死,只剩下他一个了。他是笃定了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把茹儿嫁给他,所以他才会如此态度倨傲的…… 庆王真是越想越来气,这天底下多少青年才俊可以任由茹儿挑选,怎么她就偏偏看上了这个秦晔呢? “秦公子,你也无需这般有恃无恐。说句实话,让你跟那两个人一样消失在这世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晔笑得很是无所谓,“哦?是吗?王爷尽可以试一试,我等着。” 庆王真是被他气得要吐血,他长到这般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像他这般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人。 “你以为在本王的面前,是你说了算吗?你跟茹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三日后你上门提亲,若是到时候你不来,那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庆王没了耐心,索性用他的性命来威胁。 而秦晔则直接站起身来,冷冷盯着那庆王的眼睛,沉声道:“王爷,这天下可不是你说了算呢。就算是你们希风的皇帝也不能逼我娶亲,更别说是区区王爷你了,若是不信的话,您尽可以试试。” 庆王妃见得秦晔态度如此嚣张,终于忍不住,“你怎么能如此说话?我茹儿怎么就配不上你了?让你娶我茹儿,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谁知道庆王妃话音刚落,就见秦晔点了点头,“是,确实委屈了我。”比起云儿来,那什么惠平郡主可差了许多,岂不是就是委屈吗? 这一字一句,听在庆王的耳中,尽是对自己宝贝女儿的侮辱,他忍无可忍,眼见着秦晔起身就要离开,便是扬声唤道:“来人!给我把他拦住!” 话音落下,就见一众侍卫、家丁围住了整个前堂,堵住了秦晔的去路。 “给我把他拿下。”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关他个几天几夜,看他还不答应。 秦晔扫视了一眼这些侍卫和家丁,嘴角露出轻蔑一笑,就这么些人也想拦住自己? “行,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众人心中暗道:此人口气好大。 稍顷之后,他们就明白了,不是此人口气大,而是本事大。这根本就是个高手啊,他们这些今日闲得懒得练功的侍卫和家丁,哪里是他的对手,对他来说简直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庆王看得心焦,这秦公子不是个生意人吗?怎么拳脚功夫也这么了得,眼见着这么多侍卫和家丁一起围攻他都不行。 “住手!” 此时,一道娇斥声传来,众人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只见惠平郡主越过一众侍卫、家丁,缓缓走到秦晔的面前,盯了他片刻之后,转而跪在自己父王和母妃面前,“父王,请您放过秦公子吧,当日他是去救女儿,女儿已经欠下了他的大恩,父王又何苦再逼他娶了女儿呢?” “你!”庆王实在不理解,纵然是有那等流言传出来,可自己的女儿毕竟是堂堂郡主,想娶她的男子依旧是数不胜数,为什么她偏偏就执着于这个秦晔! 庆王再没说什么,只是朝那些侍卫和家丁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谢父王。”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惠平郡主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回到秦晔的面前,“秦公子,我们两个能单独聊一聊吗?” 秦晔倒也答应得痛快,“可以。” 庆王和庆王妃避了出去,惠平郡主先是对秦晔致了歉意,“实在是对不住,我并不知道我父王会这么做,让秦公子受惊了。” “这倒没有,想要吓到我也没那么容易。” “秦公子应该也听闻外面的那些传言了,我父王也是情急之下才顾不得许多,确实是冲动了,还请秦公子见谅。” 惠平郡主轻声细语,可秦晔却并未回应什么。 “不过我父王有句话倒是没错,我是真心想嫁给秦公子你的。那日,就在我绝望之时,秦公子你好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将我从即将坠身的悬崖边解救,对我而言你就像是英雄一般。一个女子,或许一生都遇不到这样一个男人,我既是遇到了,也难免会爱上。”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坦承,倒是叫秦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见识过不少的女子,表达对他的爱意时从来都是含蓄羞怯的,像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没有几个。 见秦晔不说话,惠平郡主接着道:“我说这么一番话,秦公子或许会觉得我身为一个女子太不矜持含蓄了,可我却觉得有些时候,纵然是女子也是需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的。”说着,惠平郡主笑了笑,“别看我说得这么淡定,其实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了。” 语罢,她还将自己的一双手伸出来以示自己并未说谎。 “多谢郡主的抬爱,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子,再难有旁人的位置了。”秦晔也十分坦承地道。 “秦公子心中的那个女子……是微云吗?” “是。”秦晔没有犹豫地点头。 只见惠平郡主笑了笑,“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在你面前提起她和程公子的婚事,也是……有私心的。不过……” 惠平郡主抬眸看向秦晔,“容我提醒秦公子一句,微云和程文暄之间并非只是简单的男女之情而已,他们两个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已经跟亲人没有两样,就算如今外面有流言说微云在被绑的当日如何如何,程文暄还是不会因此跟微云解除婚约的。这样……秦公子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多谢郡主的提醒,你说的这一切我都很清楚。”自己自是比她要清楚得多。 “好,那我就祝秦公子……能得偿所愿。” “也祝郡主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惠平郡主苦涩一笑,“借秦公子吉言。” “那若无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 惠平郡主起身,亲自送了秦晔出去。 一直到秦晔走远之后,惠平郡主身后的婢女才十分不解地问道:“郡主,您不是要嫁给秦公子吗?怎么还祝他能得偿所愿娶到微云小姐呢?” 惠平郡主闻言淡淡一笑,“这叫示弱。有时候怜悯是钟情的开端……”当一个男人怜悯、愧疚、心疼一个女子的时候,他离爱上这个女子也就不远了。 “我若是跟父王一样,跟他大吵大闹、针锋相对,非要逼得他娶我不可,那才真的是下下策呢。” …… 夜风轻抚,已经全无冷冽之意,有着春日独有的温柔。 秦晔走进司微云书房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桌后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墨绾见得秦晔进来,连忙转身去给他沏茶。 “谁的信,看得这么认真?” 司微云仍未抬头,“是玉婕的来信。” 秦晔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接过墨绾递过来的那杯茶,轻饮了一口。 待看完信之后,司微云才看向秦晔,“你也该回去了吧,你在这里呆这么久,书局那边该怎么办。” 信上刘玉婕说,她好几次看到赵岳去沈府找沈辛茉,可都被挡在了外面。 “放心,书局那边有冯成年盯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一个书局而已,就算出事,能出什么大事。”闲散衙门罢了。 沈辛茉托着下巴看向秦晔,“这可不像是特意挂了文溪斋牌子的五殿下会说出来的话。” 旁人都道他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可若是你仔细查一查就会发现,自从五殿下接手了书局之后,书局比之前多盈利了好几倍。而且书的质量也从来没有下降过,明面上是冯大人在管着所有的书稿,但最后都是由五殿下亲自过目,若不是他肚子里真有些墨水,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若他真的不在乎书局,当初又怎么会亲自去找赵岳?李松亭专给书局供稿,怕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众人只看到表象,却不知他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在打理整个书局。 秦晔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回视司微云,“好啊,要是你答应嫁我,我这就回去准备聘礼,等我们的亲事定下了,我自会安心回去打理书局。” 但,这话也只是玩笑而已…… 第124章 以退为进(一更) 他心里清楚得很,司微云和程文暄的婚事一时半会儿还退不了,只有过了这个关头才可以。而且,退婚之事对寻常人家来说已经是大事,更别说是像抚宁侯府和司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了,这桩婚事牵扯甚多,想要退了,只怕还有的说道。 一旁锦如她们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不由默默退了出去。五殿下说这样的话,小姐都没有反驳,看来十有八九,她们未来的姑爷就是这位大晟的五殿下了。 看着锦如她们退出去,秦晔含笑看向司微云,“你调教出来的下人都挺有眼色的。” 司微云却是微嗔,“我看我平时是太惯着她们了,胳膊肘都往外拐。”这屋里还有这么一个大男人哎,她们就这样走了,也不怕这个大男人会对她们家小姐做些什么。 秦晔站起身来,隔着一张书桌,看着对面的司微云,“哦?她们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话说着,他便是探头去吻司微云,却被司微云伸手挡住,“今天庆王请你去庆王府,都说什么了?” 秦晔这才直起身子,“没说什么,就是想逼婚,我没答应,跟他们府上的侍卫和家丁们打了一场。” 司微云闻言不由一笑,这样大的事情能说得这样云淡风轻的,这天底下除了这位五皇子秦晔之外,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吧? “意料之中,当日看过惠平郡主身子的人,除了那两个,就是你了。那两个被处死了,就只有嫁给你了。” 秦晔忙道:“那我可真冤枉,当日我只顾着你了,哪里看她一眼了?怎么就看了她的身子了?” “是吗?”司微云故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秦晔。 “是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当时听说你被绑了,拼了命地着急赶过去,我还有心思看她的身子?” 司微云含笑道:“那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要是让人知道惯是风流好色的五殿下,却在美人当前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这要是传出去了,多有损殿下您的威名啊。” 秦晔亦是含笑看着司微云,“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你心里应该是乐坏了吧?” “谁乐了?”司微云矢口否认。 秦晔低头看着司微云,“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把持得住的,还得看这眼前的‘美人’是谁……” 秦晔这目光看得司微云面上不由发烫,轻咳一声,赶紧转开话头,“所以,你在庆王府是硬闯出来的?” “那倒不是,打了一半,那惠平郡主突然冲出来了,说要跟我谈谈。后来也好生地放我离开了。” 司微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秦晔见她如此,不由心生纳罕,“你都不问那惠平郡主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这还用问吗?略想一想就能知道了,不过是诉说思慕这样的话。”事情到了这地步,她思慕秦晔的事情已经不必瞒着,也瞒不住。 “她还是坚持要嫁给你?”司微云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 “那倒没有,她只是说希望我能得偿所愿。”秦晔说着,便是勾起嘴角看着司微云,“你说,我能得偿所愿吗?” 司微云却是沉默着低下头去沉思,这倒不像是惠平郡主的一贯的风格,她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 “想什么呢?真吃醋了?” “吃什么醋,我在想,你离开大晟的日子也不短了,是不是该回去了。你在这边呆着,我也忙得很,陪不了你。” 秦晔自是不愿现在就回去的。他跟司微云的感情毕竟才刚开始没多久,他担心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司微云对自己的感情就会慢慢淡了,就算要走,也得在这里多留一阵,跟她加深些感情,然后再离开,这样就算长久不见面,消磨了些感情,但至少不会消磨殆尽,自己就还有机会。 秦晔本以为惠平郡主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过了两天,惠平郡主又递了帖子邀司微云出去。 秦晔顿时戒备起来,难道她要从云儿身上下手? “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帖子上只邀了我一个人。” 尽管如此,秦晔还是坚持要跟司微云一起去,若非如此,他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司微云见他很是坚持,也只好带他一起去了。 惠平郡主约在了京城的一处桃林,仔细看去,这枝头已经有零星的桃花绽开。 见着司微云他们来了,惠平郡主起身相迎,目光却是落在了秦晔的身上。 司微云注意到她的目光,待走近了,方开口解释道:“正好秦公子今日要跟我去见一个人,所以就一起来了,郡主应该不介意吧?” 惠平郡主笑了笑,“怎么会介意呢,先坐吧。”人都已经来了,再说介意又能如何呢? “今日太阳这么好,微云,你也该歇歇了。对了,程公子最近在忙什么?我听人说,昨天他又去青楼了?” 司微云搞不懂惠平郡主今日见她的目的,也只是轻声应付着,“是吗?我不大知晓。” “微云,我们两个相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怕你说我挑事儿。程文暄真的不是能同你安生过一辈子的良人,还没成亲呢,他就如此,等到成亲之后,还不知道会往家里带多少女子呢,到那时候光是应付妾室,你就忙得心力交瘁了。这女人啊,最忌心累,心累了,人就老得快。到时候怕是惹得他更嫌弃了。” 司微云心中更是纳闷,难道惠平郡主今日叫自己出来,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 司微云拿不准惠平郡主的心思,听了这番话之后,也只是轻声道:“劳郡主为我挂心了。” “这个女人啊,还是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有时候啊,缘分就在眼前,端看你啊,能不能看到了。”话说着,惠平郡主轻拍了下司微云的手背,见司微云抬眸看她,她这才看向旁边的秦晔,似是暗指秦晔的意思。 瞧她这样子,似乎在撮合自己跟秦晔。可……这太不像是惠平郡主的性子了,以自己对惠平郡主的了解,她心里有了秦晔,纵然不可能嫁他,也绝不会这样撮合他跟其他人。这惠平郡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她真的喜欢秦晔喜欢到愿意忍痛成全秦晔和其他的女子。 不,司微云果断否决自己的这个想法,就算惠平郡主喜欢秦晔,也绝没有喜欢到这个地步,她才认识秦晔短短时日,不至于会如此…… 那惠平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三人正在这里说这话,却见有两个男子从旁经过,这里并不是私人的底盘,有一两个人经过原也没什么,可这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话语间却是提到了惠平郡主。 “那惠平郡主也真是倒霉,被抓住的女子不止她一个,偏就她被脱光了衣服。那身子就被当场的三个男子看了去,这另外两个嘛,已经被处死了,也不算什么。只是听闻那位秦公子却是救了她性命的人,她总不能恩将仇报,把秦公子给杀了,那就只有嫁给他一条路了。” 另一人不怀好意地一笑,“只怕这条路也走不通,听说啊,庆王爷亲自召见那位秦公子,要把惠平郡主嫁给他,可是人家不愿意啊。” “那这可没法子了,身子都被别的男人看了去,谁还敢娶这惠平郡主啊?”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郡主呢,不过这么一弄,说不定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就有机会了,就算被人看光了身子,能娶个郡主也不在乎这些了。”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我可在乎,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看过身子,那男人还在这世上,心里总是不舒坦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亭子里的惠平郡主满脸的羞愤和尴尬。 而这种事情,司微云和秦晔又不好开口,最终还是惠平郡主打破了沉默,“微云,能借一步说话吗?” “你们在这里聊吧,我出去走一走。”秦晔站起身来。 待秦晔离开之后,惠平郡主苦笑着道:“我知道如今外面有关于我们两个的流言很多,你别放在心上,京城里就是这样吗?流言蜚语满天飞,等过一阵儿他们也就忘了。” “郡主能这样想就好,我也担心你因为那些流言而伤神。” “我有什么的,都习惯了。” 说罢,只听得那惠平郡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那天我父王叫秦公子过去,是为了谈我和他的婚事。不过,秦公子拒绝了。”惠平郡主抬眸看着司微云,“微云,你知道秦公子为什么会拒绝吗?” “因为他心里的人是你,若是就算是我父王逼他,他也不愿娶我,他想娶的人只有你啊。” 司微云眸光暗沉了一下,继而惶惑地看着惠平郡主,“可是我已经定亲了啊。” “可是程文暄他不是个良人,微云,比起程文暄,秦公子对你更上心不是吗?嫁给他不比嫁给程文暄好吗?” “郡主,可是……可是我跟文暄是青梅竹马,我们两个……” “我知道,不过秦公子真的是个好人。我今日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劝你的,秦公子对你用情颇深,你该好好考虑一下的。” “郡主,你这话……着实太叫我意想不到了。” “我喜欢秦公子,所以希望他能得偿所愿,看到他得偿所愿了,我也就高兴了。” “郡主实在用心良苦……” 的确是用心良苦了,特意约自己出来,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不就是故意想让秦晔知道吗? 她还道这惠平郡主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原来不是转了性子,而是想要以退为进。也难为她了,用这样的法子…… “我和秦公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没必要再留下去。司微云临走之前,惠平郡主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方才说的那番话,你好好想一想。” 司微云点了点头,这才跟秦晔一起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司微云才开口问身边的秦晔,“你就不问问惠平郡主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我都听到了。” “嗯?” “我不放心,所以悄悄跟了过去。”才刚发生了逼婚的事情不久,秦晔当然是担心惠平郡主会跟司微云说些什么挑拨的话。但出乎意料的却是没有。 “感动吧?那惠平郡主为了你,竟然忍着心痛那般劝说我。” “感动?”秦晔冷哼一声,“感动就算,不过是精心的计划罢了。” “你怎么知道是计划?”司微云有些诧异。 “怎么就许你聪明?觉得我就看不出来?” 不过到底还是司微云先看出来的,他是听到司微云那般回应惠平郡主的话,觉得有些奇怪,细想之下,才想到这有可能都是拿惠平郡主故意为之,走的不过是以退为进的路子。 司微云笑着没应声。 秦晔又道:“方才那两个嚼舌根的男人,说不定也是她安排的。” 第125章 帮你杀了他(二更) 这一点,秦晔也是没猜错,方才经过亭外的那两个男子的确是惠平郡主事先安排的。她就是故意要让秦晔听见,让他对她产生愧疚和怜悯。再加上秦晔知道她为了自己而努力说服司微云嫁给他,那除了愧疚和怜悯之外,还会再加上感动。 惠平郡主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假以时日,秦晔一定会将对司微云的那份心转到她的身上来。 只是她没有料到司微云对她的了解,远胜于她自己的认知。再加上司微云阅人无数,看出她的别有用心,她的伎俩很快就被看穿了。 不过此时的惠平郡主还不得而知,还在为今日她的安排而沾沾自喜,她就不信经过这么一遭后,秦公子对自己不心软怜惜。 惠平郡主倒也懂得适可而止,过满则溢的道理的,这次之后,也是接连十来天没有再出现在秦晔和司微云的眼前过。 而这天抚宁侯府里,程文暄收到一封信之后,很快就快马加鞭赶出了京城。司微云早就习惯了好一阵儿都见不到程文暄的人影,所以并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 江上雾霭沉沉,整艘船都安静极了,一个身影自黑暗之中悄悄上了船,对于这艘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有脚步声接近,她知道这是负责巡夜的人,心中默数着:三、二、一。果断出手,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被眼前之人点了睡穴。 而此人正是上船来找陈良报仇的岑清江。她单枪匹马而来,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孙小六都被她给用迷药给迷晕了,估计得到明天下午才能醒过来,到时候自己该办的事情也都办完了,是生是死都跟他无关了。 而这艘船以前是她的休憩之处,如今陈良霸占了她的岑帮,也住在了这艘船上。照她以前的规矩,每晚安排四个人巡夜,两个人上半夜,另外两个守下半夜。就是不知道陈良安排了几个人守夜,自己逃跑之后,陈良定会加强防备,守夜的怕不止四个人。 岑清江把已经昏过去了这人给拉到一边,脱下了他的衣服,自己给换上,她知道这附近有几个空箱子,便是把那人给塞了进去。 岑清江换上那人的衣服,顶替他的身份继续假装巡夜,然后悄悄摸上二层陈良住的地方。刚上了二层,就见陈良的房间外面还守着两个人。 这陈良胆小到这个地步,派人巡夜也就罢了,还专门找了两个人在他房门外一动不动地守着。 岑清江暗暗估量了一下,自己制服一个人很容易,可同时制服两个,并且不让他们发出声音就很困难了。 这个时候陈良肯定警觉得很,一点点声音就足以把他惊醒了。 就在岑清江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接近,赶紧继续装作巡夜的样子。 可是那人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岑清江不由暗自紧张,难道自己被人看穿了?以陈良的谨慎,应该会安排相熟的几个人一起巡夜,以防被人替换,自己这一开口,只怕就要露馅啊。这么一想,岑清江暗自蓄力,自己定要一击即中,在被他发现自己,先解决了他! 可还没等到她动手,就听到对方轻声道:“是我。” 这声音……岑清江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果真是程文暄。 “你怎么在这里?”她实在很意外。 程文暄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凑到岑清江的耳边,压低着声音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别处说。你带路。” 这里还是岑清江比较熟悉,自然是他带路。 两个人到处观察了一下,这才找了一个勉强算是稳妥的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岑清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文暄。 “这话我还要问你呢,你不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做什么?趁着还没被他们发现,我们赶紧走。” “要走你走,我可不走,我今天是非要杀了陈良不可的。” “你不要命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这是拼什么命呢?”他身上的伤有多严重,自己会不知道吗?当初自己收到信赶回去的时候,他就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奄奄一息的,眼看着就要去了。 这才过了多长时候啊,身上的伤怎么可能就已经养好了?只怕还差得远呢。 可岑清江却很坚持,“你不懂,若是再不杀了陈良,就来不及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给发现了,这艘船上估计都是陈良的亲信,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跑不了。” 眼见着岑清江转身要走,程文暄赶紧伸手拉她,正是握住了她的手腕。程文暄不由愣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岑老大的手腕还挺纤细,人长得秀气也就罢了,怎么骨架也这么小?外面的人都‘岑老大’、‘岑老大’的叫,可他这幅瘦瘦小小的样子,实在跟‘老大’这两个字沾不上关系。 “算了算,既然都已经来了,我就帮你一把吧,说,你打算怎么做?” “这艘船上都是陈良的亲信,我们尽量不要惊动他们,最好能悄悄潜入陈良的房间把他给杀了。若是……惊动了其他人,我们也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了。所以,程公子,你最好还是立刻就走,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能活着送你离开。” 岑清江抬眸看着程文暄,语气十分慎重。 “我既然来了,就断不会这么离开。要么,你跟我一起下船,要么,我留下来帮你杀了那个陈良。既然你不肯跟我一起下船,那我就只好陪你杀出一条血路了。” “你不是一向讨厌我?” “讨厌归讨厌,可我们毕竟也认识这么久了,你跟微云的关系那么好,若是让她知道我放下你不管,她肯定会剥了我的皮!”程文暄说着,又是看了下四周,“好了,别废话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赶紧的,先找到那陈良要紧。”别先被人给发现了。 “陈良的门外,有两个守门的,我们一人一个,尽量悄悄地解决。”在这船上,还是要听岑清江的。 “行,走吧。” 两个人避开巡夜人的耳目,又重新潜到二楼。那两个守门人显然是有些困了,却还强打着精神。 岑清江给了程文暄一个手势,手势一下,两个人齐齐出动,一人一个,迅速解决了那两个守门人。 岑清江示意程文暄别出声,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旋即她从腰间取下迷烟来,从窗户上抠一个缝儿,便往里面吹迷烟。 其实她知道,这迷烟恐怕是没用。那陈良防备得如此森严,不会没有防着自己给他吹迷烟。以前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尚且设了几层的帐幔,他也不会如此不小心的。 但是以防万一,岑清江还是想试一下。 迷烟吹进去之后,岑清江和程文暄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江上一阵寒风吹来,程文暄冷得瑟缩了一下,岑清江却丝毫不觉得冷,她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烧,是复仇之火,今日她是非要杀了陈良不可的。 她之所以跟司微云关系这么好,并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曾经共患难过。还因为,其实她们两个人的经历有些像。 岑帮是岑清江的祖父创建的,一开始他的祖父还只是码头上一个小工,后来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因为他姓岑,别人自然而然地称呼她们为岑帮。 岑帮渐渐壮大,势力一日强过一日,这岑帮交到她父亲手上的时候,已经是水上第一大帮了,威风凛凛自不用说。 她的父亲是个痴情的,对她的母亲一见钟情,身为岑帮的老大,他放下全部的身段向她的母亲求亲。一开始她的母亲得知他是岑帮老大的身份时,还被吓得不轻,后来被他的真心和诚心所感动,终于答应嫁给他。 两个人成了亲,却迟迟没有孩子,当时岑清江的父亲找了很多大夫,结果每一个都说岑夫人体弱,再加上小时候受了冻,怕是很难有孕。这件事之后,岑夫人曾经动了念头要给岑清江的父亲纳个妾室,可岑清江的父亲愣是没同意。 再后来,岑夫人就是不停地喝药,才终于在三十六岁那年怀上了岑清江。只是,岑夫人怀上这一胎本就不容易,再加上生孩子时又耗了血气,大夫说岑夫人以后怕是再不能怀上孩子了。 这也就意味着岑清江以后将会是接手岑帮的人。但一个女子……这岑帮上上下下谁会信服呢?在这江上比的就是谁狠,弱肉强食,你若是不狠,你就要被别人给吃掉。 岑清江的父亲也不是没有想到就此金盆洗手,带着妻子和女儿远走他乡,过清净的日子。 可这也只是美梦罢了,从自己的父亲再到自己,在江上称霸这么多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己若是金盆洗手,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妻女。 当时岑清江的父亲已经是骑虎难下,想来想去,就只有隐瞒岑清江是女孩子的事实,对外宣称生的是个男孩儿,也一直把她当成是男孩子养大。 后来岑清江的父亲被人伏击重伤落水而亡,当时还只有十二岁的岑清江一下子成了整个岑帮的主心骨。 她率着岑帮的人给自己的父亲报了仇,当时她手执长剑,亲手刺穿了仇人的胸膛,鲜血溅在她的脸上,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但是脸上却不露丝毫,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岑帮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的脸上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他们那些有野心的人,便会像狼一样把自己给扑食了,连个渣儿都不会剩下。 也凭着这一杀,她顺利接手了整个岑帮。只是她父亲死后,她那柔弱的母亲悲伤欲绝,再加上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不久之后竟就抑郁而去了。 从那以后,岑帮就成了岑清江的一切,所以当陈良将它夺走的时候,岑清江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杀了他,重新将岑帮夺回。 所以,此刻她一点儿都觉得冷,她内心里复仇的火燃烧得正旺。 岑清江暗暗咬牙,果断地推门而入,不如意外,立刻有暗器朝她飞来,预料之中的事情,岑清江早有防备,提起手中的长剑灵活地挡去了那些暗器。 然而这般动静,毫无意外地会惊醒睡得本就不安稳的陈良,而跟要紧的是,它会让外面的人知道,有人闯了进来,要暗杀他们的老大。 岑清江目光直透帐幕之后,她知道自己必须得速战速决,等到那些人都赶来了,自己和程文暄就危险了。不仅杀不了陈良,说不定还会把他们两个的命给搭进去。 第126章 直取首级(一更) 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岑清江心中暗下了决心,接着就见她径直往里冲,分明是不管不顾,想要直取陈良性命的架势。 岑清江不想耽搁一分一毫的时间,这么冲过去的时候,自然顾及不全那些朝她飞射而来的暗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暗器,一边用长剑抵挡着,一边直冲陈良的身边。 那陈良一见她这架势心中也是慌了,他这是宁愿舍了性命,也要杀了自己啊,想起面前此人十二岁时就能杀人不眨眼,陈良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但转念又想到,这船上都是自己的亲信,有什么可怕的?该害怕的是他岑清江才对。 这么想罢,他大声呼喊,“来人,抓刺客!” 待他话音落下时,岑清江已经一路冲到了他的面前,胳膊上、大腿上,不知插了多少暗器,但她仿若未觉,只一脸杀意地朝陈良攻过来,长剑擦着陈良的脖子划开,到底刺了个空。 陈良功夫不弱,不然这些人也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叛乱了。在这水上,你想要占有一席之地,那必须得有真本事,否则没人肯服你。 程文暄这边还在费力地挡回那些暗器,见那边岑清江和陈良已经动上了手,不由暗暗心惊,这个岑老大是不要命吗?他这样只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他不知道,对岑清江来说,若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无所谓了。 岑清江冷笑着看向面前的陈良,“没种的东西,这样就吓坏了,急着叫人过来帮忙了?” “你不用这样激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既然是我的手下,自然理应护着我。”陈良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因为他眼下已经应付不暇。 而这个时候,他的那些手下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之后,也都陆续地赶了过来。 程文暄看了一眼正在跟陈良对战的岑清江,转身便以一己之力将那些赶来的人给挡在门外。 形势已经迫在眉睫,再杀不掉陈良,她和程文暄两个人是很难从这么多人手里逃出去的,下场只有一死。 尽管已经有些力竭,但岑清江的攻势却越发猛烈,她几乎放弃了防守,竭尽全力地进攻。 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陈良完全招架不住,疲于应付之际,只觉脖颈一凉,那冰冷冷的剑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颗心便骤然坠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这水上只信奉强者,今日自己当众被岑清江用剑抵着脖子,自己就已经不再是强者了。但岑清江却不同,自己当日是率众偷袭了他,并未真正地战胜他,此番他又攻回来,擒住了自己,他就还是那个强者。 只见岑清江用剑抵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因为,我不要命,而你太惜命。”自从父母去世后,对于岑清江来说,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岑帮成了她的一切,谁要动岑帮,她就要跟谁拼命,正因为无所顾忌,在跟陈良交上手的时候,她已经占了先机。 陈良那些闻风赶来的手下,见自己的老大已经被岑清江控制住,一时也没了动作。 就在他们犹豫着眼下是该投降,还是该仗着人多,一举把这二人杀掉的时候,只见岑清江手执长剑,一个狠劲儿,竟是把陈良的整个头颅给割了下来。 血溅到岑清江的脸上,她连擦都擦一下,直接拽着陈良的头发,将他的整个脑袋给拎了起来,整个场面极为骇人。 那些人被吓得都是目瞪口呆,就连程文暄也呆住了,他的确是听过有关于岑清江凶悍的传闻,但之前每次跟司微云一起见到的岑清江,身上都看不出丝毫的狠戾之气。 而眼前的他,就像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索命的恶鬼,令人望而生畏。 此刻的岑清江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中,岑清江拎着陈良的脑袋走到窗边,取出怀中一个小竹筒,从小竹筒里倒出了一粒丸药状的东西,只见她将那东西高高抛向空中,片刻之后,那丸药在空中炸来,有火星溅落下来。 岑帮的人都知道,这是帮主独有的召集帮众的信号。 一看到这信号,附近的其他几艘船也立刻往这边靠近。 做完这一切,岑清江看向被程文暄堵在门口的那些人,沉着声音开口道:“我知道你们跟着陈良有自己的打算,要么是被胁迫,要么是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居于人下。我理解,所以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若不趁着其他几艘船赶过来之前,把我给杀了,你们以后再难有出头之日了。”说着,岑清江冷冷一笑,“今日谁若是能把我给杀了,说不定明天你就成了岑帮的老大了,怎么样?你们敢不敢?” 程文暄听了之后,不由着急起来,这岑清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在这紧要关头说这样的话呢?还提醒他们要把你给杀了,这是自己找死的意思吗? 但是出乎程文暄的意料的是,陈良的那些手下,竟没有一个敢动的。 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的程文暄不由纳闷了,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怎么想的。 他自然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不是岑帮的人。岑帮里的人向来都是以强者为尊,他们之所以会跟着陈良造反,也是因为他们觉得陈良比岑清江要强。 但是如今岑清江在他们面前砍下陈良的头颅,这个震撼对于他们来说,是彻底颠覆的。他们谁也没有信心可以胜过岑清江,所以尽管岑清江如此说,还是没人敢对他动手。 就算他们一拥而上杀了岑清江,那之后呢?他们没有一个领头人,又是以多欺少,杀了岑老大的,帮中的其他人肯定不服,不仅不会以他们为尊,说不定还会将他们给杀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想下来,只有不动手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请老大恕罪,我们知道错了,还请老大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有人率先认错,其他人也是接连附声。 未几,岑帮的其他几艘船靠近,帮众上得船来,见岑清江归来,脸上、身上满是血迹,又见陈良的头颅就滚落在她的脚边,陈良的那些亲信跪在她的面前,瞬间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属下们来迟了,还请老大恕罪。” “无妨,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血腥气忒难闻了。” “是,属下这就找人来收拾。” 不过就这么短短的功夫,一切都风平浪静了,方才还在生死一线,眼下也能好好喘口气了。 岑清江坐在那里一个一个拔掉身上的暗器,看得程文暄都不由感到一阵肉疼,反倒是岑清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似一点儿都不痛似的。 想到方才岑清江不顾那些朝他飞射的暗器,径直朝陈良冲过去的情形,程文暄就觉得这个岑清江实在是个狠人。 “你就不怕这些暗器上淬了毒?” 又是一枚暗器被拔下来,岑清江随手把它丢在一旁的桌上,“以陈良的个性应该不会。他这个人谨慎又怕死,在自己房间里布置有毒的暗器?万一不小心自己中招了呢?”话虽是这样说,岑清江当时其实也是在赌,中毒了总比当场被陈良的那些手下捉住了好,至少中毒还能去找解药,被陈良的那些手下给抓住了,那就只有一死了。 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就算了,还有程文暄呢,她不能连累他跟自己一起死,所以当时也只有赌一把了,幸好,这些暗器上是没有毒的。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你以前的那些手下会帮你,你怎么不提前找他们来帮忙,还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过来。”这也太冒险了。 岑清江把所有的暗器都拔了下来,可程文暄在这里,她却没有办法脱了衣服处理伤口。 “帮我?你误会了,他们帮的不是我,是岑帮的帮主。你是京城里公子哥儿,堂堂的侯府公子,自然不会知道我们这种帮派里的残酷。你就看看陈良,当初还是我救下的他,可他不还是要杀了我,好取而代之?这些年我对他不好吗?我有哪里亏待他了吗?我让他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我那么信任他。如果连他都会背叛我,我还有什么人可信任的。你以为,若不是我今天亲手砍下了陈良的人头,他们会再度信服我吗?” 所以,她必须要在亲手杀了陈良之后,才能召集帮众,不然他们是会帮自己还是会帮陈良,那都是很难说的,她不能冒这个险。 程文暄听得很是唏嘘,“我本来还以为你这个老大做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得很呢,却原来竟这般残酷。要我说,你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在这里做什么老大,整天这条命都是悬着的。我看你这些年应该也积攒了不少银子了,索性弃了这里的一切,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悠闲地度过此生,不好吗?”在这里呆着,简直是自找罪受。今日有个陈良,明日说不定还会有个张良、李良什么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岑清江闻言淡淡笑了笑,“程公子你说着容易,做我们这行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能金盆洗手?那么多仇家都在暗中盯着呢。”当初父亲也是想带自己和母亲一起离开岑帮,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的,可最后不还是没能成?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入了这行,就再难退出了,就算再怎么不愿,也得继续下去,不死不休。 程文暄听了她这番话,心里不由同情起她来,这个岑老大外面传言得怪是风光,其实他过得也着实不容易。 “你怎么不上药啊?”程文暄这才发现暗器拔下来了,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在流血,可他却并没有要处理的意思。 “你在这里我怎么上药?” “我说你这人也挺奇怪的。方才砍下那陈良的脑袋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这般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上药,都是男人,你还避讳什么?你之前的伤都还没好,这又添新伤,你能给自己上药吗?还是我给你上药吧。” “真的不用了。”眼见着程文暄已经拿起了药瓶,岑清江忙道:“我以前也都是自己上药的,毕竟我这个身份,得时刻防备着。” 这下程文暄是听懂了,“你是担心我会害你?岑清江,你还有良心没有?我这么从京城赶过来帮你,你还防备着我,你良心叫狗吃了?” 第127章 要美人儿相陪(二更) 他那话也忒伤人了,程文暄气得转身就走,行,信不过我,我走就是。 但偏偏此时船未靠岸,程文暄下不去,只好在船上找个地方呆着。 岑帮的人知道他是跟自家老大一起的,也不敢怠慢,立刻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歇着。 程文暄离开之后,岑清江将房门给关上,并且嘱咐任何人不得进来,她自己坐在那里,给自己上药包扎。 之前的伤还未痊愈,今日这般大动干戈,好几处伤又裂开了,眼下又添了许多新伤,光是上药就费了她好一番功夫,上完药之后,整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但杀了陈良之后,她心事已了,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不过像岑清江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累,睡梦中还是会保持两分戒备的,所以当门外有人敲门的时候,她瞬间醒了过来。 “谁?” “我。”外面的人没好气地道。 原来是程公子,岑清江松了一口气,披件衣服,她下得床来,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原来自己睡了一整天。 “进来吧。” 程文暄推门而入,也不坐下,直接问岑清江道:“船什么时候能靠岸,我要下船。” “昨晚是我的话有些过分了,特在此给程公子致歉。程公子能从京城赶来,在下感激不尽,此等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以后程公子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义不容辞。” 岑清江这番话说得真挚诚恳,程文暄听了之后,心里的气也便消了不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感恩的人,我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帮你,你还防备着我,担心我会害你。” “是,在下再次向程公子致歉。”程文暄这次赶来帮自己,的确很是出乎岑清江的意料之外,本以为自己单枪匹马,成就成了,败了大不了一条命,没想到竟还能有人跟自己并肩作战。 虽然他是看在微云的面子上,不过这个恩情,她也记下了。她收回自己以前对程文暄的看法,这个人虽喜欢拈花惹草、素日行事不着调、纨绔之气甚重,但关键时候还挺讲义气的。 “为了感谢程公子的出手相助,我准备设宴招待程公子,若是程公子不着急回京的话,等明日之后再走吧。”就冲着程文暄千里赶来帮自己的这份情谊,自己怎么着也得请他吃顿饭,好好答谢一下。 程文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这还差不多。不过光吃饭可不行啊,还得给我找两个美人儿来相陪,你们这船上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看了都吃不下去饭,这宴要有了美人儿,才算是好宴啊。” 岑清江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行,就依程公子的意思。”罢了,自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由他去吧。 次日,岑清江的那些手下果真将一切都安排好,好酒好菜摆了一桌,还叫了两个青楼女子作陪。按照岑清江的吩咐,找的这两个都是附近的名妓,不仅容貌出色,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合程文暄这种喜欢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儿的胃口。 这还是第一次有青楼女子上船,岑帮帮规严明,任何人不得带青楼女子上船,更是不能在船上行那等男女之事,事实上,这多年来,能上得这艘船的女子只有司微云一人。 所以岑帮的人对这两个上船来的青楼女子都很好奇,但顾忌事先老大已经吩咐过,所有人都管好自己,不许起别的心思,所以这些人也都只是过过眼瘾罢了。 那两个姑娘上得船来的时候,心中还很是害怕。毕竟岑帮的赫赫威名谁没有听说过呢?听说那岑老大十二岁就亲手杀了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平民百姓们听到‘岑帮’这两个字,心里哪有不害怕的,别更说是让她们这两个姑娘上船来伺候了。 不是说这岑帮的岑老大不近女色的吗?怎么突然要召青楼女子上船?该不会真的是到了年纪了,想要尝一尝那滋味吧。 两个女子都在心中默念着,但愿能把岑老大给伺候好了,别惹恼了他,万一要是他动怒要杀了自己,那可就太冤了。 两个姑娘被引到二楼的房间,打开门见到里面坐着两位翩翩公子。一时还以为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两位公子哪个看着也不像是传言中杀人如麻的岑老大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伺候啊。”引他们上来的那个人开口道。 岑帮的人向来粗嗓门惯了,两个姑娘却没见识过,听到他这般粗声粗气地说话,不由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程文暄见状立刻开口道:“对待美人儿怎么能这么粗鲁呢?”说着,便已是站起身,朝那两个美人走过来,“来,别怕,先坐下来喝杯酒定定神。他们这些人五大三粗的,别跟他们计较。” 两个姑娘见这位公子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心生好感,顿时也放松了下来。 “行了,你出去吧,把门给带上。” 那人听得程文暄这样说,却不敢应声,而是看向了他们的老大,见岑清江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退了出去,在外面把房门给关上。 这里有两位公子,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自然是一人伺候一个,不过谁都不愿往岑清江的身边去,这位公子不苟言笑的,整个人看着冷冷的,想必是个不好伺候的。 僵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姑娘终于挪到岑清江的身边去,岑清江看见她的动作之后,朝她摆了摆手,“今日叫你们两个上船来,是让你们伺候这位程公子的,程公子是我的贵客,好好伺候着。” “是。”两个姑娘心中都是大喜,这位程公子看起来面和心善,更好伺候一些。 程文暄却笑着看向岑清江,“我说,你今年也有十八九了吧?怎地如此害羞?你……该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岑清江向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哪里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戏谑调侃过?被程文暄这么一说,面上也不由微红了几分。 她面上这一红,给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倒添了几分生气。 程文暄见她脸红,嘴角笑意更是明显,“还真是啊。别说,你长得这般清秀,脸红起来,比姑娘家还好看。” 岑清江闻言浑身一僵,忙敛了心绪,将脸上的红晕给压了下去,沉着脸站起身来,“程公子好好玩儿吧,我就先告退了。” 程文暄以为她是着恼了,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好了,是我失言了,我自罚一杯行不行?不是说你请我吃饭吗?主人家都走了,我这个客人还吃个什么劲儿?” 岑清江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程文暄瞧了瞧她细细的手腕,又看了看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怎么身子骨这么瘦小?这腰比女人家的还要细,你看看你这船上的,哪一个不比你膀大腰圆?” 偏就是这么一副瘦小的身子骨,冲过如雨的暗器,一剑砍下了陈良的头颅,叫人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岑清江冷眸看他,“你要是再说这个,我就不作陪了。”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来喝酒。” 嘴上说着来喝酒,但当岑清江真的举起酒杯跟他碰杯的时候,他却夺走了岑清江手里的酒杯,“你这身上带伤之人喝什么酒?以茶代酒吧。” 待程文暄酒至半酣,岑清江离席,只留下程文暄和那两个姑娘在房中。 软玉温香在怀,正该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程文暄却突然清醒了过来,问那两个已经衣衫半解的姑娘倒:“你们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那两个姑娘都很疑惑,“声音,什么声音?” 程文暄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要比这两个姑娘要强上不少,隔壁分明是有动静。而隔壁……是岑清江的房间。 他当即胡乱披了衣服下了床,就再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岑帮的那些人也闻声赶来,打斗声正是从岑清江的房中传来的。 程文暄立刻赶过去,还未进到岑清江的房间,就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而岑清江就那里安静地立在房中,任由她的那些手下将剩下的那些人给解决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程文暄一边问着,一边来到岑清江的身边。 “没什么,就是一群不入流的宵小罢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得知岑帮内斗,我昨日受了重伤,所以想来个趁虚而入。” 程文暄看着岑清江衣服上渗出的血,不由微微摇头,“照你这样下去,这一身的伤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岑清江则并不是很在意,“总有养好的那一天。” 程文暄以前觉得日子挺没意思的,众人只看到自己的光鲜,却不知自己在侯府里要面对的都是怎样的丑陋。 但如今跟岑清江一比,自己的确是要幸运得多,至少不用像他这样,整天都命悬一线,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 而远在京城的司微云此时也终于发现程文暄已经离京数日了。 “他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没有。不过当日公子好像是收到了一封信,才急着赶了出去。” “信?什么信?”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官府派人送来的信。” 官府?司微云一下子就想到了岑清江,当日离开的时候,文暄可不就是让官府的人看着的吗? 文暄这么急匆匆地离开京城,难道是清江那边出事了? 司微云急急忙忙赶回司府,不行,自己得赶去看看。 这个程文暄也真是的,离开之前不知道给自己留个信儿。据侯府的下人所说他离开京城已经有五六日的光景了,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去找清江了。 只是司微云回到司府的时候,秦晔却并不在。 此时的秦晔正坐在亭中看一出好戏,一出自杀的好戏。 不远处的湖边,一女子临水而立,时不时拿绣帕拭泪。她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之前她约司微云去桃花林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 那女子正是惠平郡主无疑。 原本他就察觉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本来还以为是那个人盯自己盯到自己这里来了,没想到却原来是惠平郡主派来的人。 秦晔看着站在湖边的她,嘴角勾起嘲弄一笑,想跟自己来这招儿,她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只听得‘噗通’一声,女子落水,秦晔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女子在水中挣扎。 第128章 幸亏是个女子(一更) 须臾,一个婢女跑到湖边大叫一声,“郡主!”接着就跳入了湖中,将湖中女子给救了上来。 见此情形,秦晔勾唇笑了笑,满是讽刺之意。旋即站起身来,转身便离开了。 而那湖边刚被救上来的女子浑身湿淋淋的,冻得直发抖,还强忍着不去往亭子里看。她不明白,怎么这一招不管用呢?秦公子他……应该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啊。 “郡主……”那婢女实在是不忍心开口,但她却也不得不提醒自家郡主,“那秦公子已经走了。” “什么?!”惠平郡主闻言即刻往那亭子里看去,只见亭中已经是空空荡荡,哪里还看得到秦晔的人影。 她不敢相信秦晔竟就这么走了,他究竟是天性冷漠,还是只对自己冷漠? 这些日子她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今日,她心中想着,上次自己说了那番成全他,并且撮合他和司微云的话之后,他肯定会心软,觉得愧对自己。可又不想让他起疑心,自己是别有目的,所以这阵子她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并未再做什么。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这才找人跟着他,上演了这么一出跳河自杀的戏码。 惠平郡主原本计划得很周全,她想着,不管怎么样,就算秦公子不喜欢自己,但看到一个女子跳河,他总是会出手相助的。到时候看到跳河的人是自己,他应该就会询问自己为何要跳河,那个时候自己就会哭着告诉他,外面的流言蜚语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自己没法儿再在这世上活下去了。 若是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怜悯之心,再加上如今碰见自己跳湖自杀这么一招,开口说要娶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就算这一次他仍不说要娶自己,但怜悯和愧疚之情在他的心里满满累积,总有一天他会起了要娶自己的念头。 但是这个前提是,微云和程公子的婚事不出变故……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秦公子明明看到自己跳湖,坐在亭中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看到有人救自己上来之后,甚至转身就走了,他是没认出自己来吗? 她哪里知道,她在这边做戏的时候,秦晔早已识破了她的伎俩,又怎会如她所愿下水救她? 秦晔回到司府的时候,锦如已经帮司微云收拾好了行李。 “我猜,文暄这一趟离开,十有八九是清江那边出了事情。听侯府的下人说,当日他走得很急,我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 秦晔抬手请按在司微云的肩膀上安抚她,“不用太担心,程文暄已经走了这些时日了,若他果真是去找岑清江的,那这个时候应该也见到了,既然没有任何消息穿回来,那就意味着岑清江还很好,没出事。” “但,我总得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清江之前伤得那么重,这短短的时日,那一身的伤是不可能养好的,这个时候若是再出什么事的话…… “行,我陪你一起去。不过今天天色晚了,城门眼看着就要关了,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司微云轻叹一口气,转身在榻上坐了下来,“我跟清江相识,实属机缘巧合,但很快就引为彼此的知己。并非只是因为我们有过一场生死患难,而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经历很有些相像。只是她比我还要艰难许多,身为一个女子,从小到大都要扮成男子,还要不被任何人发现,这已经是十分不易。她做的偏又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在强者为尊岑帮,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哪怕一丝一毫的胆怯和软弱,否则那些环伺在她身旁的那些狼就会把她给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而最最让人心疼的,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自己选的,她一出生就注定了是这样的命运,只能一路走下去。 “幸亏那岑清江是个女子,不然……” “不然怎样?”司微云不解地看着秦晔。 “不然你这么心疼他,我怕是容不得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司微云瞪他,“乱说什么。” “对了,今天你去哪儿了?” “就是随便出去转转,却看到一个糟心的人……”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司微云和秦晔二人策马朝城门而去…… …… “药留下,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岑清江本来就重伤未愈,昨夜为了杀掉陈良,身上又添许多新伤,结果今天晚上又被偷袭,虽并未受伤,可是躲闪之间,难免扯动新伤旧伤,又不知道有多少血渗了出来,虽然他身上穿的是暗色的衣服,可也看得出血流了不少。 他们做这个营生,船上常年都是备着药的,而且都是上好的伤药。岑帮的这些人都习惯了岑清江的规矩,平时老大受伤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处理,不会让别人帮忙。 但程文暄却觉得很莫名其妙,眼见着岑清江的那些手下都退了下去,他不仅不走,反而还走到了岑清江的床前。 “行了,你的那些手下都走了,可以让我帮你上药了吧?”程文暄还以为岑清江之所以打发他的那些手下离开,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他重伤虚弱的样子,以免有损他身为岑帮老大的威严。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岑清江自然很是坚持。 “我说你这人怎么毛病这么多啊?你还嫌自己的伤不够重是不是?就凭你现在的情况,你能乱动吗?我堂堂侯府公子亲手给上药,你倒还嫌弃起来了。”说着,他取了桌上的药,便要伸手去扒岑清江身上的衣服给他上药。 岑清江大惊,连忙用手去挡他,甚是不惜动武去钳制住他。 “我说,岑清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身子是有多金贵啊?别人都摸不得?那之前你怎么就许秦晔给你上药了呢?” 此时的程文暄哪里会知道,当时给岑清江上药的是司微云,而并非是秦晔,司微云不过是故意那样说,骗他的罢了。 “当时是有微云在场,自然不同。” “微云,微云,我告诉你。你可别再肖想微云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嫁给你。” “我知道。”岑清江松开程文暄,淡淡道。 “你知道?那你还……岑老大,你还真是够痴心的。不过我劝你,未免最后落得伤心,你还尽早收回你对微云的那份儿心吧。” “程公子管好自己就行。你赶紧走吧,那两个姑娘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船上来的,别让我那些银子白花了。美人儿都在床上等着程公子你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耗什么?赶紧走。” “行,算我多管闲事,我走了。”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程文暄哪里还有心情跟那两个姑娘享鱼水之欢,终究是把她们两个给打发走了。 次日,已经过了晌午了,也不见岑清江起床。 “那家伙该不会是死在屋里了吧?”口中这般嘟囔着,他便是往岑清江的房间走,可是却被房门外两个守门的人给挡住,“程公子,老大吩咐了,没有他发话,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程文暄白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的脑袋能不能这样迂腐,一点儿都不知道转弯的吗?你们也不想想,任何人不让进,万一你们老大死在里面了,要怎么办?” 两个人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将程文暄给拦在了门外,不许他进去。 程文暄却有些急了,“你们想想,我们在这里说话这么大声,里面你们老大还没动静,不是出事了是什么,赶紧让开,让我进去看看。” 两个人守门的手下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平常老大都很警觉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到,而他们三个在门口这么大声地说话,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老大真的出事了? 见他们二人的脸上已经露出犹豫之色,程文暄又道:“还不快让开,若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 “老大,老大?”二人还是不敢违背岑清江的命令,想了想,只好隔着门去唤岑清江。 片刻之后,里面终于传来岑清江的声音,“做什么?” “程公子想进去看您……” “不许他进来,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 岑清江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很是虚弱,程文暄趁着这两个人愣神之际,索性直接推开挡在门前的他们二人,推门走了进去。 “程公子!”两个人也连忙追了进去。 躺在床上岑清江听到这边的动静,紧紧皱起眉头,“谁都不许进来,都给我出去。” “还不赶紧去请大夫!”程文暄已经快步走到岑清江的床前。 连生气的声音都这般虚弱,可见他又多严重。 待真正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的状况的时候,程文暄不免生气起来,“你非要逞强,结果现在怎么样……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脸色比鬼还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程文暄伸手探向岑清江的额头,好烫。 程文暄连忙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了帕子给岑清江擦汗,他这出了这么多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也许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烧了。 这家伙死要面子不要命啊,都这样了,还不叫人进来帮忙。 一边这般想着,他一边伸手要拉开岑清江的衣襟,想要帮他擦一下身上的汗。 但岑清江从小到大戒备惯了,她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严防死守,守着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自从她的父母去世时候,更是任何人不得近身,后来结识了司微云,也只对她一个人破过例。 所以尽管她此时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但还是本能地抓住了程文暄的手,撑着意志睁开眼睛,看向程文暄,咬牙道:“别碰我。” “你别不识好歹,你以为我想碰你啊?你这浑身的汗不擦一擦,你不难受啊?对你的伤也不利啊。” “不用麻烦程公子,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走吧。” 大夫很快请来了,可是岑清江照样不让他碰,有的时候程文暄真的怀疑,他到底是真的烧迷糊了,还是一直都是清醒的。 岑清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了,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偶尔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程文暄在自己的床边,她不由心想,这个程公子还挺够义气的,就算他是看在微云的面子,但对自己照顾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十分不容易了。 “清江……” 如此熟悉的声音,让岑清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我,我来了。” “微云……” “你先别说话,我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我帮你换药。” “嗯。” 岑清江终于松了一口气,任由司微云褪下她的衣服…… 第129章 不忍心(二更) 被赶到门外的程文暄却感到十分气愤,真是个没良心的,这几天一直在床边伺候他的是谁啊?微云一来,就把自己给赶出去。 看着身边同样被赶出门外秦晔,程文暄十分纳闷地问他,“你就一点儿不生气吗?就在此刻,你心仪的女子正在里面为别的男人宽衣解带,还把你给赶了出来,你怎么就能这么淡定?”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为了给岑老大上药罢了,那岑老大烧得都迷迷糊糊了,难道还能对微云做什么不成?”就算她想做什么也做不成啊,她毕竟是个女子。 秦晔无甚所谓地道:“为了救人而已,我不介意的。” “稀奇了,秦公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当初他因为自己是微云的未婚夫,可没少找自己麻烦,给自己下药、找自己打架,还灌醉自己套话。怎么轮到岑老大的时候,他就变得这么大度了?究竟是自己太倒霉,还是他看人下菜碟啊? 秦晔笑得坦荡,“我一向大度。” 程文暄暗自咬牙,狗屁!当初面对我的时候你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大度。 岑清江身上的伤太多,之前被陈良偷袭的伤还未好,最近又添新伤,也难怪会严重成这个样子了。 司微云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了身上的所有伤口,又避开伤口替她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 把药喂她喝了之后,这才在岑清江的耳边道:“安心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岑清江虽然并未应司微云的话,但是片刻之后,她已然沉沉睡去。 帮她掖好被子,司微云起身走出房间。 见她出来,程文暄没好气地道:“怎么样?他死了没有?” 司微云瞪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行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换了药,眼下已经睡下了,再看看吧。”这次清江的状况确实挺严重的。 “他这个人也是有毛病,都病成那样了,还非不让碰,碰一下是会死啊?” 这些天,他不知道多少次找机会想给他换药,可偏偏他就像是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尽管一直昏睡着,但只要自己一碰他,他立刻就会睁开眼睛,把自己的手给拍开,没有一次例外。 “好了,她这也是戒备别人习惯了。她做这行的,脑袋都是悬着的,你也别怪她。”她能理解清江,若是她女子的身份曝光了,对于清江来说,这岑帮只怕又将掀起一波动荡,到那时候她还能不能稳住局面就说不定了。 “你说我这千里迢迢地跑来帮他,我堂堂一个侯府公子亲手伺候他,他还防备着我,我这是图什么?” “行了,等清江好了之后,让他好好答谢你就是了,清江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说真的,这次文暄的确是够义气,收到官府的信,知道清江离开了,便立刻想到她是回来岑帮报仇,没有犹豫就赶了过来,清江伤成这样,他也接连照顾了好几日,虽清江不让他碰她,但喝茶喂药,都是文暄伺候的,也是难为他一个侯门贵公子了。 程文暄却是嘴硬,“要不是看在如今岑帮局势未稳,有可能会有人趁机偷袭,我才不会亲自照顾他呢。” 但这话说得也是有理,如今岑清江重伤,很有可能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取而代之,就像是陈良一样,所以这船上的人也都信不过,程文暄只有亲自照顾岑清江。 岑清江到底是打小就习武的,身子底子好,有了微云帮她日日换药,烧渐渐退了下去,人也慢慢清醒了。 “清江,这次实在是凶险,你怎么不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回来找陈良报仇呢?若是当初把伤都养好了再回来报仇,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司微云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喂岑清江喝药。 “我何尝不知道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回来报仇最稳妥。可是微云,养伤是需要时间的,可我最缺的恰恰是时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岑帮的这些人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不服陈良,但时间长了,总会收了心,等他们真的把陈良当成他们的老大的时候,我再回来夺回岑帮就太晚了。” 自己身上的伤彻底养好,至少要好几月,等到那时候,就算一开始不服陈良的,也会渐渐归顺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回去找陈良报仇就没什么优势了,只怕到时候他们都会向着陈良,而不是自己。 带着伤回来找陈良报仇,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那你至少要提前告诉我一声,这样一个人回来报仇,多危险。” “可是我只有这样才能让岑帮那些像陈良一样别有心思的人彻底打消念头。”自己要告诉他们,自己仍是最强的,可以自己单枪匹马杀了陈良,但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程文暄会赶过来帮她。 司微云无奈,“总是你有理,可是这次你真的差点死了,知道吗?” “放心,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好不容易重新夺回岑帮,我哪里舍得现在就去死了。不过这次真的要谢谢程公子,我以前总觉得你嫁给他不能算是什么好事,但如今……我瞧着他还是不错的,就是这个花心的毛病……不过现在也不用说这个了,遇上了那五殿下,你怕是不会再嫁他了。” 司微云知道岑清江是女儿身的事实,同样的,岑清江也知道司微云和程文暄定亲的真相,她一直觉得就算是做表面夫妻,程文暄这个男人也有些不大靠谱,微云嫁他实在是可惜了。 但如今看来,自己对程文暄的了解还是太少,除了花心这个毛病之外,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说曹操,曹操到,话正说着,只听得有人在外面敲门,司微云扬声问是谁,正是程文暄本人。 “进来吧。” 听到司微云的回答,程文暄推门而入,见靠在床头的岑清江脸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不免有些酸酸地道:“得,我看你啊,就是心机,偏要微云亲自照顾,你才肯好起来是不是?” 司微云无奈地看他,“好了,你说你有必要吗?帮都帮了,还说这样的话。” “我哪里是帮他,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这个时候岑清江开了口,“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既然程公子帮了我,那我定当是要重谢的。前些日子劳程公子照顾我,我也想不出该怎么谢你,程公子乃是侯门公子,又是什么都不缺的。不如这样,程公子在此地尽可以尽兴游玩,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 “我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想买回去,你也掏银子?” “是。” “行,岑老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心疼银子。” “我说话算数。” “走,微云,我们这就出去逛逛去。” “可是我……” 还未等司微云说完,就听岑清江道:“微云,你也一起去吧,我喝了药,待会儿就要睡了,你在船上呆着也是无聊,下去转转也好。” 待岑清江睡下之后,司微云也就跟程文暄还有秦晔一起下了船。 天气渐暖,太阳也是正好,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司微云自小跟着自己的外公走南闯北,这里的许多东西在她的眼里也并不新鲜,不过秦晔是第一次来这里,见到什么稀罕的,司微云便会给他解释一番。 秦晔的容貌实在是太过出众,还没走多一会儿,已经引得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在后面偷偷跟着了。 离开了大晟的京城,没了纨绔、花心之名的抵挡,在旁人眼里,这秦晔就是个清俊的公子,跟“鬼见愁”这三个字可扯不上关系。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听闻这话,司微云转头去看秦晔,见他皱着眉头,不甚高兴的样子,司微云不由失笑,以五殿下的威严,他以前应该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女人明目张胆地打量过吧? “怎么?殿下害羞了?”司微云含笑低声道。 秦晔的目光看进她含笑的眉眼,伸手就抬起她的下巴,“若是我现在低头吻了你,她们会如何?” 这么大庭广众的,司微云红着脸拍开他的手,“狡猾!” “好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也挡一挡那些姑娘盯着殿下您看的目光。”说着,司微云转头去寻程文暄,“人呢?” 片刻之后,程文暄终于赶了上来。 司微云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不是准备好了要大宰清江一次的吗?怎么什么都没买?” “这里的东西太次了,没什么看中的。” “是吗?”司微云狐疑地瞧着程文暄,他以前跟清江两个人最是不对盘,遇到这样的好机会,他就算没看中的东西,怕是也会大宰清江一回。程文暄这样什么都不要,倒是挺出乎司微云的意料之外的。 程文暄被司微云这样看得心虚,好吧,本来他是想着大宰那岑老大一次的,可是转念想了想,又是有些不忍心。岑老大这次受伤挺严重的,而且,他这些年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他手里的那些银子,都是拿命唤来的,一想到这个程文暄就不忍心借着这次的机会宰岑清江的银子了。 算了,他那副瘦瘦小小的身板撑起整个岑帮也不容易,自己就不趁火打劫了。 三人一起走进一间茶楼歇脚,茶楼里正有说书先生在说书,司微云听了几句觉得挺有意思的,便也认真听了起来。 不止是她,整个茶楼里的人听得都入神。 程文暄听了一会儿之后,低声道:“这说书的说得倒是新鲜,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样的。” 程文暄打小生在京城,也没少听说书先生说书,其实说来说去,也都差不多,时间长了也就腻了。这个说书先生说得倒是新鲜,是他原先从来没听过的。 司微云听着也是有趣,为了做生意,这些年来她把整个希风也算是走遍了,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新鲜的。 许是之前在大晟书局做编修的那颗心又活过来了,待那说书先生收拾了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司微云下楼拦住了他,“这位先生,我听着您今日说这书怪新鲜的,以前从来没听过,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位先生听到旁人说喜欢自己说的这书也很高兴,当即笑着道:“不是,是我儿子写的本子,我瞧着挺有意思的,就试着说一说,没想到大家都喜欢听,也就一直讲下去了。” “是吗?那您儿子还挺有才华的。” 那人很高兴,却还故意谦虚道:“什么有才华,也就识几个字,瞎写的罢了。” 第130章 连夜赶回大晟(一更) “除了这个,他还写什么其他的本子了吗?” 一听司微云这样问,秦晔就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时候那说书的老伯不由奇怪地看着司微云,“这位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觉得您讲得挺有意思的,没怎么听够。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没两日便要走了,这么精彩的故事,只怕是听不到了。” 听到司微云这么说,那说书的老伯这才放下戒心笑了笑,“这本子是有,不过……” 司微云立刻会意,“您放心,我们不会白看的,会给银子的。” “行,你们跟我来吧。” 瞧着这三位的确不像是本地人,看他们的气派,八成是从京城来的。 那说书的老伯带着他们三人一路穿街过巷,终于停在一处小宅的门前,径直推门而入,那老伯引着他们进去。 里面有人听到动静,打开窗子来看,司微云也朝那人看去,是个年轻的男子,想来应该就是这位说书老伯的儿子了。 “看什么看,赶紧读你的书。”那老伯神情不耐地呵斥自己的儿子。 那男子闻言只好一脸无奈地将窗户给关上,继续读自己的书。 接着就听那老伯跟司微云他们抱怨道:“这孩子不争气,念书这么多年了也没念出个什么名堂来,我这么多年省吃俭用供他上学,可他……时至如今,竟是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对自己儿子还是存着希望的,不然也不会时刻督促他念书了。 司微云状似无意地问道:“您儿子他……考了几年了?” “五六年了,要不我发愁呢,你说我靠着说书,省吃俭用,供他读书那么多年,不就图他能考个功名,好衣食无忧,光宗耀祖吗?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上。” 司微云听了之后,微微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片刻之后,那说书的老伯引着他们进了自己儿子的书房,那男子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 “你继续念你的书,我来找你写的那些本子给这几位看看。” 那老伯很快找到,递到司微云的手里,“就这些了。” 司微云接过之后,一本一本地迅速翻看了一下。 而那本是坐在书桌后念书的男子见状,不由目含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希望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评语。 此时他的父亲也没空盯着他念书了,也是期待地看着司微云,不过他所期待的是,眼前这位姑娘能出多少银子。 将所有的几册本子都看完之后,司微云笑着点了点头,“写得不错,很精彩,也很新颖。” 那男子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欣悦之色,看着司微云仿若看到知己一般。 接着就见司微云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张银票,道:“我出来得匆忙,身上也没带多少,这是一百两的银票您先拿着,这几册本子我都要了。不过有个条件,这几册本子上写的东西,您以后不可以再往外说了。” 那说书的老伯了愣了半晌之后,急忙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好,好,我答应。” 一百两啊!自己要说多少年的书才能挣得一百两的银子啊。 “光是口头上答应,我可信不过,得立下契约才行。” “好,立契约,没问题。”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自己儿子胡乱写的几个本子,能卖一百两,这可赚打发了。 只见司微云看向那男子,“能借一下纸和笔吗?” 那男子却是不答,只问道:“你买我写的这些本子做什么?” “喜欢就买了,或许以后会拿来刻印成书也说不定,这本子既然卖给我了,我自然是有权处置的,跟你们立下契约也是因为如此。” “刻印成书?真的可以吗?”那男子闻言不由激动起来。 “应该是可以的。”这也是方才司微云才起的一个念头,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书坊的生意,但那段在大晟书局做编修的日子,还挺愉快的,若是等手头上的银钱周转有余了,弄个书坊做做也挺好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微云笑了笑,“一个生意人。” 将纸摊开,司微云提笔写下一纸契约,双方分别签字画押,这契约就算是成了。 将契约折好收入袖中,司微云这才将那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那说书的老伯。 临走之前又对那尚在愣怔之中的男子道:“你很有写话本的才华,若是以后你写出了新的本子,想卖钱,就去京城司府找我。” 说完之后,司微云便径直离开。 愣愣地目送那三人离开,父子两个就好像是做梦一般,但手里的一百两银票却是实实在在的。 “父亲……她方才说司府,难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微云小姐?她竟然看上了自己写的本子,还说要刻印成书! 片刻之后,那说书先生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那一脸向往的儿子,皱着眉头道:“你别瞎想,好好念书,考上功名才是正经事,我供你念书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写话本子的?写话本子,难道好过当官老爷?等你当上了官老爷,还愁没有银子花?到时候,一百两算什么?” 男子闻言却苦着一张脸,“可我就不是那块料啊。”自己光考个秀才,都考了好几年还没考中,要是想当官,得考中进士才行,自己考个秀才都费尽,有可能能考中进士吗?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偏父亲还做着自己能当官的美梦。 走出这宅子之后,程文暄才终于忍不出开口,“一百两,你有病啊,就这几本册子,你就给一百两,有钱没地儿花了是不是?” “你懂什么?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再说了,就这几本,也值一百两了。”这要是都刻印成书,对外售卖,以这几本书的精彩程度,肯定可以卖得不错的。 自己好歹也在大晟的书局做了那么久的编修,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只是我看那位公子的父亲一心期盼着他能走仕途,这大鱼钓不钓得上来还很难说。” “放长线钓大鱼,你还挺有耐心。”秦晔无奈一笑,“你什么时候能在我身上用这么多心思?要不,我现在去学怎么写话本好了。” 司微云闻言一笑,“行,这个主意不错。” 一旁的程文暄狠狠白了他们二人一眼,“注意一点,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可我还在这里呢,你们两个别这么明目张胆行不行?”这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可也不见这两个人稍微收敛一下。 三个人兴致勃勃地逛了一天,回到船上之后,司微云便立即去看了岑清江,褪了衣裳给她换药。 见司微云很高兴的样子,岑清江也不由笑着问道:“今天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算是好事吧。不过,你也有件好事。” “什么好事?” “今天程文暄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一件东西都没买,给你省了不少钱,算不算好事?” 岑清江听了也果真有些诧异,“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岑清江是真的没想到,她还以为程文暄会沉趁着这次的机会狠狠宰自己一笔,没想到他这一天逛下来,竟什么都没买。 “想来,是我以前错看了程公子,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 司微云闻言轻笑,“不容易不容易,有生之年,我竟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你说文暄的好来。”她知道,文暄和清江这两个人从来都是看不上彼此的,经过这一次之后,倒都是对彼此改观了不少,也算是件好事。 两个人正笑着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谁啊?”司微云帮岑清江掩好衣衫。 “是我。” 门外传来秦晔的声音。 司微云打开门闩,正看到秦晔站在门外,脸色却不同寻常地有些严肃。 “怎么了?”司微云看他这般神色,也不由微微提起了一颗心。 “我恐怕得立刻赶回大晟了……” 秦晔刚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太子因私吞修河款被下狱,皇后娘娘为之求情,被软禁寝殿之中,二皇子临时接手了修河要务,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秦晔担心若是自己回去晚了,太子的储位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自己那位二皇兄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 听得秦晔说完来龙去脉,司微云点了点头,“好,我送你。” 二人下得船去,岸边已经备好了马儿。虽然天色已经黑透,但好在船上还有灯火照来。 “你好好照顾自己……”临别之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微云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儿,“你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凡事以自己的性命要紧。”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等他回京之后,怕也是凶险,那二皇子盯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晔闻言不由勾起嘴角,旋即一伸手便是将司微云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还没娶到你,哪里舍得去死?” 说完,他松了手,低头在司微云的眉心落下一吻,“我走了,你保重,等我来看你。” 翻身上马,司微云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很快,秦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司微云这才转身上了船,重新回到岑清江的房间为她换药。 见司微云一言不发,岑清江轻声问道:“担心他?”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信他,他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只是,那二皇子怕也不是吃素的。他自小在皇后的膝下长大,跟太子关系尤为亲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不急? 翌日,程文暄起床找司微云和秦晔一起吃饭,却并不见秦晔的踪影,不由奇怪地问司微云,“秦晔呢?” “走了?” “什么意思?” “大晟那边出了点事情,昨天晚上连夜回去了。” 程文暄微微皱眉,“还连夜赶回去,这么着急?难不成大晟那边宫变了?” 司微云拿了一块点心便塞进他的嘴里,“什么宫变,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 司微云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不是宫变,可也是夺位之争。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二皇子确实有些手段,尽管她只在大晟呆了不到一年,但她却也知晓其实百姓们更看好二皇子做储君,而不是太子。 对于太子普遍的评价就是,仁和宽厚,相比较起雷厉风行、文治武略都十分出色的二皇子来说,太子就要显得平庸一些。 这凡事就是怕比较,若是没有二皇子在旁坐比较,太子还算可以,虽不甚出色,但大晟此时正值盛世,也不需要手腕雷霆的皇帝。可偏偏有个样样都出挑的二皇子在旁边比着……这太子就显得不那么适合做储君了。 司微云曾经猜测过秦晔为何要故意隐藏真实的自己,只怕也是出于这个顾虑吧…… 第131章 硬闯(二更) 大晟,沈府。 “父亲,今日李太傅私下里找了儿子,说是想让儿子帮忙劝劝父亲,让父亲明日早朝之上替太子求情,还说,他已经说服了几位大臣,到时候会一起向皇上求情,希望父亲您也能站出来。您看……” “你是怎么回他的?” “儿子说,儿子可以试一试,但不能保证能说动父亲。” 沈尚书摇了摇头,“愚蠢。” 沈老爷连忙低下头去,“儿子知错。” 沈尚书闻言无奈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自己儿子将自己的长孙辛柏给叫来。 未几,沈辛柏随着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先是朝着沈尚书行了礼,“祖父。” “坐吧。” “谢祖父。” “你父亲方才告诉我,李太傅找到他,想让他帮忙劝说我明日在早朝之上跟其他大臣一起站出来给太子求情,你觉得我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辛柏知道祖父这是在考较自己,略想了一下之后,便果断道:“不该答应。” “为何?”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认定是太子私吞了修河款,并且手里还有证据。若是想要为太子求情,手里就必须得有足以推翻案子的证据,否则这个时候一众大臣手无凭据地一窝蜂站出来为太子求情,只怕不仅不会让皇上心软,怕会更恼恨太子,觉得他是在结党营私。” 沈尚书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自己儿子,“这下明白了吧?这个情不能去求。那个李太傅虽然有满腹的学问和一颗忠贞不二的心,可在朝政之事上却并不擅长,不知道这样做非但救不了太子,反而还会火上浇油更害了太子殿下。” “是儿子愚钝了。” 沈尚书心道:你确实愚钝,但好在生了个不愚钝的儿子,不然这沈家真的是后继无人,要败落了。 “你现在就去回李太傅,并且要把这其中的利害告诉他,让他放弃纠集群臣给太子求情的想法。” “父亲,那李太傅是个死心眼儿您不是不知道。您若是不愿意答应他,明日早朝之上,不站出来就是,何必再多此一举去回他?没得惹他不快。” 沈尚书闻言气恼,“你个没脑子的!”说罢,他看向自己的孙子沈辛柏,“你告诉你爹,为什么我们还要特意去告诉李太傅一声?” “因为李太傅是个死心眼儿,祖父明日若是不站出来给太子求情,那李太傅只怕就会认为祖父是二皇子那边的人。我们这样提醒他一声,他若是听了,大家都相安无事。他若是不肯听,还固执己见要为太子求情,那若是出了事,他也会想到祖父事先提醒了他的一事,心里总会记着这个好的。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太子的师父,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有我们提醒他们这一回,太子总会顾及着我们沈家一些的。” 沈老爷听了儿子一番话,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忙道:“那我这就去见李太傅。” “去吧。” 沈老爷离开之后。 沈尚书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沈辛柏道:“我不求你父亲在官场上有多大建树,只要他能不惹事就好了。我们沈家,以后就指着你了。” “辛柏定当悉遵祖父的教导。” “也不急,我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你眼下只需要好好念书,将来走科举步入仕途,我再扶持你几年,也就能安心回家养老了。” 沈尚书对沈辛柏的期望跟何家对何子期的期望不同,他没想过让自己孙子一路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盼着他能撑起沈家,不至于让沈家败落就够了。 以前他觉得整个沈家的孙子辈儿,也只有辛柏一个人能出息些,但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一直被养在外面的亲孙女儿,他们两个一个走仕途,一个做生意,倒也算圆满。 微云一走这么久了,偶尔寄封信来,也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如今究竟怎么样了,真是叫人担心。只是他身为吏部尚书,也脱不开身去希风看她…… 只希望什么时候她那边稳妥了,能抽出空来看看自己。 五皇子一走这么久,怕又是去见微云了,沈尚书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十分烦恼。五皇子一向不是最喜新厌旧的吗?他什么时候才能厌弃了微云,把心思转移到别的姑娘身上去? 五皇子和太子的感情甚好,如今太子出了事,他肯定要赶回来的吧?最好快点回来,赶紧离开微云身边,微云到底是个小姑娘,被他缠得久了,怕真的就……沈尚书一想起这事儿,就免不了担忧。 秦晔日夜赶路,终于在这一日傍晚赶回大晟京城。一进了宫,便立刻去见了被软禁在寝殿里的皇后娘娘。 守在寝殿之外的是皇上亲派的一众禁卫军,秦晔刚一靠近就被拦在了外面,“请五殿下恕罪,皇上下了令,若是无皇上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还请五殿下不要为难我等。” “我今儿还偏要进去了,你们要拦尽管拦着就是!”话音落下,秦晔便是硬往里面闯,那些禁卫军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一时便动起手来,秦晔发起狠来,这些禁卫军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这些禁卫军都知道五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哪里敢真的伤了他,动手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顾忌,束缚了手脚,这一来二去的,也就被秦晔给闯了进去。 “都给我站住!”秦晔站在殿内回视他们,“皇后的寝宫你们也敢进,不怕掉脑袋吗?” 被秦晔这么一声厉喝,那些禁卫军果然站在殿外不敢再近前一步,秦晔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皇后的寝宫。 “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他们是不敢迈进皇后的寝宫,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眼下只有禀报给皇上了。 皇后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秦晔进来,赶紧快步迎上前来,“晔儿,你皇兄他……”未语泪先流,皇后这几日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眼睛都是肿的。 秦晔连忙上前扶住皇后,“母后,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会保皇兄没事的。” 秦晔回来之后,皇后总算找到了个依靠,听他这样说,心里也便略松了些,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下来,“你知道你皇兄的性子的,他怎么可能会贪那么大一笔款子?别说那么大一笔,以他的性子就算一点点他也不会贪的。” “是,我知道,想来这一切都是那人陷害的。他如今越发如日中天,也越发瞧着皇兄不顺眼了。”只有搬开皇兄这颗绊脚石,他才能顺利坐到他想要的位置上去,他那么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人后? “晔儿,我们该怎么办?款子是从你皇兄的宫里搜出来的,你皇兄当时是百口莫辩,皇上他动了大怒,当即就下令将你皇兄押解回京,我连他一面都没见上,他就被关进了天牢,晔儿,万一你父皇他真的……要,要……” 秦晔握住皇后的手,“母后,您放心,我不会让皇兄出事的。” 皇后闻言哭着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被封了太子的那个人是你……你皇兄他实在是斗不过……” “母后,您莫要伤心过度,说了胡话。” “你以为母后不知晓,你这么多年来纨绔、荒唐不过都是假装的罢了,其实是为了……” “母后!”秦晔连忙截住了皇后的话,“母后莫要再说胡话,皇兄为人正直仁厚,如今乃是盛世,合该皇兄这样的人做储君,才是我大晟百姓之福。” 早在秦晔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给恬妃宫里报了信儿,这时候恬妃正端了一碗她‘亲手’做的银耳甜羹来到御书房。 “皇上,先歇一歇,喝口臣妾亲手做的甜羹吧。” 皇帝放下手中的御笔,抬起头来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朝着恬妃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恬妃心中念头一转,握住皇帝的手,身子一软,竟是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双手也是乱动起来,搞得皇帝也有些忍不住。 就在恬妃在皇帝的怀中乱动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内侍禀报的声音,“皇上,五殿下求见皇上。” 恬妃就是存心不想让五皇子见皇帝,越发殷勤地卖弄起来,可皇帝却抓住了她乱动的手,“好了,等晚上朕到你那里去,晔儿在外面候着呢,你先起来吧。” “皇上……”恬妃不肯死心,又撒娇地唤了一声,这样的声音直叫人半天身子都酥软了。 可皇帝看着她,面上隐隐浮现不耐之色,恬妃也是个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不耐之色,立刻收敛了媚态,从皇帝的怀中起身。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先告退了。” “嗯,去吧。”皇帝对她显然没有方才热情了。 恬妃心有不甘,临走之前,看到被她放在那里的那碗甜羹,又是回头看向皇帝,柔声嘱咐道:“皇上记得喝甜羹,冷了就不好喝了。” “好,朕记得了。”皇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恬妃见状放心地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恰正看到秦晔,秦晔见她从里面出来,而且是青丝微乱的模样,也猜测出方才在这里面上演了什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看向那恬妃的眼神也满是轻蔑。 恬妃心中自是十分恼怒,可也不敢表现出来,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这五皇子打断了他跟自己的爱妃亲热,皇上都不生气,还要见他,可见五皇子在皇上的心里是什么地位,如今还不是自己跟他正面为敌的时候。 她也只得生生忍了,朝着秦晔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秦晔跨步进入御书房,还未开口说话,就先轻咳了一声,然后用手扇了扇风,带着几分嫌弃地道:“这里是御书房,又不是脂粉铺,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脂粉气?这味道闻着也忒腻人了。” 皇帝知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说话没遮没拦的毛病?听说,你一回来,并跟禁卫军打了一架,擅闯了皇后的寝宫?” “那父皇您可真是误会了,我也没想真的闯进去的,我只是想试一试您手底下那些禁卫军的功夫,谁知道他们这么不禁打。” “狡辩!”听这语气,皇帝倒也没真的生气,反而还有几分骄傲。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以前从来也没消失过这么长时候,是不是要是你皇兄不出事,你还不打算回来?” “看父皇您这话说的,好像我皇兄就不是你儿子似的。” 皇位轻叹一口气,“他是我儿子,我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他却屡屡辜负我的期望。” “难道父皇真的相信皇兄贪了那笔修河款?” “那他就要想办法让我不要相信,而不是在牢里自怨自艾。” 第132章 亲自来查(一更) 从御书房里出来,秦晔皱着眉头暗喃了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 听闻五皇子回宫,这一夜皇宫里又有多少人未眠,五皇子这一趟回来,局势只怕是又要变了。 秦晔这一夜睡得倒是很好,连日来的日夜奔波,叫他疲惫不堪,昨晚沾枕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洗漱之后,便去了皇后的宫中,禁卫军自然还是拦着不许进,只见秦晔一脸的无奈,“我说,你们有必要吗?反正你们也拦不住我,昨天我那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父皇都知道,不也没说我什么。大不了我再闯一次,也只是浪费一些时间而已。” 秦晔说得如此嚣张,那些禁卫军却不敢吭一声。他虽说得嚣张,可事实确实如此,皇上下令让他们守着皇后的寝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可昨天五皇子硬闯了进来,见过皇后娘娘之后,又去见了皇上,皇上明知他有此举,却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这意思,大概也就是默认了,五皇子可以进去看皇后娘娘了吧? 挡在最前面的那个统领想了一番,也就示意自己的手下,让开了一条路,让秦晔进去。 秦晔方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皇后的寝宫。 自从太子被关进大牢之后,皇后一直都没睡上一个好觉,昨天秦晔回来,跟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她心里略好受了些,昨天晚上虽也睡得不甚安稳,却也已经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给母后请安,母后可用早膳了?” “还没有呢。” “儿臣来陪母后一起用早膳。” 皇后闻言笑了下,“如今母后被软禁,你倒是殷勤了起来,以前的时候,也没见你陪母后用过几次早膳,常常是一大早就出宫去了,好像在宫里一刻也待不住。” 秦晔扶着皇后坐下,询问道:“母后被软禁的这些日子,他们可克扣您的吃食了?” 宫里从来不缺那些惯会爬高踩低的人,得宠的时候,那些人殷勤地好像是要把你当作亲生父母一般供养起来,一朝失宠,最先上来踩一脚的也是他们。 皇后闻言摇了摇头,“你皇兄虽然下狱,可我到底还是皇后,他们也不敢在此时怠慢于我。” 片刻之后,皇后的早膳被从外面送来进来,秦晔仔细瞧了瞧,确实,一如既往地丰盛,那些人倒也有些眼色,并未克扣母后的吃食。 母子两个坐在一起用早膳,这也是难得,以前的时候,就算秦晔陪皇后一起用膳,也都是太子陪着一起,他鲜少单独跟皇后两人一起吃饭的。 “晔儿,今日看过我,明日就别来了。你父皇虽宠着你,可他到底是皇上,最要脸面,你这样明目张胆坏他定下的规矩也是不好。”一而再,却没有再而三的道理,昨日晔儿已经闯过一次了,今日再闯,岂不是把皇上的命令不放在眼里。纵然皇上再怎么宠他,也是有个限度的。 秦晔倒没有反驳,“我知道,母后放心吧。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您一声,待会儿我就去天牢见皇兄,我保证明天之前,皇兄他一定会从牢里出来的。” 皇后一听这话,不免激动起来,“果真?你有什么法子?”竟然这么快就能让焘儿从天牢里出来? 秦晔笑着给皇后夹了菜,“这事儿母后就不必操心了,等皇兄出来之后,让他亲自跟您说吧。” 皇后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嘱咐秦晔道:“你自己也当心,那个人想对付的可不止是你皇兄而已。” 皇后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后宫之主,有些事情她也是看得明白的,年前的宴会上,二皇子分明是在故意试探晔儿。 “我知道,母后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 陪着皇后用了早膳,秦晔这才离开皇宫,却天牢见了太子秦焘。 跟去见皇后的时候,秦晔进到天牢的时候,已经被拦在了外面,“五殿下恕罪,皇上下令,任何人无诏令不可见太子殿下。” “行了,赶紧让开,禁卫军拦着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觉得你们能拦得住我吗?我们彼此都别白费功夫了。” 尽管五皇子这样说,但该拦还是得拦,这拦了没拦住,跟直接不拦,追究起来可是完全不同的责罚,就算拦不住,也得做个样子拦一拦。 秦晔烦恼地轻叹一口气,怎么自从自己回来之后就一直要打架?这么想着,也只好再次动了手。 事实上,那些天牢外的守卫,也没怎么手下留情,但还是被秦晔给闯了进去。就让那些守卫不得不纳闷,不是说五殿下从来都是不学无术,文治武功都不行,怎么他们这么多人却还打不过五殿下一个?他这功夫根本就不弱啊。 闯入天牢之中,秦晔顺利地见到了被关押着的太子,只见他拎着那狱卒的后衣领,淡淡道:“开门。” “殿下……这上头吩咐了,没有皇上下令,不能……不能开门啊。” “你怎么这么迂腐呢?我只是让你开门,好让我进去跟皇兄说说话,又不是要带皇兄出去。” “可是五殿下,这……” 秦晔不耐烦了,“让你开就开,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保你无事还不行吗?你再在这里跟我啰嗦,我就不客气了啊。” 那狱卒到底是顶不住秦晔的威逼,只要将牢门给打开了,心中暗暗咬牙道:“那些侍卫都没能拦住五殿下,到时候就算被追究,也是他们的责任大一些,自己的责任小一些。” 牢门打开之后,秦晔便打发了那狱卒退下。 太子见他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就不能收敛收敛?你这是打伤了外面的侍卫,强行闯进来的吧?就算父皇对你多有偏宠,你也不能做得太出格了,万一父皇哪天真的要追究起你来了……” “好了,皇兄,你就先别操心我了。还是先把你弄出这鬼地方要紧。” “如此费尽心机想要陷害我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 这些年来,他赈灾修桥,一直都身先士卒,确实在百姓间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他又懂得如何拉拢人心,朝中的许多大臣也都很是看好他。不得不承认,二皇子这个人还是挺懂得权衡之术的。 太子轻叹一声,“也的确是我的失职,是我担心路上会出意外,所以才提议将银子换成银票的。那一路上,我都没敢让那一箱子银票离开我的视线,可结果……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最后竟然还在我的宫里被搜出来。晔儿,我是百口莫辩,就连我自己都想不出,那一箱的银票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 “总会有破绽的。那可是一整箱的银票,不是随随便便揣在身上就能带进宫的东西,而且这一路上,他们又是怎么将那一箱的银票给运回京城的,难道真的一点痕迹都没露?我不相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什么时候都是有迹可循的,就算再怎么谨慎,也可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破绽都查不出。” “但愿刑部尚书能查出些什么来吧。” “不,这件事必须得皇兄你自己亲自来查。”秦晔忽然道。 他这话却是听得太子一脸懵,“我亲自查?我都被关进天牢了,怎么查?” “自然是向父皇请旨,你自己来查此案,最好说得笃定一些,比如查不出真相,你要以死谢罪什么的。” 太子诧异,“晔儿,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秦旭既然敢走这一步,他想必已有稳妥的把握,想要查到他的证据,哪里有那么容易?” 秦晔却摇了摇头,“父皇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你的态度。皇兄,你不能再这样被二皇子压着打了,就算真的查不到证据,我们大不了就学他,制造出证据来。他能诬陷你,难道你就不能诬陷他吗?” 听到这话,太子更惊诧了,“晔儿……” “皇兄,你就是太老实仁厚了,才会被他这样欺负。反正,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好了,待会儿立刻要求见刑部尚书,让他带话给皇上,说你请求亲自来查此案,不查出真相,愿以死谢罪。还有,等出去之后,告诫那李太傅一声,叫他别太冲动。这事儿皇兄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李太傅跟其他一些大臣在早朝上位皇兄你求情,惹得父皇大怒,当场叱骂了那几位大臣,李太傅也被禁足了。” “什么?!”太子的确不知此事。 “皇兄你就先别管这个了,等出去之后再说吧。”那个李太傅学问虽好,可就是太过耿直了。 昨日皇上跟秦晔说过那番话之后,秦晔心里已经明白,父皇并非是不相信皇兄,他只是恼恨皇兄的不作为,他想看到皇兄身为太子、身为储君的能力和魄力。 所以他今天才来闯进天牢里跟太子说这样一番话。 刘玉婕来户部给自家祖父送饭,恰正听人议论五皇子硬闯了天牢去见太子。大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毕竟五皇子的性子大家也都清楚,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反倒让人惊奇了。 “有五皇子给太子求情,只怕这次的事情要不了了之了。皇上那么疼爱五皇子,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太子,也不算稀罕事。” “那可不一定,太子这次可是闯了大祸的,他私吞的那笔银子是小钱吗?再说了,那可是关系到百姓福祉的大事,哪里会那么容易就算了?” 刘玉婕听了之后,连忙将食盒给自己的祖父送去,搁下之后转头就走。 刘尚书见她如此匆忙,不由奇怪道:“你这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 “哎呀,反正是有事儿,祖父就别管我了。”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已经一阵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秦晔正待上马去往书局,却眼见着一人风风火火地朝他跑过来,仔细一看,正是刘尚书的孙女刘玉婕无疑。 秦晔只好牵着马迎上前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微云她还好吗?” “她……”秦晔笑了笑,“挺好的。” “听说殿下闯了天牢啊,佩服佩服。”刘玉婕朝着秦晔含笑抱拳。 “怎么着?听你这语气你也想闯一次不成?” “我可不像五殿下有皇上的宠爱护身,我去闯天牢,那不是找死吗?” “对了,微云什么时候能再来啊?” 提起这个,秦晔脸上的笑容也渐淡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司家的生意才一点点地好转,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希风的。 第133章 你留下照看(二更) 刘玉婕听了之后,不由喃喃道:“也不知道希风的风土人情如何……” …… 次日,刑部尚书进宫求见皇上,说是太子殿下请求亲自调查此案,若不查出真相,愿以死谢罪。皇上立刻便答应了,准太子出天牢,亲自调查此案,但未免他做什么手脚,还特命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直在旁监督,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太子身边必须要有人跟着。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风向一下子就变了,众人皆是议论,既然太子敢说出若是查不出真相就以死谢罪这样的话,那他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那笔银子真的不是他私吞的,怕果真是有人陷害的太子殿下。 远在千里之外的二皇子秦旭收到恬妃从京城传来的信儿,气得手心都要攥出血来,自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悄无声息地调换了那一箱银票,又耗费了多少心力,将它悄悄藏到了太子的寝宫。本以为这一下就算不能彻底打垮太子,但至少能让他吃一些苦头。 只要自己能顺利地完成这次修河的任务,自己跟太子的对比就更明显,所有人都看得出自己比太子要有本事,太子坐在那个位置上根本就不配。父皇心中早已有所动摇,说不定这一次就真的能下定决心废了他,改立自己为太子,只是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这一场,最后却变成这样。 一定是秦晔……秦晔回来之前都还好好的,他以回来,整个局势都变了。 二皇子阴沉着一张脸,看来,自己要对付的不是太子,而是自己那个五皇弟…… …… 自秦晔离开之后,司微云一直在让人打听大晟那边的消息,出事的是大晟的太子殿下,大晟的百姓皆是议论不止,消息还是很容易打听的。 打听到消息说眼下太子已经出了天牢,司微云也就稍稍放心了,既然出了天牢,就意味着皇上也并非是真的要把太子给怎么样。这样大的事情,总会留下破绽的,细心去查就是,早晚都能查到,司微云信得过秦晔。 岑清江也宽慰她,“你放心吧,就算是我这样的江湖人,对于大晟皇帝偏宠五皇子之事,也是多有耳闻,他不会怎么样的。就算那太子真的出事,也连累不到他的身上去。” 司微云笑了笑,“好了,不说他了。今日天气不错,我扶你出去走一走,这些日子整天躺在床上,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司微云怕屋子里的汤药气太浓,还专门采了些花儿,每日给岑清江放在屋里。 如今岑清江的身体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司微云便想着扶她出来透透气。 站在船舱二楼,司微云将岑清江的披风给她披上,低头看去,程文暄正坐在一楼的甲板上钓鱼。 司微云见状笑道:“其实有些事情他还挺像个翩翩公子的,只要他别开口说话。” 岑清江闻言也是不由失笑,“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是我以前对他有偏见了。” 听到楼上有人在说话,程文暄抬起头看向她们二人,只见两人站在那里言笑晏晏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阳光照在她二人的两人,有一种静谧的美好。 程文暄看着岑清江,心中突地生出一个念头,这岑老大长得也太清秀了些吧?若是做女子的装扮,肯定也是个美人儿。但是下一瞬,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岑清江一剑砍掉了那陈良的脑袋,将它拎在手中,满身是血的模样。 他不由打个寒颤,算了,自己多想了,这个岑老大若是扮成女子,那还不吓死人? 不过微云跟这个岑老大走得也太近了些吧,秦晔不在意也就罢了,怕就怕这个岑老大会错意啊。 这么想了想,程文暄放下手中的钓竿,径直往楼上走。 “微云,我刚听人说,岑老大的药好像出了点问题,少了一味药还是什么的,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司微云也没怀疑,这些日子岑清江的汤药都是由她亲自过手的,程文暄来唤她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过去看看。” 司微云离开之后,程文暄在岑清江身边站定,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岑老大,微云这样照顾你,是她心好,你可别误会了。” “程公子放心,我没误会。” 岑清江这样说,倒是叫程文暄有些无以为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他还准备了许多劝服岑清江放弃微云的话呢。 “咳咳,那个……没误会就好。我也是怕岑老大你用情太深,最后落得伤心欲绝的下场,这感情的事情,还要两情相悦才好,一厢情愿的,还是算了吧。” 岑清江闻言笑了笑,“那程公子觉得,微云跟谁是两情相悦?同样的话,我也奉还给程公子。” “你不必奉还我,我从来都只把微云当妹妹,她心悦的人是谁,我心里清楚,尽管我并不认为那个人算是良配,但谁让微云喜欢呢。” 岑清江点了点头,“无论是为兄还是为友,程公子对微云都是十分周到的。是我以前误会了程公子,清江再次郑重向程公子致歉,以前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程公子见谅。” 程文暄见他这般郑重地向自己致歉,先是诧异,继而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必如此,以前我对你也有冒犯之处,就……谁也别说谁了。” “以前的事情揭过不提,这次总是我欠了程公子一个大人情,以后程公子但凡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程文暄笑了笑,“以前我们二人见了面总是要打一架,没想到如今竟也能如此相处。” 岑清江闻言也是淡淡笑了,程文暄见状突然道:“以前你总板着一张脸,我好似从来没见你笑过,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我是这岑帮的老大,没有威严怎么让手底下的人听话,一笑,这威严就散了。” 程文暄轻叹一口气,“你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岑清江不再说话,程文暄也默立在她身旁,微风吹来,程文暄闻到岑清江身上淡淡的草药香,第一次觉得原来这草药的香气也挺好闻的。 这时候,司微云从楼下上来,奇怪地看着程文暄问道:“清江的药没什么问题啊,你是听谁说的少了一味药?” 程文暄故意装傻,“是吗?可能是我听错了。” 司微云狐疑地看着程文暄,可却也没再多问。 岑清江又将养了几日,便是开口对司微云说,不必在这里守着她,让她赶紧回京去。这次她本来也就没打算麻烦司微云,要不是程文暄…… 但如今又是耽搁了司微云这些时候,她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你看,我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陈良也已经死了,我暂时不会再乱动了,会好好养伤的。” 不等司微云开口,程文暄就怀疑地看着岑清江,“你确定?之前要不是我托了官府的人盯着你,你一走,他们就给我报了信,这次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告诉微云吧?” 这个岑老大,就不能不逞强? 说起这个,总是岑清江理亏,“那时候不是因为着急着要找陈良报仇,尽快夺回我的岑帮吗?眼下又没有旁的事情。微云,你也有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这么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司家的生意怎么办?你都不顾了?” 司微云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清江这个人惯会报喜不报忧的,再说了,虽然她眼下是能下床了,可她这一身的伤,离养好还差得远呢。 转眼看到旁边剥橘子吃的程文暄,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文暄,不如你留在这里照看清江吧。” 程文暄和岑清江听了她这话之后不约而同地愣住。 而司微云则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程文暄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品如何,她很清楚。别看文暄平时吊儿郎当地不着调,但还挺有责任心的,从他连夜赶来助清江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而且最近这几日,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明显比以前好多了,经历过这次之后也算是有了不浅的交情,应该不会见面就掐架了。 最最重要的是,文暄他清闲啊,他回到京城之后,不过也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逛逛青楼什么的,回不回京城都没差的。 岑清江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开口拒绝,“这个真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哪里用得着人照看。” “不行,你这样的话,我怎么放心离开。”之前不就有人趁她受伤,想要趁虚而入吗?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还是留文暄在这里镇一镇比较好,若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文暄还能护得住清江,怎么说他也是侯爷之子,官府的人都得给他些面子的。 司微云轻拍了下程文暄的肩膀,“文暄,你看你都赶过来助清江一臂之力了,不如就帮人帮到底吧。再说了,也不用你做什么,就照看一下清江,别让人有机可乘就行。” 程文暄瞧了一眼岑清江尚有些苍白地脸色,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剥下的橘子皮扔在桌上,“行,爷就好人做到底,等岑老大的伤彻底好了再走,满意了吧?” 岑清江却道:“真的不用了。”程文暄本来就是看在微云的面子上才赶来救自己的,人家好歹也是侯门公子,怎么能让他这般困在船上? “行了,”程文暄朝她摆了摆手,“我都不说什么了,你还磨磨唧唧什么,就这么定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 司微云将岑清江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嘱咐他不许随便进你房间,更不会让他帮你换药的,我只是想留他在这里照看你一下,不然我就这么走了,实在不放心。” “微云,你真的不必这样,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这么多年,我不也过来了吗?” 司微云反问她,“那你以前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吗?” 这下岑清江不说话了,她长这么大,的确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对她来说也确实是要命。 “好了,就听我的吧。” 如此,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临走之前,司微云嘱咐程文暄道:“记住了,清江打小养成的毛病,旁人都不许随便进他的房间,你也一样,没事儿别随便进她房间。还有,换药这种事情,也不用你来做,她自己能行,你每天就盯着她喝药,让她出来走一走就行了。” 程文暄点了点头,“行,我明白,我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呗,还是个不能近身的二等丫头。” 第134章 世子之位(一更) 程文暄这个‘丫头’做得倒也尽职尽责,每日按时给岑清江喂药,天气晴好的下午扶着她出来走一走,反倒让岑清江有些不好意思,每日乖乖地喝药,想着能快点好起来了,也不必再耽搁程公子在此逗留。 司微云回到京城之后,首先去自家铺子里转了转,自己不在,有锦如她们盯着,也没出什么岔子。运回来的香料已经开始用来制胭脂水粉,只要这一批制出来,生意差不多就算能稳住了。 “先给我拿几盒,明日我去抚宁侯府一趟。” “是。”锦如连忙应了。 华月却在一旁低声嘟囔道:“她们那几个,胭脂给了她们都是浪费了。” 司微云闻言淡淡一笑,“哪里就浪费了,不过是个活招牌,不用白不用。”不止是抚宁侯府,京城里其他相熟的府邸,司微云都是要去一趟的,一则,是跟京中的这些权贵打点好关系。二则,也算是让她们给濯香阁做个活招牌。 一夜安眠,翌日,司微云用过早饭之后,便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胭脂水粉去了抚宁侯府。 抚宁侯的下人一见是司微云,忙将她引到里面去,那边已经有婢女取禀报侯府夫人。 “微云小姐,夫人请您屋里叙话。” 司微云跟程文暄定亲已有数年,她本是生意人,没那么多规矩,这些年也时常来抚宁侯府,所以侯爷夫人直接把她请去了自己屋内。 司微云进去之后,看到程文暄的父亲,抚宁侯也在,连忙见了里,“微云见过侯爷、侯爷夫人。” 抚宁侯没说什么,那侯爷夫人却是一脸亲热地拉着司微云坐下。 “快别多礼了,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行这些虚礼做什么?许久日子不见你了,听说你前阵子离京了?去了哪里?” 还不待司微云回话,就听得抚宁侯语带恼怒道:“文暄也离京多日了,临走之前,连一句话都没交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儿?” “伯父莫要生气,其实也是怪我,前阵子濯香阁的香料不是被人给截了吗?虽然最后顺利给拉回来了,但是文暄想着,这样总是受制于人不是办法,他听说有个地方的香料挺有名的,便想着去看看。” 抚宁侯一脸怀疑地看着司微云,“真的?” “微云不敢说假话蒙骗侯爷。” 只见旁边侯爷夫人眼珠子一转,“是啊,我就说微云这趟离京,肯定是去找文暄去了,他们两个打小不就感情好吗?” 还未待抚宁侯说什么,就听得外面有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传来,“听说微云姐姐来了,在里面吗?” 接着就听到婢女的回话,“微云小姐正在里面跟侯爷和夫人说话呢。” 片刻之后,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便携手走了进来。 见到司微云,连忙亲热地走上前去,“微云姐姐回来了?这次离京又是去哪里了?去做生意吗?听说是跟那位秦公子一起离京的啊,有见到文暄哥哥吗?” 前面几句问得倒还算正常,说到是跟秦公子一起离京的时候,司微云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文暄常说,就他们家这情况,若是他娶了旁的女子进门,只怕被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也只有司微云这样的女子能应付得了她们。 这两个姑娘都不是文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如今的这个侯爷夫人也不是文暄的亲生母亲。她是抚宁侯的续弦,文暄的亲生母亲在他五岁那年就去了。后来没过多久,侯爷就娶了续弦,也就是如今的侯爷夫人。 这个侯府夫人很有些心计,表面上对文暄很好,任谁也挑不出个毛病来,但暗地里那些暗戳戳的事情却没少做。 文暄小的时候,故意让人偷了文暄做好的课业,抚宁侯找文暄过去问话,她表面上言语维护,可那字字句句里都在暗示文暄偷懒并未完全课业,此时不过是在狡辩撒谎罢了,结果惹得抚宁侯大怒狠狠打了文暄一顿。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文暄也就明白他的这个继母表面上对他很好,但内心里怕是恨不得他消失了才好。 但无奈他的这位继母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了,完全滴水不漏,任谁见了都夸抚宁侯好福气,娶了这样一位贤内助。 所以无论文暄如何为自己辩解,抚宁侯都不相信,还指责他是故意诬陷自己的继母。每当这个时候那女人便会以泪洗面,却还在言语上维护文暄,让抚宁侯更心疼她,更厌弃文暄。 从那个时候起,文暄就不喜欢呆在侯府里了,他感觉他就想是侯府里的一个外人,而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大公子。后来那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文暄的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无处可诉,只好把这些都讲给微云听。 微云当时还小,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就去问自己的外公,当时外公说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外公说,但凡是人都会有私心的。若是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还好,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容得下文暄了,毕竟世子的位置只有一个,她当然希望能由她自己的儿子来坐。 正是因为如此,抚宁侯府世子的位置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按规矩来说,这个位置理所应当应该是文暄的,毕竟他是抚宁侯府的嫡长子。可这些年在侯府夫人的添油加醋下,抚宁侯觉得文暄这个儿子太过胡闹,难当大任,若是让他做了世子,将来这侯府还不败在他的手上? 后来,程文暄突然提出说想向司微云提亲。一开始抚宁侯是不想点头的。文暄虽然跟司微云打小相识,青梅竹马,可那司家到底是商贾之家,况且,自打司家老爷子去世之后,司家的这些生意都是司微云在打理,她这样抛头露面的,实在不是一个他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可后来又一想,就自己儿子那样,将来娶了谁家的小姐,也都不一定能管得住他,这一辈子就这么胡闹哪里能行?也就只有司家的司微云能管得住他了,司微云的话他向来是愿意听的。抛却出身之外,司微云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模样才情都是一等一地出色。就是抛头露面做生意这一条……但一想到自家儿子那扶不上墙的样子,就觉得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媳也不错,有她在,至少不会让文暄把侯府给整垮了。 就这么考虑过之后,也果真就答应了替程文暄上门提亲。并且曾在言语中暗示程文暄,等到他跟司微云成亲之后,就提请皇上封他为抚宁侯府的世子。 也是因为如此,先如今的这位侯府夫人尽管明面上对司微云很好,但背地里却极不愿这门婚事能成。所以每次她来侯府的时候,这位侯爷夫人以及她的那些儿女们字字句句都暗含深意,她每次都得小心应对才不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在应付她们的这件事上,这么多年下来,司微云已经很是得心应手,所以此时听到她这么问。 司微云只是浅浅一笑,“是啊,秦公子要离开希风了,我正好去看看文暄,就顺道送了他一程,这做生意嘛,买卖不在仁义在。不管这生意做得成做不成,多一些礼数总是好的,说不定以后还有可以一起赚钱的机会。” 她们是巴不得自己跟秦晔有什么,好坏了自己和文暄的亲事,这样文暄世子的位置也没指望了。 其实文暄并不是很在乎世子的身份,他只是不想这些人好过,他们想要世子的位置,他就偏不让他们如愿,看着他们憋屈却又不得不忍的样子,他心里就高兴。 “还是微云姐姐,就是比我们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懂得多。” “也没懂多少,就是能自食其力,不靠别人吃饭罢了。”司微云笑得一脸可亲,却是把那开口说话的小姑娘给堵得脸色一变。 说完这话,司微云示意身后的墨绾把自己带来的胭脂水粉奉上,“这是濯香阁刚出的胭脂水粉,特意给夫人还有两位妹妹带来了些。”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司微云都已经把东西送给她们了,她们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寒暄了几句,司微云也就打算起身告辞了。 谁知道她刚说要走,却被抚宁侯给唤住了,“微云,你先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言罢,他示意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女儿都出去,独独留下了司微云。 “微云,之前你被绑架时,那位秦公子赶去救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管那秦公子对你是什么感情,微云你该记得你是个已经定了亲的人了。文暄他……虽然在外面荒唐了一些,但他对你从来都足够好吧?你可莫要辜负了他。” “伯父放心,我与文暄是打小就有的情谊,自不会伤他分毫。”而伯父您,却连自己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清楚。 听了司微云这话,抚宁侯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微云,你与文暄定亲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将你看作是自己家里人。今日,我也不妨跟你说句交底的话。文暄这个孩子,我是管不住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打小就交好,他向来听你的话,而你是个好孩子,有责任心,有能力。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只要你们成了亲,我就会奏请皇上封文暄为世子,到时候你就是世子妃,我也不阻拦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管着文暄,叫他不要误入歧途,看好侯府,别让侯府败在他的手里,如此,我也就满足了。” 尽管司微云并不是他十分满意的儿媳,但就冲着她能管住文暄这一点,他也认了。 司微云听了之后,看着抚宁侯,轻声开口道:“其实侯爷应该多了解一下文暄的,也许,他并非是像你想得那般?” 抚宁侯不解地看着司微云,“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其实文暄很好。” 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侯爷愿意多了解一些文暄,也不至于父子两个隔阂到今天这个地步。 司微云起身告辞,打开门,侯爷夫人她们都在院子里坐着,见司微云出来,都是笑着迎上前来,说是要送她出去。 但言语之间却在打探,方才侯爷将她留下,都说了些什么。 司微云心中暗暗想着,她们也都很担心吧,担心这世子的位置终有一天还是落在了文暄的头上。 从抚宁侯府出来之后,司微云又去了其他几个府邸,其中一个就是庆王府。 惠平郡主尚不知晓秦晔已经离开希风回去大晟的事情,所以见得司微云回京,还以为秦晔也一起回来了。 “我听说秦公子是和微云你一起离京的,你们……去了哪里?”这话问出来,到底是有些酸意的。 “生意没谈拢,秦公子回大晟去了,我这次离京是为了去见文暄,顺便送秦公子一程。”司微云淡淡应道。 第135章 打擂台(二更) 司微云自然知道惠平郡主的想法,心中也暗暗惋惜,之前惠平郡主也算是个坦荡磊落的女子,她喜欢秦晔,这并没有什么,可她眼下变得都不像原来的她了,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刺的,虽然不明显,可是能让你感觉得到。 “秦公子回大晟去了啊?”惠平郡主闻言难免失落,她还没能让秦公子喜欢上自己呢,他就已经离开希风,回大晟去了。 “那……他还会再来吗?”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明显了,又赶紧欲盖弥彰地道:“我是觉得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离开的时候,我理应送一送他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司微云哪里会不明白惠平郡主的心思,便只是道:“我也不清楚,也许还会来,也许不会。”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惠平郡主难掩一脸的失望,再没有了跟司微云说话的心情。司微云也很识趣地开口告辞,惠平郡主留下了她送来的胭脂水粉,吩咐婢女送了她出去。 司微云离开庆王府之后,上了马车,马车上,她轻轻握住腰间戴着的玉佩,喃喃道:“还真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家伙,离了大晟也不消停,真会给我找麻烦。” 司微云摇头失笑,这一下,惠平郡主心里对自己已经生出了芥蒂,以后怕是不好再来往了。 濯香阁新的一批胭脂水粉卖得很好,司家的根基算是保住了,众人都道,这去年眼看着司家迅速败落,今年看这态势,这又要重新兴旺起来了。也是,这司家家大业大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微云小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谁不赞一声有头脑会变通,去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是中了邪一般,今年倒是又恢复正常了。 这天晚上,锦如和墨绾她们一起在书房里算账,“小姐,这么算的话,用不了多久,酒楼就能重新开起来了吧?” 去年在沈辛茉的胡乱指挥下,司家的酒楼一直亏损,只好将它给卖了,要知道,在以前,那家酒楼每个月也能挣不少的银子呢。 “酒楼先不急,重新开酒楼的话,这刚周转开的银子只怕又要周转不开了。”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当初自己买下那酒楼的时候才用了多少银子?如今想要再买回来,所要用的银钱怕是翻个两倍都不止,再加上雇大厨、雇伙计,定菜品,这银子都要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先开一间小的书坊吧,用不了多少银子,若是书卖得好的话,也能赚不少。”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司微云都仔细想过了,如今她手里有现成的书稿,想要弄起来也简单,主要是先打出名头,这以后就好办了。 不过这开书坊跟做别的不一样,得先去官府那报备,得到准许之后,才能挂牌子印书。但这对司微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官府的人她熟,三两天就能办下来了,然后就是找匠人刻板印刷,这流程她也都是熟悉的。 司微云这边忙着开书坊,程文暄倒是很悠闲,岑清江身体底子好,尽管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但好起来也很快,已经不需他再喂药搀扶了。 岑清江这些日子也憋坏了,身子刚好一点便想活动活动筋骨,她父亲为了她将来好掌管岑帮,从小就是紧盯着她练武的,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每日都耍上那么一会儿,这些日子都没能东动动筋骨,她也是难受得厉害。 程文暄见她耍起拳法,也是来了兴致,“我们两个也好久没动过手了,不如……练练?” “好啊。” “别说我欺负你受伤,我只用一只手,如何?” 岑清江眸光清亮,淡淡道:“你两只手也未必能打得过我。” 她跟程文暄交手过好几次了,程文暄的身手如何她是清楚的。其实程文暄的拳脚功夫不差,只是他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跟自己这样刀口舔血以命相搏的人不同,对他来说功夫不过是防身或者耍帅而已。但对自己来说,功夫就是自己的护身符,只有越强,才越可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平时练功时努力的程度也会大有不同。 程文暄跟岑清江交手不是没有赢过,不过那是岑清江故意让他的罢了。 只是这次岑清江却有些高估自己,或者说是高估自己伤愈的程度了。 一个劈手的时候,力道太大,扯动了肩头的伤,她不由吃痛,动作稍滞了一下,偏此时程文暄也不巧打中了她腰间的一处伤,程文暄本以为她能躲过的,谁知道岑清江因着一滞并未能躲过,程文暄这一掌眼见着就要把岑清江给打下船,他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飞身上前,勾起胳膊环住岑清江的腰身,将坠下去的她给带回。 岑清江感受到耳边程文暄的气息,不由僵了一下,但旋即又放松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从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有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忘了自己其实个女子,她已经习惯了该怎么去假装一个男人,就如同此刻。 反而是程文暄有些不自然,奇怪了,这岑老大的身子怎么这么软,跟个女子一样,一点儿都不像个大老爷们。不过也是了,就他这副小身板儿也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稳稳地落下,程文暄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我说,你也该多吃点东西才行,看你瘦的,这腰比女子都还要细了。” “可能我天生骨架小吧,这些日子光是补品也没少吃。”大多数还都是他程文暄逼着自己吃的。 不过那些补品药效还不错,自己之所以能好得这么快,那些补品应该也是有一定功劳的。 岑清江伸出手来,握了下自己的手腕,虽然喝了那么多补品,好像也没怎么长肉。 程文暄不知怎么地,在看了岑清江的手腕一眼之后,却蓦地别开了目光。 “那个……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微云交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打算明天就走了。”这完全是临时想到的,程文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脱口而出。 岑清江闻言也是略诧异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我也是想说,不好再耽搁程公子你的时间了,我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需要人看顾。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送程公子离开吧,今天晚上我让厨房做些程公子爱吃的菜,就当是给程公子送别了。” 岑清江想了想,又道:“上次因为突然有人来袭,打扰了程公子你的好事,不如……我这次再让人把那两个姑娘给叫来?”说起来,总是觉得对不住程文暄,上次说好了答谢他,要给他找两个美人儿相陪的,结果因为自己被袭,坏了他的好事儿。 人家既救了自己,又尽心尽力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结果人家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也没能满足。既然明日他就要走了,好歹也把他这个要求给满足了。 程文暄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是之前那两个姑娘,程公子你不满意?要不?我让人另找两个来?”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见岑清江目露不解地看着自己,程文暄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明天还要赶路呢,这……不……不好。” “哦……原来是这样。”岑清江了然地点了点头,“的确,明天还要赶路,确实是不宜劳累。我应该早点给程公子补上的,这样,程公子若是有机会再来的话,我定当给程公子补上。”人家就提这么一个要求自己还没满足,怪过意不去的。 翌日天亮之后,岑清江难得下船,亲自从程文暄离开。 “这些日子承蒙程公子照顾了,还是那句话,若是以后程公子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程文暄知道像是岑清江这种在道上混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真心的,并非是假意的客套的,当下也就朝着岑清江抱了抱拳,“不必多送了,我这就走了。” 握住了缰绳,程文暄策马而行,奔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岑清江扔站在原地,江风将他身上的斗篷吹起,显得他越发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似的。程文暄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岑老大也忒难养了,这些日子自己又是喂他喝补药,又是盯着他吃饭的,怎么就不见长肉呢? 岑清江许是看见他回头看自己了,隔得那么远,朝他摆了摆手,程文暄见状立刻转回头去,一路策马往前跑开了。 几日之后,程文暄终于回到京城。连家都没回,一到了京城,直接去见了司微云。 “我跟你说,你的嘱托我可完成了,岑老大那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也差不多了。” “行,你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啊。”司微云一边翻看着图纸,一边应付着程文暄。 “你这干什么呢?”程文暄凑近了看一眼。 “我这不是打算开间书坊吗?打算好好置办一下。” “就是你花一百两买下的那几册话本?你真打算刻印出来卖啊?” “不然呢?我是生意人,这花出去的每一分银子都是要想着怎么赚回来的。” 话正说着,只见华月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人还未站稳,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真是气死人了,那康家少爷是有病不是,怎么老喜欢跟我们作对呢。” 华月性子心直口快,总是不如锦如和墨绾稳妥,不过司微云也喜欢她的率真。 听她这样说,司微云笑了笑,“又怎么这是?康乔平又做什么了?” “小姐,刚收到的消息,康家也弄了一个书坊,昨天刚开张的,叫万书斋。我们这边刚要开书坊,康家那边就偷摸摸地也开了间书坊,这摆明了是要跟我们打擂台了。” 司微云缓缓搁下手中的图纸,“万书斋?取的名字就挺有野心的。” “什么万书斋,我看倒不如叫烂书斋好了。” 司微云闻言一笑,示意旁边的墨绾,“去给华月倒杯茶,瞧她气成这样。” “小姐~,你又取笑我。” “好了,管他叫什么斋,只要是合乎规矩正经做生意,我们会也管不着。康家跟我们司家作对头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们要跟我们打擂台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他取个名字叫万书斋,我们就怕了不成?这做书坊生意,他康乔平未必比我有经验,他真要跟我打擂,那我们迎战就是,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可气的。” 第136章 抢人(一更) 程文暄听了之后,不由摇了摇头,“我说这个康家少爷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啊,偏要追着你打,你说着以前你们两家实力相当,棋逢对手也就罢了。如今你的生意都败落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还是不肯放过你?这是非要彻底把你打垮,才肯罢手的意思啊。” 不是他说,这康乔平也忒小气了。天底下做生意的那么多,你别可着微云一个人打啊。她要开书坊,你立马也开个书坊,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儿的人。 “他啊,是怕我有了喘息的机会之后,他们康家就更打不进京城了。” “行了,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就不管了,总之,你若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就开口啊。我这骑了好几天的马屁股都疼了,我得回家好好歇歇。我走了啊。”他就是来告诉司微云一声,岑清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是又累又乏,想要赶紧回家休息会儿。 “先别走,之前我去你家送过胭脂水粉,侯爷问过你的行踪,我说你是去替我寻香料去了,待会儿你回去之后别说岔了。” 程文暄听得司微云细细说过之后,这才离开司府回了家。 抚宁侯府信了司微云的话,以为他真的是去替司微云寻香料去了,倒也没有开口责问他什么。况且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的话,文暄他也不会听的。 这世上,大概只有微云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这样也好,微云是个稳重的孩子,将来他二人成了婚,微云也能管得住文暄。 康家的万书斋已经开起来了,司微云这边倒是不着急,约着见了几位京城里比较出名的文人,听说司家的微云小姐要开书坊,不免有些意外,在听说了司微云的来意之后,几人也表示愿意好好考虑给她供稿的事情。 司微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但凡是有些名气的供稿人,都是有自己相熟的书坊的,若是改投别的书坊供稿的话,他们要顾虑的也很多。 况且,自己这书坊是刚弄成的,规模也不大,他们这些有名气的文人未必能看得上,但司微云想着不妨一试,万一有人愿意呢。 这天司微云又上门去见京中一位写赋词写得极好的先生,结果刚下了马车,还未进门,就见有一熟人从里面走出来。 司微云顿时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人。 那人看到司微云,脚下的步子也略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走近前来,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开口对司微云道:“不必浪费时间进去一趟了,姜先生已经答应给我万书斋供稿了,契约都已经签了。”说着,他还真的从怀中取出一纸契约,在司微云的眼前扬了扬。 本以为能惹怒司微云,可司微云见了只是淡淡一笑,“如此,那就恭喜康少爷了。看来康少爷实在闲得厉害,我不过是开一个小小的书坊就能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伤还还没好,就赶来京城。”说着,司微云含笑看向康乔平犹自不自然的胳膊。 康乔平闻言果然变了脸色,连表明的平和都维持不住,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司微云,声音里的讽刺之意更盛,“怎么?这次你又要找你的哪个男人来对付我?大晟的五皇子?侯爷公子?还是称霸江上的岑老大?” 司微云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淡淡一笑,“没办法,我这个人做人厚道,就是朋友多,像是康少爷这样的人肯定是没法理解的。” 康乔平冷哼一声,“狡言善辩!” 司微云却不再搭理他,带着墨绾一起转身便上了马车。 “小姐,这康家少爷来了京城,怕是不止见了姜先生一个……”而且那康家少爷还正受着伤就过来了,明显就是要跟小姐争到底了。 “算了,随他去吧,就算没有他,这些有名气的供稿人也不一定会答应给我们供稿。走吧,去书市看看。” 不出意外,几天之后,原本已经跟司微云谈过的那几个供稿人全部都回绝了司微云,有的人含糊其辞,有的人则很直爽,直接告诉司微云说万书斋那边给了很高的润笔金。 司家的生意才刚刚好转起来,司微云自然没有财力去跟康乔平拼的。只是他这个宁愿砸大价钱,也要打压自己的心情,司微云却很不能理解,自己不过就是开个小小的书坊而已,他有必要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 以前她还觉得康乔平这个人虽然跟自己是对手,但确实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但现在她收回这句话,当康乔平打定了心思跟一个人作对的时候,他的头脑就不大灵光了。 自己不过是开个小小的书坊,他花这样的重金来打压自己,就算自己的书坊开不起来又怎么样?自己损失的也不过是一点点的小钱,而他砸下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程文暄说得对,这个康乔平的确是小心眼,生意场上往来,难免磕磕绊绊,至于这样非要赶尽杀绝吗?自己以前也没对他们康家作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不仅是司微云,就连京城其他一些书坊的东家也在抱怨,这康家少爷是打算把他们手底下的供稿人给都给挖走是不是?进京这些时日,他都见了多少写稿的文人了。康家财大气粗,他们又拼不过,只有在背地里抱怨几声罢了。 司微云却一点儿不着急,没事儿就去书市上转转,偶尔还去学堂里走一走。 这日她从学堂里回来,收获颇丰,心情也是不错。偏是凑巧,半路上遇到了程文暄,程文暄远远地走来,看到是她的马车,便走了过来,马车夫认得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赶紧停了马车。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学堂。” “你去学堂做什么?” “你呢?你这是往哪儿去?” “许久没去绮红楼了,过去看看去。”这天还没开始热呢,程文暄这纸扇便摇了起来。 司微云白了他一眼,“拿个扇子装什么斯文公子?行了,赶紧去吧,别让你的那些红颜知己等急了。” 程文暄见她那眼睛白自己,不免委屈道:“要不是你让我留下照看那岑清江,我至于离京这么久都见不到她们吗?微云,做人得讲良心。” “行了,别跟我这儿叫苦了,你快去吧,所有的花费记我账上还不行?天底下有我这么好的未婚妻吗?你去找姑娘,我还替你付银子。赶紧去吧,别挡着我的道儿,我回去还有事儿呢。” 这要是换了旁人,听到这话,估计要惊讶半天,这两个未婚夫妻之间的相处……还挺别致。但司家的马车夫和下人都已经习惯了,如今已然能做到面不改色,还觉得理所当然。 程文暄优哉游哉地走到绮红楼,京城的这些青楼,哪个不认识程文暄?见得程文暄进来,便有姑娘上前来招呼。 “程公子,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我前阵子不是离京了一趟吗?想我了没?” “想,奴家自是想的。” 程文暄熟门熟路地去了楼上的雅间,叫了一个他相熟的姑娘。 程文暄走的是文雅公子范儿,自然不能一上来就办正事儿,得谈谈小曲儿,喝喝小酒,气氛差不多了再进入正题。 女子净手抚琴,且先不说琴艺如何,这抚琴的姿态却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程文暄一边小酌清酒,一边含笑看着抚琴的女子,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一双手上,白皙纤细,摸起来一定很柔滑,不像岑清江的手,看着倒也纤细,但翻过掌心去看,满是老茧,手腕倒是像女子一样,摸起来很是柔滑…… 想什么?程文暄摇了摇头,美人当前,想那岑老大做什么?有毛病是不是啊? 那抚琴的女子见得程文暄摇头,还以为是自己的琴声叫程文暄不满意,忙停了手,“程公子,是奴家的琴声不好听吗?” 程文暄闻言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继续啊,挺好听的。” 程文暄朦朦胧胧转醒,只是困意犹在,不想睁开眼睛,一时亦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自己仍在岑清江的船上。雅间的灯火未熄,他还以为是天亮了,不由喃喃道:“什么时辰了?该给岑老大喂药了吧……” 说着,便要起身去披衣服,只是还未等他起身,一只胳膊就拦在了他的腰间,声音软糯缠人,“什么喂药?公子做梦了吧?” 程文暄看向身侧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下了船了,如今自己是在京城,在绮红楼里,已经不需要再早起给岑老大喂药了。 程文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是我睡糊涂了,还以为自己……” “什么?”那姑娘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你再睡会儿吧,我今天还有事儿,得走了。” 哪有让恩客先走,自己还在床上睡的道理,那姑娘已经起身为程文暄穿衣服。 看着眼前低着眉目为自己穿衣的女子,程文暄不由想起死活都不让自己近身的岑老大,心中暗暗想着,那家伙不让别人近身,这么大了还不近女色,没开过荤,该不会是他身上……有什么隐疾吧? “程公子,程公子?” 那姑娘已经围程文暄穿好了衣服,见他了愣神,接连叫了几声也不见他有回应。 “公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那姑娘含笑打趣。 “就是想到了一个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来光顾你们生意的人。” 那姑娘闻言笑着道:“不会来光顾我们生意的人?那公子说的这个人要么是女人,要么是穷,要么,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程文暄含笑摇头,“这么说来,我并不是个好男人?” “那要看微云小姐怎么看了。” 众所知周,程公子脾气好,所以大家平常跟他说话的时候,都随意很多。 “得,为了做个好男人,我以后要洁身自好了,你们的生意我是不能来光顾了。” “程公子惯会拿奴家打趣,这话要是让妈妈听到了,还不扒了奴家的皮?” 程文暄走出绮红楼之后,摇着扇子轻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在船上待久了,睡觉的时候还记得给岑清江喂药的事情呢。岑清江啊,岑清江,我真是欠了你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伺候过谁呢,全都让你给占了便宜了。 …… 司微云将写好的信递给锦如,“尽快送出去。虽然花了银子把人家的本子给买了下来,但既然要刻印成书了,还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一声的。” “是,我这就让人去送。”锦如伸手接过。 第137章 打出名头(二更) “等一下。”司微云唤住转身欲走的锦如,“这里还有一封信,是送去大晟的,你一并拿去吧。” 锦如闻言笑了笑,伸手接过,“小姐可是担心五殿下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这个人那般性子,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哪里欺负得了他。” 锦如故意‘哦’了一声,“既然不是担心,那小姐就是想五殿下了。” 司微云含笑看着锦如,“哎呀,有些人有功夫在这里打趣我,不如赶紧手把手把墨绾给教会,有人还等着娶呢,这再耽搁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锦如闻言面上一红,“跟小姐打趣,算我自讨苦吃,以后再不说了。” 说完,便是拿着两封信转身走了出去。 …… 最近两天京城里有三家茶楼生意很是红火,要说着三家茶楼之前的生意也实在算是平常,突然间生意红火起来,那自然是有缘由的。 “呦,微云小姐来了。”见司微云进来,那茶楼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看着司微云满脸的笑意。 “还有座儿吗?”司微云扫视了一圈儿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茶楼。 “有,有,有。谁来没座儿都行,哪能让微云小姐没座儿呢。来,微云小姐楼上请。” 因为生意爆满,其实真的是没座儿了,但是这掌柜的硬是自己掏钱让其中一位客人去了楼下临时安置的位置就座,就这么给司微云腾出了一个座儿来。 司微云坐下之后,那掌柜的亲自给她上了茶,一并上了几碟精致的点心。 司微云道过谢之后,便将目光落在底下那位说书先生的身上,声音清亮,声情并茂,说得的确不错,下面一众人听得都入迷了。 “你这里的说书先生不错,讲得挺好的。”司微云夸赞道。 那掌柜的忙笑着道:“那也得是本子好,才能说得吸引人啊,这还多亏了微云小姐。” 就这几天茶楼里的客人比以前一个月来得都要多,都是冲着听书来的。 “这做生意嘛,有的时候就得互相帮衬,这次掌柜的也算是帮了我了。” “看微云小姐说的,这个情我可不敢承,还要多谢微云小姐想着我这小茶楼呢。” 司微云笑了笑,“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做的,最好大家都有的赚,您说是不是?” “都有的赚自然是好,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微云小姐可要想着我们哪。” “放心吧。” 得了司微云的承诺,那掌柜高兴地谢了几声,又道不打扰司微云听说,便告退下了楼。 待那掌柜的退下之后,年纪最小的卓文忍不住高兴地道:“还是小姐有主意,这么一来,我们刻印的新书不愁卖不好了。” 墨绾也点了点头,“这间茶楼我也经常从这里经过,从来没见它生意这么好过。” “我说康家那边万书斋弄得红红火火,小姐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原来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法子。” 几天之前,司微云让墨绾找了这三家茶楼的掌柜过来,给他们每个人一本手抄的话本稿子。让他们先看了内容,再说出自己的提议。 她就是想让这三家茶楼的说书先生同时按照这话本稿子给茶楼里的客人们说书,这稿子给他们用,并且分文不取,为的就是让他们替自己即将刻印出来的新书打出名堂。 那三家茶楼的掌柜也都不是愚笨的人,知道司微云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也都不得不承认,微云小姐给的这话本稿子确实很精彩,要让说书先生按着上头写的给客人说书,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 虽然这话本稿子只有前面一部分,也无所谓了,反正是不要钱的,能赚一点是一点。 这话本稿子到底是微云小姐自己花钱买下的,他们算是沾光的,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他们预料到最近几天生意会不错,但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这三家茶楼一开始商定的是每天两场,中午和晚上各一场。结果刚开始一天,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闻讯赶来听说,那些赶不及时间过来的客人又要求加场,三家茶楼的掌柜便聚在一起合计了一下,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别再加一场,也就是一天总共四场。 每天四场,场场都爆满,临时加了座儿都还不够,整个大堂里几乎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这三家茶楼打从刚开业的时候,就没这么多客人过。 这次沾了司微云的光,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那掌柜的见了她自然很是殷勤。 十来天之后,司微云给他们的那些话本稿子已经全部讲完,那些专程来听书的客人们还等着下文的,却被告知没有了,不免着急。 “各位别着急,我们这讲的呢,都是崇文堂新出的话本上写的故事。三天之后,崇文堂新书开卖,欲知后事如何……您到时候去买一本看看就知道了。” 既然司微云让这三家茶楼得了不小的利,那三家茶楼的掌柜自然也不遗余力地帮她宣扬新书开卖的事情,这崇文堂的名头自然而然地就打出去了。 崇文堂这边还没正式开张呢,就已经有许多人过来询问,新书到底什么时候开卖,一共有多少册,还担心到时候自己买不到。 短短的三天很多人都等不及,甚至有人托程文暄问到司微云的身边,这新书到底能不能按时开卖,能不能提前从她这里买上一本。 “我说微云,你的主意好啊,这都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了。既把崇文堂和新书的名头打出去了,又让那三家茶楼的掌柜赚了不少银子,而且,最最重要的话,你突然来这么一招,怕是要把那康乔平给气得半死。他东奔西走,费尽口舌,还花了那么多银子,找了那许多有名的文人给他供稿,结果你却这么轻而易举就把他那精心准备的万书斋的风头给夺了过来,要换成是我,只怕要被你气得吐血了。”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凭本事吃饭,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情。说起来,我也是从那说书老伯身上才想到这个主意。当初我不也是偶然间听到他再茶楼说书,才起意要买下这几册话本稿子的吗?但是看那位老伯是一心想让自己儿子走科举仕途之路的,”说着,司微云轻叹一口气,“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条路的。” 他儿子明显并不喜欢、也不善于去走这条路,只是……却不知他最后是会选择按照他父亲的想法继续走下去,还是……会另择出路。 这天崇文堂正式开张,司微云刚揭了匾,等在外面的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他们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来买新书的。 “好,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刻印出来的新书没几天就卖完了,就连许多以前没听说过的人,见这本书有这么多人议论,也想买一本来看看。司微云便又命匠人加印了一批。 这本书卖得这么好,康乔平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平儿,我都跟你说了几遍了,如今司家已经败落了,你就别再盯着跟他们作对了。凡事还是要留一线的,你这样赶尽杀绝,对我们康家的名声也不好。你要开什么书坊,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家从来就没涉足过书坊的生意,你这么贸然开起书坊来,不是白白往里搭银子吗?” 康老爷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平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记仇,当初他们康家想将生意做到北方去,却屡屡被司微云堵住,从那时起平儿就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跟司微云作对,如今司家的生意大不如前了,他应该趁着这机会赶紧攻占北方那些原本属于司家的地盘,牢牢地站稳脚跟,而不是一直盯着司微云,处处跟她作对。 “父亲,司家眼前是不如从前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司微云正一步一步恢复司家的生意,我们现在不盯紧她,将她一脚踩死,将来她是要反过来将我们康家给一脚踩死的啊。再说了,她的崇文堂虽然的确是弄得红火,可这只是一时的,我的万书斋迟早把她的崇文堂给挤垮。” “行吧,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去吧,可你要记住了,凡事要有度,兔子急还咬人呢,更何况那司微云还不是只兔子。” “父亲放心吧。” 康乔平走出自己父亲的房间之后,回到自己院子,径直进了书房。 “少爷,我们的书卖得确实不怎么好,崇文堂那边……” 见自家少爷脸色难看得很,那仆从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静默了半晌之后,康乔平终于开口,“你去找几个私自印书的小作坊,让他们给我加印崇文堂的新书,卖的时候价钱能压多低就多低……” “少爷!”那仆从讶然,“这可是盗印,是……是触犯律法的啊。” “触犯律法?我们希风的官府从来不重视这些,就算别发现了顶多罚些银子了事,再说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去管这些事情,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专门盗印的小作坊存在,却从来没人去管?” 康乔平咬牙切齿地道:“我要让崇文堂刻印出来的那些新书都变成废纸!他们印出来的越多,赔得就越多,有了盗印的便宜货,谁还会去买他们的新书?我看她这崇文堂倒是不倒!” “少爷,可是……”可是如今他们也开了书坊,做了这生意,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件事,会被同行恼恨排挤的。 “可是什么?”康乔平以为自己一下能将她的新书坊给打垮,没想到她的新书却卖得这么好,这下子崇文堂的名头打出去了,完全把他的万书斋的风头给抢了去。 “没什么,小的这就去办。”少爷真是越来越走火入魔了,以前就算跟司家作对,但至少还讲规矩,现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但是到了当天晚上,康乔平却又把他给叫了去,“我吩咐的你的那件事……就算了。” 那仆从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少爷又反悔了,这事儿做出来真的是不地道。 崇文堂的新书卖得很好,可也的确惹得许多人眼红,想分一杯羹。 “小姐,您看,已经有人开始盗印我们的书了。”锦如拿着从市面上买来的盗印的书拿给司微云看。 司微云翻看了两眼,里面的内容确实跟崇文堂的新书一模一样。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还好我们的新书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你拿着这几本书去官府报案吧,不过那种都是小作坊,平时都遮掩在不起眼的小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起来,官府的人未必能拿他们怎么样。” 第138章 决心(一更) 锦如拿着几本盗印的书去官府报案,官府的人接得倒是很痛快,可是查了一两个月也没能查出什么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早在司微云的预料之中,盗印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查,就算查到了,像是这种小作坊顶多也是赔钱了事。整个希风,像这样的小作坊数不胜数,但好在他们本钱少,就算是盗印一次也盗印不了多少,就算是损失,也是有限的。 司微云没有再理会这件事,手里的第二册话本,她已经在吩咐匠人刻板了,既然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自然是打铁趁热,赶紧把第二册话本给出了。 跟上次用的是同样的法子,司微云先把话本的前一部分给了几间茶楼的掌柜,让他们那里的说书先生讲给茶客们听。而这一次,甚至有其他茶楼的掌柜来找到司微云,就算出钱也想要拿到这部分的话本稿子, 不过司微云都婉言谢绝了,说是之前跟那三家茶楼的掌柜都商量好了,不好临时反悔。不过下次若是有机会的话,再找他们一起合作。 虽然无奈,但想着这微云小姐是个有诚信的人,心里也是佩服,只希望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微云小姐能先考虑一下他们。 而其他书坊的掌柜则暗暗感到意外,本以为这次康家的万书斋会给他们也一个巨大的冲击,可没想到最后给他们巨大冲击的会是微云小姐的崇文堂。要说微云小姐要开书坊,他们也不是不在意的,只是那崇文堂却只是一个小的书坊,看样子微云小姐也没什么野心,就是弄一个书坊玩一玩儿罢了,没想到微云小姐却是有备而来,崇文堂出的第一本新书就引起了轰动,这崇文堂的名声算是一下子就打出去了,这崇文堂不可小觑啊。 而且,微云小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供稿人啊?施岳诚?这个供稿人的名字他们以前从来也没听说过啊。崇文堂的新书卖了这么久了,也没见这个供稿人出现过。 而没过几天,这个供稿人还真的就出现了。 “小姐,有一个自称是您买了他书稿的人来我们府上,说要见小姐您。”司府的下人见司微云从外面回来,连忙上前这般禀报道。 司微云一听就知道应该是那个施岳诚来找自己了,“他人呢?” “被请到去前厅里等着了。”司家的人都知道小姐弄了个书坊,新出的书卖得很火红,就是不知道这个写书的施岳诚是谁。偏今日有个自称是小姐买了他书稿的人上门,司家的小人一琢磨,估计他就是那个写书的人了,也不敢怠慢,便是把他请到了前厅里等着。 司微云一脚刚踏进前厅,那施岳诚便拘谨地站了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司微云。 司微云朝他笑了笑,“施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这一路可还顺利?” 司微云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面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她基本也是驾轻就熟的,这施岳诚明显有些拘谨,司微云尽量笑得亲和一些。 施岳诚点了点头,“顺利。” “快坐吧。”司微云示意施岳诚坐下之后,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即刻便有婢女前来给她上茶,顺便也给施岳诚添了茶。 “我之前给施公子你写的信,施公子应该收到了吧?本想着再寄一本样书给施公子你的,没想到还没寄出去,施公子就已经来了。施公子此来……”司微云故意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是想通了?还是……” 施岳诚闻言这才抬眸看向司微云,“我想好了,决定不考科举了,专心写话本。所以,才来此……见微云小姐你。” 施岳诚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考科举的料,只是,一则,他父亲一心期盼着他读书这么多年,能走科举进仕途,将来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尽管他落榜了这么多次,他父亲依旧让他继续念书。二则,他也不知道除了科举,自己还能走哪条路。他自小读书,被父亲寄予厚望,所有什么活儿都不让他干,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旁的谋生的本事都没有,他自己对将来也很茫然。 一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她花了一百两买下了自己写下的几册话本,整整一百两,自己父亲要在外面说好几年的书才能挣下着一百两,而自己无聊时写的几册话本就卖了一百两。 她还说,自己写的本子跟精彩,很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且,她还想把自己写的那些话本稿子给刻印成书。这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临走之前,说自己可以去京城的司府找她。原来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微云小姐,换成是别人还有可能是在骗自己,但……她可是微云小姐,虽然他从未见过微云小姐,可也听说过有关于微云小姐的许多事情,她既然说要想自己的那些稿本刻印成书,那就一定能做到。 自从司微云买了他的几册话本稿子离开之后,施岳诚接连几天都没睡着觉,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以走专心写话本的这条路,科举自己是没指望了,这后半辈子总得找个出路。他知道自己写的故事不错,那微云小姐又不是冤大头,她肯花一百两买下自己的那几册稿本,就意味着她肯定自己写下的那些东西的价值。 只是想要走这条路远没有那么容易,自己一说起这个,父亲就怒目而视,说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供自己念书,不是为了让自己去写话本的,这根本就是旁门左道,不务正业。若是实在考不上,去学堂里谋个教书先生的差事也好,写话本这种朝不保夕的事情还是算了。 总之,父子两个为了这件事没少争吵。不过,后来父亲终于还是被说服,虽然说点头答应了,可到底还是很勉强,只说让他去试一试。 没想到还没到京城,刚走到半路,就已经听说了微云小姐新书坊出了新书,卖得很红火的事情,许多人都在议论那新书里写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自己再熟悉不过,不就是自己亲笔写就的吗? 施岳诚看到这么多人喜欢这本书,他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不是他多愁善感,而是他长这么大,受到肯定的事情并不多。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事情,就是念书、念书、念书……其他的事情,父母都不让他做,久而久之,他就什么都不会了。偏偏科考这条路,他走得很是艰难,一个秀才考了几年都不行,而跟他同窗的那些人有些头一年就考中了,他总觉得自己凡事都比不过别人,能让他感到自豪的事情少之又少。 就连自己写给父亲的那些故事,父亲讲给茶楼里的客人听,虽然他们也都很喜欢,但父亲却觉得这是不务正业的事情,尽管让他挣了不少银子,他还会跟自己说,以后少把心思放在这上头,好好念书靠秀才才是要紧事。 正因为常年自卑,觉得自己不如旁人的施岳诚,突然之间被这么多人肯定和喜欢,他心里的激动怎么可能抑制得住? 刚一进京城,他便去崇文堂买了一本自己的书,站在墙角看了许久,心情久久难以平定。等回过神来之后,才赶紧跟旁人打听了司府在哪里,立刻赶了过来。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这条路,尽管父亲仍觉得这是在不务正业。 司微云见他果真是下了决心,便点了点头,“施公子的确很有这方面的才华,我也很佩服施公子你的勇气。这样吧,你先在司府住下来,我即刻找人去给你赁个宅子,等你住进去之后,就专心地开始写话本稿子吧,只要你写得够精彩,在这京城不怕没有立足之地。说实话,施公子,若是让其他书坊的东家知道你来了,肯定是要抢着要你写的话本稿子的。” 施岳诚一听忙道:“微云小姐,我不会给其他书坊供稿的。” 司微云闻言一笑,“施公子不必着急,我没有信不过你。其实,就算你真的给其他书坊供稿也没什么,这一行本来就是这样嘛,也不能说谁就非得给哪个书坊供稿不可,施公子也不必顾虑许多,一切皆有你自己决定。” 可那施岳诚却一脸严肃地到:“微云小姐,我虽然至今为止还未考中秀才,可我到底也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是微云小姐指点了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微云小姐的恩情。” “说恩情就太严重了,施公子本来也就有这才华。好了,这些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我先叫人给施公子整理房间。” “不用了,我去住客栈就行了。” “施公子不必客气,我是做生意的,以前有生意上往来的外地客人来了京城,我也会招待他们在家里住的,司府里有的是客房。” “真的不用了,我身上的银子足够了,住客栈就行。只是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劳烦微云小姐帮我找一处小宅子,足够我休息和写书稿就行。” 想着施岳诚应该是觉得住在司府不大自在,司微云也并未勉强,遣了司府的下人带着施岳诚去住了客栈,又吩咐去给他找宅子。 锦如却觉得这样做有些冒险,“小姐,真的就让施公子这样住在外面?如今他可是个香饽饽,其他那些书坊的东家若是得了这个消息,只怕一个个的,都会去找他。”到那个时候,这位施公子还会坚持给他们崇文堂供稿吗? 司微云拿起手边的一份书稿,淡淡道:“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难道我们还能一辈子就这样看着他,不许他跟其他书坊的东家接触?算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谁也没规定,是我先发现的他,他就只能给我们崇文堂供稿,这些供稿人也没说是卖给哪个书坊了,大家都是凭本事留人,最后还都要看供稿人的决定。” 司微云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就算施岳诚不再给他们供稿,这天底下还有旁的供稿人,也不至于没有他的书稿,崇文堂就开不下去了。 而锦如也说得没错,也不知道那些书坊的老板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施岳诚住进客栈的第二天便都陆续地找上了门。施岳诚从小长到这个年岁,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陆续上门恭维过。 “他们那些人的消息也真是够灵通的,昨日施公子才刚到京城,今日他们就能找到施公子住的客栈去了。”华月一边给司微云斟茶,一边很是纳闷地道。 “估计是专门派了人在司府门外守着呢。”微云端起茶水轻沾了一口。 “小姐,康家少爷也去见了施公子。”说起这个,锦如的语气不由沉了几分。 第139章 ‘念念不忘’(二更) 康家少爷跟其他那些书坊的东家可不同,他有手腕有财力,万书斋又汇集了希风许多十分出名的文人,像施岳诚这样初出茅庐的人未必不会心动。 司微云闻言翻动书稿的手略顿了一下,旋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施岳诚真的被康乔平给挖走了,我们再找别的供稿人就是。”她这些日子经常去书市和学堂,也是这个原因,崇文堂想要继续开下去,自然需要出色的供稿人,光是施岳诚一个是不够的。 而眼下她手里的这份书稿就是她从书市找到的,她大略翻看了一下,应该还不错。 两日之后,给施岳诚住的宅子就找好了,位置有些偏,但好处是安静,正是施岳诚所需要的,宅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小的院子,种了一棵梧桐,旁边还种了些花草,安静又素雅,正合施岳诚的要求。而且因为位置比较偏,所以房东要的价钱并不贵,施岳诚也能轻松地负担。 司微云亲自带着施岳诚去看了宅子,施岳诚很是满意,“多谢微云小姐,这宅子我很喜欢。我一个人来京城,哪里都不熟悉,若不是没有微云小姐安排,我是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宅子的。” 司微云玩笑道:“当初是我怂恿你来的京城,我自然要负责到底。这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你都可以用,文房四宝我也都让人给你备齐了。” 施岳诚朝着司微云深深揖了一礼,“微云小姐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别说什么恩情,太言重了,我就是个生意人而已,买下你的书稿也只是想要赚钱,当然,也是看中了你是个才华之人,总之,恩情什么的,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没什么问题了,司微云也就带着墨绾一起离开了。 她们离开之后,施岳诚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刚整理了一半,就有人来敲门。施岳诚还纳闷,以为是司微云还有什么事情忘了嘱咐他,结果一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男人的脸。 施岳诚一脸歉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康公子,我已经说过了,微云小姐对我有恩,我不会给其他书坊供稿的。” 康乔平并未立即应他的话,而是目光越过他,往院子里看了看,“这是她给你找的宅子?” 说完,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站在眼前的施岳诚,“施公子你还是太单纯,司微云她是个生意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她不过是想对你施一点小恩小惠,好掌控你,瞧瞧你现在,不就被她给掌控住了吗?银子?她给你多少,我可以翻一倍,宅子?我可以给你找一个比这个更大很好的。没有人会放着银子不赚的,施公子,你早晚都会知道,你把她当恩人,她只是想利用你赚钱而已。” “好了,康公子,我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微云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不必旁人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您请走吧。” 一开始的时候,施岳诚对康乔平还能礼貌以对,但当他开始诋毁司微云的时候,施岳诚明显就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对于康乔平来说,司微云的出现拯救了他,让一直陷在迷茫之中的他看到了方向,不管司微云是不是利用他赚钱,他都能接受,至少她没有利用自己做什么坏事,而且让自己成了名,还给自己的不少的银子。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康乔平阴沉下一张脸,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又冷冷一笑,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坚不可摧的关系,恩情?很这多东西面前,它根本就不值一提。 酒色财气,我倒是要看看这位施公子你能顶得住这其中的哪一样。 …… 大晟,书局。 “殿下,刚送来一封您的信。” 靠在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的秦晔闻言睁开眼睛,很少有人把给他的信送到书局来的,莫非是…… 秦晔立刻起身,“把信拿来。” 结果那封信一看,的确是司微云的笔迹。 其实上头也没写什么,就是问他太子的案子怎么样了,还告诉他说清江的身子已经好了,叫他不要挂怀。 并没有多长的一封信,秦晔看了良久,终于依依不舍地收起来了的时候,还不忘了喃喃道:“我挂怀岑清江做什么?我挂怀的人是你。”旋即轻叹了一口气,“连个窝心的话都不写,这没良心的丫头,指定没有想我。” 嘴上这样说,可到底还是立即给司微云写了封回信让人即刻送往希风。 时辰不早了,今日还要跟皇兄商量怎么收这个网,秦晔揣着那封信准备离开书局。临走之前想到还有件事吩咐给冯大人,便转头去了冯成年那里。 还未等他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除了冯成年之外,这另一个人的声音听着还挺耳熟的,应该是……赵岳…… “冯大人,我之前都跟沈大人说好了的,我的书稿只由她来负责。” “可是,赵公子,沈大人如今正在家中休养,她……不管书局的事情了啊。” “那我不管,反正不是她做我的编修,这个书稿是我不会给的。你让你派来的编修回去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只听得冯成年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地道:“那我也没办法,沈大人来不来书局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啊。” 听得冯成年这样说,只听得那赵岳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五殿下又对沈大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还是……就是五殿下不许沈大人再来书局的?” “赵公子,你可别乱说了。我们五殿下和沈大人两个人早就和解了,之前你也不是没见过。” 可赵岳还是不信,“之前是之前,我听人说,最近这几个月,五殿下和沈大人的关系又不大好了……这是不是真的?” “这……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听说好像似的……以前沈大人被沈尚书调去了吏部一阵子,那阵儿五殿下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后来他亲自把沈大人给调了回来,才终于回了神儿,而且当时看他们两个相处的样子,自己还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但是如今沈大人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书局了,五殿下也都无动于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连过问一声都没有。 听得一声轻咳,冯成年和赵岳两个人俱是抬起头来,见是秦晔走了进来,冯成年不由吓了一跳,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没有被殿下给听到吧? 赵岳则很无所谓,听到就听到,自己又没说什么触犯律法的事情,难道私底下议论两句还不许了? “赵公子,若是你来书局是为了书稿的事情,我很欢迎,若是为了其他私事……这里毕竟是朝廷衙门,赵公子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我来,自然是为了书稿的事情。只是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的,我的书稿只能由沈大人来负责,她若是不来,这书稿我是不会交的。” 秦晔淡淡道:“行,那就不交好了,反正我们以前签的契约是以前的,以后赵公子想把自己的书稿卖给谁,我们也管不着。至于沈大人来不来书局,这是我们衙门的事情,赵公子怕是过问不着。” 这个赵岳该不会是对云儿起了什么歹念吧?以前就觉得云儿对他太照顾了,如今云儿回去希风了,他倒还在这里念念不忘,纠缠不休的。 一番话把赵岳给噎得难受。 不过秦晔倒是误会了赵岳,他虽然喜欢司微云,但并非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也许一度,他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了身为女子的‘沈辛茉’,而不是作为编修的沈大人。可是下一瞬,见着‘沈辛茉’撵着他要他写书稿的时候,他的这个念头一下子就破灭了,他很难想象跟这样一个整天催着自己写话本的女子在一起。再说了,沈家那门第,也不是自己能高攀得起的。 他对‘沈辛茉’更多的应该是感激,感激她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想办法救了自己,感激她作为一个编修对自己尽心尽责的态度。 赵岳终究还是愤愤地离开了书局。 赵岳离开之后,冯成年有些惴惴不安,方才的那些话殿下应该都听到了,不知会不会跟自己算账。 但秦晔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今天出宫之前,母后让自己给她买哪家的红豆酥带回去来着? 虽然如今太子的罪名还未洗清,但皇上已经准许太子出天牢,自己查清此事,百姓们也渐渐倾向于太子是被诬陷的,不然不可能主动请求查案,甚至说出不查真相,就以死谢罪这样的话。 所以皇后近些天都心情不错,今天早晨,吃到御膳房做的红豆酥,突然就想起以前在家里做闺阁女儿的时候经常吃到的红豆酥了。其实味道也未必有御膳房的御厨做得好,但就是有一种念想,既然想到了,皇后也就让秦晔晚上回宫的时候,帮她买一些带回来,尝一尝以前那熟悉的红豆酥的味道。 秦晔刚去皇后说的那家点心铺买了红豆酥出来,就看到前面一个眼熟的人似乎在跟路边的一个摊贩争辩什么,只是一张脸红红的,满是窘像。 秦晔看着觉得有趣,便走上前去。 “沈公子,只是怎么了?” 沈辛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看,见是秦晔,稍诧异了一下,便是拱手行礼,“殿下。” 那小摊贩一听沈辛柏称呼秦晔微殿下,脸色当即变了变,“殿……殿下?” “怎么了这是?”秦晔看了一眼被那摊贩拽着衣袖的沈辛柏,心中略有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摔碎了这人摊子上的一枚扇坠,可谁知道出来的时候忘带银子了……” “多少银子?”难得见沈家大公子这样窘迫的时候,不过是一枚扇坠而已,他好歹也是云儿的兄长,这个银子自己出了。 沈辛茉听得秦晔这口气,是打算要替他出这钱了,忙道:“不用了,殿下,我已经央人去沈府告信儿,让人拿银子过来,按脚程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那人听沈辛柏又称呼秦晔为殿下,忙松开了手,心中暗暗惊讶,竟说不出话来。 “无妨,以后有机会,你再还给我就是。” 那小贩听这二人对话,知道自己有可能是惹到不能惹的人了,忙道:“两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你们看,我也是刚到京城来,第一天做生意,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二位公子见谅,大人不记小人过,这银子我就不要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收摊了,收摊了……” 第140章 鱼儿上钩(一更) 秦晔闻言,忙道:“别啊,你这样搞得我们像是不认账的恶霸似的,多少银子?”说着,就要往怀里掏。 “真的不用了。”那小贩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开张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儿,怪道都说这京城里遍地都是贵人,还真是没说错。 沈辛柏见状,只好道:“方才他跟我要一两银子。” 秦晔当即取出一两银子给拿小贩,那小贩却不敢接,秦晔不耐烦地将手里的银子扔在他的摊子上,“我们又不缺你这点银子,拿着吧。” 不待那小贩再开口说什么,秦晔转身对沈辛柏说了一句,“那行,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辛柏正待要说改天把这一两银子还给他,只是还未说出口,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驶了过来,这不正是沈家的马车吗? 看到这辆马车秦晔也愣在了原地,出神看了半晌,以前云儿还是‘沈大人’的时候,她就是每天乘着这辆马车来书局点卯的。 马车停下,车厢里的人从里面出来,但却不是他想念的那一个。 沈辛茉瞧见自己兄长和五皇子站在一处,也很是意外,赶紧下了马车,往他们二人身边走了,自上次宫宴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晔。 秦晔看到是她从马车上下来,脸上不免有些失望,很是纳闷地转头看向沈辛柏,“你们沈家就没有其他的马车了吗?给你妹妹换一辆成不成?”看到沈辛茉从司微云以前经常乘的马车上下来,秦晔心里觉得不怎么舒服。 沈辛柏闻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秦晔的这句话也被已经朝这里走过来的沈辛茉所听见,听到这话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难不成五皇子还嫌自己占了司微云的马车不成?这辆马车本来就是自己的,是司微云占了我的! 可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说,不敢当着秦晔的面说这些。 她压下心中的嫉妒,正要上前跟秦晔搭话,秦晔却似没看见她一般,直接就走了。 “殿下……”沈辛茉见状不由急了,开口唤他的同时,连忙要追上去,可却被自己的兄长沈辛柏给抓住胳膊,“好了。快拿一两银子给我。” “哦。”见自己兄长说得急切,沈辛茉也没有多问,赶紧从荷包里取了一两银子递给沈辛柏。 沈辛柏拿过那一两银子之后,疾步追上秦晔,“殿下,请等一下……” 听到是沈辛柏的声音,秦晔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这是还殿下的银子。” 秦晔倒也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不过一两银子而已,沈公子也太较真了。” 不是较真,是不想欠五殿下。他们沈家跟五殿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孽缘,总之,看祖父的意思,是想跟五殿下有什么牵扯的,不管是辛茉,还是微云…… 有些账还是算清得好,免得以后再想起来,心里总是不舒服。 收了这一两银子,秦晔再不停留,径直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而沈辛柏则回到一直目送秦晔离开的自己的妹妹的身边,轻咳了一声,“走吧,我们回家。” 坐上了马车之后,沈辛柏才不解地问沈辛茉,“怎么是你过来了?” “我出去散心,刚好回府,下了马车就见一个人正在跟我们府里的门房说话,说是有一位自称是沈家大公子的人叫他来的,还说你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却没带银子,人被扣在那里了,托他过来递给信儿,叫我们府里的人拿了银子去赎人。正好当时我的马车还在门口没被牵走,我就想着,不如我过来一趟,免得让兄长你久等。”听那人所说,兄长的状况应该是挺窘迫的,所以沈辛茉转身又上了马车,就急着赶来了,没想到却见到了五殿下。 沈辛柏以前对她还是不错的。整个沈家除了沈尚书之外,大概只就只有沈辛柏把她当作家人了。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也是想要跟家里人好好相处的,所以听到这件事之后,她想着应该是跟兄长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若是自己给他解了围,他应该也会记着自己的这个好吧,所以就赶了过来。 “对了,哥哥,五殿下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啊?”这话问出来是试探的意思。 转头瞥见自己妹妹发亮的双眼,沈辛柏既是恼怒又是无奈,都到了这时候了,辛茉怎么还是不明白,五殿下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别说是有意思了,五殿下对她的厌恶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辛茉还这样上赶着…… “五殿下只是路过,顺便帮我解了个围而已。” “五殿下这个人还是挺好的。”沈辛茉笑得一脸满足。 沈辛柏见她笑成这样,忍不住点醒她,“五殿下可不是那种乐善好施、喜欢帮忙的人,他之所以帮我,不过是看在微云的面子上,你别自作多情。” 念着沈辛茉打小就没了父母,沈辛柏从来不会沈辛茉说什么过分的话,就连最讨厌她的时候,也都只是默默避开,没有在言语上苛责她。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说重话。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已经陷得太深了,她根本好像根本看不到旁的东西,五殿下是什么心思,这不已经很明显了吗?他喜欢的是微云,不是辛茉。虽然两个人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可五殿下对她们两个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微云,微云!”如今一听到这个名字,沈辛茉心里就像堵着一把火,她不是看不出祖父和兄长的态度,他们更喜欢司微云而不是自己,他们恨不得留在大晟的是司微云,而自己,沈辛茉最好一辈子都呆在希风,不要再回来,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你们就知道微云,从小在沈府里长大的是我!跟你们朝夕相处的人是我。养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我在沈府呆了十几年,难道都还不如司微云在沈府呆的这几个月吗?” “好了,你嚷嚷什么?怕这件事旁人不知道是吧?我跟你说,要是你替换了微云,其实那些日子呆在书局的人不是你,而是她的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就坐实了欺君之罪,我们全家都要被连累!”当初她就不该私下里做这替换之事。辛茉也太胆大了,这样的事情她都敢做。 而最让沈辛柏不满的一点是,既然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双生姐妹,并且知道了这个双生姐妹是谁,家住哪里。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家里人,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把所有人都瞒着。 若是她没有起了要让微云帮她背坏名声的念头,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把微云的存在告诉家里人? 被沈辛柏这么一吼,沈辛茉也老实了。心里也暗暗委屈,当初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再回来。那个时候,铺天盖地,全是对她的骂声,而她心里也清楚,顶着这样的骂名,她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嫁什么好人家了。 不过幸好,她提前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若不是为了给自己留这条后路,她当初何至于那么辛辛苦苦,每日模仿着司微云的笔迹练字。 她本来打算,自己一辈子都以司微云的身份留在希风,虽然她的那个未婚夫,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但好歹那人门第不错,长相不错,听说性子也不错,一起过一辈子,勉强也凑合了,反正自己留在大晟的话,是不可能找到这样好的亲事了。 原本她都想得好好的,自己留在希风,司微云以沈辛茉的身份留在大晟。可她也没想到,司微云会有所察觉,并且慢慢恢复了记忆…… 而最最让她没想到的是,司微云顶着自己的身份,竟也让殿下喜欢上了她。愤怒之余,她心里也不免升起了一种希冀,若是没人拆穿之前的事情的话……既然殿下喜欢上了沈辛茉,而自己本来就是沈辛茉,只要自己假装成司微云的样子,殿下应该也会喜欢自己吧。 然而,就再她回到大晟之后,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之前的那个‘沈辛茉’了。 沈辛茉愤愤道:“我知道,五殿下喜欢上司微云了,可那又如何?司微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见过那个人,无论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情都很好。而且,所有人都说他对司微云很好,千依百顺也不为过。五殿下跟司微云,终究还是成不了。” 沈辛柏心道:成不了更好,祖父最担心的就是微云也喜欢上了五殿下,若是微云回去希风之后,收了心那是最好。可……眼见着五殿下是没有放下微云,年前去了希风一趟,这又刚从希风回来不久,也不知道他在希风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好在,并未听闻希风那边传来微云跟她的未婚夫解除婚约的消息,应该是还好。 …… 秦晔回到皇宫之后,先是将红豆酥拿给皇后,陪着一起用了晚膳之后,这才去了太子的东宫,没多久就出来了。 当天晚上,皇后宫中一个刚被调来的内侍遇刺,若不是那刺客被起夜的宫人撞见,那一剑就会直直刺入那内侍的心口,而不是被那惊醒的内侍给躲过,只刺中了肩膀。 那内侍遇刺的事情在宫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皇宫里竟然进了刺客!不过也是奇怪,为何这刺客进了宫之后,没有行刺皇上、皇后,或者是任何一个宫里的重要人物,而是去行刺了一个内侍? 应该不是摸错了地方吧?毕竟主子们住的地方跟下人们住的地方,差别还是挺大的。 因为这件事皇宫里戒备森严,但就再这样的森严戒备下,还是有人从皇宫里偷偷溜了出去。 而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太子,不出您所料,那宫女离了皇宫之后,匆匆去了李侍郎的家中。” “鱼儿终于上钩了,你们盯紧了,抓紧时机,不必多等,将他们当场抓获就是。” “是。” ……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两个不能见面的。”那李侍郎一脸的着急。 “现在确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昨天晚上吴公公遇刺了。” “什么?!”那李侍郎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问道:“是谁做的?” “不管是谁做的,吴公公肯定会怀疑是我,他肯定觉得我们要杀他灭口。” 那李侍郎低着头踱着步子,明显在思考,半晌之后,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糟了,我们中计了,你赶紧走!” 第141章 证词(二更) 但为时已晚,自那宫女出了宫门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后面悄悄跟着她,那些都是太子手底下的精锐,自然有办法能叫她无法察觉。 待这位李侍郎觉得不对,要送这宫女赶紧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破门而入,将他们当场给擒获。 那李侍郎已经琢磨出这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想要开口提醒那宫女两句,却已经被人用布给塞住了嘴巴,再说不了半句话。 这位工部侍郎本以为太子这么迫不及待地抓住自己,肯定会立即开始审问。可是没料到,一直到两天之后,太子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这两天之中,他好像是被人给遗忘了,只把他关在牢里,根本没有人来理他。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心慌,想着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被问出了什么。 但他到底不是寻常人物,在看到太子和五殿下一起进来的时候,脸色都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反而还有那么点凌然不惧的味道。 秦晔瞧着他这模样,心中也不由暗赞一声,自己那位二皇兄还真会挑人,这个李侍郎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但是却跟错了人,走错了路。 “李侍郎,你究竟为何要联合二皇弟陷害于我?难道我曾经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太子的语气完全是好奇地询问,没有一丝审问的味道。 那李侍郎瞧了他一眼,只淡淡道:“殿下说什么?下官不明白。下官承认,下官与殿下宫中的宫女私相授受,这是下官触犯了宫律,殿下要处置下官,下官别无二话。” 秦晔闻言冷笑一声,“私相授受?你们联起手来,把那一箱银票偷偷弄进太子的宫里,嘴上却只说私相授受,李侍郎,你想得还真美啊,你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还以为能全身而退吗?” 秦晔忽然沉了脸色,狠狠盯着那李侍郎,“陷害太子这样的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别人心里都不清楚呢,没有人指使,你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下官不明白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为什么要这样说,下官只是爱慕了太子殿下宫里的一个宫女,怎么就落了个陷害太子的罪名?还有那些银票什么的,下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要把这些都推到下官的头上。当初是太子殿下自己跟皇上说,若是找不出真相,就以死谢罪,难道……太子殿下是想找个替罪羊不成?” 秦晔闻言不怒反笑,“行啊,够有胆子的。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将一军,不错,不错。” 秦晔这时候倒是有些欣赏起这位李侍郎了。 太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跟自己想象得不大一样,他本以为这位李侍郎做了错事,如今终于被抓住,就算没有心虚狼狈,至少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而自己不过是迫害他的人。 “李侍郎,你也不必嘴硬了,这是从吴公公那里拿到的证词,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太子将吴公公的证词从怀中取了出来,给李侍郎看了一眼。 “其实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知道这上头都写了些什么。他认为你们想杀他灭口,所以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只求能保住他的命。” 李侍郎听了之后冷哼一声,“没种的家伙。” “你倒是挺有种,被人利用了却还不自知。”秦晔语气之中不乏讽刺的意味。 “你以为我那二皇兄是什么好人不成?不过也是,你们这样沆瀣一气的人,谁不知道谁啊,想来我那二皇兄找上你,你也干净不了。这次的修河款,我那二皇兄答应分你多少?” 那李侍郎轻蔑地瞧了秦晔一眼,却是朗声笑了,“夏虫不可语冰。” “少装得这样高洁。”秦晔也是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一年前,我那二皇兄受命负责给军营采买粮草之事,贪了近两万两。两年前,为了在父皇面前表功,他命人坑杀了近三千的难民,以粉饰太平。两年半之前,他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参将上位,设计陷害周将军,致使他满门抄斩……”说到最后一句,秦晔再也说不去。 太子见状,伸手拍了拍秦晔的肩膀,他知道自己五弟跟周将军的感情很深,五弟的功夫有一大半都是周将军教的,他们两个亦师亦友,当初周将军出事之后,五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好了。 听到秦晔这些话,那李侍郎似乎很震惊,半晌之后才缓缓道:“口说无凭,殿下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非曲直,总有分明的那一天。我就是看不起他而已,想要太子的位置,就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拿,何必要使出这样下作肮脏的手段来陷害自己的皇兄。退一万步讲,就算非要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来拉太子下马,多的是其他的办法,何至于要用这么狠的一招?” 秦晔说着,直视那李侍郎的眼睛,“吴公公的证言我们已经拿到,李侍郎,其实你开不开口已经没有多大的要紧。我和太子今天来这里见你,也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其他人都被屏退了下去,今日说的这些话,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事实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我那二皇兄给收买的,我看你也不想是个心怀不轨的人。作为回报,我会回答一个你好奇的问题,怎么样。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还可以让你先问,我先回答你一个问题。” 那李侍郎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继而不再犹豫,开口问秦晔,“你们是怎么查到吴公公身上的?” “很简单,能把一个箱子大摇大摆地抬进动东宫的人不多,内廷司是我们首先怀疑的地方。” “可是内廷司有那么多公公,吴公公并未亲自去过东宫。”当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防着事后被人查出身端倪来,所以吴公公并未直接去东宫,而是在内廷司安排好一切,假借别人的手将那箱子抬去东宫的。内廷司常会往各宫送贡品或者平常的用物,都是装在箱子里送去,并不会引人怀疑,所以轻而易举就将那一箱银票给抬进了东宫。 箱子进了东宫之后,就交由他们安插在东宫的内线,也就是那天离宫去找他的那个宫女来负责遮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并没有被任何人怀疑。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顺利成功了,太子给关入天牢,罪名一定,废太子是肯定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五殿下一回来,形势一下子就变了。 “那吴公公的确是没亲自进东宫。可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是什么?”那侍郎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太子和五殿下查到了吴公公的身上。 “吴公公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家人安排出了大晟,而且临走之前还给他们一大笔银子。内廷司的那些人我们一个一个查的,查到吴公公时,得知了这么个消息,难道我们还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 要不是因为要一个一个地暗中查探,何至于会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一直到今天才查到这位工部侍郎的身上来。 李侍郎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当初明明告诫过他了,在这件事彻底过去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他当初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破绽。 也怪自己太大意了,自己应该好好盯着那吴公公的一举一动的,自己竟然连他把他的家人都安排走了都不知道,的确是自己的疏忽。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成王败寇,只能认了。 “我明白了。二位殿下在查到吴公公跟这件事有关之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想到了一招离间计,派人去刺杀吴公公,却故意留他一条性命,让他以为是我们想要杀他灭口。” “不,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制造吴公公已经倒向我们这边的假象。把那吴公公从内廷司调去母后的身边,并且对他夸赞有加。这样我那二皇兄安排在东宫里的内线便会怀疑,吴公公是不是出卖了他们,以换取荣华富贵。而吴公公也会怀疑皇后娘娘突然对他好的动机,可偏偏他们两个又接不上头,彼此心中都满腹的怀疑,在这种情况之下,吴公公遇刺,他自然会怀疑,是不是二皇子的内线怀疑他出卖了二皇子,所以才来杀他。他毕竟不是死士,而是被收买的,嘴当然没那么严。” 听了这番话,李侍郎倒也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吴公公遇刺,这件事十分不同寻常,东宫的内线也会起疑心,这到底是不是二皇子安排的人,情况这般复杂,她既无法跟吴公公见面,询问详情,又自己没法儿决定,且又担心那吴公公真的吐露出什么来,没办法再信任,所以才会急着出宫来找我商量。而那时你们的人早就跟在了她的后面,只等着将我二人给擒获。” 李侍郎赞赏地笑了笑,“安排得确实很好。”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们也应该查不到自己也参与到了其中吧。的确,当初太子带着修河款上路的时候,自己是随行之一,只是后来出了事,自己才被调了回来。而当初那一箱的银票,就是自己找机会给偷偷换掉,然后再交给二皇子的人,让他们给送回京城的。 他看向秦晔,“这个主意是五殿下给出的吧?” “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太子殿下应该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你错了,这些主意都是太子想出来的。”秦晔淡淡道。 那李侍郎顿时惊讶地看着太子,有些不相信。 秦晔冷冷道:“皇兄他不是不会勾心斗角,他是不想,不愿。” 皇兄是皇长子,打小就被教导要兄友弟恭,要宽大为怀,太傅们教他的都是仁政之道,就连父皇也唯恐将来他登上帝位之后,会容不下这些兄弟,所以常要他让着其他的皇子,久而久之,皇兄自然就形成了宽厚仁和,轻易不与人为难的性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庸碌无能,但其实并不是,他只是没那么出彩,却也并不庸碌。 “而你追随的那个人,表面上似乎很有能力。但其实呢,不过是故意炫耀罢了,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令人不齿的事情,我真是连提都不愿提他!” 第142章 诬陷?(一更) 听完了秦晔这番话,那李侍郎静默了半晌,又忽而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只听得他开口道:“是,我承认,那一箱银票是我给换掉的,是我买通了太子宫中的宫女,还有内廷司的吴公公,一切都是我干的。” 李侍郎这是要把这整件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啊,他对自己那二皇兄可是够忠心的,竟然宁愿舍了自己,也要保住二皇兄的性命。 “凭你自己一个人能把那么多的银票弄进宫里?你以为皇宫是菜市场啊?谁想弄进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五殿下未免也太小瞧下官了,下官既然决定做这件事了,那自是有下官自己的法子,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用钱买通的。”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万一这件事出了纰漏,他们就弃车保帅,由李侍郎站出来定罪,把二皇子给摘清。 秦晔定定地瞧着面前的李侍郎,那个宫女什么都没说就自尽了,虽然拿到了吴公公的证词,可眼前这个李侍郎是关键,要想定二皇兄的罪,必须拿到他的证词,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从他口中拿到对自己那二皇兄不利的证词,怕是十分困难的。 “李侍郎,我很好奇,我那二皇兄究竟是用什么收买的你,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秦晔是真的很好奇,像是李侍郎这样的人,二皇兄究竟是怎么拉拢的他。 只见李侍郎笑了笑,“五殿下到底是小瞧了下官。” 自己助二皇子,并非是受什么利益驱使,而是觉得太子无能,将来他若是登上了皇位,这大晟必将一落千丈。弱肉强食,若是大晟衰落了,那必将战火起,百姓苦。而二皇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不知比太子出色了多少倍,为什么就不能坐上储君之位?难道就是因为他非嫡非长? 所以他心甘情愿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关键时刻,他也愿意舍弃了自己,去保全二皇子。 虽然方才秦晔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让他动摇过,但是真是假,他已经无法得知。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宁愿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二皇子值得自己这样为他,五殿下不过是想从自己的口中诈出不利于二皇子的口供,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他只能这么相信。否则,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 李侍郎到底还是没有供出二皇子,他自己承担了所有的罪行,在他的供词里,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包括怎么去收买宫里的宫人,他说的都很详细,丝毫不差。好似这些事情果真是他一个人做的,至于问他为什么要陷害太子,他的理由是之前有一次他进宫觐见,腰间的佩带稍歪了些,太子说了他两句,他觉得很没面子,一直怀恨在心。后来太子奉命去修固河堤,尚书大人选了他同往,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来报复太子殿下。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不过是被太子殿下给说了两句,竟就想出这样的主意要陷害他,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不过那李侍郎在口供上画押的当晚就咬舌自尽了,纵然人们有诸多猜测,从他口中也再问不出什么来,口供呈到御前,这件事便以此告终了。 不管怎么样,太子身上的冤屈算是洗清了,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把二皇子给揪出来,未免有些遗憾,但想一想也知道,像是二皇子这么缜密又狡猾的人,就算李侍郎真的把他给供出来了,他应该也提前留了后招把自己给摘清。 二皇子一步步能走到今天,他也不是一般地有手腕。 不过经过这一次,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出手了。 皇后带着宫女进到秦晔寝宫的时候,见他正在收拾行李,不免诧异地道:“这刚回来多久,怎么就又要走了?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就随便出去转转。” 皇后知道他一向是拘不住的性子,不过以前也没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出去好几个月不见人。 “先别收拾行李了。你父皇跟我说,过两天要带我们一起去行宫踏春,你要想走,等到那之后再走吧。”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怎么成?你若是不一起去,还有什么意思。你也好久没有陪母后出去走走了,就耽搁这两天都不行吗?” 皇后自然不会想到他离开皇宫,是要去见他的心上人,只以为他又是出去疯玩儿去了,心想着,纵然皇上再怎么纵着晔儿,晔儿这般一走就是几个月,皇上心里想必也是不高兴的。别万一皇上真的恼了,责骂一顿事小,就怕皇上要责罚晔儿。皇后便想着,能多留秦晔几日是几日,也省得让皇上觉得秦晔没什么事就往外跑,不着调。 经不住皇后的一再请求,秦晔终于点头答应,想着不过是拖延个几日,也没什么要紧。 但有时候偏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正值春光明媚之时,皇帝带着一众嫔妃、皇子、王爷,还有大臣一起去往行宫踏青,也许是为了一扫之前太子入狱的沉郁之气,此一行,皇帝对太子似乎颇多亲近。 而秦晔则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一会儿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皇帝也习惯了,根本就不去管他。 行宫里的景色确实很好,皇帝这一年到头几乎全都呆在皇宫里,自然也想换个地方呆上一呆,阳光明媚,景色宜人,皇帝也是明显得一脸愉悦。 而秦晔则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云儿在希风怎么样了,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一众人赏景赏得累了,便寻个地方歇息,恬妃如今仍是盛宠,除了皇后之外,能挨着皇帝身边坐的,自是只有她一人。 其他人都坐了,只有秦晔闲闲地倚着亭柱看向别处。 这个时候恬妃突然看着他腰间的玉环开了口,“最近常见五殿下身上带着那玉环,眼见着是珍惜得紧,难道是心仪的女子送的?” 秦晔闻言瞧了她一眼,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其他嫔妃见状都不由暗自在心中嗤笑一声,这个恬妃也真是的,难道上次在五殿下那里吃了亏还不够,这次还往上头撞。她上次就问起五殿下腰间的玉环,被五殿下一句‘关你什么事’给堵了回去,却还不长记性。 不过,说来也是,最近每次见五殿下,他身上似乎都戴着那个玉环,从来也没见换过,可也没见那玉环有多名贵、多别致,难道真的是恬妃说中了? 而秦晔这般不给恬妃面子,话都不答一下,转身就走,让恬妃这般尴尬地下不来台。皇上却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个晔儿,真是没规矩。” 但这话的语气听起来也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在里头。 恬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却仍是笑着,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这个五皇子,打从一开始,他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自己好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谁见了自己不得让三分,只有他不仅不给自己面子,连看自己的眼神都那么不屑。 是,五殿下,你的母妃曾经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妃子,可是她已经死了,如今最得宠的是我!你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没用!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歇在行宫之中,秦晔没有赏月的闲情逸致,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可是这一夜却并不如他想象得那么平静…… 次日一早,秦晔起床洗漱之后,正在吃早饭,却被皇上身边的内侍太监给叫了过去。 秦晔不解地问那公公,“这么一大早的,父皇叫我过去是什么事儿?” “殿下,只怕不太妙了……”按规矩,他只负责叫人过去,不能私相传递消息。但鉴于眼前这个人是五殿下,是皇上从来最疼爱的皇子,他身为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深深知晓皇上的心思,皇帝对五皇子的看重可并非是单单是因为他是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妃子留下的唯一血脉的原因。 所以,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向秦晔透露一些。 “就在方才,固安侯和固安侯夫人去见了皇上,说是他们的女儿熙容郡主出了一些事情,只怕是跟殿下您有关啊。” 秦晔皱起眉头十分不解,“跟我有关?为何?” “这个……老奴就不能多说了,殿下过去就知道了。” 这透露消息已经算是大忌了,自然不能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五殿下,不然待会儿五殿下见了皇上之后,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那泄露消息的是谁,还不都清楚了吗? 秦晔知道他们的规矩,倒也没有再为难他,只道:“行,那走吧。” 他实在想不通,熙容郡主出事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跟着那内侍太监一路走到皇上下榻的寝宫,刚一进去,就看到固安侯和固安侯夫人坐在一旁,那固安侯一脸压抑着的恼怒,而固安侯夫人则是红着一双眼睛默默流泪,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 秦晔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皇帝一声厉喝,“孽子!还不跪下!” 秦晔闻言微微挑眉,却也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但开口却道:“跪是可以跪,但父皇得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吧。” “你还问我,想一想你昨晚干的好事儿,你都对熙容郡主做了什么?” 秦晔更是一脸纳闷,“我对熙容郡主做什么?我昨天晚上吃了晚膳没多久,就上床休息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我能对熙容郡主做什么?” “你还在这里狡辩,熙容郡主都亲口说了,你昨天晚上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胡说八道!”秦晔当即恼怒,“我昨晚一直在自己房间里睡觉,直到方才才醒了过来,哪里有功夫对她行不轨之事?” 还不待皇帝说什么,那固安侯已经忍不住怒气站起身来,盯着秦晔,恨不得要吃了他,“是我女儿亲口所说,难道还能有假?她又不是不认得殿下你,难道还能故意诬陷不成?我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对方已经下聘,用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我女儿又怎会故意诬陷于殿下?” 这一点秦晔是知道的,熙容郡主已经许给了翰林院许大学士的儿子,那许大学士的儿子也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两家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那熙容郡主以前跟自己也没什么交集,应该是不会故意诬陷自己才对。 可是昨天晚上自己真的是在房间里睡了一整晚,并没有出去过啊。 第143章 收拾东西(二更) 就算是以前自己假装风流时,都还没碰过别的女子,更别说如今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云儿,怎么可能再去碰别的女子,而且还是强迫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 司微云收到秦晔回信的当天,是施岳诚第二册话本开卖的日子,跟第一册开卖的时候一样,场面依旧很红火,甚至要比第一册开卖的时候还要红火。 而秦晔回信上说太子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估计不日之后就能解决,叫她不必担心。 司微云很高兴,当天晚上把锦如她们都叫到一起喝了酒,几杯酒下肚,锦如她们几个也先笑闹了起来。 “看小姐这般高兴的样子,怕是五殿下在信上写了不少的甜言蜜语吧?” 司微云闻言微微红了红了脸,“就你知道,难道你还偷看了我的信不成?” “那我可不敢,省得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小姐杀了我灭口。” 司微云也十分配合得佯装掐住华月的脖子,“那我就成全了你。” 这天晚上主仆几个都略喝了几杯,第二天一早,墨绾吩咐厨房准备了醒酒汤来,每个人都喝了一碗。 喝了醒酒汤,吃了早饭,司微云便带着墨绾往施岳诚那里去,这些日子铺子里忙得不解开交,还要准备书坊新书的事情,司微云也是没什么空去看施岳诚,又想着他需要安静地写书,也不好去打扰,所以自从施岳诚在宅子里住下之后,她中间也只去看过施岳诚一次。 这次来是想看看他的新书稿写得如何了。 可是到了施岳诚家中的时候,敲了半天门却不见有人应声,司微云不由诧异,他这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朝这里走来的施岳诚,但是奇怪的是,那施岳诚看到司微云之后,却当即转身要走,似乎害怕见到司微云似的。 司微云当即唤住了他,“施公子?” 施岳诚只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施公子为何见了我掉头就走?”直觉告诉司微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施岳诚只好一步步挪到司微云的身边,从他这艰难的步伐里,司微云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而且是让施岳诚十分为难的事情。 “施公子,有什么话你不妨跟我直说,但凡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司微云越是说这样的话,施岳诚越是无地自容。 “不,微云小姐,是在下辜负你对我的厚望,是我……忘恩负义。” 司微云惊讶,他怎么连‘忘恩负义’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 “施公子,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害怕,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直接跟我说就是。” “我……我跟康公子签下了契约,以后我写下的书稿……都会归万书斋所有。” 司微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施岳诚,让她惊讶的不是施岳诚把自己的书稿签给了万书斋,而是他把以后自己所有的书稿都签给了万书斋,这件事太不同寻常了。 见司微云这等神情,施岳诚忙低下头道:“我知道是我辜负了微云小姐对我的恩情,微云小姐怎么骂我都没关系。” 司微云摇了摇头,“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你把你的新书稿卖给康乔平倒没什么,但是你把今后所有的书稿都卖给他,这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价钱你们都谈好了吗?他出了多少?” 司微云是担心康乔平骗了施岳诚,康乔平已经不是以前的康乔平了,他最近的行事作风越发没有底线。施岳诚毕竟算是她领进这行的,她不想施岳诚被康乔平给设了圈套。 “每写一本给十两。” “十两?”司微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跟施岳诚再确认了一遍。结果从施岳诚的回答中证实,她没听错,确实是十两。 她本来还以为康乔平是用砸钱的方式要从自己手里抢走康乔平,却原来并不是。 “十两这也太低了,你为什么愿意把自己的书稿卖给他?”着其中显见的是有隐情的。 一开始的时候施岳诚并不好意思说出实情,但是在司微云的追问之下,他终于还是吐露了出来,却原来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偏偏就是康乔平身边的婢女,康乔平说了,他可以将那女子的卖身契给施岳诚,但是施岳诚必须要签下契约,承诺他以后写出的所有书稿都要卖给万书斋。 施岳诚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可是前不久他喜欢的那个女子病倒了,他想去看她,可是却被康乔平给阻拦,施岳诚也无计可施,毕竟那个女子是被卖进了康家的,康乔平握着她的卖身契,是她的主子,他自然有不许别的人探视她的权利。施岳诚也无可奈何。 康乔平又让人捎话给他,说那姑娘病得不轻,他们府里是不会给下人请什么什么好大夫的,让施岳诚好好考虑考虑。施岳诚是第一次钟情于一个女子,自然舍不得让她受苦。 在家里苦恼了一天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了答应康乔平的请求。 而昨天晚上施岳诚之所以一整夜都没在家中,是因为他去照顾他心仪的那位姑娘了。 虽然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司微云,但他确实是想娶那位姑娘回家的,他也知道康乔平的目的不纯,但是他喜欢的那姑娘的卖身契捏在康乔平的手里,而康乔平要的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司微云很平静地听他说完了这一次,反而是她身后的墨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微云小姐,真的对不住,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你。”他唯一能偿还的方式就是给微云小姐的书坊供稿,可是眼下也不行了。 “施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 司微云说话间,瞧了瞧施岳诚的神色,这话终究没有再说才去,施岳诚未必想不到,只是他宁愿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施公子心想事成吧。你也不必太愧疚,我与你说到底也只是生意上的关系,当初我买下你的书稿,付了银子,如今我也赚了不少。这宅子虽然是我让人帮你找的,可也是你自己付的银子,你也不欠我什么。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这些,司微云带着墨绾上了马车,很快离开了。 墨绾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这是个圈套啊。” “自然是个圈套,看方才那施公子脸上的表情,他自己心里未必不清楚,只是……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 康乔平才在京城流连了几日,怎么这么巧,施岳诚就碰上了他的婢女,而且怎么那么恰巧,他的婢女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这一切若不是有意安排,那还真就说不过去了。 “去康家。”司微云吩咐道。 康家虽常年盘踞南方,可在京城也是置了一座宅子,虽然常年没有住。如今康乔平在京中流连多日,正是住在那宅子里。 但是这话音刚落下不久,就又听得司微云道:“算了,还是不去了。” 追根究底,康乔平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对付自己?自己越是表现得在意,康乔平就越是会变本加厉,还不如自己就装作好像不当一回事儿,康乔平觉得无趣,也就不会正对施岳诚了。 但愿康乔平安排的那个女子对施岳诚有几分真心,不然……自己倒成了那个把施岳诚推入火坑的人。 不久之后,万书斋那边也出了新书,正是出自如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施岳诚施公子之手。 一听说是施公子所写,自然好多人闻风而至。 “少爷,这一批刻印出来的全都卖完了,还要继续加印吗?” “再加印一批。不过这一批之后,应该也差不多了,赶紧催着那施岳诚写新书才是正事。”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安排。” 这一日傍晚,司微云刚要从书市离开,就遇到一个熟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正春风得意的康乔平。 “怎么样?微云小姐从书市里发现了什么好书稿了吗?” 司微云笑了笑,“我不像康少爷,只能捡别人的漏儿,这好的书啊得靠自己发掘才有意思,吃别人嚼过的饭,康少爷,有滋味儿吗?” “微云小姐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酸啊。你那么费尽心力,把施岳诚的名头给打出去,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康乔平说着,像模像样地朝着司微云拱了拱手,“在下在这里谢过微云小姐了,多亏了微云小姐替我做了这么多,我万书斋的新书才能卖得这么好啊。” 司微云闻言笑着道:“是吗?康少爷若真心想谢我,是不是得跪下给我磕个头才更显诚意啊?” “你!”康乔平一下子被激怒,旋即又平静下来,轻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一贯冷静的神态,“微云小姐,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再逞这样的口舌之快?” “用这样的方法赢了我,你心里很得意吗?若是换作我,我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真难为康少爷你还有脸来我面前炫耀。” “也期待你能来我面前炫耀的那一天。” “不必。你实在也没什么资格让我在你面前炫耀。” 司微云冷冷回了他一句,便带着墨绾离开。 没过几天,万书斋又放出消息,说施岳诚的新话本马上就要开始刻印了。 司微云听了之后,直皱眉,这才过了多久,一册话本这么快就写完了?是万书斋故意放的假消息?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究,程文暄就急急地找上门儿来。 “怎么了?什么事儿急成这样?你是跑着过来的?喘气儿都喘不匀了?” “你听到……消息没有?”程文暄勉强喘匀了气,看着司微云问道。 “什么消息?” “听说大晟五皇子在行宫里趁夜对固安侯长女熙容郡主行不轨之事,皇帝赐婚,他又当场拒婚,如今被下了大牢,这件事在大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是我们希风还没怎么听说,我也是在青楼的时候,偶然听到一个刚从大晟回来的人说的。” 司微云下意识就是不相信,“消息确实吗?该不会是谁酒后胡言,乱传的吧?” “我要是不去证实,敢把这样的话在你面前说出来吗?”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的确是这样,这件事在大晟已经被议论得沸沸扬扬了,若是假的,大晟的官府不会不往下压的,肯定是真的了。 “墨绾,收拾东西。” 司微云急急走回自己房间。 程文暄连忙拉住她,“你先冷静一点。” 第144章 回府(一更) 司微云回身看向程文暄,一字一句地道:“我很冷静。” …… “尚书大人,辛茉小姐来见您,此时正在外面等着呢。” 沈尚书闻言提起头来,心中暗有疑惑,自己马上就要回家了,辛茉在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是。” 说完之后,沈尚书继续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这一沓文书,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是开口问道:“什么事?” “这许多日子不见,祖父还是一样这么忙。”含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沈尚书闻言立刻抬头看向来人,辛茉才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但见眼前此人笑容明亮,这分明是微云啊。 沈尚书惊讶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幸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了城,要不然我就得在城外睡一夜了。”说着,司微云便是走上前去,挽着沈尚书的手撒娇,“我可是一进了城,就直奔祖父这里来了呢。” 以前司微云也经常跟自己的外公这样撒娇,后来外公去了,司家的长辈都看她不顺眼,她也再没跟谁这样撒过娇了。如今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祖父,司微云心里是十分感激并且珍惜的。 沈尚书笑着拍了拍司微云的手,“还是云儿贴心。” 司微云一走这么久,沈尚书时常挂念,虽然偶尔会有她的信送来,可沈尚书又担心她在信上是报喜不报忧,司家那边的情况,他也托人打听过,微云在司家那边的处境也不大好,总是免不了要担心。偏他身为吏部尚书,平常离开京城都难,更别说千里迢迢去到希风了,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担忧罢了。 如今终于能亲眼看到微云,沈尚书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已的。 询问了一些微云的近况之后,沈尚书冷静下来之后,也渐渐想明白了,微云到来之前,连封信都给送来,想必是急匆匆地赶来的,那大约是为了……五皇子的事情吧。 一想到这里,沈尚书的高兴便淡下去几分,反而添了许多担忧。微云对五皇子难道是动了真情了? 如此,沈尚书倒是希望五皇子跟熙容郡主的婚事能成,这样也好断了微云的念想。五皇子是什么个样子,整个大晟的都知道,这样的人实在不是做夫君的好人选,就算抛开这些,嫁入皇室本身就不算一件好事,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能放下五皇子,不管是辛茉也好,微云也好,以后都不要在跟五皇子有所纠缠了。 “祖父,我就先不跟您回家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我突然出现的话,怕吓着他们,我暂时就先住客栈里吧。” 沈尚书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先在客栈里将就一夜,今天晚上我会把你的身世告诉家里人,明天我找人去客栈接你回家。” “好。” “你啊,应该事先写封信来的,我提前安排一下,也不至于让你住到客栈里去。” “住客栈也没什么的,我做生意的时候整天东奔西走,住客栈都是常事,习惯得很。” 祖孙两个一起离开吏部,但离开之后,却分别往两个方向走。 回去沈府之后,沈尚书便吩咐下人把家里的人都叫到他这里来。 “父亲,这……突然把我们都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一件大事。”说罢,沈尚书看了看他们,“都先坐下吧。” 沈家的其他人都怀着好奇的心思陆续落了座。 见他们都坐下之后,沈尚书才开口道:“叫你们过来呢,是有一件关于沈家的大事跟你们说。辛茉她……” 听到沈尚书提起沈辛茉,都还以为沈尚书是要说沈辛茉的事情,却哪知沈尚书接着道:“辛茉她有一个双生姐妹,当初那场的大火之后,被她的外公给接走了,一直被养在她外公的膝下,所以我们一直都不知情,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沈家所有人,除了沈辛柏之外,都是满脸惊讶地看着沈尚书,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沈辛茉的脸上也很惊讶,但她的惊讶是出于为什么祖父突然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不是说要暂时瞒上一阵儿,免得旁人猜到当初李代桃僵的事情吗? “父亲,您……这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辛茉还有一个双生姐妹,这怎么可能呢?” “可不可能,明天她来了,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沈辛茉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她来了?!” “是,她已经到京城了。但是她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你们,所以决定暂时住在客栈里。我叫你们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见了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能来沈家呢,她……” 沈尚书瞪向沈辛茉,“她怎么不能来沈家?她也是沈家的女儿,是你的双生姐妹。” 沈辛茉哑口无言,她来了,祖父喜欢她,五皇子喜欢她,就连兄长也更喜欢她,那自己呢?自己以后又将如何自处? 一直到离开沈尚书的住处,沈家的其他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沈老爷见自己儿子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心里便不由起了疑心,“辛柏,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比你们知道得要早,但也没有早多少。” 对于自己父亲有什么事情,总是越过自己,直接找自己儿子商量的这件事,沈老爷已经习惯了。到底辛柏是自己的儿子,这个沈家迟早都是要交到他的手里的,他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 只是……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我们?”当时知道的时候,就应该立即跟家里人说的啊。 而这个时候沈辛彤突然惊声道:“我知道了,之前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那个双生姐妹是不是?我就说,一个人就算失忆了,性子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改变,就想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其实沈辛茉的性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是当初在我们沈家呆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是不是?” 方才在沈尚书屋子里,沈辛彤听到自己祖父说,沈辛茉有一个双生姐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当初沈辛茉失忆回京,性情大变的事情。当时她还以为沈辛茉是装的,但是现在想来,那根本就不是沈辛茉,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轻易是辨认不出来的! 沈辛柏瞧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声一点,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这事儿若是叫别人知道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我们全家人都要遭殃。” 沈辛柏是怕沈辛彤出去乱说,这才故意说得很严重,吓一吓她。其实这种小事,皇上应该也不会在意,只要不被有心之人哪出来说就是了。就算拿出来说,他们也没证据。 “为了我们全家的性命着想,我得嘱咐你们一句,记住了,无论跟谁,都不能说出微云曾经代替辛茉去过书局的事情。” 沈家其他人也觉得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关系到自身,当然也就没有人会出去乱说。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沈尚书叫了管家过来。 没多久,管家离开,吩咐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聚到中庭来。 “有件事要跟大家说。前不久,大人刚得知,辛茉小姐还有一位双生姐妹,如今这位微云小姐……” 一句话还未说完,底下的下人们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好了,先别议论,听我说完。” “微云小姐呢,之前是在希风,她的外公的身边长大,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是沈府的小姐。眼下她正住在客栈里,明天我就要去接微云小姐回府,到时候该怎么请安,你们心里都明白吧?” “还有,我警告你们一句,胡乱猜测的事情别瞎往外说,管好自己的嘴!” 这一晚上,整个沈府都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显得躁动不安。下人们不敢公然议论,只得在私底下里悄悄猜测,这辛茉小姐怎么还会有一个双生姐妹呢?也真是奇了,沈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姐。 次日天还未亮,沈府的下人们便起床洒扫,微云小姐歇卧的房间是昨晚连夜整理出来的。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管家也该出发去客栈接小姐了。 “把大门打开,准备迎接小姐回府。” 管家离开之后,下人们皆是聚在一起好奇地议论,“既然跟辛茉小姐是双生姐妹,那应该是长得一模一样吧?”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会是流露在外,这些年都过得很辛苦吧?” “谁知道呢,管家不是说了吗?这位微云小姐是在她外公的身边长大的。不过我们也不知道生下了沈辛茉小姐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家里又是什么来头。” 沈尚书今日也特意告休在家,虽然以前微云也在沈府住过一阵子,可当时她毕竟是顶着辛茉的身份,这一次算是她正式以微云的身份回到沈家来,是十分重要的日子,沈尚书自然也不想错过。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一辆马车缓缓在沈府的门口停了下来。管家跟马车夫坐在前面,马车停了之后,管家率先下了马车。 接着就见有一女子撩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女子身穿劲装,眉眼英气十足,跳下马车的动作利落中尽显飒爽,这位就是……微云小姐?不对啊,这女子跟辛茉小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 就再众人纳闷之际,却见那女子转身扶了另外一年轻女子的手下了马车,这女子肌肤白皙、衣着光鲜,看着倒是像个娇养的小姐的样子,只是她虽长得很好看,但跟辛茉小姐仍是不像…… 眼见着那两位女子下了马车之后,并没有往府里走,而是侍立在一旁。 看着这位也不是正主了,这微云小姐究竟是什么人?身边带着的这两个婢女都如此有气派。 待司微云被锦如和池玉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时,侯在门口的一众下人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像,太像了,这张脸跟辛茉小姐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无需质疑,这肯定就是辛茉小姐的双生姐妹,沈家的另外一个小姐。 “恭迎小姐回府。” 管家先是躬身见了礼,继而其他下人们也都反应过来,齐齐向司微云拜礼,“恭迎小姐回府。” “都免礼吧。”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司微云带着锦如和池玉两个人迈进了沈府的大门。 沈家的人早已在前厅里等着了。 见到司微云走进来,沈老爷和沈夫人他们忍不住盯了半晌,果真是跟沈辛茉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无可辩驳,就凭着这长相,她肯定就是沈家的小姐。 第145章 这是坐牢?(二更) 司微云先是拜见了沈尚书,继而跟沈家的每个人都见了礼,就好像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 来之前,司微云已经准备了见面礼,此时便是叫锦如和池玉将这些见面礼一一奉上。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接了司微云的东西,其他人也都不好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嘘寒问暖了一番。 沈辛茉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司微云也没有理会她。 “微云长到这么大,才回到我们沈家。我想着,要办个宴会,请一些人过来,正式宣布微云是沈家小姐的身份。”这件事沈尚书早就在想了。 微云的身份迟早都要公开的,他也希望能昭告天下,微云就是沈家的血脉。 “这……不太好吧。”沈老爷心中有所顾虑,“这万一要是别人知道了,生出什么不好的猜测,只怕是……” 昨天辛柏不是才刚刚跟他们说了吗?这书局顶替的事情一旦暴露,只怕会连累整个沈府啊。 “早晚都会知道,隐瞒有什么用?遮遮掩掩,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难道还能遮掩微云一辈子不成?她是沈家的小姐,就要让她堂堂正正地做沈家小姐。遮遮掩掩更容易隐隐怀疑,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越是坦坦荡荡,其他人就越不会怀疑。 再说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拿不出证据,如果怀疑就可以成为证据的话,那刑部那些人还要每日辛辛苦苦地查线索、审案做什么?皇上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书局编修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已,皇上哪里心思去理会这个。 如今皇上还正因为五皇子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呢。 此事议定,沈尚书让人带着司微云先去她的房间里休息,看她有什么不满意,或者还缺什么。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锦如开始把行李收拾出来,而池玉则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看这沈府比司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怎么呢,就先担心小姐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了。” 司微云倒是没怎么在意,她又不是没在沈府里呆过,沈家这些人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所以此时他们这样的表现,也是在司微云的意料之中。 他们对自己怎样的态度,司微云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祖父,其他人都无所谓。 行李还未整理完,就听到外面有婢女禀报说大小姐来见。 那婢女的声音刚落下,沈辛茉就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了。 司微云见状微微蹙了下眉头,“沈辛茉,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未经允许就进别人房间,简直毫无教养。” “少跟我在这里摆这些大道理。我问你,为什么要突然来这里?既然回去希风了,就好好在司家呆着,你来做这里做什么?” 司微云失笑,她是真的觉得沈辛茉这话很好笑,“沈辛茉,你搞搞清楚,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质问我这些。若不是当初你设计将我调换来大晟,顶替你的身份,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祖父在世,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现在还来质问我做什么?我没找你算账就够好的了,你知道因为你那些愚蠢的作为,让司家的生意蒙受了多大的损失吗?” 司微云瞧着沈辛茉的眼睛,“我也可以告诉司家的那些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双生姐妹。但是他们若是知道当初把司家迅速拖垮的人是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对你?” “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五殿下?”她不是傻子,猜得到为什么当初自己被换回来之后,五殿下能很快认出自己,也猜得到之前五殿下离开大晟那么长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呢?” 沈辛茉狠狠瞪了司微云一眼,“我现在倒是宁愿熙容郡主能嫁给五殿下了。”至少比跟眼睁睁看着司微云和五殿下在一起,要舒服一些。 没过几天,京中许多跟沈家交好的府邸都收到了请帖…… 刑部的大牢之中,秦晔正悠闲地吃着午饭,还一边挑剔地对一旁狱卒道:“这道炸鱼都有些凉了,这要现炸出来的,趁热吃才好吃,懂吗?还有这个燕窝粥,太淡了,没滋没味儿的。” 那狱卒一边在旁边点头,一边心道:我说五殿下啊,您现在可是个牢犯啊,能不能有点牢犯的自觉?有哪个牢犯像您一样,住进来之前,都要先把牢房给改造一遍。窗户要开大一点,阳光得照得进来,地上要铺一层水磨石砖,床榻、帐幔、桌子、椅子……各种器具得一样不少,就这还算了,还得备上琴、箫、笛、筝以及长枪长剑之类的东西,以供五殿下无聊时打发时间。 甚至还要在隔壁专门辟出一间牢房来,以供五殿下沐浴洗澡。 这哪里是在坐牢,这是五殿下在这里关禁闭来了。 “是,是,小的一定跟厨子好好说一说,让他注意一下。”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那狱卒收拾了食盒,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转身退了出去。 可是刚走没两步,就撞见一个人,看清此人是谁之后,狱卒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李公子。” “嗯,免礼吧。” 李松亭径直快步走了过去。 那狱卒暗暗道:这明面上说五殿下是被下狱了,可五殿下这哪里有一点点坐牢的样子?太子经常来探望也就罢了,李公子也常来,除了不能自由行动,五殿下跟其他的那些牢犯没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李松亭走进牢房一看,不由笑着打趣,“我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叫固安侯知道了,肯定要气死。你这哪里是在坐牢啊,分明是换个地方禁足罢了。” “他气死?我才要被气死了呢。我什么都没干,就要受这个无妄之灾,我找谁喊冤去?” 李松亭闻言笑了笑,“你这个无妄之灾可不仅仅是牢狱之灾罢了。” “什么意思?”秦晔转头看他。 只见李松亭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帖来,“来,看看这个。” “又搞什么?”秦晔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没心情吃饭了。 “这请帖上虽然没写得很清楚,但大致情况也能猜出来。这沈辛茉有个双生姐妹,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你早就知道吧?殿下你不仅早就知道了,还喜欢上了沈辛茉的这个双生姐妹是不是?” 李松亭跟其他人一样,刚收到这请帖的时候,很有些诧异,怎么沈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姐?而且还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 后来诧异过后,想到那段时间‘沈辛茉’的异常,以及五殿下对沈辛茉前后不一样的态度,他也有些想明白了,失忆之后的沈辛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怪不得性子会差那么多,一个人就算失忆了,也不至于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 再联想到之前,殿下离开那么久,也不难猜测,殿下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只怕那段时间他一直跟沈辛茉的这个双生姐妹在一起吧? “这件事不仅殿下你知道,就连刘玉婕都知道,偏就我不知道!”他当时还奇怪呢,怎么刘家小姐之前跟沈辛茉两个人要好得不行,却突然之间又回到之前那样两看两相厌的境况了,却原来刘玉婕也知道当初那个‘失忆’的沈辛茉并非是真正的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 可气的是,他再收到请帖之后,想去沈府看看这个沈辛茉的双生姐妹,究竟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结果人家谱还挺大。沈府的下人说了,他们家微云小姐刚赶了远路过来,身体不舒服,暂不见外客。 “殿下,你们也忒不厚道了,怎么偏就瞒着我一个人?” 然而秦晔根本就没有应李松亭的话,把手里的请帖往他手里一塞便起身往外走。 李松亭忙转头道:“你干什么?你还在坐牢呢,你忘了?” 眼见着秦晔已经从打开着的牢房门走出去了,李松亭喃喃道:“这要是让固安侯知道了,指定要气得吐血。” …… 司微云如今真正到了大晟,却反而悠闲了下来,没有杂事让她操心。吃过午饭之后,晒了会儿太阳,只觉困意袭来,便回房去午休了。 锦如坐在外面教池玉绣花,一阵微风携着花香吹来,池玉却忽然警觉地抬起头来。 锦如见状,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说着,池玉立刻拿起了旁边她的长剑。 接着,果然一个身影从墙头跃进来,池玉刚要提剑迎上,却已经被来人点住了穴道。 “是我。”秦晔说完之后,便给池玉解开了穴道。 “秦公子?您现在不是应该……”在牢里吗?锦如很是诧异。 “你家小姐呢?” “在里面歇午觉呢。” 秦晔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锦如和池玉两个也都很有眼色,知道小姐这次来大晟,就是为了秦公子,也就是五殿下而来,自然不会拦着秦晔。 司微云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过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住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幽幽转醒。一醒来便对上秦晔一双含笑的眼睛,只见他正坐在窗边,以手支颐看着自己。 司微云拥被缓缓坐起,“你怎么在这里?牢犯还能随意进出大牢的吗?” 只见秦晔起身走到司微云的床前坐下,伸手帮她理顺睡乱了头发,“许久不见,你都瘦了。” “哪有。”司微云拨开秦晔的手,“你没事吧?” “这么急着赶过来,见了我,就问一句这个?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对熙容郡主做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秦晔是带着笑的。她问的是没事吧?而不是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显然她是相信自己的。 “那你真的做了吗?” 司微云当时听到这消息之后之所以急着赶来,不是因为怀疑秦晔真的对那熙容郡主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而是担心秦晔被下狱的这件事的。 不过她在回到沈府的第二天,就私下里约见了刘玉婕,她从李松亭那里打听说秦晔在牢里一切都好,她也就放心了。所以,打从回到沈府之后,她也一直没有去见秦晔。 “当然没有。这件事我也很恼火,那天晚上我分明早早就上床休息了,一觉睡到天亮,结果在吃早饭的时候被父皇给叫了去,我这才听说了熙容郡主出事的事情,我实在是冤枉得很。” 说着,秦晔却又笑着握住了司微云的手,“不过能让你这么赶着来大晟看我,也就觉得没那么憋屈了。” 第146章 母妃的玉佩(一更) 司微云瞪了他一眼,再次挣脱他的手,“五殿下也太大胆了,怎么说你如今也是坐牢之人,大白天的就出来乱晃,也不怕被人给瞧见了,更是被人抓住把柄了。” “瞧见又如何,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天,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司微云严肃了神情,“真的一点儿线索都找不到?” 以五殿下的性子,哪怕有一点儿线索、一点儿可供他辩解之处,都不会这样乖乖地进到监牢里去,而他在监牢里呆了那么久,看来,这件事的确是棘手。 秦晔微微摇了摇头,“那个人很谨慎,皇兄在查,我手底下的人也在查,至今也没查到一点点的线索。而当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又无人可给我作证。”若不是因为如此,自己何至于乖乖地在牢中忍这么多天。 他曾怀疑那熙容郡主是故意诬陷自己,请了嬷嬷给熙容郡主验身,结果她真的已非清白之身。 秦晔自己也想不通,自己跟熙容郡主无冤无仇,她何至于用自毁清白的这样的法子来诬陷自己? 司微云听了之后,懒懒靠在后面的软枕上,含笑瞧着秦晔,“那这可真是麻烦了,看来,如今殿下就只有娶了那熙容郡主了。” 秦晔闻言,托起司微云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司微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伸手就把他给推开。 秦晔含笑用拇指轻抚过司微云的嘴唇,“这是惩罚。” 饶是司微云在生意场上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在儿女之情毕竟青涩,实在抵不住秦晔的这般手段,屡屡红脸,自己也觉得颇为郁闷。 司微云越想越觉得郁闷,抬眼见得秦晔笑得一脸得意,就更郁闷了。每次都被他这么调戏,怎么着,自己也得扮一局吧。 只见司微云眼珠子一转,伸出一只胳膊揽住秦晔的脖子,倾身凑到秦晔的耳边,秦晔不意料司微云会突然有这般动作,此时她的身子贴着自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秦晔只觉浑身都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感觉到秦晔身子的僵硬,司微云唇边勾起一笑,继而张嘴轻咬了一下秦晔的耳垂。 轰的一声,秦晔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子里炸开。 而这时候,司微云已经退开了距离,满意地看着秦晔僵住的身子,以及脸上惊讶的表情,还了他同样一句话,“这是惩罚。” 意识到司微云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秦晔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就把她给压在了床上。 司微云见状不免慌乱,愣愣地看着秦晔的脸。 “丫头,这些日子不见,怎地变得如此大胆了?还是在床上对我做这些,我可不是那种能把持得住的人。” 听到秦晔这样说,司微云反而放松了下来,含笑瞧着秦晔,却一句话都不说。 秦晔见她如此,僵持了片刻,终于无奈叹了一口气,轻捏了一下司微云的鼻子之后,缓缓坐起身子来,“你啊,就是吃定了我舍不得。” 舍不得伤了她,舍不得在没有给她名分前就碰她。 司微云也坐起身子,闹也闹过了,该说正事了,“那殿下眼下打算怎么办?”真的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吗? “若熙容郡主真的是在行宫里失的身,那肯定就是当时在行宫里的人做的,一个一个地查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那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反正我是耗得起。” 秦晔也不怕被人发现,在司微云的房里待了许久,眼见着太阳都落山了,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沈府正式公开你身世的那天,我恐怕是露不了面。那天,你就戴上我给送给你的那块玉佩吧,就当时我陪在你身边了。” “对了,还有,我宅子里养了一缸鱼,我也有日子没去喂过它们了,你有空记得帮我去喂一下。” “知道了,赶紧走吧。”若是真的被人发现了,给传出去,那可真是糟糕了。 秦晔轻吻了一下司微云的额头,这才走出了她的房间,揉身从房顶跃去,转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到了请帖上约定好的这日,整个沈府一大早也就忙碌了起来,那些被邀请的宾客们也都早早地来了,在接到沈府的帖子的时候,他们就很好奇,怎么沈家还有一个流露在外的孙女?而且还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这双生姐妹……应该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吧? 总之,是有诸多猜测,今日早早赴宴,便是想着能早点一探究竟。 不过今日对于沈尚书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是正式把微云以她自己的身份引见给其他人的日子,所以他自然也是十分重视。 司微云很早就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动静,却一直都呆在房间里,祖父昨晚就吩咐过了,没有管家来请,不能提前露面,要显得隆重一些。 为了要显得隆重,锦如也是一大早就开始给司微云打扮了。 司微云这次来大晟,只带了锦如和池玉,其他人留在家中照看生意。带着池玉,是因为她身负武功,而锦如……是想着她就快嫁人了,以后想再跟着自己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趁着这次的机会也带她来看一看大晟。而这次也是锻炼墨绾的好机会,自己和锦如都不在,凡事都要靠她来打算安排了。 “子期,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李松亭朝着站在那里发愣的何子期走了过来。 何子期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什么。松亭,你说着流落在外的沈小姐,跟沈家大小姐会不会长得很像?”像得……就像是一个人。 李松亭何尝不知道何子期的心里再想什么,他轻拍了拍何子期的肩膀,待会儿见了司微云之后,一切就见分晓了。当初他喜欢上的并不是沈辛茉,而是顶着沈辛茉名字的司微云。想来,这几个月来,他也应该感受到了重新回来的沈辛茉跟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沈辛茉已经完全不同了。 今日沈家这样热闹,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着见到那位失散在外多年的沈小姐,可沈家眼下的这两位小姐看到府中这般热闹又喜庆的情形,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同样是沈家的小姐,怎么就偏司微云那么重要,更何况,她还不姓沈。祖父竟然能允许她继续姓她外公的姓,而不逼她改名,祖父未免也太纵着她了。 怎么就没见祖父什么时候对她们这么好过? “微云小姐,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该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司微云在里面答应了一声。 正待起身往外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锦如和池玉都是奇怪地瞧着自家小姐。 却见司微云从匣子里取出秦晔送她的那枚玉佩,亲手佩在腰间,算了还是应了他的嘱咐吧,虽然他今日没来,但总是有一件他送的东西带在身边。 锦如和池玉见状都是笑了,“好了,小姐,赶紧走吧。” 管家从司微云的院子离开之后,快步就走回了沈尚书的身边,“尚书大人,小姐马上就到了。” “嗯。”所有人都看得出沈尚书今日很是高兴,也不知这位沈小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小姐到了。” 随着婢女的一声通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方向看去。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子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而那年轻女子的容貌分明跟沈家大小姐沈辛茉一模一样,再一看,那沈家大小姐沈辛茉此时分明正站在沈夫人的身边。 不,她不是沈辛茉。怪道是双生的姐妹,竟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这要是站在一处,外人哪里认得出来啊。 沈尚书欣慰地瞧着司微云走过来,只是看到她腰间佩着的那枚玉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一瞬,继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朝着司微云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对着在场的一众宾客道:“这就是我沈家失散在外多年的小姐,微云。因这些年微云一直都在她外公膝下长大,所以姓了她外公的姓,唤作司微云。” 司微云!她就是司微云?虽然远隔万里,但是希风大名鼎鼎的司微云还是有很多人听说过的,不过只是知道她做生意挺厉害的,其他的就不大了解了。 不过就凭着她跟沈辛茉一模一样的长相,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她肯定就是沈家的血脉了。 听说当年沈家大公子离家走出,多年都杳无音信,沈家大小姐沈辛茉还是被人给送回来的,身上带着沈家大公子的绝笔信,也不知道这中间究竟有什么波折,设沈家大公子竟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虽然心中颇多疑惑,但众人还是一一上前恭贺沈尚书和沈家众人,祝他们找回流落在外的沈家血脉。 沈尚书应付了一番之后,寻了个机会把司微云给拉到一旁。 “微云,你身上的这个玉佩……是五殿下送你的吧?” “是啊。”司微云惊讶,祖父怎么会猜到? “这是五殿下生母淑妃生前最喜欢的玉佩,经常戴在身上的。今日来了许多宾客,其中只怕已经有人认出来了。” 司微云诧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玉佩,她是真的没想到这玉佩会是秦晔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还是取下来吧,这个风口浪尖……最好别惹出什么事来。” 如今五皇子和熙容郡主的事情还没个结果,熙容郡主坚称是五殿下对她行了不轨之事,可是五殿下却坚决矢口否认,就连皇帝的赐婚,他都当场拒了。 眼下拖拖拉拉的,还不知道最后会拉扯出格什么结果,他不想让自己的孙女再卷进去,不然这件事就更难解了。 但是这个时候再取下来已经是晚了,跟沈家往来的也都是京中权贵,那些上了年纪的有些也是见过淑妃的,认得出司微云腰间戴着的玉佩是淑妃生前最喜欢的。 不过天下间玉佩那么多,总难免有相似的,他们亦不敢肯定地说,这微云小姐身上戴着的玉佩,就一定是淑妃生前一直戴着的那个。 但若真的是……那也就意味着,那玉佩是五殿下送给这位微云小姐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五殿下都送给了她,可见在五殿下心里,这位微云小姐是个什么位置。 可眼下,五殿下又跟那固安侯家的熙容郡主纠缠不清,这可真是乱得很。 “沈……微云小姐。” 何子期走到司微云的身边。 司微云见状,朝他淡淡笑了笑,“何公子。” “许久不见了。”何子期缓缓道出这五个字。 司微云闻言只是淡淡笑着,并不应话。 而这足以让何子期明白,她的确是那个自己许久不见的人。 第147章 送你(二更) 李松亭见状,连忙也走了过来,笑着道:“子期,你看,她跟沈家大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不是?” 何子期勉强点了点头,“是,很像。” 这时候司微云看见刘玉婕正在朝她招手,便笑着对李松亭和何子期道:“抱歉,先失陪了。” “微云小姐请便,请便。”李松亭含笑回应。 何子期愣愣地看着她离开,难怪,难怪当时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听到的有关于沈家大小姐的传闻,都是她如何如何地不堪,跟自己认识到的沈家大小姐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众人都误解了沈家大小姐的本性。 后来,她陪着沈尚书离京养病回来之后,性子又变得不同,跟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沈家大小姐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自己认识的那个并不是沈家大小姐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 李松亭看到自己好兄弟这般愣神的模样,心中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他的对手不是五殿下,或许还有些胜算,但是五殿下这个人,他是很了解的,子期遇上五殿下,真的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李松亭抬手轻轻拍了下何子期的肩膀,“子期,微云小姐刚出来的时候,身上戴着的那枚玉佩,想必你也是看到了。那是五殿下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一枚玉佩,时常都会戴在身上。这枚玉佩对五殿下而言,意义十分不同,而如今它被戴在了微云小姐的身边,子期,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子期苦笑,“我明白。” 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她戴上了五殿下送她的那枚玉佩,已经意味着很多事情了。以她的性子,若对五殿下无意,她根本就不会收下五殿下送的玉佩。就算是收下了,也绝不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特意戴在身上。 他们两个并非是谁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五殿下真的对熙容郡主做了那样的事情吗?”她此次回来沈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她是信五殿下,还是不信? “没有。”李松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他。 何子期闻言笑了笑,“这样就好。” “子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我以前不也十分喜欢那倾城姑娘,可如今呢,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心里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时间长了,就什么都放下了。 而另外一边刘玉婕则把司微云悄悄拉到无人之处,“那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方才听人说那玉佩是五皇子的母妃淑妃生前最喜爱之物啊,真的假的。” “我哪里知道,当初他送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这时候,他和那熙容郡主的时候还没了结呢,你这又被牵扯进来……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们只是私下里议论两句,也不敢十分确定你的那枚玉佩就一定是淑妃的生前之物,只说是很像罢了。”谁都知道这淑妃是皇上心中最不能碰的地方,有关于她的事情,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很谨慎,若非得到证实,想必也不会出去乱传。 大家都想知道,却又不敢去找司微云证实,这有关于淑妃的事情,谁敢问啊。但有一个人却是敢的。 宴席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开,司微云也有些累了,打算回房间休息。却在半路给沈辛茉给拦住了。 “司微云,你今天戴的那枚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跟你有何相干?”司微云径直越过她,却再次被沈辛茉给拦住。 池玉见状,伸出握剑的手横挡在沈辛茉的面前。 司微云不再理会沈辛茉,径直往前走去。 长剑挡在身前,沈辛茉不敢再跟上一步,只能看着司微云的背影,扬声问道:“究竟是不是殿下送你的?” 殿下?我是得好好问一问这个殿下了。 …… “五殿下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你怎么还有心情请我们喝茶?”刘玉婕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是已经举杯轻嗅起了茶香。 一旁的李松亭闻言道:“大牢?他呆的那地方叫大牢吗?都快赶上寝宫了。”说完,却又是严肃了神情,“不过,昨天固安侯又上奏了,请求皇上给个说法,让五殿下和熙容郡主尽快完婚。” 想必皇上如今也是十分头疼。 如今,不说是所有人吧,总之,大部分的人都是相信五殿下真的对熙容郡主行了不轨之事,又不肯对熙容郡主负责。除了固安侯之外,最近这些日子也有其他大臣们陆续上奏,言辞之间暗指皇上对五殿下偏心太过,对五殿下太过纵容。 谁让五殿下风流好色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而那熙容郡主又已经定下了夫家,夫家家世不错,未婚夫又是个翩翩公子。谁也不会相信是熙容郡主搭上了自己的清白,故意陷害五皇子,只会觉得是五皇子一贯的坏毛病发作,临时起意对熙容郡主行了不轨之事,却又不肯负责任。 你说他以前对别的女子胡来也就罢了,这次碰的是侯爷的女儿,被封了郡主的女子,能善罢甘休吗? 司微云一边煮茶,一边道:“既然在其他地方都查不到线索,那就只有从熙容郡主的身上入手了。目前所有对五殿下的指控,都是出自她一人之口,五殿下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他一个人在房间睡了一夜,同样的,也没有人可以证明熙容郡主的话。” “可是宫里的嬷嬷已经验过了,熙容郡主的确已非清白之身。而且……”李松亭看了一眼司微云的脸色,才接着道:“熙容郡主跟她的未婚夫两个人虽然是家里做主定下的亲事,但也没听说两个人有什么不情愿的地方,应该不至于会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陷害五殿下。”他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见过熙容郡主和她未婚夫说话的样子,那般含羞带怯的,怎么也不像是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 所以,他也想不明白,熙容郡主为何会失身,而且坚称是五殿下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他想,若不是自己跟五殿下相识了这么多年,深知五殿下的为人,大概也跟其他人一样,听到这件事之后,会立刻相信熙容郡主的话,而不信五殿下是清白的。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见到熙容郡主,从她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司微云将刚煮好的茶倒了两杯,分别送到李松亭和刘玉婕的面前,“你们得帮我。” “这个时候想见到熙容郡主谈何容易?自打从行宫回来之后,听说她就躲在房间里哭,什么人都不见,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拒之门外,饭菜都是下人们放在房间外边,她若是饿了就自己拿进去的。” 为了秦晔,李松亭也是仔细打听过的。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不过得需要你们的帮忙。” “什么法子?” …… 从茶楼出来之后,司微云想到那天秦晔托她喂鱼的话,正好时间还早,便带着锦如和池玉转去了秦晔在外面置下的私宅。 看门的老伯认得司微云,笑着迎她进来。 只是司微云没想到,秦晔竟然也在。 他在正好,自己刚好还要找他算账呢。 “五殿下这个牢犯未免也太悠闲了吧?大白天地出来乱晃,也不怕被人给抓了去。” “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记得我嘱咐,过来帮我喂鱼。” “喂什么喂,饿死算了。” 秦晔闻言含笑走到司微云的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生气了?” “你满意了?故意让我在众人面前戴你送我的那玉佩,现在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怎么就洗不清了?他们只是怀疑而已,谁敢说那就是我母妃的玉佩?” 秦晔揽着司微云坐下来,“我是觉得,你的身份一旦公开,那些人势必会怀疑当初‘失忆’回京的人不是沈辛茉,而是你。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这书局编修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由旁人顶替,那也算是欺君之罪。我让你戴上我送你的玉佩,他们猜到你是我的人,自不敢胡乱说什么,也免了你和沈家的麻烦。”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告诉那些人,微云已经是自己看上的人,叫他们都心里有数,别再乱动什么心思。 司微云睇他一眼,“你就狡辩吧。”这另外一层意思,就算秦晔不说,她也能猜得到。 秦晔倾身吻了吻她的发,只笑着不说什么。 “别说,你养的这些鱼还都挺好看的。” “你喜欢?那我叫人给你送沈府去。” “不用,何必那么麻烦,我又不会养。” “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 秦晔大摇大摆地回到牢房的时候,只见那狱卒一脸紧张地朝他跑了过来,“殿下,皇上来了。” “哦,什么时候来的?”那狱卒一脸的紧张,可秦晔却满脸的不在乎。 “来了有近半个多时辰了。”吓得他腿都软了。 “行,我知道了。” 进到自己的牢房里,秦晔先是下拜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只听得皇帝冷哼一声,“将你下狱反省,你倒是悠闲,上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也没哪儿,就是在牢里呆得烦了,去我自己那宅子里坐坐。” “你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儿。人家固安侯都快被你给气死了。” “气死是他的事儿,关我何事?” “固安侯昨天又上折子了,还是说你跟熙容郡主的婚事。” “他上他的折子,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 “晔儿,你年纪也不小了。熙容郡主呢,论相貌、才华、品性都是不错的,反正你早晚都要娶亲了,熙容郡主也不错。” 秦晔闻言笑了笑,“父皇,你可真有意思,还上赶着往自己儿子的头上扣绿帽子。我说,父皇,这我要是娶了熙容郡主,她要是没多久就怀上了个孩子,那这孩子虽不是我的,可还要上皇家的玉碟,您可要想好了,乱了皇室血脉,您对不对得起先帝祖宗。” 听得秦晔这般说,皇帝也是严肃了神色,“朕问你,你跟朕说实话,你真的没有对那熙容郡主做什么?” “父皇既然不信我,还来问我做什么?只是我得提醒父皇,您若是一定要我娶熙容郡主,那您儿子头上的绿帽子,可就是您亲手给扣上的。” 皇帝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难道晔儿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为什么熙容郡主一口咬定了就是你?” “我也想知道啊,不如父皇来告诉我。” 第148章 是他勾引我(一更) 熙容郡主自打从行宫回来之后,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别说是问话,想要见她一面都不能。守在门外的婢女们,半夜的时候,时常会听到熙容郡主从梦中惊叫着醒来,然后再哭上个大半夜。 固安侯和固安侯夫人也是担心得日夜难眠。 这些都是李松亭私下里找人买通了固安侯府的下人打听到的消息。 正因为如此,李松亭觉得那熙容郡主应该不是在故意说谎冤枉五殿下,可她又一口咬定了是五殿下对她行了不轨之事,这事儿还真有些搞不懂…… 不过可以试一试微云小姐的法子,看能不能将那微云小姐给引出来。 “郡主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整夜地睡不着觉,有时候从天黑哭到天亮,这要是万一想不开……” “别说了,听你说着怪吓人的。不过也是,郡主原本都已经定亲了,去了一趟行宫却被五皇子占了清白之身。谁不知道那五皇子是个风流好色的主儿,整天游手好闲的,也就只占了受皇上宠爱这一条。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皇上宠着五皇子,又能再宠得了多久呢?皇上总是要走在五皇子的前头的。等皇上……五皇子就要仰人鼻息过日子了,嫁给他实在也是没什么好处。” “是啊,不过五皇子长得倒是挺出众的,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好看能当饭吃啊?男人还是得有真本事才行。你看那二皇子,虽非嫡非长,但却能与太子一较高下,还不是因为他有能力?” “唉……这么说来,我们郡主原本的未婚夫确实挺好的,只是可惜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都怪那五皇子,整个一色中饿鬼,连定了亲的女子都不肯放过。你说他占了郡主的清白之身也就罢了,却又不肯娶了郡主,害得郡主现在这般模样……真是……” “是啊,郡主如今这个样子,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这样下去,身子迟早是要垮的啊。不过我听说,最近京城里好像来了一个什么大夫,是专门治梦魇,晚上睡不着觉的。听人说,那大夫还有让人静心宁思的本事。” “真的假的,若是这样的话,真可以请过来给我们郡主瞧一瞧。就照我们郡主这个样子,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听说’这二字最是神奇,你不知道是这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只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你这里,而你又不会想着去追寻这个‘听说’的源头。 当这个事情传到固安侯夫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固安侯夫人也根本没想去探究这个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去了,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去派人打听那个传闻中的大夫。 这一切都是李松亭和刘玉婕两个联手安排,京城里他们两个熟得很,找些人帮他们做事,那都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 “微云小姐,外面有人送了一缸的鱼来,说是给您的。” 司微云正在教锦如等见到了熙容郡主该怎么跟她说话,这时候有婢女在外面这般禀报。 鱼?他还真把鱼给送来了? “知道了,直接让人抬到我的院子来吧。” 沈府的下人见了皆是十分不解,竟然有人给微云小姐送了一缸的鱼,有些好奇的下人凑近了来看。 “这些鱼都长得好漂亮。” “这是什么鱼啊?以前都没见过。”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沈辛茉的耳中。 沈辛茉喜欢秦晔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养鱼,而且找人寻了许多罕见的鱼养着。 这鱼是谁送给司微云的已经很清楚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他就能喜欢上司微云,而不喜欢自己? “小姐……你的手……”绿芙在一旁瞧着,不由提醒。 沈辛茉此时手里的桃子已经被她给捏烂了…… 沈辛茉听到绿芙的提醒,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窗户,“绿芙,你之前也曾在司微云的身边伺候了许久,你觉得我真的哪里都比不上她吗?为什么五殿下送她玉佩,送她自己养的鱼,却连正眼都不愿意瞧我一眼?” “小姐……也许……”绿芙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有些事情她心里很明白,却又不敢说。 “也许什么,接着说啊。” “也许,五殿下只是不是小姐的良人而已,小姐以后总能遇见自己的良人的。” 沈辛茉冷笑一声,“良人?什么叫良人?只有自己喜欢的才算是良人。” 说完之后,沈辛茉站起身来。 “小姐,你去哪儿?”绿芙连忙在后面跟上。 “去看看五殿下送来的那些鱼。” “小姐……” 绿芙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知道自家小姐在微云小姐那里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 一缸的鱼被搬到司微云的院子里,锦如和池玉都好奇地围在缸边去看,“小姐,这些鱼真的都漂亮。瞧这个,我以前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鱼。” 司微云闻言,将手伸到水里,轻轻拨动了一下水面,无奈地道:“我就说了一句好看,他还真的就给送来了,可我是真的不会养啊。” 锦如闻言笑着打趣自家小姐,“小姐不会养也没关系,就算小姐把这些鱼都给养死了,五殿下肯定也不舍得责怪小姐半个字。” “一个已经定了亲的女子,你们主仆说这样的话,都不知羞的吗?” 不用回头,听这声音也知道是沈辛茉。司微云闻言依旧用手指戏弄着水里的鱼儿,口中含笑道:“这酸味儿好大,是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吗?” 沈辛茉闻言心中暗恼,“司微云,你也不必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我喜欢五殿下正大光明,我敢对天下人说我喜欢五殿下。可是你敢吗?你别忘了你可以已经定了亲,有了未婚夫婿的人,你这叫什么,水性杨花!” 司微云骤然冷了脸色,回身看向沈辛茉,“沈辛茉你也不用在这里酸溜溜地说这些。当初可是你顶替了我的身份,把我给换到了大晟来,要不然,我也不会遇见五殿下。” 说着,司微云脸上又是露出讽刺的一笑,“当初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不也打算以后不再回来了吗?还想着顶替我的身份,嫁给文暄,现在又在这里跟我装什么义正言辞?怎么?你想尽办法得不到的东西,如今我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你心里不舒服?” 司微云取出自己的绣帕,淡淡擦去手上的水渍,“那你就不舒服着吧,毕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司微云,你还要不要脸面?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已经有未婚夫了,能不能不要再勾引五殿下?你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她现在这是要干什么?一边有着未婚夫,一边还跟五殿下纠缠不清,她到底想怎么样? 司微云听了她这话,就像是听到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我说沈辛茉,这有关于‘礼义廉耻’,谁都能说上两句,偏你就没有这个资格。当初你对五殿下做的事情,你全都给忘了?你做了就做了吧,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来承担后果。可是你却让别人替你受过,你还敢在我面前说什么礼义廉耻?” “你!”沈辛茉气势汹汹地而来,却是被司微云的一番话给噎得难受。 的确,当初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是打算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以后就以司微云的身份在希风过下去,以司微云的身份嫁给侯爷之子程文暄。 可是她没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司微云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可是她却恢复了记忆。而自己择不能再以司微云的身份继续在希风待下去。 可当时自己也是无奈之举,尽管自己已经有准备要嫁给程文暄,可是自己哪里会想到五殿下会喜欢上司微云,五殿下喜欢上旁的任何人都行,可是司微云……让自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沈辛茉气得双颊通红,而司微云则是清清冷冷地瞧着她,“还有,别说什么勾引。真要说勾引,那也是五殿下勾引的我,就像是这一缸的鱼,难道是我主动跟殿下要的吗?我要这鱼做什么?我又不会养。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些鱼挺好看的,殿下就要送来给我,我又有什么法子?” 司微云向来知道该怎么说话,去刺进别人的心窝。跟有些人她会客气,但有些人,就不必客气了。 “行,司微云你在这里跟我狡辩有什么用?你还是改变不了你已经定了亲的事实,你的未婚夫也不是一般的家世,一边是大晟皇子五殿下,一边是希风抚宁侯的长公子,我看你最后能得罪的了谁,别到时候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沈辛茉狠狠地道。 司微云却只是淡淡一笑,“那到时候你就拭目以待吧,只是别气得吐血就行。” 沈辛茉看了一眼那鱼缸,又瞪了一眼司微云,这才恨恨地离去。 沈辛茉离开之后,锦如和池玉却沉默了下来,想一想,小姐的身份如今已经公开了,而小姐跟程公子已经定了亲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虽然小姐和程公子的婚事并非是世俗意义上的婚事,可在外人看来,小姐和程公子也是实打实的未婚夫妻。 如今小姐和程公子的婚事还未解除,的确是不大方便…… 那日尚书大人当众公开了小姐的身份之后,已经有很多人都议论开了…… 而这件事,也免不了要传到皇宫里去,毕竟这件事还关系到五皇子。 恬妃的住处向来都有一股淡淡的馨香,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皇上很喜欢,所以没事的时候,常会来恬妃这里坐上一坐。 “皇上,臣妾来给皇上按一按吧,皇上伏案批改奏折,肩膀肯定难受得厉害。” “嗯。”皇帝的确是很累,不过并非完全是因为处理政事,而是因为秦晔的事情。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并非说谎,可熙容郡主那边又坚称是晔儿对她行了不轨之事,宫里的嬷嬷也去验过熙容郡主的身了,的确已非完璧,而且是近日才破的身。 他虽相信自己儿子没有说谎,但眼下却灭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晔儿是清白的,自己总不能就这样放了晔儿,固安侯那边自己总是得给他一个交代。 皇帝正想这件事想得入神,突然听得恬妃在他耳边道:“皇上,今日臣妾听到一件事情,事关五殿下生母淑妃娘娘,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淑妃’这两个人,原本正闭目养神的皇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那恬妃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皇帝,才接着道:“听闻沈家那个失落在外的女儿,身上戴着的玉佩,跟淑妃娘娘生前喜欢的玉佩很是相似,还有人猜测,那玉佩就是五殿下所赠。” 第149章 赢得信任(二更) “这些都是谁说的?” 恬妃仔细地打量皇帝脸上的神色,却什么都瞧不出来,不见喜也不见怒,让她揣度不到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臣妾也只是偶然听宫人们议论了那么一两句。只是……眼下五殿下和熙容郡主的婚事未定,又冒出来一个沈家流落在外的小姐……听说沈家的这个小姐在希风已经定了亲,有了未婚夫,还是个侯府的公子。” 皇帝这时才微露不悦,皱起了眉心,“好了,以后这样外面乱传的话,就休要再说了。你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底下的人乱议论,你不制止也就罢了,怎么自己还拿出来说?” 恬妃心中一紧,连忙跪了下来,“是,臣妾知错了,臣妾定当谨记皇上的教诲,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言罢,皇帝便起身离开了恬妃的寝宫,往皇后那里去了。 恬妃暗暗后悔,自己不该用这样的话去试探皇上的,现在好了,皇上该不会生气了吧? 五殿下在皇上的心里就这么重要?连这样的话都不能说? 不过恬妃却是想多了,皇帝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要说生气也没有多生气,更多的是惊讶而已。 皇后本来已经打算歇息了,听宫人禀报说皇上要来,这才赶紧换了一身衣裳,出去迎候皇帝的圣驾。 迎着皇帝进来之后,皇后也未问他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只是吩咐人去小厨房给皇帝煮一碗汤来。 皇帝喜欢在睡前喝一碗甜汤,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了,皇后自然记得。 皇帝却是开口屏退了所有人。见他如此,皇后不免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有关沈家那位失散在外的小姐,皇后可听说什么了?” 原来皇上是为了这个来的。 “是听说了一些。”说着,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政务繁忙,没想到竟也有心听这些闲话。” “朕也只是刚刚在恬妃那里,听她说了两句。” 皇后眼神微变,又是恬妃,她是二皇子的人,自不会想让晔儿好过。十有八九,这次她故意提起此事,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诋毁晔儿罢了。 他们打的主意,皇后心里很清楚。二皇子想要太子之位,想要把焘儿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可晔儿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绊脚石。因为只要有晔儿在,凭皇上对晔儿的宠爱,晔儿又护着自己和焘儿,他想把焘儿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实在是十分艰难。 一旦晔儿失了皇上的宠爱,这件事对他而言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皇后暗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才淡淡笑着应道:“臣妾也的确是听旁人说了那么几句。听说沈家流露在外的那个女儿,跟沈家大小姐沈辛茉是双生姐妹。沈家宴会的那天,她身上的确是戴了一枚玉佩,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她身上的那枚玉佩跟淑妃妹妹以前喜欢的那个有些相似,总之,是有些议论。” 皇帝这么多年的帝位也不是白坐的,听到皇后说跟沈辛茉是双生姐妹,他一下子就想到那个时候晔儿似乎突然就不怎么讨厌沈辛茉了,甚至还有亲手替她‘扶簪’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那个时候呆在沈府的,怕不是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这个双生姐妹。 皇帝倒是不在意替不替换的,书局的一个编修而已,又误不了什么大事。他在意的是,难道晔儿真的把他母妃生前最喜欢的玉佩送给那位小姐了,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 固安侯夫人派人去打听了一下那位能安人心神的金大夫,发现确有其人。听说最近平远侯府的二公子李松亭就曾经去找那金大夫看过,李公子亲口说那金大夫确实很有本事,连日来他都难以入眠,去了金大夫那里几趟之后,这失眠的毛病就给治好了。 固安侯夫人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让人赶紧去请那位金大夫入府为自己女儿诊治。 “小姐,固安侯那边来人了,说是请金大夫入府诊治。” 司微云点了点头,“安排了这么多,总算是没白费。” 旋即看向锦如,“到时候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司微云是很想亲自去见见那熙容郡主,跟她说上几句话试探一下的,只是她跟沈辛茉长得太像了。就算再怎么用胭脂水粉遮掩,只怕也能被人认出来了。但锦如就不同了,虽然也有不少人在沈府里见过她,不过固安侯府的人应该都是没见过她的,自己再用胭脂水粉给她装扮一番好作严掩饰,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司微云从小就跟胭脂水粉打交道,她给锦如一番装扮之后,锦如果真跟原来不大一样了。刘玉婕在一旁啧啧赞叹,“微云,你这手艺真不错,改天教教我吧。” “行啊,只要你有耐心。” 锦如摇身一变成了金大夫,坐上了固安侯府的马车往侯府去了。 锦如离开之后,司微云也便要收拾东西准备回沈府去。 “这么快就走,不等着锦如回来,我们一起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吗?” “我猜着,今天锦如不一定能见到那熙容郡主,你们也都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过来一起商量。”那熙容郡主许久都不曾见人了,锦如这次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能见到。 “行了,别再问了,她这肯定是急着回去喂鱼去了。”刘玉婕一边说着,一边拈了一颗蚕豆扔入口中。 “喂鱼?”李松亭不解。 “我跟你说,五殿下前两天送了微云一缸子的鱼,那些鱼啊,各个都长得极好看。” 李松亭听罢之后,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殿下这个重色轻友的,我之前为了向他讨要一条鱼回去养,在他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啊,可他愣是不松口,一条都不肯给我。这可倒好,整个一缸鱼都送给你了。” 刘玉婕笑着拍了拍李松亭的肩膀,“好了,你跟微云能比吗?这在五殿下的心里,你们两个的地位简直是太差地别啊。” 李松亭闻言睇了身旁的刘玉婕一眼,“我谢谢你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啊。” “行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贫嘴吧,我先走了。” 这边锦如乘了侯府派来的马车到了固安侯府,被固安侯夫人亲自带着去了熙容郡主的房间。 只是却仍是敲不开熙容郡主的房门。 “夫人,看来郡主的情况很是严重。我担心她再这么下去,恐怕……连性命都堪忧啊。而我……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也只是在京城短暂停留,我还有别的事情,不日之后就将离开京城。若是郡主不愿见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侯爷夫人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着急起来。 “能让我跟郡主说两句吗?”锦如开口道。 “当然可以,金大夫请。”侯爷夫人往后退了一步,让锦如站到门边。 “郡主,我知你心里有许多难以言说之事,那些事情日日纠缠于你,使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我次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将你内心里那些烦心的事儿暂时赶走,让你睡个好觉而已。郡主,已经许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了吧?” 里面仍是没有动静,锦如在外面接着道:“郡主请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问,只是让郡主睡个好觉而已。” 过了片刻之后,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应该是那熙容郡主下得床来,前来开门了。 房门打开,固安侯夫人看到自己女儿的样子,顿时落下泪来,不过短短光景,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子,眼睛也红肿得厉害,这样日日哭下去,女儿的眼睛只怕都要哭瞎了。 尽管固安侯夫人心疼成那个样子,熙容郡主还是没让她进来自己房间,她只允许锦如也就是‘金大夫’一个人进来。 “郡主稍等一下,我先把香给点上,然后给你按几处穴位,用不了一会儿,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锦如带来的香是一种安神香,以前司家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偶尔因为生意上的烦忧,就会点这种香,很是有用。后来司微云有时候睡不着,也会点这种香。 香点上了之后,锦如开始给熙容郡主揉按额头,“郡主,您把眼睛给闭上,这样更容易起效一点。” 熙容郡主已经许久没能睡一个好觉了,每每闭上眼睛,她都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勉强睡着了,没多久还是会做梦梦到。她之所以答应让锦如进来,也是因为她说能让自己睡一个好觉,现在她渴望能睡一个好觉。 “郡主喝点茶吧。”按了一会儿之后,锦如倒了杯茶给递到熙容郡主的嘴边,熙容郡主受安神香的影响,眼皮有些沉沉的,也不想睁开眼睛,就着锦如的手就把那茶给喝了。 锦如将茶杯放回桌上,又接着给那熙容郡主揉按额头和肩膀。 没多久,那熙容郡主便沉沉睡去了。 固安侯夫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只听得房门响动,她连忙从廊下起身,只见‘金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她应该能睡个好觉。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让郡主安睡,她睡得应该不是特别沉,夫人最好还是不要进去看了,万一惊醒了郡主,只怕就不好了。” “好,我不进去打扰她。真是多谢金大夫了,我女儿已经好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夫人客气了。” 熙容郡主这一次的确睡得很久,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而且一直都没有做梦。睡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的确是比之前好多了,能睡一个好觉的感觉也让她心里觉得多了几分愉悦。 “夫人,郡主说要见夫人。” 侯府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激动地往自己女儿房间走去,自打从行宫回来之后,女儿她就不肯见任何人了,这还是第一次她开口说要见自己。 “母亲,那个金大夫呢,您再叫她来一次吧,多亏了她,女儿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她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好,好,你放心,母亲这就叫人去请她。” 侯府的又派马车来接,锦如收拾好司微云给她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并道:“小姐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的。” 昨天那熙容郡主之所以能睡得那么好,其实也根本不是什么安神香,也不是什么揉按穴位的作用,而是在给她喝的那杯茶里,锦如给她下了致人昏睡的药,所以她才会一夜无梦,睡了那么久。 昨天是为了得到那熙容郡主的信任,今日过去就要试着跟她搭话了。但愿今天就能从那熙容郡主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来。 第150章 撒娇(一更) 因为昨日锦如成功地让熙容郡主睡了一个好觉,所以她今日再来固安侯府,受到的是上宾的对待。就连固安侯夫人对她都是十分客气。 同昨日一样,熙容郡主依旧只许‘金大夫’一个人进她的房间。 “郡主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多了,昨天,睡得还好吗?”锦如笑着看向那熙容郡主。 “多亏了金大夫。能让我像昨天那样再好好睡一觉吗?” 锦如闻言瞧了一眼窗外,“可是……眼下还未到晚上,郡主也不能一直睡着。” “不,没关系,我就想一直睡着。”说着,那熙容郡主的声音低了下去,“若是不睡觉的话,就一直会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锦如为难地道:“可以是可以,但郡主这样一直睡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身子会受不住的,还是要从心里放下这件事最好。郡主如今这样心神不宁的,就是因为心事太重,这样下去不好的。” “我也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的时候总是会浮现在我脑海里,怎么甩都甩不掉。” 见这熙容郡主确实是有些依赖自己,锦如便试探着开了口,“郡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郡主是……不喜欢五殿下吗?不想嫁给他?” 见那熙容郡主揪紧了手中的帕子,锦如又连忙道:“其实郡主你这样的症状呢,是心病,恰好我也是懂一些的,我想试着给郡主解一解心结,这只要是心结解开了,那郡主自然会好了。不然,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是不是?” “其实……”过了半晌之后,那熙容郡主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五殿下。心里想着,既然如此了,那只有嫁给他了,他虽然花心风流了些,但……”但长得俊俏,还是个皇子,纵然他再怎么纨绔、在怎么不学无术,将来总是不愁吃穿用度的。 “既是如此,那郡主为何还……我怕听夫人说,郡主每天都会独自垂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当时的情形,当时……我很害怕,一想到那时候的情形,总是忍不住会难受。” 锦如心中暗暗感到奇怪,郡主不讨厌五殿下,是愿意嫁给他的,可是每每想起当时轻薄的情形,她会害怕,会难受……这话琢磨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那当时,郡主你……反抗了吗?” 熙容郡主顿时抬起头来看向锦如,神色之间已经浮现了几分戒备之意。 锦如心中不由一紧,忙道:“我也是想帮郡主解开心结,若是郡主觉得冒犯了的话,还请不要在意。只是心结不解,无论我怎么做,也解不了郡主的病根。而且,我在京城也待不了几日了。” 一听锦如几日之后就要离开京城,熙容郡主也不由有些急了,“金大夫就不能多留几日吗?” “实在是有旁的要紧事,不能多留。” 熙容郡主听锦如这么说,一时也不说话了。 只见锦如笑了笑,把带来的安神香给点上。 等锦如回到熙容郡主身边的时候,只听得那熙容郡主忽然开口道:“当时我……反抗了,只是殿下是男人,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没有办法。” 锦如默了一瞬,而后道:“郡主,这侯府是你熟悉的地方,其实对你治病并不好,郡主一直呆在这房间里,常会想到跟自身有关的一些事情,自然也难以忘却……那件事。若是郡主愿意的话,明日不妨去我那里坐一坐,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改善。” 今日说完之后,熙容郡主并没有吭声,而锦如似乎也并不执意要她的回答,说完之后,就径直站到熙容郡主的身后给她揉按起额头来。 依旧是趁着那熙容郡主恍神的时候,喂她喝了一杯茶,没多久那熙容郡主就又睡去了。 这一次仍是固安侯夫人亲自送了锦如离开。 当天,司微云收到墨绾从希风寄来的信。墨绾在信上告知,生意一切都好,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司微云对自己手底下的这几个姑娘还是很有信心的,有她们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当初要不是沈辛茉害怕被她们识出身份,把她们都给遣走,司家的生意也不至于会败落。 用过晚饭之后,司微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后给墨绾她们写回信。 此时正是春风轻暖的时节,夜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轻轻拂动司微云放在案上的几本书。司微云执笔回信,锦如在旁帮她研墨,而池玉则正在院子里练剑。 耳边听得动静,池玉提剑便冲了过去。对方赤手跟池玉对上,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听到外面的动静,司微云勾起嘴角笑了笑,对一旁同样淡定的锦如道:“你去叫他们别打了,待会儿引来了府中的家丁,还以为是府里进了贼呢。” “是。” 锦如转身走了出去,没多时就见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司微云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瞧了来人一眼,“叫锦如出去传个话,怎地就不回来了?” “我之前不就说过了,你身边的婢女一向都是极有眼色的。” 秦晔走到司微云的面前,“在给谁写信?” “给墨绾她们。今日刚收到墨绾寄来的信,我给她回一封。” “正好。写好信之后就交给我,我让人去给你送,估计要个两三天就能到了。” 司微云闻言歪头看向秦晔,“五殿下在希风也有自己的眼线?” 秦晔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先坐那里等我吧,等我写完了这封信,有话要跟你说。” “行。”秦晔倒也乖乖地坐到一旁等着司微云。 落下最后一个字,司微云将信封好,这才起身走到秦晔的身边。 “今天锦如去见过那熙容郡主了,她说当天晚上,她被那人侵犯的时候,曾经反抗过。我想着,就算那个男人力气再怎么大,那种时候,若是熙容郡主反抗过的话,应该多多少少会留下些伤痕吧,像是指甲划伤什么的。” 司微云说得认真,秦晔却勾起了嘴角,凑近了司微云几分,“要不要我脱下衣服让你查验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伤痕。” 话说着,秦晔还真就去解自己的衣裳。 然而预料中会出现在司微云脸上的羞怯并未出现,只见司微云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瞧着秦晔,见他停了下来,还一脸天真语带纳闷地问道:“脱啊,怎么不脱了?” “你来帮我脱。” 司微云睇了他一眼,“凭什么?我又没叫你脱,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就开始脱衣服。” “我这不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清白吗?” “我从未怀疑过你。”司微云淡淡道。 秦晔闻言蓦地就倾身上前吻住了司微云,不同以前的蜻蜓点水,这一次他来势凶猛。司微云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微云呢,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都还不够,大约就是因为她从未像其他人只被表象迷惑,从一开始她就能看懂自己。 许久之后,秦晔终于松开司微云,两个人额头相抵,秦晔咬牙切齿道:“回去之后,立刻跟程文暄解除婚约!”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司微云伸手将他给推开,“先说正事行不行,你现在还是个犯人呢。” 秦晔被司微云这么一推,便是跌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锦如说,那熙容郡主并不讨厌你,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也是愿意嫁给你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一想起来,就会害怕,会难受。这是不是有些奇怪?既然她不讨厌你,也想嫁给你,那为什么一想到那天晚上的时候就会难受得哭上好久?而且,锦如说,那熙容郡主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 “若不是说谎的话,只怕就是有人故意让她以为那个对她行了不轨之事的人是我。” “若果真如此,那这个人会是谁?” 秦晔含笑摇了摇头,“那谁知道呢,看不惯我的人可多了去了。” “明天熙容郡主会出来见锦如,看到时候能问出来什么不能吧。” 秦晔喜欢看司微云这样为他操心的样子,所以尽管身陷囹圄,这次的事情对他而言也不全然算是一件坏事。 “我送你的那些鱼怎么样了?”说着,秦晔便拉着司微云一起出去看。 “谁让你给我送来的?我都不懂怎么养。” “没关系,以后我每天来帮你喂就是,保证养得很好。” 从上次李松亭说的那些话,司微云了解到这些鱼都是秦晔的心头好,连一条都舍不得送人,便是故意开玩笑地道:“这些鱼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好不好吃,改天捞一条送去厨房,尝尝看。” “好啊,宫里御膳房有一个厨子最善做鱼,要不,我让人把他给你带来?” 说完之后,不见司微云吭声,秦晔转头看向她,见她就这么盯着自己看,不由纳闷,“怎么了?” 话音刚落下,司微云就伸手环住了秦晔的腰身整个人偎进他的怀中。 司微云抱上来的那一刻,秦晔整个人不由僵了一瞬,然后一颗心就像是软成了一汪水一般。他伸手揽住司微云,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司微云将脸埋在秦晔的胸膛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要把这一缸的鱼都给吃了。” “好,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不够,我再让人给你送来。”秦晔的声音比这春日夜风还要温柔几分。 司微云闻言失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要真把这些鱼都给吃了,只怕猫儿都要盯着我走了。” “微云……” “嗯。”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腰间立刻被司微云的纤手给拧了一把,秦晔失笑,不再说什么。 司微云松开秦晔的腰,正要从他的怀中退开,却听得秦晔抵着她的发,轻声道:“等一下,再等一下……” ……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司微云却是开口吩咐锦如把安神香拿来一些,给她点上。 “小姐睡不着吗?” “不知道怎么的,这心砰砰的,似乎比寻常跳得快了一些,有些难受。” 锦如含笑打趣,“小姐这是见了殿下之后,忍不住小鹿乱撞了吧?”方才小姐跟殿下抱在一起,她可看见了。 司微云闻言亦是笑着道:“那我自是比不上你这个快要嫁人的姑娘。” “小姐~” 安神香点上之后,司微云感觉好了不少,也便渐渐睡去。 第二天,熙容郡主果真来了锦如告诉她的地方。 这个宅子是司微云前几日刚赁下来的,就当是‘金大夫’来京之后临时落脚的地方。 熙容郡主被锦如引着进到房间里来,而她不知道就在这房间的隔间里,还坐着另外三个人,除了司微云之外,还有李松亭和刘玉婕。 第151章 暴殄天物(二更) “郡主,请喝茶。” 锦如将茶水递到熙容郡主的面前,那熙容郡主只是轻轻沾了一口,看起来有些紧张。 “郡主不必太紧张,我先给郡主抚一首曲子吧,可以宁心静气。” 锦如自小跟在司微云的身边,司微云学什么,她也都是跟着一起学的,所以琴棋书画之类的,她都是学过的。她的琴艺虽不能同那些琴师们相较,可也还算是不错的。 渐渐的,那熙容郡主果真放松了下来。 “郡主,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待会儿问你什么,你若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但若是回答,请一定要说实话好吗?” “好。” “那天晚上,郡主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睡觉,要一个人跑出去?郡主的身边不是一直有婢女跟着随时伺候的吗?” “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去?”熙容郡主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锦如的问话,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皱眉,倒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疑惑,片刻之后,她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想着突然跑出去,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想出去看看……” 听熙容郡主这语气似乎就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司微云不由得跟李松亭和刘玉婕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这不对劲,为什么熙容郡主自己都表现得这样稀里糊涂的? “那婢女呢?为什么没有让婢女一起跟着呢?” “我起床的时候,看到雨儿睡得正香,就没有叫她。” 锦如心中不由暗暗奇怪,起床的时候?也就是说当时这熙容郡主已经睡了,睡了之后,又临时起意想要起床赏月?这虽还说得过去,可这些放在一起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而且郡主的守夜婢女也太不警醒了,主子都起来了,她竟然毫无察觉,还在继续睡觉? “怎么会突然要起床呢?郡主当晚一直没有睡着吗?”按常理来说,只有把主子伺候好,等主子睡下之后,婢女才能睡的吧?既然熙容郡主起床的时候,那婢女已经是熟睡了,可见郡主上床休息也有好一会儿了,难道是失眠了? “我好像……”熙容郡主皱着眉头回想,似乎她也觉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我好像已经睡着了,却被什么给吵醒了。” “被什么给吵醒了?”锦如心中一喜,说不定今天真的能从熙容郡主的嘴里问出重要的线索来。 熙容郡主回想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回答,“是铃声,好像是铃声。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什么在响,好像是铃声,吵得我睡不着觉,我就起来了,想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锦如尽量用轻缓的声音问道:“方才郡主说自己之所以会出去,是想赏月的。” “我……记不太清了,”熙容郡主的眉头越皱越紧,“脑袋里模模糊糊的。” “那……郡主确定那个人真的就是五殿下吗?” 这时候熙容郡主就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样,豁然抬起头来看向锦如,“当然确定,就算我再怎么迷糊,也不可能把人给认出,五皇子的那张脸我从小就认识,怎么至于把他给认错?” 熙容郡主的脸上有明显被冒犯了的怒容,锦如忙轻声道:“郡主勿怪,只是为了给郡主治这个心病,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先问清楚。” 尽管是这样说,可接下来锦如也不敢再多问有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尤其是熙容郡主见到那个男人之后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到熙容郡主的信任,锦如不想让这信任给毁了,不然就功亏一篑,再无法从熙容郡主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了。 不过,就算只是问到这些,也算是有了不小的突破了。 这么看来,有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熙容郡主自己明显也是不太确定的,但她却坚持自己当时看到的确实是五皇子,而且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说谎。在识人无数的司微云看来,这熙容郡主也是没有一点撒谎的迹象的。 “这郡主一会儿说是听到了铃声被吵醒,一会儿说原本是想出去赏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李松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司微云凝神沉思了片刻,继而对李松亭道:“你去牢里跟殿下说一声,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 “也是,是该找殿下,我们坐下来一起好好商议一下。”这个熙容郡主明显就是有问题。 今日从熙容郡主口中问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司微云心中略有了些头绪,心情很是不错地回到了沈府。 刚进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见自己的祖父正站在那鱼缸的面前盯着里面的鱼儿看。 司微云的脚步略顿了顿,然后笑着唤了一声,“祖父~”便是轻快地走上前去。 “回来了?今天都出去做什么了?”沈尚书亦是笑着看向她。 “就是跟玉婕一起逛了逛。祖父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今日吏部没什么事情,就提早回来了。”说着,他将目光重新落回到鱼缸里,“听闻五殿下素来喜欢养鱼,命人搜集了许多珍贵的鱼来养,这些鱼……是他让人送来的吧?” 司微云伸出玉白的一只手轻轻搅动了一下水面,那些鱼儿一时警觉地游动起来,“微云知道祖父想说什么。” 只见司微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挽住沈尚书的胳膊,“祖父不相信微云的眼光吗?” “你相信五殿下是清白的?认为他跟熙容郡主真的没什么?” “是,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 沈尚书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过司微云的长发,“沈家五个孩子,只有你和辛柏能让我放心。而心里又觉对你亏欠良多,总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一点,这一辈子都别再受一点点苦,在我心里,五殿下那个人实在算不上是良配,祖父总是担心以后你会被他所伤。” “我知道。可是祖父,你就相信一次我看人的眼光吧,行吗?”司微云是连撒娇的招数都用上了。 “可是,微云,你不还有一个未婚夫吗?他……你打算怎么办?” “祖父,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的那个未婚夫,程文暄,他跟我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过我们两个并无男女之情,就好像是兄妹一般。当初之所以会定亲,也是出于……这桩婚事都能给彼此带来好处的考量。他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去帮他应付家里的那些人和事儿,同时还能允许他再外面鬼混,而不管他。而我呢,既然非要嫁人的话,嫁给他也不错,至少他不会要求我在家里相夫教子,放弃我的那些生意不管。而且有抚宁侯府做后盾的话,生意上也会方便许多……所以……我们两个一合计,就定了这亲事。” 沈尚书听了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啊,这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儿戏吗?要论起来,其实也不算是儿戏。 当初司微云是慎重地考虑过的。就算沈尚书仔细想来,也认可这桩婚事确实是对两边都十分有利的婚事。 也许成亲之后,日子久了,他们以夫妻的名义相处下来,还真的能生出一些男女之情呢。 只是谁也没料到,司微云会突然被沈辛茉替换到大晟来,遇到了秦晔。 若非是遇到秦晔,司微云最后应该真的会嫁给程文暄。两个人要么真的一辈子以兄妹的感情相处,要么是在慢慢地相处中生出男女之情最后成为真正的夫妻。 但是秦晔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的可能,司微云再也不可能会嫁给程文暄了。 良久之后,沈尚书终于点了点头,“云儿,我虽不认为五殿下是个良配。可若是你真的非他不可,祖父也愿意成全你,只是……你得自己考虑清楚了。” 五殿下的狼藉名声,他的不学无术,以及他和辛茉之间的纠葛,沈尚书都不想再去考虑了。他看得出微云对五殿下是真心的,而五殿下也对微云很体贴,至少……到现在为止很体贴。自己这个做祖父的亏欠微云良多,若她真的心仪五殿下,那自己可以由着她的意来,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好……自己至少纵着她这一次。 …… “来了,来了!” 见秦晔取上钓竿,司微云连忙拿起渔网去捞鱼。 秦晔一手执着钓竿,另一手忙揽住她不断前倾的身子,轻声嘱咐道:“小心一点,别掉下去了。” “哎呀,知道了。” 秦晔笑了笑,只拦着她的腰,防止她落下水,任由她将鱼钩上的鱼儿取下来。 远远地,刚来到的李松亭和刘玉婕就看到这一幕,刘玉婕不由啧啧摇头,“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司微云将秦晔钓上来的鱼解下来放进一旁的鱼篓里,秦晔一手环着她的腰,侧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继而取出帕子帮她细细擦干手上的水渍。 司微云犹自兴致勃勃,一边任由秦晔帮她擦手,一边扭着身子往湖面看去,“我们再钓一条吧。” “怎么?难道微云小姐嫌殿下前阵子送的那一缸鱼还不够,这又盯上人家湖里养的鱼了。” “他送我的那些鱼又不能吃,倒是把我的肚子里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怎么不能吃了?我不是说了派御厨过去给你做吗?” 还不待司微云说什么,李松亭就先愤然地开了口,“殿下,你也别太过分了,当初我为了向你要一条鱼来养,我费了多少口舌啊,你愣是不松口送我一挑条。你说你把这些鱼都送了她也就罢了,怎么还吃上了?那些鱼是拿来观赏的,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给云儿吃,怎么能算是暴殄天物。”秦晔语气淡淡,说得十分地理所应当。 “你!” 司微云连忙开口,“好了,我也没说我要吃啊,这不另外钓了别的,好拿回家吃吗?” 说着,她的眼睛分别在李松亭和刘玉婕两个的脸上看了看,“你们两个……一起过来的?” “路上碰到的。”刘玉婕兀自坐了下来,对那李松亭道:“你这个人也忒计较了,不就是几条鱼吗?整天念叨。” “我计较?我这是替我自己感到不公。”自己认识殿下多久了,交情也一直不错吧,殿下才刚认识司微云多久? 刘玉婕啧啧摇头,“你这男人不行啊,怪小家子气的,当初跟那倾城姑娘的事儿,就一直纠缠不清的,拿不起放不下,忒没劲。” “谁拿不起放不下了?” 第152章 寝宫大闹(一更)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地借酒消愁,明知道那倾城姑娘别有用心,还是放不下……” “刘玉婕,没你这样的,谁还没有点犯蠢的时候啊。” “好了,”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司微云开口打断他们,“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们都忘了?说这些做什么?来,这边坐。” 这园子是李松亭借来的,在城外,常年没有人住,景色好又安静。 “我看那熙容郡主不像是在说谎,”李松亭在刘玉婕的身边坐了下来,道:“只是对于当日的事情,她自己似乎也记不大清了。” “这里头绝对有问题,一般情况下,出了这种事情,绝对会记忆深刻,怎么会出现像是熙容郡主这样连记都记不清,只有模模糊糊印象的情况?而且,虽然对于自己为何会出房门的事情,她没有搞太清楚,可是对于那人对她行不轨之事的情形却记忆犹新,而且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会想起来。这太奇怪了。还有她说的那铃声……总觉得也不大寻常。” 刘玉婕点了点头,“大晚上的,而且还是在行宫里,怎么会有铃声?她的婢女睡得很沉这一点也很奇怪。”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却不见秦晔开口说什么,司微云转头看他,“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像不像是……” “蛊毒,或者幻术。”秦晔接上司微云未完的话,语气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司微云闻言点头,“我也听说过似乎是有那种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的幻术,中了幻术的人会对施术者唯命是从。” 司微云走南闯北,也曾听说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很多年前她就听说过一种叫‘迷魂术’的东西,听说中了这‘迷魂术’的人,会心甘情愿听从施术之人,就如同一个听话的奴隶一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施术人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言,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是不是真的,也没人知道。当时司微云听了也只当作是一桩奇闻,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此时想来,说不定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迷魂术’也说不定。 刘玉婕惊讶,“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幻术?” “自然是有的,其实说穿了就是刻意制造的一种假象而已。”秦晔说着,抬眸看向李松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三十多年前,我们大晟曾经有过一位幻术极高超之人,他可以制造幻象让近上百人以为自己是身在桃园山林之中?” “小时候好像是听人提起过。难道你是怀疑……可是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自己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 “那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李松亭摇头,这自己哪里会知道? “他是榆州南怀县人。而宫里有一个人,她虽然不是南怀县人,可她正是榆州人……” “你是说……恬妃?” 秦晔冷笑一声,“除了她还会有谁。” 方才,在李松亭和刘玉婕两个人到来之前,司微云就已经大致把锦如从熙容郡主那里得来的消息跟秦晔说了一遍,拿时候秦晔就已经有了猜测。 当初恬妃进宫之后,他就让人细查了一下那恬妃的底细,毕竟她是自己那二皇兄带回来的人,放在父皇的身边是什么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秦晔又怎么可能不仔细查一查她的底细,不过她的底细倒也干净,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吃穿不愁,从小貌美,养在深闺。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秦晔却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懂得幻术,毕竟她也是榆州人,这些……应该都不是巧合吧? …… 深夜的皇宫,安静得有几分可怖,只偶然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不知有多少冤魂驱散不去,光是想想都令人寒毛直立。 而就是在这样的深夜之中,有人悄悄避开巡夜的侍卫,鬼鬼祟祟地去往御花园中。 刚进了御花园,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凉亭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来人杀心骤起,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蹑手蹑脚地往凉亭里去。 黑暗中,他看不清凉亭里的人究竟是谁,但他也无须搞清楚来人究竟是谁,无论他是谁,总归是要死在自己手下的。不然,他若不死,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积蓄内力,寒芒一闪,他骤然朝那人影刺去。 可那人似乎早有准备,就再他发难的那一刻,原本站在凉亭里的人突然回过身来,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两个人瞬间缠斗了起来。可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很快他便被对方给彻底压制,最后绑了他的手把他给带走。 而这人直到被绑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被蒙着脸带到了哪个地方,一直呆了好久,大概是天亮了,才有人过来将他给带走。 头上罩着的黑布被取下来,外面果然已经是天光大亮,他看向面前之人,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不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走吧。”那侍卫一手将他送地方给拉起来。 “去哪儿?” “去见皇上。” “为什么要见皇上?” 太子身边的侍卫冷哼一声,“为什么要见皇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自己完了。 被带到皇上面前的时候,太子也已经在了。他心里便明白,昨天晚上自己是中了圈套了。 皇帝见了他,便是怒目而视,“对熙容郡主行不轨之事的人就是你?” 他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说实话。 而这个时候,却见得皇上身边的近侍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急声禀报道:“皇上,五殿下他……他把恬妃娘娘给扔进水池中了,还说……不得他允许,任何人不得救恬妃娘娘上来。” 谁也不知道,原本应该在牢里的五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回宫了,而且一回宫就直接冲到恬妃的寝宫之中,谁也拦不住。 这皇子是不能擅入嫔妃寝宫的,当时恬妃宫里的一众人都拦着,侍卫都动了手,可五皇子气势汹汹,谁也挡不住,一路就冲进了恬妃的寝宫。早已听到外面动静的恬妃被吓得不轻,看着五皇子来到她的面前,一张脸都被吓得煞白,没了一点血色。颤抖着声音问他要干什么,可是五殿下一句话都没说,揪着她的衣领就往后面水池的方向走,也不管她是不是跟得上,就那么拖着她一路到了水池。 这短短的一路上,恬妃也的确是被吓坏了,她虽然知道五殿下素来脾气不好,还任性妄为,可她没想到五殿下竟能大胆到这个地步,私自闯了后宫嫔妃的寝宫不说,还直接拽着自己的衣领,拖着就走。 恬妃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又是哭又是喊,又是大叫这求饶的。 而她宫里的那些宫里,哪个能拦得住五皇子啊,眼看着情况不对,便立刻赶来禀报了皇帝。 皇帝听说这消息,也暂时搁置了还未开始的审问,带着太子一起便赶去了恬妃的寝宫。 而他们到的时候,皇后也已经闻声而来了。 “晔儿,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恬妃给捞上来。” 见得皇帝来了,皇后连忙对秦晔道。 可是秦晔根本就不理会,只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冷眼瞧着恬妃,“你胆子够大的,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恬妃娘娘,你进宫也有这些日子了,难道没有听说过,我这个人呢,最是任性,莫说是别人冤枉我,让我下了大牢,纵然只是说我一个不字,我也容不下。你说,你这般陷害于我,不仅叫我下了大牢,还名声聚毁,我这样回报你,你敢说一声冤枉吗?” 恬妃挣扎着想上岸,可是她刚扒上岸边,就被秦晔手中的石子给打回去。这时间已经在水池里泡了好一会儿了,恬妃又是养尊处优惯,这短短时候已经是力竭,只能用力扒着岸边的石头,不让自己沉下去。 可秦晔哪里肯让她好过,她一扒上石头,秦晔就拿石子打她的手,她吃痛松开,不免要喝上几口池水。但只能又接着去扒石头,如此循环往复,体力眼见着已经耗尽了。若是再不让她上来,她只怕真的要淹死在这池子里了。 看到皇上终于来了,恬妃眼中顿时绽出希望之光,如果说着宫里还有谁的话能管得住五皇子的话,那就只有皇上了。 “皇上,救救臣妾,臣妾不想死。” 皇帝看了一眼脸色煞白,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又明显被池水冻得不行的恬妃,而后又看向秦晔,“晔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出口气而已。她害得我被逼婚,还下狱,我给她一点儿教训都不行吗?” 恬妃闻言心中一惊,紧接着连忙向皇帝叫屈,“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根本就不知道五殿下在说什么,皇上,臣妾不想死,求皇上救臣妾上岸。” “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只见原本坐在岸边的秦晔,揉身而跃,一只手抓着恬妃的脑袋就往池水里按。 恬妃整个脑袋都没入水下,只剩下两只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着。 秦晔就是故意戏耍恬妃,待感觉到她似乎真的顶不住了,就松开手,让她的头露出水面透透气,还没等恬妃松上一口气,秦晔就会再次将她的脑袋给按下去。 旁边众人看着都不由心惊,五殿下这也太狠了。 再看皇上,怎么他的宠妃被五殿下这样对待,皇上怎么却不阻止啊?就这样冷眼旁观着,任由五殿下胡闹? 如此几次之后,秦晔终于松开恬妃的脑袋,重新坐回到岸上去。 恬妃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依旧让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伸手抓住了岸边的石头,免得自己真的沉下水去。 “说,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给我说出来,你是怎么把熙容郡主引出来,又是用什么法子让熙容郡主误以为是我对她行了不轨之事,全都给我说出来!” 秦晔这一番话,倒是叫旁边的这些人明白去点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恬妃娘娘,可恬妃娘娘怎么可能……难道熙容郡主的事情,真的不是五殿下做的? “我真的没有的,我不明白五殿下在说什么。”恬妃只知道自己不能认,认了就都完了,皇上那么偏爱五皇子,要是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那自己还能活吗? 第153章 愚蠢(二更) “我知道五殿下不想娶熙容郡主,可也不能把这样的污水泼在我的头上,找我做这个替罪羊。” 恬妃这一番话分明是暗指秦晔想要逃脱这桩婚事,逃脱对熙容郡主行不轨之事的罪责,而故意诬陷自己。 秦晔闻言,勾唇一笑,走上前来,竟是一脚踩在恬妃扒着石头的那双手道:“嘴还挺硬,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说着,脚下狠狠用力,恬妃吃痛,不由大叫出声。 皇帝终究还是觉得这样不像样子,轻咳了一声,“好了,晔儿,先别胡闹了。等朕仔细审过之后再说。来人,还不快把恬妃给捞上来。” 一众人瞧了瞧五皇子,又瞧了瞧皇帝,终究是把泡在水里许久的恬妃给捞了上来。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是这样泡在水里还是极冷的,恬妃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瑟瑟发抖,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先去带恬妃去换一身衣裳。太子……” “是。” “你让禁卫军守在这里,不许恬妃及其宫里人随便出入。” “是。” 恬妃宫里的这些宫人不由面面相觑,不如随便出入,这架势分明是要软禁啊,难道恬妃娘娘真的做了什么?还是说皇上这么做,是出于对五殿下的维护? 一时间不免人心惶惶。 皇帝他们离开之后,这整个寝宫都被禁卫军给看守了起来,恬妃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抖,而她的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冷而已…… “说吧,在行宫里的那天晚上,你究竟都对熙容郡主做什么了。” 皇帝虽然不记得眼前这个侍卫,但太子说他是恬妃宫里的人,在这一点上,太子还不至于会蠢到撒谎。 “皇上恕罪,卑职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秦晔闻言冷然一笑,“你们还真不愧是主仆,就连狡辩的话都一模一样,不明白,不明白?你们都是猪脑子吗?都到这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太子闻言忍着笑意,将手里的纸条拿给那跪在地上的侍卫看,“这个……昨天你应该收到了吧?” 那侍卫一见着纸条,神色果然慌乱起来,“卑职并未见过这东西?” “没见过?那就奇怪了。昨天我可是给你们宫里的每个侍卫都送了,你怎么会没收到?既然没收到?那你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拿着匕首去后花园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这纸条……每个侍卫都收到了?不止自己一个? 一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若是昨天晚上自己没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悄悄跑去御花园,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只是,他不明白,太子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跟恬妃娘娘有关? 太子怎么会知道?那自然是秦晔告诉他的。 那天见过司微云他们之后,秦晔心里就确定这件事跟恬妃有关。那个女人本来就是秦旭的人,她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烦,都给自己给挡了回去,她有理由来对付自己。 可是恬妃是个女人,不能对熙容郡主行不轨之事,所以当日毁了熙容郡主清白之身的一定是一个她十分信任的人,而这个人也是当天跟她一起去了行宫的人。那除了她身边的侍卫,还会有谁呢。 只是她身边的侍卫何止一两个,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当时熙容郡主在那侍卫的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也早就消失了。想要找到那个侍卫,实在是很难。 秦晔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让太子派亲信悄悄给恬妃宫里每个侍卫都送一个纸条,上面也不多写什么,只写:铃声已知,亲眼得见,若要封口,今晚子时,御花园见。 若果真是用了幻术,铃声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不然无法引得熙容郡主出来。 这样的纸条,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会觉得很莫名其妙,自然也不会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深更半夜地躲着巡夜的禁卫军,一路去到后花园。 要知道,这宫门一旦落钥,各宫宫人都不许再随便走动了。若是被巡夜的禁卫军发现了,是可以被当作刺客当场格杀勿论的。 所以,就算有人对纸条上写的东西好奇,也不至于会冒着丢掉的性命的危险,跑到御花园里去就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同样的,他们也不会想到,其他的侍卫也收到了同样的纸条,或许只以为是谁出于戏耍之心才故意放在自己这里的。 但是那个真正对熙容郡主做了什么的人就不一样了,他看到纸条上写的东西,肯定立刻就明白了,做贼心虚的他定会以为当日的事情被什么人给看到了,从而会甘冒被禁卫军发现的危险,也要去到御花园杀人灭口。 他却不知在御花园里等着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知情人,而是太子安排下的侍卫,就等着他出现之后将他一举拿下。 事已至此,再狡辩已经没有用了,关键是他肯不肯将恬妃给供出来。 恬妃既然找了他来做这件事,那就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侍卫很得恬妃的信任,他这么被恬妃信任自然是有理由的,那他会肯出卖恬妃,把恬妃给供出来吗? 但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再供出什么,皇帝的心里已然有数了,他一个侍卫何至于胆大包天到去毁了熙容郡主的清白,还嫁祸给晔儿。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他。 而他又是恬妃宫里的侍卫,恬妃跟晔儿两个人一起不对盘,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么一想,这个侍卫背后的人是谁,还不都清楚吗? 不知道恬妃究竟是怎么收买了这个侍卫,亦或者说这个侍卫有什么把柄在恬妃的手里,总之,他怎么都不肯将恬妃给供出来,只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他因为喜欢熙容郡主,又求而不得,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他迷晕了熙容郡主神兵的婢女,并对熙容郡主使用了幻术,用铃声将她从房间里引了出来。 至于他的幻术从何学得,他只扯谎说是入宫之前偶然遇到一个高人,是跟他学的,那高人只教了他几个月就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 真是满嘴的谎话,但他真是死活都不肯将恬妃给供出来。 “恬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你还真的觉得朕这么愚蠢,会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你手底下的那侍卫一个人干的?”皇帝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恬妃。 他宠爱恬妃是没错,恬妃年轻貌美,新鲜的身子,温柔体贴的话语,哪个男人不喜欢。但是晔儿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这一生最喜欢的女子为自己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她动了晔儿,就是跟自己作对! 恬妃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为什么要死?只有留着这一条命以后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皇上真的冤枉臣妾了,那侍卫虽然不是臣妾宫中的,可臣妾才刚进宫多久?怎么会驱使得动他?肯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臣妾的?” “陷害你?那个侍卫一直到最后都咬紧牙关不肯将你供出来,这叫故意陷害?我瞧着他还挺忠心护主的。” “这就是对方的高明之处啊,如今皇上不就怀疑臣妾了吗?”恬妃哭得梨花带雨,可皇帝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怜惜之意。 “来人,将恬妃打入冷宫。” “皇上……” 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恬妃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事到如今,她自然是后悔,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没想到太子真的能查到自己身上。她本来以为有自己的幻术,再加上熙容郡主的供词,肯定不会引人怀疑的。 谁让五殿下处处对自己不敬,言语之间更是对自己倍加奚落。恬妃身为一个宠妃,走到哪里不都被人家捧着,心里当然是不平衡。 她也是临时起意才想到这个主意,五皇子让她不好受,她也想给五皇子找个不痛快。她之前见五皇子身上一直戴着一个玉环,就猜到五皇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再后来听到有关于沈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小姐的传闻,更是怀疑五皇子心里的人就是那位沈家失散在外多年的小姐。 所以她才生出了这个念头,五殿下心里既然有了喜欢的人,那自己就偏不叫他如意。得给他配一个他不喜欢的,可这个女子还不能是一般的身份,否则以五殿下的身份,就算占了那么女子的清白,说不娶还是可以不娶的。 这样的话,就得找一个出身好的,让五殿下拒绝不了的。所以恬妃就选中了固安侯的女儿熙容郡主,这个熙容郡主可不是五殿下想不娶就能不娶的。 事发之后,五皇子被下狱,恬妃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儿,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真的会让他们查到自己的头上。她更是万万不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从熙容郡主的口中问出来的破绽。她以为熙容郡主肯定不会开口说出当天的事情,可是熙容郡主偏就是对‘金大夫’说了。 二皇子那边很快收到自己属下的来信,信上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是详尽,二皇子看完信之后,气恼不已,暗暗咬牙,“这个恬妃,简直是愚蠢至极!” 自己不过短短时间没在京城,她就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在父皇的身边布下这么一枚棋子,这下可倒好,之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恬妃已经成了一枚废棋,自己的一番苦心算是彻底付诸东流了。 那侍卫到最后都没将恬妃供出来,结案陈词上,也只好按他的口供定了此案是他一人所为。熙容郡主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嫁一个侍卫,所以那个侍卫被判立即处决,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众人都不免惊讶,原来这件事真的不是五殿下干的,看来真是冤枉了五殿下。 “这件事里最无辜就是熙容郡主了。她既没招谁又没惹谁,本来她已经定了亲,若是不出这件事,她可以顺利地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成亲生子……”司微云轻叹一口气,如今事实已出,那熙容郡主将来怕是只能低嫁了,这样有娘家撑腰,她的日子还可以好过一点。 秦晔拿走她面前的酒杯,一边道:“这一切都是恬妃做的孽,如今她入了冷宫,跟活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白白辜负了这么好的景色。”秦晔朝窗外看去,只见万花繁盛。 司微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万花繁盛之中,似乎还有一个很眼熟的身影,那不是千娇阁的倾城姑娘吗? 第154章 痛快了?(一更) 恰这时,倾城姑娘也朝他们这边看来,见是秦晔和司微云二人,她脸上也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倾城姑娘?”那引着她进来的婢女见她突然停下了步子,不由回身看她。 倾城姑娘这才回了神,跟着那婢女继续往前走,只是却开始心不在焉。 今日她来这锦芳园是被几位年轻公子所邀,无非就是陪酒谈笑,这要是换作以前,她哪里会自降身价出外陪酒,多少人上赶着还见不到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醉花楼雨瑶的名气逐渐盖过了她,而且今日请她来锦芳园的并非是一般人,虽不如五殿下身份尊贵,可也是皇亲国戚。五殿下已经许久不来千娇阁了,不仅是五殿下,李公子也是很久没有露过面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千娇阁都需要找一棵大树来靠,虽然今日出来陪酒之事传出去之后,确实会跌份,但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只是她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五殿下和……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司微云’…… 司微云收回目光,将被秦晔拿走的酒杯重新给拿了回来,一边道:“锦芳园的这顿饭我总算是请了你了。” 她想起当初自己说要请五殿下在锦芳园吃饭,还他人情时,他皱着眉头说不吃的样子,不由失笑。 秦晔闻言也是笑了笑,“你那个时候惯会跟我装傻。”自己哪里是想让她请自己吃饭来还人情?她那时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抚琴一曲,指停曲收,倾城姑娘只觉气闷,便说要出去透口气。 不知不觉,便又是走到了方才经过的地方,抬眼看去,那房中似乎只剩下五殿下一人,那位微云姑娘也不知去了哪里。 略犹豫了一下,倾城姑娘举步走了过来。 听闻脚步声,秦晔还以为是司微云回来了,抬眼一看见是那倾城姑娘,不由微皱了下眉头。 “方才倾城看到五殿下也在这里,想着若是不过来拜见一下,到底有些失礼……前阵子的事情,倾城也听说了,殿下可还好?”语气里满是殷殷的关切之意。 “挺好的。”秦晔的态度却是十分冷淡。 倾城姑娘见他如此,勉强笑了笑,“殿下已经许久没有来我们千娇阁了,阁里的姐妹整日都念叨殿下呢。” 司微云从外面回来,恰正听到这一句,不由微微挑了下眉头。 见得司微云回来,秦晔朝她笑了笑,此时的他完全不同于面对倾城姑娘时的冷淡,那眼神温柔得仿佛要把周身的阳光都给化了。 司微云瞧了一眼那倾城姑娘,然后径直走回到秦晔的身边坐下。将刚摘下的一支海棠花随手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只虾开始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晔见状,语气冷淡地问那倾城姑娘,“还有其他事情吗?” 倾城姑娘愣了一下,旋即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了。那……我就不打扰五殿下了……” 说完之后,朝着秦晔行了一礼,便是退了出去。 秦晔侧头瞧了一眼身旁的司微云,“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想着或许你们两个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我不好插嘴吗?打扰了你们可怎么行。” 秦晔闻言勾唇一笑,凑近了司微云,轻嗅了嗅,“好酸的味道。” 司微云嗔他一眼,丢下手中的虾,那一双油乎乎的手便推开了凑近了的秦晔。 秦晔低头瞧了一眼,那油乎乎的手指印已然留在了他的衣服上,只听得秦晔轻叹了一口气,抓住司微云的手腕,“我也不知道她今日会来这里啊,云儿,你这醋吃的委实没有道理。” “谁吃她的醋了。”方才那倾城姑娘可说了,千娇阁的姑娘都念着他,盼着他去呢。 想到这里,司微云索性将一双手都往秦晔的衣服上蹭,她一双剥过虾的油乎乎的手倒是蹭干净了,秦晔的衣服已经是惨不忍睹。 秦晔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痛快了?” 司微云满意地瞧着秦晔衣服上自己留下的油乎乎的手印,笑着点了点头,“痛快了。” 说着,又是把自己方才摘下的花儿往秦晔的头上戴,秦晔扭过头去拒绝,可司微云起了捉弄之心,哪里肯放手,扯着秦晔的衣袖,硬是把那花儿簪在了秦晔的发上。 “好看,好看……殿下您戴上这花儿可比平时俊多了。”说完之后,她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那倾城姑娘则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呆呆地发愣,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就连一滴泥点子都受不了的五殿下,竟然能允许那个女子将满手的油抹在他的衣服上,而且还一点儿生气的样子都没有,那眼神里甚至还透露着一些纵容宠溺。 像是五殿下这样的人,他不愿意的事情,谁能强迫得了他?而那个女子竟然能把五殿下不愿意戴的花,硬带到他的头上去,而且五殿下还没有摘下来。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五殿下,他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五殿下完全不同。 也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这世间却只有一人能见识到这样的他…… 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倾城姑娘终于彻底死心了,她在青楼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很多道理,她心里明白得很。能让五殿下这样的人这般对待,这位微云小姐的确是五殿下心尖尖上的人没错了。自己就算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五殿下的心里达到这个位置。 怪不得……怪不得五殿下许久都不来千娇阁了,他以后只怕也不会再来了…… …… “微云,我说你如今都已经不是书局的编修了,怎么还喜欢往这书市跑啊?”刘玉婕对这些书是没什么兴趣,只跟在司微云的身边,偶尔找个小人书翻上一两页。 “虽然我已经不是书局的编修了,可我在希风开了间书坊,所以想看看最近大晟的书市里什么样的书卖得好一点。” 刘玉婕闻言摇了摇头,“你说你怎么就偏跟书过不去了?不当编修了,倒自己去开书市去了。” 司微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正要拿起另外一本书来看,谁知道手刚伸出来就被另外一人抢了先。 “二殿……”刘玉婕认出来人,不由惊讶出声。 只是她刚出声,就见来人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笑着对司微云道:“你就是微云小姐吧?跟沈家大小姐沈辛茉果真长得一模一样。” 方才玉婕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司微云猜到他的身份了,大概是这里人多,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司微云也不点破,只是朝那二皇子点了点头,“是。” 秦旭晃了晃手中的书,“你也喜欢这本?” “还没看过,听说写得不错。” 秦旭笑了笑,“是写得不错。”说完之后,他转头问这书摊的主人,“这本书还有吗?” “实在抱歉,这本书卖得很好,就只剩下这一本了。” 只见秦晔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递给司微云,“给你吧。” 司微云并没有伸手去接,“是殿……是公子先拿到的,自然是归公子所有。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若是找不到,还可以找别人去借。” 这一次,二皇子秦旭倒也没有再推辞,“行,那我暂时就先拿着了。” 说着,只见秦旭付了银子,冲着司微云和刘玉婕一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旭离开之后,刘玉婕长松了一口气。司微云见状,不由失笑,“有这么紧张吗?” 刘玉婕摇了摇头,拉着司微云往旁边走了几步,才道:“你不知道,这二皇子什么都好,文韬武略皆是出色,可唯有一点,就是整个人冷冰冰的,看起来忒不好相处。” “可是他方才看起来……还算好相处啊。” “是跟我之前见过的二皇子不大一样……难道是出去一趟,性子都变温和了?” 两个人离开书市之后,慢悠悠地往沈府和刘府的方向走。 “对了,平远侯夫人给你下帖子了没有?” “你说那赏花宴?” 刘玉婕点了点头,“每年不都不要来那么一两次吗?谁叫平远侯府在城外置下了那么一大片花圃呢?这时节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不邀人去赏花,简直是浪费了。怎么样?你去吗?” “帖子自然是收到了,我、沈辛茉还有沈辛彤都要去的。” “我跟你说,到了那天啊,你肯定要受到众人瞩目,你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沈家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十分好奇呢。更何况,你跟沈辛茉还是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肯定少不了有人打量你们两个。” 司微云闻言无奈道:“我都已经能想象得到那情形了。” 不过自己这次是以沈家小姐的身份回来,这种场合若是推了总是不好的。 到了这日,沈夫人带着沈家的三位小姐一起去赴宴。 从刚坐上马车开始,气氛就不怎么融洽,这马车里坐着的几个人,除了沈夫人和沈辛彤是亲生母女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是关系亲厚的。 就这样一路无话,沉默地到了城外平远侯府的花圃。 她们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 锦如刚扶着司微云下了马车,就见有一人朝她走了过来,“微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看到是二皇子,司微云及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继而对着二皇子拜了一礼,“见过二殿下。” “喏,这是那天你割爱的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今天特意拿来还你。” “二殿下言重了,这本书本来就是殿下先拿到的,怎么能算是我割爱?还是不必了,这书……我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本,这一本殿下还是拿回去吧。” “既是如此,那……好吧。” 见此情形,众人都有些不解,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秦晔微微眯起眼睛,他还奇怪,一向不怎么出席这种宴会的二皇兄怎么会来,原来是别有目的啊。 司微云跟着别的小姐们一起往后面的花圃走去,刘玉婕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司微云说着她昨天遇见的一件趣事。 这时恰正走到一处拐角,刘玉婕拾级走上石阶,可是一抬头却不见了司微云的人影。 “哎,人呢?” 司微云突然被秦晔给拉走,也是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 “那本书是怎么回事儿?” 第155章 化解(二更) 司微云盯着秦晔的眼睛看了片刻,才应道:“就是前两天在书市偶然碰见了……” 司微云把当天的事情同秦晔一一说了,末了,微皱起眉头问秦晔,“你同他之间怕是有不少恩怨吧?” 她虽然对大晟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很了解,但是恬妃是二皇子从宫外带回来献给皇帝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而且,二皇子这样野心勃勃想要太子之位,秦晔跟太子又那样亲厚,他们两个的关系肯定是不大好的。 秦晔点了点头,“他可是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说完,他倾身探去,在司微云的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离他远一点。” 却是把司微云给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看四周,“你真是疯了,会被人看到的。”今天来赴宴的人那么多…… 秦晔勾起嘴角,“看到了才好,我巴不得他们都看到呢。” 司微云嗔了他一眼,伸手将他给推开,迳自转身离去。 “你去哪儿了?方才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见得司微云重新追上来,刘玉婕忙拉着她的手问道。 “哦,我肚子疼,去茅厕了。” 刘玉婕故意打趣,“真的是去茅厕了?不会是悄悄去会情郎了吧?” 刘玉婕本来是开玩笑罢了,哪里知道却是一句中地,可不就是会情郎去了吗? 阳光正好,暖而不烈,春风轻柔地吹来,携着淡淡花香。年轻的男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摸牌,或是对诗令倒也是热闹,旁边众嬷嬷和婢女们都伺候着,一片和乐之象。 司微云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可那些对她好奇的人可不会放过她。那些小姐们一个个地都围过来同她说话,还忍不住地用眼神打量她。 所有人心里都怀疑,当初那个‘失忆’回京的沈辛茉并非是真正的沈辛茉,而是眼前的这个司微云,可是谁也没有证据,沈家那边统一口风,这是司微云第一次回沈家,而且还有五殿下罩着,谁也不敢说什么。 那恬妃就是前车之鉴,想想皇上之前多宠爱恬妃啊,盛宠之下的恬妃几乎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可最后不还是因为得罪了五殿下被关入冷宫了吗?据说她被关入冷宫之前,还被五殿下给扔进了水里泡了好半天,皇上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说。 就凭着五殿下一贯的表现,他护着的人谁敢动啊? 要论起与人客套,司微云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何说漂亮的场面话,她是手到擒来,只是心里难免觉得无趣,虽然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暗自叹气。这样好的景色,却要浪费在与人寒暄客套上,也的确是辜负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秦晔走了过来,众位小姐一见秦晔来了,连忙都起身见礼,见过礼之后,这一个个的便借口自己有事,相继走开了。 秦晔在司微云对面坐了下来,司微云见状含笑道:“殿下的威力好大,您一来,这人都走了。” “没良心的,我还不是见你一直应付那些人,过来帮你赶人而已。” 一旁的刘玉婕听了,轻叹一口气之后,站起身来,“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得,那我也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位。” 司微云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给拉回来,“行了,给我坐下。” 话正说着,有婢女端了茶点过来,这时候李松亭也走过来坐下。 刘玉婕将自己还没喝的茶递给他,“瞧你气喘吁吁的,赶紧喝口茶吧。” 李松亭接过刘玉婕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无奈地开口道:“每年赏花宴都要我在这里忙前忙后,母亲她自己倒是悠闲,大哥他们也都不管。” “谁让你最清闲呢,话说,你也许久没有写书稿了吧?你这整天什么事儿都不干,招呼宾客的活计自然都是要交给你的。”秦晔含笑道。 李松亭闻言瞧向秦晔,“我瞧着殿下也好久都不务正业了,殿下已经有多久没去过书局了?” 正被别人簇拥着说话的二皇子,此时朝他们这边瞧了一眼,目光落在秦晔和司微云二人的身上,只见司微云坐在石桌旁,以手托腮,神情懒懒的。而自己那五皇弟眼睛根本就没离开过司微云,那眼神……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司微云注意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循着目光看去,正对上二皇子的眼睛。二皇子见她看过来,立刻朝她笑了笑,司微云并未作回应,自作未见,当即移开了目光。 刚坐了没一会儿,就听得左侧假山后响起一阵喧闹声,所有人闻声好奇,都是朝那边走去。 刘玉婕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便是拉着司微云的胳膊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司微云却懒得动,“你自己去吧,我坐一会儿。”自己方才应付那些人已经应付半天了,现下好不容易清净会儿,自己何苦还去凑什么热闹。 刘玉婕见她确实不想去,便一个人跑去看热闹。 见她兴致勃勃地快步离开,李松亭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一边摇了摇头,“她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小姐,怎地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没有?” “这样不好吗?若都是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才真是无趣。玉婕这样的千金小姐也算是京城独一份儿了,多好。” 李松亭听了之后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京城这么多千金小姐,数她和沈辛茉的名气最大。”一个是因为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整天想着闯荡江湖做侠女。而另外一个人呢,因为痴缠五殿下不放而芳名远播,这么比较起来,刘玉婕也算是好多了。 未几,刘玉婕匆匆回来,对着司微云就道:“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我瞧着沈辛茉和沈辛彤的架势,这一个弄不好就要打起来。” 司微云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因为何子期……” 刘玉婕方才跟婢女打听了一下。 却原来,沈辛彤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要玩儿投壶,他们有十个人,一男一女搭对,正好是五对。 可是这时候沈辛茉偏是跑过来说要一起玩儿,还主动提起说要跟何子期搭,沈辛彤本来就是冲着何子期去的,自然是不愿意,姐妹两个争了两句之后,沈辛彤便提出说,要跟沈辛茉先比一次投壶,谁赢了谁跟何子期搭成一对。 姐妹相争的戏码,自然认得无数人围观,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围过来了,看看这最后赢得何家公子的人到底是沈家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司微云听了之后,气得脑袋都疼,她们两个就不能忍一时,等到回家之后再吵吗?非要在这多人面前给沈家丢人!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看笑话吗? 见得司微云也来了,众人看热闹的心思又高涨了一些。这沈家的姐妹三个也真的是,以前沈辛茉喜欢五皇子喜欢得要命,眼下看来五皇子却似乎是对沈辛茉的双生姐妹……这位沈家刚认回的微云小姐有意。而这厢里,沈辛茉和沈辛彤姐妹两个又因为何家公子而争了起来,着实是一出十分热闹的好戏啊。 因为这件事,站在那里的何子期本来就十分尴尬,司微云来了之后,他就更尴尬了。 沈辛茉见司微云来了,朝她瞪了一下,继而执箭投壶。这时候她和沈辛彤已经比了两轮了,眼下是正是沈辛茉领先,沈辛彤已经气的咬牙切齿了。 只见司微云带着锦如在众目睽睽之下,含笑走到了沈辛茉和沈辛彤的旁边,轻然开口道:“原来是在这里玩儿投壶啊,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呢?” 这时候轮到沈辛彤了,听得司微云这话,沈辛彤皱了下眉头,她难道看不懂眼下这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就在她疑惑之时,司微云已经取过她手中的羽箭,朝壶中扔掷去。 众人看得也是不解,这司微云是什么意思? 却见这时候,司微云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婢女,“这么多小姐公子都在这里围着,怎好叫大家只是看着,去多准备些壶和箭来,大家好一起玩儿啊,这样干看着多没意思啊。” “司微云,你……”沈辛茉正要说,自己还在和沈辛彤较量呢,只是她刚开口说了四个字,就被司微云一眼给瞪了回去。 这一眼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冰冷骇人,震慑力十足,别说是沈辛茉住了口,其他人也不由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不过是一瞬之后,司微云面上又重新挂起微笑来,对着旁观的众人道:“大家别都看着啊,一起来玩儿,光看着多没意思啊。玉婕,来,一起。” 刘玉婕会意,也走上前来,从婢女的手中接过羽箭来,笑着道:“行啊,这投壶我是好久没玩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微云,待会儿你可要让着我一些啊。” 沈辛茉和沈辛彤的较量就此被打断,其他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也都陆续散了。 “别说,这个沈家新认回来的小姐还真是有几分能耐,方才若不是她出来打断,今日这沈家姐妹两个无论是谁输谁赢,沈家的脸注定都要被丢尽了。她这么一打岔,倒是轻巧地化解了这一场闹剧。” “是啊,虽然她跟沈辛茉长得是一模一样,但这行事还真是完全的不同,你方才看到她那眼神了没有,简直吓死人,连沈辛茉这样一贯跋扈的人都被她给震慑住,不敢说话了。” “要不,五殿下怎么会喜欢司微云不喜欢沈辛茉呢?两个人虽然是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可要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司微云对投壶这种游戏根本就没兴趣,投了几次做了个样子之后,便是把沈辛茉和沈辛彤给叫到了一旁,“你们两个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凭什么,你有话要说,我们就跟你去啊。”沈辛茉是非要跟司微云作对不可的。 今日五殿下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凭什么?自己从小就认识五殿下,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自己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她却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得到? 她承认自己不敢去招惹五殿下,所以看到沈辛彤对何子期献殷勤的时候,她便把心里的怒火迁怒到沈辛彤的身上。沈辛彤喜欢何子期,想要跟他搭一对,那自己就非不让她如愿。 沈辛茉一点儿也不喜欢何子期,她只是喜欢跟沈辛彤争罢了。 “那你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你的那些丑事吗?” 第156章 殷勤(一更) 司微云的眼神十分凌厉,叫沈辛茉心头不由一颤,最终还是乖乖跟着司微云走了。 待走到无人的僻静之处,司微云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辛茉和沈辛彤二人,眼神冷如腊月寒冰。 “你们两个在家里怎么争怎么斗都没关系,一旦出去外面,身上背负的就是沈家的颜面。方才你二人这样为了一个男人而起争执,甚至当众比试争夺,丢的不止是你们两个的脸,更是整个沈家的脸。你们若是不想让沈家因你二人而蒙羞,这样的事情以后休要再做了,只今日这一桩,都不知道要叫多少人看笑话了。” 沈辛彤听了司微云这般训斥的话,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是她先挑事的,我在那里本来好好的,她非要走过来跟我争。再说了,你是凭什么教训我们,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沈家的长女了?” 真要教训,也该是长辈来教训,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你以为我想理你们,要不是因为祖父,我才懒得管你们。教训谈不上,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是沈家人,出门在外,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你们被旁人看笑话不要紧,我不希望你们连累得祖父也被看笑话。” 沈辛彤狠狠瞪了身旁的沈辛茉一眼,咬牙切齿地道:“这些话你跟沈辛茉说就是了,若不是她存心找茬,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完之后,沈辛彤转身就走,而沈辛茉自知理亏,也不想再呆下去,没有一句话,也是扔下司微云自己转身离开了。 司微云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在希风的司家,还是大晟的沈家,都没一个省心的。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司微云下意识转身看去,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心中不免起了些戒备。 “微云小姐这般操心,还不被人领情,心里很难受吧?” “那倒没有。”为她们两个而难受,不值得,她只是想着祖父毕竟是吏部尚书,今日之事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嘲笑他。 二皇子秦旭缓缓走到司微云的身边,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的饴糖来,递给司微云。 司微云看了一眼秦旭,却并未伸手去接,“多谢二殿下的好意,微云心领了。” 秦旭也并未勉强,打开油纸包取了一颗饴糖送到自己口中,“这糖确实个好东西,烦心的时候吃颗,好像真的就没那么烦恼了。” “午宴要开始了,一起过去吧。” “二殿下先请吧,我想在这里透一口气。” 秦旭看了她一眼,含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 秦旭转身刚走了没几步就碰上了秦晔,二人目光相对,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 秦晔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秦旭的眼睛,“二皇兄,有些事情你可想清楚了再做,不然……我怕这个后果你承担不了。” 秦晔闻言也是冷冷地回他,“五皇弟,虽然父皇一直以来都格外崇拜你,但这世间的事也不是由你为所欲为,都是你说了算的,你说是吗?” “我是什么意思,二皇兄心里清楚得很,你若是不信,尽可以试一试。” 秦旭闻言,暗暗握紧自己的拳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道:“午宴快开席了,为兄就先走了,五皇弟莫要误了时辰。” 秦旭与秦晔擦身而去,秦晔转头瞧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刚二皇兄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二皇子他也有随身带着糖块的习惯吗?” 秦晔摇头,“没有,难道他方才……” 又是书,又是糖的,自己这位二皇兄真的在打云儿的主意? 司微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二皇子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他这般对自己殷勤,并非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什么好感,不过是故意跟五殿下作对罢了。自己不回应他就是了,难道他还能强迫自己不成? “走吧,午宴快开始了。” …… 沈家二小姐相争的事情,虽然最后因司微云的打岔而不了了之了,但是却阻挡不了那些人看热闹的一颗心。回京之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就给传了出去。 传到沈尚书的耳中,着实把他气得不轻。虽然辛茉和辛彤以前也做过不少荒唐事,可这样当众为一个男人而争执,这……成何体统?岂不是叫整个京城的人都耻笑沈家? “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沈尚书一到家,就把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人给叫去了祠堂。 “才刚把你们两个从庵堂里放出来多久,你们就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着那么多人公然争抢一个男人,你们两个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整个沈家还要脸呢!” 沈夫人见得沈尚书这样气恼,心知这次的事情又不能善了,少不得要罚她们两个了,但罚归罚,可也得有个轻重。 便是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辩解道:“父亲,这件事辛彤虽然有错,可最大的过错却不在她。要不是辛茉故意站出来跟她争抢,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辛茉是故意,而辛彤却是无意,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听了自己儿媳这话,沈尚书怒火反而更盛了,“你还敢说话,我还没说你呢。你身为沈家唯一的主母,家中的女儿理应都由你来教养,辛茉和辛彤都是由你教养出来的,你看看,如今她们两个都被你给教成了什么样子。” “撇开这次的事情不讲,每次她们姐妹两个但凡起了什么冲突,不管孰是孰非,你一定会站出来袒护自己的女儿,把一切责任都往辛茉的身上推。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吗?当时你答应得我好好的,可是你做到了吗?” “我……”沈夫人被沈尚书质问得哑口无言。 沈尚书看向站在一旁的司微云,“这次要不是微云及时制止,我们沈家怕是还要丢更大的脸。” “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向微云学一学?”沈尚书的语气是恨铁不成钢。 “再这样下去,你们两个的名声都要毁了,以后还怎么嫁好人家,这京城里谁家不嫌弃?” 一句话说得沈辛茉和沈辛彤心中俱是一紧。尤其是沈辛彤,她跟沈辛茉不一样,沈辛茉早就因为给五皇子下药的事情而声名狼藉了,可是自己的名声却还是好的,确实不能被沈辛茉给连累了。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自己不能。 “是,辛彤谨遵祖父的教诲,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了沈辛彤这话,沈尚书才略略消了气,“你们两个禁足,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了。” 若是再出门,不知道还会再惹出什么样的祸来。 沈辛茉心有不甘,为什么祖父对自己和沈辛彤就满口训斥,却丝毫不提司微云的事情? “祖父,当日丢我们沈家脸的又不止是我跟沈辛彤两个。难道司微云她就不给我们沈家丢脸了吗?跟二皇子和五皇子两个都牵扯不清,这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司微云淡淡瞧了她一眼,不见丝毫生气,“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我坦荡得很。” “坦荡?五殿下是我先喜欢的,我都喜欢了他多少年了,你突然出来夺人所爱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司微云开口说话,沈尚书就气恼地瞪着她,“你给我住嘴!你都不嫌丢人吗?还敢提皇子。既然你那么喜欢五皇子,又去跟辛彤争什么?” “还有辛彤,我告诉你,你趁早放下何子期,你们两个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他……” “好了,都给我住嘴!”沈尚书觉得自己要是再听下去的话,说不定要急火攻心给气晕过去。 司微云扶着沈尚书回到他的住处。 “祖父,喝口茶,消消气。” “微云,你坐下。” 看样子,祖父也有话要跟自己说。 司微云在沈尚书的身边坐了下来。 “有关于二皇子跟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您比我清楚,大概是……跟辛茉和辛彤争何公子是一样的道理吧。” 沈尚书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无法放弃五皇子吗?”这就是沈尚书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微云跟秦晔在一起的原因,抛开秦晔本身不讲,这皇室向来复杂,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能过简单幸福的生活。 “祖父,我明白您是在担心我。可您也要相信我啊,我会应付得了的。” 不同于沈辛茉和沈辛彤,沈尚书对微云还是很放心的,他轻轻拍了拍司微云的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只希望五殿下莫要辜负了微云。 …… 这一日,皇帝叫自己的几个儿子过去问话,时辰恰正到了用午膳的时分,皇帝心情不错,便是让人请了皇后和几位皇子的母妃过来一起用午膳。 席间谈起有关太子的婚事,太子两年前已经定亲了,只是刚定亲不久,那楚小姐的祖父也就是当今皇上的恩师,就故去了。楚小姐要守孝三年,故意太子虽早已定亲,却迟迟没有成婚。 如今楚小姐守孝三年期满,皇上的意思是,这婚事也可以操办起来了。 秦晔听他们谈论着这件事,眼睛却是看向了二皇子秦旭。 只见他勾唇一笑,道:“既然太子即将要成亲了,那二皇兄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吧?也总不能这样耽搁着,这长幼有序,我还想早点成亲呢。” 皇帝听了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难得,你竟也有成亲安定下来的心思。” “我上头还有二皇兄和四皇兄呢,我就算想成亲,也得排在他们之后了。” 皇帝的第三子早夭,秦晔虽排名第五,可上头也只有三位皇兄。 “所以啊,父皇,母后,你们还是早点给二皇兄和四皇兄定下婚事吧。我瞧着……”秦晔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过年宫宴的时候,二皇兄对沈辛茉倒是挺殷勤的,那沈辛茉是沈尚书的孙女,跟二皇兄倒也般配。” 秦晔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不知道沈辛茉和五皇子之间的往事,那沈辛茉追着五皇子追了数年,为了逼他就范,甚至给他下药。五皇子现在却说把沈辛茉许给二皇子,这不是在打二皇子的脸吗?谁会要一个痴缠了别的男人数年的女子?而且那个女子还声名狼藉。 不过话说回来,过年时皇宫的宫宴上,二皇子对沈辛茉确实有些殷勤…… 第157章 受伤(二更) 秦旭心中暗恼,面上却不露丝毫,只淡淡道:“五弟明知道那沈辛茉对你用情颇深,你自己不喜欢她,又何苦往我的身上推?” “难道二皇兄不喜欢沈辛茉?我看你之前对她挺殷勤的,还以为二皇兄你是……” 秦旭闻言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筷子,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沈辛茉还有一个双生的姐妹,只以为秦晔是不是喜欢上了沈辛茉,所以故意试探他,当然当时的结果是让他失望的。一直到沈家公开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小姐,跟沈辛茉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姐妹,他这才恍然大悟,秦晔喜欢上的并不是沈辛茉,而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司微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他才不会去接近那个沈辛茉。 “不过是寻常寒暄两句罢了,怎地就叫五弟给误会了?” “好了。”皇帝板起一张脸,“婚姻大事可不是你们能儿戏的,此时以后再议。” 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沈辛茉指给旭儿,这整个大晟,谁人不知沈辛茉喜欢的是晔儿,搞得那样轰轰烈烈,沸沸扬扬的,怎么可能再让她嫁给旭儿。 看到皇帝的态度,秦旭提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还真怕父皇宠爱秦晔宠爱到他说什么父皇就答应什么,真的把沈辛茉许配给自己。秦晔厌弃的东西,难道就能往自己这里推了吗? 而秦晔当然也没指望就凭自己这一番话,父皇真的会把沈辛茉许配给二皇兄,他不过是故意说出这些话恶心二皇子一下而已。顺便警告他,不许再接近司微云,这是给他的一个小小回敬,若是再有下次,他的回敬可就不这么简单了。 当天晚上,司微云刚刚在床上躺下,却又坐起身来。刚要离开去休息的锦如见了,连忙走了回来,“怎么了小姐?” 只见司微云捂着胸口,微皱着眉头道:“感觉心里不是安定,把安神香给我点上吧。” “是。” 锦如赶紧找来安神香点上,心中暗暗奇怪,小姐已经许久没有需要过安神香了,还是当初小姐刚接手司家的生意不久的时候,小姐频繁让自己帮她点安神香。如今小姐呆在大晟,又不必操心生意上的事情,怎么还需要安神香来安神?这已经是小姐来大晟之后,第二次让自己帮她点安神香了。 点了安神香,锦如帮司微云盖好被子,在旁边看着司微云睡着了,这才吹灯离开。 次日,原本秦晔和司微云两个约好了,今天秦晔要带司微云去划船的,可结果司微云一直等到正午时分秦晔也没出现。 她心里更是不安宁,这不对劲,就算他有事耽搁了,也会派人来跟自己说一声的,不会让自己在这里空等他。 司微云先是去了秦晔在宫外的私宅看了看,他并不在那里,问门房的老伯,他也不清楚秦晔的行踪。 司微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便是带着锦如急急赶去了平远侯府。 李松亭正在吃午饭,听下人说是司微云小姐求见,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出去见她。 听得司微云的担忧之后,李松亭也是皱起了眉头,“你先别急,我这就进宫去看看。” 的确,殿下不是这么不守约的人,更何况他约的人还是司微云。若不是有什么情况发生,殿下是觉不会连个口信都没有,就让司微云在那里空等的。 事不宜迟,李松亭午饭也不吃了,立刻赶去皇宫。 司微云回到沈府等着李松亭的消息,越是等下去,心中的焦急就越盛。 锦如和池玉在一旁看着,不由暗暗明白,看来五殿下对小姐来说真的很重要,已经多少年,她们都没见小姐这么紧张过了。 “小姐,李公子来见您。” 婢女把李松亭引到小花厅里等着,司微云很快就出现了。 见得李松亭脸上严肃的神情,司微云就明白,事情也许不大妙。 “出什么事了?”司微云开口的声音还算镇定。 只听得李松亭低声道:“昨天晚上,有人入宫行刺皇上,殿下在护驾时受了伤。” “严重吗?” “长剑刺入胸口,至今还在昏迷,血流了很多,太医们都说……很凶险。” 司微云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案几,半晌都没说话。 李松亭见她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带我入宫见见他吗?”这个时候,她只想尽快见到他。但是以她的身份是不能随便进宫的。 “行,可以,我来安排。”以司微云的身份进宫怕是有些困难,不过自己可以另做安排。 “多谢了。” “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怕是来不及进宫了。我来安排一下,明日过来接你。” “好。” 皇上遇刺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此时,而此时皇宫里却是乱成了一团。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些御医们不知道已经被皇上骂过多少遍了。 御医们各个也都是胆战心惊,谁不知道这五皇子是皇上的心头宝,五皇子顶撞皇上多少次了,也没见皇上真的生气过,要是换成别的皇子,哪个敢这样做,或者皇上能容忍哪个儿子就像是容忍五皇子这样。 五皇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之重,若是这次五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就算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所以这些御医们也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让五皇子尽快清醒,可五皇子这次受的伤实在很严重,他们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皇上,您也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先回去吃点东西歇一歇吧。”皇后见皇帝脸色不大好,便是开口相劝。 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再病倒了。 皇后陪着皇帝一起离开之后,这寝宫里便只剩下太子和太医们陪着。 “太子殿下,”只见一个内侍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唯恐惊到寝宫中的人,压低着声音对太子禀报道:“平远侯府二公子来了,说是想跟太子殿下您说两句话。” 太子闻言心觉奇怪,李松亭既是来了,直接进来看五弟就是,怎么还要先见一见自己? 怀着疑惑,太子走出寝殿,去见了刚进宫来的李松亭。 “太子殿下,能屏退左右借一步说话吗?” 却原来,李松亭让司微云假扮成帮他提东西的婢女给带进了宫。 太子听闻来龙去脉之后,不由打量了司微云一眼,原来她就是司微云,果真跟沈辛茉长得一模一样。看来她跟五弟的事情是真的……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太子找借口让守在殿内的太医和宫人们退了出去,这才带着李松亭和司微云进到殿内。 “你自己进去吧。”太子对司微云道。 “多谢太子殿下。” 司微云疾步进入内殿,终于得见秦晔。 此时他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得出有人来了。 司微云在秦晔的床边坐下,她不是没见过秦晔受伤的样子,但是这一次却跟上次完全不同,光是看他毫无血色的唇就能知晓他这次受伤,究竟流了多少血。 司微云轻轻掀开秦晔身上盖着的被子,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看不出伤口究竟有多深,但这个位置实在是凶险。 重新帮秦晔盖好被子,司微云覆在秦晔的耳边轻声道:“你未赴约,我等了你许久,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见秦晔没有丝毫反应,司微云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语带威胁地道:“你若是醒不来,我就不退婚了,嫁给文暄,气死你。” “你敢……” 虽然声音微弱,但司微云还是听见了,心中不由一喜,连忙凑近了秦晔,“你听到我说话了是吗?” 这时候秦晔缓缓睁开眼睛,其实方才皇上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他混混沌沌地就已经有了意识,只是感觉浑身累得很,眼皮也很重,想睁又睁不开,索性就那样躺着。 听到司微云的声音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清醒了,本来还想听听她对自己说什么柔情蜜意的话呢,结果却还威胁上自己了,想嫁给程文暄?门儿都没有。 “云儿,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威胁我。” “别说话了,我让松亭去叫太医过来。” “先别忙……” 秦晔一看司微云身上穿的婢女的衣裳,心里就已经明白,怕是李松亭将她悄悄带进宫来的,等太医进来了,她就要走了。 “再陪我坐一会儿。” 司微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去叫人。 “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过了一天两夜了,你是前天晚上受的伤。”今日一大早李松亭就带自己进宫了。 “我没赴约,你等了很久?” “是啊,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补偿给我。” “微云,你帮我一件事吧……” …… 过了一会儿之后,司微云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李松亭和太子道:“五殿下已经醒了,叫御医们过来吧。” 太子和李松亭听了这话,面上都是露出喜色。 只见太子看了一眼司微云,“你现在不宜出现在这里,恐被人误会。你先跟李公子一起出宫吧,等五弟好一点,我会让人给你送信的。” “多谢太子殿下。” 在御医们进来之前,李松亭已经带着司微云离开的。 见司微云比来的时候轻松了不少,李松亭的心里也放松了些,“你还真是比灵丹妙药还要厉害,御医们都不知道被皇上给骂成什么样子了,用了多少法子也不见能让五殿下清醒过来,结果你不过是来见了殿下一面,他就醒了。” “其实……他是故意的。” “什么?” “我是说,殿下是故意受伤的。” 李松亭听不明白,十分不解地看着司微云,“什么叫故意受伤?为什么要故意受伤?” “你认识周剑弘吗?” “当然认识,剑弘是周将军的儿子。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为什么突然提起剑弘来了?” “昨天晚上进宫行刺的人就是他。殿下认出了他,为了助他脱身,所以故意受伤的。” 李松亭听了之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剑弘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初周家是被满门抄斩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方才殿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要你帮忙留意一下周剑弘的行踪,最好能找到他,万一他被官府的人察觉了,请你帮忙周旋一下,并且立刻给他送信。” 李松亭愣愣地点头,“我知道了。” 剑弘竟然还活着…… 司微云不认识周剑弘,但是她知道周剑弘的父亲周将军是秦晔的恩师,那当初他受伤被官兵追捕,躲进千娇阁的事情…… 第158章 我可不是疯了(一更) 可李松亭到底也没找到周剑弘的行踪,而幸好,朝廷那边也一直没找到当晚闯宫行刺的刺客。他一心只盼着剑弘他此时已经逃离京城,不要被朝廷的人找到行踪。 回到沈府之后,司微云犹自不能放心,虽然秦晔他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伤势那么严重,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危险。 当天晚上她一夜都睡得不甚安稳,到了次日早上,早早地起床洗漱,早饭吃得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秦晔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了。 “小姐,外面有人要见您。”侍女进来禀报道。 这一大早的,司微云奇怪地问道:“谁啊?” “是五殿下身边的侍卫。” 司微云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这一大早的,他的侍卫过来找自己,难道他的情况又不大好了? 担忧之下,司微云的步子也不由快了许多。 见得司微云进来,那侍卫连忙恭敬地给她行了礼,这一位可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肯定就是未来的五皇子妃了,哪里能怠慢得? “不必多礼了,可是殿下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 “微云小姐不必担心,殿下没出什么事,昨天醒来之后,太医给殿下诊了脉,说殿下已无性命之忧。殿下只是让属下来跟微云小姐说一声,之前殿下准备送小姐一样东西,只是因为这次遇刺的事情却没能送给微云小姐,那东西被他搁在了书局旁边的宅子里,请小姐亲自过去一趟取一下。” “什么东西?”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微云小姐亲自去看一眼便能知晓了。”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非要自己亲自过去取,既然都已经让他的属下来见自己了,就不能请他顺道给自己送来吗? 吃罢早饭之后,司微云带着锦如和池玉出门,只是还未走出后院,就碰到了沈辛茉。 沈辛茉见她要出门,便是皱起了眉头,轻声嘟囔着:“整天都要出去,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 司微云淡淡瞧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瞎操心。” 出了沈府大门,司微云带着锦如和池玉上了马车。马车驶离,一路到了秦晔的宅子。 “微云小姐来了。”看门的老伯似乎早就在等着她了。 “嗯,我来取殿下留在这里的东西。”因为知道老伯的耳朵不大好使,所以司微云特意拔高了些声音。 “微云小姐自己进去取吧。”那老伯笑着道。 司微云熟门熟路地进去,径直走到秦晔的房间,推门而入,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劲,怎么有股汤药的味道? 径直往里走,木架上放着一水盆,湿了的巾帕搭在盆边,显然是有人刚用过。楠木床榻雕刻精美,天青色的床帐挽起,床上躺着一人…… 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人,司微云因惊讶而停下了脚步。 秦晔侧头看她,“怎么?太惊喜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司微云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才快步走到秦晔的床前,低头看着秦晔,满眼的不可置信,“你疯了?” 秦晔笑着回望她,“我可不是疯了吗?” 司微云不再理会他,伸手就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查看他胸前的伤口,见并无鲜血渗出,这才略略放了心,重新把被子给秦晔盖好。 “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的?” “今天一大早,宫门刚开的时候。”秦晔含笑看着司微云,“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都会在这里养伤,还要麻烦微云小姐多多照顾了。” 既然她没办法进宫,那自己就出宫来住。 “你真是不要命了,昨天才刚刚醒过来,伤还这么重。”司微云瞪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拖着这么重的伤从宫里一路出来的,他现在这样怎么还能乱动? “我怕你担心我担心得寝食难安,为了让你安心,我才搬到这里养伤的,你应该夸我。” 司微云狠狠在秦晔的脸上掐了一下,“强词夺理,还想让我夸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许乱动了。” “看你这眼睛里的血丝,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吧?” 司微云下意识抬头揉了揉眼睛,刚把手放下,就被秦晔给握住了,只见他勾起嘴角看着司微云,开玩笑地道:“我这床挺大的,不如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下,就被司微云狠掐了下胳膊,“想得美。” “早饭吃了吗?”不再跟他打趣,司微云紧接着问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得很,前两天一直昏迷着,也没怎么吃过东西,得先让他吃点东西才行。 “还没有,杨方已经去买了。” 杨方?就是刚才去沈府见过自己的那个侍卫? 刚说完这话没多久,那杨方就买了早饭回来,在桌上一一摆开之后,很有眼色地就退了出去。 司微云扶着秦晔起身,让他靠在床头,而她则坐在床边喂他吃饭。 秦晔看着近在咫尺,细心喂自己吃饭的司微云,眸中满是温柔,“如此看来,受点伤也未必是坏事。” 原本专心喂秦晔吃饭的司微云听了他这话,将他狠狠瞪了一眼,“要是再有下次,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管。” “真的不管?”嘴硬心软的丫头。 “不管。” 喂得秦晔吃完早饭,见他状况还好,司微云放下心来之后,困意也渐渐袭来,靠在一旁的软塌上就睡着了。 秦晔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睡在软塌上的司微云,心中皆是满足。 在遇到司微云之前,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与一个女子厮守一生情形。而遇到司微云之后,他开始憧憬,开始期待…… “皇上,五殿下离开皇宫之后去了他在宫外置的宅子,而五殿下住进去不久之后,沈家的那位……微云小姐……就从沈府赶了过去,在里面待了一天……” 皇上听了这话,并未立刻开口说什么,而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声道:“那个司微云……是已经有未婚夫了是吧?” 侍卫闻言低着头不敢应声,关于那个司微云,皇上早就命他们去仔细查过了,而她又未婚夫的事情,皇上也早就已经知晓了,此时皇上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真的想叫自己回答。 “算了,先随他去吧。”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没辙,若是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司微云,怕是自己也阻拦不了,若是弄得父子翻脸,更不是他想看到的。 既然晔儿把他母妃生前最喜欢的玉佩都送给了那司微云,看来晔儿对那个司微云的确是出自真心。而此次,晔儿不顾身上重伤,跑去宫外宅子里养伤,肯定也是为了她。 皇帝突然就想到了秦晔的生母,他曾经最疼爱的那个女人。他能理解自己的儿子,可正因为理解,却让他陷入矛盾之中…… 这天傍晚,司微云坐在秦晔的床边,他靠在床头,而她则坐在那里轻声念书给他听。 抬头看向窗外,太阳西落,眼见着天色就要擦黑,司微云合上手中的书,看着秦晔,“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还有……明天我可能会来得很晚,午饭你就不要等我一起吃了。” “为什么?” “明天是高家老夫人的八十寿辰,帖子已经递了过来,祖父说着八十寿辰是很重要的日子,不好回绝人家,是一定要去的。” “礼部尚书高大人的母亲?”秦晔不满地皱眉。 “是啊。” “为什么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过寿辰?” 司微云闻言失笑,“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人家老夫人的寿辰就是在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因为你受伤了而改期不成?” “明天吃过寿宴之后,我会尽早赶过来的。” …… 礼部尚书高大人的母亲八十寿辰,这寿宴办得很是隆重。自古七十老来稀,能办八十大寿实属罕见,是大喜事,所以高府将这场寿宴办得十分隆重,而被邀请来出席寿宴的人,也都没有推辞,悉数到场贺寿。 “平远侯夫人携二公子前来贺寿!” 高家人连忙迎上前来。 “高尚书不必多礼,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你招呼客人吧。”平远侯夫人笑着道。 李松亭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去见了高家老夫人,给高老夫人拜了寿。平远侯夫人留下陪着高老夫人和其他夫人们一起说话,李松亭自然是要去跟男宾们聚在一起的。 只是刚走出没多远,就瞧见一个他熟悉的人。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找人说话吗?” “有什么好说的?”刘玉婕无甚兴趣。 “是别人都不搭理你吧?”刘家小姐也算是京城这众多千金小姐中的异类了,不过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总是会有人上前巴结的,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给晾在这里吧。 身为户部尚书的孙女,刘家上下的掌上明珠,刘玉婕虽强悍的名声在外,可也有不少想要巴结她的人上赶着跟她搭话。以前她还会应付一下,只是如今她是越来越懒得理会了,有时候一个人呆着也挺好的。 “你管我这么多呢,还不赶紧走。” 李松亭却瞧着刘玉婕,觉得她一个人怪可怜的,便是问道:“微云小姐呢?你没跟她一起?”以往每次这种宴会的时候,她都会跟司微云两个人黏在一起的。 “我本来是要等微云一起的,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家的马车迟迟不出来,我母亲不愿等,直接带着我就来了。” “走吧,去前面瞧瞧去,说不定这时候她已经到了。”好歹也算是熟识,李松亭还真不忍心就这样抛下刘玉婕一个人。 刘玉婕想了想,也就起身跟着李松亭一起往前头走。 走了没多久,偶然间听到有几个女子聚在一起说话,说的竟是跟刘玉婕有关的事情。 “我听我母亲说,最近刘夫人跟吴夫人走得挺近的,好像是有要结亲的意思。” “你是说……翰林院吴大学士的夫人?这不大可能吧,那吴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家中的子孙各个都是饱读诗书,能瞧得上刘家小姐?” “这可不一定。就算是瞧不上,刘家的地位毕竟是在那里搁着,刘玉婕的祖父到底是户部的尚书,朝中重臣,吴家虽是书香门第,可在朝中毕竟没有那么高的地位。” “说来也是。只是可惜了那吴家的公子,分明一个翩翩公子,精通文墨,偏就要娶了那样一个胸无点墨,满脑子只想着舞刀弄枪的女子。” “算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都是这样吗?有时候就算是不愿意,也不得不妥协。” 第159章 撮合婚事(二更) 这样的话听在李松亭的耳中,他都觉得刺耳难听,更别说是刘玉婕了。 李松亭侧头看向身旁的刘玉婕,虽然面上不见什么异样,可是下意识攥紧衣角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李松亭眸中一沉,迈步走向那几个议论得正热闹的女子。 那几个女子看到李松亭,一个个都面露喜色。他可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之一,虽然只是侯府的二公子,继承不了平远侯的位置,可他却也是嫡出,将来就是分出去单过,他大哥那边也不会不管他的。况且,他本身就已足够出色,相貌出众、满腹才华,京城里那么多‘才子’,真正有才华的却并不多,而李公子却是其中翘楚,在这些年轻的公子里,他的才华若说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才子佳人,向来是众人所向往的,李松亭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子,自然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 “李公子……”几个女子都是羞怯地跟李松亭见礼。 而向来温雅识礼的李松亭这一次却并未跟她们回礼。 “几位小姐也都是从小被家中悉心教养的大家闺秀,难道就不明白在背后道人长短,非议旁人是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且不论你们所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什么。我是不明白,就你们这种在背后乱嚼旁人口舌的行为,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刘家小姐胸无点墨,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李松亭的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几位小姐都是面红耳赤,同时心中也是十分诧异。奇怪了,这李公子从来都是待人温和,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从不会这样咄咄逼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说这么叫人下不来台的话? “做人还是宽厚一点好。”李松亭冷冷瞧了一眼那几位小姐,这才转身离开。 瞧见刘玉婕仍站在原地,李松亭轻声对她道:“我们走吧。” 刘玉婕松开自己攥着衣角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她平时跟李松亭斗嘴比较多,本来她还想着,旁的那些人都被李松亭被骗了,他哪里是什么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方才听见他跟那几位小姐说的那番话,她才知道原来李松亭对自己一直都还算是嘴下留情了。 “你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就是一群整天除了嚼人舌根,就没一点正事儿干的人,你比她们给强多了。至少……你偶尔还能……行侠仗义,帮人打打地痞流氓什么的。” 刘玉婕闻言抬眸看他,“你平时不也说我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那是……开玩笑,难道这你都分不清?” 刘玉婕笑了笑,“方才,多谢你了。” “玉婕……”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司微云朝他们走了过来。 刘玉婕亦是笑着迎上前去,“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还不是……”还不是沈辛茉和沈辛彤两个人,出门之前又为了一点小事起了争执,这才耽搁了时辰。 她们两个也真是不长记性。她们禁足可还没结束呢,这次祖父之所以允许她们出门,是因为高家老夫人八十大寿,不好缺席。她们不好好抓着这次机会乖乖表现也就罢了,还为了一点小事斗嘴,真是拎不清。 不过司微云也懒得再去管她们了,反正这次沈辛柏也来了,他身为沈家长孙,自会去多加留意沈辛茉和沈辛彤的。 司微云话正说着,刘玉婕偶然扫到一个人影,连忙拉住司微云的手,道:“走,我们去别处说吧。” “怎么了?”司微云顺着刘玉婕的目光看去,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而李松亭瞧得明白,这刚进来的几位客人不正式吴家的人吗?方才那几位小姐口中提到的吴家的公子也在其中。 刘玉婕拉着司微云快步离开,而李松亭则朝那吴家公子走了过去。 “吴公子,许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好?” 那吴公子见李松亭主动过来跟自己搭话,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他向来是很欣赏李松亭的才华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崇拜。自己与李公子年纪相当,但要论学识和才华,自己可是差他一大截。 “玉婕,你今天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吗?”自己方才问了她两声,她都好像没听见似的。 “微云,你有想过嫁人吗?” 这话问得司微云很是意外,“怎么突然问这个?玉婕,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我这个年纪也该是要成亲了,我想……最近我母亲是在悄悄地帮我撮合亲事。” 之前她还不觉得,方才听了那几位小姐的一番话之后,她也突然开始发觉,这阵子母亲的确跟吴家夫人往来频繁,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微云,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将来若是要嫁人的话,一定要嫁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士,我们两个仗剑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司微云闻言含笑打趣,“容我打断一下,提醒你一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做不到仗剑走江湖。” 刘玉婕闻言失笑,“就你话多。” 旋即微敛了笑意,轻叹一口气,“我也知道,仗剑走江湖我是不成了,但是要我嫁一个文弱书生,我还是不大愿意的。” 司微云揽住刘玉婕的肩膀,“你可是你们家里的掌上明珠,你若是真不愿意的话,我想你家里人应该也不至于会逼你。” “他们若是真的逼我,大不了我离家出走就是了。” 捱过当天的寿宴,刘玉婕刚回到家中,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儿,她是不是在撮合自己和吴家公子的婚事。 结果从她母亲口中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这件事原本是想等过一阵儿再跟你说的,没想到你就先猜到了。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即将嫁作人妇,就别整天出去乱跑了。接下来这些时日,就老老实实跟我在家学着怎么做女红,怎么打理家事吧。” “吴家世代读书人,满口的都是诗书礼节,应该……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子做他们家儿媳吧?” “说什么呢,”刘夫人立即板起脸来,“你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亲孙女,是我们刘家唯一的嫡小姐,是他们高攀了才对。” “我知道,他们家肯定瞧不上我。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这样的婚事,我不想要!”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不想就不想?” “母亲!” “玉婕……”刘夫人的声音弱了下来,“玉婕,你如今这般年纪,也是该嫁人了。你是娘唯一的女儿,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娘只想着要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在婚姻大事怎么会委屈你?那吴家公子,娘已经找人细细打听过了,人品很是不错,是个老实人,断不会欺负你。至于长相,你也见过他几次的吧,那也是相貌堂堂的,若是你真的嫁过去,日子定不会过得差的。” 只要刘家还兴旺一天,他们吴家也不敢欺负玉婕。 刘玉婕微微红了眼睛,“我知道,我心里都明白。我没规矩,我不知礼数,京城的这些高门都看不上我。所以娘心里着急,我不知道您跟吴家夫人是怎么商量的,总之,应该是许了他们家不少的好处。可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吴家公子。” “那你想嫁谁?嫁一个江湖侠客?玉儿啊,你都多大了,难道这梦还没醒?” “反正我不嫁,谁想嫁谁嫁去。” 刘夫人重新板起脸来,“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胡闹,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呆着。” 可刘玉婕哪里肯乖乖听话,他们要自己乖乖呆在家里学规矩,自己就偏要出去。 刘玉婕这刚到了秦晔私宅的门口,就碰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松亭。 李松亭抬头见是她,便道:“别进去了,我这刚被赶出来。你若是进去打扰,惹得某人不高兴,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玉婕一听这倔劲儿还偏就上来了,“我就偏要进去打扰,有微云护着我,我才不怕。” 刘玉婕越过他就要往里走,可是还没走两步,就被李松亭的侍卫给拦住了,“刘小姐,您要是有什么要事,在下可以代为传达,若是没有要事就先回去吧。殿下吩咐了,今日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五殿下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之所以从皇宫里搬出来,就是为了跟微云小姐独处,结果这一天天的,不是李公子来找,就是刘家小姐来找,实在没个消停。 “嘿,你!”刘玉婕刚要发作,就被李松亭拉着胳膊往外走,“走吧。” 一直到被李松亭拉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刘玉婕才无奈道:“好了,放开我吧,我不去打扰他们就是了,我到别的地方散散心还不行?” 李松亭放开刘玉婕的胳膊,瞧着她的神色,“怎么了这是?谁惹你刘大小姐不高兴了?” “还不是……算了,不说了,我走了。” 眼见着刘玉婕转身就走,李松亭突然开口道:“想散心是吗?正好我跟人约了今天下午在青云塔,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约了人,我去做什么?” “我约了他们在申时,现在还只是未时,我可以先陪你过去。” 这刘玉婕以前每天都挺活泼的,今日显见得心事重重,李松亭想着陪她散散心也好,说不定能好一些。 “还是为了那天听到的那些话?”在去往青云塔的路上,李松亭试探地询问刘玉婕。 “也不全是。其实那样的话我之前听过好多了,已经百毒不侵了。而是……”刘玉婕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那天回去之后,我问过我母亲了,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母亲真的打算把我嫁进吴家。” “吴公子他……其实还不错。” “但是他肯定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你怎么能肯定?” “像你们这样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肯定都不喜欢我这样的啊。” 李松亭突然就想起之前刘玉婕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你不也曾经说过不喜欢文绉绉的读书人。” “所以啊,我跟那吴公子根本一点儿都不合适。他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我喜欢的也不是他那样的,可偏偏两家人硬是把我们往一块儿凑。” 到了青云塔,今日来这里的人并不多,看着岸边靠着的几叶小船,李松亭转头问身旁的刘玉婕,“想划船吗?” ------题外话------ 预约个口罩也太难了,口罩没预约上,还耽误了更新时间,实在是抱歉。 第160章 喂我(一更) “还是算了,我……”刘玉婕正说着,转头之际看到一个人,却蓦地停了下来。 李松亭见状不解,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春水般的眼睛,而此时这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和刘玉婕看,带着几分明显的失落和怨嗔。 倾城姑娘?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见得李松亭朝自己看过来,倾城姑娘轻移莲步亦是朝他走来。 刘玉婕不由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松亭,心中暗道:这个痴情种之前喜欢了倾城姑娘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放下了,这一见面不会又把对她的念想给勾动起来了吧? 不过别说,就算是她不喜欢倾城姑娘,却也不可否认这倾城姑娘确实担得起‘倾城’二字,那轻烟含愁的眸、微蹙的眉,实在让人既怜又爱。 “倾城见过李公子。”含情带嗔的眼睛在李松亭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转而看向刘玉婕,“这位小姐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当初还是她拉着司微云去千娇阁看倾城姑娘的。 刘玉婕此时却故意装傻,“有吗?我们见过吗?我不大记得了。” 那倾城姑娘闻言浅笑了一下,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李松亭。 “李公子许久没有来过千娇阁了,过两天,倾城会在千娇阁登台献艺,不知道李公子能不能赏个光?” 只见那倾城姑娘仰视着李松亭,目光中满是期盼,这样的眼神看得刘玉婕的心都软了。 李松亭一时沉默不语,他看着眼前的倾城姑娘心中已毫无波澜,他只是奇怪,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自己都没有看出她故作的假象,就连这样的目光只怕也都是装出来的。 尽管他已经不再去千娇阁,可也知道如今的千娇阁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千娇阁的头牌花魁早就被醉花楼的雨瑶姑娘给抢走了风头。如今的倾城姑娘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万人追捧的倾城姑娘了,她需要有身份的人去捧她的场,所以就想到了自己。 李松亭觉得有些可笑,当初自己追着她,想尽办法都要见她一面的时候,她对自己爱答不理,如今已经放弃她了,她倒对自己殷勤起来。 而刘玉婕和那倾城姑娘却都误会了李松亭这片刻的沉默,倾城姑娘以为李松亭对她还有留恋,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刘玉婕则心中暗暗叹气,说你拿不起放不下,你还真是如此。人家摆明了是想利用你而已,才刚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心软了,能有点出息吗?再这样下去,你就给这位倾城姑娘当一辈子的冤大头吧! “我……” 李松亭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刘玉婕给打断,“不是说要陪我坐船吗?赶紧的。” 刘玉婕说完,不等李松亭回答,拉着衣袖就往旁边走。 倾城姑娘见状心中暗恼,面上神色却更加楚楚可怜,声音娇娇怯怯地唤住李松亭,“李公子……” 李松亭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倾城姑娘,刘玉婕还以为他是心软了,心中深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接着,却听得李松亭对那倾城姑娘道:“多谢倾城姑娘相邀,只是最近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去了。” “是吗?”倾城姑娘脸上难掩失落,“那等李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空的时候再来吧,倾城定当独为李公子抚上一曲。” 李松亭瞧了一眼倾城姑娘,却并未应她的话,而是跟刘玉婕一起上了一条小船。 上了船之后,刘玉婕自顾自地划桨,也不跟李松亭说话了。 见刘玉婕不说话,李松亭还以为她仍是在烦恼她家中为她安排的婚事,便想着怎么把她的心思从这上头给引开,既然出来散心,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划船的。”刘玉婕划船的动作的确是很娴熟。 “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嘛,经常出来玩儿,次数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刘玉婕本来打定主意不跟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说话的,但既然已经开了话头了,她也就忍不住了。 “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堂堂侯府二公子,怎么这般没出息,一见了那倾城姑娘就没了魂儿,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你怎么偏就要跟她纠缠不可了。” 刘玉婕这番话说得李松亭很是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之后,才纳闷地道:“我怎么就跟她纠缠了?我方才不是已经清楚地拒绝她了吗?” “你那叫清楚地拒绝啊?连我都看得出你的犹豫不舍。” 李松亭只觉冤枉,“我哪里犹豫不舍了?” “算了,”刘玉婕皱了皱眉头,“你跟倾城姑娘那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月往事,我可管不着。不过看在我们好歹相交一场的份儿上,我得提醒你一句。同样身为女子,我看得出那倾城姑娘心里的人不是,你若是愿意被她利用,那谁也拦不住什么。” “什么我就……”有她这么乱下结论,‘草菅人命’的吗? 只是还未等李松亭为自己辩解,刘玉婕就烦躁地朝他摆了摆手,“不想说这个了,我自己的事儿都烦心不过来了。” “你说完了你想说的就不说了?我还没说完呢,我对那倾城姑娘如今已经没什么了,你不要自己在那里胡乱猜想。” “行,行,反正你自己心里相信就行了。”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在那里犹豫不决。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自己跟倾城姑娘的事情,干什么非要跟她解释清楚不可?反正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且还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优柔寡断之人。 …… 秦晔到底身体底子好,虽然流了那么多血,伤得那么重,恢复起来倒也很快。 “殿下,药来了。”杨方将刚熬好的药放在桌上之后,便退了下去。 司微云端起药碗递给秦晔。 秦晔却不伸手去接,只奇怪地瞧着司微云,“你不喂我吗?” “我早上来的时候都看到你在练拳了,自己喝!” 秦晔默了一瞬,旋即拿起汤匙,可是刚拿起来,手一抖,那汤匙便重新跌进了药碗里。只见秦晔含笑看向司微云,“你瞧,我连汤匙都拿不住,还是你来喂我吧。”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司微云却还是不忍心拒绝,嗔了他一眼之后,也只好认命地端起药碗喂他喝药。 喂秦晔喝完药之后,司微云将他安置在窗边的榻上,她自己则走到书桌后去给墨绾她们写回信。墨绾的上一封信提到了施岳诚,他的状况似乎不大好。 司微云难免挂心,毕竟施岳诚是她引去京城的,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施岳诚的才华被埋没了,只是康乔平似乎并不清楚怎么才能让他施展自己的才华。 时辰不早,司微云准备要回沈府。 只见她将手里的书倒扣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看着秦晔道:“明天我……” 她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就被秦晔给打断,只听得他不满地道:“该不会你明天又有事,不能过来?” “不是,明天我要去见一趟赵岳,跟他商议一下书稿的事情。估计会晚一点来,所以提前告诉你一声。” “赵岳?你都不是书局的编修了,还见他做什么?”对于这个司微云一直很看重的赵岳,秦晔的心里很是有些醋意的。 “我想让他帮崇文堂写个话本稿子。其实赵岳是个上佳的选择,只是奈何……大晟离希风千里迢迢,书稿往来都不方便。”不然凭借着赵岳的才华,和自己跟他的交情,让他一直给崇文堂供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你觉得这么不方便的话,干脆就……直接把崇文堂开到这里来吧。” 司微云怎么会不知道秦晔的小心思,笑着道:“也许……有一天吧。” “有一天是哪天?” 司微云此时却是含笑站起身来,“那我可得回去好好想一想了。” 今日是沈辛柏和沈辛楠从书院回家沐休的日子。 晚上沈家所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沈尚书显得很高兴,就连对沈辛茉和沈辛彤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只是司微云却注意到,沈辛楠有些异常地沉默,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不过他有自己的亲生父母、亲生哥哥和姐姐在,应该是用不着自己操心。 吃过饭之后,司微云看了会儿书,也就上床休息了。 一夜好眠,次日司微云起床之后,用了早饭便要去见赵岳,跟他商量书稿的事情。 刚走出自己的院子不久,就恰好碰到了沈辛柏和沈辛楠兄弟两个。 “微云你这是要出门?”沈辛柏是早就知道司微云的存在的,所以接受起来也比沈家的其他人要快得多。沈辛楠至今还有些不适应,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堂姐的这件事。 “是,约了人在宜禾居谈事。” 略寒暄了几句,司微云也便就继续往沈府大门的方向走了。 沈辛柏转头看向心不在焉的沈辛楠,“你从昨天到现在都一直怪怪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些想不通。” “什么课业?拿来我看看。” …… 宜禾居,司微云一早就定了雅间。其实她在回到大晟不久之后就去见过了赵岳,不过那时候只是叙旧,还未谈书稿的事情。 今日她特意在这里请赵岳吃饭,就是为了正式谈书稿的事。 没多久,赵岳就到了。 赵岳这个人倒也知恩图报,当初司微云救他出困局,如今司微云要找他些书稿,他连润笔金都没提,一口就答应了。 两个人饭刚吃了一半,突然有人在门外敲门。 池玉瞧了司微云一眼,见她点了头,这才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两个人,一个是这宜禾居里的小厮,这另外一个…… “请问是微云小姐吗?” “你是……?”司微云看向来人。 那人见了司微云倒也很恭敬地见了礼,“微云小姐,小的是千娇阁打杂的,沈二少爷在千娇阁出了点事儿,还请微云小姐过去一趟。” 司微云立即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沈二少爷因为如玉姑娘跟靖世子……动手了,受了点伤。原本我们是打算送沈二少爷回去的,只是沈二少爷不肯离开,坚持要给如玉姑娘赎身带她走,可是……” “但说无妨。” “只是沈二少爷身上没带够银两,所以……” 司微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只见她站起身来看向赵岳,“赵公子,我恐怕得走了。这顿饭算是我欠了你的,等一下再补上。” “无妨,微云小姐有事,尽管去忙吧。” 第161章 故意作对(二更) 司微云一边急急走出宜禾居,一边对身后的锦如和池玉吩咐道:“锦如,你跟我一起去,池玉,你先去钱庄兑换些银票来,换好之后立即赶去千娇阁找我。” “是,小姐。” 坐上马车,司微云很快赶到千娇阁。 那千娇阁前来报信的小厮很快将司微云带去了沈辛楠所在的房间。虽然这里打起来了,但因为白日里,千娇阁并没有什么客人,就算有客人,别人听到动静也只以为是什么人喝醉了酒撒酒疯罢了,根本不会想到竟是沈家的二少爷跟靖世子打起来了。 那靖世子是打小习武之人,沈辛楠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在靖世子这里自然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司微云进去雅间看到沈辛楠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嘴角出血,却仍是一脸倔强地看着那靖世子。 闻得房间里的酒气,再看那靖世子眼睛里的迷蒙之意,司微云便知晓,这靖世子只怕是喝醉了。 司微云先走到沈辛楠身边,仔细瞧了瞧他的伤势,半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衣服上有脚印,显然是被人给踢过了,还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 “靖世子,您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代,为何把我弟弟打成这个样子?” 那靖世子坐在椅子上,身子斜靠着椅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司微云,“你就是沈家刚认回来的那位小姐?司微云?果真跟沈辛茉长得很像。” “行,既然你找我要说法,那我就给你个说法。”那靖世子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我今日来这里是来找乐子的,结果人家那如玉姑娘刚敬了我两杯酒,你的弟弟沈家二少爷沈辛楠便突然闯了进来,拉着如玉姑娘就往外走。我寻思,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可是付了银子的,这如玉姑娘今天一整天都是要陪着我的,他拉了人就走,这是要打我的脸啊。我好歹也是个王府的世子,人家都把我的脸给踩在地上了,我还不能出手教训一下吗?微云小姐,你说我说得是不是有道理?” 司微云低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沈辛楠,见他没有开口反驳,便知晓这靖世子并未说谎歪曲事实。 如此听来,确实是沈辛楠有错在先。 “若是照靖世子这么说,我弟弟确实是有错。我在这里替我弟弟给靖世子赔礼了。只是……纵然我弟弟有错在先,可靖世子把我弟弟给打成这个样子,也确实有些过了吧?不过……既是我弟弟有错在先,这件事我们也就不计较了。打扰靖世子了,我这就带我弟弟离开。” 靖世子乃是毅王嫡子,这毅王不是一般的王爷,他是有军功在身的,祖父虽然是吏部尚书,可也是开罪不起。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带沈辛楠离开,以防这位靖世子再发难。 “哎,先别走啊……” “我不能走!” 靖世子和沈辛楠两个人同时开口,虽然话有不同,可都是同一个意思。一个不许走,一个不想走。 只见沈辛楠抬头看着司微云,“萧兰她不是自愿来千娇阁卖身的,是她的舅舅和舅母起了贪念,才把她给卖进了千娇阁,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万劫不复。” 沈辛楠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难掩对他口中那位‘萧兰’姑娘的关心。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看来这十六岁的少年怕是情窦初开,喜欢上那位萧兰姑娘了。 看着沈辛楠哀求的眼神,司微云承认自己心软了。沈辛楠身为沈家二公子,虽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也是没受过什么亏待,没遇到什么挫折的。自己认识的沈辛楠从来都是少年意气,神采飞扬的,此时他就这么恳求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期待。 司微云扶着沈辛楠从地上起来,轻轻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淡定地转身去看坐在那里的靖世子,“不过是一个姑娘而已,靖世子不用这么为难我们吧。我已经决定要替那位姑娘赎身了,还请靖世子能割爱。靖世子今日给了多少恩金,我会翻倍赔偿给靖世子的。” 那靖世子闻言微微挑起眉头,含着冷笑看向司微云,“微云小姐还真是财大气粗。不过怎么办?我这个人偏就是不缺银子,我也挺喜欢那个如玉的,我也决定了,要为她赎身。” 这分明是故意找茬儿,司微云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靖世子人品贵重,何必跟一对小儿女过不去?” “小儿女?你觉得那个如玉会觉得跟着你弟弟会比跟着我好?微云小姐,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司微云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沈辛楠,然后道:“好,那我们就不夺人所爱,希望世子为如玉姑娘赎身之后,能善待于她。” 说完之后,司微云拉着沈辛楠就往外走。她算是看明白了,其实这位靖世子未必有多喜欢那个如玉姑娘,这么说不过是故意作对罢了。若是自己说不给那如玉姑娘赎身了,放弃了,他也就失了兴趣了。 果然,那靖世子见司微云突然说放弃了,不给那如玉姑娘赎身了,眼睛里的兴致盎然瞬间就败落了下去,只剩下无趣。 他这样的把戏,司微云在生意场上看得多了,可是沈辛楠却不懂啊。司微云以退为进的手段,他全然不明白,见着司微云拉着自己就要走,他当下就急了,站定脚步,怎么都不肯跟司微云走。 “姐,你救救萧兰吧,她还小,不能沦落到这种地方。” “你给我住嘴!”司微云厉声道。 沈辛楠见状,满心地皆是失望,他松开司微云的手,“要走你自己走吧,我今天一定要带萧兰离开。” 而这个时候,池玉在钱庄里兑换了银票之后,也赶了过来。 “小姐。” “能去把你们这里管事的叫来吗?” 司微云转头看向早已躲在一旁的千娇阁的小厮。 “是,小的这就去。” 千娇阁的人知道这两个人惹不起,全都躲开去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这千娇阁的管事妈妈都还没现身。 尽管十分不情愿,但片刻之后,那管事妈妈还是被请了过来。 只见司微云朝着池玉伸出手来,池玉会意立即把手里的银票递给司微云。 “这里是三百两,我想替那位如玉姑娘赎身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三百两的确是绰绰有余,说实在的,那如玉姑娘长得并不是顶出色,才艺呢也一般,但就是那股子清新淡雅的气质惹人怜爱。对于一个她这样的姑娘,三百两赎身的确是绰绰有余了。 要换成平时,她肯定就一口答应了。 不过……今日情形却是不同。靖世子眼见着也牵扯其中,毅王府自己可是得罪不起的。 “这……您瞧,靖世子今日出价要了如玉的初夜,我这……也不能言而无信啊。”若是他们双方协商好了,自己自然乐得成全,可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商量好这件事。 “我说了,我愿意翻倍赔偿靖世子的损失。” 只见那靖世子竟是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讽刺的意味,“翻倍赔偿?听起来我似乎是稳赚不赔,可那也得要我愿意。行,你们要给拿如玉赎身是不是?那也得等到过了今晚之后!” “不行!”沈辛楠一脸愤然。 “不行?好啊,那我也要给如玉赎身。三百两是吗?那我出六百两。怎么样?微云小姐,既然你财大气粗,应该不介意再往上加一点吧。” 他这是非要作对到底的架势了。 “我没兴趣陪靖世子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六百两,那我就恭喜靖世子了。”说完,只见她对池玉道:“把二公子打晕带走!” 自己要跟靖世子玩儿以退为进,偏沈辛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只有把他打晕了了事。 “微云小姐!”却是那靖世子先开口阻止了。 “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这样吧,既然如玉姑娘不能陪我喝酒了,那就换你来吧。当然,你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我自然不能把你当成是如玉那样的青楼女子来对待,你过来陪我喝两杯酒,只两杯,我就将那如玉姑娘拱手相让,你们立即为她赎身将她给带走,我也没意见。” “你休想!”沈辛楠眼下恨得眼睛都红了,可他却知道自己拿眼前这个靖世子根本就没有办法。论身份,他是世子,是王爷的儿子,而自己只是吏部尚书的孙子,身上无衔无爵。论武功,他自幼习武,而自己从未习过任何拳脚功夫。 司微云盯着沈辛楠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走到了那靖世子的身边,不过她并未坐下,而是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在那里仰头便饮尽了。 杯子倒扣,一滴不剩,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要抬手送入口中,却被那靖世子给按住胳膊,“哎,等一下……我说的陪我喝两杯可不是这样的喝法儿。我今日是来找人陪酒的,不是来找人斗酒的。来,坐下……先给我倒杯酒。” 一旁千娇阁的管事妈妈和小厮看得都是在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难道靖世子没有听说外面的那些传闻吗?这位微云小姐可是五皇子罩着的人,靖世子这般对她,这要是被五殿下给知道了,那……也不知道又会掀起怎样的一场风波。 “怎么?既然坏了我事儿,连这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倒杯酒都不肯?那如玉姑娘可是连初夜都卖给我了,现在你们要带走她,我让微云小姐你给我倒杯酒而已,应该不过分吧?” 司微云将手中的未喝的一杯酒重重搁在桌上,有酒液从杯中溅出,洒落在她的虎口,靖世子盯着她的虎口看了片刻,笑意不明。 而司微云则沉下一张脸,“靖世子,恕我……” 话还未说完,却见门口有一人缓步走了进来,房内的人俱是转头看向来人,司微云也很诧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这里是?这么热闹?” 来人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形,然后径直走到了靖世子的身边。 “二殿下怎么会在这里?”显然这二皇子并不是靖世子约来的。 “没什么,就是最近心情不大好,过来放松一下。你这是……怎么了?微云小姐也在啊?” 司微云只是淡淡地看向他,并未应声。 “怎么?听起来二皇子似乎跟微云小姐很熟悉啊?” “这是要喝酒吗?正好碰上了,那我就陪你喝吧。”说着,二皇子便是拿起了方才被司微云搁在桌上的那杯酒。 第162章 娶回家(一更) 二皇子刚拿起酒杯,就被那靖世子给按住了,“难得遇到二殿下,哪能一上来就喝酒?”说着,又是看向那管事妈妈,“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如玉给我叫出来作陪,没看到二殿下都来了吗?” “是,这就去,这就去……”二皇子并非是会流连风月场所之人,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很洁身自好,极少出现在青楼,那妈妈心想着,若是这次伺候得好了,那二殿下说不定也会经常来千娇阁,如今千娇阁的生意已经渐渐落后于醉花楼,若是有了二殿下这位常客,说不定其他客人也会闻声而来,千娇阁依旧还是那个京城第一青楼。 “萧兰不能陪酒!”沈辛楠急怒出声。 “我付了银子了,为什么不能?” “我姐姐都说把银子翻倍还给你了!” “可我不接受。”说着,那靖世子转头看向司微云,“连给倒杯酒的诚意都没有,我凭什么答应你们?想要拿银子砸我,端看你舍得砸多少了。” “你分明是故意为难。”姐姐既是希风司家的掌家人,又是他们沈家的小姐,怎么能像陪酒的青楼女子一样去给靖世子倒酒?他这分明是要故意折辱姐姐。 司微云此时也觉得很是头疼,靖世子分明是故意作对,想要让他放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池玉,还愣着干什么,把二公子打晕了带走。” 从此时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总是能想到法子的,这靖世子眼下摆明了是杠上了,不折辱一下自己,他肯定不会放手的,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是。” “姐姐!” 就在这时,二皇子突然出声阻止,“虽然我听得稀里糊涂的,但……不过是个青楼姑娘罢了。”说着,只见二皇子转头看向靖世子,“今日既然难得遇见,这场就我请了。” 言罢,只听得他对那管事妈妈道:“多叫几个姑娘过来。还有那倾城姑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见一面?” “能,能,二殿下都来了,哪里能不见呢?我这就叫人去请。” “至于那个如玉姑娘……”二皇子重新看向靖世子,“何必为了她伤了和气,我们就不要跟一个毛头小子争了,靖世子觉得呢?”这最后一句看似商量,却暗含几分告诫之意。 靖世子跟二皇子对视了半晌,终于移开目光,微蹙了下眉头,神情看起来十分不悦,但到底还是松了口,“算了,没意思。那如玉姑娘你们想赎就赎吧。” 沈辛楠闻言神情一松,立刻看向司微云。 司微云却并未看他,而是对那靖世子道:“多谢世子割爱。” 说完,便转身拉着沈辛楠走了出去。 “微云小姐和沈二公子请在此稍候一下,妈妈她去给二皇子和靖世子招呼姑娘了,一会儿就过来。” 千娇阁的小厮把司微云和沈辛楠引到另外一个雅间。 待那小厮离开之后,司微云看向沈辛楠,“你方才太冲动了。像靖世子那样的人,你越是跟他争,就越是激发他的斗志,你若是不跟他争了,他反而觉得无趣,自己主动就要放开。” “可是我没办法把萧兰一个人放在这里,她是个好姑娘,若是……若是失了清白,我怕她想不开。” 看着眼前这个目露羞怯的少年,司微云对他和他口中那个‘萧兰’的事情不由好奇起来。 “她叫萧兰?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认识她有好几年了,她家就住在书院旁边不远的地方。” 司微云点头,这么说来,也算是日久生情了。 “她家里一开始还算是殷实,她母亲早逝,父亲一人把她养大,后来她父亲生意上出了岔子,家里一下子就赔光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父亲一直缠绵病榻,就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她父亲去了。她便被接到她舅舅家,她舅母对她一直不好,可我没想到她舅母竟会狠心将她卖进青楼。” 他以为进了千娇阁之后,这里的妈妈至少会训练她一段时间才会让她接客,可是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要让她接客。 “叫小姐和公子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那妈妈进来便是堆起笑脸来。方才在靖世子面前自己没有帮这位微云小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仇,她是五殿下罩着的人,自己同样也是不敢得罪啊。 “无妨,这里是银票,如玉姑娘的卖身契可拿来了?” “是,拿来了,在这儿呢。” 给了银票,签了契约,拿回卖身契。那妈妈叫人把那花名‘如玉’,本名‘萧兰’的女子给领了过来。 那女子进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沈辛楠,而后看向司微云,看着司微云的时候,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 而与此同时,司微云也在打量她。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年纪看起来跟沈辛楠差不多,不过出乎司微云意料的是这姑娘进来之后,脸上并无任何惊讶、害羞、胆怯或者欣喜、轻松之类的神情,她看起来很平静,仿佛方才发生过的事情她全都不知晓。 不过司微云无心去探究沈辛楠的私事,既然卖身契已经拿到了,那此地也不宜久留。 “我们走吧。” 这位萧兰姑娘既然是被自己的舅母给卖到青楼里来的,那她舅舅家她是回不得了。此时她已然无依无靠,只能依靠将她给从青楼赎出来的沈辛楠。 “这两天你就先住在这客栈里吧,会尽快给你找个宅子的。”司微云将那萧兰带去客栈。 那萧兰瞧了一眼沈辛楠,见他没有说话,也就点了点头,对司微云道了谢,“多谢微云小姐。” 司微云在客栈的大堂里等这,让沈辛楠送那位萧兰姑娘上去,也好让他们说一些悄悄话。 过了半晌,沈辛楠终于从楼上下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姐姐,宅子就不用找了。我想……把她接进我们府里。” 司微云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沈辛楠到底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他以为把一个姑娘带进沈家大门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那你得想好要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位萧姑娘的事情,而且是以什么身份把她接进沈府。”撇开祖父不讲,就他那母亲也绝不会同意他让这个姑娘住进沈家。 “我是想娶她的。”沈辛楠坚定地道。 司微云相信沈辛楠这话是出自真心,可他认为一桩婚事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罢了,由他去折腾吧,自己管不了,也没立场去管他。 “今日的事情,多谢……姐姐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你先想好这一身的伤该怎么解释吧。” “我会如实说的。”这一点,沈辛楠倒是挺诚恳。他既然决定要娶那萧兰,就不打算遮遮掩掩。 他心里想得很简单,自己毕竟不是沈家的长子,沈家的将来是在自己兄长的身上,对于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女人,家里肯定也不会太苛刻,而且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就算家里人不太满意萧兰,只要自己坚持,他们最后应该也会妥协的。 可司微云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 当天,沈辛楠一身伤地回到沈家,自然免不了要被追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辛楠倒也没有隐瞒,他是铁了心要娶那萧兰为妻,就算他现在隐瞒,祖父他们肯定也会把萧兰的底细给查出来,既然隐瞒是没有意义的,那又何必要隐瞒呢? 沈辛楠不仅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跟家里人说了,而且还详细告知了那萧兰的身世。 沈夫人听了之后,气得几乎当场晕厥过去。沈尚书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气得只拍桌子,指着沈辛楠责骂了好久。 且不论那位萧姑娘的家世配不配得上沈家的门第,单凭她被卖进过青楼这一点,也绝对不可能让她进沈家大门的,更别说是做辛楠的妻,就算是妾室都不行! 沈辛楠事先料到里家里人会反对,可是没想到会遭到这么激烈的反对,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沈夫人心中恨不得立时将那个蛊惑了自己儿子心的女子给手撕了,此时见得司微云站在那里,也是迁怒于她,“你身为辛楠的姐姐,他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你拦着他也就算了,怎么还帮他将那姑娘给赎回来?你这是故意不盼着我们辛楠好是不是?” “母亲,您别责怪姐姐,若不是姐姐,我今日还不知会怎样。” 他本来是不想惊动家里人的,所以才没有让千娇阁的人去沈府送信,而是让他们去宜禾居找了司微云。 他原本是想把萧兰给悄悄赎身,然后将她安置起来,等这件事过去之后,自己再跟家里人提这件事。所以当时他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又因早上偶然司微云说在宜禾居约了人,这才让千娇阁的人去宜禾居找了司微云。 但是等他终于把萧兰赎回来之后,他改变了想法,自己差一点就失去她了,那种感觉叫他后怕,自己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所以他决定要跟家里人说清楚,萧兰,他是一定会娶的。 沈尚书本来就偏爱司微云,听得自己儿媳指责司微云,他也是十分不悦,“你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做出这等事情,你迁怒微云做什么?要不是她赶去救了辛楠,辛楠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呢。” “好了,这件事不再说了。总之,那个女子绝对不能进我们沈家大门。” “祖父……” 可沈尚书不再理会他,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司微云则在后面跟上。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沈辛楠仍然倔强地跪在原地,沈辛柏见状皱着眉头蹲在他的身边,“辛楠,你这才多大年纪,你太冲动了。” “哥哥,我知道你想说我年纪还小,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可并不是,我心里很清楚,我就是想娶她为妻,让她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辛楠,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明白,辛楠才小小年纪,怎么就想到要娶妻的事情了。 沈辛柏自然是不懂,因为沈辛楠跟他不同。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巨大的担子,沈家的将来维系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地去读书、考功名。 而沈辛楠要比他轻松得多,心思也杂,这般年纪喜欢上一个姑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另外一边,司微云将婢女端来的茶水接过,自己送到沈尚书的手边,“祖父先喝杯茶,消消气。” “虽然你婶母说得过分了些,可你也不该由着辛楠的性子来。” 第163章 打架(二更) 司微云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了下来,“我也觉得此事不妥,可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说了,不管怎么样,那姑娘到底是辛楠认识的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流落风尘。我看辛楠对那姑娘也的确是情真意切,若是那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担心辛楠也会一蹶不振。” “我们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除了你和辛柏,就没有一个成器的。整天除了闯祸就是闯祸!” “那个靖世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今日他可为难你了?” “还好吧,也没什么,后来二皇子来了,算是解了围。” “二皇子?”沈尚书皱起眉头,片刻之后才道:“微云你是聪明的孩子,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很多事情你也想得明白。二皇子的事情,你心里要有个数。” “我明白。” 沈辛楠为了要让家里人答应让萧兰进门,一整夜都跪在那里,可到了次日,沈尚书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连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有去叫沈辛楠。 “他要是喜欢跪就跪着吧。小小年纪,书还没读出个名堂来,就口口声声要说娶妻了,简直是胡闹!” 司微云也不打算再多管这件事,事实上,她也不确定沈辛楠对那位萧兰姑娘的心意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还只是这般小的年纪,难道对那姑娘的感情就真的已经如此深刻了吗?他将来真的不会后悔? 吃过早饭之后,司微云便离开沈府往秦晔那里去了。 昨天因为沈辛楠的事情,一整天都没有去看他,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生气。 结果等司微云到了秦晔的宅子之后,却没有见到他人。 宅子里秦晔的侍卫也不在,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伯,司微云问他秦晔去哪儿了,他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难道是回宫里去了?不对啊,若是真的回宫去了,他应该会告诉自己一声才对啊,哪里有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的。或许……他是因为昨天自己没有如约来看他,所以生气了? 司微云不知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便愣在了秦晔的房间里。 正在她打算离开这里,去找李松亭问问的时候,却见秦晔被侍卫扶着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司微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秦晔。 秦晔冲她笑了笑,“没什么事儿,就是伤口裂开了而已。” “伤口裂开了?”司微云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扒开秦晔的衣服就要去看他的伤口。 秦晔握住她的手,轻笑着道:“这光天化日的,你就算要对我做什么,也等我们回到房里之后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司微云瞪他,却也没有继续,而是扶着他回到房中。 解开秦晔的衣裳,伤口果然裂开了,血渗出来了,沾染了秦晔雪白的中衣。 司微云一边为他上药,一边用质问的语气道:“你干什么去了?伤口为什么会裂开?” “我……” 刚说了一个字,就见司微云的眼风朝他扫了过来,“好好说,别骗我。” “我去找秦常怀了。” 秦常怀,那不就是靖世子? “你……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了?”奇怪,他是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这么快? “你以为能瞒得住吗?那千娇阁是什么地方,就算没什么事情都能传出事儿来,更别说是发生那样轰动的事情了。” “所以,你就跟他动手了?” “敢叫你给斟酒,我不剁了他的手就算是对他的恩典了!” 秦晔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气坏了,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杀了那秦常怀。他算什么东西,竟还敢让云儿给他斟酒。 “就算要动手也得等伤好了啊,你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严重啊。”好不容易才养好的,得,这次啊伤口又裂开了。 “我可忍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不懂啊。那靖世子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武功也是不弱,你何苦受着伤还去跟他动手。” 这幸亏是没再添新伤,就旧伤就已经够严重的了。 “他在我手底下也讨不着什么好。” 秦常怀的武功是不错,可是就算自己受着伤,也不能让他占了自己的上风。 帮秦晔处理好伤口之后,司微云又帮他把衣服给穿好,一边道:“我昨天可听说了,你之前曾经跟靖世子争抢过一个姑娘,也是在千娇阁里是不是?” 这件事是沈尚书告诉给司微云的。他估摸着,那靖世子故意为难微云,只怕也是出于迁怒的缘故。 当初那个姑娘他没能争得过五皇子,而又听闻五皇子对微云特意,所以才会想要为难微云,以报当日之仇,争回自己的颜面。 “是,不过当时……云儿,你知道的,我之前也是为了故意做样子而已,总是怎么轰动怎么来的。”他那时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喜欢一个女子,将她放在自己的心尖上,偏她又因自己而被秦常怀那家伙给迁怒。 “你当时可是一时痛快了。” “我错了。”秦晔拉着司微云的手,眼巴巴地将她给望着。 司微云终于绷不住,嘴角溢出笑意,“好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到底也过去了。”那靖世子让自己给他斟酒,自己不也没给他斟吗。 “过去了?不见得吧。眼下你们沈府里,怕是因为这件事而闹翻了吧。”怎么想,那沈尚书也不可能会让一个进过青楼的女子进门儿。 “可不是,沈辛楠昨晚跪了一夜,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跪着呢。不过我瞧着,祖父是不会答应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祖父答应了,我那婶母也绝对不会答应的。眼下那姑娘还住在客栈里呢,后面该怎么样还不知道。” “你管他做什么,你都已经帮他把那姑娘给赎出来了,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让他自己解决去。若是连这些他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娶人家姑娘过门。他整个就小屁孩儿一个,做事全凭一时冲动。” 秦晔可不想理会沈辛楠的事情,他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听闻昨天,我那二皇兄也在场,是他给你解了围?” “嗯,当时我本想直接将沈辛楠给打晕了带走的,倒是二皇子给说了几句圆场的话。” 秦晔抬手捏了一下司微云的鼻子,“他那个人心术不正,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好了,别乱动,再扯到了伤口。”司微云将秦晔的手给拉了下来,“放心,我心里都明白。” 司微云刚把秦晔扶到床上躺下,李松亭和刘玉婕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司微云看向他们二人。 “哪里是一起来的,恰好在外面碰上的。”李松亭将手里的几本书搁在桌上,对司微云道:“这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几本书,我都给你带来了。” 话说着,他才注意到秦晔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比上次我来的时候更严重了?” “没什么,就是刚找人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这个时候?”李松亭很是诧异。 “反正就那么回事儿。” 见秦晔说得敷衍,李松亭也不再追问,“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这么急慌慌的,去哪儿?” “还不是翰林院,弄了个什么品鉴会,邀了我去。我这要晚了,就不跟你们多聊了啊。” 李松亭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刘玉婕见状啧啧摇头,“整天倒还显得挺忙的。” 秦晔闻言,却是看着她反问道:“那刘小姐你还怪清闲的,每天都有时间来看看我。” 这是反话,刘玉婕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是眼下她也没心情跟秦晔斗嘴。 开口就问司微云,“微云,你什么时候回希风去啊?带我一起走吧,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疯了。” 秦晔闻言微挑眉头,这个刘玉婕有毛病是不是?来这里就是为了催云儿赶紧离开这里,回希风去的啊? “又是为了婚事?” “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再这样下去,我看我只有逃婚了。最近我娘都不让我出来了,说是要好好管着我,让我在家里学女红,学着怎么打理后宅里的事情,我都快烦死了。”这一次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给那吴家的公子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秦晔突然开口道。 “你说。”刘玉婕满含希望地看着秦晔。 “你不是不想嫁给吴公子吗?让他们家主动退掉这门亲事就好了。若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你现在的名声还不够狼藉,你应该再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秦晔还未说完,司微云一掌就拍在了他的肩头,“你在这儿胡乱出什么主意呢,玉婕,你可别听他的。”真要这么做,别说是嫁给吴家公子了,玉婕以后要嫁人就真不大容易了。 而另外一边,李松亭急急忙忙赶到了翰林院,对于这个大晟十分有名的才子,众人也都是礼遇有加。 他刚一来,就有许多人过来寒暄,其中就有刘夫人中意的女婿那位吴家的公子。 这品鉴会还未开始,众人只坐在那里闲聊。 不知是谁先开始打趣起那位吴公子。 “听闻吴兄好事将近,恭喜恭喜啊。” 那吴公子闻言脸上不由露出羞涩之意,却并未开口反驳。 其他不知情的人听了,未免要好奇地打探一两句。 “怎么?吴公子要定亲了?跟哪家的小姐?” 不待吴公子开口,就已经有人替他答了,“是刘尚书的孙女。” “刘家的小姐啊。”有人故意调侃那吴公子,“吴兄,你以后可要好好保重了,我听闻那位刘小姐会些拳脚功夫,以后若真是夫妻争吵,可千万别动手。”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刘家小姐最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偏就喜欢舞刀弄枪,也不知道是不是投错了胎,这样一个女子哪里会成为一个贤内助? 却听得在众人的大笑之后,那吴公子微窘着一张脸,开口道:“你们不必如此说,刘小姐也是个活泼明朗的女子,自有她的特别之处。” 听得吴公子这样说,其他人都笑着起哄,只有李松亭静静地盯着那吴公子。既然吴公子这样在众人面前维护她,那看来,刘玉婕跟他的婚事是十有八九了。 他方才的话说得很对,也许刘玉婕并非是像其他的千金小姐那样处处规矩守礼,可却很特别,是那种只见过一面,就能让你记住的女子…… 第164章 作陪(一更) 想到这里,李松亭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追问的吴公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是有些不愉。 从翰林院出来之后,李松亭没有去别处,却是重新回到了秦晔那里。 进去屋内扫了一眼,并未看到刘玉婕。 “刘玉婕呢?已经走了?” “你找她?她才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得上。”司微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脸疑问地盯着李松亭。 李松亭点了点头,却没动,只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在翰林院碰到了吴公子。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为着吴公子一个劲儿地起哄,我瞧着那吴公子……不像是排斥这桩婚事的样子。所以,想告诉她一声。” “那个吴公子……” 司微云刚开口,就见秦晔的侍卫杨方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司微云在的时候,杨方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是不会出现打扰的。既然他进来了,那肯定就是有重要的事情。 “启禀殿下,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来了,皇上的口谕,让殿下您即刻回宫。” 即刻回宫?“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常公公说,是展老来了。” 平常连皇上的话都不一定听过的秦晔,此时听说是展老来了,却是二话不说就回宫了。 临走之前,秦晔只告诉司微云说,那展老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展老来京,他理当去给他接风的。 秦晔急匆匆离开之后,李松亭却也坐下来,细细跟司微云说了有关这位展老的事情。 要说起来,这京城遍地的权贵,却没几个敢得罪这个展老。因为他不仅救过五皇子秦晔的性命,还曾经救过皇上。皇上尚在潜龙之时,曾奉先帝之命离京办差,结果半路上遭遇埋伏,当时皇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就是被这位展老给救了。 这展老世代行医,医术了得,没多久皇上就痊愈。也是因此,皇上对展老很是感激,后来登上帝位之后,还专门离京去看过展老。后来,殿下的母妃去了第二年,殿下他染上了时疫,太医用了许多办法医治都束手无策,还是皇上派人请来了展老,这才治好了殿下,将殿下给救了回来。 这位展老既救过皇上,又救过五殿下,纵然你是皇亲国戚,也是得罪他不得。 “展老许多年都不曾来过京城,这次突然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李松亭喃喃道。 司微云回到沈府才知道沈辛楠还在跪在那里,沈夫人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坐在厅中连连抹泪。 这是她最小的儿子,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她怎么能不心疼?可是叫她松口让那姑娘进门,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无论你跪多久,哪怕你把你的膝盖跪烂了,我也不会让那姑娘进门,你死了这条心吧!”隔着一段距离,司微云都能听到沈夫人这带着哭腔的气恼的声音。 “莫说她已经进过青楼了,就算没进过,以她的身份怎么能做你的妻?就算是做妾,也得好好思量一下呢。你真以为这是你跪个两三天就能让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吗?” “母亲,她虽进宫青楼,可那也是她的舅母狠心,是逼不得已。再说了,她也并未失身……” “我不管她失没失身,她进过青楼这件事是铁定的。你若是让她进门,休说你要被人嘲笑,就连我们整个沈府的人都抬不起头来,你想过没有?” 司微云无意再听下去,渐渐走远,后面的话也就没再听清了。 沈辛楠为了让那位萧姑娘进门,连书院都不肯回,倔强地跪在那里,仿佛铁了心一般,只要他们不松口,他就绝不起身。 而这一次,他身为沈家年纪最小的公子,却并未让家中的长辈心软,一直到沈辛楠晕倒在地上,无论是沈尚书还是沈老爷和沈夫人都没有松一丝口风,说愿意让那位萧姑娘进门。 沈辛楠晕倒之后,沈府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找大夫的找大夫,熬药的熬药,折腾到了大半夜沈辛楠终于才醒了过来。沈辛楠醒来之后,留沈夫人在他旁边照看,其他人都陆续回去睡觉了。 司微云推开门回到自己房间,刚进去就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坐在她软塌上的不是秦晔还有谁? “来了好一会儿了,得知沈辛楠晕倒了,也就在这里等着你。他怎么样了?” “还好,醒过来喝了药,眼下又睡了。”司微云走向秦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何至于等那么久,今天见不到,明天再见不也是一样? “父皇让我明天带着展筠去看铺面,你也一起吧。” “展筠?” “是展老的孙女,她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要在这里开间医馆。父皇让我带着她去看铺面,我哪里懂什么,还是你比较懂这些生意上的事情。” 司微云轻叹一口气,“明天再看吧,沈辛楠这状况,明天还不知是怎么样,我也不好往外跑的。” “你理会他做什么?”秦晔可还没完忘记当初,司微云和沈辛彤同时落水,沈辛楠弃了司微云而选择救起了沈辛彤的事情。 “行吧,我明天找机会出去就是。”也难为他再自己房间里等了那么久。 秦晔闻言笑着起身,低头在司微云额头上落下一吻,方道:“那你赶快睡觉吧,我走了。” 事实上,秦晔不仅约了司微云,也叫上了李松亭和刘玉婕一起。 对于看铺面这种事情,司微云是最在行的,这是她十分熟悉的事情,所以看铺面的时候,大多都是她在说话。 “其实这个位置是挺好的,不过相对而言租金太贵了些,不大划算。” 从其中一个铺面出来之后,司微云对那位展姑娘道。 “幸好有微云小姐在,这些事情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懂。” 秦晔闻言在一旁笑着,眼神里难掩几分骄傲,这是他的微云,自是不凡。 而刘玉婕则寻着一个机会把司微云给拉到了一旁,悄悄地道:“我说微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怎么不对劲?” “皇上让五殿下陪着这位展姑娘出来看铺面本身就很奇怪啊。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就算真的要看铺子,也不必让五殿下一个人陪吧,宫里那么多皇子,再多找一个人相陪有什么难的?你想想看,这殿下要不是自己叫上了我们一起,那今日前来看铺子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你就没琢磨出什么来?” 司微云听了之后稍愣了片刻,继而朝着秦晔看过去。 而这时候秦晔也已经朝她们两个这边走了过来,“刘小姐,你这嘀嘀咕咕地跟微云说什么呢?” 秦晔对刘玉婕向来是有些微词的,在微云的心里,这刘玉婕似乎比自己还要重要。当初她回忆起自己的身份之后,先告诉的是刘玉婕,跟刘玉婕说过之后,才想到要跟自己道出实情,在她心里,这刘玉婕分明是排在自己的前头啊。偏刘玉婕又是个没眼色的,常来打扰自己和微云。 刘玉婕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四个人在京城里逛了一上午,眼见着到了饭时,刘玉婕眼珠子一转便说要去锦芳园吃饭,自己可不能白白作陪。 秦晔倒也答应得痛快,四个人一行便是往锦芳园而去。 谁知道竟又会遇上倾城姑娘,看来最近她的境遇确实不大好,出来陪客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以前想见她一面都难,更别说请她出来陪客了。 那倾城姑娘知道以五殿下的性子是不会对自己起什么怜惜之心了,但李公子对自己倾心多年,只怕是做不到那么决绝吧? 所以擦肩而过之后,那倾城姑娘又是回眸看了李松亭一眼,那怨嗔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祈求,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锦芳园的婢女将秦晔他们四人引到一处院子,就着这大好的春景,再微风和煦之中吃一顿午饭倒也是十分享受。 “今日多谢你们陪我一起看铺面,我敬你们一杯,先干为敬。”那展筠站起身来对着司微云他们敬了酒。 其实司微云对展筠的印象很不错,言谈举止都很合时宜,是那种沉稳聪慧的女子。 司微云将杯中酒饮尽,刚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就见坐在她身旁的秦晔朝她伸出手来。 只见秦晔将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头发轻柔地挽至她的耳后,动作极为自然,仿佛是已经成亲多年的夫妻。 而已经习惯了这些的李松亭和刘玉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唯有那展筠一人略诧异地顿了一下,她不是看不出五殿下和这位小姐之间关系的不同寻常,但是……这么亲密的举动……五殿下做得自然自然,好像是为着女子挽头发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席间,善谈的刘玉婕不停地说着京中的一些趣事,李松亭偶尔附和她一声,司微云听得认真,不过鲜少开口。 那展筠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笑一笑,搭上一两句话。 秦晔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一边听他们说,一边帮司微云剥蟹肉。 剥好的蟹肉被秦晔放在司微云的面前,同时轻声嘱咐她,“别喝那么多酒。” 司微云闻言看了看手边的酒杯,含笑点头,“知道了。你怎么总是担心我会喝多?” 秦晔亦是勾起了嘴角,笑得温柔,却并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给司微云夹菜。言谈举止间的宠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这整个大晟知道秦晔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真正看过秦晔这一面的人却是不多,原来他对一个女子真正地上心起来,竟是十分要命的。 李松亭去了一趟茅厕,回来的时候,正迎面碰上倾城姑娘。 李松亭见到她,脚下的步子稍顿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越过她往前走去。 “李公子!”倾城姑娘唤住了他。 “倾城真的让你如此厌烦吗?连说句话都不愿?” “没什么厌烦的,只是……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纠缠了。” “李公子,倾城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你可知道我……李公子这么久没再来看过倾城,倾城心里有多难受。” 李松亭背对着她眸中露出厌烦的神色,她这些话哪里有一句是出自真心的?如今她的名气大不如从前了,才会想着挽回自己,就跟当初一样,自己就像是她手中的风筝,她想拉近便拉近,想推远便推远,而如今的自己早就不想再陪她玩儿这样的把戏了。 第165章 她会吃醋的(二更) 这一番话,可以叫以前的李松亭怜惜万分,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但是对于如今的李松亭来说,却已引不起他内心半点的波澜。 李松亭已经懒得跟她说什么了,索性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拐过廊角,李松亭蓦地停下了脚步,盯着眼前的人。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得,这下她更要说自己什么拿不起放不下了,可自己压根儿就没想搭理倾城啊。 “你……去上茅厕啊?”不知为什么,李松亭觉得有点尴尬。 “嗯。”刘玉婕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越过李松亭,转身继续往茅厕的方向去。 只是她没想到那倾城姑娘还站在原地发愣,倾城见她过来了,转身便要走,却是被刘玉婕给叫住。 “等一下,倾城姑娘,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那倾城转过身来,略微疑惑地看向刘玉婕,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刘小姐要同我说什么?” “李松亭他是个人,不是你手里的玩物。你想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玩一玩,不想要了,就可以丢弃到一边。”今日在这锦芳园遇见,也许的确是偶然,可刘玉婕却不相信方才那也是偶然,她不过就是故意要跟李松亭说这些话,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倾城姑娘已经彻底被醉花楼的雨瑶姑娘给盖过了风头?她的名气大不如从前,这才想着挽回以前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李松亭,未免也太可耻了些。 “倾城不知刘小姐何出此言。而刘小姐又是以何种立场在跟倾城说这些话?” “立场?但凡是个有一点点良知的人都会看不惯你的这种行为,玩弄人心很值得得意吗?”刘玉婕凑近了那倾城姑娘,轻轻转动自己的手腕,“我这个人呢,最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那些我看不惯的人和事,我从来都不会留情的。我这个拳头呢,也不是没有打过女子的。” 倾城姑娘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拳头微微变了脸色,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刘玉婕见她离开,轻哼一声,这才继续往前走。却没看到廊角之处,其实李松亭一直都站在那里…… 本来说下午要再看几间铺子的,可是昨天晚上因为沈辛楠的事情,司微云一直到很晚才睡觉。这边吃了午饭,坐上马车之后,没多久竟就睡觉了。 秦晔见状轻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睡。同时压低了声音对李松亭他们道:“今天算了,先回去吧。”没有司微云在,他也懒得跟人去看什么铺面。 马车缓缓在沈府的门前停下,秦晔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熟睡的司微云,实在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可他又不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司微云进沈府。 刘玉婕见状,在一旁偷笑,“怎么着?殿下不舍得把微云给叫醒啊?那我来吧。” 秦晔横了她一眼,这才低声在司微云的耳边唤道:“云儿,醒一醒……” 谁能相信这京城‘鬼见愁’会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去唤醒一个女子。 司微云缓缓转醒,刚醒过来的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处在何处。 秦晔看着她眸中的朦胧迷茫之意,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旁人,竟是凑近司微云的额角轻吻了一下了。 “你到家了,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秦晔柔声道。 “嗯……”司微云这时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到马车里还有李松亭他们,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先回去了。” 一直到看着司微云进了沈府的大门,秦晔这才吩咐马车夫离开,分别送了刘玉婕和李松亭回家之后,他这才跟展筠一起回宫。 “殿下同微云小姐已经认识许久了吗?” 光是提起司微云这个名字,秦晔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问头的笑意,“我同她认识……一年多了。” 展筠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关于这件事多说什么,转而问秦晔道:“殿下的伤口没事吧?方才……”方才抱着微云小姐那么久。 “没事。” 但是回到皇宫之后,展筠还是嘱咐秦晔,让他自己查看一下伤口的状况,免得重新出血,而他自己又不自知。 晚上皇上叫了他们一起吃饭,席间问起秦晔,铺面看得怎么样了。秦晔照实说来,皇帝点了点头道:“那你明天继续陪着筠儿出去看铺面吧,总之能找到一个满意的。” 那展老闻言,朝着秦晔道:“真是麻烦殿下了。” “前辈言重了,当初要不是前辈,我这一条命都没了,不过是帮着选一选铺面而已,没什么的。” 皇后此时亦是笑着开口,“筠儿也是个有志气的,家里明明有医馆药铺,还要自己出来自立门户,也是不容易的。” 提起这个孙女,展老很是骄傲,嘴上却还故作谦虚,“她啊,自己心里主意大着呢,我可管不住她。也就是学了一点皮毛之术而已,就想着自己出来开医馆自立门户了,端看她自己成不成了。” “展老太谦虚了,筠儿哪里只学了皮毛之术,昨日她就只帮本宫扎了几针,这晚上头疼的毛病就好了不少,实在是有真本事的。” “皇后娘娘过誉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热闹,坐在席间的展筠却是宠辱不惊,始终只是淡淡陪着笑,也不说什么。 近日来,展筠可是受到后宫各嫔妃们的喜欢,各个都要邀她来自己的宫里坐一坐,听说那琴妃之前身上不小心烫出的一个疤,好多年了都祛不掉,只用了那展姑娘给的药没几天就淡下去了许多。其他嫔妃也都是慕名相邀。 这一日,展筠去到秦晔寝宫给他送药的时候,他正在那里练晨功,她手里拿着药瓶,也不上前去打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 三尺青锋,寒芒摄人,秦晔提剑纵身,身姿如蛟龙腾跃,寒芒闪过时映出他眸中坚韧几许。 展筠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就想起那日他温柔将司微云揽在怀中,护她熟睡的样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收起长剑,秦晔转身看向展筠,“怎么这么早?” “来给殿下送药。”展筠走上前来,将手里的药递给秦晔。 “药?”展老已经给过自己他的秘制伤药了啊。 “这是祛疤的药。我看殿下身上的伤口已经快要长好了。等伤口结痂脱落之后,就能开始用这瓶药了,用个差不多半瓶,伤口处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秦晔看着手中的药瓶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身上留一两处疤算什么?” “这话可不对,不管是男是女,身上留疤总是不好看的。” “行,那就多谢展姑娘了。” 展筠见他将药收好,勾唇笑了笑,继而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秦晔,“殿下身上的伤还未彻底痊愈,这样出汗,容易发热的,还是先擦一擦吧。” 秦晔瞧了一眼她手里的帕子却没去接,只玩笑似地道:“我若是用了别的女人的帕子,要是叫云儿知道了,她可是会吃醋的。” 展筠拿着帕子的手僵了一瞬,继而收回,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殿下害怕微云小姐会生你的气?” 秦晔摇了摇头,“我是不舍得她心里有任何一点点的不痛快。” “殿下待微云小姐真的很好。”展筠轻声道。 “好了,走吧,今天不还要出去看铺子吗?云儿对这种事情最在行的,若是没有她的话,只怕我们被人坑了都还不知道。” 其实殿下根本不是要着急陪着自己出去看铺面,而是着急去见微云小姐吧? “差不多吧,我看这家不错,展姑娘觉得呢?”司微云是真的在认真帮忙选铺面,作为一个一贯来说,这个铺面的大小也合适,地段也不错,租金也算合理,可以再跟那个东家谈一谈,还可以把价钱再往下给压一点。 “行,我也觉得不错,那就选这个吧。” 定下是这间之后,还是司微云出面跟那东家谈具体的契约事宜,这对于司微云来说都是手到擒来事情很快就办好了。 “这次还要多谢微云小姐,我请微云小姐吃顿饭吧,就当作是答谢了。”那展筠一边将契约收好,一边往外走。 “不必了,我这也是……”司微云话刚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处不动了。 秦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是沈辛楠正陪着一个姑娘从对面的首饰铺里出来,沈辛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被人这样直直地盯着看,自然是会有感觉的。感受到司微云的目光,沈辛楠不由抬头朝她这边看来,看见是她,也不由愣住了。 “请稍等我一下。”司微云对身旁的展筠和秦晔道。 言罢,便是快步朝沈辛楠走了过去。 “你怎么会这个这里?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里休养的吗?” 沈辛楠的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太好,可是眼睛里的欢喜却是显而易见的,“姐,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兰,略有些尴尬地把司微云给拉到一旁,“姐,你今天看到我的事情能别跟家里人说吗?” “我可以不说,但你不能这样胡闹,身子还没好就往外跑。” “姐,如今兰儿她只有我了。我几天没露面,她已经担心坏了,她一个人住在客栈里,迟迟不见我来,不知有多害怕,我怎么能放她一个人不管。”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暂时不能把她接进府里的话,我想在外面给她找一个宅子先住着,今日我就是出来陪她采买东西的。” 司微云听到这里,转头瞧了一眼那正朝这里望着的姑娘,她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大约是刚及笄吧,可是她的那双眼睛里却并无几许少女该有天真烂漫。 许是因为她年纪轻轻便经历了许多吧,她看起来比沈辛楠的年纪还小,但给人的感觉却比沈辛楠要成熟得多。 “辛楠,当你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你必须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保护她的能力。你试想一下,若是换成是你哥哥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会怎样做?” 沈辛楠一直以一个公子哥儿的心态在沈家所有人的庇护下长大,他就想是一个孩子一样,出了什么事情,他只会去求别人,他没有保护一个人的能力和魄力。至少,眼下,司微云是这样认为的。 沈辛楠沉默了半晌之后方道:“我只知道我想要将兰儿留在我身边,跟她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这样的话,别轻易说出口……” 第166章 真情假意(一更) “姐,我认定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不会改变。”沈辛楠说得坚定。 司微云却是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那位萧姑娘,只见她此时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家里人,不过……沈辛楠你该好好想想今后到底该怎么办了。”他这样不就相当于在外面置外室吗? “我知道。” 沈辛楠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秦晔和展筠,方道:“那……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跟兰儿先走了。” “嗯。” 看着沈辛楠和那萧兰一起离开之后,司微云转身回到秦晔的身边,那展筠倒是很懂时宜,什么都没问,只道:“走吧,我请殿下和微云小姐吃饭,以答谢你们这几日为了帮我选铺面而忙前忙后。” 三人进了一间酒楼,由小厮带着上了楼上的雅间。 等待上菜的间隙,司微云无聊地趴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看着看着出了神,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而秦晔坐在桌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含笑,眸中皆是柔情,似乎连身旁还坐着另外一个人都完全忘记了,仿佛这整个雅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司微云二人…… …… 司微云回到沈家的时候,沈辛楠还未回去。只是他已经吩咐自己院子里的人,无论谁来都不许进,就说他谁都不想见。 这期间,沈夫人来过一次,被沈辛楠院子里的下人用这个借口给挡了回去,沈夫人倒也没有起疑心,她只以为自己的儿子还在生他们不让那萧姑娘进门的事情,所以赌气不见人。 沈夫人这次是下了狠心,无论辛楠怎么闹,让那个小姑娘进门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想闹就让他去闹吧,书院可以不去,就这么一直将他关在家里也没什么不行,就是不能让那个姑娘进门。 这不仅仅是家世门第的问题,那个姑娘还进过青楼,更要紧的是,他们才多大,就这样因为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若果真让那姑娘进了门,以后还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行,他不见就不见,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去。” 但其实这个时候,沈辛楠并不在沈府之中。 一直到太阳落山,他才回到沈府,从沈府的后门进来,悄悄溜进了自己的院子,回到房间里,赶紧躺在床上,假装这一整天自己都没有出去过。 就这样蒙混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被沈夫人给发现。沈夫人得知这几天沈辛楠一直都有出去偷偷见那个萧兰姑娘,气得让府里的下人直接将沈辛楠房间的门窗都给钉上,只留下一个小缝,好递饭菜。 这是铁了心不让沈辛楠出去了。 沈辛楠没有办法只好绝食,他已经答应了萧兰,要接她进沈家,让她做自己的正室夫人的,这样的话既然说出去了,他就绝对不会食言。他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自己一定要让兰儿成为自己的妻子! 因为沈辛楠绝食的事情,最近这几天沈府的气氛很是压抑。 沈辛楠说到做到,说绝食,就真的滴水不进。一开始沈夫人还能硬起心肠,不去管他,嘴上说随他去了,就算是他死了,自己只当没这个儿子,也不会答应他让那个萧兰进门。 然而当看到沈辛楠神志不清躺在床上,却还是不肯吃东西的时候,她的心也不免软了起来,无论怎么说,这是她的亲生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到他这个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心疼? 沈夫人没办法,只要叫人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喂他吃东西。可就算是这样,沈辛楠也不肯吃,就连喂进去的水都给吐了出来。 这一次沈辛楠的表现倒是出乎司微云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沈辛楠是被家里宠着长大,吃不得什么苦的公子哥儿,他未必能顶得住家中的压力,最后怕是只有放弃那位萧姑娘。 没想到沈辛楠竟会真的为了那个萧兰而吃这样的苦,以绝食相逼这种事情着实不容易,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饥饿也不是好挨的,但是为了那个萧兰,他竟真的能坚持下来。 沈夫人在沈辛楠的床前哭得肝肠寸断,“楠儿,你就可怜可怜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的亲生母亲行不行?你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活啊?” 沈辛楠躺在床上,嘴唇已经干裂得不像样子,他听到自己的母亲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让兰儿……进门,好……不好?” 沈尚书盯着躺在床上的沈辛楠看了半晌,方才沉声开口,“身为沈家的少爷,你竟就这么点出息,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能成大器?” 沈尚书说这些的时候,沈夫人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哭,而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罢了,这个家终究还是指望不上你,我也不求你能成什么大器了。” 沈尚书皱起眉头,盯着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状的沈辛楠,“既然你宁愿死,都要把那个姑娘给迎进我们沈家的门。行,那我就如你所愿,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能白头偕老。” 沈尚书心里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孙子的,沈辛楠这次下定决心,绝不退缩的样子,也确实打动了沈尚书,他也没想到楠儿竟也会有这般有毅力的时候,虽然他的这股毅力是为了一个女子。 罢了,既然他都已经坚持到这种地步了,就随他去吧。左右楠儿也并非是沈家的长子,对他的妻子不必要求过高,尽管进过青楼这件事以后难免会被人非议,但……他也不想因为沈家的名声,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绝食而死。此事,就随他去吧。 听到沈尚书这话,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沈辛楠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祖父,那双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此时也重新绽放出光芒里,亮得几乎灼人。 这瞬间,司微云是替沈辛楠感到高兴的,他的这一场孤注一掷总算是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而就在沈尚书开口答应了沈辛楠的那一刻,沈夫人哭得更大声了,可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她此时心中也是十分矛盾,即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绝食而死,也不想让那个曾经进过青楼,而且家世跟沈家一点都不匹配的姑娘进沈府,还是做自己儿子的正妻。 眼下她是左右为难,只能用哭来发泄。 当天晚上,沈辛楠终于开口吃饭,过了这么久了,这是最近他最开心的一天。他一想到明天自己就能去告诉萧兰这个好消息,他就兴奋地睡不着觉。自己终于能实现自己对兰儿的承诺,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了。 次日一早,他为了不让萧兰看出他的憔悴,还专门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尽管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可并没有昨日看起来那么严重了。 沈辛楠连路都走不稳,只好让下人扶着他上了马车。 “赶快一点。”沈辛楠对马车夫吩咐道。他只想快点见到萧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她。 这一路上,沈辛楠都在想象,等待会儿兰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多高兴,到时候他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沈辛楠给萧兰赁下的宅子。 沈辛楠由马车夫搀扶着下了马车,他上前去敲门,怀着激动又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萧兰出来开门。 没多时,里面响起脚步声,他听得出这就是兰儿,自己心里的那个姑娘。 未几,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沈辛楠盯着来人看,眼中满是欣悦,是他的兰儿没错。 但是眼前的姑娘在看到他之后,脸上的神情却很是意外,或者……如果沈辛楠仔细观察的话,她的眼中还透着几分慌乱。 然而,此时一心想要将好消息告诉给萧兰的沈辛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兰儿!”沈辛楠一把握住萧兰的手,“我祖父他答应了,答应让我娶你过门了。” 萧兰一听这话,眸中的惊讶之色更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沈辛楠。 萧兰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沈辛楠的预料之外,连带着他心里的雀跃也不由冷了几分,“兰儿,你怎么了?” “我……”萧兰吞吞吐吐的样子,叫沈辛楠很是不解。 他正待追问,却听得院子里有男人询问的声音传来,“兰儿,是谁啊?” 沈辛楠听到这耳熟的声音,整个人瞬间僵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个男子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朝这里走过来。 那个人看到是沈辛楠,倒是没什么意外,微微挑了下眉头,继而笑着对沈辛楠道:“沈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说着,只见那男子径直走到小看的身边,伸手揽上她的肩膀,手臂用力,将萧兰整个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你别碰她!”沈辛楠见状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去扒揽在萧兰肩膀上的那只手。 “怎么?难道沈少爷还想跟本世子再打一架吗?可是怎么办呢?就算你跟我再打一架,这兰儿你也带不走了,她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 沈辛楠本来就虚弱地站不稳身子,听得靖世子这一番话,整个人几乎要跌到地上去,还好有一旁沈家别的马车夫眼疾手快地将沈辛楠给扶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 靖世子笑得嚣张,“我胡说八道?兰儿就再这里,你问问她啊。沈少爷,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一大清早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吗?怎么样?要不要再把你姐姐叫过来一次?上次她能把兰儿从我手中带走,我倒是要看看这次她还有什么法子。” “兰儿?”沈辛楠仍旧不肯相信,一双眼睛看向萧兰,想要得到她的亲口否认。 而萧兰明显躲闪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他却仍不肯死心。 倒是那靖世子等得不耐烦了,侧头看向身边的萧兰,“怎么?对沈少爷还是恋恋不舍。行啊,我无所谓,你要是想跟着沈少爷,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了,兰儿。” 萧兰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道:“世子误会兰儿,兰儿心里只有世子一人,这辈子跟定世子了,怎么还会再跟其他男人?” 萧兰的这一字一句都往沈辛楠的心头上砸,几乎要将他给砸倒。 “兰儿,你在说什么,是他逼迫你的是不是?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祖父已经答应我了,我可以娶你进门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说好了,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而那萧兰却是十分冷静地看着沈辛楠,冷静得近乎冷漠,“世子没有强迫我,是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世子。” 第167章 离家出走(二更) “你说谎,说谎!”沈辛楠冲着萧兰喊,喊完之后,又狠狠瞪着靖世子,似乎要把他给吃了一般。 那靖世子却是看着他冷哼了一声,“沈少爷,别像个孩子在这里发脾气似的。”说着,他松开了萧兰,一手揪住了沈辛楠的衣领,“沈少爷,你上次从我手里带走了萧兰,现在怎么样?没了卖身契,她还是选择跟我。你上次就不该跟我争,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银两,结果人还不是到了我的怀里?回家好好找你姐姐哭去吧,小屁孩儿。” “走,兰儿我们回去。”只见那靖世子揽着萧兰的肩膀转身,一手挑起萧兰的下巴,暧昧地凑上前去,“我饿了,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喂我。” 沈辛楠想要追上去,可是他绝食这么多天,身子本来就很虚弱,再加上气急攻心,刚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二公子!二公子……” 马车夫将沈辛楠带回家,谁也没料到他兴高采烈地出门,却是昏迷着回来。 那马车夫也不敢隐瞒,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沈夫人听了十分气愤,“没想到她那么不要脸,这才刚多久,就转投别的男人的怀抱,还……将那靖世子留夜,真是不知廉耻!” 沈尚书闻言皱眉,朝着沈夫人道:“好了,这些就别当着辛楠的面说了。” 沈尚书心想这样也好,总比等到成亲之后才发现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姑娘好。若是能让辛楠死心,那伤心这一场也值得了,毕竟那个姑娘,自己实在不怎么满意。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沈辛楠对那个萧兰姑娘的深情,自从那天从萧兰那里回来之后,沈辛楠就一直躺在床上,眼睛始终盯着床帐看,很久都不转动一下。喂他吃饭的时候,他倒也吃,只是话也不说一句,眼珠子也不动一下,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只有司微云来看他的时候,他才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萧兰的事情,也只能跟司微云说了一说了吧。 “也许,当初,我真的不该叫你过去的,也省得她白白浪费这些时日,要是当初把靖世子赎走的人是她,她心里应该会很高兴吧?我还以为我是救她出火坑的英雄,没想到却是从中作梗的恶人。” “我想,那个时候她也许是真的想嫁给你的。” “那她为什么却又这么快跟了靖世子?” 沈辛楠默默流泪,看得司微云也不由一阵心酸。 想了很久,司微云终究还是去见了那个萧兰。 “这宅子是沈辛楠给你赁下来的吧?”司微云坐下之后,含笑问那萧兰。 萧兰听了之后,神情并无异常,只是点了点头,“是,我很快就会搬出去的。” “别误会,我今天过来不是来赶你出去,或者是质问你。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跟了靖世子。你该知道,这些日子沈辛楠虽然没来看你,可他一直在跟家里人抗争,不惜绝食相逼,也要让沈家人松口让你进门,娶你为正妻。当时祖父松口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一切会是个美满的结局,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知道吗?为了你,他如今又开始茶饭不思了。” 司微云想从萧兰的脸上看出担忧或者是悔恨,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是跟当初自己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满脸的冷淡,什么表情都没有。 “微云小姐,你自小就锦衣玉食,吃穿不愁,没有人会不让你吃饱饭,也没有人把你卖去青楼过,你自然能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而对我而言,什么情啊爱啊的,那些都是用不着的东西,我只想有个人能让我依靠,不必叫我日日担忧明天就要流落街头。” “萧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我并不认同你的做法,你明知道沈辛楠还在为了你跟他的事情在跟家里人争取,你却连这点时日都等不及,就急着找下一个庇身之所,未免太让人寒心。其实,你当初答应嫁给沈辛楠,跟现在跟了靖世子的理由是一样的,他们两个,你哪个也不爱,你不过是想要有个人能供养你一辈子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以后……我跟沈家是没什么关系了。” 司微云点了点头,“行,也好,花个几百两给沈辛楠买个教训,也值了。”她相信,沈辛楠早就已经把从千娇阁赎回来的卖身契还给了萧兰,或者那卖身契已经烧掉了。 司微云站起身来,看向萧兰,“在来之前,我还想着你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但眼下我却松了一口气。幸亏在祖父松口之前,你就已经跟靖世子在一起了,不然进了沈府之后,到底也是个祸害,让你做沈辛楠的妻子,那太不值得了。” 萧兰怔怔地看着司微云走出去,其实她心中不是不后悔的。若是自己没那么着急的话,就可以做沈家二公子的正妻了,跟着靖世子的话,就别妄想正妻了,就连他到底会不会把自己纳为妾都还说不定。 但有一点,那微云小姐说得很对,自己根本无所谓最后跟的究竟是沈辛楠还是靖世子。自己只是要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而靖世子显然比沈辛楠更合适。沈辛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凡事都要受到家里人控制。 说实话,当初他要说娶自己为妻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若是能嫁进沈府做沈家二公子的正妻,那也跟天上掉馅饼无异了。 但是若是成了,那自己以后真的就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所以那个时候她还是很期待的。 可是她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沈辛楠被禁足的消息。她听到沈辛楠被禁足的消息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沈辛楠被禁足了,那他帮自己赁下的这个宅子,谁来付银子?当初他跟自己说,很快就能将自己接进沈府,所以只付了两个月的租金,等两个月到了,自己上哪儿去找银子去? 沈辛楠到底还是不够强大,不能给自己想要的保护,所以她才跟了靖世子。至少他比沈辛楠像一个真正的男人,拿些银子出来给自己买个什么,不必瞒着家里人,也不必变卖什么东西,况且,他的身份、家世也比沈辛楠要高,跟了他自然比跟了万事都要受家里人钳制的沈辛楠好。 那个时候,她也是没想到,沈辛楠真的能让沈家的人答应娶她进门。若是她早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那样做了,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自己已经是靖世子的人了。 司微云刚要走出宅子,便碰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靖世子。 靖世子瞧见是她,笑着走近前来,“怎么样?令弟还好吗?” “不大好,但总归能好起来的。这还要多谢靖世子,让他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总比成亲了之后再发现要好。” 那靖世子闻言勾唇一笑,“你以为是我从他手里抢走了兰儿?我告诉你,是萧兰主动来找的我。” 见司微云沉默不语,他轻哼一声,“怎么?不相信?” “我信。但愿,她这次的选择没有错。”但司微云却笃定她一定会后悔。靖世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像沈辛楠那样为她的。 言罢,司微云径直越过靖世子,继续外走去。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靖世子的声音,“那……微云小姐你呢,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吗?” “对与不对,我也已经准备好承担相应的后果了。而且,我相信,我是对的。” 司微云离开之后,便回去了沈府,刚进门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刘家小姐来找她。 “你家里这是怎么了?气氛怪怪的。”刘玉婕这阵子也在烦恼自己的婚事,所以对沈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太知道。 “没什么,就是沈辛楠出了点事儿。” 这要是换作是以往,刘玉婕肯定会忍不住好奇心追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但她今日来找司微云也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 “微云,你要帮我。” 刘玉婕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叫司微云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母亲是铁了心要把我嫁进吴家了,她跟吴家那边商量好了,用不了多久,就让吴家上门提亲。我都已经跟我母亲费尽了口舌也没用,我祖父,我父亲……全都赞同这门婚事。他们现在是急着要把我给嫁出去,可我真的不想嫁。吴家也不是真心看上我这么个儿媳,微云,我也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而他也喜欢我的人,不想就这么被安排着将就过一辈子。” “那你想怎么做?”司微云也不想玉婕就这么不情不愿地嫁人,嫁人应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该被这样强迫。 “微云,我打算离家出走,让他们知道,逼我是没用的,若他们果真要逼我嫁进吴家,我就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算我离家出走了,我也还是我祖父的孙女,我父母的女儿。可我要是不走,他们就要把我嫁进吴家,我这后半辈子将在无尽的黑暗里度过……微云,你就帮帮我吧。我若是留在大晟,他们肯定能找到我的,我想逃去希风,可是那里我人生地不熟的……” 司微云略沉思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行,你若是下了决心要离家出走,逃去希风的话,我会写封信回去,叫我的朋友去接你,到时候他自会照顾你。” 刘玉婕松了一口气,“微云,幸好有你。”旋即又高兴起来,“我还从来没去过希风呢,不知道那里怎么样。说不定,这一次我能在那里遇到我心仪的男人也说不定,这样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其实刘玉婕不是不了解自己家人的苦心,祖父和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婚事没少操心,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儿都嫌自己太闹腾,喜欢舞刀弄枪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儿,但凡是门第相配一些的人家,都瞧不上自己。 为了把自己嫁进吴家,想必母亲她也没少跟吴家说好话、让步。可是,纵然自己真的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想嫁进一个只考虑联姻利益,勉勉强强接受自己进门的人家。 为今之计,只有离家出走,才能阻止他们凑成这桩婚事。 刘玉婕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拖泥带水,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犹豫。 两天之后的这个早上,婢女走进房中叫自家小姐起床,可进到内室一看,床上哪里还有人在?那被子整整齐齐的,显然昨晚并没有人睡过。 第618章 陪你一起(一更) 一开始刘家的其他人还以为刘玉婕只是闹脾气出去躲两天,可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能找的地方他们也全都找过了,还是找不见刘玉婕,也不见她回来,这才警觉也许玉婕并不是闹脾气,她在信上所言也许是真的,这桩婚事若是不罢休,她就绝不回来。 刘家人这才慌乱起来,想到玉婕跟司微云关系很好,便来找了司微云,问她知不知道玉婕的下落。 “这个……玉婕是跟我说过她想离家出走,可是,我当时以为她是开玩笑的胡乱说的,没想到她竟是当真的。” 听司微云这样说,刘夫人心里也明白,大约她也是不知道玉婕的下落的。 “伯母,玉婕曾经跟我说过,她还是想嫁一个喜欢她,而她也喜欢的男人。也许,她是真的很抗拒跟吴家的婚事……” “喜欢?你们这些小姑娘啊,都是看话本看多了。这喜欢看不见摸不着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家里人还能害你们不成?” 玉婕现在倒是任性,不肯嫁进吴家,等她闹了一通回来之后,就连吴家这样的都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她是随了谁了,打小自己也没少教她规矩,不知她为什么偏就不肯受教,整天就想着舞刀弄枪,闯荡江湖什么的。 从司微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刘夫人只好失望离开。 刘夫人相信了司微云的话,可李松亭却是不信,“你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可不信,她走之前肯定找过你。” 对于李松亭并没有好隐瞒的,“玉婕她是找过我,她跟我说她想离家出走,又担心呆在大晟被会家里人找到,所以想到希风去。” 李松亭惊讶,她竟逃得这么远,“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她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到底也是一个女子,只那一点点的三脚猫功夫,从大晟到希风这么远,这一路上多危险啊。”声音里不由得就多了几分担心。 “放心,秦晔派了自己的侍卫一路护送她,等她到了希风,我的朋友会去接她的。她说她从来没去过希风,也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看一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李松亭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方同司微云告辞离开。 而此时在皇宫之中,秦晔正在陪展老下棋。一子落下,惹得对面的展老微微摇头,“殿下,你这是在故意让我吗?你小的时候跟我下棋,已经能偶尔赢我,难道这些年来你的棋艺不进反退了?” 秦晔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许吧,展老大概也听说了,我这些年实在是不学无术,纨绔得很。” “你不是不学无术,只是没用心思。” 这时候,展筠端着茶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两杯茶分别放在了自己祖父和秦晔的手边,旋即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棋局,照眼前棋盘上的这个局势,五殿下是必输无疑的。 果然,几个回合之后,棋盘上胜负已定,秦晔惨败收场。 展筠见状语带安慰道:“祖父他除了钻研医术之后,就是喜欢下棋,这些年我也从来没人见过谁能在棋盘上赢过他。” 秦晔闻言点头,“是,输给展老,我心服口服。” 说着,只见他站起身来,冲着展老拱手道:“前辈,我还有事,要出宫一趟,下次再赔前辈一起下棋。” “殿下请便。” 而那展老却并未注意到,此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孙女却正看向被放在五殿下面前的那杯茶,那茶杯里仍是满满的,五殿下一口都没喝。 目送秦晔离开之后,展老转头发现自己的孙女正在发愣,不由奇怪地开口,“怎么了?” 展筠回过神来,淡淡摇头,“没什么。只是……祖父也太欺负人了,您平常跟别人下棋,不都会刻意让一让的吗?怎么今天却没有让殿下?” “他?若是他认真跟我下棋,绝对不需要我让。他只是心不在这上头罢了……当年我进宫给五殿下治病,那时候我就想着孩子可真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而且懂得如何去融会贯通,我那个时候还曾经动过念头,想要让五殿下跟我学医。”说到这里,展老笑了笑,“也就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怎么可能跟着我学什么医术。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皇上格外宠爱五皇子,并非只是因为他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而是五殿下这个孩子太灵光了。我那个时候满心以为,将来的储位,皇上一定会留给五殿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之后自己听到的全都是有关于五殿下怎么任性妄为,怎么纨绔的传闻,的确是很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但是时隔多年之后,再次相见,他却觉得五殿下还是当初那个五殿下,也许只是世人误会了他。 展筠听了之后,不由低声喃喃道:“做储君、做皇帝,这又有什么好的,他现在这样倒是更自在一些……” “筠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 …… 秦晔带着司微云进到书库里的时候,那负责看管书库的刘先生不由愣了良久,一直到司微云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唤了他一声‘刘先生’,他才蓦地回过神来。 “见过殿下,见过……微云小姐。”有关于沈家认回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女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听说被认回来的那个孙女跟沈家的大小姐沈辛茉还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他但事实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经常来看自己,给自己带点心的‘沈大人’也许根本不是以前的沈家大小姐沈辛茉,而是她的双生姐妹。 “这些日子不见,刘先生还好吗?”司微云依旧是熟人一般地跟刘先生寒暄。 “是,还好。” “喏,还是你爱吃的点心。”司微云将带来的点心递给那刘先生。 “多谢……微云小姐。” “嗯,你忙吧,我随便来看看。” 司微云朝那一排排的书架走去,一直被忽视了个彻底的秦晔也无奈地随后跟上。 只见的司微云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秦晔斜倚在旁边看着她,“松亭去找过你,询问刘玉婕的下落?” 司微云闻言诧异地抬眸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来之前去平远侯府找过他,听侯府的下人说,松亭他已经离开京城了,说是写书稿写不出来,想出去散心一段时间。可我分明记得前几日我刚跟他说让他写书稿的事情,他拒绝我了,他这又是写哪门子的书稿去?我估摸着,他是不是追着刘玉婕往希风了。”没道理这么凑巧嘛,刘玉婕刚走每几天,松亭也说要出去散心。 司微云却没多想,“说不定他真的是出去散心罢了。” “说起这个……”司微云合上手里的书,看向秦晔,“我只怕也要赶回希风去了。” “这么快?” 司微云闻言一笑,“不快了,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当初急着赶过来本来就是因为秦晔下狱的事情,要不是因为那时候秦晔受伤,她也不会多留这么久的。 “不能再多留一阵吗?等我送走了展老……” “昨天我收到了墨绾的来信……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被我花一百两银子买下话本稿子的那位公子吗?” 秦晔不知道司微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怎么了?” “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康乔平从我的手里把他给夺走,可眼下却快要将他给毁掉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算是被我带进这条路的,是我让他来京城找我。若是他真的被毁掉了,我一辈子都会在意这件事的。” 秦晔听了司微云这一番话,却是蓦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给揽入怀中,秦晔低头看着司微云,两个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碰上,“虽然明知你话里不是那个意思,可我还是会吃醋,以后不要再说康乔平从你手里把他给夺走这样的话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说。” 司微云听了之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话我确实说得欠妥,以后不会再说了。” 秦晔这才松开司微云的腰,转而去握她的手,“真的不再多留一阵儿?” “这次回去,我会跟文暄解除婚约,这样的话……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真的?”秦晔立刻双眼发亮地看着司微云。 “真的。”以前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想过自己与遇上一个自己真心想嫁的男人,既然遇上了,那解除婚约的事情是势在必行的。等回去之后,自己是得跟文暄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了。 “那你等着我,我会准备好聘礼,去向你提亲的。” “你先别急行不行?我还……” 可秦晔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司微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随他去了。 而刘玉婕这边也离开京城很远了。 她虽整日说自己梦想着仗剑走江湖,可却也没怎么离开过京城,这一次虽说是逃家,但能出来走着一趟,也算是圆了一点点她的心愿了。 不过刘玉婕唯恐自己家里人找到自己,所以在大晟境内的时候,也没敢多留,一路上都是走马观花,只急着赶到希风去。 这一日,刘玉婕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走下楼去,到大堂里吃点东西。结果刚下得楼梯,就听到底下大堂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请问掌柜的,你们这里今天有没有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住进来,女的十七八岁,但是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刘玉婕一听这话就再也憋不出,“你说谁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呢?” 听到这一声怒吼,李松亭抬起头来,这要搁在往常,他一定要跟刘玉婕辩上两句,但此时他只是含笑看着刘玉婕,“可算是找到你了。” 刘玉婕一边往下走,一边纳闷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也想出去散散心了,我从来没去过希风,想去看看,正好我们两个一起做个伴儿。” “谁要跟你一起,我们各走各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两个人到底还是结伴上路了。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有李松亭陪着,刘玉婕还是安心了不少,路上也变得有趣了。虽然身边一直有五殿下的侍卫护送着,可他一天到晚跟自己也说不了两句话,简直要闷死了。有李松亭在旁边,还能说说话斗斗嘴什么的。 ------题外话------ 168章写成618章了……发布了之后才看见,标题改不了,大家知道就行了,遁走…… 第169章 以身相许(二更) 离开了大晟,到了希风境内。按照司微云所说,刘玉婕找到了她告诉给自己的那家客栈。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来接刘小姐的人?”刘玉婕进去之后,直接问了客栈的掌柜。 “有,有。原来您就是刘小姐,来接您的人已经来了两三日了,还特意嘱咐,若是有姓刘的小姐住进来,一定要立即告诉他。” 那掌柜说着,便是抬手招来了一个小厮,让他去告诉那位客人,他要接的刘小姐已经到了。 未几,来接刘玉婕的人从楼上走下来,只见这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这身形能抵得两三个刘玉婕,那粗壮的肩膀……刘玉婕毫不怀疑,他能完全不费力气地把自己给拎起来,再甩出去。 李松亭在她耳边悄悄问道:“司微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 “我哪会知道?” 那大汉看着凶神恶煞的,但对刘玉婕却十分客气,“您就是刘小姐?” “是,我就是。你是……微云的朋友?” “不,不是。在下可不敢称是微云小姐的朋友,是我们老大让我来接刘小姐您的。” “你们老大,你们老大是谁?” “岑老大啊?你没听说过?”大汉的神情很诧异,似乎在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我们老大? 刘玉婕确实不知道,她是在大晟长大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听说过希风岑老大的名头。 她还在心中暗暗纳闷,这什么岑老大,一听名头就很不好惹,微云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物的? 这么一想她竟很好奇,十分想看看那所谓的岑老大到底是什么人物。 相处了几日之后,刘玉婕渐渐发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其实挺好相处的,只是面向很凶罢了。而从他的嘴里,刘玉婕听了不少有关于‘岑老大’的丰功伟绩,这不就是自己想象当中那种威风凛凛的男人吗?以至于她迫不及待地赶路,想快点见到那个岑老大。 李松亭听了却不大高兴,“你喜欢那样满手沾血的?” “你不觉得很霸气吗?” “不觉得。” 当刘玉婕真正见到岑清江的时候,当场愣了很久,因为岑清江跟她这一路想象得完全不一样,他一点儿也不高大,比李松亭还显得要瘦弱,长相也太过清秀,一点儿都不霸气。 刘玉婕见到岑清江之后,还跟那个一路带她过来的壮汉一再确认,“这真的是你口中说的那个老大吗?真的是吗?你可别骗我。” “真的是,我没有骗你。” 刘玉婕指着前面码头上低头正跟身边说着什么的岑清江,“你确定是他?可他也太……” 那大汉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维护起自家老大来,“你别看我们老大长得瘦瘦弱弱的,但能打得过他的人可不多,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手刃仇家,丝毫不畏惧。前阵子我们帮里有个人带头叛变,我们老大没来得及防备,被伤得不轻,可就是那样,没过多久,我们老大就单枪匹马杀了回来,亲手砍下了那叛贼的头颅。所以,别小瞧了我们老大,多少人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就瑟瑟发抖呢。” 话音刚落下,就有几个人瑟瑟发抖着被带到了岑清江的面前。 只见岑清江一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表情十分阴狠,脚下也丝毫没有留情,几下碾压看得刘玉婕心头一紧,那人的手骨怕是要断了,光是从那人的哀嚎声里就能听出来有多疼了。 “这是怎么了?”刘玉婕虽然一直说出去闯荡江湖,但是这种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害怕。心想,微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这壮汉离开帮里去接刘玉婕已经有一阵儿了,哪里能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他走去在旁守着的那一众帮众的身边,看起来那些帮众对他挺恭敬的,他在帮里的位置应该是不低。 没多时,他便重新走了回来,对刘玉婕道:“打听清楚了。几个不长眼的,找事儿找到我们岑帮的地盘来了。看到没有?”壮汉指了指站在岑清江身后那个披着披风,头发尽湿的女子。 “那个姑娘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惹到那几个人了,结果被那几个无赖给追到了江边,无奈之下跳江寻死,正好被我们老大看到,就救了起来,眼下我们老大正在审问他们。他们也真是不长眼,敢在我们岑江的地盘寻衅滋事,被老大弄死了也是活该!” 而此时,那边的岑清江都已经盘问清楚了,原来这位姑娘只是个过路的,没想到被这几个色胚给盯上,色从胆边生,竟是要逼迫人家姑娘。那姑娘誓死不从,一路逃到江边,见已无路可走,便打算跳江而死,保住自己的清白。 幸好被经过的岑清江看见给救了起来,这才免于一死。 既然事情都已经问清楚了,那…… 只见岑清江低头看了看那几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冷冷道:“既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就干脆别要了。” 说完,岑清江便是吩咐自己的手下把那几个男人的命根子都给砍掉。 又是一阵凄厉的喊叫声,而岑清江已然转身离去。 “多谢岑……多谢岑老大。”那姑娘上前向岑清江道谢。 “不必谢我,在岑帮的地盘上闹事的人没有好下场,这是我祖父就定下的规矩,你该庆幸你逃到了我的地盘。” “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送她走。” 岑清江刚走了两步,就有人上前禀报,“老大,您让接的人已经接回来了。” 岑清江这才朝刘玉婕和李松亭的方向看过来。 “你就是……刘小姐?”岑清江走近前来。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玉婕就行。”虽然一开始看到岑清江的时候,很是意外,看到他狠狠踩那人手指的时候又有些害怕,但是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却觉得这完全就是她心目中的侠士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不是因为他,那位姑娘就要被这几个无赖给逼死了。惩恶扬善,再狠都不为过。 李松亭看到刘玉婕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岑清江看的时候,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要不要这么明显? 岑清江闻言点了点头,又是看向刘玉婕身边的李松亭,“这位公子是……?”程文暄并没有在信上告诉她,还有一位公子啊。 “在下李松亭。” “李公子……你也是微云的朋友?” “算是吧。” “二位千里迢迢而来,先上船歇息吧。” 刘玉婕笑着点头,“好啊,麻烦岑老大了。” “既然是微云的朋友,你们唤我清江即可。” “原来你叫岑清江啊,这名字真好听。” “刘玉婕,你还可以再狗腿一点吗?” 李松亭真是看不下去了。 岑清江见他们两个这般,眼睛里也不由弥漫了淡淡的笑意,这两个人相处起来还挺有意思。 两个人沐浴更衣之后,天色就已经开始变暗了。 岑清江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本来微云安排的是程文暄程公子去接你们的,只是程公子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托我派人去将你们二人接来。二位先在这船上住几日,不日之后程公子就会来接你们去京城的。” 司微云本来没打算麻烦岑清江,她是给程文暄写信去接刘玉婕,可是程文暄却走不开,又给岑清江写了封信,叫她先把那位刘小姐接到她的船上住几天,等他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自会过去将那刘小姐给接走的。 岑清江本来就欠了程文暄人情,再加上是司微云的朋友,她也就痛快地答应了,派人等在希风的边境去接那位刘小姐。只是没想到一起接回来的,还有一位李公子。 刘玉婕巴不得在船上多呆几日了,这是她作为一个千金小姐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觉得既新鲜又有趣。 便是连连点头道:“好啊,那这几天就麻烦岑老大了。” “刘小姐客气了,微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岑老大跟微云的交情那么好吗?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刘玉婕一脸兴致盎然地瞧着岑清江。 “说起来,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这一整顿饭吃下来,一直都是刘玉婕在问岑清江问题,她对岑清江的一切可太好奇了。李松亭就像是不存在的人似的,只有岑清江偶尔跟他说上一两句话,刘玉婕连理都不理会他。 “也不知道今日的饭菜合不合二位的胃口。”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而岑清江也顶不住刘玉婕越来越多的问话了,便开口打算结束这一场饭局。 李松亭刚要开口,就听到刘玉婕狠狠点头,“合!太合了。” 岑清江也被刘玉婕这个样子给逗笑,“二位喜欢就好。” 他们三个正要起身回各自的房间去,守在门外的手下,见他们这一顿饭是吃完了,便进来禀报道:“老大,被您救上来的那个姑娘不肯走,非要想要见您。” “嗯,你带她过来吧。” “那我们就先……”李松亭想着既然人家有别的事情,他们就先告辞回房算了。可是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刘玉婕给拽住了衣袖,只见她厚着脸皮道:“我还没吃饱,能再吃一会儿吗?” 其实她是好奇那位姑娘究竟会跟岑老大说什么,这英雄救美,通常美人都会以身相许的。 岑清江怎么会猜不出刘玉婕的心思,明知道她是想留下来听热闹,不过她也不介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满足一下刘小姐的好奇心也没什么。 她还挺喜欢这位刘小姐的,刘小姐跟微云的性子大有不同,不过也挺可爱的,这样活泼的姑娘实难遇到。 未几,那个姑娘便是被岑清江的手下给带了进来。 那姑娘看到房里还有其他人不由愣了一下。 “姑娘要见我,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得岑清江这样问,那女子突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岑清江的面前,“这次的事情多谢岑老大,岑老大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 说着,那女子犹豫着看了刘玉婕和李松亭一眼,然后操咬了咬牙,接着道:“我愿以身相许以做报答。” 刘玉婕不由浑身沸腾起来,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大叫一声,还真叫自己猜对了,果然是以身相许的戏码。 岑清江一时没有说话,不是因为她犹豫,而是因为她也很意外,怎么还以身相许了呢?自己是个女子,自然是不能娶她的。 第170章 互相吃醋(一更) 岑清江难得地为难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以自己凶狠的名声,她也是从来没想过竟还有女子想要对自己以身相许。 “这个……姑娘大可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之所以出手,也不是为着姑娘你,主要是冲着他们在我的地盘上闹事情。”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女子一脸娇羞,哪里看得出一点点不情愿的意思。 一旁看着的刘玉婕心道:姑娘,你这哪里是要报恩啊,你这分明是看上人家了。 “真的……不用了,我……”岑清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平常一贯雷厉风行的他此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更合适一些,只能道:“真的不用了。” 刘玉婕见着岑清江这般反应,不由在心中暗暗一笑,这岑老大踩人手指,砍人命根的时候看着怪狠戾的,怎么面对人家姑娘以身相许的要求时,却这么的不知所措? “你想嫁给他?那可不行。”只见刘玉婕一边说着,一边挽上岑清江的胳膊,“我不同意。” 这样亲密的举止,再加上一句‘我不同意’,已经无需刘玉婕再多说什么,也足以让眼前的这位姑娘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那女子看了一眼岑清江,见他并未开口反驳什么,脸上便是不由浮现出尴尬之色来,她也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岑老大说这样一番话的,却没想到……身为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形,她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说完这句话,那姑娘羞愤而走,人生第一次开口对一个男子说想要以身相许,没想到却会是这么个结果。 那女子离开之后,岑清江转头看向刘玉婕,很是客气地道:“多谢刘小姐帮我解围。” “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嘛。”既然他是微云的朋友,那也就是自己的朋友,况且自己以前一直都挺想认识他这样的人的,现在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李松亭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却是不大舒服。待岑老大回去休息,他和刘玉婕两个也各自回房之后,躺在床上的李松亭总也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总是浮现出方才刘玉婕挽着岑清江胳膊的样子。 那傻丫头该不会这么快就对那个岑老大动心了吧?虽说她一直想嫁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客,可……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吧?她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岑老大啊…… 越想越觉得不安,李松亭干脆披了衣服起身,敲开了刘玉婕的房门。 刘玉婕已经快要入睡了,被人这么吵醒,心中很是烦躁,“谁啊?” “是我。”李松亭在门外应道。 “大半夜的,干什么啊?”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刘玉婕还是起身为他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刘玉婕一脸困意地扒着房门看着李松亭。 “进去再说吧。” “行吧,神神秘秘的……”刘玉婕一边转身回房,一边低声嘟囔道。 “说吧,这大半夜的过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刘玉婕坐在桌边,用手支着额头看着李松亭。 “你觉得……岑老大这个人……怎么样?” 刘玉婕闻言盯着李松亭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李松亭不由纳闷地问道,怎么光看着自己不吭声啊? “李公子,你是有毛病是不是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这里问我觉得岑老大这个人怎么样,你睡不着,我还困着呢。”他这是找自己来帮他打发时间来了是不是? 话正说着,刘玉婕已经将李松亭给拉了起来,直接就往门外推,“你要是睡不着就在外面看看风景、吹吹风,别在这里打扰我睡觉。” 刘玉婕径直将李松亭给推出了门外,‘啪’地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真是奇了怪了,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跟自己说什么岑老大?有毛病啊。 这一晚刘玉婕倒是睡得挺好,她这是第一次睡在船上,觉得还挺新奇的。 吃完早饭,岑清江叫了自己的几个手下陪刘玉婕和李松亭下船逛一逛。 “二位都是从大晟来的,想必之前应该是没见过我们希风的风土人情,就叫他们几个陪二位一起逛一逛吧。” 刘玉婕闻言却有些失望,“岑老大不陪我们一起吗?” “我……” 不待岑清江继续说下去,刘玉婕已经满脸笑意地开口,“老是在船上呆着不也挺没意思的吗?你就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好歹相识一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走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刘玉婕本来就长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很小,她此时用这样期盼的表情看着自己,就连岑清江都有些不忍心,终究还是点头答应,陪他二人一起。 岑清江很少下船,就算是下船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当走在人群之中,不会有人怀疑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岑老大,实在是她的样子太像一个白面书生了。 而刘玉婕则格外地高兴,自从知道自己母亲要把自己嫁进吴家之后,她就没有怎么高兴过了。今天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不仅可以领略到希风的风土人情,身边还有一个她认为的武功高强的‘侠士’作陪。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问岑清江各种问题,她对岑清江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好奇了,毕竟岑清江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并且以后也不可能会经历的。 李松亭再一次体会到了被完全隔绝在外的感觉,看着一脸神采飞扬看着岑清江的刘玉婕,李松亭深深皱眉,再一次感叹,司微云怎么会认识岑老大这样的人物? 正在他深深皱眉之时,不知从哪来冒出的一个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公子……” “姑娘有事?” 原本一直走在李松亭前头的刘玉婕和岑清江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松亭。 李松亭也很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被眼前这位姑娘给拦住了? “我瞧着公子挺面善的,不知道能否借二两银子应应急?等我回去之后拿了银子定会亲自到府上归还。我是暖香楼的云珠,公子若是不相信的话,尽可以去暖香楼找我。” 李松亭随手拿出二两银子递给眼前的女子,“不用还了。” 女子面露喜色,却道:“怎么能不还?还请公子告诉奴家您的住处,奴家定当亲自上门奉还。” “真的不用了。”对于李松亭来说,二两银子不过是小钱罢了,他也不放在眼里。 这时候站在岑清江身边的刘玉婕啧啧摇头,“这个李松亭,就算到了希风也是跟青楼姑娘纠缠不清……” 听出她话里这微微的酸意,岑清江不由好奇地问道:“刘小姐不高兴?” 刘玉婕愣了一瞬之后,当即反驳道:“不高兴?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就是担心他太傻,再次被人给骗了。” “我就是随口一问……”刘小姐你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走,不管他了,让他跟那姑娘纠缠去,我们两个接着逛……” 不多时,李松亭从后面追了上来,皱眉看着刘玉婕,“走这么快做什么?”这么急着要把自己给甩掉,好单独跟这个岑老大在一起? “我那不是怕耽误李公子跟那姑娘调情吗?”刘玉婕假笑着道。 “什么调情?她不过是跟我借二两银子而已。” “借二两银子而已?满大街那么多人,她谁都不借,只跟你借,这不够明显吗?李公子,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就她那一身的穿戴……我就这么说吧,她把她手上的镯子给当了,至少可以当二十两银子,更别说她身上还有别的珠钗首饰,犯得着为了二两银子当街拦住一个陌生男人来借吗?她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可倒好,还真的就跟人家搭上话,借了二两银子出去。 她就不信,凭他这么聪明会看不穿那姑娘的心思,说不定是郎有情妾有意,互相调情罢了! 刘玉婕狠狠瞪了李松亭一眼,拽着身旁岑清江的胳膊就往前走。 李松亭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她还冲自己发起脾气来了?自己又没得罪她? 当时他正心烦,确实没多想,不过是二两银子,打发了那姑娘就是,一时之间,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他当时的心思都在…… 李松亭看着刘玉婕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跟刘玉婕……算是从小就认识。不过偶尔见面也只是在各种宴会上,两家只是点头之交,平时碰见了也只客套地寒暄一两句罢了。 一直都知道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喜欢吟诗绣花,偏爱舞刀弄枪,开口闭口皆是行侠仗义。 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跟刘家的这位小姐会扯上什么关系。 后来因为五殿下和司微云的关系,自己跟她来往得越来越多,一开始只像是朋友,后来……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不再单单只是把刘玉婕当成是一个朋友来看待,只知道当初听说她家里人要把她许给吴家公子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虽然他知道那吴家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可内心里却分明有那么一些不情愿,当时他还想不通自己的这些不情愿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是暗自压制着。 再后来,在翰林院遇见吴公子,见他对这门婚事并没有丝毫排斥,甚至还当众维护刘玉婕,那时候他心里有一种预感,好像刘玉婕和吴公子的婚事真的能成。 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察觉自己在内心里对刘玉婕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别的感情。 而后,他听到了刘玉婕跟倾城姑娘说的那一番话,他才更加确定自己对那倾城姑娘已经半分留恋也没有,反而是对刘玉婕生出了男女之情…… 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始做什么,刘玉婕就离家出走往希风来了…… 她不仅对自己没意思,似乎还看上了那位岑老大,偏那岑老大完全符合她想要的那种夫婿,李松亭深觉无奈。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三人回到船上,岑清江是有习惯,每天早晚都要各练一个时辰的功夫的。 而岑清江练功的时候,刘玉婕就一脸崇拜地在旁边看着,这样潇洒的身形,这样灵活的招式,自己怕是一辈子都练不到像他这样了。 倒是岑清江被刘玉婕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中的长剑递给她,“想试试吗?” 第171章 借口(二更) “你教我?”刘玉婕一脸欣喜地接过。 “好啊。” “这边手要抬高一点,刺出去的时候手腕要用力……”岑清江抬起刘玉婕的胳膊肘,一边给她指导。 刘玉婕学得倒挺认真,她以前是学过功夫,可那都是表面上的功夫,花架子,对付一两个流氓无赖还可以,遇到真正懂功夫的,那就不顶什么用了。她一直想学点真功夫,但却很难,一来是家里不允许,二来,靠她自己也找不到什么有真功夫的师傅。这次机会难得,所以她很用功。 岑清江见她是认真的,也同样很认真地去教她,一直到有人来叫她们去吃晚饭了,刘玉婕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会儿吃晚饭,还能再教我一会儿吗?” “要是刘小姐愿意的话。”岑清江含笑道。 刘玉婕闻言突然盯着岑清江认真地看了起来。 “怎么了?” “我有时候觉得跟你相处的时候,和跟微云相处时的感觉……挺像的。” 岑清江闻言心道,她该不会看出自己是女子了吧? “也难怪你会跟微云能成为朋友,其实你们两个真的挺像的。” 岑清江闻言也回想起当初自己跟微云成为朋友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是啊,我跟微云……是挺像的。” 李松亭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二人相视而笑的场景,心里那种不是滋味儿的感觉又不禁涌了上来。这才刚认识一天的两个人,能不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吗? “吃饭了。”李松亭走过来,这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而刘玉婕心里还记着今天他跟那个青楼女子的事情,轻哼一声,径直越过他,淡淡道:“知道了。” 当天晚上李松亭站在窗边,江上的晚风将他的衣袂吹起,他在心中暗暗期盼着,那位程公子尽早赶来,这样的话,他和玉婕也不必再在这里多留了。 可此时的他却是万万想不到,那位程公子赶来得的确很快,但人家却并不急着走。 翌日一早,岑清江照例练晨功,刘玉婕竟然也很有毅力地起了一个大早。 “像这样,胳膊这样过来……”岑清江抓着刘玉婕的手腕教她如何出拳。 她们两个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完全没有多想别的什么,可挡不住别人多想。 “你们说,我们老大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这么耐心过了?还手把手地教她练拳。这么多年来,这位刘小姐还是除了微云小姐外,唯一能近我们老大身的女子吧?” “别说,这位刘小姐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看起来跟我们老大还挺相配的。” 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告诫地看了一眼正在议论的二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乱说。” 此人话音刚落下,余光瞥见身旁人影一闪,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人在,那人已经揉身朝自家老大和那位刘小姐的方向掠去了。 岑清江正在专心地教刘玉婕练拳,没预料到这时候会有什么人闯上船来,所以当那个人朝着她们的方向冲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什么人闯上船来偷袭,本能将身边的刘玉婕给推开。 刘玉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被岑清江推开之后,她不由朝那飞掠而来的人影看去,这是什么人啊?来岑帮寻仇的仇家?看着长得倒是挺人模人样的。 刘玉婕是在跟程文暄交手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的,不由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差点误伤了旁人。” “怎么?岑老大心疼了?”程文暄一手握住刘玉婕朝他面门攻过来的手,刘玉婕哪里会让他给钳制住?手上用了巧劲儿,就像是泥鳅一般,灵活地脱离了程文暄的钳制。 “你们认识?”一旁摔倒在地上的刘玉婕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李松亭也闻声赶了过来,一时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跟程文暄对打的间隙,岑清江还不忘了回应刘玉婕的问话,“他就是程公子,微云找来接你们的人。” 李松亭闻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就是微云派来接他们的人,总算是来了,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刘玉婕却很纳闷,既然是微云找来接自己的人,那应该也是微云的朋友啊,怎么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虽然心中纳闷,但这一场精彩的打斗却看得刘玉婕很是过瘾,高手过招就是不一样。不过显然,岑老大更胜一筹。 最终,毫无疑问,程文暄这一次依旧败在了岑老大的手下。 尽管程文暄这阵子一直在苦练武功,可是跟岑老大还是有差距的。毕竟岑老大练武是为了生存,她一旦被别人打败,那她的下场只有很惨。程文暄练武不过是锦上添花,自然不必那么拼命。 但是程文暄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赢岑清江一场,不需要他让自己一分一毫,自己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赢他。可是目前看来,这个愿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实现了。 “承让了,程公子。” “岑老大也是真是有闲心,竟然还有功夫教别人习武。”还是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女子,这不纯属浪费时间吗? 岑清江不理会他言语里的讽刺之意,只是开口问道:“信上不是说你有要紧的事情,要过几天才会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事情办完了就过来了。” 此时,李松亭走上前来,对着程文暄拱手道:“在下李松亭,是微云小姐的朋友。”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李公子,大晟有名的才子嘛,我听说过的。” 这个时候,刘玉婕也走了过来,打量了程文暄一眼,才道:“我是刘玉婕,也是微云的朋友。” “嗯,微云在信上已经跟我说过了。”态度莫名地有些冷淡。 可是刘玉婕对他却很好奇,“你就是微云的那个未婚夫啊?” 岑清江想到微云和秦晔的事情,连忙扯了扯刘玉婕的衣袖,让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心道:刘小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万一惹恼了程文暄,他把你给扔在半路可怎么办? 程文暄瞥见岑清江轻扯刘玉婕衣袖的这个动作,不由微微眯了下眼睛。 四个人相继进入船舱,刘玉婕拉着岑清江落在后面,压低着声音悄悄问她,“这位程公子好像是不大喜欢我啊,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岑清江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走在前面的两个男子同时回过头来,“在说什么呢?” 刘玉婕忙笑着道:“没什么,没什么。”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岑清江也是体谅程文暄从京城一路赶过来,想着让他歇一口气再带着刘玉婕和李松亭回去京城。 可谁知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程文暄开口道:“我暂时不走了。” “为什么?”问出这话不是岑清江,不是刘玉婕,而是李松亭。 “微云又写了封信来,说她已经赶回希风来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她跟我们汇合,然后起回京城去。” 刘玉婕一听就很高兴,“这样好啊,正好我也没在这里呆够呢。刚跟岑老大学了几招就走的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听到她这话,程文暄和李松亭的脸上都不是很高兴。 岑清江倒是无所谓,反正这里房间不少,也够他们住的了。更何况,她还挺喜欢微云的这个朋友的,多留几日对她而言也没什么。 “好,那就这么定了。”随即又让人去给程文暄收拾房间。 吃过午饭之后,岑清江帮里有事,不能陪着刘玉婕和李松亭一起出去闲逛,本来是想让程文暄陪着他们一起的,可是程文暄却说自己一路赶来太累了,眼下只想好好休息。 岑清江只好派了自己的手下去陪着刘玉婕和李松亭一起。 夕阳西落,程文暄走到终于处理往帮中事务的岑清江的身边,“我看着岑老大似乎也不像是清闲的样子,怎么还有空去教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女子去习武?岑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岑清江不明白了,自己教刘小姐练武怎么就惹到了他了?早上说了一遍,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岑老大深藏不露。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微云的吗?可是听说岑老大最近可是桃花不断啊,又是上赶着以身相许的,又是手把手教着习武的。怎么?难道一向不近女色的岑老大真的春心萌动,想要娶妻了?”这话里有几分酸意,几分试探,就连程文暄自己都说不清。 他只知道上次自己回京之后,总是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岑清江,想起他虚弱地靠在床头的样子、想起自己搂过的他的纤腰、想起他毫无惧色冲过飞射而来的暗器径直冲向叛贼的身姿,甚至会想起他面无表情,冷静砍下叛贼时的冷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会偶尔幻想起岑清江穿女装的样子……他只知道自己想再见到岑清江,所以当微云写信来让自己去接她的一个朋友的时候,他当即给岑清江写了信,说自己没空,让他先把人接到他的船上去,等自己空闲下来了,自己就过去将人给接走。 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借口见一见他而已。 程文暄不愿去深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怕自己真的去深想了,就再难面对岑清江,再难面对自己了…… 岑清江不清楚程文暄内心里的这些纠结,自然也琢磨不透程文暄这番话之外的深意,只是淡淡道:“这应该跟程公子你无关吧?” “是,是跟我无关,是我失言了。”程文暄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岑清江则是一脸莫名其妙,他这次来怎么会这么反常? 到了晚上,四个人聚在一起喝酒。 岑清江向来很自控,她是这岑帮的老大,必须得时刻保持清醒,所以喝酒这种事情,她向来都只是轻沾即可。 刘玉婕只专注于桌上的菜,酒也没喝几口。李松亭喝到微醺也就不喝了,只有程文暄一杯接一杯,谁都劝不住。 岑清江见状微微皱眉,试探着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他之前从来不这样啊,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在……借酒浇愁,这一点儿都不像是自己认识的程文暄。 “烦心事?”眼睛里已经蒙上一层醉意的程文暄闻言看向岑清江,“我是有一桩天大的烦心事,可是我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 第172章 慰藉(一更) 岑清江认真地盯着程文暄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笃定地道:“你喝醉了。” 程文暄闻言却缓缓笑了,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醉了好啊,喝醉了倒床上就睡,什么都不用想了。” 岑清江认识程文暄也有些年头了,虽然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面,但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文暄。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程文暄之前曾经帮过她,她想着,若是程文暄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时候,自己也理应帮上一把才对。 程文暄听到她这话,端起酒杯的手不由僵在那里,侧过头来看她,“帮我?你要怎么帮我?” “你得先……” 还不等岑清江把话给说完,程文暄就打断了她,“谁都帮不了我,你也不行。” 程文暄这么个喝法,很快就醉了。岑清江无奈地看了趴在桌上的他一眼,然后对刘玉婕和李松亭道:“他喝成这样,我先叫人送他回房休息去。” 李松亭点头,“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 岑清江唤来自己的属下把程文暄给扶回去,可是那属下的手刚碰上程文暄的胳膊,就被他给甩开了,“不用扶我,我能走,我没喝醉……” 眼看着程文暄踉跄两步就要摔倒在地上,岑清江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口中无奈道:“凡是醉鬼都会说自己没喝醉。” 这一次程文暄倒是没有去挣脱岑清江扶着他的那双手,反而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靠在岑清江的身上。 岑清江见状只得无奈对一旁自己的手下道:“算了,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喝醉了的程文暄连路都走不稳,岑清江只能尽力支撑着他往前走,程文暄将整个人都靠在岑清江的身上,脑袋低在岑清江的脖颈处,也不知道他嘴里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岑清江的耳朵上,让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耳朵腾地一下就红了。 岑清江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把程文暄的脑袋给推开,可是她这厢刚刚推开,程文暄那厢就重新靠上来,岑清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靠在。好在程文暄住的房间不远,没走几步路也就到了。 岑清江扶着他在床上躺下,谁知道程文暄顺势拉着她的胳膊不放,她一个不防备,整个人竟是被程文暄拉着一起倒在了床上,脸颊正好撞在程文暄的胸膛上。 岑清江挣扎着站起来,又将程文暄拉着她胳膊的手硬是给掰开,这才给程文暄盖好了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把房门给关上的一瞬间,原本躺在床上的程文暄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程文暄躺在那里,盯着床帐看了很久,终究抬起胳膊来遮住自己的眼睛。是的,他并未喝醉,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也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靠近他一些吧,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只是想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那种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但却觉得格外好闻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好像只有他身上才有。 他闻过很多胭脂水粉的香味,浓烈的、淡雅的,却没有一种香味能比得过他身上的那种味道,让人念念不忘…… 到了次日,船上已经准备好早饭,可是去迟迟不见程文暄的身影。岑清江吩咐自己的手下去他房间叫他,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不想吃早饭,让岑清江他们不必等他,自己吃就行。 “老大,我觉得程公子的声音不大对劲,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听着好像是病了。 岑清江去到程文暄的房间一看,还果真是病了。 “这也太烫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就已经烧起来了。”岑清江将自己的手覆在程文暄的额头上试了试,旋即对一旁的手下吩咐道:“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她刚把自己的手收回,就被躺在床上仍闭着眼睛的程文暄给握住了。 岑清江只以为他这是烧得迷糊了,索性也就任由他去了。 没多时,大夫就被请来了。 “就是普通的风寒,不必太过忧心,开两副药喝下去也就能好了。” 岑清江暗自纳闷,怎么会染上风寒呢?难道是昨天喝了酒太热,他又出去吹风了?可昨天他醉成那个样子,连路都走不稳,还能出去吹风吗? “行吧,上次你照顾我,这次换我照顾你了。” 岑清江这一天一直都守在程文暄的床边,喂他喝药,用湿帕子给他擦拭额头和脖子。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程文暄的额头的确是没那么烫了,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何必亲自照顾我,你这里还有那么多手下……” “之前我受伤的时候,不也都是你一直照顾我吗?这有什么的,而且今天帮里正好没什么事情。” 原来是,正好没什么事情……不过就算是如此,心里也觉得满足了。 程文暄深深皱起眉头,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治了,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自己殷勤备至,自己都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如今,他不过是照顾了自己一天而已,为什么自己就会觉得很满足?好像只是为了他这一天时刻不离的照顾,自己就算病上半个月也都值得了? “你走吧。” 岑清江刚拧了帕子要给程文暄覆在额头上就听得他这样的话,不由疑惑地转头看他,“嗯?” “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程文暄的语气冷淡。 岑清江皱起眉头,难道生了一场病之后,他的性情也变得阴晴不定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好,那……外面有人在守着,你若是想吃东西,或者需要什么,开口唤他进来吩咐就成。” 说着,岑清江把拧好的帕子搁在盆边,转身走了出去。 待岑清江离开之后,程文暄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没救了…… “程公子好些了吗?”吃晚饭的时候,刘玉婕向岑清江询问程文暄的状况。 “好多了。”岑清江想起程文暄对她突然冷淡的态度,不由微蹙了下眉头,不过这也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刘玉婕并未察觉到。 “看起来,程公子和岑老大你的关系很好啊。” 岑清江听了之后,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我向来不大看好他和微云的婚事的。”就算微云只是为了找个男人应付,她也觉得程文暄不是什么好人选,他的花心可是出了名的,以后还不知道会在外面惹出多少风流债来。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那……岑老大跟微云小姐之间呢?你应该知道微云小姐跟五殿下的事情吧?”这时候李松亭突然开口问道。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玉婕一直不问这个,但凡是谁都会好奇这个岑老大跟司微云究竟是什么关系吧? 李松亭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刘玉婕自己也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去问这个,好像在她的心里已经笃定这个岑老大跟微云之间不会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好像自己跟这个岑老大,他是自己梦想中想要嫁的那种男人,他还亲自教自己武功,可自己对他就没有一点点的绮念,而自己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也没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己跟他相处的感觉,就像是跟微云相处时的感觉差不多。 感受得到李松亭的不善,岑清江朝他看过去,“微云和五殿下的事情,我早就已经知晓。至于我跟微云的关系……朋友、知己,随你怎么想。” 这一顿饭吃完,刘玉婕和李松亭各自回房,待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刘玉婕却是转身看向李松亭,“你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松亭不明所以,不过,倒也老老实实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你是不是对岑老大有敌意啊?”刘玉婕转身看向李松亭。 “我怎么了?” “方才在饭桌上,你为什么非要那么问,就算要问,语气不能好一点吗?” 李松亭一听刘玉婕这个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刘玉婕,你跟我认识多久?又跟那个岑老大认识多久?你跟他才不过认识两天而已。我方才在饭桌上,不过是问了他一句而已,就值得让你用这样的语气来责问我?” 刘玉婕向来喜欢跟李松亭斗嘴,但从来没见他真正生气过,而眼前的李松亭……他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刘玉婕愣了愣,心中更是想不明白了,以前自己跟他斗嘴的时候,说过很多比这要过分许多的话都没见他生气过,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我这也不是责问啊,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毕竟眼下我们还住在人家的船上。再说了,这岑老大对我们挺好的,又派人千里迢迢去接我们,又这样招待我们,对人家态度好点也是应该的。” “我看你说的这些,应该都只是你找的借口吧,说到底,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就说过想嫁一个这样的男人是不是?” “我说李松亭,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是不是?怎么句句都夹枪带棒的?”他平时不这样啊。 李松亭闻言也是泄了一口气,“抱歉,我这两天心情不大好,说话有些冲了,你包涵一下。” 他也觉得这两天的自己太有失风度了,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你没事吧?不会也染了风寒吧?”说着,刘玉婕伸手就要往李松亭的额头上去试,却是被李松亭给躲开,“我没事,你休息吧。” 看着转身走出去的李松亭,刘玉婕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一个两个的究竟都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微云什么时候才回来。 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又是不见程文暄。 问了手下才知道,程文暄一大早就下船去了。岑清江皱眉不解,他这风寒才刚刚好,不好好呆在房间里养一养,又急着下船去做什么了? 她哪里会知道,眼下的程文暄都快疯了。见不着岑清江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岑清江,总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 如今见岑清江了,更是觉得自己不正常。他发现自己对岑清江起了一种欲念,所以才会假装醉酒靠近他,来寻求一点点的慰藉。 一夜难眠,天还未亮他就下得船去。 一下船就直奔青楼,那么多娇媚温柔的女子围绕在他身边,讨他欢心,可是他的心却静如止水,根本不起半点波澜。 程文暄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撂在桌上,发狠地道:“我就不信!” 第173章 自我怀疑(二更) 只见程文暄揽住身边一个姑娘的腰肢,让她凑近自己,那姑娘也顺势就倒在程文暄的怀里,程文暄动手去脱她的衣服,可刚脱了一半,他就再也继续不下去,味道……味道不对。 她身上的胭脂味儿并不浓,淡淡的,带着一点点的花香,可是程文暄还是觉得这味道太刺鼻了,根本闻不下去,索性将她给推开。 那姑娘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程文暄,忙又凑了过去,“公子……是奴家做错了什么吗?” 程文暄却连理都不理她,径直朝抚琴的那女子看去,朝她勾了勾手,“你,过来。” 美人入怀,可还是一样,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一向喜欢在花丛中穿梭的程公子,面对美色的时候竟然会无动于衷,别说是旁人,就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房里的这几个姑娘也都是面面相觑,这位公子是怎么了?难道是……不行? 程文暄却完全不理会她们的目光,直接拿起酒壶,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壶酒,喝完之后,径直把空了酒壶给摔在了地上,把房里的这几个姑娘都给吓了一跳。 “你们这里有郎倌儿吗?” “有是有……”其中一个姑娘战战兢兢地回答。这个客人看起来情绪不大稳啊,该不会要在这里闹事吧? “去,把他们都给叫来。”说着,程文暄解下腰间的荷包,那沉甸甸的荷包搁在桌上,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几个姑娘赶紧出去让妈妈把郎倌儿们给叫进来。 七八个郎倌儿被带进来,一字排开站在程文暄的面前,各个清秀俊朗。 程文暄盯着这几个郎倌儿看了半晌,发现自己内心并无丝毫波澜。片刻之后,只见他伸手指向其中一个郎倌儿,“你过来我身边坐。” 那郎倌儿也是个熟门熟路的,被点中之后,当即缓缓走过去,在程文暄的身边坐了下来。 程文暄伸手揽住他的那一刻,心里本能地排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把那郎倌儿给推开了。 那郎倌愣愣地看着将他给推开的程文暄,而程文暄此时却很高兴。自己心里明明是排斥跟男人搂抱在一起的,不管他长得再怎么俊秀,自己也是下不去这个手,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并没有断袖之癖? 那几个郎倌儿,他逐一试过,没有一个能让他不排斥的,当他揽上那些郎倌儿肩膀的一刹那,他自己都会起鸡皮疙瘩。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的话,那自己应该就不是断袖吧? 可他的这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自己对别的男人都不会有那种渴望亲近的感觉,却唯独对岑清江……现在连女子,自己都不想碰了,自己究竟有没有断袖之癖? 程文暄自己也搞不懂了。 天色擦黑时,程文暄醉醺醺地回到船上,隔着一段距离,岑清江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怎么又去喝酒?” 岑清江皱着眉头上前来扶程文暄,却被程文暄给躲开,“别碰我,你……别碰我。” “又发什么酒疯?”可岑清江到底也没再去碰程文暄,而是吩咐自己的手下把他扶回房间里去。 “喏,醒酒汤。”岑清江把厨房煮好的醒酒汤递给靠在床头的程文暄。 程文暄却没伸手去接,而是看着岑清江缓缓开口道:“我真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 就算岑清江再怎么好脾气,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免有些恼,只见她把醒酒汤放在旁边的几案上,语气冷淡地道:“醒酒茶我就放在那里了,你想喝就喝了,不想喝就算了。要是你不想再见到我,明天一早就可以下船离开,也没有人强留你在这里。” 她自认自己这几天也没得罪程文暄吧,何至于让他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晨光熹微之际,岑清江就起床练功,她练功向来刻苦,岑帮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但刘玉婕却很佩服,她才只坚持了两天就坚持不下去,看来自己以前是高估了自己,照自己这样,是注定成不了女侠的。 见得刘玉婕走过来,岑清江收了势,走到她的面前,“昨天晚上收到了微云的来信,她说她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再过个七八天就能到。” 刘玉婕笑着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急,反正我这次是为了躲避婚事离家出走的,到哪里都一样,我还比较喜欢这里。至少在这里,还能多跟岑老大你学上一招半式的。不过,让岑老大教像我这样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也是委屈你了。” “没有,我觉得刘小姐你……挺有意思的。”说完之后,岑清江唯恐刘玉婕误会,又紧接着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若是有刘小姐你这样一个妹妹也不错。” “那凑巧了,我也觉得岑老大你挺有意思的,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 两人对视一笑,相谈甚欢。但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那两个男人心里却不大舒服了。 岑清江不是没有注意到程文暄,只是在昨天晚上他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早饭的饭桌上,只有刘玉婕一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说话,岑清江偶尔附和她一两句,至于程文暄和李松亭两个人,全程都没有开口。 一直到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刘玉婕才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大对,随即也不怎么说话了。 吃完早饭之后,岑清江回去自己房间,她今天约了人上船见面。 没想到程文暄随后跟了过来,“你先等一下。”他再曾清江的身后唤道。 可是岑清江就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推开房门,进去之后,又利落地转身关门,可是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直胳膊却突然伸了出来,挡在了门缝中。 岑清江被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的。” 岑清江抬眸看向程文暄,“无妨,左右我与程公子之间也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你曾经帮过我,我将来自会还你,至于其他的也不必在意什么。所以昨天晚上的话,对我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还请程公子自己也不要太介怀。” “好歹我们交情一场,你何必说得这么……”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只听得‘砰’的一声,岑清江把房门给关上了。 而那边刘玉婕和李松亭下了船之后刘玉婕却不由得跟李松亭嘀咕道:“你说着岑老大是不是跟程公子吵架了啊?我之前看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挺好的,怎么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那么奇怪?” “那都是别人之间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才跟那个岑老大认识几天啊,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事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句话说得好,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跟岑老大就是一见如故的那种。” 岑老大这个人很好啊,完全不像是外面传言的那样凶神恶煞,杀人不见血。自己来船上这么多天了,也只在头一天见过他动手,那几个流氓本来就是自己活该,被岑老大给剁掉命根子那也是他们自找的。自己给岑老大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他是个残暴的人,而且他对自己也很有耐心啊,都不嫌弃自己只会一点点的三脚猫功夫,还愿意花时间耐心地教自己。 “在你眼里,他就这么好?” “是啊,难道你觉得他不好?” 李松亭语塞,是的,抛开自己的私心不讲,那岑老大确实算一个不错的人,可是在刘玉婕的面前,他怎么也不肯承认岑清江的好来。 “李松亭,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打从第一天见到岑老大,你就不怎么喜欢他。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因第一天上船就见了血,所以……你害怕?” 李松亭气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是为什么?” “你自己想去吧。” …… 岑清江今天要见的是这一带生意做得最大的布商,一年的契约已经到期,他们要重新商谈契约之事。毕竟这位齐老板每年都要往京城运送不少的布匹,大都是走水路的,还要靠岑帮全程护送。 只是岑清江没想到这一回齐老板把自己的女儿也给一起带来了。 这位齐老板跟岑帮往来也不是一两天了。他跟岑清江算是旧识,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一直都很欣赏,这次带着自己女儿一起上船见岑清江,也有撮合他们二人婚事的意思。 岑清江领悟到齐老板的这个意思之后,心中很是诧异,她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的。 谁都知道做自己这一行的,那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朝不保夕的,一个不小心那天就一命呜呼了。当初爹爹看上了娘亲,娘亲一开始也是不答应的,后来爹爹做了很多,娘亲才终于被他感动。 所以岑清江一直以为不会有人打自己婚事的主意,没想到竟还真的有人想把女儿嫁给自己。 她是真不明白这位齐老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其实齐老板一开始也很有顾虑,不过他跟岑清江相交数年,很清楚岑清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相信岑清江有能力保护自己女儿,而岑帮在他的手里也会一直兴盛下去。再加上,以前他每次见了岑清江回去之后,都会在家里人面前夸奖岑清江几句,时间长了,便是在自己女儿心里埋下了一个根,她已经跟自己闹了好几次,说想跟着自己见一见他口中那个不可多得的少年。 那姑娘看着岑清江一脸娇羞的样子,很多事情已经不用明说了。 不过这毕竟是婚姻大事,女方又不好明说,齐老板也只是在言语之间暗示了几句。 而岑清江也暗暗在心里转着念头。 一直到送他们父女两个离开的时候,便故意对自己的手下道:“刘小姐马上要回来了,我吩咐你们给她买的东西,你们买齐了没有?” 那手下一脸的不解,什么东西?老大有吩咐过他们给刘小姐买东西吗?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买吧,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敢问……岑老大口中的‘刘小姐’是何人?”那齐老板觉得有些不大妙,岑老大身边不是没有别的女子吗? “是我的一个……朋友。”岑清江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朋友’这两个字,却分明有些不明的含义在其中。 第174章 当成兄弟(一更) 岑清江故意的暗示,那齐老板自是听懂了,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又是笑着跟岑清江告辞了。 待那齐老板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之后,程文暄才走上前来,“岑老大这一招可真是高,分明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岑清江还有些生程文暄的气,所以并不打算理他。 程文暄却不在乎她的冷淡,继续跟上来,“就是不知道那刘小姐只是岑老大你的挡箭牌,还是你真的对刘小姐动了心思……” 岑清江仍是不理他。 程文暄接着道:“这阵子,你的桃花挺多的嘛。” 岑清江仍是不理。 程文暄无奈,只好快走两步拉住她的胳膊,“还在生我的气呢?” 程文暄转身站到岑清江的面前,“我那是喝醉了说胡话,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别跟我计较了行不行?看在之前我也算是帮过你的份儿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行吗?” 他都这样跟自己道歉了,岑清江也不好再生什么气,也就点了点头,“算了,我就当是没听到吧。”旋即又有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是有哪里得罪你了吗?”不然他为什么会说出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这样的话? “没有,你怎么会得罪我。我就是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胡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喝醉了的那天晚上,他几乎一整晚都没睡,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其实在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他就后悔了。他想就算让自己的人生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遇见他吧? 在这之前,自己从来没有体会到这么想见一个人的感觉,哪怕只听他说两句话,心里就会觉得满足。等见到他之后,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要靠近他,眼睛也会一直往他身上看,希望他也能多注意自己。这种感觉其实是幸福的,至少……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一整晚没睡,他把这件事想得很明白了,其实无关男女,自己只是喜欢上了岑清江这么个人而已。其他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给自己他给自己的那种感觉。当初回京之后,挣扎了几个月都不能把他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如今再次见到他,仍是纠结挣扎,可终究挣扎不过自己的内心,他已经不想再挣扎了。 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自己认了。自从母亲出事时候,除了微云之外,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让自己放在心上,如今终于遇到一个,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认了。 岑清江本来就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既然程文暄已经一而再地跟她道歉了,她也没打算再计较。 所以当刘玉婕和李松亭两个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岑清江和程文暄和和气气地坐在那里闲聊的情形。 刘玉婕下意识看了一眼李松亭,心中暗暗道: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还怪怪的,这么快就和好了?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刘玉婕站在甲板上吹风。陡然觉得身上一暖,低头看去,只见一件披风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天气渐热了,可江上的夜风还是有些凉,别染了风寒。” 刘玉婕侧头看向身旁的李松亭,“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也睡不着。”刘玉婕顿了顿才接着道:“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爹、娘,还有祖父祖母在得知自己离家出走之后,肯定要气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气消了一点没有。 “你呢?想家吗?” “一点点吧。”他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这么远…… “也真是奇怪了,我逃这么远,是为了躲避婚事。你就散个心,也跑这么远做什么?” 李松亭望着江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带着几分无奈地开口,“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这样关心的话轻轻浅浅地说出来,却是叫刘玉婕一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说……他说,他之所以千里迢迢走这么远,是因为不放心自己?他是因为自己才一路来到希风的? 这句话是心随所动,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的,但是说出口之后,李松亭也并不后悔,反正自己的心意迟早都要让她知道的,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也没什么。 此时李松亭只是静静地看着刘玉婕,期待着她会跟自己说什么,过了良久之后,刘玉婕终于从愣怔之中反应过来。只见她一掌拍在李松亭的肩膀上,“够义气,不枉我们朋友一场。你放心,以后你若是以后什么事情,我一定也会鼎力挺你的。” 李松亭几欲吐血,感情她把自己当兄弟了。 “你的脑袋里除了江湖义气,还能不能想到点其他的?”这语气十分地……恨铁不成钢。 “什么?”刘玉婕还是一脸懵懂。 刘玉婕根本没往男女之情上想,实在是她觉得自己跟李松亭完全是两种人,而且,他以前那么喜欢倾城姑娘,而那倾城姑娘跟自己也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不仅没有相似之处,还差别甚大,坚持处处都相反,她当然也不会想到李松亭竟会喜欢上自己。 “没什么,很晚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也赶紧回房去睡觉吧。” 李松亭留下了一个背影给刘玉婕,而刘玉婕则越发的不解,感觉上他好像有些生气,可他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啊? …… 司微云离开大晟的京城之后,就一路往希风赶,墨绾在信上说施岳诚的状况不大妙,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司微云担心施岳诚的状况,一路上都是急着赶路,想要尽快赶回京城,看看施岳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所以,她比岑清江预计得还要更快到达这里。 “微云,你终于来了。”刘玉婕是第一个跑到司微云身边的,拉着司微云就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事情。 还是李松亭看不下去,拉着她道:“好了,微云赶了一路过来,你先让她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行不行?” “哦,我忘了。” “真是麻烦了你了,清江。”她也没想到自己让程文暄去接刘玉婕和李松亭,他倒推脱着让岑清江派人去接了。 “我们之间哪里需要说‘麻烦’二字?” “我们两个许久都没见了。只可惜我这次有急事赶回京城,恐怕不能在这里多呆。” 司微云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各有不同。刘玉婕自然是舍不得岑清江,她还想让岑清江教她更多的功夫呢。程文暄也是不舍,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借口来见岑清江。而唯一高兴的大约只有李松亭了,他老实担心刘玉婕和岑清江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真的会相处出一些感情来。 然而他的高兴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岑清江接下来的话给打破了。 “这倒无妨。正好前几天齐老板让我帮他押一批货到京城,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路将你们送到京城去。”她这两天一直没动身,就是在等着司微云。 司微云含笑点头,“这可太好了,我还说没时间跟你多聊一些呢。” 刘玉婕原本失望的一颗心也重新活跃起来,“这样的话,我又可以跟岑老大你多学几招了。” 只是今日天色晚了,他们打算等明天天亮了再动身。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烟花爆开的声音。 刘玉婕连忙走到窗户前去看,“这是谁在放烟花啊?今天是什么节庆的日子吗?” 司微云仔细想了想,才确认道:“今天不是什么也别的日子啊。” 此时刘玉婕突然回过身来,“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我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左右吃了晚饭之后,大家也都无事,既然刘玉婕提出来了,那依她也无妨。 五个人便是下得船去,找路上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这里一户姓张的老爷在给他的母亲过六十大寿,所以才放了这些烟花。 “那前面为什么这么热闹?” “哦,哪里啊,那是暖香楼在选新花魁,好多人去凑热闹呢。” 暖香楼?听着怪耳熟的。 “不就是那天跟你借银子的那个姑娘说的地方吗?”刘玉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司微云不知道这件事,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李公子魅力大呗,走到哪里都有美女盯着。”然后就添油加醋把那天的情形跟司微云说了一番。 “你实话实说行不行?我哪里跟那个姑娘眉目传情了?”李松亭拒绝她的添油加醋。 岑清江则对选花魁的事情起了好奇心,“不如……我们也过去凑个热闹?”程文暄对这种事情想必是很热衷。 “行啊。”司微云是无所谓。 “你们去吧,我不去。我看前面有杂耍,我去看门杂耍去。”说完,刘玉婕就撇下他们径直往前走了。 李松亭连忙随后跟上,“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选花魁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了?”程文暄问身旁的岑清江。 “我以为你会感兴趣。”所以她才会这么提议的。 “我……”程文暄实在是百口莫辩。谁让他以前那么风流呢,现在好了,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顿了片刻之后,他只能无奈地道:“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了。” 司微云跟程文暄一起长大,对他十分了解,自然能看得出他眼下的不对劲,便是不由得奇怪地看着程文暄,“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 司微云还欲追问,却听到前面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她和岑清江还有程文暄听到这惊呼声,也不由朝前方看去,却只看到人头攒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们往前走近了一些,才知道原来是那杂耍班子负责表演喷火的人失了手,火烧到了围观之人的身上。 杂耍?方才玉婕不就是说要去看杂耍吗? 司微云拨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渐渐地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这是……玉婕的声音。 难道出事的是玉婕?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司微云终于挤出人群,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愣住,正在哭的女子的确是玉婕,而受伤的却不是她,而是李松亭。 “微云……你救救他,救救他……”看到司微云过来,刘玉婕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满脸期盼地看着她。 而此时李松亭还在安慰刘玉婕,“别怕,我没事。” 第175章 我嫁你好了(二更) 李松亭背后的衣服已经被烧毁了,上面湿淋淋的是围观的众人为了帮他灭火而浇的水,还混合着他方才为了帮自己灭火,而滚在地上沾染上的泥土。 司微云绕到李松亭的背后看了一眼,难怪李松亭死死抱着刘玉婕,不肯让她看他的后背,他后背上那一块被烧得不轻。 而此时他还在不断安慰刘玉婕,告诉她自己没事。 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杂耍班子的人也都吓坏了,赶紧让人去找了大夫过来。 为了让大夫好好地给李松亭处理伤口,他们索性在这附近的一间客栈里定了房间,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把李松亭的伤口给处理好。 尽管李松亭再怎么不许刘玉婕看他的伤口,可她还是看到了,那样一大块的烧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刘玉婕再也忍不住,‘哇’地就哭出声来。 司微云连忙抱住她安慰,而刘玉婕则哭得泣不成声,“都是因为我……他是为了替我挡,才……被烧成这样的。” 若不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了那一下,此时被烧伤躺在床上的人就是自己了。 听到刘玉婕的哭声,趴在床上的李松亭出声安慰道:“好了,我这挡都挡了,你以后想着点还我这个人情就是了。” 刘玉婕当即重重地点头,“还,我肯定还。”说完,刘玉婕又是哇地哭起来,“李松亭,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拿不起放不下的胆小鬼了,再也不说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了……” 尽管背上痛得厉害,李松亭还是因刘玉婕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客栈里呆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岑清江就找人把李松亭给抬回了船上,这里的大夫毕竟医术有限,还是尽快赶到京城找更好的大夫,尽管这么严重的烧伤是肯定会留疤的,但是找个好大夫的话,说不定能让疤痕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一些。 所以,把李松亭抬回到船上之后,岑清江便吩咐立刻开船,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而这些天,一直都是刘玉婕在李松亭的床边照顾。 她小心翼翼地给李松亭上药,“这伤……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吧?” 李松亭故意跟她开玩笑,“估计会。到时候怕是就会遭人嫌弃,不会有姑娘肯嫁我了。” 刘玉婕随口便反驳道:“怎么会?若是真的没有姑娘肯嫁你,那我嫁你好了,不会让你一辈子打光棍的。” “真的?”李松亭双眸清亮地看着刘玉婕。 “当然是真的。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啊,就算你背后有一块伤疤又怎么样?难道你还真的以为因为这个,就没有姑娘肯嫁你了?李公子,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平远侯府二公子,名满天下的才子,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哪里会因为他背后留下了一块伤疤就会嫌弃他?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拯救他。 李松亭若有所思地道:“这可说不准。反正,你记着你方才承诺我的那句话就是了。” “行,若是你果真寻不找媳妇,你就来找我,我怕保证负责成不成?”但,这怎么想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就算再怎么样,李松亭也不会娶不到妻子的啊。 眼见着就快要到京城了,程文暄不确定岑清江会不会肯跟他们一起下船,便试探着询问岑清江,“岑老大也没怎么来过京城吧?” “来过是来过,不过都是为了帮里的事情。” “既然这次都来了,不如多留两天。你招待了我们那么多天,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岑清江想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不过她倒不是真的想要看一看京城的风景,而是想着,自己跟李公子到底算是相识一场,他如今还伤着,而且那么严重,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到底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左右最近帮里也没什么事情,在京城里多留几日也无妨。 回到京城之后,司微云安排刘玉婕他们三人在司府里住下,又找了京城好几个有名的大夫来给李松亭治伤,那几个大夫都说,这么严重的烧伤,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他是男子,也不必太在意这些。 安置好李松亭之后,司微云便立即去找了施岳诚。 司微云站在宅子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不见里面有丝毫动静。 “难道他不在家?” 墨绾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我找他的熟人打听过,最近都没怎么见过他了。” 司微云眉头皱起,抬脚便是踢上了眼前紧闭的这扇门,一旁的池玉见状忙道:“小姐,还是我来吧。” 只见池玉三两下就把门给踹开了。 这个宅子还是当初司微云帮施岳诚找的那个,他一直都住在这里没有搬走。 主屋的门是开着的,刚一脚踏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是扑面而来。司微云下意识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往里头走,只见地上丢的全部都是酒坛子,他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又是往里面走了几步,终于看到倒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的施岳诚。 司微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个是之前那个满怀期待前来京城找自己的年轻人,此时的他看起来跟路边的那些乞丐也没多大的差别。 “施公子?施岳诚?” 司微云连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有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证实他还活着。 司微云朝窗外看了一眼,对身后的池玉道:“你去外面水缸里舀一瓢水,把他给泼醒。” 池玉应声而去,很快取了一瓢水来,直接泼在了施岳诚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凉意把施岳诚给激醒,他豁然从床上直起身来,看到眼前站着司微云的时候,一时还有些懵,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醒了?”司微云冷淡地开口。 “微云小姐……”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施岳诚有些不敢面对司微云,眼神躲躲闪闪地逃避。 “若是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我就不会花那一百两把你的稿本给买回来。我以为是个有才华有想法的年轻人,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却颓废成了这样,早知如此,你还不如一辈子就走科考之路,就算考不上,做个教书先生,也好过你现在这般模样。” “我……”那施岳诚狠狠抹了一把脸,“是微云小姐看错了我,我也高估了我自己,我有个狗屁的才华,我什么才华也没有,我就是个废物!我养不起我心爱的姑娘,也再写不出好的稿本来了,我根本就没有天分,是我高估了自己……” 看着他这般颓废的样子,司微云气不打一处来,“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我的眼光也不行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你现在这样,能写出什么好的稿本来,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说着,司微云想到,他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跟自己脱不了关系,若不是康乔平存心要跟自己作对,要跟自己争,也不至于会连累到无辜的施岳诚。 想到这里,司微云缓和了些口气,“你并非是没有才华,只不过是有人根本无视你的才华,甚至是浪费你的才华。这阵子我有事离开了希风,但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也听墨绾大致说了一些。是康乔平把你逼得太紧了,一个月就要你写出一册话本,这样短的时间,这换成是谁都写不出好的话本。” 所以,施岳诚这个名字才从一开始的炙手可热,变得人人嘲讽。康乔平只想利用他已经传开来的名气多赚些银子,所以逼着他不停地写稿本,可是就算再怎么天才的人,也不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 施岳诚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胡乱写一写交差了事。这样胡乱交差的东西自然跟他之前精心写出来的那些话本没法比,所以大家都说,他是江郎才尽了,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施岳诚这个名字才刚兴盛没多久,就迅速没落了下来。 再加上他喜欢上的那个姑娘本来也不是真心喜欢他,只不过是康乔平拿来利用钓他上钩的一枚棋子,当施岳诚对于康乔平来说再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也不会再理会施岳诚了。 一边是被康乔平压榨着要他写稿本,另一边他喜欢的姑娘又对他爱答不理,在这种心情下的施岳诚,纵然他果真是个绝世罕见的天才,也不可能写出什么好的稿本出来。 “抱歉,微云小姐,我真是没脸见你。” “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振作起来。不就是一个女子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知道她是被人利用故意接近你的,你还对她恋恋不舍什么?我当初买下你的稿本,让你来京城找我,可不是为了让变成这样的。” “我明白微云小姐的好意,可是我……我如今只能被那个康乔平牵着鼻子走了。” “既然你是因我才进这一行的,那我也不会对你的事情坐视不理,有关于契约的事情,为会去找康乔平,至于你……赶紧给我振作起来,好好写出一个好的稿本,挽回你的名声那才是正事!” 离开施岳诚这里之后,司微云立刻叫人备马车。 “走,去康宅!” 自从上次康乔平因书坊的时候来到京城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 司微云直接冲到康宅,守门的人见是她,连忙伸手拦住,可司微云正在气头上,一拳将他们给打开,池玉在后面帮她善后,司微云带着墨绾一路冲了进去。 “少爷,微云小姐她……闯了进来。” “闯?”康乔平放下手中的棋子,嘴角勾起阴冷一笑,“看来她真是气得不轻,这等没有风度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算了,别拦她,让她进来吧。” “是。” 司微云一路闯到康乔平的面前,只见她双手拍在棋盘上,一双眼睛狠狠地瞪向康乔平,“康少爷,你玩儿得太过火了,这次你彻底惹怒我了。” 以前他怎么跟自己耍手段都没关系,他们毕竟是对手,可是他不该把无辜的人拉下水,而且他这样的做法,分明是要把施岳诚给彻底毁掉! 康乔平却含笑看着司微云,“难得见微云小姐发怒的样子,能惹得微云小姐这样生气,也算是我的本事了。” “为什么要把施岳诚给毁了?你既然都已经得到他了,他的才华可以为你挣好多钱,你为什么非要毁了他不可?”他是一个生意人,为什么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因为可以像现在这样啊……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气吧?气得恨不得杀了我吧?” 第176章 我是女子(一更) 他笑得邪魅,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司微云很不理解,难道他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打击自己,图一个痛快? “康少爷,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你也应该满意了吧?施岳诚他都要被你给毁掉了。” 司微云一双眼睛凌厉地看着康乔平,“你在生意上怎么对付我都没关系,施岳诚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该拿他来当作打击我的筹码。康乔平,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我不是不会用,只是不肯用罢了。康少爷,你要开始提防着我了,说不定哪天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康乔平看着司微云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跟司微云在生意场上交手也这么久了,看得出她此时的认真。 “施岳诚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微云小姐,你的反应未免有些过度了。”以前自己对付过她多少次,也没见她这般动过怒。 “你还是不明白。算了,跟你这种人说不通的。”以前他在生意上怎么对付自己,那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扳回来。 可是这次他要毁掉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是没有他的出手,施岳诚如今完全可以名利双收了,可是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颓丧、无助,比路边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原本他可以活得很好的,却被康乔平一手给毁了。而康乔平设下这一切的圈套想要毁掉他的原因,却是为了要对付自己,司微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康乔平这种人,跟他说再多也没用,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他怎么肯松口? 司微云直起身来,以谈判的姿态看着康乔平,“我知道你们康家一直在想办法攀上京城里的权贵,而京城里最权贵的莫过于在皇宫里的那些人了。我可以给你们康家牵线,让你们做皇宫里的生意,作为交换,你把施岳诚之前跟你签的那一纸契约给我。” 当初施岳诚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自己一生的伴侣,所以用自己终身的契约换取了那姑娘的卖身契。可结果……那姑娘不过是康乔平用来钓他上钩的一个饵罢了,卖身契他是拿到了,可那姑娘根本不肯跟他离开康家。 康乔平缓缓坐下来,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司微云,那眼睛里仍是一片阴沉,并无丝毫喜悦,“微云小姐还真是舍得下本,为了那个施岳诚,竟然连这个都肯允诺我。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也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抓不住机会的人,你真的不怕我以后会把你们司家赶出京城?” “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么本事。” “我真想知道微云小姐你的未婚夫在知道你如此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哦,对了,微云小姐多有本事啊,可以让那么多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大晟的五皇子在你身边转了那么久,都没见程公子说什么,看来,他戴绿帽子戴得还挺高兴的。” “我的私事还轮不到康少爷你来插嘴。现在我们说的是施岳诚的事情,我方才的提议康少爷你究竟同不同意?”自己懒得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要跟他解释自己的私事? “若是我不同意呢?”康乔平伸手从散乱的棋盘上拈了一颗棋子拿在手里。 “那我觉得康少爷你大概真的是疯了。”这样的条件,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康乔平闻言,冷冷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掷回到棋盘上,“我没疯,所以你方才的交换条件,我答应了。微云小姐,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司微云不愿意跟康乔平多呆哪怕一刻,事情谈妥了之后,转身便走,就好像这里是多么不堪的泥沼,她只想快点逃离。 从康家这边的宅子离开之后,司微云又吩咐了人去帮施岳诚的住处收拾了一下,他这阵子醉生梦死的,屋子里搞得一塌糊涂,从外面都能闻到房间里难闻的味道。 施岳诚这阵子经历的事情,司微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真正会摧垮一个人的是他的意志,施岳诚整个人现在都陷入极度的不自信当中,他觉得自己再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玉婕听司微云提起这件事,不由叹了一口气,“又是为情所困,我就瞧不起这样的男人,拿不起放不下,婆婆妈妈的。”末了,她突然回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对李松亭也说过这样的话,又连忙找补道:“我不是说李松亭,他……他跟你说的这个男人可不一样。” 人家好歹救了自己,多少也是要维护两句的。 见刘玉婕急忙找补的样子,司微云笑着道:“你怕什么,他眼下又不在这里。” 李松亭因为要养伤,所以饭菜都是在他自己房间吃的。 “没办法,心虚……” 她倒是坦诚,惹得司微云和岑清江不由相视一笑。 临睡前,刘玉婕去到李松亭的房间帮他上药,自从李松亭受伤以来,都是刘玉婕在帮他上药,刘玉婕对他这次受伤心怀愧疚,这样也能让她好受一点。 但是最近两天,她似乎对帮李松亭上药的这件事有那么一点点抗拒。 刘玉婕在门口迟疑了一阵儿,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我来帮你上药。” “嗯。” 李松亭应过之后,见刘玉婕仍站在那里不动,不免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哦,没什么。” 刘玉婕这才挪着步子上前,帮李松亭宽衣,大夫说了,他背上的伤不轻,若非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动。所以刘玉婕每次帮李松亭上药的时候,都是她来帮李松亭宽衣。 衣襟微散,眼前是李松亭白皙的肩膀,刘玉婕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旋即立刻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闭着眼睛能看清楚上药吗?”李松亭纳闷地看着刘玉婕。 “我……呆会儿不就睁开了吗?”说实话,她现在给李松亭宽衣的时候会莫名地就有种罪恶感,好像自己是在占他便宜似的。 李松亭忽然一笑,“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我哪有?”刘玉婕立即反驳。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李松亭笑着道。 李松亭趴在床上任由刘玉婕帮他在后背上药,刘玉婕的动作很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松亭闭着眼睛,呼吸渐渐放缓了下来。 等刘玉婕给他上完药之后,他已经趴在哪里睡着了。 刘玉婕帮他拉好衣裳,然后轻轻盖上被子。 趴在枕头上已经睡着的李松亭,看起来比平常添了几分孩子气。刘玉婕忍不住趴在床头细细地看他,难怪京城里那么多姑娘都想嫁给他,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这眉……这鼻……这嘴…… 刘玉婕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动,不知道这嘴要是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旋即,刘玉婕迅速回过神来,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刘玉婕你真的没节操,人家为了救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着占人家便宜,你还是不是人了,有没有点良心了? 别乱想,别乱想。刘玉婕连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在外面吹了好一阵凉风,这才回去自己房间睡觉。 翌日,司微云一早就去了铺子,她离开许久,还没好好看看铺子里究竟怎么样了,而且还要去施岳诚那里一趟。 司微云中午的时候没有回来,直接就留在铺子里吃午饭了。刘玉婕和岑清江一起在司府里吃了午饭之后,便央着岑清江教她功夫,这时辰李松亭午休了,她也闲着没事做。 岑清江左右也无事,便陪着她练功。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刘玉婕觉得有些累了,便停下来歇一歇。 “话说,我们也在司府住了两天了,还没好好看过这司府呢。”刘玉婕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院的方向走。 司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两位是小姐的贵客,遇见了也都是恭敬地跟行礼,没有人拦着她们。这司府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小姐的客人想逛,自然是随他们去。 “这里倒是挺幽静,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两个人一路逛着,发现遇见的司府下人越来越少了,走到这里几乎是见不到人。 “哎,你看,那里的门开着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们过去看看。”刘玉婕说着就往那边走。 刘玉婕伸手敲了敲,“还是扇铁门,这么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她站在门外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只见眼前是一道往下通的台阶,台阶挺长的,下面有些暗,看不清是什么。 不待岑清江阻止,刘玉婕就已经好奇地踏着台阶走了下去。 “等一下……” 岑清江只好随后跟上。 顺着台阶越往下越冷,刘玉婕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原来是冰窖啊。”怪不得要用那么厚重的铁门。 刘玉婕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这冰窖还挺大的。” 说着,刘玉婕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别说,只呆了这么一会儿,还挺冷。走吧,我们出去吧。”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找到台阶,拾级而上,走到顶的时候却发现这扇铁门打不开了。 “糟了,大概是什么人在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这扇门是铁门,而且那么厚,纵然岑清江武功再怎么高强也是没有办法打开的。 “来人啊,有人吗?我们被困在里面了。”刘玉婕不由拍着门呼救,可是却听不到一点点的回应。 隔着这么厚的门,声音本来就不容易传出去,而且方才她们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里很僻静,几乎没什么人来。 刘玉婕唤了半天都没有人应声,岑清江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先别喊了,你越是喊,身体里的热气跑出去的就越多,还是先坐下歇一歇吧。等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也许就会跑过来了。” 刘玉婕闻言乖乖地在岑清江的身边坐下来,“早知道我就不进来了,有什么好新奇的,不就是一个冰窖吗?这下好了,还连累了你。我怎么总是连累别人啊,看来我爹娘说得是对的,我整天说什么行侠仗义,其实自己就是一个闯祸精。” 岑清江闻言失笑,“若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错啊,早在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该拦着你的,可我不也没有吗?其实我也是好奇心作祟……” “不过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找过来……我们得尽量保持住体内的热度……”说着,岑清江直直地看向刘玉婕。 “怎……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其实……两个人抱在一起是能取暖的……” “可是,你……我……” “我是女子。”岑清江淡淡道。 第177章 崇拜(二更) “什么?”难道自己被冻得出现幻听了? “我其实是女子,只不过因为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而我要撑起岑帮,所以才一直当做一个男孩子养大。” 刘玉婕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怎样令人震惊的一件事情,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岑帮老大,竟然是个……女子! “天啊,天啊,这是真的吗?你竟然是个女子……你……”刘玉婕一把就抓住岑清江的手腕,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不用这么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啊,你竟然是个女子,岑老大竟然是个女子!你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成为的那种人啊。”虽然岑帮的老大跟仗剑走江湖的侠女还是有区别的,可武功高强的女子本来就十分令人崇拜的啊,而且她还统管一方,威风凛凛,手下那么多男人对她毕恭毕敬,俯首帖耳,试问这样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人?这比侠女还要强啊。 刘玉婕此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看着岑清江的那双眼睛里几乎要闪烁出星光来。 “我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能认识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女,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是侠女……” “哎呀,都差不多了。”说着,刘玉婕就抱住了岑清江,“不是说两个人抱在一起能取暖吗?来,我们两个靠近一点。”一边说着,一边还又往岑清江的身边挪了几分。 刘玉婕现在感觉也不怎么冷了,也许是方才陡然听到岑清江是女子的消息之后,激动之下的她根本无暇去感受冷或者不冷了。 她现在能体会到那些读书的年轻人是如何看待李松亭的了,就跟她现在看着岑老大的心情差不多吧? “这件事,微云知道吗?” “除了你之外,唯一知道的人就是她。毕竟,我要还想掌管岑帮一天,我女子的身份就不能泄露。” 刘玉婕连忙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打死我都不会说出去。我若是泄露了这个秘密,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先别说那么多了,待会儿会越来越冷的。” “嗯。”刘玉婕很听话,岑清江一开口,她就真的不说话了。 李松亭午休醒来之后,迟迟见不到刘玉婕过来,心中不由纳罕,照之前的习惯,这个时候她也该过来给自己上药了。怎么还不见她的身影,难道是跟那个岑老大一起出去玩儿了? 李松亭再躺不下,自己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 “李公子,你怎么从床上下来了?”经过的婢女看到李松亭从房间里出来,连忙上前扶他。大夫不是说这位李公子需要静养吗? “没事儿,躺得时间久了,我出来走走。对了,刘小姐呢?她出去了吗?” “没有吧,之前奴婢还看到刘小姐跟岑公子在一起。” 她果然跟那个岑老大在一起。 “麻烦你去帮我把她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那婢女将李松亭扶着坐下来,自己便去找刘玉婕传话,可是找来找去,哪里找得见刘玉婕的人啊,不仅是刘小姐,怎么连岑公子一起都不见了? 本来还想着他们是不是一起出去了,结果问了门房,门房说并没有看到他们出去。既然没出去的话,就肯定是还在府中,可是人呢?去哪儿了呢? 李松亭听说找不到刘玉婕和岑清江两个人,也不免有些急了,他们两个会去哪里了,怎么会找不见人呢? 消息传开,整个司府的下人都帮着一起找,这才有人说自己看到过刘小姐和岑公子两个人在宅子里闲逛,似乎是往冰窖那边的方向去了。 “哎呀,不会是在冰窖里吧?我之前去冰窖里取过冰……” “赶快去冰窖看看!”不管是不是,先去看看要紧。 冰窖之中,刘玉婕又更抱紧了岑清江一些,“岑老大,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被关在冰窖里了?” “应该快了。你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不都要去给李公子上药吗?他看到你没去,十有八九是会找你的。” “但愿他能找我。”就怕他不找啊。 岑清江握紧了刘玉婕的手,“他肯定会的。” 当司府的下人把门给打开,看到的就是岑清江和刘玉婕紧紧依偎在一起,并且双手紧握的样子。当然,这一幕也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一路担忧而来的李松亭的眼中。 岑清江转身看向他们,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终于来了。”她打小习武,身体底子好,再抗一阵儿也没什么问题,可刘玉婕不行,她虽然也练武,可毕竟是皮毛,平时又是养作千金小姐长大的,没自己这么能抗。 而刘玉婕的第一反应则是询问身旁的岑清江,“你还好吧,能走吗?”这可是她崇拜的人,当然是十分关心。 岑清江闻言笑了笑,“放心,我身体底子比你好,我没事的。” “那就好。来,我们出去。”刘玉婕站起身来,竟是要扶岑清江出去。 “我真的没事。”岑清江无奈道。 司府的下人们连忙把岑清江和刘玉婕给扶回各自的房间去,厨房那边熬了姜汤,大夫也已经请过来了。 还好,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暖和过来之后也就没事了。 程文暄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司府的下人又是端姜汤,又是生火炉的,不由奇怪道:“怎么这个天气还要生火炉?” “刘小姐和岑公子不小心被关在冰窖里了,大夫说要赶紧让他们暖和起来。” “被关在冰窖里了?怎么会这样?关多久了?”虽然这样问着,可程文暄根本等不及下人的回答,转眼间已经见到了岑清江的房间。 看到岑清江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刚想开口相问,就听得刘玉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岑老大,你没事吧?” 声音刚落下,就见刘玉婕整个人披着一条薄被子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李松亭。 “我没事,刘小姐呢,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挺好的,已经暖和过来了。”说话间,刘玉婕已经在岑清江的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然后欣慰地笑着道:“还好,已经暖和了。” 李松亭和程文暄看着她摸向岑清江脸的动作都是愣住了。 李松亭不明白,为什么经过这一次被关冰窖之后,玉婕她对这个岑老大好像一下子亲近了很多。她以前也崇拜岑老大,可……远没有这么过分,自己都冻得不行了,还去关心这个岑老大好不好,在她心里,岑老大已经这么重要了? 程文暄此时心里也不是很舒服。方才那刘小姐去摸他脸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躲!难道他真的对这个刘小姐…… 而且这个刘小姐看他的眼神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 此时,岑清江看向被众人忽视了的程文暄,“程公子是来找微云的吗?她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本来是想带你……们一起出去逛逛京城,尽一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下去看看,也就不会出事了。”刘玉婕十分自责。 方才已经问清楚了,却原来是有个婢女去冰窖里取冰,只是当时手上拿的东西太多了,想着把东西放好之后,再回来把门锁上,谁知道这个时候刘玉婕和岑清江两个人就走了进去。那婢女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里面有人,随手就将门给从外面锁上了,一直到后来府里都在说找不到刘小姐和岑公子了,她这才想到他们两个是不是到冰窖去了。 岑清江见她如此,不免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当时也好奇来着,所以才会跟你一起下去看的。” 岑清江跟刘玉婕相处了这些时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姑娘,也明白了微云为什么会跟她成为这么好的朋友,她实在是个很有意思、很率真的姑娘,跟她相处起来很轻松,总是很容易能笑出来。 司微云从外面回来之后才听说这件事。 “好在你们两个都没事。”说着,司微云伸手戳了一下刘玉婕的脑袋,“看你以后还瞎跑。” “幸好岑老大没事,不然我真是……玩死难辞其咎。” “叫你一说,怎么这么严重?”岑清江笑着道。 “能不严重吗?你可是岑帮的老大,你若是出事了,这整个岑帮不都得乱了。” 司微云狐疑地看了看刘玉婕和岑清江,怎么好似突然之间她们两个之间变得亲密了许多?不过,她是知道岑清江是女子的这件事的,所以不会像程文暄和李松亭那样怀疑她们两个是不是生出了什么男女之情。 “文暄,你能跟我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谈点事情。”本来这两天她就打算跟程文暄商量这件事的,今天正好他也在,索性就今天说吧。 司微云的书房,程文暄不是第一次来了,进来之后,他就熟门熟路地坐了下来,只是神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微云,以你对岑清江的了解,他是不是……喜欢上了你的那个朋友刘小姐了?” 司微云闻言一笑,“你之前不还怀疑他喜欢我吗?” “那你如今心里的人不是秦晔嘛,我看眼下他对那位刘小姐倒是挺好的。” “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玉婕。” “为什么不可能?”程文暄不明白司微云为什么能如此笃定。 因为清江她根本就是个女子啊。当然,这话是不能告诉给文暄的。 “你怎么对清江感情上的事情这么好奇了?”司微云纳罕。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先别管这个了。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文暄,我们解除婚约的事情恐怕得安排起来了。”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知道秦晔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 “行,我没意见。”这一次,程文暄应得很是痛快。 “至于侯爷那边,我会告诉他是我的问题,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会太生你的气,至于世子的位置,我想着……” 程文暄打断她的话,“微云,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世子的位置,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以来,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好过而已。他们想要世子的位置,就给他们好了,我也不想跟他们争了。” 程文暄的这番话倒是出乎司微云的意料之外,“怎么突然要放弃了?” “反正……我也不可能做世子了,随他们去吧。”父亲怎么可能让一个一辈子不成亲的儿子将来继承侯府? 第178章 动了歹念(一更) “为什么不可能做世子了?”文暄这话说得很是奇怪,不想跟不可能是一样的,为什么是不可能做世子? “就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我厌倦了,不想再跟他们作这些纠缠了。” “文暄,你真的想好了吗?就这样拱手把世子之位让出来,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程文暄洒然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个世子之位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两个人从书房里出来之后,也到了饭时,程文暄便留下来同他们一起用了晚饭。 饭桌上,刘玉婕时不时地就看向岑清江,还满脸的崇拜,看得岑清江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吃罢晚饭之后,几人各自回房,刘玉婕却在后面紧跟着岑清江道:“岑老大,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岑清江知道此时刘玉婕对自己想必是十分好奇,也罢,既然已经把自己乃是女儿身的事情告诉她了,那再多说一些也无妨。 可是刘玉婕刚跟着岑清江走了两步,就被人拎住了衣领,刘玉婕转头一看,却原来是程文暄。 只见程文暄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今日李公子为了救你,不顾后背上的伤自己下床来,又走了那么多的路,伤处想必是加重了,你还不赶紧去帮他上药?” “吃饭之前我刚帮他上了药啊。”现在还不到换药的时候,等自己跟岑老大聊完,差不多就到可以换药的时辰了。 “那你就不会陪他说说话?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多无聊啊。” “我……”可她现在想跟岑老大说说话,有关于岑老大的事情,她有很多好奇的呢。 “我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公子舍身救了你,你就连陪他说说话都不肯?他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肯定很难受……” 程文暄越说,刘玉婕心里就越是愧疚,感觉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不去陪李松亭说说话的话,简直是十恶不赦。 “那……岑老大我们改天再聊,我先去看看李松亭去。” “嗯。”岑清江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也有些受不住刘玉婕对她的热情。 李松亭的确是一个人趴在床上,但是却并非是如同程文暄说得那样无聊,他趴在那里了时候想的都是跟刘玉婕和岑清江有关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大妙。 正想得入神,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李松亭抬眸去看,见是刘玉婕从外面走了进来,诧异之余也有些欣喜,算她还有良心,知道来陪陪自己。 只是开口时,心里的酸意难免借由话语冒出来,“怎么不找你的岑老大去?还有心过来看我。” 刘玉婕闻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她怎好告诉李松亭,其实自己本来是打算跟岑老大好好聊聊的,后来听了程公子的一番话,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才来的这里。 而刘玉婕脸上不好意思的神情看在李松亭的眼中,却误以为是自己提起岑老大,让她害羞,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欣喜的心情不免又低落了下去。 而刘玉婕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和不好意思,连忙避开李松亭的目光,搬了个杌子在他的床边坐下来。 “我也来给你念书吧,以前五殿下受伤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微云也是给他念书来解闷儿的。” “不必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啊,你想说什么?” “今天在冰窖里……你跟岑老大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刘玉婕立刻摇头,“没有啊。”可她的反应里分明带着几分心虚。刘玉婕当然心虚,她这个人向来不善说谎的,而且想着岑清江原本是女子的事情是事关重大,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李松亭看她这样的反应更是不解,在冰窖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究竟她为什么不肯说?难道…… “玉婕,你……喜欢岑老大吗?” “喜欢啊。”刘玉婕点头,她此时已经完全把岑清江当作一个女子来看待了。岑清江这样的女子正是她一直都崇拜的那种,她当然喜欢了。 听到她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李松亭的心不由紧了一下,她果然还是最喜欢岑老大那种的男人吗? “你……”李松亭深深盯着刘玉婕的眼睛,他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刘玉婕说,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或者说他担心自己说出口之后,就连眼前这样可以谈笑的关系都无法再维系。 而刘玉婕被李松亭这样盯着,只觉得心头猛跳,手心出汗,脸颊也慢慢发烫起来。她下意识将杌子往后挪了几分,想要李松亭远一点,否则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唉……刘玉婕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看呢,搞得自己紧张得不行。 李松亭却误解了她这退后的动作,不由皱起眉头,“你对那岑老大那般亲近,却对我这样退避三舍吗?我们两个认识多久了,你跟他才认识多久?” “不是,我哪里有对你退避三舍?我只是觉得太热了……好热啊,这天儿渐渐热起来了,你说是不是?”刘玉婕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李松亭则一脸的莫名其妙,热?虽然已经春末夏初了,可也没有她说得这么热吧?而且现在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李松亭说着,抬手就要去试刘玉婕的额头,当他的手背触到刘玉婕额头的一瞬间,刘玉婕突然就站起身来,表情有些慌乱,“那什么……我还是给你念书吧,你想听那一本?我去找微云借来。”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啊。” 刘玉婕闻言不由自主地点头,口中喃喃道:“我也觉得自己不大对劲。”怎么如今每次见了李松亭,就好像……浑身不自在似的? “你说什么?”李松亭没听清她口中嘟囔了什么,所以追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李松亭仔细地盯着刘玉婕看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玉婕方才面对自己时的表现看起来很眼熟,就好像……好像之前那些喜欢自己的女子在面对自己时的样子,慌乱、羞怯,不知所措…… 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玉婕她真的是对自己有意……李松亭想要试探一下。 “玉婕……” “嗯?” “我肩膀上有些痒,你帮我抓一下吧。” “好啊。” 刘玉婕嘴上答应得痛快,可扯开李松亭衣襟,要去给他抓痒的时候,心里却是忍不住紧张得砰砰直跳,她根本不敢去看李松亭,只闭着眼睛在李松亭的肩膀上挠啊挠。 闭着眼睛的刘玉婕根本不知道此时李松亭正在看她,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看来她对自己也并非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不然何至于给自己抓个痒都不敢看自己。以她的性子,若是她真的对自己一点心思都没有,别说是抓个痒了,就算自己光着膀子,她也能平心静气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跟自己称兄道弟。 “好了,可以了。”李松亭伸手去握住刘玉婕的手,刘玉婕被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把自己的手从李松亭的掌中给抽出来。 李松亭却很满意刘玉婕的这般反应,还故意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怎么脸红了?是太热了吗?” “哦,太热了,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热?”刘玉婕干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待会儿上药的事情就让微云找个婢女来吧,就不劳烦你了。” “没关系,还是我来吧,每次都是我给你上药,婢女也不见得会做得比我好。” “真的不用了,我瞧着每天来给我送饭的那个婢女就不错,看着挺细心的。”李松亭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刘玉婕果然变了脸色,“我看你不是瞧上了人家的细心,而是瞧上了她整个人吧?” “我不过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突然生气起来?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忘掉那倾城姑娘之后,我也该遇上另外一个女子了。” “行吧,随你去吧,你爱让谁给你上药就让谁给上药,我走了。” 刘玉婕说完就气呼呼地往外走,李松亭连忙唤住她,“生气了?我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这些日子都是你给我上药,我也都习惯了,哪里能再换其他人?她们对我的伤势也都不了解。”自己说那些不过是故意试探她的态度罢了,而结果让他很满意。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不过是想换个人给他上药罢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刘玉婕啊刘玉婕,难道你真的是对李松亭动了什么歹念?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喜欢的是像倾城姑娘那样的女子,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他从小就才名在外,喜欢的肯定是那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而不是你这样不通文墨,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女子。 见刘玉婕揪着自己的衣角站在那里发呆,李松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说要给我念书解闷?那边桌上就有几本书,你随便拿一本念给我听吧。” “哦,好。”刘玉婕点头,乖乖转身去取了书过来。 司府的另外一边,司微云问起岑清江今日之事,玉婕的态度变化的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把我是女子的事情告诉她了。当时也是为了抱在一起取暖,她的身子到底不比我,我扛得住,她未必扛得住。” 司微云点了点头,“我会跟玉婕好好说说的,叫她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她跟我们两个不一样,我们两个从小就背负了很多,性子一点点被磨成现在这样。而她,打小被宠着长大,却也没被宠坏,率真善良,什么都是直来直往的。” “清江,我要跟程文暄解除婚约了。” “今日在书房,你就是在跟他商量这个?” 司微云点头,“是啊。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 岑清江闻言淡淡一笑,“在遇着秦晔之前,你可没说过这是早晚的事情。”旋即,她收敛起笑容来,“你们两个想要解除婚约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侯府那边……” “我会自己去跟侯爷说的。”虽然文暄说他来解决这件事,可毕竟是自己起意要毁约,自是不能让他来承受这个后果。 “对司家的生意会有影响吧?” “多少会有的。不过……我信得过我自己。” 岑清江闻言赞赏一笑,“到底是我认识的微云。” 第179章 很难喜欢你(二更) 之前纵然被康乔平乘虚而入,被打得司家差点垮了,微云尚有信心能卷土重来,如今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翌日,程文暄刚要去司府,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微云小姐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来见侯爷。 程文暄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交给自己来解决吗?她今日一早上门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公子……” 眨眼间,程文暄已经不见了人影。 “微云,你这么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伯父,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您说一下,我和文暄的……” “微云,你怎么来了?”程文暄及时赶到,打断了司微云的话。 司微云转身看向程文暄,程文暄平稳了一下呼吸,缓缓走到司微云的面前,“不就是我们两个昨天吵了一架吗?真的生气到要到我父亲面前告我的状啊?” “文暄,你又怎么惹微云生气了?” “哎呀,就是一些小事,不要紧的。”说着,程文暄拉住司微云的手腕,“好了,我们这一点小事就别惊动父亲了,我们出去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话正说着,程文暄便是把司微云给拉走了。 一直到走出侯府的大门,程文暄才停了下来,“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你干什么自己又跑过来说这个?” “文暄,毕竟是我先起意解除婚约,我不想让你来承担这个后果。侯爷他本来就对你有诸多不满,若是这次再……” “微云,我们两个打小就认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若我真的想讨我父亲欢心,我只需要做点表面功夫就行了。其实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我,我是不在乎的。微云,我把你当作我朋友,我的妹妹,解除婚约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担着比较好,你总归是个女子,若是你主动提出来,将来再跟秦晔在一起,不知道会惹来多少流言蜚语,这世道总是对男人更宽容一些的,不是吗?他们顶多说我一句风流不羁罢了,而换作你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微云,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计较那许多吗?” 数日之后,希风的京城里有一些流言传开,说是抚宁侯府的大公子最近去青楼,都不点姑娘,点的全都是郎倌儿。而且其中一个郎倌儿最是得他宠爱,连白日里都要带着一起出去游玩,根本都不避人。 这消息传开,令不少人都瞠目结舌,以前只知道程公子风流,却不知道原来他还好这一口。京城中又再一次掀起同情微云小姐的热潮,之前那些青楼姑娘们也就罢了,程公子这样的侯门公子嘛,有钱有闲,找一些乐子也没什么。反正,程公子一直都是将微云小姐放在心上的,那些姑娘们也越不过微云小姐去。 可是这郎倌儿们可跟之前那些姑娘们不一样,这意味着……程公子他又断袖之癖啊,这微云小姐也能忍? 就连司微云自己听到这消息都很诧异,“你怎么还给自己弄出一个断袖的传闻来?京城里这几个花魁你随便找一个就是了。你如今给自己弄出一个断袖的名声来,万一你以后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呢?你要怎么跟她解释?” 程文暄无奈地摇摇头,“遇不到了。”喜欢的人,自己遇到了,可他不是个女子,而且,也不喜欢自己。 “话别说那么绝。我当初也以为我不会遇到一个真的能让我下决心相伴一生的男子,可还不是遇到了秦晔?这世间凡事怎么能说得绝对?” “那等真的遇到的时候再说吧。”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管自己究竟是不是断袖,他大概也都不关心吧。 “对了,岑清江打算在京城呆多久?”程文暄闲聊一般地口吻,状似随意地问起。 “不知道。我最近不是在准备锦如的婚事吗?我跟她说,想让她等到锦如嫁人之后再走,也好一起热闹热闹,不过她只说考虑考虑,不知道这阵子帮中还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哦。” 晚上回到司府的时候,司微云跟岑清江提起这件事,岑清江听罢之后,不无感慨地道:“其实程公子这个人挺讲义气的。”不管是之前千里迢迢敢去帮自己,还是眼下把解除婚约的事情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他也没必要做这么绝吧,竟然往自己是断袖上引,一旦沾上了,这以后一辈子都免不了被人再提起的。” “他跟我说,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来,是想着这样的话,引起的轰动会比较大一些,婚约更容易解除。二来……他也想借机气一气他的父亲,文暄他一直不满他父亲在他母亲死后不久就娶续弦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都还憋着一股气。” 翌日,吃过早饭之后,司微云和岑清江一起陪着刘玉婕来到李松亭的房间看他,过了这么些日子,刘玉婕勤勤恳恳地每日按时给李松亭上药,他后背上的伤也的确是好多了。 刘玉婕上药的时候,听到岑清江跟司微云说,待会儿要出去逛逛,便立刻道:“那我也要去,岑老大,我跟你一起。” 李松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下手轻点儿。” 刘玉婕忙道:“抱歉,抱歉,很痛吗?” “上药的事情专心点儿。” “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自己就把这个话给岔过去了,没想到紧接着却又听到岑清江道:“好啊,反正我也是一个人随便乱逛,你若是想跟我一起,那便一起吧。” “那我……” “昨天的那本书,你还没给我读完。”李松亭淡淡地提醒。 “这……我……”刘玉婕心中百般纠结,一边是她崇拜的女子,一边是为救她而受伤的恩人…… “我还是留下照顾李松亭吧。”自己也的确不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怪无聊的,若是换成是自己,自己肯定会受不了。自己留下至少还能陪他说说话,给他念念书什么的。 李松亭闻言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一笑。 而司微云则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自己认识的李松亭不像是一个人呆着就会觉得无聊的那种人啊。她有些怀疑李松亭是不是故意为难玉婕,所以才要将她给留下,可看着又不大像…… 刘玉婕要留在司府照顾李松亭。 岑清江跟着司微云一起出门,不过司微云还要去铺子里,她则一个人在京城闲逛。虽然同在希风,但岑清江却很少来京城,更别说是仔细逛一逛京城了,这样一个人走一走倒也颇觉得有点意思。 只是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有缘的人好像总是能碰上。 “岑……公子。”程文暄看到岑清江的时候也有些意外。 岑清江看了看程文暄,又往他身边那俊秀的少年身上瞧了一眼,这才了过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公子,你们这是来……游湖?” “是啊,游湖。”不知道为什么,程文暄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而来的程文暄,还是因为身旁的这个少年。 “既然遇到了,不如就……一起吧。”既然遇到了,放他离开,自己又舍不得。 “好啊。”岑清江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原本是两个人的游湖,现在变成了三个人,气氛微妙地有些尴尬。 三个人坐在同一艘船上,岑清江看着水面,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其实她之所以会答应一同上船,是想要给程文暄解围,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有断袖之癖,不过是为了解除婚约,故意装个样子罢了。让他跟一个郎倌儿游湖,只怕他心里也别扭,有自己在的话,说不定能缓解一下尴尬,可是怎么感觉眼下更尴尬了呢? “公子是哪里人?”那个郎倌儿一直在悄悄打量岑清江,见没有人说话,他便率先开了口。 “江湖中人,四海为家。” “原来是江湖中人,公子你看着却是不像。” “是吗?” “来,刚煮出来的茶,公子尝尝。” 这位公子长得好生清秀,比他们许多郎倌儿都要俊秀得多。而且,他发现,自打这位公子出现之后,程公子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对劲,难道程公子对眼前这位公子……有点什么别的想法? 而他对岑清江的好奇落在程文暄的眼中却有了别的意味,程文暄不由得微蹙了下眉头,伸手接过那郎倌儿递给岑清江的那杯茶,“怎地不先给我尝尝?” 岑清江不甚在意,不过是一杯茶而已,那郎倌儿却暗有些诧异,程公子一向很有风度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风光正好,不如我给两位公子抚琴一曲吧。”那郎倌儿轻笑开口。 “嗯,也好。”程文暄淡淡应道。 细白的手指抚弄琴弦,岑清江听得很是认真,她是难得有什么机会静下心来听人抚琴一曲的。 “献丑了。” “你的琴声很好听,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抚琴的?”岑清江虽不大通音律,可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跟自己练功一样,一日都荒废不得。 “我练琴得有四五年了。” 两个人闲聊起来,倒是把今天的正主程文暄给晾到了一边。 程文暄暗暗诧异,岑清江并不是一个容易跟人攀谈起来的人,此时竟然会跟一个郎倌儿闲聊起来,就只是因为他琴抚得好? 下得船去,程文暄便是把那郎倌儿给打发走了,“你先回去吧,我同岑公子走一走。” “是。”那郎倌儿也便告辞离开。 “其实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对你自己以后也不好。” “什么?”程文暄一时愣神,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我都听微云说了,你这是故意做样子,好顺利解除你跟微云的婚约。只是……你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对你以后娶妻总是不好的。” 程文暄苦笑一声,“微云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其实早在决定跟微云订婚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这辈子大概不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你对微云真的很好。是我以前误会了你。” “你以前很讨厌我吧?”程文暄轻叹一口气。 “你以前不也很讨厌我?” “其实……倒也不是讨厌。只是……想跟你争个高下吧,男人的好胜心作祟罢了。而且,是你先开始看我不顺眼的,那个时候我就想,你看我不顺眼,我又何必跟你装什么和善。说起来,也是幼稚。” 岑清江闻言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你的为人,你知道,光凭你在外面的那些风流事,作为微云的朋友,我很难喜欢你。” 第180章 解除婚约(一更) 程文暄略显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前做出那些荒唐行径时,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今日,早知道会有今日,以前就收敛一点了。 “那什么……京城里还有一个好去处,我带你去看看吧。”程文暄连忙把话头给转开,以前的那些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程文暄带着岑清江走了京城好几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看过的美景都跟她再一起看一遍,这个时候他心里是满足的,想着,就算只是以朋友的名义过一辈子,如果能像现在这样的话,也还算不错。 待天色擦黑,程文暄跟岑清江一起回了司府。 见他们二人一起回来,司微云不免有些意外,“你们两个……恰好碰到了?” “嗯,恰好碰到了,所以我带着他一起逛了逛。” “微云,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明日你便去见我父亲,跟他提解除婚约的事情吧。” 司微云狐疑地瞧着程文暄,“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着急解除这婚约呢?” “反正……早晚都是一样的,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这个时机你去跟我父亲提出解除婚约最是合适。” “可是……”司微云还是有些不忍心,“若我真的因为这个理由提出跟你解除婚约,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都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你怎么又犹豫起来了?行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喜欢上一个人,所以解除我们两个的婚约是势在必行的。”尽管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跟那个人成婚,但是在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那个人之后,也不想背着婚约跟他相处。 在旁的司微云和岑清江两个人都被他的话给惊到了,程文暄竟然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是谁啊?我认识吗?”自己打小跟文暄一起长大,他认识的人自己基本也都认识,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展现出格外的关心啊。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明日你就上门跟我父亲提解除婚约的事情,对你对我都好。” “文暄,你有了喜欢的人,这不正好吗?你就跟伯父说,你之前都是胡闹,其实你喜欢的还是女子,这样伯父也不至于太责怪于你。”说不定还会庆幸,幸好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个断袖,这样的话,解除婚约的事情也许侯爷就不会太计较了。 司微云对程文暄口中这个他喜欢的人可太好奇了,自己跟文暄不说是天天见面吧,但他身边若是出现了什么女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可自己就是没有看出他身边有哪个女子是能叫他特别对待的。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他不喜欢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或许这辈子都会知道了。 “我就一直跟你说,要收敛一点,别那么荒唐。你之前那些风流事,这换成了哪家的姑娘不介意啊。”其实文暄这个人挺好的,就除了喜欢眠花宿柳这一点,不过回想起来,文暄这阵子其实都没怎么去过青楼了,最近几天也就只是为了做戏而已。 看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对他的影响还挺大的,以前自己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现在终于肯收敛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反正先把我们的婚约给解除了要紧。” 既然文暄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这个婚约还是尽早解除得好,不然人家姑娘心里更不愿意了。 “不过……文暄,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程文暄余光瞥了岑清江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以后再说吧。”言罢,便接着道:“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先回去了。” “至少你告诉我,我认不认得她。” 但是程文暄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根本没有应司微云的话。 司微云喃喃道:“奇怪了,我也没见文暄最近跟什么姑娘走得近啊。”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但不管程文暄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明天待自己上门提出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他是免不了要被打一顿了。 “我还是先让锦如她们去准备好伤药吧。” 次日,司微云如约来到抚宁侯府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情。 抚宁侯本以为司微云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儿媳了,如今提出要解除婚约,偏他们是不占理的一方,也辩解不出什么来。 “微云啊,我知道最近这阵子外面有很多关于文暄的流言。可你也是跟文暄一起长大的,文暄待你一直都很好,他现在不过是一时荒唐而已,你还不知道他吗?对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长性,过一阵子他自然就不会再沉溺于此了。” 不待司微云开口,一旁的侯爷夫人便开始火上浇油,“是啊,文暄他是荒唐了一些,可本性还是好的。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他了,若是连你都管不住他,他以后还能娶什么样的女子?只怕谁都管不住他了。” “文暄他……他不管怎么样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兄长,虽然我跟他解除婚约,不能以妻子的身份与他相伴一生,可我也会作为一个妹妹一直陪着他。至于管得住管不住……等将来文暄他遇到一个他真心喜欢的女子,到时候不用那女子说什么,他自己也不会再出去胡闹了。只能说……我并非是文暄命定的那个人吧。” “听你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跟文暄解除婚约了?” “是。” “好,这件事是我们侯府理亏在先,解除婚约的事情,我们答应了。从此以后,你和文暄两个人,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离开侯府的时候,司微云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文暄说他也有喜欢的女子了,解除婚约也是他需要的。可这件事到底是因自己而起,解除婚约是他们两个商量之后的决定,但后果却全由文暄一人承担,她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司微云跟程文暄认识这么多年,对于他身边的下人也都是很熟悉的,司微云让锦如跟他身边的下人打听着程文暄的状况,让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刻来告诉她。 只是从侯府出来了这许久,也没听到又消息传来,她现在是既期待听到有什么消息,又害怕听到有什么消息。 “有消息了。小姐离开之后,侯爷就取家法,亲自动手抽了程公子鞭子,听说程公子受伤很严重,跟侯爷大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开家了。” 离开家了?他离开家能去哪儿?没到司府来找自己……那他大约是在…… “走,备马车。” 一直在旁边陪着司微云的岑清江一边追上,一边问司微云,“你知道他在哪儿?” “城南有一处他母亲生前留下的宅子,他应该是在那里。” “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带上伤药乘了马车往城南去。 到了那宅子之后,程文暄果然是在那里。 “这里只有一个洒扫的下人,你这一身的伤得好好养着才行,不如还是去司府吧。” “算了吧,我们两个才刚刚解除婚约,我就住到司府去,又不知会有怎么样的流言传出来了。你就指派两个下人过来照顾我就行了,没那么麻烦。” “行吧,那就这样,我找几个下人过来照顾你。只是这里的火房没开,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一日三餐我就找人来给你送好了。” “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跟我家老爷子闹翻也不全是为了解除婚约的事情,我出来住一阵儿正好清净。” 说着,程文暄看向站在司微云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岑清江开玩笑地道:“之前岑老大受伤的时候,我贴身照顾多日,如今我受伤了,不知道岑老大愿不愿意照顾我些时日。” 他本来真的只是开玩笑的话,谁知道岑老大竟是点头,用淡淡的口吻应道:“好啊。” 岑清江果断地应承倒是反叫程文暄愣了一下。 “就当是回报你当初照顾我的人情了。”其实岑清江是有些同情程文暄的,也挺佩服他,够爷们,自己一个人把解除婚约的事情都给顶了下来。 程文暄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受伤竟然还能得到这样的回报,早知道的话,就应该早一点就受伤的。 岑清江也果真信守承诺,日日来这宅子照顾程文暄。程文暄虽嘴上说得轻巧,可身上的鞭伤并不轻。岑清江也是习武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少受伤,知道他这伤一时片刻是好不了的。 估摸着当时那抚宁侯也是气极了,挥起鞭子就往程文暄的身上乱抽,不止是前胸后背,就连大腿和臀部都受了伤。 岑清江虽是一直被当作男孩子养大,可她到底也是个女子,每次给程文暄脱了裤子上药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不大自在。 她只能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有什么的,我是个男子,男子…… “好了。”上完药之后,岑清江长处一口气,帮程文暄把裤子给拉上。 程文暄侧头看她,“你的脸……怎么有些红啊?” “是吗?可能太热了吧。” 程文暄也没有多想,只是示意岑清江在自己床边坐下,“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认识你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来没听说过你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日练功罢了,也没什么可讲的。”岑清江从小就一直在船上,所有的事情回想起来都乏善可陈。 “说说你吧,程公子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啊,我小时候……” 岑清江走到桌边去给程文暄倒茶,喂他喝下之后,复又把茶杯放回到桌上,自己索性就坐在了桌边,听程文暄继续说下去。 结果困意渐渐袭来,岑清江竟缓缓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程文暄见她睡着,依靠在床头看了她半晌,然后撑着床沿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身边。 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和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目光扫过她的眉眼,程文暄心中不由砰砰地跳得极快,目光落在她光洁细嫩的脖颈上,程文暄心念一动,竟是朝着她伸出手来。 只是还未等他的手触到岑清江的脖颈,岑清江已经豁然睁开了眼睛,还未等程文暄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扼住他的胳膊,给他腹部一击,将他整个人给撞飞了。 只听乒铃乓啷一阵响,屋子里陈设的百宝阁被飞出去的程文暄整个给撞倒,上面的摆设也尽数散落在地。 岑清江看清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程文暄,“你没事吧?” 第181章 护她(二更) 程文暄身上的鞭伤本就不轻,被岑清江这么一撞,更是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岑清江连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应该叫醒我才对啊,我父亲从小就教我要有戒备心。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要保持三分清醒,我方才还以为你是要加害我的歹人呢。” 所以她本能地就一击,等回过神来之后才知道是他。 程文暄不由心虚,虽然自己不是歹人,可也是对他动了歹心的。 “我是怕你睡在那里会冷。”程文暄只好随便扯个理由。 “我的身子哪有那么弱?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这下可好了,伤又重了。” 程文暄倒是不在乎伤重不重,其实身上的伤更重一些也好,这样就能让他多照顾自己一些时日了。 “没关系的,能在这里养伤反而好,至少不用面对我父亲。” “我听微云说,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你父亲怕是不会考虑把世子之位给你了。” “他爱给谁给谁,我也不稀罕。没有世子之位,我反而更过得轻松自在一些。”当了世子,以后就要承袭父亲的位置,将来做抚宁侯,担起这一府的重任,而自己也要娶一个能担起侯爷夫人位置的女人。 这么想来,自己还是不做世子的好。就算真的一辈子不成亲,也没人管得了自己。 司微云来看程文暄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不由在心中为程文暄哀叹一声,他也是有够倒霉的。 最近也真是稀奇了,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接连都受伤,先是李松亭,现在又是文暄。 而她今日刚得到消息,这阵子康家要在京城里开一间米粮铺,是由八皇子亲自提的匾额。 自这消息传开之后,京城里也渐起了议论,都是说着司家不行了,以前康家和司家,一个居南,一个居北,虽时有摩擦,但大抵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眼下的状况却是不同了,司微云跟抚宁侯府大公子解除婚约,也就算是失了抚宁侯的靠山。可是康家呢,却做起了皇室的生意,更是日渐跟八皇子交好,如今已然完全不把司家放在眼里,公然将铺子开到了京城。 那微云小姐能抵挡得了康家这样的气势汹汹吗? 康家米粮铺开张的这天,从一大早就开始敲锣打鼓,搞得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 而康乔平还特意亲自来见了司微云。 “微云小姐,我们相识多年,如今我们司家终于在京城开了间铺子,邀了不少的客人,还请微云小姐也能赏光。”说着,那康乔平便是将手中的帖子给递上。 司微云含笑接过帖子,“好啊,既然康少爷都亲自来了,那我自是得给这个面子的。” 司微云也果真就去了,装扮明艳,嘴角笑意浅浅,依旧是那个不输丝毫风度,只是往那里一阵就能尽数吸引人目光的微云小姐。 “这微云小姐怎么来了?她跟司家不是死对头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微云小姐不愧是微云小姐,就算是跟未婚夫解除婚约了,依旧不见丝毫哀怨之色,还是那么明丽动人。这么漂亮的女子,你说这程公子怎么就舍得弃了她去跟别人厮混。” “不过这么一来,那些暗地里对微云小姐动了心思的人,可算是有机会了。如今她解除了婚约,已经成了自由身。” 那人闻言却摇了摇头,“也不一定,这微云小姐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要你娶一个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甚至要时常跟别的男人喝酒谈生意的女人,你愿意吗?” “我……” “瞧,你心里也是不大愿意的吧。” 康乔平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司微云片刻,这才走上前去,“微云小姐,多谢赏光。怎么样?我这铺子还可以吧?” “很好,康少爷的眼光一向很好。” “微云小姐刚跟未婚夫解除婚约,就能笑得如此开心,也是叫在下佩服。” “我跟文暄就算成不了夫妻,也是一辈子的朋友,这么想一想,也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倒是康少爷你,对我的私事未免也太关心了。怎么?难道你对我也有什么意思?”司微云笑得讽刺。 康乔平狠狠瞪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之后,旋即转身离开。 司微云在心中暗骂一声:变态! 当天晚上司微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能让锦如帮她点上安神香。心想,自己这次大概是真的被康乔平那厮给气到了。 …… 李松亭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的疤却还是有些狰狞,李松亭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刘玉婕每日督促着他上药。 李松亭眼下已经能随意地走动了,刘玉婕一颗被闷坏的心也蠢蠢欲动起来。只是眼下岑清江每日都要去照顾程文暄,她缠不了岑清江,司微云呢,每日要管着生意上的事情,每日能歇着的时辰也是有限。 李松亭见她这般纠结,倒是纳闷了,她怎么就不说找自己陪她出去玩儿。 李松亭当然猜不透刘玉婕的心思。刘玉婕近来发现自己对李松亭的不轨之心越发严重了,每次给他上药的时候,都忍不住会生出一种想要将他给轻薄一番的念头。她现在除了上药的时候,几乎都不敢跟李松亭单独呆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想要邀他陪着自己一起出去游玩,万一自己一个忍不住,真的轻薄了他,那可怎么是好? 可程文暄却不是一个能忍得住寂寞的人,才刚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憋不住了。 “大夫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乱动。” “就是出去走一走罢了,又没什么要紧。对了,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微云的崇文堂又要出新的话本了吗?那几间茶楼的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说那话本了吧?我们先去听听怎么样?坐在那里又不用动。” 岑清江体谅程文暄是个闲不住的人,想了想之后,到底也是点头同意了。反正只是坐在那里听书而已,不乱动的话就不会加重伤势。 茶楼之中果然是坐满了客人,好在他们两个来得及时,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空着。 “你先坐着吧,我去趟茅厕。”程文暄轻声道。 “我扶你去吧。” “就是去一趟茅厕而已,又没有多远,叫别人瞧见我被人给扶着上茅厕,还不叫人笑话死。我可丢不起这人。” 说着,程文暄便转身走了。 岑清江则坐了下来,跟小厮点了几样茶点。 这厢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未送到嘴边,却见有一人在旁边坐了下来,岑清江语气冷淡,“这里有人了。” “我知道。抚宁侯府的大公子,程文暄嘛,我们认识,不要紧的。” 岑清江这才仔细打量身旁之人,锦衣华服,想必也是个权贵之家的子弟。岑清江不欲跟他多谈。 可那人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你就是程文暄那家伙的新宠?确实不一般。长得这般清秀……”而且身上没有丝毫媚人之态,反而有一种清冷之姿,看着怪勾人的。 “我不是。”岑清江不喜欢这人的目光,神色之中露出几分厌恶。 那人却被她勾得心痒痒,伸手想要去捏她的下巴,她一个堂堂岑帮老大,哪里会任由别人轻薄于她?刚要动手,就听到身后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你什么?” 那男人见程文暄回来,这才将自己的手收回,却是笑着道:“方才看到文暄兄进来,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这位是我的朋友,还请小王爷自重。”眼前这位是邯王的独生子,平日里被邯王和邯王妃娇宠得厉害,他有断袖之癖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罢了。没想到他却是把手伸到了清江的身上。 那小王爷冷笑一声,“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吧,要多少银子,你才肯把这小子让给我?” 岑清江心中暗暗气恼,这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而就在这瞬间,却见程文暄抬手一拳就打在了那男子的脸上,就连岑清江都反应不及。 程文暄身上还带着伤,打起那男子来却全是狠劲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根本就顾忌不到自己的身上还带着伤。 那男人完全是被程文暄给压制着打,岑清江看着这样怒火冲天的程文暄,站在一旁不由发愣,从小到大,只有她护着别人,却原来也会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 程文暄的架势实在是太骇人,这茶楼的掌柜唯恐闹出了人命,赶紧叫了伙计一起来拉住两个人。 可程文暄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放手,那些伙计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根本就没有办法。 岑清江也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收不了场了,忙开口道:“文暄,算了。”说着,便是上前去拉住程文暄。 程文暄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停止了动作,岑清江连忙把他给拉开。 那小王爷已经被程文暄打得鼻青脸肿,只见他伸手指着程文暄,发狠地道:“好你个程文暄,敢这样打我,你别以为这一次你老子能护得了你,我跟你说,你死定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要我死。” 那小王爷自觉丢人,挣扎着站起来之后,放狠话说让程文暄等着,然后就快步离开了这茶楼。 随后,岑清江也扶着程文暄离开。他方才跟人动了手,还得重新上药包扎。 “真的没事吗?我看那个人的语气不像是在赌气。”岑清江给程文暄上药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能有什么事情?大不了再让我父亲罚我一顿好了。” “程文暄,这次,多谢你。” “说什么谢,我们是……朋友嘛。” 岑清江到底还是不放心,回去司府之后,将这件事又告诉给了司微云,“程文暄他真的会没事吗?我看那个人挺嚣张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司微云听了之后,心里也是生出怒火来,“他不会善罢甘休?我还跟他不罢休呢。你是我的朋友,他凭什么开口调戏,还对你动手动脚的。我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清清江,你放心吧,文暄这一顿打得好,不会有事的。” 他本是理亏的一方,自己不找他算账就可以了,他还想倒打一耙? 第二天,司微云就去了那邯王府,开口就要见邯王。 邯王听到下人禀报说微云小姐来见自己,心里不由纳罕,昨日自己儿子被程文暄给打了,自己还没被找程文暄算账呢,怎么微云小姐就先来了? 第182章 若是女子(一更) 邯王怀着一颗疑惑不解之心去见了司微云,按理说,这司微云跟程文暄已经解除婚约了,程文暄的事情应该不用她来出面了吧?怎么程文暄没上门道歉,倒是司微云来了? 不过邯王此番可是想岔了,司微云哪里是来上门致歉的? 见了那邯王,司微云先规矩地施了一礼,“见过王爷。” “微云小姐不必多礼。”如今虽然司微云跟程文暄已经解除婚约,但在京城里还是有头有脸的,邯王对她也算是客气。 “听闻昨日小王爷因调戏我的朋友被文暄给打了,虽这件事并不是我们的错,但小王爷到底受了伤,我理应过来看看的。”司微云一开口就把过错分得很是清楚。 但那邯王怎么会愿意?当即沉下了脸,“微云小姐此言差矣吧,我儿被程文暄伤成那样,微云小姐如今轻飘飘一句话,就这么算了?”自己还打算去抚宁侯府帮自己儿子讨回个公道呢,他们倒好,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儿子头上来。 “王爷,我知小王爷受伤了,您心里不痛快。可确是他调戏我和文暄的朋友在先,我那朋友是个男子,跟小王爷不一样,没有那方面的癖好,小王爷强行调戏他,言语之间多有戏狭之意,我想知道,若是换成王爷,您能受得了?” “我……可程文暄也不该对我儿下那么重的手,同住在京城之中,我们两家平日里也算有些交情,若我儿果真冒犯了他的那位朋友,言语上教训几句也就算了,怎么能下如此狠手?”自己儿子都被他给打成什么样子了,鼻青脸肿的,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 “所以,为表歉意,我来看望一下小王爷。您也知道,文暄他向来是个极有义气的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不在话下,自己的朋友被别人给调戏,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他一时生气起来手下没个准头也在情理之中。您总归也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吧?您知道的,文暄这个人一旦发起脾气来,他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到时候丢人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邯王府小侯爷有断袖之癖这种事情虽说是公开的秘密,可邯王对此事一直多有避讳,不管是心里还是嘴上都不肯承认,大家也都是在私底下里传言。 若此事果真闹开了,邯王府不占理不说,还丢人。 “微云小姐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只是好心提醒一下王爷而已,有些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有些人他并不是兔子。王爷护短的心我理解,但这事情总得分个是非曲直不是吗?” 见邯王只沉着一张脸,不再说什么,司微云便开口告辞,“我那里还有一些事情,就不多叨扰了,希望小王爷的伤能早日养好。” 司微云转身离开,那邯王心中十分憋屈,却也不得不承认方才她说的那一番话很有道理,这件事若是闹大了,整个邯王府丢人不说,只怕就算闹到皇上那里去,自己儿子也是不占理的。 邯王原本是想要找抚宁侯告状的,但听得司微云这一番话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占理,只得作罢。 程文暄一直等着自己父亲前来问罪,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不免松了一口气。当日自己确实没了分寸,可是那个时候他忍不了。 而岑清江心中则觉得对程文暄多有亏欠,上次他千里迢迢赶去帮自己的恩情,自己还没有还上,如今又是欠下了一个人情,便日日思虑着要怎么还上这个恩情才好。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去问对程文暄最熟悉的司微云。 司微云想了想,沉吟着道:“眼下文暄最需要的……他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吗?听他那语气,他喜欢的那个人对他似乎无意,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要让他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上他吧。毕竟是人生大事,若是你真的将他们二人撮合成,那也算是极大的人情了。” 岑清江闻言点头,“是啊,这确实个好主意。只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得先知道是谁,自己才能想办法去撮合他们啊。 可是程文暄好像不大愿意透露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啊,自己要怎么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话来? 在从司府离开去看程文暄的路上,岑清江一路走一路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从他的嘴里套话。 走着走着,就听到路边有小摊贩唤住他,想要做他的生意,“看这位公子相貌堂堂,有心上人了没有?您看看我这里的簪子,这样式、这做工,买回去送您心仪的女子,保证能赢得她的芳心啊。” 岑清江盯着摊贩面前那摊子上摆着的众多簪子想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去,“那……就要这个吧。”岑清江选了一个买下。 她自然不会傻到去相信只要将这簪子给程文暄,再让他送给他心仪的女子,那个姑娘就能答应程文暄。她之所以买下这个簪子,不过是想通过它来套程文暄的话而已。 听到岑清江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翘首以盼的程文暄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今天怎么有些晚?”还以为他今天有事不来了。 “喏,买这个耽搁了。”岑清江把手里的簪子拿出来。 “你买簪子做什么了?”程文暄不解。 “就是路过一处摊子,瞧着挺好看的。想着你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吗?可以拿着簪子去试试讨她欢心。” 程文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中更是苦涩,自己喜欢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买了簪子让自己去讨别人的欢心。 “不用了,他不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那个姑娘她已经许了人家了?”为什么他就那么笃定人家姑娘就一定不会喜欢他? 程文暄摇头。 “那……她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程文暄还是摇头。 “她既没有许人家,又没有心上人,你怎么就笃定了她不会喜欢上你?虽说你之前是花心了些,但出色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只要你以后把这花心风流的毛病给改了,凭你的条件,她喜欢上你是早晚的事情。” “这么说来,我在你心里还算是不错的。” “当然,虽说我遇过的贵门公子不多,可你却是其中最好的。” “所以,如果你是女子的话,你会喜欢上我?” 见程文暄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岑清江突然有些无措,如果我是女子?我本来就是女子啊,若自己果真是男子,这话倒是好答了,可自己分明就是个女子啊。 见岑清江良久犹豫,程文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算了,你的反应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就连这样一个虚假的欢喜,自己都不配拥有。 “不是,我方才是在思考。思考之中,我觉得……如果我是女子的话,我会喜欢上你的。”算了,反正在所有人眼里自己都是男子,这样说也不会有什么的,他又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女子,这样的话说说就算了。 “真的?”程文暄目光灼灼地看着岑清江,忍不住再次确认,“若你生为女子,你会喜欢我?” 岑清江在程文暄这样的目光之下不免有些脸红,自己可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吗? “嗯。”算了,为了还他的人情,自己豁出去了。岑清江点了点头。 程文暄心中不免雀跃,尽管自己跟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但能得他这么一句,此生也是无憾了。 “所以啊,你大可不必如此没有信心。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说不定也会喜欢你呢,”岑清江连忙把话头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回到正途之上,“我会帮你的,不过你得先告诉你,你喜欢的那个姑娘究竟是谁,不然我要怎么撮合你们。” “算了,我跟他……不可能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他的话,他大概会觉得恶心吧? “为什么不可能?”感情自己方才跟他说的那些都白说了? “有些话我不便明说,总之是不可能的,你就不用白费这个心思了。” 岑清江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本来还想帮你完成这一桩心愿,还你之前的人情呢,结果你却咬死了不肯说她是谁。” 程文暄闻言笑了笑,“我的人情,你就欠着吧。”最好是能欠一辈子,下辈子你来还我,让我圆了这辈子无法完成的心愿。 岑清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簪子,这簪子岂不是白买了? “这簪子你还是留着吧,万一以后哪一天你有机会送她,就送了吧。”岑清江在那簪子搁在桌上。 程文暄看向那簪子,也罢,这簪子自己就留着吧,也算是她对自己的用心,以后也算是有个念想。 今日司微云回来得早,正好好久没有整理过书房了,便自己整理一下书房,顺便让人把刘玉婕给请了过来。 “我今天收到秦晔的信了,他在信上说了你家的情况,你们家跟吴家最近没怎么来往了,估计这婚事是作罢了,你也可放心了。” 刘玉婕得意,“还是离家出走这一招管用,不过我不能现在就回去,得让他们好好重视一番,免得以后再故技重施。” “至少先写封信回去告诉他们你安然无恙,不然家里人该多担心。” “嗯,我今天晚上回去写吧。” “你写好了给我就行,我把给秦晔的信一并送去大晟。” 刘玉婕闻言微挑眉头,含笑看向司微云,“如今五皇子已经知道你跟程公子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吧?我估摸着,以五殿下的性子,他哪里肯多等,怕是很快就要定下名分了。” 司微云闻言轻笑摇头,“我祖父心里还是不大乐意的。” “那就交给五殿下去解决了,没本事搞定沈尚书,他还想娶你回家?” 两个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天色也就暗了下来。 “哎呀,说着说着就忘了,该给李松亭上药了。”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李松亭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玉婕心中愧疚,还是坚持亲自帮他上药。 两个人一路往李松亭的房间走,眼看着就要到了,却突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从李松亭房间里奔出来的一个女子。 却见那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显然是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微云还未反应过来,正待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余光却扫到身人影一闪,转头去看时,刘玉婕已经转身跑了。 司微云更是纳闷,玉婕这是突然跑什么? 这时间,跟在司微云身后的墨绾已经上前拦住了那衣衫不整的女子,“这是怎么了?” 第183章 作聘礼(二更) 那本就十分慌乱的女子见着是司微云和墨绾之后,脸上的神情更是惶恐。 司微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只对墨绾道:“你看着她,我去看看李公子。” 房间之中,李松亭坐在床边,脸上罕见地显露出阴沉之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姑娘……?” 见是微云进来,李松亭脸上的阴沉之气才略略消散了些,“微云,你家中的这些婢女也该是要严加管教了。” 却原来,李松亭久等刘玉婕来给他上药,却不见刘玉婕人影,本打算自己出去寻刘玉婕,谁知道这时候那个婢女进来了,说是刘玉婕暂时有事在他们家小姐那里,她可以来帮李松亭上药。 被李松亭开口拒绝之后,她不死心,竟然自解衣衫想要诱惑李松亭。类似的情形,李松亭不是没有遭遇过,他年少便才名在外,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他献过殷勤,但是像这样大胆的却是头一个。 李松亭心中厌恶,斥责了几句之后,也就将她给赶出来了,正好就碰到了朝这里走过来的刘玉婕和司微云。 司微云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让他们在这里做客的,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司微云很少过问家中奴仆的事情,府中一应杂事都交由墨绾她们来管,她一向自觉家中仆役安守本分,没想到还真的出了一个这般胆大妄为的。 “不过……玉婕方才的反应也有些奇怪,怎么一看到那女子从你房间里出来,连问一句都曾,转身就跑了?”也许是因为司微云之前看多了刘玉婕和李松亭斗嘴时的情形,所以心里就一直没往那上头想。 但是李松亭听了这话,心头却是一明,“她跑了?” “你怎么还笑?你……”司微云突然觉得李松亭这笑似乎另含深意,“你跟玉婕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难道玉婕转身就跑,是因为她……吃醋? 李松亭不应她的话,只是坐在那里笑着,司微云也渐渐明白过来,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对她……是在离开大晟之前,至于她对我……应该是来到希风之后。” …… 刘玉婕跑出去之后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转身就跑?待会儿回去之后自己要怎么解释?这也太尴尬了…… 岑清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刘玉婕站在司府外面院墙的拐角处,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嘴里也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不进去吗?” “你回来了?那什么……你先进去吧,我再在这里呆一会儿。”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自己转身就跑了自己的事情。 “呆着做什么?”岑清江奇怪地问道。 “就是透透气。” 说话间,却见司微云从门内走了出来,含笑看向刘玉婕,“你还要在那里蹲多久,还不快进来。” 刘玉婕没办法,只好走一步拖一步,慢慢走到了司微云的面前。 可司微云却什么都没问,“走吧,李松亭还等着你给他上药呢,你要在这里呆到几时?” “还上什么药?他如今还有心思上药吗?”这话说出来,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李松亭一直等着你,都还没上药呢,赶紧的吧。” 司微云带着刘玉婕一路往里走,一面将事情的原委给刘玉婕说了一遍。 “我原以为司府的下人各个都是遵守本分的,没想到还真有这般不守规矩的。”估摸是瞧着李松亭身份不简单,所以生出了赌一把就飞上枝头的想法。 其实刘玉婕也不是不相信李松亭,只是当时她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心里只觉不痛快,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了。 “好了,前面就是李松亭的住处了,你过去给他上药吧,我找清江还有些事情。” “别啊,你们跟我一起吧。”方才那么转身一跑之后,她如今见李松亭就更觉心虚了。 “就是上个药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你快去吧。”司微云将刘玉婕推了过去,自己拉着岑清江先走了。 刘玉婕慢吞吞地终于走到李松亭的房门口,可还是犹豫着不敢进去。 李松亭知道她来了,一直坐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进来,耐心终于告罄。 “站在那里数蚂蚁呢?赶紧进来给我上药。” 没办法,刘玉婕只好挪着步子走了进去。 “还愣着干什么啊,上药啊,都耽误了这么久了。” “哦。”刘玉婕连忙取出药膏来给李松亭上药。 转回身来的时候,李松亭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解衣裳了。 刘玉婕尽量避开目光,走到李松亭的身边,让他转过去,自己帮他的后背上药。 “方才,为什么要转身就跑?”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非礼勿视啊,不该看的我不看。”这是她方才在外面想了很久,想出来的一个自觉还算勉强可以的借口。 “你觉得我跟那个婢女发生了什么了?” “没有,没有,李公子清白之身,哪里容许玷污?” “若是你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李松亭含笑道。 “啊?什么?”刘玉婕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意会错了。 “没什么,继续上药吧。” “哦。” “我们离开大晟也有一阵子了,不知道回去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李松亭意有所指,刘玉婕却并未听出来。 她只是想起今日在书房里,司微云跟她说的那些话,“我估摸着,这个时候五殿下正在准备聘礼。”觊觎微云的男人可不少,五殿下还不抓紧点将自己的名分定下来? 而正如刘玉婕所料,这阵子身在大晟京城的秦晔,一直都在准备聘礼。 如今展老还在京城,他脱身不得,毕竟展老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展老十几年都不来一趟京城,如今他难得来一趟,秦晔怎么能说走就走? 其实展老这次之所以在京城呆这么久,也是为了他的宝贝孙女,医馆虽然已经顺利看起来了,但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自己孙女一个人行不行,所以又在京城里多呆了一阵儿,眼看着自己孙女真的能独当一面了,这才下定决心要离开。 “明日我就要走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再陪我下一局棋吧,这次可不许让我了。” “好。” 白子黑子交替而落,这一次秦晔果真没有再让着展老,渐渐的,展老手中所执的白子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回天乏术。 “我输了。”展老坦然认输。 “承让了。” “五殿下。明日我就要走了,只有一件事放不下,今日我就托大向殿下要个请求。” “展老不必说,我已经明白,我会照顾您的孙女的。” 展老欣慰地点了点头,“她一个姑娘家,从小就要强,这次来京城开医馆是她的心愿,她想自己独当一面。只是,她并未见识过外面的人心险恶,还要请殿下多加照拂。” “展老放心,展老与我有救命之恩,您的孙女,我自当会照拂的。” 翌日,秦晔和展筠一起将展老送到了城门外。 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孙女,展老自然是不舍得很,但也知道她志向远大,就算再怎么不舍得也要放手。 送走了展老之后,二人一起回城,展筠开口对秦晔道:“我祖父都跟殿下说了些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到,殿下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也不想一辈子离不开别人的照拂。”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不承别人的情的,独当一面是很好,但有时候让自己轻松一点也不是坏事。” “就好像微云小姐那样吗?” 听到微云的名字,秦晔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啊,别看她表面挺精明的,其实骨子里懒得很。” 说着,秦晔忽然停了下来,“你先等我一下。”说罢,便是扔下展筠一个人进了一间玉器铺。 展筠稍愣了一下便一起跟了进去,进去之后,就听到秦晔询问那玉器铺的掌柜最近有没有新进什么上好的玉。 那掌柜的拿出了几块尚未雕琢的璞玉给他看,秦晔却都不怎么满意,可还是买了下来。 “殿下买这么多未雕琢的玉做什么?” “想自己琢出一只玉簪送给微云。”给微云的自然都是要最好的,聘礼的事情,秦晔是早就想好了的,只是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既要特别,又要显出自己的心意,想来想去,秦晔决定自己亲手给司微云琢磨出一支玉簪来。样式他都画好了,最近正打算开始跟琢玉的师傅学。 既然是要给微云作为聘礼的玉簪,自然是要用这世间最好的玉,只是一开始练手的时候还得拿这些普通的玉来。 展筠看了一眼秦晔手中的那几块玉,喃喃道:“殿下当真很用心。” “作为聘礼的簪子,自然是要格外用心一些。” 展筠闻言不由一惊,“聘礼?殿下打算要向微云小姐下聘了?” “我等了这么久,总不至于叫别人抢先了去。”觊觎微云的人那么多,自己得赶紧成为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才成,对这个称呼,他也是觊觎已久了,要不以前每次见到程文暄心里就不痛快,虽然明知道他跟微云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但一想到他占着微云未婚夫的名头,就恨得抓住他暴打一顿。 “可……”展筠一边随着他往前走,一边缓缓道:“殿下乃是皇子龙孙,这婚姻大事,还得先禀报过皇上,要经礼部行一番章程,才能做的数吧?” “我自己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做主?”自己给微云下聘,就是要弄得天下皆知。到时候就算父皇不同意也没办法了,礼部那些人还不得乖乖照章程行来,不过那都是后话了,这聘礼自己是得亲自送去的。礼部的事情,到时候自有他们去商量。 不过其他人他都可以不理会,有一个人却是他怎么都要先说服的。 “尚书大人,五殿下来见你,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了。” 沈尚书有些意外,五殿下来见自己? “让殿下久等了,臣给殿下请罪。” 秦晔连忙上前扶起沈尚书,“尚书大人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并不是以五殿下的身份来的。我此次来,是有一事想征得沈尚书的同意。” 秦晔一说这话,沈尚书的心里就有了谱。 “殿下先请坐吧。殿下何必来这么早,您应该也知道我这身为吏部尚书该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何苦早早地就过来等着?”故意来展示他的诚心? 第184章 不允婚事(一更) 秦晔闻言笑得和煦,“我知道尚书大人一向不怎么喜欢我,偏我又想要娶您的宝贝孙女,自然得想尽办法展示我的诚心。” 沈尚书也确实有些意外,五皇子这个人,平时皇宫里的宫宴都是姗姗来迟,连皇上他都不愿意等,这次倒愿意等自己这么久来向自己展示他的诚意,也算是难得了。 “殿下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不日之后,我将前往希风向微云下聘,而沈尚书您是微云的祖父,是她如今在这世上最重视的长辈。我去下聘之前,自然得先征得沈尚书您的同意。” 虽然方才心中已经有所预想,但听到秦晔说要去希风向微云下聘,沈尚书还是不免愣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稍沉思了片刻之后,抬眸看向秦晔,“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且先不论,五殿下可曾将这件事呈报给皇上?皇后可知晓此事?他们是否同意这桩婚事?” “尚书大人是担心我父皇母后不同意?那大可不必。只要我想做的事情,还没人阻拦得了。”在秦晔的心中,他们怎么想这件事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微云会不会答应,沈尚书会不会点头。至于父皇母后那里,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是,我知五殿下一向我行我素。可婚姻大事不是小事,我身为微云的祖父,还是希望五殿下能在征得皇上和皇后的同意之后再来提此事。” 秦晔一口答应,“行,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担心自己先斩后奏之后会惹得司微云不快。 “那……待我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和母后之后,再上门来征得沈尚书的同意。”在秦晔的心里,父皇和母后那里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容易。 “沈家那个流露在外的小姐?沈辛茉的双生姐妹?”皇帝初听闻秦晔要向她下聘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讶然的,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跟那女子之间的一些传闻,只是他以为晔儿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那女子对他而言或许真的有些不同,但时间长了,这个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罢了。 没想到,晔儿却是真的动了娶她的心思。 “晔儿,你可想好了,她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之前沈辛茉跟你之间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你却要娶她的双生姐妹?” “我自是想好了,才来跟父皇和母后说的。” 皇帝心中暗暗沉吟,沈家的这个小姐还真是有些本事,能叫晔儿收了心。 “你想娶她,不是不可以。不过,只有一条,她若是嫁给了你,不可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只要她能做到这一点,朕就可以允了你们的这桩婚事。” 皇帝好似一直对外面的那些传闻并不怎么在意,但能让自己儿子把他母妃的遗物送出去的女子,他还是有些在意的。私底下里也派人去查了一下司微云的底细。不仅知道她善做生意,更是了解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皇帝对秦晔有很大的期许,对他将来的妻子自然也十分严格。就他派人去查出的结果来看,司微云这个女子确是不错,能担得起大任。曾经有过未婚夫的事情,他也可以不计较,只要晔儿喜欢,那也没什么。但继续抛头露面做生意却是万万不行的。 秦晔一听这话,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些,“为何?她又不是坑蒙拐骗,做的是正当生意,为何不行?” “你是一个皇子,你的正妻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跟人谈生意,这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了?那我之前整日出入青楼不就更不像话了?” “你!”皇帝深深瞧了他一眼,“若是她连这么一点都不肯为你放弃,那依朕看,她对你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父皇未免太过苛刻,她外公在世时,她就帮着她外公打理生意,年少时便接手家中全部的生意,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父皇这么说,岂不是剥夺了她的所有?” “剥夺了她的所有?等她嫁给了你之后,贵为皇子妃,她什么得不到?难道我们皇家还能亏待了她不成?”若她真的嫁给了晔儿,那将来她的造化也不止是皇子妃而已,如果她连这点东西都不肯放弃,那自己凭什么允许她跟晔儿并肩而立。 秦晔这辈子很少对什么东西有执念,自打他母妃去世之后,虽在外人看来,他很纨绔强势,可是他内心里却有一种得过且过,什么都不在乎的想法。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执念,而这个就是司微云。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中难免愤然。 “父皇,你还真觉得这皇子妃是天下间所有女子都稀罕的名头?好,您不允我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弃了皇子的身份,微云也不用做什么劳什子皇子妃,我娶了她之后,她爱怎么样怎么样,谁又能说得着什么。” 在一旁坐着的皇后听得心中着急,见秦晔越说越过分连忙阻止他,“好了,晔儿,这婚姻大事如此重要,你突然这般说,本宫和你父皇都没有准备。你且先回去,容你父皇好好想一想。”晔儿竟是为了要娶那司微云,而打算放弃皇子的身份,也难怪皇上要生气了。 秦晔此时颇有些头疼,他以为父皇以前凡事都由着自己,就算自己做出再过分的事情来,他也没有苛责过自己。以前自己那么多荒唐行径,他都不管,眼下自己准备收心娶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何还会这样反对? 这要换了以前,秦晔才不管他反对不反对,等自己跟微云成了亲,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可眼下的问题是,想要征得沈尚书的同意,就要先求得父皇的应允。沈尚书是微云的祖父,微云那么重视他,他若是不点头,微云就算答应自己,心里只怕也会有些难受。 想来想去,秦晔觉得还是先不要跟自己的父皇闹翻比较好。 听得皇后这样说,也顺着台阶下来了。 “那儿臣先告辞了。还请父皇好好考虑一下,儿臣是非微云不娶的。” 秦晔转身离开之后,皇后才轻声开口劝慰皇上,“皇上莫要生气,伤了龙体就不好了。” 皇帝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小饮了两口,这怒火才渐渐平息下去。 皇后顺势劝道:“晔儿想娶妻也是个好事,虽然他方才一口否决,但那个司微云却未必不肯为了晔儿放弃她的生意。” 皇帝闻言轻哼一声,“她最好是愿意。” 经过这一遭之后,秦晔自然是心情不佳,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寝宫。 早已等在这里的展筠见他回来,缓缓站起身来,看到他神情不虞,不由轻声开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殿下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什么。”秦晔不欲把这件事跟外人多说。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秦晔抬手轻揉了下自己的额角。 “我今天要搬出皇宫去外面住了,想在走之前跟五殿下打个招呼。” “抱歉,我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昨天刚跟自己说过的,今天要搬离皇宫,只是自己惦记着跟微云求亲的事情给忘记了。 展筠略失落地一笑,“没关系,殿下忙嘛。”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去帮你?” “不用了,什么都整理好了,我就是来跟殿下告个别。不过,说是告别也严重了,我虽搬出皇宫了,以后总归还是在京城里住的,还是时常能见到的。” “嗯。”秦晔淡淡应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如今满心都是跟司微云的婚事,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其他。 见秦晔也无意多聊,展筠便开口告辞。秦晔找人去送了她,再没有多说什么。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凡事都顺着自己,却唯独在婚姻大事上不肯让步?微云那么出色,难道放不放弃她的生意,对父皇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 远在希风的微云尚不知此事,她甚至不知道秦晔已经开始准备聘礼的事情。康乔平自打把铺子开到京城之后,越发气焰嚣张起来,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总能碰见他,着实令人心烦。 不过对于司微云来说,最近还是有一件好事的,施岳诚又写出新的话本了,她已经看过,很精彩,水准不失从前。 也因此,施岳诚又重拾信心,精神比之前好多了。司微云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微云,一起去骑马吗?程公子邀了我们,你也一起去吧。” 司微云摇头,“算了,我这两天要校对施岳诚的话本稿子,你们去吧。” 这是施岳诚重新打出名头的重要时刻,一应事宜全都是司微云亲自接手。这不仅仅是因为施岳诚的事情,司微云觉得是她的责任,更是因为……她要借此做给其他的写稿人看。跟着康乔平会毁了自己,而跟着自己才能名利双收。 刘玉婕不免遗憾,“你真的不去?”难得李松亭和程公子两个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一起出去玩儿,微云却不去,不免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们去吧,下次,等我有空了我们再一起。” “好了,让微云忙吧,我们先走。”岑清江开口对刘玉婕道。 刘玉婕那么崇拜岑清江,一听她开口这样说了,立刻笑着答应,“好,我们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松亭确实表情不虞,也没见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过自己的话,怎么面对那个岑老大的时候,她整个就变得十分地……狗腿? “这个马场是我常来的地方,平时都没什么人。”程文暄带着他们三个往里面走。 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屋子里憋了那么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他觉得自己都快憋坏了,便想着邀他们一起来骑马,策马奔驰一番,岂不痛快? “这里有这么多马,你们选一匹吧,待会儿我们一起比一比,怎么样?”程文暄看起来兴致很不错。 “来,岑老大,你帮我看看这匹怎么样。”刘玉婕虽然会骑马,但到底是不大精通,便想着让岑清江帮她选一匹马。 程文暄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开口提醒,“刘小姐,你别太靠近那匹马。也不知怎么的,那马十分排斥女子的接近,对男子倒都很温和,也是一桩怪事。” 刘玉婕一听,连忙拉着岑清江往旁边退了几步,“你怎么不早说?” ------题外话------ 今天太倒霉了,写好的稿子被吞了,折腾了半天都没找回来,只好换了个软件重新写。 第185章 端倪(二更) 程文暄委屈,“现在说不也不晚吗?” 对于刘玉婕拉着岑清江一起往旁边避的动作,他也没多想,以为刘玉婕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 这时候李松亭颇有些好奇地走近那匹马,“这倒是稀奇了,真的吗?” 他渐渐靠近那匹马,那匹马只是瞧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李松亭还伸手摸了摸它,它依旧乖乖的,没有什么反应。 刘玉婕见状,不免有些不相信程文暄的话,“程公子,你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这匹马看起来温顺得很,有什么危险的? “我倒是要试试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那你小心点,别靠它太近。”程文暄提醒道。 刘玉婕一小步一小笔地接近那匹马,李松亭也不免有些担心,小声提醒她道:“你小心一点。” 就在刘玉婕离得那匹马只有一步远的时候,只见那匹马突然焦躁地动了起来,刘玉婕早有准备,它刚一动,刘玉婕就赶紧往后退,那马儿果然又平静了下来,任由李松亭站在它的身边,也没去攻击李松亭。 刘玉婕大开眼界,“嘿,还真有这么稀奇。” “就跟你说了。”程文暄摇了摇头,自己都跟她说了,她还不信,非要自己去试。 四个人各选了一匹马,准备上马车一较身受。刘玉婕是虽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的骑术勉强可以说是一般般,而李松亭呢,他一个贵介公子,文弱书生,虽在大晟的时候也常跟其他王侯公子们一起骑马,但他的兴趣不在此,骑术一直都不佳。 他们二人在后面慢悠悠地转着,只有程文暄和岑清江真的在比试骑术。 二人策马狂奔,很快将李松亭和刘玉婕两个人给甩在了后面,渐渐看不见了人影。 岑清江首先到达终点,然后转头看向从后面赶上来的程文暄。 待程文暄策马缓缓在她身侧停下的时候,她狐疑地看着他,“你让我了。” “没有让,是你骑术好。” 以前总是好奇地要跟他争,如今发现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争的。 程文暄翻身下马,“我们坐下歇一歇吧,也等一等他们。” “嗯。” 两个人席地而坐,程文暄转过头去,要跟身旁的岑清江说些什么,却看到岑清江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便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用衣袖帮她擦去了。 岑清江没有预料到程文暄会有如此动作,一时愣在那里,程文暄反应过来之后也有些尴尬,他方才根本来不及多想,就那样去做了,做完之后才惊觉不合适。 但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好似都会有些尴尬,程文暄索性缓缓收回自己的胳膊,什么都不说。 岑清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并肩而坐,就这么沉默着。可是沉默下来之后,却滋生了一种奇妙的气氛,更加二人心中难安。 “那什么……我们回去找找他们吧,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到。” “好啊。”岑清江随口答应,便是翻身上马。 两个人回去找到李松亭和刘玉婕,气氛才变得正常起来。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把马牵回去,然后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啊,我好饿了。”刘玉婕立刻赞同地道。 四个人把各自的马拉回马厩里。 岑清江正要把自己的马儿给拴好,却突然听得程文暄惊恐的声音传来,“清江,小心!” 岑清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本能地就揉身往外跃去,待她落地之后,回身去看,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自己是被那匹马儿给攻击了。 “真是对不住,惊扰了各位。不过也奇怪,这匹马平日只攻击女子,从来没见过它攻击男子的。”那马厩里的小厮不由喃喃道。 就在方才有人特意点了这匹马,骑了没多久就让他牵回来了。谁知道在经过这位公子身边的时候,这匹马突然就开始攻击他,这匹马之前从来没有过攻击男子的先例啊,今天这是发什么疯? 程文暄已经跑出去查看岑清江的状况,“你没事吧?” 岑清江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那匹已经被制服的马儿,这匹马还真是名不虚传,别人都瞧不出自己是女子,它倒是能分辨得出。 “真是对不住了这位公子。”马厩的小厮赶紧过来给岑清江道歉。 岑清江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没出什么事。” 知道真相的刘玉婕在旁暗暗咋舌,这匹马真是神了,岑老大瞒得过那么多人,却瞒不过它。 又唯恐别人往深了想,会暴露岑清江的身份,她连忙开口将这话头给岔开,“好了,既然没事就好,我们去哪里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这话也就算是揭过去了,毕竟谁也不敢去想这威名赫赫的岑老大,竟会是个女子。都只以为那匹马不过是一时发疯罢了。 施岳诚的话本出来之后,司微云依旧找了几间茶楼的掌柜,把前面一部分的话本稿子交给他们。 施岳诚的新话本再次受到追捧,刻印出来的第一批成书很快就被抢光了。 自此,司微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曾经想过,若施岳诚真的从此一蹶不振了,那自己当初还不如就不跟他说那样的话,也不该买下他的书稿,他以后做个教书先生至少还能安稳一生。 如今,施岳诚的名头重新打出去,他也振作了起来,总算是有一个好的结果。 施岳诚的事情之后,司微云就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锦如的婚礼上。 锦如打小就跟着她,虽名为主仆,可是情同姐妹。这么多年,锦如一直都陪在她身边,那些最艰难的时候,都是锦如陪着她熬过来的,如今锦如要出嫁,她自然是给她办得风风光光。 光是陪嫁的首饰,司微云就找了整个京城所有的首饰铺来,要的全都是最上等的货色。 “锦如,你来看看,这个料子你喜欢吗?我觉得做成斗篷正好。”司微云将布庄里送来的样布全都摊开来,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没了下脚的地方。 “小姐决定就好。只是如今司家的生意才刚有了起色,康家少爷那边又压得紧,嫁妆的事情其实没那么要紧,小姐这些年待我的情谊,难道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司微云闻言含笑看向锦如,“我们司家还没落魄到那种地步,你的嫁妆还是准备得起的。锦如,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最亲的人其实就是你了。你出嫁的时候,我若不是风风光光地给你置办,我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 她不知道裴渠是怎么说服他家里人的,总之,她是不能让裴渠的父母亲人因锦如是个婢女就小瞧了锦如。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锦如虽名为婢女,自己却是把她当作亲姐妹来看待的,叫他们以后不敢欺负了锦如。 司家的其他人对于司微云这样大把大把花银子给自己的婢女置办嫁妆这回事,心里颇多微辞,可是奈何,这司家的生意全靠司微云撑着,他们虽心里不满,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 这桩婚事亦是轰动了整个京城,这状元郎要娶一个婢女,传出去也是一桩奇事。 锦如出嫁的前夜,司微云和墨绾她们几个都聚到锦如的房中,这房间已经布置得满眼喜庆。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出嫁,离开小姐身边了,锦如的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儿。 “从明天起,我就不能伺候小姐了。你们几个以后好好照顾小姐,墨绾,你性子沉稳,做事也周到。之前我随小姐去大晟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做得都很好。我是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就是池玉她们几个,你要看着她们点,尤其是华月,她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你平日里多管束着她些。” 华月先是委屈地嘟囔了一声,继而眼眶微红,只低下头去掩饰。 “好了,怎么这么伤感起来?嫁人是好事,是喜事。我瞧着那裴渠待你也是真心,以后你们两个夫妻和睦,我也就放心了。就算你嫁人了,我们不也同在京城里住着,走几步路也就到了,没什么伤心的。将来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好的归宿,那我才最高兴。” 第二天天还未亮,整个司府就忙碌起来,司微云早就吩咐下去,要照着嫁小姐的规矩办。 就连刘玉婕这等爱赖床的人,都不由起了个大早来看热闹。 待天光大亮之后,已经陆续有宾客上门,来的都是一些平日里跟司家有生意往来的人,虽说这次出嫁的是一个婢女而已,但是他们跟司微云相熟,知道这位锦如姑娘在微云小姐心里是个什么地位,既然微云小姐发了帖子,他们怎么能不来?再说了,平日里他们也没少跟锦如姑娘打交道,都是熟人,如今她要出嫁了,来恭贺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有一个人却是不请自来。 “康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给贵府递帖子。”这等大喜的日子,司微云实在不乐意见到这张讨厌的脸。 “我是没有收到帖子,所以估摸着微云小姐大约是给忘记了,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希望微云小姐不要介意。” 既然都已经来了,再说介意有用吗? “来人,带康少爷进去。” “是。” 康乔平却站在司微云的身边并不走,只笑着道:“微云小姐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连身边一个婢女的婚礼都操办得如此盛大。只是……你的情义,有的人却要辜负了。” 司微云不像不喜欢康乔平这样阴阳怪气,及不可查地微蹙了下眉头,语气倒是平静,“康少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今日是锦如大喜的日子,她不想在这里跟康乔平起什么冲突。 “那五殿下回去大晟已经有段日子了,你跟他这么久没见面,难道就不担心?” 司微云不打算再理会他,转身就要走。 却听得康乔平在她身后道:“展筠这个名字,微云小姐熟悉吗?” “听闻,最近五殿下跟那位展姑娘走得很近,几乎每日都同进同出。那展姑娘的祖父曾有恩于大晟的皇帝和五殿下,皇上有意要赐婚于他们二人呢。” 司微云听完之后回过头来,含笑看向康乔平,“康少爷的消息真灵通,怎么?自家的生意你不去关心,还有空闲去打听别人的私事,康家的生意已经冷清到这种地步了吗?” “微云小姐也不必在我面前争口舌之快,五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第186章 两碗药(一更) “秦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自是很清楚,用不着别人说什么。康少爷还是省省力气,把心思都用在自家的生意上吧,别人的事情还是少操心得好。” “我不过是想提醒微云小姐一声,免得到时候你被人抛弃了,却还被抛弃得不明不白。” 司微云懒得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再没有理会他的话。 今日这婚礼,除了司微云邀请来的宾客之外,还有许多人围在司家门外看热闹,毕竟那裴渠是多少达官显贵都想收作女婿的人,这满京城里的媒人,哪个没上过他家的门?却无一例外都被他给拒绝了,人们都还想着这位状元郎究竟想娶一个怎么样的女子,却怎么都没想到他最后娶的竟会是微云身边的婢女锦如姑娘。 女子们无一不羡慕锦如,直叹她的好命,她嫁给裴渠裴大人之后,以后就是官夫人了,再不用为奴为婢,做伺候的人活计,还要反过来要别人伺候她了。 “算了,你们也不必羡慕。那锦如姑娘能跟其他婢女一样吗?你们看看司府之中这么多婢女,有哪个像她这样了?人家可是打小就跟在微云小姐身边的,微云小姐学什么,她也都是跟着一起学的,琴棋书画哪样人家不会?跟一般人家的小姐有什么区别?就连平日里吃的、身上穿的,那都比一般人家小姐的还要好。虽说这裴大人名义上娶了一个婢女,可也跟娶一个娇小姐差不多了。昨天从司府送去裴府的嫁妆,你们看到了没有?一般人家的小姐出嫁时的嫁妆也比不上锦如姑娘的这个。而且,别忘了,除了琴棋书画之后,那锦如姑娘还是一把管家事的好手呢。裴大人娶她,不亏。” “来了来了,看迎亲的队伍来了!” 众人听到声响都是伸长了脖子探头看去,但见那裴渠身着喜服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让人不禁想起当初他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一青年才俊,引来无数人围观赞叹,不知多少姑娘暗中倾心,今日之后,那些姑娘的梦也是要碎了。 新郎来迎亲,锦如这个新娘便是被喜婆给搀了出来,由一众人簇拥着往大门外走。刘玉婕跟上前去看热闹,李松亭也一起跟了上去,而岑清江则站在前厅外看着往外涌去的人群。 “怎么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每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都会跟自己一样,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往他的方向看,时不时地就想要去注意他,若是一时半刻看到他的人影,心里便会有些慌,想着要去找他。 程文暄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似只是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心里就会觉得满足。 “只是觉得……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日子太过美好,就只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好似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一样。”岑清江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毕竟……谁家也不愿意在大喜的日子请岑帮老大这么一个人,那其他的宾客还不各个噤若寒蝉。 今天是她第一次真切地参加别人的婚礼,感受这份所有人都为他们祝福的喜悦,心中也颇有些感慨。 程文暄稍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点了点头,“是啊,一辈子只这一次。”而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了。 在自己明明这么喜欢他的情况下,怎么还能再娶旁的人,自己做不到。 岑清江出神地看着人群,而程文暄则在看他,原本只是想偷瞄一眼,可是这一眼之后却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清江的喉结看起来……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岑清江注意到身旁的程文暄在盯着自己看,不禁转头看他,见他的视线是落在自己的脖间,岑清江心中不由紧了一下,难道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喉结是假的?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声音不由有些发紧,“怎么了吗?” “没,没怎么。”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过清江的喉结,还是说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看着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奇怪。 接下来程文暄也没再注意岑清江的喉结,可是岑清江心里却有些不安,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回到自己房间,照了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假喉结的确没有弄好,位置有一点点偏了。 这个假喉结是她秘密找一个高人做的,用类似易容术的法子,将它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以做到以假乱真,毫无痕迹的地步,而且遇水不掉,得用特制的药水抹过之后才能取下来。但是若长久贴在脖子上的话,会将那一片的皮肤给闷烂,所以岑清江隔个几天就会把它给取下来,让那一块皮肤透透气。 昨天晚上睡觉前,她把假喉结给取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今天早上太匆忙,所以没把‘喉结’给贴好,幸好不是很明显,要不然真的就穿帮了,看来以后自己还是要更小心一些。 到了晚上,司微云也终于闲了下来,原本今天白天热闹了一整天之后,司微云应该会感觉精疲力尽,只想快点睡觉才对。可是司微云在床上躺下之后,一颗心似乎仍是难以安定下来,反而还跳得更快了,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坐起身来,难道是因为今日锦如出嫁自己太激动了? 其他人今天也都累了一天,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司微云自己起身去找安神香。哪知墨绾不放心,临睡之前又过来看司微云,见司微云拿着安神香欲要点上,便是连忙接了过来,“我来帮小姐点吧。” 言罢,又有些担心地道:“最近这些日子,小姐点安神香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司微云却不以为意,“还是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安神香点上之后,司微云渐渐睡着,今天一天她忙前忙后的,也的确是很累,一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结果她醒来之后才得知刘玉婕还在床上躺着没起身。 墨绾一边给司微云盛汤,一边向她解释道:“我已经问过了。刘小姐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这才躺在床上休息。” “很严重吗?”司微云接过墨绾递过来的汤,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 “看起来是挺严重的,本来我是想说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刘小姐瞧一瞧,但刘小姐坚持不要,所以也就没有去请。” “嗯,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司微云草草吃了早饭,便是去到刘玉婕的房间里去看她,结果刘玉婕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刘玉婕躺在那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捂着自己肚子,看起来难受得很,而且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渗出了冷汗。 “这样不行,墨绾,你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墨绾应声出去,连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过来。 而司微云则在刘玉婕的床边坐下来,“怎么会痛成这样?以前你月事来的时候也都这么痛吗?” “没有,以前就只是稍微有点痛,这次实在是痛得太厉害了。” “你先暂且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说着,又是吩咐下人把手炉拿过来放在刘玉婕的肚子上捂着。 李松亭本来是来找过刘玉婕的,听闻她身体不舒服,心中难免担忧。可又听得婢女隐晦地告诉他,刘玉婕是因为月事来了所以肚子痛,他不免也有些尴尬,想去看看刘玉婕,可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在自己房间里干着急。 岑清江身为女子,原本是可以不必避讳的,只是她在别人的眼里却是男儿身,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过去探望,所以只有司微云一人在房间里陪着刘玉婕。 很快大夫便被请了过来,那大夫问了刘玉婕的情况之后,又给她诊了脉,然后开口问刘玉婕,“这位小姐这阵子是不是受了冻?” 刘玉婕和司微云闻言都立刻想到那次她被关在冰窖里的经历。 只见刘玉婕点了点头,“的确是,不久之前,我被误关在冰窖里了。” “这就是了,女人家最是受不得凉了。你这次之所以会痛得这么厉害,就是因为被关冰窖给冻着了。以后可得注意,这不是小事,最严重的情况是将来难有子嗣。” 见刘玉婕面露惊讶之色,那大夫又连忙解释道:“当然,小姐你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提醒小姐一句,以后万万要注意,可千万别再受冻了。” 那大夫先是给刘玉婕行针止住了痛,又开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司微云送走大夫之后,转身回去刘玉婕房间,可又想到一事,便是对墨绾吩咐道:“你亲自去煎药,记得要煎两碗。” “两碗?”墨绾不解。 “我最近来月事的时候,肚子也是疼得厉害,想着也一起喝喝试试看。” “是。” 带墨绾离开之后,司微云让刘玉婕稍等她一会儿,就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时,司微云带着另外一人走了进来,而此人正是当日跟刘玉婕一起被关在冰窖里的岑清江。 “怎么样?还痛得厉害吗?” 刘玉婕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 “我已经吩咐墨绾煎两碗药来,说是我要喝的,清江,待会儿你得喝一碗。” 刘玉婕点头,“是啊,岑老大,当时我们两个一起被关在冰窖里,你也被冻得不轻,先喝了药也好,免得等到你月事来的时候,也跟我一样痛得这么厉害。” “我常年练武的身子,没有关系的。” 司微云拉着她坐下来,“那也不行。” “记住了,那另一碗药是我喝的,别说岔了。” “知道了。” 墨绾将煎好的两碗药给端了过来,司微云示意她将两碗药放在桌上之后,便让她退了下去。 “喏,喝药吧。”司微云将其中一碗药递给刘玉婕,而另一碗她则盯着岑清江给喝了个干净。 “好了,我没事的,你们不用守着我了。” 这个时候,程文暄恰好进到司府里,他先去了岑清江那里,发现没人,问了路过的下人,也都说不知道岑清江在哪儿。 却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刘玉婕似乎不大舒服,还请了大夫来。 他便想着岑清江是不是去了刘玉婕那里。 一路走到刘玉婕的房间,却发现岑清江并不在这里,就在他来之前,岑清江已经离开了。 “这什么味儿啊?”程文暄刚一迈进刘玉婕的房间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程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什么病啊?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病。”这到底是女儿家的毛病,刘玉婕也不好意思说。 “没什么病?我听说都请了大夫过来了,还有这么重的药味儿,怎么可能没什么病。难道还难以启齿不成?” 刘玉婕被他问得不耐烦,索性道:“月事来了,肚子痛。还要接着问吗?” 第187章 坑惨了(二更) 程文暄顿时闹个大红脸,“没……不问了,不问了……” “那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文暄逃一般地狼狈走出刘玉婕的房间,心中暗道:方才那婢女也不把话跟自己说清楚,早知道那刘玉婕是因为那个而请的大夫,他哪里会好意思问方才的那些话。 不过清江去哪儿了?也不在刘玉婕的房间里。 “看到岑公子了吗?”程文暄又拦住了一个婢女问道。 “没有。”那婢女摇头。心中却暗觉奇怪,最近怎么每次程公子来他们府上,都不是来找他们家小姐而是来找那位岑公子的? 程文暄无奈,只好先去了司微云那里,司微云今日起得晚,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程文暄进去她院子的时候,她刚好要出门。 “要出去啊?” 司微云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是啊,我可没有程公子你这么清闲。” “清江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他不是在自己房间吗?”自己方才是跟她一起从玉婕的房间里出来的。 “是吗?我刚才去找他,他不在房间啊。” “那大约是你们两个错过了,你再过去看看吧。” 司微云急着出门,也没多加理会程文暄。 看着司微云急匆匆地离开,程文暄摇了摇头,罢了,自己再去找找看。 一路走到岑清江的房间,这一次果然看到他在。 程文暄含笑朝她走过去,同时开口道:“你方才……” 话刚出口,他就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在岑清江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他才刚刚闻过的味道。 听得他突然停下来,岑清江不由得狐疑地看他,“我方才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了?” “没什么,就是我方才来找你,你却不在。” “哦,我听说刘小姐身体不适,所以跟微云一起去看看她。” “是吗?” 程文暄明显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清江身上的药味跟自己方才在刘玉婕房间里闻到的一模一样,他说他跟微云一起去过刘玉婕房间看她,身上沾染上一些药味儿也没稀奇。可奇怪的就是自己方才刚去见过微云,她身上虽然也有那种汤药的味道,可是却极淡。而清江身上的这股药味儿却重得很,这根本不像是从别处沾染上的。 为什么清江身上会有这么重的药味儿,就好像是刚喝过药的人…… 岑清江说着话,却并不见程文暄回应,转头看他,只见他正在发愣。 “想什么呢?” 程文暄这时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和李公子还有刘小姐一起出去玩儿的。只是眼下刘小姐这样,怕是不能出去了,我们又不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自己出去玩儿……” “改天吧。”玉婕那样一个爱玩闹的人,若是出去玩儿不带她,她肯定十分难受。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找你们。” “好。” 程文暄跟岑清江告辞,却并未立刻离开司府,而是往府里灶房的方向去了。 灶房的人见是程文暄过来了,不免惊异,这里是灶房,程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没什么,我就是无聊了过来转转。对了,听闻今日刘小姐身体不舒服,大夫还给她开了药,她的药是你们谁给煎的?”程文暄状似随意地问道。 “不是我们中的谁,是墨绾姑娘亲自煎的。” “墨绾煎的?”程文暄微微蹙眉,“奇怪,墨绾很少亲手做这些事情吧?” “是啊,以往就连小姐的药,也不是墨绾姑娘亲手煎,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要劳动墨绾姑娘亲自给煎药。” “说起来也的确是奇怪,我看见墨绾姑娘端出去的是两碗药,也不知这另一碗是给谁的。”其中一个姑娘低声呢喃道。 “两碗药?”程文暄闻言心中不由有些激动,快步走到那姑娘的面前,“你可看清了,墨绾端出去的确实是两碗药?” “是啊,奴婢……奴婢确实看到墨绾姑娘端了两碗药出去,奴婢当时还纳闷为什么要煎两碗。”程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两碗药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两碗药,两碗药……若是另外一碗给清江喝了,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难道是清江身体也不舒服,趁此机会也让大夫给他开了药?所以墨绾才会煎了两碗药? 可是不对,若是如此的话,给刘玉婕的药和给清江的药应该是不同的,自己在清江身上闻到的药味儿分明跟自己在刘玉婕房间里闻到的一样? 还是说……其实是不一样的,只是自己没闻出来? 万一是一样的呢?那意味着什么? 那匹突然对着清江发疯的马儿、清江喉间有些奇怪的喉结、还有今天一样的药味儿……程文暄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如野草一般生长,再也遏制不住。 “知道这次请来给刘小姐诊脉的医者是谁吗?” “就是府里常请的章先生啊。” 话音刚落下,程文暄便转身离去。 留下一脸不解的众人,“程公子这是怎么了?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谁知道呢。” 几个人议论了一番,却也没有议论出个什么来,只好道:“算了,主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赶紧都做自己的事情吧。” 众人这才散了。 程文暄离开司府之后,一路快马狂奔来到一家医馆。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危急的病人,却见程文暄连马都来不及栓,翻下马背之后,便是快步进了医馆。 医馆里的学徒此时已经迎了上来,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程文暄问他道:“章先生在吗?” “师傅他在后院儿……” 那学徒还没反应过来,程文暄已经径直往后院奔去了。 章先生正在后院里将他的那些草药摊开来晒,见得程文暄进来,略有些诧异,“程公子,您这是……来诊脉吗?” “您刚从司府里诊脉回来不久吧?” “是啊。怎么了?” “请问您在司府里总共给几个人诊了脉?” 程文暄几乎是在屏息等待着眼前这位章先生的回答,只不过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一个啊,就一位姑娘,是微云小姐的朋友。”程公子今日怎么这么奇怪,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药呢?没有诊脉的话,你是否还给别的人开了药?” “没有。不诊脉怎么能随便开药?当然是只给那位姑娘开了药。” “那您给那位姑娘开的是什么药?” “这个……”章先生为难起来,“这事关病人的私密,我是不大好告诉外人知晓的。” “是这样的章先生,那位姑娘她也是我的朋友。我听闻她生了病,也很担心,只是所有人都不告诉我她究竟生了什么病,我这才只好来找章先生您。难道她的病……很严重吗?有多严重?”程文暄这么说不过是在故意误导章先生自己问这些话的意图罢了。 原来是这样,章先生笑着摇了摇头,“程公子不必担心,那姑娘的情况并不严重,也没什么大碍。”想来应该是因为这是女儿家的病,所以司府的人不好意思将那姑娘的病情告诉给程公子,偏程公子不知道真相,还以为那姑娘病得很严重,这才急着来找自己问清真相。 “那她究竟是什么病啊,怎么就不严重了?既然不严重,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这个……”见程文暄是真的着急,那章先生一想,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姑娘得的不过是寻常女子都会有的毛病,告诉程公子也没什么打紧的。 于是便解释道:“其实那姑娘只是得了女人家寻常的毛病,就是……月事来的时候会下腹痛。再加上,她说她前阵子刚被人误关进冰窖过,这次来月事的时候痛得就更厉害了,所以微云小姐才找了我过去。” 被关冰窖……当时清江不也跟刘玉婕一起被关在冰窖里了吗? “那章先生,这种药对男人有用吗?” 章先生闻言摇头失效,“那药是专门给女子暖宫喝的,对男人怎么会有用?” “给女子暖宫喝的……对男人没用……”程文暄口中喃喃重复着。 章先生见他如此,不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程公子,你没事吧?”他看起来怎么有些恍恍惚惚的? “我没事,我没事……” 程文暄连告辞都忘了说,就心不在焉地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医馆之后,程文暄重新翻身上马,没多时便到了前些日子他刚跟岑清江和刘玉婕他们一起来过的马场。 而在过来的一路上,他心中已经想了很多,他现在只需要来一一证实。 “程公子?今天怎么一个人来?”马场的小厮迎上前来。 “我问你,你们这里那匹会攻击女子的马,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吗?它以前可曾攻击过男子?” “没有。那匹马到我们马场来也有两三年了,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见着女子就攻击,对男子向来都很温顺。只除了之前程公子你带过来的那个朋友……我们也都暗暗惊奇呢,想着许是您的那位朋友长得太清秀了,所以它给认错了吧?” “来,你把这个给穿上。”程文暄将自己方才在过来的路上买的一套女子的衣裳扔给面前的小厮。 那小厮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程公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程文暄取出一锭银子来递给那小厮,“你换上这套衣服去靠近那匹马,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锭银子啊,那小厮立即就点头答应了。 找个地方将衣服换上,他照程文暄的吩咐去靠近那匹马,结果那匹马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抚摸那马儿,也不见那匹马对他有任何不满。 “行了,你再去找你们这里的一个婢女过来,让她换上你的衣服,再试试看。” 那小厮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之后就领着一个已经换好男装的姑娘走了过来,程文暄瞧了她一眼,又道:“把头发都束起来,像男子一样。” 那姑娘照着程文暄的吩咐,将自己整理完毕,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匹马,结果她刚刚靠近一些,那匹马儿就开始躁动起来,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好了,不必试了。” 看来这匹马儿分辨男女有它自己的法子,不管是通过气味儿,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跟这个人穿男装和穿女装是没有关系的。 那也就意味着……也许它当日并没有分辨错…… 程文暄站在那里,心中百感交集。岑清江,若果真是我想的那样,你可是把我给坑惨了,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第188章 泡汤浴(一更) 司微云在司府门前刚下了马车,就听到有马蹄声越来越近,转头看去,只见是程文暄策马而来,心中暗觉奇怪,他今日不是已经来过一回了,怎么如今天快黑了,又过来? 司微云站在原地等着程文暄,待程文暄策马靠近之后,她才看清程文暄脸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司微云问他。 “没什么,就是去外面逛了一圈儿。”程文暄答非所问。 看着面前的司微云,他心中暗暗想着,微云早就知道清江是女儿身的事情了吧?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亲自给清江上药换衣。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奇怪呢,怎么清江谁也都不让碰,偏就许为微云一个人给他上药换衣。 如今想来,她之所以不让别人碰,是因为害怕泄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当初她重伤卧床,却还坚持保持这三分清醒,除了怕会遭人暗算之外,也是担心别人一旦靠近她就会发现她女子的身份吧。 “微云,你……”可是每每想起,她们一直都在联手瞒着自己,这心里就有些难受,自己这些日子可没少受煎熬。本来已经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子的事实,结果突然又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我什么?”司微云不明白程文暄为什么会用这样纠结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吧?我们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我对你足够好吧?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吧?” 司微云被程文暄这么一连串的话问得有些懵了,文暄怎么突然问这些,怪吓人的。 “你怎么了?” “微云,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瞒着我的?” 司微云仔细想了想,而后含笑道:“那多了去了,我在生意上的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啊?” “不是生意上的。” 司微云严肃了神情,“文暄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我离开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吗?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问我这样的话?” “算了,没什么。只是今天出去玩儿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了,好似你对我的事情总是了若指掌,而你的许多事情我却并不知晓,总觉得有些不大公平。” “那这不恰证明了,我对你很关心,你对我却并不那么关心吗?” 程文暄摇了摇头,“算了。”自己说的跟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不管关不关心,我去你家蹭顿饭总是没有问题吧。”罢了,等这件事挑明了之后我再跟你算账。 程文暄说完,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司府的大门。 从章先生那里,再到马场,如今再见到岑清江,程文暄的心情颇为复杂。此时他心里已经笃定岑清江是女子,可又不好贸然挑破这件事。 “过两天,待微云清闲了一些了,我们一起去南山吧,那里的汤池很有名,我们可以去泡一泡。” 听到这话,正在喝汤的刘玉婕顿时被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泡汤池?那岑老大怎么办?灭有人泡汤池是要穿着厚重的衣裳下去的,到时候岂不露馅儿? 司微云瞧了刘玉婕一眼,才淡淡开口道:“行啊,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能拖就拖,拖到文暄把这件事忘了就行了。 程文暄看着她们二人的反应,心中暗暗道:你们就跟我装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跟我说实话。 果然,此后几天,无论程文暄再怎么提及泡汤浴的事情,都被司微云给敷衍过去。 这一日,程文暄来到岑清江的房里唉声叹气。 “怎么了?”岑清江开口询问他。 “其实我之所以想去南山泡汤池,是因为我打听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她要去南山,所以才……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她不大喜欢我,我担心我一个人去的话,到时候碰到她,她会觉得我是故意打探她的行踪,更惹来她的厌烦。” 程文暄说得煞有介事,岑清江也没想到他这根本就是在说谎,岑清江一直坚信程文暄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只是不愿意告诉他们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所以,当程文暄这么说的时候,岑清江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既然微云他们都不愿跟我一起去的话,那你跟我一起去吧。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她说,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只是凑巧碰见了她而已。” “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欢泡汤浴。” “那没关系,反正我们过去也不是为了去泡汤浴的,我只要能趁机跟我心仪的女子搭上话就行。” “那……行吧。”算来,自己欠了程文暄的不止一个人情了,他都主动提出来要自己帮他了,自己怎么能拒绝呢?等到时候自己不下水不就行了? 可是岑清江还是太想当然了,程文暄分明是早有预谋,事情哪里会照她想得那样发展。 到了约定好的这日,岑清江陪着程文暄一起去往南山,岑清江想着早点过去的话还能准备一番,可是程文暄却并不着急,他只是享受跟希冀心仪的女子一起游玩的过程,哪里还顾得上那位‘子虚乌有’的姑娘。 所以当岑清江吩咐那马车夫加紧些赶的时候,程文暄却显得十分悠闲,“不用那么快,我仔细打听过了,时间来得及。”说着,他的手掀起车窗的锦帘,对曾清江道:“你看,这外面的景色多美,时间还早,我们一路欣赏着美景过去,难道不好吗?” 岑清江见他这样不上心的样子,都替他着急。“难怪人家姑娘不喜欢你呢,照你这不紧不慢不上心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打动那位姑娘的芳心啊。”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样才能打动一个女子的芳心?”程文暄含笑看着岑清江。 “我又没有喜欢过女子,自然不大清楚,但……总归不是你这样的。” “那……你试想一下,若你是女子,一个男人做什么事情会打动你,让你想要嫁给他?” 岑清江闻言,还真的就在心中试想了一下,一个男人为自己做什么样的事情会打动自己了?这么想着,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那天在茶楼,程文暄将她护在身后,猛揍那位小王爷的情形。 岑清江悚然一惊,不对,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个? 见岑清江变了表情,程文暄连忙坐直身子,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不好?” 岑清江看了看他,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胃疼。”岑清江胡乱扯了一个谎。 “胃疼?疼得厉害吗?要不我们掉头回去找大夫看看?” 岑清江连忙摇头,“没事的,就方才那一下而已,许是马车颠簸所致,没什么要紧。”他早就计划好了今天要‘偶遇’他心仪的女子,自己怎么能破坏?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真的胃疼。 可是程文暄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吗?你若是真的疼得厉害,就不要硬扛着。” “真的没事。我身体一向很好的。” 程文暄吩咐马车夫再慢一点,平稳要紧,又仔细观察着岑清江的神色,见她接下来的确没什么不适,这才放心了。 终于到了南山,这时节来泡汤浴的人并不多。岑清江私下看了看,低声询问程文暄,“你心仪的那姑娘,她来了吗?” “来了。”程文暄含笑看着岑清江。 “嗯?在哪儿呢?”她怎么看不到人?除了这里的伺候的下人之外,她没看到任何其他的人啊。 “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来了吧?我也不大知道,我们四下里去找找看。” “直接去问这里的婢女不就知道了。”她们肯定都清楚的,今天客人又不多,若是有那么一位姑娘,她们肯定都知道的。 “不能去问,若是去问了,她不就知道我是故意来这里找她的吗?没得惹她厌烦。”当然不能去问,因为根本没有那么个女子。 “你不会旁敲侧击一下,不说那姑娘的名字不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你喜欢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岑清江向来不喜欢探问别人的私事,既然程文暄不愿多说,她也不多问。只上前询问了这里的婢女,今日是否有女子前来泡汤浴。 那婢女摇头道:“今日尚且只来了您两位客人,还没有其他客人前来。” 程文暄故意沉吟了一番,“嗯,她应该是还没来。这样吧,我们先在汤池里泡一会儿,等等看。” “行,两位公子跟我来。”那婢女引着他们二人去往汤池。 可岑清江顿时戒备起来,“我就不要了,我不喜欢泡汤,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男人,而且又不是不穿衣服。” 是没有不穿衣服,但脱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往水里一泡,什么都看出来了。 “我不喜欢,你自己泡吧。” 程文暄也不勉强她,“行吧,你不下水,就再边上陪我说说话行不行?”她现在还要在自己面前保持住她男子的身份,当然是死活都不愿跟自己一起泡汤浴的。 程文暄脱得只剩下一层中衣下了汤池,而岑清江就坐在汤池边上的石头上陪他说话。 “清江。” “嗯?”岑清江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程文暄心仪的那个女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别到时候错过了。难怪程文暄追不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就他这样不上心,能追得到才怪。 “你说,在女人的眼里,我是不是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嗯……抛却喜欢流连青楼,花心风流这一点,你还算是值得托付的。” “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不再去青楼了好不好?”自己都多久没去过青楼了,自从确定自己非她不可之后,自己就没有踏入过青楼的门槛了。 见程文暄霍然起身,转身看着自己,岑清江不由一愣,“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真的不去青楼了,以后再也不去了。”这语气就像是在跟岑清江保证一般。 不过此时的岑清江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还不算太晚。既然真心喜欢上了人家姑娘,就管好自己,别辜负了人家。” “清江,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是全心全意地待她,一辈子只她一个,再不纳妾或另娶。”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遇不到能让自己许下如此诺言的女子了,没想到到底还是遇到了。只是初遇时,却并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缘分,不过如今倒也不晚。 岑清江见他这般望着自己,神情认真地跟自己说这样一番话,惶惶然有一种错觉,他这些话仿佛都是对自己说的…… 第189章 味道(二更) 岑清江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的回过神来,然后避开程文暄的目光低下头去,随手捡了颗石子在地上胡乱地划着,一边开口问道:“你跟你心仪的那个女子是什么时候遇到的?”还是多问问有关于他跟那个姑娘的事情吧。 “什么时候认识的?”程文暄重新回到汤池里做好,“这可有好几年了。” 也是,同在京城里住着,应该都是认识的。岑清江心中暗暗道。 “我跟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开始我们两个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这才知道她跟我之前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有一种……任狂风暴雨肆虐也绝对摧不垮的气势。她很要强,绝对不是那种会依附于男人的女子。” “听起来,似乎跟微云有些像。” 程文暄想了想,“是有那么一些吧。”所以她们两个才会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不过,比起微云她更多了几分英气和刚强的气势。而微云呢,虽然在做生意上手段凌厉,可私下里还是个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她要比微云能吃苦得多,也更惹人心疼。” 岑清江听了很是好奇,原来京城里还有这样一位小姐,自己这下倒十分想见见她了。 “我出去帮你问问她来了没有。”若是顺便能见一见,也算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不用了,方才不是已经跟外面的婢女嘱咐过了吗?若是有姑娘前来泡汤,她会来告诉我们的。” 岑清江只好又坐回去。 “你呢?有想过娶妻吗?”程文暄问岑清江。 岑清江摇头,“没有。”自己不是真的男子,当然不能娶妻,而自己身为岑帮老大也不可能嫁人,这辈子注定自己一个人过了。不过好在,还能有微云他们这几个朋友,这辈子也算是孤单了。 “为什么?难道你要一辈子都一个人过?” “这样不好吗?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程文暄默然,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之后,程文暄从汤池中起身,可刚站起来,就重新跌坐了回去,只见他朝着岑清江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我坐得时间太久了,腿好像麻了。” 岑清江见状,起身站到汤池便伸手拉他,一边道:“我们不等了吗?” 话音刚落,岑清江就觉手上一重,接着就听得‘噗通’一声,她整个人都被拉进了汤池之中。 “你没事吧?”程文暄将岑清江从水里给捞上来,岑清江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她下意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幸好还没散。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程文暄的手正扶在自己的腰间,可是她却不知道,此时热气蒸腾之中,她墨发秀颜,神情略带慌乱,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清沉肃,而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秀丽妍妍。 看得程文暄心头仿佛也被蒸腾了这满池的热气一般,他揽着岑清江的腰越发靠近了她几分,声音轻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没事吧?” 岑清江哪里经历过这种症状,慌乱之下连忙将程文暄给推开,“我没事。” 说完就往岸上走。 程文暄则在后面解释道:“我也没想到我会突然站不稳,腿太麻了。”只是他嘴角一丝得逞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谎言。 什么脚麻站不稳,不过都是他的借口而已。能让他见着岑清江的这一面,这个谎撒得也算是值得了。 “你的衣裳都湿透了,你先穿我的吧,把你的衣裳换下来交给他们去烤干。”程文暄把自己下汤池之前脱下的衣裳递给岑清江。 “那你呢?” “我找他们要个披风或者薄被子先披着。” “算了,你的衣裳你自己穿吧,我要个披风就行。” “跟我客气什么,你之所以会落水还不都是因为我吗?穿上吧。” 岑清江想了想也没再推辞,自己到底是女子,不怎么方便,万一被看穿了就麻烦了。 她也便去将身上的湿衣裳给脱了下来,换上了程文暄的衣裳。 程文暄的身量比她要大上许多,平时倒也不显,但此时他的衣裳穿在岑清江的身上,却是有些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 见得岑清江换了衣服出来,程文暄缓缓勾起嘴角,“行,挺合适的。” 岑清江疑惑地低头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明显宽大的衣裳,他管这个叫合适? 此时恰有几个年轻公子结伴经过,在路过岑清江身旁的时候,都不由多看了两眼,心道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秀,看着就像是个姑娘似的。 程文暄见状微微皱眉,身子挪了一下,挡在了岑清江的身前,也挡住了那几位年轻公子的视线。 “走,我们去别处等。” 程文暄拉着岑清江的胳膊就走,岑清江却连忙出声提醒他,“不问一问你喜欢的那姑娘来了没有吗?” “不用问了,看样子今天她是不会来了。”本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来。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程文暄裹着披风拉着岑清江往山上走。 岑清江觉得不自在,挣脱了程文暄的手之后,方点了点头,“嗯,景色确实不错。” “其实冬天的时候来更好,可以一边跑汤浴,一边赏雪,实乃人生一大乐事。等到今年冬天的时候,我再带你一起来吧。” 岑清江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等到那时候我就未必有空了。”整个岑帮全靠自己老操心,自己又哪里能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这么多年了,自己连好好赏一赏风景的闲心都没有。这一遭来京,算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放松惬意的时候。 “只要愿意,总是能空出些时间来的。或许……你将来也可以住到这京城来。” “这怎么可能?偌大的一个岑帮,我难道能放着不管吗?我的日子注定是要在水上飘荡着过的。”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过不了平淡安宁的日子。 “那你愿意一辈子这样过吗?”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情,这是我的命。” “其实,你还是不愿意的是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说的。 岑清江默然。 却听得程文暄语气轻松地道:“行吧,我知道了。” 岑清江不解,“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冷了,走吧,回去看看你的衣服烤干了没有。” 换好衣服之后,程文暄便要带着岑清江回去,岑清江不由再次跟他确认,“真的不再等一下了,时间还早啊,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一会儿她就来了呢。” “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坐上马车之后,岑清江转头看见程文暄在低头闻他的衣服,不由问道:“衣服怎么了吗?” “有一股味道。” “味道?” “什么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 岑清江闻言,脸上不由微微发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挺好闻的。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却总也分辨不出那味道是什么。” “是吗?”岑清江低头闻了闻自己,分明没有任何味道啊。 这时候只听得程文暄吩咐马车夫,“先别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而这个时候,司微云正在与一个供稿人签契约,她这厢刚要落笔,就见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抬眸一看,却原来是康家少爷康乔平。 “来人,给康少爷上茶,败败火,何必这样怒气冲冲的呢?” 说罢,司微云含笑看向康乔平,“康少爷这般气势汹汹而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微云小姐,你这样抢行撬走我万书斋的供稿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撬走?”司微云冷笑一声,“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康少爷你自找的吗?若不是你自砸招牌,他们又怎么会舍了你那万书斋,来我这崇文堂?再说了,他们想跟谁签订契约,那都是他们的自由,我们谁都管不住,他们并没有把自己卖给康少爷你吧,怎么就非得给你们万书斋供稿不可了。” “微云小姐非要强词夺理吗?这已经是第几个了,你难道还能否认你不是存心的?” “康少爷,有时候呢,做生意也不要丢了良心。”司微云一边说着,一边提笔继续在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初我花费了多少力气把施岳诚的名头给打出去,他是一个那么有才华的人,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从我手里夺走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这,我可曾找康少爷你理论过半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他,珍惜他的才华。可是康少爷你是怎么做的?你差一点就把他给毁掉了,是我……又重新扶着他站了起来。” 司微云将签好的契约递给对面的供稿人,那供稿人恭敬地接过。 而司微云这才抬眸重新看向康乔平,“康少爷,你扪心自问,若你是其他的供稿人,你再听说这件事之后,是会选择万书斋,还是崇文堂?将心比心,康少爷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想不通吗?” 康乔平不是想不通,而是他就是故意在对付施岳诚,他知道他有才华,但他就是要把他给搞垮。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司微云会拿帮他跟皇宫大内做生意来交换施岳诚的终身契约。 “论收买人心,我是不如微云小姐。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像微云小姐这样,就算跟未婚夫解除婚约了,两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做朋友。微云小姐在对付男人上,还是很有一套的,其他女子想必都自叹弗如。” 司微云淡淡冷笑,“康少爷,你也不必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我对付男人的本事怎么样,你无须知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学不来,毕竟,你是个男人嘛,当然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做男人了,倒是可以找我来学一学。” 康乔平狠狠瞪着司微云,咬牙切齿地道:“是吗?可我也告诫微云小姐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可千万小心,别翻了船。” “不劳康公子操心。” 这时,下人恰好送了茶上来,康乔平冷声道:“不必了,告辞!” 司微云也并未吩咐人去送他,正待叫墨绾将书稿拿给自己看,却陡觉心口猛地一抽,司微云痛得弯下腰去。 “小姐,你怎么了?” 司微云只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就连康乔平都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但是哪里还有人有空理会康乔平,只见得墨绾一边扶着司微云,一边大声嚷道:“快去请大夫!” 第190章 赠回玉簪(一更) 听到墨绾这么一声嚷,铺子里的人都吓坏了,皆是赶过来看,渐渐的,康乔平被挤到了一旁。 只见司微云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眉头紧皱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墨绾在旁边干着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之后,司微云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开口对旁边的众人道:“我没什么大事,你们就别都围在这里了。” 众人闻言,陆续散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墨绾紧张地瞧着司微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司微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口一阵疼。”方才疼得她都说不出话来,现在好多了。 说着,司微云余光瞥见这里还有一个人,便是转头朝他看去,颇为纳闷地问道:“康少爷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就是专门为了看我的笑话的?” 康乔平冷哼一声,“微云小姐这病来得突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讹我的呢。” 司微云心中颇为厌烦,“康少爷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 康乔平拂袖而去,司微云暗自摇头,这个康乔平还真是自作多情,谁有工夫故意做戏去讹他啊? “小姐,先喝杯茶吧。”墨绾也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但隐隐觉得跟前些日子小姐晚上睡不着觉,要点安神香有关。 小姐已经许久都不需要安神香了,近来用得却是越发地频繁。 须臾之后,一个大夫被请了过来,不是司家习惯了的那位章大夫,方才情况紧急,铺子里的小厮从最近的医馆找了个大夫过来。 墨绾请那大夫坐下,他先是问了司微云的症状,司微云只道方才心口突然疼得厉害,而墨绾听了之后,又对那大夫道:“近些日子我们小姐晚上总是说心里不安宁,睡不着觉,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啊?” “心里不安宁?那是因为有心事?还是……” 司微云微微皱眉,“我也不大清楚,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心里怎么可能没事。不过我好久都没有过睡不着觉的时候了,最近倒是靠安神香睡着的日子渐多了起来。” 那大夫略思虑了一下,又问司微云道:“那……微云小姐心里是怎么个不安定法?” “就是心烦气躁的,心好似比平日里跳得要快上一些。” “这听起来很像是有心疾的样子。微云小姐祖上可曾出过有心疾的人?” “这个……我不大清楚。”司家这边应该是没有的,至于沈家那边也是不大清楚。 “我还是先给微云小姐诊脉吧。” 司微云将手伸出去,那大夫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之后方收回手,“微云小姐这脉象的确是心脉不稳,不过情况并不严重,只要平时注意心境平和,别太激动,应该是没事的。这样,我先给微云小姐开几副养心的方子,先喝喝看。这心疾啊,主要就是靠养,平日里微云小姐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待那大夫开了方子之后,墨绾付了诊金给他,并让人送了他出去。 “许是方才跟康少爷争辩的时候,把小姐你给气着了才会这样。” 司微云摇了摇头,“要气也该是他气,我气什么。不过我怎么会突然得了心疾呢?”难道司家或者沈家的祖上真的有什么人得过心疾?还是说的确是这阵子自己操劳太甚了? “小姐,您还是先回府去休养几天吧,方才那情形可是把我给吓坏了。”小姐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大夫不都说了没什么大碍。” 可司微云到底耐不住墨绾的一再劝说,还是回了司府休息。 “怎么不见清江,她去哪儿了?” 李松亭和刘玉婕听闻司微云因为身体不舒服回来休息的,便赶紧过来看望。却是没见岑清江的身影,司微云不免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我早上看见岑老大跟程公子一起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是吗?”司微云心中暗自纳闷,他们两个怎么神神秘秘的,不过她倒是发觉最近文暄和清江两个人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不像以前两个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话正说着,岑清江便是和程文暄一起回来了,听闻司微云身体不适,也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没什么大碍的。对了,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程文暄连忙接口道:“没去哪儿,就是出去转转。” 岑清江听他这么说,也没反驳什么。这样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对自己有恩情,自己帮帮他也是应该的,只是下一次可不能再跟他一起吃饭了。点那么多不吃完,也是浪费得很。 却原来今日二人一起去吃饭,程文暄问岑清江想吃什么,岑清江出生在岑帮,打小就跟一帮粗野男人混,对吃食这种事情实在不怎么讲究,能吃饱就行。所以她就对程文暄说,她吃什么都可以,看他的口味就行。 结果程文暄就点了一大桌的菜,几乎把那酒楼挂牌的菜都给点了一遍,就是要为了要让岑清江尝一尝,她最爱吃的究竟是哪几道。 岑清江一开始是觉得很无语的,后来心里慢慢开始觉得他这个人……挺细心的,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平常自己也没有留意到,或者在意过吧。 她突然觉得那个被他喜欢的女子挺幸运的,程文暄这个人讲义气,又体贴细心,如今还把这最大的花心风流的毛病给改了,实在算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夫婿人选了。却不知这个幸运的女子究竟是谁,不过,有朝一日,自己总是能见到的吧? 司微云喝了几天那大夫给开的养心的汤药之后,感觉确实好一些了,最近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心慌睡不着觉的情况,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只是这天晚上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岑清江却提出说要回去了。 “我这次在京城呆的时间也够久了,该看过的也都看过了。我丢下岑帮这么久不管,也该是回去了,我身为岑帮的老大,哪里能离开这么久。”这次已经算是破例了。 这几天一直来司府蹭饭的程文暄听到她这话,捏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这么快……就要走啊?” “我已经在京城留得太久了,以前从来没有过。再不回去,真说不过去了。而且,岑帮那里的事情我也得亲自回去打理,总不能一直交给手底下的人。”那些人不说各个都野心勃勃,但一大半却也都是有野心的,自己作为岑帮老大,实在不宜离开太久。 司微云跟岑清江的处境差不多,所以能理解她,便是开口道:“也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哪里能长久地留在这里。这样,你后天再走吧,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喝酒,就当是给你送别了。” “好。” 这件事却是打得程文暄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发现她女子的身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她就要走了。 他正坐在那里愣神,却听得岑清江含笑的声音传来,“程公子,我离开之前,能不能让我见一见那个你心仪的姑娘啊?我这心里着实好奇得很哪。” 程文暄转头看着岑清江,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能,我会让你知道她是谁的。” 岑清江原本只是开玩笑,她也没料到程文暄真的能答应。 顿时便好奇道:“真的,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 刘玉婕也来凑热闹,“程公子,你可不要厚此薄彼,也让我们见一见呗。有关于你喜欢的这个姑娘我们可是早有耳闻,却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对,是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你这也太宝贝了,连名字都不让我们知晓,这般藏着掖着的,还怕被我们给抢走了不成?” 程文暄心道:别说,别人都我都不怕,就怕被你给抢走了。整天看着清江的眼神那叫一个热烈,搞得自己一度真的以为清江和她之间有点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也已经知道清江是女子的事情了吧?至少比自己要早知道。 这么一想,程文暄就更郁闷了,明明自己跟清江认识得更久,她跟这个刘玉婕才认识几天啊,就把自己女子的身份告诉她了,自己都跟清江认识好几年了,她直到现在还在瞒着自己。 吃罢晚饭之后,他们几个又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房休息,程文暄也离开司府。 岑清江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心中一直在想着,那个被程文暄喜欢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清江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很少对什么人或者事情起好奇心的,也从来无意去探究别人的事情,只是为什么这次却那么在意程文暄喜欢的那个姑娘? 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岑清江很是意外,都这个时辰了,谁还会来自己房里?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打开房门。 待看到房门外站着的是程文暄的时候,她更加意外了,“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 “能让我进去再说吗?” “哦。”岑清江侧身让程文暄进到自己房间。 “你不是想知道我心仪的那个女子是谁吗?”程文暄转身看向岑清江。 岑清江一头雾水,他去而复返,这么晚了又回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明天再说不也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这么着急? “怎么突然……?”岑清江一脸疑惑地瞧着程文暄。 却见此时程文暄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什来,是一个小巧长形的雕花木盒。 “这个给你。”程文暄将那木盒递给面前的岑清江。 岑清江对程文暄这一番举动很是疑惑,但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木盒,打开来看。 里面躺着一支玉簪,而这支玉簪岑清江很熟悉,正是那天她走在路上,听到小贩的叫卖声,从那摊贩手中买来的。当时她是叫程文暄把这个玉盏送给他心仪的那个姑娘,结果程文暄不要,说什么不可能,她就把这玉簪给搁在程文暄房间里的桌上了。 而此时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这是……什么意思? “簪子送你。虽然是你买的,不过这盒子是我亲手做的,完全没有假于人手。我本来是想着给自己留一个念想的,没想到它还有送到你手里的这一天。” 岑清江脑袋嗡的一下,她感觉自己好似听懂了程文暄的意思,又好似没有听懂。 第191章 你的承诺(二更) 可是程文暄根本就不跟她解释,将东西给了她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岑清江愣愣地目送他走远,手里拿着那个装着簪子的木盒,久久都不能回神。 这一夜,岑清江注定要无眠了。而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程文暄更是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将这件事给挑明了之后,岑清江会是什么反应,是会接受自己的心意,还是……从此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而司微云此时还是一无所知,想着明天要在哪里给岑清江送别。 第二天,刘玉婕起了一大早,就是为了想要在岑清江临走之前,让她再多指点自己几招,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岑清江罕见地起晚了。 真是奇怪了,自己也跟岑老大认识这么久了,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起床练功的啊,从来没有间断过,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这么一想,刘玉婕便跑去了岑清江的房间,抬手敲了门,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顷刻之后就听到里面岑清江的脚步声。 房门刚打开,刘玉婕就立刻急声问道:“岑老大,你怎么了?是病了吗?”也不怪她这么想,这每天都坚持早起练功的人,突然就懒床了,除了生病之外,刘玉婕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没有生病,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何止是没睡好,她昨晚一整夜都没睡着。她不断地想昨天晚上程文暄跟自己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试图告诉自己,也许是自己意会错了,程文暄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是自己误会了。 可说服了一晚上也没能说服得了自己,程文暄昨天晚上分明是话里有话,怎么想也不可能什么意思都没有。 刘玉婕仔细一瞧,还真是,这岑老大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怎么回事儿啊?对了,我听说微云那里有一种安神香挺管用的,要不,我去给你拿一点过来?” “不用了。”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大可能让自己睡着觉了。 “玉婕,你过来坐,我有事想拜托你一下。” “好啊,你说。”刘玉婕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好像唯恐岑清江反悔似的。自己难得能让岑老大开口求帮助,自然是有求必应。 “我怀疑……程公子或许已经对我男扮女装的身份起疑了,你能不能帮我去试探他一下?”要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何送一个簪子给自己的这件事。 “啊,真的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公子怎么会发觉岑老大女扮男装的身份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去试探一下,他知不知道我女子的身份就行了,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行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程文暄也是一夜没睡,却又不敢去见岑清江,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他心中不由自嘲,程文暄啊,程文暄,你自诩风流无双,结果如今却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前你流连花丛,如今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刘玉婕从司府一路来到这里,之前程文暄在这宅子里养伤的时候,她也来看过他几回,所以看门的门房知道这位小姐是自家公子的朋友,也就直接放她进来了。 “程公子……”刚走进程文暄住的院子,刘玉婕就开口唤他。 “怎么了?”程文暄从房间里走出来,很是疑惑刘玉婕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有些话清江不方便自己跟自己说,所以叫刘玉婕过来跟自己说?这么一想,程文暄的心不由凉了半截。 “哎呀,不好了。也不知道李松亭是发什么疯,非拉着岑老大去青楼,还说非要点个花魁陪岑老大不可。这闹得像是什么样子,反正我是劝不住,微云又出去了,程公子你赶紧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程文暄一听这个话,心里不由急了起来,清江是女扮男装的身份,怎么能去青楼,万一被发现了…… 他快步就往外冲,可是刚冲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方才着急之下没来得及想,虽然自己跟李松亭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并不是那种会强拉别人去青楼的人。而且,那李松亭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若是清江不愿意,他怎么可能强迫得了清江去青楼? 冷静下来,他仔细一想也就想通了,旋即转身看向刘玉婕,“是清江让你来试探我的吧?不用试探了,事情就是她想得那样。” “你……你知道岑老大是……” 刘玉婕停了下来,程文暄接口,“是女子。” 刘玉婕讶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不久,应该没你早。” “程公子,岑老大她的身份特殊,这件事……” 程文暄打断她,“对清江,我比你了解,我知道她的处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玉婕松了一口气,可是瞧着面前程公子的神色,还有他方才的语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样?”见得刘玉婕回来,岑清江连忙起身问她。 “程公子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岑清江闻言呆呆地坐在桌边,也就是说那簪子果真是要给自己的? “其实……让程公子知道了也没什么,他总归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是微云的青梅竹马,我看他人品还不错,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拿出去乱说的。”刘玉婕还以为岑清江这个神情是因为她担心程文暄会泄露这个秘密,不免出声安慰。 但其实岑清江心里想得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 到了傍晚时分,司微云回到司府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是带着刘玉婕他们一起出去吃饭,酒楼的雅间是她今天上午就叫人订好的。 “我们先坐吧,文暄那里我已经叫人去告诉他了,他应该过一会儿就来。” 听到司微云提起程文暄,岑清江的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说实话,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文暄,她自己心里也还是一团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会错意。程文暄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可若是没有,那他为何会将自己让他送给他心仪女子的簪子送给自己,回想到那天在汤池那里的时候,他也有些奇怪。 点好了菜之后,司微云他们坐在那里一边闲聊,一边吃着茶点。只是司微云察觉到今天清江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她以前也很沉默寡言,可是今天却格外地沉默,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清江,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没什么,就是想到明天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心里有些伤感。” “难得见你有这样伤别离的时候。”清江一直都很洒脱的。 司微云话音刚落,程文暄就到了。他进来之后先是看了岑清江一眼,然后才落了座,这位置恰好就再岑清江的旁边。 这五个人坐得倒也对称。司微云作为东道主,坐的是主位,岑清江和刘玉婕分别坐在她的左手边和右手边,而李松亭自然是挨着刘玉婕的坐的,唯一留下的位置正是在岑清江的旁边。 饭菜上桌之后,司微云先举杯敬了岑清江,“这次清江你难得在京城逗留这么久,明天就要走了,我祝你一路顺风。” “借微云吉言。” 司微云之后,刘玉婕和李松亭也都相继给岑清江敬酒,感谢她这一路的照顾,约定能回去大晟的时候,也会去看她。 最后就只剩下程文暄没有举杯了。司微云看得奇怪,怎么文暄跟清江之间的气氛这么奇怪?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可是观察了一会儿又不像,文暄分明还主动给清江夹了菜,只是清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大寻常。 玉婕的目光则在他们两个的身上瞄来瞄去,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内情。而李松亭看起来却是跟自己一样,一脸的不知情。 酒足饭饱,几个人喝得微醺,这才一起走出酒楼。夜风一吹,酒气也散了不少。 却听得程文暄唤住岑清江,“能借一步说话吗?” 岑清江默了一瞬,继而点头,“好啊。” “那……我们就先走了。”司微云转头看向他们二人。旋即拉着刘玉婕继续往前走。 只见司微云挽着刘玉婕的手,低声问她道:“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玉婕刚要开口告诉给司微云,却想到旁边还有一个李松亭跟着,便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李松亭深觉无力,怎么所有人都好似有秘密要瞒着自己的样子?后头程公子和岑老大在说悄悄话,前面司微云和玉婕两个在说悄悄话,倒是一致地都把自己给排除在外。 “行,行,你们说,我退后几步行不行?” 待跟李松亭拉开距离之后,刘玉婕才悄悄跟司微云道:“程公子知道岑老大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真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还是岑老大拜托我去帮她试探程公子的。结果程公子跟我说,不用试探了,他的确已经知道岑老大女子的身份了,不过他说他才刚知道没多久,没有我知道的早。” 司微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文暄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清江女子的身份的? 刘玉婕也不清楚,自然没办法回答司微云。 “不过,似乎有些奇怪啊,以文暄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清江是女子,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方才在席间,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奇怪得很。” “是有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聊些什么。” …… “昨天没睡好?我看你神情之间似乎有些疲惫。” “还好。”岑清江竟是难得地有些拘束,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程文暄相处了。 “我昨晚也是一整夜没睡,总是担心你以后会不再理我。” 岑清江默然。 “那个簪子当初是你买下来的,说让我送给我心仪的女子。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个男人,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很痛苦,以为自己是有断袖之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每次你问我我喜欢的姑娘是谁的时候,我都没有办法回答你。还好,那个簪子如今终于送到了我喜欢的那个姑娘的手里。” “程公子……我……我没打算嫁人。” “为什么是说没打算嫁人,而不是说不喜欢我。”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岑清江现在心里有点乱,只能先把话给岔开。 “清江,你还记得你承诺我的话吗?我现在要你实现你的承诺。” 第192章 回避(一更) “什么承诺?”岑清江一时想不到程文暄这话指的是什么。 “你说过,你要撮合我跟那个我心仪的女子的。那……你就试着来喜欢我吧。我相信岑老大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定不会说话不算数。” “……”岑清江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严肃地看着程文暄的眼睛,“我是不可能嫁人的。” “是不能,还是不愿?”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既不能也不愿。” 程文暄盯着岑清江看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岑清江不解,你知道什么了? 次日,岑清江跟司微云他们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便要启程回去,司微云和刘玉婕还有李松亭一起送了她,四个人在城门口话别,却迟迟不见程文暄的身影。 “算了,不等他了。你们保重,我走了。”程文暄没来,岑清江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昨天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了,他不来送自己也好,省得两个人都尴尬。 “嗯,你路上也小心一点。” 告别司微云他们之后,岑清江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司微云他们的视线之中。 如今天气渐热,日到正午,岑清江出了满头的汗,眼见着前面路边有一个小茶摊,便想着停下歇一歇喝口茶水。 她在茶摊找了个位置坐下,角落里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大大的斗笠将他的整张脸都给遮住了。岑清江一开始也没注意,一直到那人将头上的斗笠取下,开口唤她,她才讶然地转身看向那人,这不是程文暄还能是谁? …… 岑清江离开之后,虽然不是很厚道,但李松亭却是松了一口气的。以玉婕那丫头对岑老大的狗腿和崇拜程度,他还真的担心那个岑老大把刘玉婕的魂儿给勾走了。 不过李松亭仍是有些郁闷,怎么岑老大走了,玉婕对自己反倒是更不理睬了?好像还故意躲着自己似的。 刘玉婕的确是在故意躲着李松亭,实在是她担心自己心中对李松亭的绮念越发强烈,最终会控制不住,万一到时候自己真的忍不住轻薄了他,那可怎么办?人家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朋友啊,自己不能这么肖想人家的,不厚道。所以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对李松亭做出什么‘流氓’行径,所以刘玉婕干脆就一直避着李松亭,尽量不跟他两个人单独相处。 偏司微云又鲜少有空陪她出去玩儿,就刘玉婕这闲不住的性子,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司府里,可若是出去的话,必要跟李松亭两个人一起的,她想来想去,只好暂借了司微云身边的卓文。说是她和李松亭对京城都不熟悉,所以让卓文给引路。 司微云却是不信刘玉婕的这个借口,玉婕这个人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吗?她就是喜欢到处乱转,没有目的地瞎晃她才更喜欢,再说了京城这种地方到处都是人,走得迷了方向找人问就行了,玉婕的这个借口在司微云这里实在是不可信。 “说吧,究竟是为什么要躲着李松亭?”司微云算是看出来了,玉婕就是不想跟李松亭单独相处,所以非要再拉一个人一起。 “微云……说起来有些丢脸,”刘玉婕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不停地绞在一起,很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旁人说啊。”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严重成这个样子。”司微云失笑,难道两个人又拌嘴了?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小饮了一口茶水。 “那个……我发现我对李松亭好像……有些歹念……”刘玉婕吞吞吐吐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司微云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被呛到。 “歹念?什么歹念?” “就是……”刘玉婕的脸颊越发红了几分,神色之间颇为羞涩,“就是想轻薄他的那种歹念。” “哦,你是说,你喜欢上他了?想嫁给他的意思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玉婕慌乱地否认。 “不是这个意思?”司微云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那也就是说,你只想轻薄他,却不想对他负责?” “不是。我……”刘玉婕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声轻喃道:“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你想想看,就连吴家的那样的人家都瞧不上,李松亭可是侯门之子,虽做不了世子,可到底也是出身侯门,同我们是不一样的。而且,他打小就有才名,博学多才呢,我呢……书是读过一些,可比京城里其他的那些小姐可差远了,诗书文墨我是最不擅长的……” 眼看着刘玉婕还要接着往下说,司微云伸手覆在了她那两只纠结的手上了,“好了,你说来说去,就只是说你跟李松亭的差距,却根本没提到你不喜欢他的这件事。其实你心里是喜欢他的吧,所以才会去想这些,若是你不想嫁他,根本就不会去往这些上头想。” 刘玉婕闻言先是抬眸看了司微云一瞬,继而又垂下头去想了片刻,“是,你说得对,我大概是喜欢上了李松亭。不过就算抛开我们之间的这些差距不说,他也不可能喜欢上我的,他喜欢的是倾城姑娘那样的女子,我跟倾城姑娘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没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他不可能喜欢上我的。” 是吗?不可能喜欢?那倒未必吧。李松亭坚持要玉婕帮他上药,总不是为了故意整玉婕的吧? “玉婕,这人呢,总是会变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啊,李松亭这样的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女子吧? 刘玉婕自己心里也是纠结得很,但总归还是躲着李松亭,坚决不肯跟他单独相处,就算是李松亭找她说话,她也要想办法再拉一个人一起。 这天司微云收到秦晔的来信,说他父皇派他去督建一处堤坝,只怕两三个月内是来不了希风了,叫她等着自己,待堤坝完成之后,他定会携聘礼来希风提亲的。 秦晔在信上说得很简单,但其实这件事并非只是修堤坝的事情。 大晟皇帝就是怕他果真大张旗鼓地去希风向司微云提亲,所以才给他找了个差事将他给支出去。秦晔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的婚事大事,大晟皇帝是十分放在心上的,怎么可能允许他就这么将婚事给定下了,这个司微云在他这里还不算过关。 不过以秦晔的性子,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他原本都已经准备好启程要去希风向微云提亲了,这件差事又是谁都能做,不是非他不可的,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 不过大晟皇帝答应他,只要他将这次的事情办得好,就会允了他和司微云的婚事。 秦晔想了想,这个条件也算是划算。虽然不排除父皇是故意拖延时间,但最多也只能拖延两三个月,到时候他要是不认账,自己也能据理力争,总是他不占理的。这么说来,延迟两三个月也算是划算了。难道他不答应,自己还能真的不娶微云不成?这件事谁都拦不住自己。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世间的事情总是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测明天到来的会是什么。 很快,又有一封来自大晟的信给送到了司府,这次不是秦晔的信,而是沈尚书寄给司微云的信。 信上除了关心自己的孙女之外,沈尚书还提到了刘玉婕的事情,这才是他这次写信来的原因。 自打刘玉婕离开大晟之后,刘家的人是遍寻她不见,后来收到她送回家报平安的信,却仍是不知道她眼下是身在何处。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地方最有可能。她跟沈尚书的孙女微云小姐关系甚好,这么久不露面,只怕是跟那微云小姐在一起。 眼见着玉婕这离家已经许久,家里人都想念得紧,刘玉婕的祖父这才找到了沈尚书,让他帮忙送一封信来希风这里。 沈尚书代刘家寄来的信,司微云亲手交给了刘玉婕。 刘玉婕看完信之后,心中也是有些想家了,她虽一心想要出去闯荡,可还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还走得这样远。看到这封信,她想回家了…… “这次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想来你家里人以后是不敢再逼你成亲了。” “那个……微云,我再麻烦你一件事呗。” “你说。” “我想你派个人送我回去行不行?” “还是因为害怕跟李松亭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啊,玉婕,有些事情呢,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出身好,模样好,性情好,不必妄自菲薄。”依她这些日子对李松亭的观察,李松亭对玉婕怕也是动了心思的,这两个人真是……就不能直白一点吗? 很快刘玉婕就跟李松亭商量好了启程回去的日子,李松亭其实根本就无所谓,他这次之所以会来希风,也是因着刘玉婕的缘故。 今天白日里日头很毒,晚上夜风清凉,李松亭便搬了藤椅出来,坐在院子里喝茶乘凉。 茶刚喝了几口,就见司微云缓步而来。 “行李可收好了?”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像李松亭这样的侯门公子,哪里用得着什么行李,只要随身带着银子,需要什么临时买就行了。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里面坐吧。” “好。” 二人移步房间,司微云坐下之后,先是跟李松亭闲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继而试探着问他,“也不知道如今那倾城姑娘如何了。” 李松亭没接这话,司微云看似随意,但其实一直在注意着李松亭脸上的表情,玉婕毕竟是她除了清江之外最好的朋友,若李松亭还是对那倾城姑娘方不下,或者心理有旁的女子,那她也是不乐意看到的。 “当初你那么喜欢那倾城姑娘,如今可的确是完全放下了?” 李松亭微微蹙眉,“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个放不下的人?” “恕我直言,当初你对那倾城姑娘实在是……殷勤得很。”都不能简简单单,只用‘殷勤’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一个堂堂侯门公子,在那倾城姑娘的面前简直可以说是卑微。 “那个时候……是我看错了人。说起来,还是微云小姐你把我给点醒的,也是我当初太蠢了吧,竟没有看穿她那么拙劣的手段和伪装。”他现在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司微云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话刚说完,就见她陡然皱起眉头变了脸色。 “怎么了?”李松亭见状连忙问道。 “没什么,许是今天晚饭吃得急了,有些胃疼。” “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若是叫殿下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 他哪里知道,司微云根本没跟他说实话,她哪里是胃疼,是心口又开始疼了。 第193章 中毒(二更) 而这一次疼得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司微云强忍着心口的抽痛跟李松亭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墨绾,再去给我煎一碗药来。” 墨绾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不是说好多了吗?怎么又开始疼了?明天还是找章先生过来给小姐看看吧。” 煎药可没那么快,等药煎好的时候,司微云已经熬过那一阵儿疼了。不过既然药已经煎好了,司微云还是把它给喝了。 这才墨绾她们几个都担忧起来,上次那大夫说小姐虽似有心疾,可并不算严重,只要喝药,小心养着就行。可小姐这状况并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啊,那大夫说得靠谱吗? 这一夜担忧,次日司微云干脆直接去了章先生的医馆。 听得司微云仔细描述了自己的症状之后,那章先生也是严肃了神色,“听微云小姐这么说,你的症状的确很像是心疾,可是……我之前也经常给小姐把脉,却从来没有发现小姐还有心上的毛病。”按理说,这种病不会这么突然的啊,而且微云小姐的症状已经到了抽痛的地步。 司家这些年只要府里的人生了病都是这位章先生给瞧的,他时常给司微云诊脉,知她身体一向很好,没道理会突然得了心疾。 他的手搭上司微云的手腕,仔细给她探脉,而一旁的墨绾则是紧紧盯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随着这位章先生皱起的眉头,墨绾的一颗心也不由揪紧了起来。小姐的身体一向很好,平时也就只是风寒咳嗽这些小毛病,喝两副药甚至不喝药都能好,怎么突然就有了什么心疾?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怎么样?我的病很严重吗?”司微云跟章先生打交道也有这么多年了,他的脸上出现这个表情,就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的确像是心疾,看了脉象上又有些奇怪,我也说不准。”他心里有一个怀疑,可身为大夫,在没有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之后,有些话是不好贸然说出口的。 “我认识一个对医治心疾颇有经验的同行,只是他如今不在京城,我给他写封信,请他过来再给微云小姐瞧瞧吧。” 司微云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章先生都没办法吗?我的情况这么严重?” “你的脉象,我拿不准。若是可以的话,微云小姐自己也找一找更高明的大夫。”那章先生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越早越好。” 经过昨天晚上一遭,司微云有预料到自己的状况不大好,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就连章先生都拿不准。 司微云坐在那里盯着桌面看了半晌都没说话,而章先生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受,微云小姐差不多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是奇怪了,自己都有按时给她诊脉,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的,从来没有心疾的苗头,怎么会突然得了心疾,而且还一下子就这么严重。 良久之后,司微云重新抬眸看向面前的章先生,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十分平静,“章先生,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们大夫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话轻易不说。但看在我们这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您跟我透个底,我这个病……会死吗?” “现在一切还都不好说。我只能说……不管是从微云小姐的症状还是脉象上来看,都很像是心疾,可我还是有一些怀疑。” “难道不是心疾?” “我现在真的无法给微云小姐你一个准确地答案,只能等到我那位朋友到了,给微云小姐诊过脉之后再说了。毕竟在心疾上,他比我要精通得多。” “好,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多耽搁章先生了,您忙吧。” 走出医馆,墨绾在司微云的身旁劝道:“小姐,这两天生意上的事情您还是先别管了,好好在家休息吧。” “墨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该干嘛干嘛吧,还有,今天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别跟池玉她们说,知道吗?” “是,墨绾知晓了。” “走吧,先去崇文堂看看。” 这一整天下来,司微云都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像是有一点点心事的样子。 等晚上回到了司府,吃过晚饭之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把墨绾在内的其他下人都给支了出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 “墨绾姐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们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了,知道小姐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心情很糟糕,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十分纠结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旦小姐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就说明有些事情很不妙了。 她们没法去问司微云,只好试图从墨绾这里问到答案。 可是墨绾既然答应了自家小姐不告诉任何人,自然会信守承诺,不跟其他人说的。无论池玉她们几个怎么问,墨绾一概回答不怎么清楚,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小姐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这样一夜过去,次日墨绾她们伺候司微云起床的时候,原本闩上的门已经打开了。司微云还是跟往常一样,看起来脸色还好,跟平常差不多。 今日是刘玉婕和李松亭启程离京的日子,司微云自是要去送他们的。 一番话别,刘玉婕和李松亭告别了司微云,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之后,刘玉婕还探出车窗跟司微云挥手告别。司微云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愁绪,先是清江,如今是玉婕和李松亭,就连文暄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一个个这样相继离开了自己,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一直到马车都看不见了,司微云又在原地站了良久,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一直在想些什么。 “墨绾……”司微云突然开口唤了墨绾。 “小姐。” “你让人去找一下京城里有名的几个媒人,明天我要见她们。” “是。不过……小姐为何突然要见媒人?” 当天晚上,司微云罕见地跟司家的其他人一起同桌吃饭。 司家老爷他们都在心中暗自琢磨,这微云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跟他们一起吃饭,要知道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这丫头已经多年不跟他们同桌而食了,也只有在什么节令,或者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跟他们在一起吃顿饭。 一顿饭吃得这一家人心中颇有些忐忑。 果然,等吃完饭,只听得司微云开口道:“舅舅、舅母,我近来想着文新和文远两个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是时候给他们说亲了吧?” 忐忑了这一顿饭的时候,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司微云要跟他们说的是这个。说亲自然是好事,不过微云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该我和你舅舅做主的,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做表姐的来做主他们的婚事吧?” 司微云淡淡瞧了自己家的舅母一眼,“这最后的决定自然还是要舅舅和舅母来做的。明天我约了几个媒人上门,舅舅和舅母也一起见见他们吧,把你们对未来儿媳的要求跟她们说一说,让她们也去寻看一下。” 除了这个,司微云旁的也没多说什么。待她离开之后,司老爷一家几口不由面面相觑,怎么她突然关心起自家两个儿子的婚事了?这也太奇怪了。 次日,几个媒人上门,这司老爷和司夫人自然是要去见的,自己儿子的婚事当然不能让司微云来做主,谁知道她又打得是什么主意。 “舅舅,舅母,你们把你们的要求跟几位媒人说一下吧。” “这个娶妻娶贤嘛,当然首先是要贤惠。家世呢,我们也不要求太高,跟我们门第差不多就行。模样要周正,虽不要求出口成章,但书还是要念过一些的,肚子里要有墨水……” 总得说起来,要求也不算高。毕竟司家这样的门第,也不可能娶普通人家的女儿,寻常也都是要娶门当户对的。不过要求虽不高,但其实也不容易,毕竟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司家的生意全都是握在微云小姐的手上的,这两位司家公子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其实都是在靠微云小姐养着。这将来,微云小姐要是嫁人了,这司家的家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分到他们手里的,只怕也是要被败掉。 “就这些吧,各位帮忙费费心了。” 几位媒人听了,连忙称不敢。 而这时候,只听得司微云开了口,“除了我舅母说的这些,我还有一个要求。” “微云小姐请说。” “要会管家。这是重中之重,其他的都可以适当地斟酌商量,唯有这一条是不能商量的,必须要会管家。” 不止是司老爷和司夫人,就连在场的那些媒人闻言都被惊到了,微云小姐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文新公子和文远公子两个将来的夫人管家? “有劳各位了。” “不敢不敢,微云小姐尽管放心,我们会尽力给两位公子寻到合适的姑娘的。” 送了几个媒人离开之后,司微云并未理会自己舅舅和舅母好奇询问的目光,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知道一切内情的墨绾不由暗暗红了眼睛,小姐这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吗?她都想到了她自己离开人世之后的事情了。 不,小姐不会有事的,一切都是小姐多虑罢了。 也不知道章先生说的他的那个朋友究竟什么时候能来。 章先生也很上心,催着他的那位朋友赶紧来,没几日那人还真就来了。 章先生便是约了司微云来他的医馆诊脉。 那人看着跟章先生年纪差不多大,慈眉善目的,但是在给司微云诊过脉之后,神情却渐渐发生了变化。 墨绾看得揪心,难道小姐的情况真的很严重? “先生,我们小姐的心疾怎么治?”见得那先生收回手,墨绾小心翼翼地问道。 “心疾?你家小姐这并不是心疾,虽然从脉象上看很像,但并不是。” “不是心疾?那是什么?”得知不是心疾之后,墨绾还高兴了一下,这人体五脏六腑,以心为最重,若是小姐并不是心疾,是不是就意味着小姐的病有得治了。 “是中毒。” “中毒?”司微云诧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中毒了。 “而且这毒在你体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近期才显露出来,这毒正往你的心脉蔓延,你之所以会出现心疾的症状,正是以为如此。” “那可有法可解?”司微云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毒。 “得先知道这是什么毒才能解,但恕老夫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第194章 恩怨(一更) 回司府的一路上,马车里司微云和墨绾两个人都格外地沉默。那大夫的一番话彻底把墨绾给打垮了,若是心疾的话,至少还可以想办法去治,不管有用没用,到最后治得好治不好,总是有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而如今是连努力的方向走没了,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而司微云此时心中所想要比墨绾要多得多,心中也是杂乱得很。 马车停下,墨绾回过神来,连忙要扶司微云下马车,却听得司微云对她道:“明天去打听一下我们希风有哪些大夫是专擅解毒的,还有,帮我约一下康乔平。” 司微云想不到究竟是谁给自己下的毒,不过要说谁最希望自己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乔平。自己跟他交手多年,如果有人给自己下毒想要自己死的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 “是。” “小姐……这阵子你还是别管生意上的事情了,好好在府里休息一下吧。” 司微云闻言冲着墨绾笑了笑,“若我果真是心疾,在家休息的话或许还有用。但如今是中了毒,休息也没用的。还有,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 如今司家的生意全靠自己撑着,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自己的舅舅、两个表弟没有一个是做生意的料子,把司家的生意交到他们的手上,迟早都得垮。若是那些人知道自己中了毒,而且很有可能会死,只怕跟司家做生意的这件事,他们也会有所顾及的。 墨绾不敢有所耽搁,立刻就私下里找人打听那些擅长解毒的大夫。 而次日,康乔平也准时赴了司微云的约。 茶室之中,司微云静默地坐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愣神,连康乔平已经进来了都没察觉。 “微云小姐最近的精神似乎不大好啊,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司微云转过头来看他,“我最近……是不大好。”旋即一笑,伸手示意自己对面的位置,“康少爷请坐吧。” 康乔平狐疑地瞧着司微云,“微云小姐今日约我来是……?”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今日得闲,想找康少爷一起好好聊聊。我们两个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却还从来没有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一起好好地聊聊呢。来,先喝杯茶吧。” “微云小姐想聊什么?” “聊一聊我们之间的恩怨。” 司微云素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沾了一口,“算一算我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吧?不过你大概不知道在我五岁那年,我就听说过你了。” “彼此彼此,那个时候微云小姐也是大名鼎鼎。”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自己就生出了要跟她较劲的心思吧。 那个时候外面都说,康家和司家都出了顶聪明的孩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康乔平心高气傲,怎么能允许别人跟他齐名,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本来康老爷的意思是让他好好在家里静心多念几年书再慢慢接手康家的生意的。可那时候司家老爷子去世,把家里所有的生意都交给司微云打理,康乔平多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就是要让世人都看看,那个什么司微云根本没有资格跟自己齐名。 结果一斗就斗了这么多年。 “抛开这两年不讲,其实在这之前,我是挺喜欢有康少爷这么一个对手的。”要绞尽脑汁地跟他较量,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最近这两年,他的行为越发过分了,已经完全超过了寻常生意对手该有的作为。 “是吗?”康乔平听闻这话不免有些意外,他以为司微云该是非常讨厌自己的。 “那康少爷对我呢?” 康乔平端起茶杯的手一顿,“什么?” “康少爷是喜欢有我这么一个对手,还是恨不得……让我死?”司微云故意问这话,其实就是在试探给自己下毒的人是不是康乔平,她不知道康乔平对自己的敌对之意,是不是足以让他对自己下毒手。 “微云小姐言重了,我是个正经生意人,对人命不感兴趣。” “是吗?听说康少爷有一位对毒药颇有研究的朋友?” 康乔平不解地看着司微云,“我有一位对毒药颇有研究的朋友?你这是听谁说的?原来今日微云小姐特意请我过来,是来试探我的,你觉得我会下毒害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康乔平显见得有些激动。 司微云一直在仔细留意康乔平的反应,他此番情绪不像是作假。如果给自己下毒的人不是他,那会是谁? 司微云把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没个头绪。 而墨绾那边找的几个大夫已经陆续地来给司微云诊脉了。 他们都是对毒药颇为了解的大夫,可也没有一个能说出司微云中的毒究竟是什么毒,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司微云的情况很危险,毒药一点点侵入司微云的心脉,若是再不想办法,那就药石无用了。 墨绾急得天天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抹泪,去却不能告诉其他人。 司微云每天还是跟以前一样,照旧忙生意上的事情,可是很多事情她都在慢慢放手,交给墨绾去做。 除此之外,她忙得最多的就是两个表弟的婚事。 “夫人,微云小姐。我这里寻了几位小姐的画像,你们可以先过目一下。”说着,那媒人展开其中的一幅,向司微云和司夫人解释道:“这个呢,是城南方家的小姐,他们家跟司府一样是做生意的,你们应该也都知道。生意做得呢,是没司家大,但也算家底殷实了。这位方小姐是家中独女,上头有一个哥哥,家里都宠爱得紧,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过呢,就是母亲早逝,家里只她一位小姐,所以这方家内宅里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在打理,很会管家的。” 那媒人紧接着又打开另外一幅,“这位呢,是启明书院山长的女儿,她是家中老大,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母亲体弱,所以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几乎都是她带大的,家里的事情也都是她在操持。她那个父亲啊,平时只知道教书,别的一概不懂,这束脩啊、炭敬啊,冰敬啊,都是她在管,小小年纪已经俨然当家主母的架势了。” “还有这个……” 因为是给司家的长公子做媒,所以这些媒人们都很卖力,很快就找了不少符合司家要求的姑娘。 “看来看去,我觉得还是那位方小姐更合适,家世好,样貌好。”而且还是家里的独女,这方家虽不如司家生意做的大,但那方小姐可是唯一的女儿,听说方家人都十分宠着她,那将来她出嫁的时候,嫁妆肯定是不少的。 司微云摇了摇头,“我已经叫人去暗地里打听过了,那位方家小姐因是家中独女,父兄又宠爱得很,所以颇喜欢耍性子,一个不如意了就要翻脸。她将来是要做我们司家的主母的,这样的性子怎么行?而且,舅母,您别忘了,您可是有文新和文远两个儿子,若是将来这方家小姐嫁过来了,她已经习惯了什么东西都要独占,她能跟自己弟妹相处得好吗?还不天天都闹得鸡飞狗跳的。” 司夫人一直不喜欢司微云,但是却觉得微云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是了,自己是只顾其一,不顾其二了。若自己只有一个儿子,那方家小姐还蛮合适,但自己却有文新和文远两个儿子,方小姐就不大合适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秦小姐挺好的,自她太祖父起,家里就开了书院,自小耳濡目染习圣贤之书,家中几个弟妹,皆是由她来教养,听人说她把她的那几个弟妹教养得都不错。性格也大气,几个弟妹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做当家主母最合适。” “只是……她家中是开书院的,怕是对我们司家的生意无甚帮助吧。” “我们如今找的是文新的妻子,又不是找人帮他做生意。这个姑娘本身如何,才最重要,毕竟要为下一辈着想,她把自己的弟妹教养得这般好,以后自己的孩子更会加倍用心的。” 司微云看重的就是这个。外公为什么会力排众议,把司家的生意交给了自己?还不是因为不想让他辛苦打下的这些基业在舅舅和两个表弟的手里垮掉? 文新和文远这个样子,也是指望不上了,司微云只期望着,将来他们的孩子能争气一些,担起司家的重任,不至于让外公一生的心血白流。所以给他们两个选的妻子就格外地重要,自己必须考虑到以后。 原本这件事可以慢慢来的,只是眼下,自己只怕是没有慢慢来的时间了。 …… “这次行针之后,你体内的毒大概会安分个一个月左右。但这不是解决之法,一个月之后,它还会继续往你的心脉蔓延,或许根本就用不了一个月。而且这样强行封住的方法,对你的身体也不好,还是尽快弄清你中的是什么毒,找到解毒之法才是要紧。” 司微云苦笑,“想要找到给我下毒的人,跟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人心这东西很是奇怪,你不知道自己哪一个无心的举动,或者仅仅一句话而已,就会引出对方的杀意。自己是做生意的,难免会得罪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哪个人就给自己下了毒。 那大夫闻言也是无力地轻叹一口气,眼下根本不知道微云小姐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也不敢胡乱给她用药,只能先用这样的方法控制住毒性,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再这样下去,微云小姐的性命真的不保了。 这一个月之内,司微云把凡是她能想到也许会给自己下毒的人都一一试探过了,可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这天晚上,司微云把墨绾给叫到了书房。 “墨绾,我打算去趟大晟,生意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盯着。” “小姐,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小姐如今这种状况,自己怎么能放心她? “担心什么,一时半刻我还死不了。”司微云含笑自嘲。 “小姐……”墨绾不由红了眼眶。 “好了,我就是想去看看祖父,去见见那些我想见的人。也许……在那里我还能找到给我下毒的人,把这毒给解了。” “如今正是烈日炎炎的时节,小姐还是等凉快一些再去吧。” 司微云摇头,“我可能会在那里呆上一阵儿,早去早好。”若是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可我不可能让小姐一个人去的,这件事还是告诉池玉吧,让她陪着小姐一起去大晟。”池玉跟着的话,自己还能放心一些。 司微云最终无奈点头,“好吧。” 这一趟去大晟看看那些自己在乎的人,若是能找到解药,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找不到……能最后看一眼,也不遗憾了。 第195章 同样的症状(二更) 司微云一向是个不认命的人,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有结果,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无力,茫茫人海,究竟谁才是那个给自己下毒的人?而他给自己下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说没见过这种毒? 她长这么大,只有两次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第一次是在外公去世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池玉跟司微云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京城之后,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小姐中毒了?而且暂时还找到解毒的法子? 她小心翼翼打量身旁自家小姐的神情,小姐看起来脸色不错,整个人也很轻松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墨绾说得那样严重,还是说……其实墨绾是跟自己开玩笑的? 这时间,只见司微云从冰盏里取了一个葡萄塞进池玉的嘴里,“别胡思乱想,会没事的。” 虽然天气炎热,但马车上放着冰盆和冰盏,车厢里很是凉快。 因在出发之前,墨绾百般嘱咐,池玉也不敢怠慢,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自家小姐的状况。 这一路司微云倒也没有任何异常,顺顺利利进了大晟的京城。 “怎么没事先写封信来?这么热的天,我派人去接你也好啊。”沈尚书见到司微云很是高兴,又心疼司微云这大热的天赶那么远的路从希风过来。 “马车上都放着冰呢,也不怎么热。祖父最近还好?” 祖孙两个坐在一起闲聊了半晌,直到下人来请他们过去吃饭,这才意犹未尽。 要说消息传得也真是快,司微云这才刚回来,第二天一早刘玉婕就得到消息了。 “微云,你怎么这么突然地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玉婕很诧异,她和李松亭两个才刚回来没多久,微云就来了。记得当初自己和李松亭离开希风的时候,她还很忙的,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是三个人一起回来大晟了。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想祖父了,担心他身子怎么样,想亲眼过来看看才能放心。” “我看你不是想你祖父了,是想五殿下了吧?”刘玉婕调侃一笑,还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 提起秦晔,司微云心中微有苦涩,她至今还不知道要不要跟秦晔说这件事。 “不过五殿下被皇上派出京城修堤坝了,还没回来,但……听说也快回来了。” 而消息灵通的可不止是刘玉婕一人,当天下午,刘玉婕的祖父刘尚书来沈府见了微云,说是听说她回来了,来看看她。 “微云,有个人要见你。明天巳时,在浮云茶楼。” “是谁?”能让一位堂堂尚书来替他传话的,想必身份肯定不简单。 刘尚书并未再开口,而是伸手指了指天上。 司微云惊讶,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个人会要见自己,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次日,司微云提早到了,可没想到那个人比她还早,她进到雅间里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坐在哪里喝茶了。 “臣女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你没来迟,是朕来早了。朕许久没出过宫了,想早点过来看一看这宫外的热闹景象。”说罢,他示意司微云,“坐吧,别站着了。” “谢皇上赐座。” 司微云坐下之后,皇帝身后站着的内侍便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皇帝和司微云两个人。 “晔儿要向你下聘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个时候再提起这个,司微云心中很是复杂。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可愿意为了晔儿放弃你的生意,从此之后不再抛头露面,安心做他的皇子妃?” 原来皇上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司微云想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似乎在皇帝的预料之中,“既然连这点事情,你都不能为他放弃,那……你们的婚事也没什么必要了。晔儿将来的位置不止是皇子或者是王爷而已,你,不适合做他的妻子,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也是明白的。” 司微云顿时讶然地看着皇帝,不止是皇子或者王爷,这意思是……皇帝竟然是在做这样的打算! “司微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权势的利害之处。若是朕不同意,就算晔儿再怎么闹,你也不可能嫁给他的。别到时候还殃及池鱼。” 这最后一句已经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了。 “该说的话朕已经说完了,这茶你慢慢喝吧,至于朕的话,你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 皇帝开门离开,司微云独自一人在茶室里坐了良久。其实今天这番谈话,最让她意外的不是皇上不同意自己和秦晔的婚事这件事,而是皇上话语里吐露出的另外一层深意。 司微云苦笑,这么多年来,皇帝也算是隐藏得好的了。怪不得他要把秦晔支去修堤坝,这种差事很容易赢得民心的。 一直到傍晚时分,司微云才回到沈府。 “说是回来看祖父,显得多有孝心似的,这一整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这哪里是回来看祖父的,我看你就是……” “好了。”沈尚书喝止住沈辛茉,“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快坐下吃饭。” 沈辛茉被沈尚书这么呵斥,气呼呼地坐下来,正要拿起筷子吃饭,却突然微微弯腰,皱起了眉头。 本来司微云是没怎么在意的,但是看到她旋即轻揉了一下心口的动作,司微云顿时愣住了,难道沈辛茉也…… 吃过晚饭,沈家众人移到茶室,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也都各自散了。 司微云却是追上沈辛茉,唤住了她。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我见你似乎心口不大舒服,怎么了吗?” “你假装关心我做什么?做给谁看呢?别跟我说话,我讨厌你看不出来吗?”说完之后,沈辛茉转身就走。 司微云则心事重重,如果沈辛茉跟自己有一样的症状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跟自己一样是中毒了?可是有谁会同时给自己和沈辛茉两个下毒? 而且之前给自己诊过脉的大夫都说,自己体内这毒时间不短了,只是之前一直蛰伏着没有发作出来,这毒在自己体内少说也得有两三年了,可是两三年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自己跟沈辛茉是一对双生姐妹。 接下来的几天,司微云很少出去,每日都是在注意着沈辛茉的情况,并且私下里让池玉去跟沈辛茉院子里的下人打听。 打听出来的结果证实了司微云的猜想,最近沈辛茉也时常晚上睡不着觉,总觉得一颗心砰砰砰跳得不安宁,搞得她院子里的下人都很紧张。 “看来沈辛茉也的确是跟我一样中了毒,她现在的症状跟我刚开始的时候差不多。”不知道是因为她中的毒比自己轻一些,还是只是发作得晚了一些。 若是自己跟沈辛茉中了同一种的毒的话,那会是谁下的毒? 司微云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踱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自己会跟沈辛茉中一样的毒? 自己跟沈辛茉长得一样,但仅仅是因为相貌就被下毒吗?肯定不是这样。自己和她都是沈家的小姐,但沈辛彤也是沈家的小姐,她却没事…… 自己跟沈辛茉是一母同胞,同父同母,有相同的血脉…… 血脉,血脉…… 难道自己和沈辛茉这毒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是了,当初母亲被劫匪带走之后,谁都不知道她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经历过什么事情。而父亲呢,跟祖父闹翻离家出走,也是谁都找不到他,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等再次有他们的消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双双亡故,只有父亲留下的一封信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和沈辛茉的身份。 两三年的音信全无,父亲和母亲究竟是怎么碰到的,他们在这两三年遭遇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就连当初被烧掉的那个村子,幸运下来的几个人,也只知道他们是过路的,暂时住在他们村子里而已,至于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里去,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如果说自己和沈辛茉体内的毒真的是打娘胎里就有的,那母亲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弄清楚这些,就能找出一点线索,也许能知道自己和沈辛茉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也说不定。 可是说起来简单,以前外公和祖父几乎动用了所有他们能动用的关系去找母亲和父亲,一直找了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 而司微云暂时也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自己的祖父,他年纪已经大了,两个孙女都中了毒,而且很有可能治不好,让他怎么去接受这样重的打击? 虽然说他迟早都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池玉,给我准备笔墨,我要给清江写封信。” 当初外公是在大晟和希风交界的地方把自己给接走的,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出现在那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说不定还有见过他们、跟他们说过话,或者知道什么线索的人。 清江手下的人多,势力也广,可以先让她帮自己问一问。 当然,司微云在信上并没有说实话,她只是说她突然想知道一些有关于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想知道他们消失的那些年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些什么,所以让清江帮忙查一查。 在清江那边有消息之前,司微云决定先闭口不言,谁都不说,只好好地陪着祖父。 这两天司微云都是亲自下厨给沈尚书做菜,她以前根本就不会做菜的,如今都是跟着沈府里的厨子学,一天学会做一道,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她是想着,万一真的有一天自己不在这世上了,至少自己亲手给祖父做过饭菜,对他尽过孝心。不管最后会如何,自己能多尽一些心就多尽一些吧。 “这个要现在放吗?”司微云问旁边的掌勺的大厨。 “对,现在放。” 司微云将碗里准备好的花椒给撒下去。 此时她正全心全意地关注着锅里的状况,根本没注意到门口倚着一个人。 而她身旁站着的厨子却注意到了,正要开口跟秦晔见礼,却见秦晔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先出去。 司微云犹自未觉,只以为那大厨是去后面拿东西了。 所以当秦晔突然出声的时候,不免罢她给吓了一跳。 “许久不见,你竟学会做菜了。”这含笑的声音,不是秦晔还能是谁。 司微云手中的大勺停了一下,然后只见她含笑转身看向秦晔,“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进了京城就来见你了。” 第196章 一生所图(一更) 秦晔是得了李松亭的消息,知道司微云来大晟了,便连忙把手头上的事情给赶完,又是连夜赶回京城的。 只见秦晔缓步上前走到司微云的身边,含笑问道:“不是说好了,你再希风等着我给你下聘吗?怎么自己先来了?难道是等不及,所以自己来取聘礼了?” 秦晔心情颇好地跟司微云开着玩笑,但司微云只是勉强笑了一下,继而语气淡淡地提醒道:“别站在这里,小心油溅到你身上。” 秦晔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没什么打紧。”许久不见,能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就算毁了一件衣裳也没什么。 看着司微云执着大勺熟练地翻炒,秦晔颇有些期待地开口,“什么时候你也能亲自为我下厨。” “明天吧,明天我专门给你做一顿。” 秦晔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没想到司微云离开就开口允诺了,当即喜出望外,“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食言啊,明天我等着你,一定要来。” “嗯。” 秦晔站在一旁看着在灶前忙碌的司微云,心中颇觉稀奇,他从来没有想过微云竟也有在灶房忙碌的时候。不过她还是更适合在生意场上与人交锋,兵不血刃的凌厉,那才是她无人可及的风采。 “你别在这里呆着了,赶了这么远的路回来,一定是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待会儿若是叫沈辛茉看到你,她又有得闹了。” “这么久没见,怎地这么着急赶我走?”秦晔心里不免有些委屈,自己进了京城之后,立刻就来见她了,可是眼下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她就要赶自己走。 “这里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呆的?一会儿我祖父该回来了,若是被他知道你私自翻墙进了沈府,只怕他又该不高兴了。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你的。” 听到这最后一句,秦晔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会有今日的话,早年间我就不该那么荒唐的,现在可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现在是追悔莫及。”那个时候自己哪里能知道自己会遇见一个叫司微云的女子,叫自己这般放不下,如今只恨不得把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都一笔抹去了才好。沈尚书对自己颇有微词,偏他又是如今微云在世上最在乎的人,他若是不点头的话,自己怕是真的娶不到微云的。 “好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该有人过来了。” 秦晔闻言委屈,“怎么如今你解除婚约了,我还是这般见不得人?” “快走吧。” 秦晔无奈,只好离开,临走之前却还不忘了提醒司微云,“记得明天来找我。” “知道了。” 罢了,有什么话明天再好好说吧,虽然有些遗憾,但秦晔还是乖乖离开了沈府。 那厨子回来的时候,还未进灶房的门便闻到一股焦味儿,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快步走了进来。进来之后就看到司微云正站在灶前发呆,心中暗叫:我的大小姐哎,这做饭的时候能发呆吗?菜都糊完了。 “微云小姐……” 那厨子连唤了司微云三声,她方回过神来,再一看锅里的菜已经糊得不成样子了,不禁摇了摇头,“重做吧。” 翌日,秦晔一大早就出了皇宫。故而,借口进宫来看望皇后的展筠并未能见到他。 既然展筠来了,那势必要跟皇后她们请一下脉的,皇后便留她在宫里用午膳。而午膳时,皇帝也恰好过来了,看到展筠,眼睛里不由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筠儿如今难得进宫来一趟,待会儿也给朕诊一下脉吧。” “是。”展筠颔首应了。 午膳过后,皇帝半倚在榻上让展筠给他诊脉,并且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展筠见状心中暗有沉思,难道皇上让自己给他诊脉是假,有话跟自己说才是真? “筠儿,你今日进宫来看皇后其实只是个借口,你是来见晔儿的吧?” 展筠心中一惊,忙道:“筠儿此次进宫确实是来看望皇后娘娘,并无其他痴心妄想。” “好了。”皇帝淡淡一笑,“你紧张什么?这年轻男女之间彼此爱慕本就是十分寻常之事,朕又说不许。” 展筠听了这话,一颗心更是跳得飞快,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嫁给晔儿吗?”谁知道她还没缓过劲儿来,皇帝又来了一句更直接的。 “我……”她自然是想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己对五殿下已然倾心,尤其是他离京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惦念着,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可……殿下已经准备要跟微云小姐提亲了。”连聘礼他都准备好了。 “他是朕的儿子,是皇子,将来还是……”皇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又接着道:“他的婚事他自己可做不得主。那个司微云连生意都不肯为了他放弃,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做晔儿的正妃?” 其实司微云这个姑娘原本是挺好的,有见识有头脑,只有这一点,她不肯放弃抛头露面做生意,而偏就是这一点是最要不得的。 而展筠对晔儿的心思,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筠儿很不错,人长得漂亮,脑筋也聪明,不然不可能学得这么一手好医术,虽然家世不那么显赫,但也是知根知底。她的祖父更是救过自己和晔儿两条命,让她来做晔儿的正妃也很合适。 而展筠此时心中有万般念头闪过,却不知该怎么回应皇帝的这话。 “筠儿,朕问你,若是朕答应赐婚给你和晔儿,你将来肯为了他放弃抛头露面为人治病,安心做他的正妃吗?” “我……愿意。”展筠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回答,皇上问这话的目的她心里也是很清楚的。五殿下心里的人不是自己,是微云小姐,他已经准备好了聘礼,要向微云小姐提亲了,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横插一杠。 可是……自己也喜欢五殿下啊,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像喜欢五殿下这样去喜欢另外一个男子了。而且,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毕竟以自己的身家背景,并不是做五皇子妃最好的人选,京城里还有许多人家的小姐是比自己更合适的。 心中千万般念头闪过之后,她脱口而出的就是‘愿意’二字。 “好,筠儿,朕终究是没看错你。你放心,你祖父救过朕和晔儿,朕一定不会委屈你的。朕听说你最近在京城里名头很响,救了不少人,治好了不少的疑难杂症,不愧是展老的孙女。你要好好做,你的好名声越响,将来对晔儿越有利,他需要的正是你这样一位名声贤德的贤内助。” 这也是皇帝看中展筠的原因,京城里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那么多,比起她们,展筠的家世实在是太过普通。但展筠身上有一点是她们怎么都无法企及的,那就是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好名声。而晔儿之前的那些荒唐事对他的名声实在不利,有了展筠的好名声,正好可以帮了他。 再加之皇帝看得出展筠对秦晔用情颇深,这才觉得展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晔儿对展筠,跟对其他女子也是不一样的,虽然如今在他心里,展筠的位置跟司微云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但也不难看出他对展筠是很照顾的,假以时日,展筠在他心里的位置未必不会超过司微云。 皇帝把一切都打算得很好,却忘记了,人心是最不能算计的东西。 秦晔早早地就出宫在自己的私宅里等着,等了许久,司微云终于来了,手里还提着还多东西。 秦晔见状连忙上前接过,“拿这么多东西,怎么还一个人来?这么沉……” “知道你这里肯定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做菜?就买了一些东西带过来了。今天是我们久别重逢,想跟你一起喝一杯,所以就没带其他人来。” 秦晔笑了笑,拎着东西带着司微云去了灶房。 果然,进去一看,这灶房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要不是司微云带来的这些东西,今天这顿饭还真就做不上。 “好了,你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 “怎么就赶我走?这里这么大,我站得下。” 司微云取了一把菜刀拿在手里,指着秦晔道:“你要是想要留下,干站在那里看着可不成,得给我打下手。” “好,你说,要我做什么?”秦晔答应得倒是很痛快。 “先帮我把菜洗了,然后去烧火。” “好嘞。” 秦晔第一次亲自动手洗菜,但也洗得很是干净,毕竟想到待会儿是自己吃的,当然得洗得干净一些。 烧火这件事也难不倒他,毕竟出门在外,若是赶不上留宿客栈或者驿馆的话,就只能宿在野外,烧火是必须的事情。 司微云刚把肉给切好,转身之际看到秦晔蹲在那里烧火,许是方才他不小心用烧火的手摸了自己的脸,留下了一道灰色的手指印。 司微云下意识地弯腰伸手帮他擦掉,秦晔稍愣了一下,握着司微云的手腕站起身来。 从昨天开始,他就感觉这次几面,微云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微云不高兴了。但方才她亲手帮自己擦掉脸上的脏灰的印记,应该是没生自己的气吧? 秦晔握着司微云的手腕起身,站在她的面前,这么许久不见了,心底实在想念得紧,他低头就要吻上司微云,却是被司微云转头给躲开了。 “忙着呢,好好烧你的火。” 秦晔一笑,道:“害羞什么?聘礼我都准备好了,等我禀明了父皇之后,立刻就去沈府提亲。沈尚书可说了,只要我父皇答应,他就点头的。” 司微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你父皇是不会答应的。而我们眼下的问题也不止这一个。 “赶紧去烧你的火吧,要是再这么闹,我看这午饭是赶不上了,说不定能赶上晚饭。” 秦晔终于老老实实去烧火,司微云做菜做得很认真,因为心里想着,也许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饭菜端上桌,司微云将带来的酒也给打开了。还未动筷子,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 秦晔见状颇觉奇怪,“怎么先喝起酒了?” “这酒很好喝的,你也尝一尝。” 几杯酒下毒,司微云撑着下巴,歪头看着秦晔,含笑问道:“你说这人生短短几十载,图的是什么?” “荣华富贵呗。”秦晔停下筷子看向司微云,“不过这些东西我都有了,我所图的不过是能与我喜欢的女子相伴一生而已。” 司微云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旋即转开目光,含笑道:“人心易变,你现在这般说,若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了,你还是会喜欢上别的女子的,天下间女子那么多,我司微云有什么特别的,都一样,一样……” 第197章 最坏的打算(二更) “你对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特别,但对于我来说,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我生出了想要跟一个人相伴一生的女子。我想,我这二十多年,也就只遇到了一个你而已,剩下的这几十年应该也再遇不到旁的能让我生出这种念头的人了。” 只见司微云仰头饮尽杯中酒,笑着道:“别说得那么绝对,这世间哪有一定的事情。” “你不信我?”秦晔微微蹙眉,“那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发誓,我这辈子心里只会有司微云一个女子,我也只会娶她为妻。皇天后土作证,若是我以后有违今日誓言,定叫我……” “好了。”司微云连忙去捂住秦晔的嘴,“别再说了,别说了……” 秦晔,若是你对我没这么深情,我此时心里反而还好受一些。若我果真走了,你心里一辈子放不下我,岂不是太苦了吗?这漫漫一生你要怎么熬过去? 司微云此时心里难受得很,她一想到到时候自己真的死了,秦晔会是个什么心情,就止不住地心疼,以他的性子还不知道到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她眼下心头百感交集,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跟秦晔闲聊,只好趴在那里装醉。 秦晔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故作不应。 秦晔以为她是真的醉了,便是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装醉的沈辛茉,感觉到秦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他坐在床边,轻声低语,“傻丫头,你难道还怕我将来会变心吗?不会的,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我可得好好守着,守一辈子。”说完,他俯身在司微云的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天下间的女子那么多,可是司微云却只有一个啊。” 听到秦晔的脚步离开之后,原本平躺在床上的司微云翻身朝向了里面,眼角有一滴泪滑落。秦晔啊,秦晔,我若是走了,你该怎么办? 当天晚上,秦晔回到皇宫,是在皇后的寝殿里用的晚膳,正好皇帝也在。他便提到了要去沈家下聘的事情。 皇上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但并未表现得太明显,只道:“这件事还是再等一等吧,你皇兄马上就要大婚了,等你皇兄大婚之后,再提这件事吧。” 太子的婚事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婚期已定,礼部都在忙太子大婚的事情,不久之后就要迎太子妃进门了。 “我不过是提个亲,把我和微云的事情定下来而已,就只是走个简单的仪式,又不用劳师动众,碍不了皇兄大婚什么事。” “你说得轻巧,你是堂堂皇子,定亲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还是等你皇兄的大婚过后再说此时吧。” “父皇怎么能出尔反尔?我离京之前,您就答应我了的,只要我做好这个差事回来,您就答应我和微云的婚事的,怎么我刚一回来,您就变卦了?” 皇帝皱眉看向秦晔,而一旁的皇后连忙出声缓和,“晔儿,你的婚事毕竟是大事,好好商量也是应该的。等你皇兄的大婚过后,我们再商量你的婚事,行不行?” 秦晔却陡然站起身来,“算了,我知道父皇不怎么乐意我跟微云的婚事,之前答应我的话也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而已。但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不管父皇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我这辈子只娶司微云一人,我看您倒是有什么办法强迫我跟别的女人拜堂成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父皇不赞同自己和微云的婚事,也猜到父皇答应自己的那些话都只是想把自己支出去的借口,他之前之所以没拆穿,不过是存着一份希望而已,现在这份希望是彻底破灭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陪着他演戏了。 秦晔回到自己的寝宫,把自己摔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其实自己完全可以不顾父皇,直接去沈府提亲,搞得个人尽皆知,父皇不答应也得答应。可是眼下的问题是,只要父皇不松口,沈尚书那边就不会答应,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 皇后的寝宫里,秦晔离开之后,饭桌上的气氛也是沉寂了下来,太子用过晚膳之后,回到自己的东宫。寝宫里便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二人。 皇后一边给皇帝按着肩膀,一边轻声试探:“其实……臣妾觉得那个司微云还很不错的,听说她这个人很有本事,一个人顶起家中所有的生意,可见是个有头脑,能顶大事的人。也难得晔儿那么喜欢她……” 以晔儿的性子,能有这么一个女子让他上心,叫他乖乖听话,实属不易了。正如晔儿方才所说,要是他不愿意,谁还能按着他的头让他跟别的女子拜堂成亲不成?谁也强迫不了他,就连皇上都不能。 这个司微云,无论是人品、家世、还有样貌都是能配得上晔儿的啊,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反对。 “好了。”皇帝打断她的话,“是,那个司微云呢,的确是很好。朕也找人私下里查探过她的过往了,除了曾经跟别的男子定过亲之外,她样样都很好出色,不知道比京城里这些只知道描字绣花的小姐们要好上多少。但是……她不肯为了晔儿放弃她的生意,你说这像话吗?难道她嫁给晔儿之后,还要每天出去抛头露面跟人谈生意吗?这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可见,在她心里,晔儿也没那么重要。 皇后闻言诧异,“皇上去见过司微云了?” “是,就是她亲口跟我说,她不可能为了嫁晔儿就放弃她的生意。你说,朕这个要求过分吗?朕都没介意她曾经跟别的男人订过婚的事情,只是叫她放弃她的生意,她都不肯。难道嫁给晔儿之后,她还愁没钱花吗?现在朕的话晔儿是听不进去了,回头你好好劝劝他吧,让他早点放弃娶那司微云的念头。” “而且,那微云是什么人,她是沈辛茉的双生姐妹,之前沈辛茉跟晔儿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晔儿娶了司微云,这外面又不知道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再加上,那司微云之前定过亲,有过一个未婚夫,不知道又给百姓们提供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候再闹得满城风雨的……怎么想,这司微云都不合适。” 皇后不再说什么,看来皇上心意已决,之前找过司微云,如今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心里定然是已经考虑得十分清楚了,晔儿和司微云的婚事……怕是真的没希望了。 次日,秦晔出宫去找司微云,却被沈府的下人告知司微云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秦晔本来还以为司微云是不是跟刘玉婕一起出去逛了,结果去了刘府,却发现刘玉婕在家中,并没有出去。 听秦晔问及司微云,刘玉婕纳闷道:“她没有跟殿下在一起吗?我还以为她是跟殿下一起出去了。” 奇怪,微云是去了哪里? 司微云哪里都没去,她其实是去找大夫了,昨天晚上她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只好去寻个大夫行针帮自己压制毒性,还不能找京城里的大夫,万一传出去的话,被祖父和秦晔知道了…… 她便一大早就带着池玉一起离开了京城,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去别处找的大夫,还好在离希风之前,帮自己行针压制毒性的那个大夫把行针的位置都一一画了下来,只要找个懂得行针的大夫照着他画的位置来就行了。 而这一次也不知道能压制多久。 司微云回到沈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司微云下了马车,见他正等在沈府的门口,不由诧异,“你怎么……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秦晔快步走到她面前,“你终于回来了,去了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见你,还担心着你会出事。” “我没事,就是……出去走走。”司微云下意识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唯恐让秦晔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行针留下的痕迹。 “怎么不进去等?外面这么热。” “你祖父不是不喜欢我吗?再说了,我进去了搞得你们沈府全部的人都不自在,还是在外面等着好一些。” 司微云睇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在跟我来什么苦肉计吧?” “被你看穿了。”秦晔笑了笑。 “跟皇上提了我们的事,皇上没同意?” 秦晔闻言,神情未变了一下,继而道:“你放心,我会说服我父皇的。我想娶谁,没人能拦得了……” “好了,”司微云开口打断秦晔的话,“今天出去走了一天,太热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时辰不早了,殿下也赶紧回去吧,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说。” 秦晔拉住转身走开的司微云的胳膊,“你生气了吗?我知道父皇他是有些固执,可是……” 司微云却并不转头看他,只是语气冷淡地道:“我累了,改天再谈吧。” 司微云挣开秦晔的手,径直走进了沈府大门,头也没回。 进到府里之后,她才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池玉道:“你去看看他走了没有。” “是。”池玉心中暗叹一口气,小姐还是很担心五殿下的。 一直看到秦晔走了,池玉才转身回来,跟着司微云一起回到了房间。 “小姐……其实您可不用这样的,您的毒也不一定就没解,不是已经让岑老大去打听消息了吗?” 司微云苦笑一下,“哪有那么容易?当初外公和祖父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去找父亲和母亲,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半点线索,如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想查到他们当年去过哪些地方都很难,更别说搞清楚他们当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再说,我猜测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也许就是有人同时给我和沈辛茉下了毒,而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呢?一切都是说不准的。” “可……我看五殿下方才的样子都有些心酸,小姐心里不是更受折磨?”小姐这样对五殿下,她自己心里也更不好受。 “他对我用情太深了,我怕将来我走了之后,他难以承受那种痛苦,倒还不如……现在就放下,以后他也会好过一些。” “小姐……你怎么都往坏处想,您不一定会有事的。”她坚信,小姐不会有事的,小姐体内的毒一定能解。 “这样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事了,才不至于会有遗憾。”她要趁着这段时间,把以后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样万一到时候自己真的走了,也能放心地走。 司微云看向红了眼睛的池玉,“不过你放心,你家小姐我从来也不是个轻易说放弃的人,我会努力寻找解毒之法,让自己活下去的,我怎么舍得抛下你们,自己一个人先走。” 第198章 会还你(一更) 秦晔自沈府离开,回到皇宫,一路都有些低落,他能感受到司微云对他明显的冷淡,为什么这次微云回来,感觉变了许多? “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内侍见秦晔进来,便是赶紧上前。 秦晔却是朝他抬了一下手,“不用伺候,都下去吧。” 看出秦晔心情不好,一旁的宫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缓缓退了下去。 秦晔半倚在榻上,身后靠着软枕,愣愣地盯着旁边的缠枝香炉发呆,微云究竟是怎么了,打从自己回来京城到沈府去见到她的那天就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刘玉婕和李松亭才刚从希风回来不久,前段时间他们一直跟微云在一起,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松亭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啊。 秦晔正是烦恼的时候,却见有人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抬眸一看正是他身边的内侍。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秦晔听闻这话,便是从榻上起身迎了出去。 “听说你刚从宫外回来,本宫来得倒也是巧。”皇后笑着对迎出来的秦晔道。 “母后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儿臣?”最近母后一直在忙皇兄大婚的事情吗,应该没什么空闲来跟自己闲话家常吧? “先坐吧。” 这么说,还真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 宫女们把茶水奉上,便是被皇后给屏退了出去。 “上次……你父皇说的那些话,我知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仔细想一想,你父皇其实也是有他自己的顾虑的。” “母后这是来替父皇做说客的吗?” “你们父子两个啊,就是不肯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说话,要不然还用得着我在中间说这些?其实,你父皇对司微云其他都挺满意的,唯独一点……” “不喜欢她出去做生意。”秦晔接口,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你父皇问过司微云了,她亲口说不能为了嫁你放弃她的生意,所以你父皇觉得……”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秦晔的脸色就变了,“父皇去找过微云了,什么时候?”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你父皇是觉得你对她用情颇深,而她却不肯为了你放弃她的生意,只怕她对你的用情并不及你对她用情之深。” 秦晔皱眉,“这不是他能评判的事情,更何况,就算如此……我也无所谓,如今是我娶妻,不是他娶妻,应该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他。” 原来父皇去找过微云了,难道说微云对自己这么冷淡,就是因为父皇跟她说了什么?肯定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晔儿,你知道的,在这么多皇子之中,你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他对你的婚事更上心一些也在意料之中,对你正妃的要求自然也会更高……”而让皇后感到意外的是,从晔儿方才的话里可以听出,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司微云,从来都是别人追着他、捧着他的晔儿,他这么喜欢的一个女子,对他用情却并未有那么深,可他竟然还不介意,可见晔儿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司微云的。 这样的话,可真是麻烦了,皇上那边态度很坚决,应该是不会轻易松口,而晔儿这边也不见有丝毫退让之意,这父子两个之间怕是有的闹了。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机,你好好跟你父皇说,别……” 皇后还未说完,就见起身突然起身往外走。 “干什么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秦晔走出自己的寝宫之后,直接就出了宫门,他一心担忧父皇见了微云之后,究竟都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了伤害微云的话,让她生气了,所以才会对自己那么冷淡。难道她因父皇的话退缩了吗?她想要放弃自己了? 不知道是因为奔波了一天的缘故,还是因为行针了的缘故,回到沈府之后,司微云感觉到很累,躺在床上虽然睡不着,可也不想起身。 秦晔再次熟门熟路翻进沈府,来到司微云住的院子。 池玉武功不弱,守在外几间里的她立刻就感觉到似乎有人闯了进来,下意识握起手边的长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看到来人是秦晔,池玉这才卸下了一身的防备,却不免有些诧异,五殿下不是才刚离开不久吗?怎么又来了? “微云呢?” “小姐她……正在休息,殿下还是明天再来吧。”小姐眼下只怕每见五殿下一次,心里就要难过一次,小姐是真的累了,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我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非常重要!”池玉见秦晔一脸的郑重其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请殿下在此稍等片刻,我先去禀报小姐。” 司微云其实并未睡着,外面的动静她都听见了,池玉进到内室的时候,她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叫他进来吧。”司微云一边穿鞋一边道。 “是。” 秦晔进来的时候,司微云刚好从内室里走出来。 “我父皇去找过你了?”秦晔急切地开口。 司微云神情淡淡,“是,皇上找过我了。”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听他的话,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听旁人怎么说。” 司微云摇了摇头,“成亲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在乎我祖父的想法?” “所以,你生气了,因为我父皇的话?” 司微云淡淡道:“生气倒是没有,只是皇上的一些话倒也让我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 “他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生意,我当时试想了一下,我是不愿意的。” “你可以不愿意,我想娶你,又不是让你放弃你原本的东西,我只是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而已,其他的你都可以随意,我不会强迫你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放弃他的生意。 司微云听闻他这话,心中却很难受,他把自己看得这么重,万一……他要怎么承受永远失去自己的痛苦?秦晔,你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可我未必能陪得了你一世了。 只见司微云稍稍低下头,一瞬之后又抬起头来看向秦晔,“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你要不要求我放弃的生意的事情,而是……”司微云轻叹一口气,然后接着道:“我听人说,你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不惜为他抛弃一切的,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但我对你……应该不是那种感情,当我在心中衡量你跟我的生意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秦晔听了她这话静默了良久,说实话,听到司微云这样的话,他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但这种难受远不足以让他放弃司微云。 而此时正陷入自己情绪的他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司微云暗暗握紧的手,当她对秦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不过是在故作云淡风轻罢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再说话,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片刻之后,只见秦晔缓缓蹲下来,伸手握住司微云的手,抬眸看着她的脸。 “没关系,我不在乎。也许你现在还没有那么在乎我,不过这不要紧,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让你一点点地更在乎我的。”就算走完这么一生,她最在乎的都是她的生意,而不是自己,那也没关系,只要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哪怕自己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存在,自己也认了。 司微云垂着脑袋,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但是我在意。若是我想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当初就不会跟文暄假订婚了。我想,若我要嫁人,一定要嫁那个让我可以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人,不然还不如不嫁。” 这一番话听在秦晔的耳中,自然是一番不小的打击,他已经把聘礼都准备好,就等着要向司微云提亲了,而她如今的这一番话分明就是说她暂时不会考虑嫁给自己了。 秦晔下意识握紧了司微云的手,自己却还不察觉。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司微云的手都被他给握得发白,连忙慌张地松开手,“没事吧?疼吗?” 也许疼吧,但司微云此时根本无暇无感受了。 “我的话,我想你应该是听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好累了,我想休息了。” 秦晔现在心里有些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得司微云说要去休息,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为她让开了路。 眼见着司微云转身要进入内室,秦晔突然大梦初醒一般拉住她的手,“微云,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别放弃我。” 司微云只淡淡应道:“我要休息了,改天再说吧。”态度着实冷淡。 秦晔看着司微云走进内室,又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内室之中,司微云坐在床上,神情也有些恍惚。 秦晔,别怪我说这些伤你的话,我最终都会还你的。若我此次能活,换我来追回你,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若我此次不能活……你就只当我是个绝情的女子,别再有所留恋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而伤了你心的这笔账,我也只能等到下辈子来还了。 秦晔郁闷之下,只能找李松亭去喝酒,李松亭听了秦晔所吐露的苦恼,不免诧异,“果真是司微云这么亲口跟殿下说的?” “是,她亲口跟我说的。”秦晔长长叹了一口气,本来这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向微云提亲了,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 李松亭暗中腹诽,这个司微云也真是,就算心里真的这么想,也别说出来啊,多伤人啊。 “其实我不怪她把生意看得比我重,只要她心里只有我一个男人,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就行。可是……我听她那话里的意思,她好像是要……放弃我,去找那个能让她不顾一切,愿意飞蛾扑火的男人。松亭,你说,我要怎么办?” 李松亭皱眉,“不应该啊。你看看,当初她之所以跟程文暄假订婚,是打算一辈子不沾染情爱这种事了吧?后来遇到了你,她跟程文暄解除了婚约,我虽对司微云了解不多啊,但我也知道她应该不是一个那么草率做决定的人,既然她因为你而跟程文暄解除婚约了,那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做好准备嫁给你了啊,又怎么会临时反悔?” 秦晔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坐直了身子,“你说得很有道理。微云不是那么出尔反尔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难道说……其实父皇还跟她说了别的什么,所以她才会这样的?或者说,她答应了父皇要离开我?” 自己父皇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那可是个老狐狸,指不定就算计了什么,让微云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松亭点头,“哎,很有这个可能啊,话本上不就是这么写的吗?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家中长辈却不同意,就棒打鸳鸯,私底下什么招数都用得出来。” 第199章 送花(二更) 秦晔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我真是不明白了,父皇对我一向宽容,以前就算我再怎么胡闹,他都没有干涉过我,怎么就在这件事上,他非要插手不可?微云既是沈家嫡出的小姐,又是司家的大小姐,论身份、地位、样貌、才华、人品……这哪一样拿出来,做他的儿媳都不丢脸吧?微云不就是想成了亲之后继续做她的生意吗?这有什么不行呢?为什么父皇就非抓着这个不放呢?”自己以前那么胡闹他都不管,微云不过做个生意,名正言顺、不偷不抢,他怎么就这么介意? 李松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皇室毕竟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顾虑得要多一些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娶到微云,你们都瞧着吧。”秦晔狠狠将杯中酒饮下,带着一种无人可挡的气势。 李松亭不知道秦晔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五殿下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没有白说的,他心里肯定是有了什么主意。 秦晔离开之后,李松亭颇有些感慨,这世间的事情还真说不定,本以为殿下和司微云两个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却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变故。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李松亭将自己面前酒杯里的酒饮尽,然后便是往刘府去了。 平远侯府虽然跟刘府不常往来,但是刘府里的下人还是认得出眼前这位就是平远侯府的二公子的。 “请问二公子是来找我们家……大人的?”平远侯跟他们刘府素日里也没什么交情,实在猜不到这位李公子突然上门是为了何事。 “我是来见你们家大小姐的,有点事情要跟她说。” “那……请二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小姐过来。” 刘玉婕自回京之后就一直刻意避着李松亭,就是因为怕遇到他,刘玉婕这么喜欢出去热闹的人,眼下连门都很少出了。刘夫人还以为她是转了性子,想要收心了,暗地里还很欣慰。 是以,当刘玉婕听下人禀报说是李松亭来找她的时候,不免有些慌乱,“你告诉他我不在家就行了。” “可是……小的已经告诉二公子,说您在家中了……” 刘玉婕没办法,只好出去见了李松亭。 “许久不见了。”李松亭含笑道。 刘玉婕尴尬一笑,“李公子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殿下和司微云两个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他们两个的事情,什么事情?”刘玉婕这几天倒也常去见司微云,不过司微云并未跟她说过此事,所以她至今也是不知道的。 “殿下不是要向微云小姐提亲吗?结果现在……微云小姐好像是要放弃五殿下了,他们两个的婚事怕是……悬了。” “怎么可能?”刘玉婕满脸的不可置信,微云和五殿下两个人一路走到今天都是自己看在眼里的,当初自己还劝微云呢,说五殿下这个人不靠谱,让她小心一点,那个时候她就很坚定了,怎么可能到现在又说要放弃? “是真的,五殿下亲口跟我说的。而且听他的意思,皇上也很反对,甚至在他回京之前,皇上已经见过微云小姐一次了,至于皇上都跟微云小姐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殿下怀疑皇上是不是威胁了微云小姐,所以微云小姐才会退缩了。我们几个之间也都是朋友,不如你去试探一下微云小姐,看看能不能问出皇上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威胁了她,也算是你帮帮他们了。” 刘玉婕听了这话就更纳闷了,“微云那么好,为什么皇上不同意?以她的家世,也是配得上五殿下的啊。” “关键就在,微云小姐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她是要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的,皇上对这一点极不满意。” “做生意有什么的?”刘玉婕立刻激动起来,“这是微云有本事,难道有本事还是错了?” “要搁在一般人家,或许也没什么,但五殿下不是皇子吗?微云小姐若是嫁了他,那以后就是皇子妃了,处处都事关皇家体面。” “体面?难道出去做生意就不体面了?既没有偷又没有抢,正经做生意都不行?”刘玉婕很激动,这是什么道理?简直气死人。 “好了,你先别激动,这又不是我说的。总之,你帮殿下去试探一下,看看那天皇上究竟跟微云小姐说了些什么,微云小姐对殿下这般冷淡的态度,是不是因为受了皇上的威胁。” 刘玉婕缓和下情绪之后点了点头,“好,我会去问问微云的。” “你最好问得委婉一点,不然微云小姐应该不会告诉你的。” 其实李松亭心里也明白,让刘玉婕去从司微云的口中探出什么消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刘玉婕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只怕是一开口,司微云就已经明白她的目的了,哪里会老老实实说话? 他之所以过来跟刘玉婕说这样一番话不过是找个借口来见见她而已。 “明天我约了人一起去城外游玩,一起吧。”李松亭开口邀约。 要换作以前,这样的热闹刘玉婕还是很乐意去凑的,但是如今她对李松亭是能避则避,自然不会答应。 “还是不用了,我明天……有点事儿。” 李松亭也不勉强,“行,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看我了。”看着李松亭的背影,刘玉婕轻叹一口气,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心中对李松亭的歹念啊。 刘玉婕,你清醒一点,他可是你的朋友,别动什么歪心思。 结果她这刚在心里暗暗告诫了自己,那边她母亲就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玉婕啊,李公子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啊?” 刘玉婕看着自己母亲这脸上略显‘诡异’的笑不由起了鸡皮疙瘩,“母亲,您干什么笑得这么吓人啊?” “别跟我废话,快说,李公子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也没什么,就是微云那边有点事情,他跟我说一声,叫我过去问一问。” 听到这话,刘夫人的脸上不由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原来是为着微云小姐的事情啊。” 刘夫人本是想着,这李松亭跟玉婕走得也有些近,或许能生出点男女之情来,但又想着,自家女儿实在有些不成样子,那李松亭想来也是看不上的。听说他以前十分喜欢千娇阁的倾城姑娘,虽然如今已经不来往了,但想来李松亭喜欢的应该也是那种千娇百媚的女子,他们家玉婕是一点儿边都沾不上的。 “唉,可惜……若是李家公子能看上玉婕就好了,多好的一门婚事。” 本来刘夫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结果第二天偏李松亭又亲自送来一盆兰花给刘玉婕,这刘夫人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要说起来,整个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都想抢到李松亭做女婿呢,之前他痴迷于倾城姑娘的时候,还会有些顾虑,如今他跟那倾城姑娘再无往来,而且连青楼都很少再去了,实在是一个绝佳的夫婿人选,不知道多少人家暗地里都盯着呢,若是李松亭能做了自己的女婿,那自己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李松亭也没在刘府多坐,送了话,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就告辞了。 “玉儿,你昨天是怎么跟母亲说的?跟李公子没什么?他都亲自来送花给你了,你还说没什么。” “母亲,您别这么想当然好不好?这是他今天约了人去他们侯府的花圃,正好里面种的建兰都开了,他就顺便带回来一盆送我。肯定也送了其他人的,您别就胡思乱想那么多行不行?” “能让李公子亲自来送的可没几个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您就别多想了。我还要去找微云,我先走了。” 刘玉婕一边走出去一边轻拍自己的脸,“别多想,别多想,人家只是拿你当朋友而已。” 刘家跟沈家紧挨着住,没多久刘玉婕便见到了司微云,见到司微云的时候,她还是在灶房里学做菜。 “来得正好,帮我尝尝味道。”司微云舀了一勺汤送到刘玉婕的嘴边。 “有点淡了。” “是吗?那我再加点盐。” 刘玉婕仔细观察司微云的神情,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怀疑是不是李松亭跟自己说得太严重了。 “微云啊,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大好?” “为什么这么问?” “嗯……总觉得你有什么烦心事,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吧,我你还信不过吗?” 司微云闻言一笑,“是谁让你来套我的话的?秦晔还是李松亭。” 刘玉婕挫败地垂下头去,“有这么明显吗?”怎么一下子就被微云给看穿了? “套话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你。你还没告诉我呢,是谁让你来套我话的?秦晔还是李松亭?” 刘玉婕拿起一旁的黄瓜咬了一口,才道:“是李松亭,他跟我说,你跟五殿下之间出了一些问题,怀疑是不是皇上威胁你了什么,所以你才对五殿下态度冷淡的。” “李松亭是什么时候找的你?”司微云将她的话给岔开。 “昨天。” “自回来大晟之后,你们很少见面吗?” “嗯……没有你跟五殿下在,我们两个人挺别扭的。” “我看是你自己别扭吧,李松亭可不别扭。” 刘玉婕狠狠咬了一口黄瓜,他当然不别扭了,他对自己又没有歹念,是自己对他有歹念。 “你喜欢他吧。”司微云一边搅着锅里的汤,突然这般开口。 刘玉婕被吓了一跳,就连嘴里的黄瓜都忘了嚼了,只愣愣地瞧着司微云。 司微云转头看她,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失笑,“你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竟然没有直接去跟李松亭挑明,看来你是真的得很喜欢他。因为太喜欢了,才会心生怯意,害怕一旦说出口就连朋友都做不了,是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在司府里,我跟你一起去看李松亭,你见那个女子衣衫不整地从李松亭的房间里出来,你连问一句都不曾,就跑了出去,这样明显的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刘玉婕轻叹一口气,“我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李松亭,他可是我的朋友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却对他动了歹念,实在是不该。” 司微云失笑,“这是什么破比方,他未婚你未嫁,彼此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们两个可不是彼此喜欢,是我自己对他动了歹念而已,他对我可什么都没有。” 是吗?我看不见得吧。 司微云在心中略思量了一番,对刘玉婕道:“玉婕,你明天帮我个忙吧。” 第200章 真正帮忙的人(一更) 李松亭没想到司微云这个时候会一个人来见自己,毕竟自己跟五殿下的关系更亲厚一些,眼下她对五殿下颇有些冷淡,竟还会来见自己。 “李公子,我这次来找你呢,是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微云小姐请说,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朋友,自己在希风的时候,她也照顾了自己不少。 “这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赵岳这个人不知道你知晓不知晓?” “我知道啊,他在京城挺有名的,写话本的不是吗?我还曾经看过他写的话本呢。”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人了? “我之前失忆,顶替沈辛茉的身份在书局里做编修的时候认识的他,关系算是不错吧。他也知晓我跟玉婕的关系好,所以托了我一件事……” 李松亭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还绕这么多呢?到底要自己帮什么忙? “他说他之前机缘巧合见到了玉婕,听喜欢她的,后来听到有传言说,刘家和吴家在议亲了,也便打消了念头。再后来又听说这件事作罢了,这才重新动起了心思,正好我这次过来,他便央我帮忙,让他跟玉婕见个面撮合一下。一来呢,人家说得挺诚恳的,我也不好意思拒接。二来,赵岳这个人我接触过不少,他人挺不错的,我想着玉婕要是能跟他成了,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李松亭深深皱眉,这都什么事儿啊,“可我之前听殿下说,那个赵岳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司微云断然否认,“他每次见了我都跟躲债似的,恨不得躲得我远远的,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赵岳这个人呢,是挺好的,所以我想让玉婕见一见他,若两个人真的两情相悦了,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成,只是见个面吃顿饭而已,也没什么打紧,而且只有我们三个知晓,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微云瞧了一眼李松亭的脸色,继续道:“我是想着呢,我一个人在席间不好撮合,得有人给我帮腔才不会显得那么生硬,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毕竟你跟我还有玉婕都是熟人,说起话来也方便,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李松亭心道:是不尴尬,我坐在那里多难受啊。 “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去找别人也行。” “不,我没事,可以跟你一起去。”自己要是不去,能放心吗? “好,那就跟我走吧。”转身之际,司微云嘴角露出得逞一笑。 她身后的李松亭却面露不解之色,“即刻就走啊?” “是啊,我跟玉婕说,我为了要让赵岳为我的崇文堂写书稿,所以今天特意在宜禾居请他吃饭,让玉婕陪我一起。我还跟她说,我今天有事会晚点到,让她早点过去先帮我招呼一下赵岳。这样也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先单独相处一会儿,也许在我们赶到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能聊得很投契了呢。” 司微云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身旁人影闪过,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李松亭已经大步往门外走了。司微云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看来自己果真没有猜错,这李松亭对玉婕只怕也是动了情。 只是这两个人也都忒矜持了些,本来自己还想着反正时间多的是,让他们两个慢慢磨好了,毕竟这窗户纸将破未破时的朦胧感觉最美,可现在……只怕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自己若是不推这一把,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会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坐在马车上,司微云心情颇好,还能优哉游哉地闲看窗外风景,李松亭心头却是焦急得很,也不知道玉婕到了宜禾居,见到了那个赵岳没有,两个人都说了什么?最好是玉婕被什么是给耽搁了,现在还没到。 等下了马车,上了宜禾居的二楼之后,李松亭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隔着一扇门,隐隐约约都能听到里面的笑声,这笑声有玉婕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的,向来应该就是那个赵岳了。 一向文雅有礼的李松亭此时连门都顾不得敲,气得直接伸手就把门给推开了,里面两个笑作一团的人顿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 刘玉婕看见李松亭很是意外,旋即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司微云,微云并没有跟自己说,李松亭也会来啊,早知道的话自己就不来了。 李松亭进来之后,刘玉婕的情绪明显就没有方才高昂了,李松亭暗有腹诽,难道她是嫌自己开门打断了她和这位赵公子的谈笑不成?她该不会真的看上这个赵岳了吧? 司微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气氛,进来之后只是含笑道:“路上正好遇到了李公子,所邀了他一起,人多热闹嘛。” 这下确实够热闹的,四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四个人都落座之后,饭菜也都陆续端上来了,席间赵岳跟刘玉婕似乎很聊得来。 “刘小姐喜欢侠士啊,我之前写过一个话本就是有关于侠士的,不知道刘小姐看过没有。” 刘玉婕闻言立刻激动起来,“看过看过!白衣剑客陈风嘛,我当然知道。我最喜欢看他劫富济贫的情节,太痛快了!” “其实有关于陈风,我是打算再写个续篇的。” “真的吗?真的吗?那到时候我肯定买来拜读,什么时候会出啊?” 刘玉婕这双眼放光的样子,简直跟当初在知道岑清江是女儿身之后的样子一模一样,看得李松亭额角直跳。 席间最淡定的就要数司微云了,一切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果刘小姐喜欢的话,我今天回去之后就可以开始着手写了,这样吧,不如我写好了开篇之后拿给刘小姐先看一眼,你给我提一些主意如何?” “真的可以吗?”自己竟然可以比其他人都先看到哎。 “当然可以。” “对了,你可以在里面加一个女侠客啊,武功无敌高强,隐居的高人那种。” “嗯,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 刘玉婕越说越起劲,跟赵岳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很是热闹。 司微云浅酌一口小酒,倾身靠近了李松亭几分,含笑低语,“看来不用我撮合,他们两个聊得就很投契了,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能成?有自己在就绝对成不了! 眼见着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刘玉婕和赵岳两个人还在相谈甚欢,李松亭终是忍不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司微云含笑点头,“李公子请便。” 李松亭都站起身来了,刘玉婕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李松亭见她这样,都恨不得伸手去拧她的耳朵。 “刘小姐,麻烦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现在?明天不行吗?”自己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就现在。”李松亭竟也顾不得什么斯文有礼,伸手拉起刘玉婕的胳膊就走。 眼见着李松亭带着一股气把刘玉婕给拉走了,那赵岳却是笑着看向司微云,“目的达到了?别忘了把谢礼送来给我。” “放心,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的。” 今天这一局也真是有趣了,玉婕以为自己是来帮忙说服赵岳写书稿的,李松亭以为自己是请他来帮忙撮合玉婕和赵岳的,而实际上,真正来帮忙的那个人是赵岳。 方才他跟刘玉婕一直说话,也是故意的,不制造自己跟刘小姐相谈甚欢、十分投契的样子,怎么能让李公子吃醋,进而对刘小姐表明心意呢。 “微云小姐,你这个朋友他们交得倒是很值,连这种事情都要你来操心。” “原本他们顺其自然也可以的,只是……”只是恐怕自己时日无多,又担心他们两个这样你遮我掩的,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干脆早点把他们撮合到一起。 “只是什么?”听不到司微云的后话,赵岳不由追问。 “只是……成人之美这种事情,我总是乐意去做的,谁让我这么心地善良呢。” 赵岳拱手朝着司微云做个佩服的动作,而后将杯中剩下的酒饮尽,“这个忙我帮完了,就先走了,改日再见。” “慢走。” 而那边已经拉着刘玉婕快步走出宜禾居的李松亭,眉头却一直皱着没松开。 刘玉婕这么大大咧咧的人此时也感受到李松亭浑身散发出的不悦,心中暗暗奇怪,这是怎么了,竟惹得他这么生气。 “很喜欢那个赵岳?”李松亭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 “挺喜欢的啊,他……”他写的话本都很好看。只是李松亭凶狠的眼神,瞪得她不敢再往下说。 刘玉婕心中真的是有些发怵,她认识李松亭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那我呢?”李松亭突然停下了脚步,定睛看着刘玉婕。 刘玉婕闻言不解,“什么?”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这话听在刘玉婕的耳中,瞬间慌乱起来,再不敢看李松亭,连忙低下头去。 “喜欢我吗?”李松亭见她不应,再次问道。 刘玉婕更慌了,不由四下看了一番,“这里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刘玉婕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恼,心里堵着小脾气,“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那我也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李松亭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玉婕瞬间抬起头来看着李松亭,整个人都愣住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李松亭,“你说什么?”不行,大概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再确认一遍为好。 “我说,我心悦于你,想娶你。” “等一下,你先等一下……”刘玉婕不知所措,像是晕了一般,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才重新看向李松亭,“那个……我再确认一下,你方才说……想娶我?”说话的同时,刘玉婕还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对,你没听错。” 刘玉婕还是不可置信,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渴了许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碗水,天下间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你说的你想‘娶’我的意思,跟我认为的是一样的吗?住在一起,生孩子,然后过一辈子的意思?” 李松亭被刘玉婕这个样子逗笑,连生气都顾不上了,“不然你以为呢?难道这个‘娶’还有别的意思?” “所以,你就别再受别人撮合,跟其他男人相看了,嫁给我不好吗?” “相看?相看谁啊?” “就你傻,你以为微云小姐今天为什么要你一起去宜禾居啊,是因为那个赵岳看上你了,知道微云小姐跟你关系好,所以央了微云小姐撮合你跟他,我是被微云小姐拉来作陪,省得气氛尴尬的。” “不对啊,我昨天才跟微云说了,我喜欢的人是你,她怎么可能撮合我跟赵公子?” 第201章 用心(二更) 两个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刘玉婕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此时李松亭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只见他失笑摇头,“也是难为她了。”说着他重新看向刘玉婕,“你方才说……你昨天跟微云小姐说了什么?” “我……”刘玉婕刚才是脱口而出,现在李松亭再这么问,她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顿时闹个大红脸。 李松亭见状含笑道:“微云小姐为了我们两个费了这么一番力气,你若是再不承认,可真就白费了她的苦心了。” “什么意思?” “今天这一顿饭,的确是微云小姐为了撮合一桩婚事,但她要撮合的不是你跟那个赵岳,而是你跟我。真正被她请来帮忙的那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赵岳赵公子。”害得自己方才在席间白难受了半天,那赵岳肯定是受了微云小姐的嘱托,故意跟玉婕亲近,做给自己看的,就是要逼自己忍不住,跟玉婕表明心意。 听得李松亭这么一说,刘玉婕就有些明白了,昨天自己跟微云说了喜欢李公子之后,微云就安排了这么一桌饭局,她的目的根本不是赵岳和他的书稿,而是要撮合自己跟李松亭。 “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找微云小姐问,我相信她肯定会实话告诉我的。” “好了,我说就是了。是,我喜欢你怎么样?” 李松亭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不怎么样,好,很好。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可以聊一聊我们的婚事。” “婚事?!”这么快的吗? “你不想嫁给我?” “也不是……” “那就是想了。既然我想娶你,你想嫁我,还有什么可磨蹭的?” 不是,这太快了……昨天自己还在为单相思他而苦恼,怎么今天就到了要成亲的地步了?谁能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晚上我跟家里人说的话,明天可以立刻开始准备聘礼,快的话估计用不了十天就能准备好了,到时候……” “先等一下,你怎么就确定你家里人会答应让你娶我?我……我这个人……长辈们不大看得上……” “我看得上不就行了,我是次子,成亲以后是要搬出去另住的,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至于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会让他们答应的。所以,这件事你也得提亲跟你们家里人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太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 “哦。”刘玉婕现在也没完全想明白,只有李松亭说什么,她应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自家大门外了。” “好了,你回去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改天再正式上门。” “哦,那……我先回去了。” 刘玉婕愣愣的,游魂一般地进到刘府大门,又游魂一般地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正在收拾屋子的婢女见得自家小姐眼睛无神地走回来,不由被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刘玉婕这才稍稍回过神来,问那婢女道:“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眼下是在梦中吗?” “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这是?”那婢女心中担忧,抬手就去试探刘玉婕的额头,这也不烫啊。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了,刘玉婕才慢慢相信自己的确没有在做梦,李松亭真的跟自己说了喜欢自己,要娶自己的话。 晚上,刘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刘玉婕咬着筷子,一脸羞涩地在饭桌上对全家人说李松亭要娶她的时候,刘家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膳厅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刘尚书都有些不大相信。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是李松亭自己亲口跟我说的,我还能拿婚姻大事跟你们开玩笑不成?” 刘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满脸笑容地道:“我就说,李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亲自给你送一盆兰花过来。你们两个也真是,大大方方说就是了,还在私底下商量好了,才跟家里人说,像什么样子。” 虽然是责怪的话,可刘夫人这里满脸高兴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一点点责怪的样子。 自己就说嘛,李松亭又是上门来找玉婕,又是亲自送花的,哪里可能那么简单,玉婕还跟自己否认,现在否认不了了吧? 这平远侯二公子可比吴家的公子好多了,抛开家世不说,只论才学,李公子就要高出那吴公子许多,不可同日而语。 刘尚书也很高兴,李松亭这个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那是多少文人雅士都仰望的存在,他从来没敢奢望自己的孙女能嫁他为妻。没想到竟还真的有这等缘分,只是……高兴归高兴,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这件事李公子家里人可知晓?”刘尚书是担心平远侯和平远侯夫人不同意。这李松亭虽不是平远侯府的世子,但也是嫡出的次子,打小就有才名,也是侯府的宝贝疙瘩。不是他对自己的孙女泄气,而是……就连吴家这样的人家都不大瞧得上自己孙女,那平远侯和平远侯夫人能同意这门婚事吗? “他说,他今天晚上跟家里人说。” “哦。”刘尚书不免有些担忧,也就是说平远侯府那边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不过他却是低估了李松亭巧言善辩的能力,更何况,李松亭并不是平远侯府的世子,平远侯和平远侯夫人对他并无太多的要求,虽然也会顾虑到刘玉婕的性格是不是能做好一个妻子,但若是李松亭坚持,他们也不会太过反对。毕竟刘玉婕的家世他们还是很满意的,虽说眼下她的性子是太过活泼了些,但待年纪大一些,总会沉稳下来的吧? “微云,你干什么骗我?”次日,刘玉婕来找司微云‘算账’。 司微云正在给窗前的一盆栀子浇水,自只转头看了一眼刘玉婕脸上的神情,便笑着道:“怎么?难道我精心安排了这一场,还没能让你们两个互相表明心意?” “那你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嘛。” “我若是提前跟你说了,你还能装得那么像吗?还不全露馅了。怎么样?昨天离开宜禾居之后,李松亭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刘玉婕害羞地低着头,手指不由自主地去掐那盆栀子的叶子,“他说,喜欢我。” 司微云含笑将她的手给拍开,“这不就是了,你该感谢我,怎么还来找我问罪来了?” “微云,你说他是从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情?”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刘玉婕此时正陷在甜蜜之中,可也没忘了司微云和秦晔的事情,“微云,你跟五殿下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你悄悄跟我说,我不告诉其他人,是不是皇上见你的时候,威胁你什么了?” “也不是,总之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比较复杂,一两句说不清。玉婕,我现在根本不想去想这个,也许让我冷静一阵儿,我就明白我究竟要的是什么了。” 这事儿自己谁都没法说,只能自己扛。 …… “你说这谁能想到,平远侯府二公子,那大名鼎鼎的才子最后竟然要娶一个胸无点墨,只喜爱舞刀弄枪的女子,这也太不般配了。” “可是我听说,是那二公子主动要提亲的,是他先看上的人家刘小姐。” “要不就说,这人心易变呢,以前那李公子追着我们倾城姐姐追得多凶啊,如今一转头就要娶那刘家小姐了……” “李公子要娶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叫聚在一起闲聊的这几个女子不由一怔,转头看向来人,却原来正是千娇阁的头牌倾城姑娘。 “是……刘家小姐。” “户部刘尚书的孙女?”倾城皱眉问道。 “是。” 竟真的是她! “姑娘你没事吧?”回到房间之后,她身边伺候的婢女见她脸色不大好,连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初李公子那么喜欢自己,若是自己提出要他为自己赎身做他的妾,他肯定会答应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心高气傲,还想着五皇子,到如今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捞不着了。如今是……悔之晚矣…… 平远侯夫人这几天叫了京城许多掌柜去到侯府之中,置办聘礼的事情也没有遮掩,是以,整个京城几乎都知晓平远侯府二公子要跟刘府的大小姐定亲了。 搁在以前,从来没有人会将他们两个的婚事想到一起,如今这消息传出来,倒也引得一番热议。 纵然刘玉婕再怎么大大咧咧,也难免害羞,已经两日不曾出门了。 这一日,还是趁着天黑了,才去到沈府找了司微云。 进去司微云的房间之后眼见着她正坐在灯下做针线,不由惊呼道:“微云,你竟还会做针线活儿?” “这不现学的吗?” “做的什么啊这是?” “想给我祖父做个遮风的斗篷。” “这天正热得很,做什么斗篷啊?” 司微云继续穿针引线,“先学起来嘛。” “先别做了,能用上斗篷还得好几个月呢,不耽误功夫的,你先陪我去选衣料吧。” “选衣料?这个时候?”司微云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都黑了。 “白天不是人多嘛,我和李松亭的婚事搞得人尽皆知的,如今我一出门,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怪不自在的,只能晚上出去了。” “行。”司微云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含笑道:“走吧,选做嫁衣的料子是吗?那可得慎重。” 两个人离开了沈府,一路走着往外城而去,晚上的时候到底是比白日里要凉快一些,有微风拂过,很有几分惬意。 从内城转入外城,司微云深觉奇怪,就算是晚上也不该怎么安静啊,尤其现在还是夏日,按理说,应该会有许多人出来乘凉的啊。 举目看去,整条街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路边两旁却都闪着亮光,司微云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路边挂着的是以白绢为囊,装了流萤在里面用以照亮之物,一眼看过去,虚幻得仿若梦境。 司微云转头看向身边的刘玉婕,只见她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便是明白,找自己出来帮她看料子其实不过是借口罢了。 所以当秦晔提着白绢流萤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司微云并没有很意外。 “好看吗?”秦晔期待地看着司微云,为了抓这些流萤,他可没少费功夫,这几天没露面,全都是去准备这个了。 刘玉婕在一旁看得都感动了,五殿下这么一个人,能为微云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得的,要知道五殿下可是被人称作‘鬼见愁’的人物! 第202章 嘱托(一更) 司微云的目光落在那一囊的流萤上,似乎是看入了神,秦晔也不打扰她,只含笑看着她。 良久之后,司微云才抬起头来看向秦晔,“挺好看的,你费心了。” 秦晔闻言一喜,“你喜欢就好。微云,也许你现如今还没有下定决定要嫁给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毫无疑虑的那天。在这之前,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好吗?” “我……”司微云低下头去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抬手解开那白绢的系口,“它们是不属于这里的,何苦拘着它们……” 只见那几十个流萤瞬间飞散开来,而秦晔脸上的笑则缓缓落了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累了,先回去了。” …… “我们是不是帮倒忙了?”刘玉婕很是忐忑地问李松亭,昨天兴致勃勃地诓了微云出去,本来是想撮合她跟五殿下的,结果好像适得其反了。 李松亭也很是不解,“这司微云究竟是怎么了?我跟五殿下一起长大,从来没见他对谁这样用心过,可司微云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还那么……冷漠,那可是五殿下准备了好几天,费了好多功夫弄的,光银子都花了不少,她一句我累了,就回去了……” 听李松亭言语之中似有责怪司微云之意,作为微云的朋友,刘玉婕本能地要为微云辩解,“微云不是那样的人,也许是五殿下做了什么事情无意间惹到了她呢,或者就是因为皇上跟她说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昨天晚上的阵仗闹得那么大,肯定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还不知道外面会传些什么呢。” 正如李松亭所说,这件事在外面传得很快,五皇子把那一整条街都给肃清了,又搞出那么多流萤,想不让人知道也难。 如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五皇子给沈家的那位微云小姐准备了惊喜,结果那微云小姐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这可不算惊奇吗?那可是五皇子,出了名的花心风流,这满京城里,他的红颜知己不知道有多少。要说呢,他以前对他的那些个红颜知己都还挺好的,就是没长性。 不过,能让五皇子这么吃瘪的,至今为止却只有这微云小姐一个,也着实算是了不起了。 消息传到皇宫之中,皇帝不免冷哼一声,这个小兔崽子还跟我来这招,想弄得天下皆知,逼朕不得不答应是吧?想得倒是美。 那个司微云倒是挺明事理,许是自己那天对她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这样也好,只要那司微云不再搭理晔儿,时间久了,晔儿对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 这么想着,皇帝唤来了自己的内侍,“待会儿去找个人出宫一趟,去见展小姐,就说朕身子不大舒爽,叫她进宫来给朕请脉。” “是。” 所谓请脉不过是个借口,皇帝叫展筠过来,是为了让她趁机安慰一下晔儿,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的有了感情,那司微云也就不算什么了。 比起司微云,展筠可是个听话的,自从上次自己跟她透露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她就做得很不错,听说她前几天刚治好了齐王府老王爷多年的顽疾,又坐堂开义诊帮付不起诊金的百姓瞧病,她的名声越来越大,私下里都叫她女神医。 就凭着这一点,她就比京城里所有的千金小姐适合晔儿。司微云?根本就比不了。 展筠听到皇上说要叫自己进宫,也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请脉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心中自然是高兴,既然皇上站在自己这边,那自己嫁给五皇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虽说五皇子对那位司微云小姐很上心,可皇上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两个之间是不可能的,她相信日久生情,只要自己跟五殿下相处得久,殿下就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外面都在传五殿下被那微云小姐拒绝之后,是不是恼羞成怒了,但事实上,秦晔并没有恼,也没有羞,他只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之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殿下,展小姐来了。” “不见……”他现在心烦得很,谁都不想见。 “是。” 那内侍刚要转身出去,秦晔想想又是不妥,皱着眉道:“算了,让她进来吧。”当初展老离开京城的时候,托自己照顾展筠的,万一她进宫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呢。 不多时之后,展筠走了进来。 “殿下脸色不大好,我给殿下诊一下脉吧。” “不用了,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他就没怎么睡觉,脸色当然不好。 “还是诊一下吧。殿下把手伸出来。” 秦晔见她这般坚持,倒也没有再拒绝,将手伸出去让她帮自己诊脉。 “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忧思太重了,但是忧思久了,身体就会有问题,殿下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秦晔摇头,“没什么要紧。” “有关于殿下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其实,也许微云小姐有她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秦晔听她这样说不由皱起眉头,心中却满是疑惑,“你觉得……是我在勉强她?” “这个我哪儿说得准,我毕竟也不是微云小姐。只是我想着,微云小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生意,心中想得东西肯定要比我这样一心学医术的女子大得多,她想要什么,寻常女子只怕是难以揣摩。” “不,你不了解她。”秦晔淡淡摇头,“别看她在做生意上雷厉风行,挺厉害的。但是她内心里就是个小姑娘,会委屈、会撒娇……” 展筠不明白,他分明才刚刚被司微云冷漠对待过,为什么在说起她的时候,还能笑得这样温柔?难道他都不介意的吗? “微云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又不肯跟我说……”就连刘玉婕从她嘴里也套不出什么。 展筠心中灵机一动,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殿下,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什么法子?”秦晔闻言不免有些期待。 “嫉妒。一个人的真心是无法隐藏的,或许微云小姐是因为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会对殿下这么冷淡。但要想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殿下,可以试探看看她会不会嫉妒。殿下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愿意配合殿下在微云小姐的面前演一场戏,若是微云小姐看到我们两个会嫉妒,那就意味着她心里还是有殿下的,若是连嫉妒都没有了,那……” 展筠刚刚说完,就被秦晔摇头否决,“算了。纵然只是做戏,我也不想让微云心里难受。再说了,你不了解她,若我果真这样做了,她跟我算起后账来,我可没法招架。” 展筠闻言低头苦笑,她说这话不是没有私心的,可没想到就算做戏,他也不肯。 而司微云这边则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做那件斗篷,原本她是想在祖父身边多呆一阵的,可是昨天晚上之后,她想……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总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 “小姐,先歇一会儿喝口水吧。”自打早上起床之后,小姐手里的这针线都没有停过,而且吩咐自己,任何人来了都不见,包括刘玉婕刘小姐。 可偏有人就是要叫她不得安宁,在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沈辛茉都快被气炸了。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五殿下瞧不上自己,却去费心费力讨好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司微云。 丢脸的不是被司微云丢下的五皇子,而是自己! “让我进去,这是在我家,你凭什么拦着我?”沈辛茉一心往里闯,可池玉有功夫在身,她哪里能闯得进去。 沈辛茉没办法只好在院子里大吵大嚷,叫司微云出来见她。 可是司微云根本就不搭理她,只专心做自己手里的斗篷。 一直到惊动府里的其他人,才把沈辛茉给劝走了。 天气这般热,沈辛柏和沈辛楠也终于休假回沈府。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司微云给沈尚书做的斗篷已经差不多了。 沈辛柏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收尾。 “这么热的天怎么想起做斗篷了?”沈辛柏在司微云的对面坐了下来。 “给祖父做的,现在不做,以后……只怕没有时间了。” 沈辛柏一时还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以为她是在说不久之后她就要回希风去了,未必有空闲给祖父做斗篷。 “池玉,你去把门关上,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是。” 听司微云这么说,沈辛柏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怎么了?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吗?这么慎重。” “我中了毒,可能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时至今日,司微云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当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格外地平静,好像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辛柏在心中暗暗将这句话给重复了一番,这才反应过来司微云刚刚说了什么。 “怎么可能?”他第一反应就是司微云在跟他开玩笑,微云怎么可能会中毒呢?她看着好好的啊。 “我跟五皇子的那些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其实……并不是我不愿嫁他,只是我只怕已不能嫁他了。所以……” “微云,你说这样的丧气话做什么?天下间的大夫那么多,总有人能给你治病,给你解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就不信我们还找不到能给你解毒的大夫了?” 司微云摇头,“我找过大夫了,希风所有擅解毒的大夫我都找过了,没有一个人有办法,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他们都说……这种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这也……” “你放心,我还没有放弃。我眼下只是在为以后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做打算,我还没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沈辛茉她……很有可能跟我中了一样的毒,我们两个的毒只怕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司微云中毒的事情,沈辛柏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到沈辛茉也很有可能中了一样的毒,他更是无法接受了。 “是不是你搞错了?” “不会搞错的,我找了很多大夫给我诊过脉了,他们的结论都是一致的。而且沈辛茉如今的状况跟我刚开始毒发的症状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司微云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张纸递给沈辛柏,“这套行针的法子是一位大夫给我的,照着这个法子行针可以暂时压制毒性,你想个办法找个大夫照这法子给沈辛茉行针吧。祖父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了两个孙女一起中毒的打击,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就只能托付给你了,你多看着点沈辛茉,注意一下她的状况。”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沈家?在这个时候?” 第203章 离开(二更) “我本是想着既然这毒很有可能是我和沈辛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当初我母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所有的大夫都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就只能去查当初我母亲究竟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就托我的朋友去查,可是至今也什么消息都没有,我想,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而自己也的确是不能在这里多呆了。 “你自己一个人吗?”沈辛柏不免担心。 “有池玉陪着我呢,她武功高强,这天下间能打得过她的人也不多。”司家那边自己托付给了墨绾,沈府这边有沈辛柏在,自己也不用操心什么。 “反正,你尽力先瞒着祖父吧,别让他知道沈辛茉生病的真相,若是我最后都能找到解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可怜到时候祖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还一送就是两个……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沈辛柏还是很难接受,司微云是刚沈家刚找回来没多久的孙女,怎么才短短一年多,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祖父这样喜欢微云,又觉得亏欠她良多,微云要出了事情,祖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祖父的,你先帮忙收着。若我死了,会叫池玉回来报信,到那时你把这个斗篷,连同这封信一起交给祖父,这信上有所有我想说的话。” 她把所有她能想到的时候都安排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暂时就先这样吧。若是自己活着回来,这封信就可以撕毁,倘若自己回不来……就当是自己留给祖父最后的话吧,希望他能别那么难过。 沈辛柏将她递过来的那封信接过,下意识地紧捏一下,“真的要这样吗?”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呆得时间长一些的,可是眼下不走是不行了。 “我还是派个人跟着你吧,不然总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自己心里也不安宁。 司微云笑着道:“不用了,我从小就跟着我外公走南闯北,你无需那么担心。”想到外公,也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死了,能不能再见到他。 “还有,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好吗?除了我身边的墨绾和池玉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就连玉婕我都没说。” “所以你才会那样对五皇子……” “让他以为我是个绝情的女子也好,说不定在我死之前,他就能放下我了。这样以后就算他听到我死了的消息,也不会那么伤心,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的。” 而司微云没有料到,自己自己离开之前,会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见她。 “展小姐,许久不见。不过虽许久不见,最近倒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于展小姐宅心仁厚,医者仁心的事情,着实叫人佩服。”司微云对展筠的印象是不错的,听到这些事情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只是她却并不知晓展筠此次来是为了跟她谈秦晔的事情。 “既然已经来了,我也就不跟微云小姐兜圈子了,我就有话直说了。微云小姐这么疏远五殿下,是因为皇上的话吗?你真的不肯为了五殿下,放弃你的生意?” 这样质问的口吻叫司微云渐渐敛了脸上的笑容。 “我想……这是我的私事,应该没有必要告诉展小姐你。” “好,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五殿下,想要嫁他,这件事应该就跟我有关了吧?” 这话的确是出乎司微云的意料之外,之前在希风的时候,康乔平曾经暗示过展筠和秦晔之间的关系。那时候司微云只以为他是故意挑拨,没想到……竟是真的。 司微云端起手边茶杯,轻沾了一口,而后淡淡道:“纵是如此,那也是你的事情,我也没有必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你。” “微云小姐,我开医馆这件事你曾经帮过我。我很感激,可是你对五殿下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我很不喜欢。你若是真的打算放弃他了,就不要再吊着他,你既不想放弃他,又不想放弃你的生意……微云小姐,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的事情?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你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人事情的。我也不怕告诉你,皇上也问了我愿不愿意为了嫁给五殿下而放弃医馆,安心做他的妻子,我是立即就答应了的。司微云,你爱他没有我爱他深。” 展筠说得这样掷地有声,司微云却是缓缓笑了,“听起来展小姐这番话说得是十分义正言辞的,可是……”她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展筠,“你敢说你今天找我来说这样一番话全都是为了秦晔,没有你的私心吗?展小姐,我是生意人,别跟我耍这样的心眼,诛心这一招对我没用,你这话里句句可都是有言外之意的。”她不就是想告诉自己,皇上已经答应她跟秦晔的婚事,让自己知难而退吗? 展筠闻言脸色一僵,颇有些尴尬。 “不过你也别担心。”司微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轻拂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你今天跟我说的这番话我不会告诉给秦晔的。若是有一天你占据了秦晔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地娶了你,我会祝福你们的,所以,你也不用来我这里宣告什么。” 展筠闻言有些意外,“你真的打算放弃五殿下了?你……不喜欢他了?” “恰恰相反。” “那为什么?”展筠更不明白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就凭着她今天来找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日后就算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肯定也不会告诉给秦晔的,这样最好,既然自己都不在了,就不必再引起什么波澜了。 …… “最后一道菜来了。”司微云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膳厅,再看桌子上已经都摆满了。 “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我如今不是清闲嘛,希风那边的生意有墨绾帮我管着,我也可以偷偷懒,这些年为了做生意,连风景都没有闲下来好好欣赏过,想趁着这阵子好好学一些以前不会的东西,再看一看着大好的河山。”说着,她夹了一个虾放进沈尚书的碗里,“祖父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不错。” 沈辛茉则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就知道讨好祖父,心眼儿真多。” “还有件事,我想趁着大家都在,说一声。” “我打算离开京城,出去看看。” “什么意思?”沈尚书不解。 “我这不终于得闲了吗?之前都是在希风到处跑,也没怎么看过大晟的风景,所以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到处去看看。” “现在天还热着,等凉快了再去不更好吗?”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往外跑? “等到凉快了,只怕我就没现在这么清闲了。再等下次有时间的时候,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你想去哪里?我叫人陪着你,你对大晟也不熟悉。”沈尚书也是心疼自己这个孙女,一直都忙,没什么空闲的时候。 “不用了,随便走走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行吧,你出去走走也好。”沈尚书考量了会儿之后点头道。 司微云跟秦晔的事情他也都听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坚持要跟五皇子在一起的微云如今却突然对五皇子冷淡的下来,但他向来不认为五皇子是个好的夫婿人选。眼下京城里有关于微云和五皇子的传言很多,微云这个离开京城避开这些流言也是正恰当。 司微云离开的这天是沈辛柏送的她,眼看着已经走出城门好远了,沈辛柏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司微云只好唤住了马车夫。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用再送了,回去吧。” “再送一段吧,左右我今日也没事。”一想到这一次她离开之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沈辛柏就舍不得跟她告别。 “别送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来接我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听得司微云这样说,沈辛柏不由微微红了眼眶。 “好,等你回来的时候,无论雷雨霜雪,我必来接你。” “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司微云走了,除了沈家人之外,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刘玉婕都不知晓。 还是两日之后,秦晔偷偷翻进沈府大院,想悄悄看司微云一眼的时候,才发现她屋里的灯没亮,仔细一探,原来里面根本就没人。 微云去哪里了? 秦晔不敢惊动沈家的其他人,本来沈尚书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私自翻进他们府上,还不要更讨厌自己了? 他又悄悄翻出去,忍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赶紧出宫跟刘玉婕打听,微云去了哪里。 刘玉婕听了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微云不在沈府?不可能啊?她若是离开的话,怎么可能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可昨天晚上她却是不在房中。”那个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她不可能还在外面的。 “总之,你先去沈府看看吧,看看微云还在没在沈府里。” “好吧。”刘玉婕其实并不相信司微云已经离开了,还以为秦晔这是在患得患失。 结果她去了沈府之后,果真被告知司微云已经离开了,她诧异之余,向沈府的下人打听司微云是不是回去希风了,结果他们却都说不知道。 微云真的是回希风了?她怎么都没有跟自己说一声呢?自己都没能去送她,难道是因为她还在生那天自己将她骗出去跟五皇子见面的气?所以故意没有告诉自己她要走了? “听说刘小姐来找微云?”不多时,沈辛柏走了进来。 “是,我听下人说微云已经离开了,她去哪儿了?是回希风了吗?” “她……没有回希风。她也许是最近心情不大好,最近又正好有空闲,所以就想到处去走走,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都不知道,她说走到哪儿算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也就是说谁都不知道微云的行踪? 刘玉婕将沈辛柏告诉她的话,如实都跟秦晔说了,秦晔也很是意外,微云竟然离开了,而且还没回希风,这下连她的行踪都不知道了。这茫茫人海,要怎么找?自己连她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道,想要找到她岂不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说,真的是我把她逼得太紧了吗?”她突然这么离开,是因为想要逃开我吧? “不过我在沈府里偶然间听沈府的下人说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前天好像展筠展姑娘去找过微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第204章 猜到(一更) “展筠?”她去找微云做什么?她跟微云不算特别投契,应该不是去找微云闲聊的吧? 不管怎么样,秦晔还是想知道展筠那天去找微云,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微云突然离开的事情有关。 秦晔踏进医馆,只见里面挤满了病人,展筠如今名声正响,大家都说她是神医,更有不少病人是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找她给瞧病的。 展筠正在给一位老者诊脉,抬眼见秦晔来了,便是冲他一笑,示意他稍等。 给那老者诊过脉,开了药方之后,展筠示意众人稍等,然后起身走到秦晔的身边。 “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是想来问你一件事,前两天你去找过微云了?” 展筠稍愣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是,我找过微云小姐。殿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微云小姐跟殿下……说了什么吗?”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她走了,就在你见了她之后的第二天。” 她走了?司微云离开了?展筠十分诧异,怎么会这样?的确,那天自己去找她说那样一番话的确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的,可是却被她给拆穿了啊。那天自己离开沈府的时候不是不狼狈的,怎么离开京城的反而是她?司微云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短短的功夫,展筠在心中仔细思量了一番,继而用十分犹豫的口吻对秦晔道:“当时我觉得没什么,但那天微云小姐跟我说的那些话,现如今再回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她说了什么?”秦晔立即问道。 “她说……若是……若是殿下娶了我,她会祝福我们的。” “这是什么意思?”秦晔深深皱眉。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她真的已经放下殿下了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着甩掉殿下……但,人心这种东西毕竟很复杂,谁又能看得透呢?” 秦晔走出医馆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展筠暗暗心疼,却也松了一口气,司微云突然就这么走了,大概也是因为她已经想通了,皇上是不可能同意她嫁给五殿下的,所以还不如早点放手,大家都轻松,也免得连累她祖父甚至是整个沈府。 司微云这一走之后,音信皆无,就连沈府那边都没了她的消息。秦晔为了得到司微云的消息,还特意收买了沈府的下人,时刻留意着从外地送来沈府的信,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他只好派自己的属下到处去找,只是茫茫人海,他连司微云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晓,实在是大海捞针,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而李松亭这边,已经去刘府下了聘,他跟刘玉婕的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秦晔不无羡慕地看着李松亭,“你的婚事怎么就这么顺利呢?” 李松亭听闻此言,却并不赞同,“哪有那么顺利,之前在希风的那些时日,也没少折腾。”光是那岑老大,自己就不知道灌了多少醋了。 “总归是比我好。”秦晔轻叹一声,“我现在连微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都不知道,你说,这女人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若是我父皇跟她说过了什么叫她难受的话,她可以直接告诉我啊,难道她信不过我,觉得我最终还是会放弃她?她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说完,不待李松亭出声,又自顾自地道:“不对,总觉得这整件事都很蹊跷。她突然来大晟就感觉不大寻常,像是临时决定的,要不然她肯定会跟你和刘玉婕一路过来的,何必还前后脚?还有,她离开这里,却并不回去希风也很奇怪,就我所知,司家的生意还未完全恢复,那个康家少爷又逼到了京城,微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司家的生意不管,还到处去逛什么风景的。” 说着说着,秦晔突然站起身来,“松亭,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些很重要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李松亭听秦晔这么一说,也觉得很道理。当初听说司微云已经到了京城的时候,他就感觉很奇怪。在希风,她送自己和玉婕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要来大晟的意思,而且那个时候她也很忙,怎么突然就已经到了大晟的京城? 不过当时他也没多想,现在被殿下这么重新提起来,仔细一想,的确是很奇怪。 正是暗自思索着,却见秦晔已经起身离开了。 “殿下,你去哪儿?” “去希风,问清楚。” 微云跟沈府的人关系并不好,除了沈尚书之外,她应该不会跟沈家的其他人说真心话。而沈尚书又不喜欢自己,从沈尚书的嘴里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且若是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微云也不一定会跟沈尚书说,但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婢女都是她的亲信,她们肯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司微云走了,秦晔也离开了,只剩下李松亭和刘玉婕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希风京城,这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肯定是出事了。 等他见到墨绾的时候,墨绾也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秦晔会敢这么远的路来问自己。 “殿下多想了,小姐没出什么事。她只是……为司家的生意殚心竭虑这么多年,突然累了,想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可秦晔此时已经完全不相信墨绾的话了,“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司家两位公子相继都定亲了,还是微云亲自找媒人保的媒,可是如此?” “的确是。” “为什么这么突然?而且司家的两位公子相继都定下了亲事?什么事情让微云这么着急?” 这根本不是相互矛盾吗?父皇说微云不肯为了她的生意放弃自己,可是现如今她却抛下司家的生意不管,而出去游山玩水,这前后两件事放在一起,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再加上,她突然要给自己的两个表弟择亲事,这么着急,就像是……时间赶不及了…… 墨绾被秦晔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殿下他到底还是有所察觉了,可是自己答应了小姐,谁都不能说的,尤其是五殿下。 “随便殿下怎么想吧,小姐玩累了自然会回来,到时候您再亲自问她,我现在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司微云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除了墨绾和池玉之外,就连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婢女都不知晓此事,秦晔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他又在希风的京城多呆了几日,私下里打探司微云离开希风之前的行踪,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墨绾的嘴又很严,他什么都撬不出来,眼见着无从下手,他只好先回大晟再做打算。 这一来一回,已经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秦晔派出去探寻司微云的手下还是一无所获,而正是因为这样,秦晔才更疑心司微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见得秦晔这样折腾,刘玉婕都有些同情他,不过她也觉得很奇怪,“微云怎么会突然要急着给她的两个表弟定亲呢?我们在希风的时候,完全都没有这个迹象啊。” “不止如此,我去打听了,微云要求的第一条,就是对方要会管家。” “会管家?她要放权啊?司家她不管了?” “这正是奇怪之处,自她外公去世之后,整个司家里里外外都是微云说了算,可是她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想想看她两个表弟的婚事有了眉目之后,她就赶来大晟了……”这中间肯定是有联系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刘玉婕突然严肃了神色,“之前有一次我去沈府找微云,见她正在做针线活儿,我就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她要给她祖父做一个斗篷。我就说,现在天还热得很,怎么就做起斗篷来了,她说先学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可也没往深了想。如今你一说她给她的两个表弟安排婚事,我就又想起这件事,总觉得微云似乎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后面一句话刘玉婕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如果这样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一切还真就说得通了,司微云为什么会忽然冷落五殿下也有了解释。 可没有人愿意相信,怎么会呢?司微云她好好的,怎么可能就安排起自己的身后事来了? 秦晔心中此时正如海浪翻涌,突然安排自己两个表弟的婚事、离开希风来到大晟,每日给沈尚书亲手做菜、给沈尚书缝制斗篷、疏远自己……这一切的一切串起来,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一个可怕的可能…… 斗篷?既然是给沈尚书缝制的,那微云肯定没有带走,沈家是否有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秦晔是在沈府一家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上门来找的,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辰去拜访别人,除非他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而沈尚书并不认为五皇子来找自己,会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无非还是来问自己有关于微云的下落。 “你让他现在前厅里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话音刚落下,秦晔已经等不及闯了进来。 “这个时辰来打扰尚书大人是在抱歉,我此次来是想问沈尚书,微云离开之前可曾给尚书大人留下了一件她亲手做的斗篷?” “斗篷?什么斗篷?”秦晔的话让沈尚书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么急匆匆地闯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家的其他人也都很不解,只除了……沈辛柏,因为秦晔口中的那件斗篷此时正在他的手里,还有一封微云留给祖父的信。 “难道微云没有把那件斗篷交给沈尚书?那是她亲手做给尚书大人您的,尚书大人不知晓?” 沈辛柏此时连忙站起身来,“殿下,您是喝了酒了吧?来,殿下想问什么,我来陪殿下。”他害怕秦晔再说下去,微云要瞒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微云那边还没有消息,未必就一定找不到解药,这个时候不能让祖父太过担忧,他年纪大了,会承受不住的。 一边说着,沈辛柏已经走到秦晔的身边,将他给拉了出去。 “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微云去了哪里,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沈辛柏的反应已经告诉他这个事实。 然而沈辛柏犹自否认,“我不知道,我们谁都不知道微云的下落,殿下别再来问了。” “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沈尚书。包括微云在离开之前,着急给她的两个表弟订婚事,以及那件她亲手做的斗篷,如果我没猜错,那件微云做给沈尚书的斗篷,此时在你手上是不是?” 第205章 争这条命(二更) 看来,微云临走之前,所托付的人就是沈辛柏。也是,整个人沈家看下来,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总之,我们沈家没有人知道微云的行踪,殿下要想找微云的话,可以自己想想办法。” 沈辛柏的心里其实很矛盾,他身负着司微云的嘱托,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司微云,可又希望秦晔能找到司微云,这样就算她真的会出事,至少在最后一段的时光里能有她喜欢的男子陪着他。 “你不明白,我可以去找沈尚书说,我想若是他知道了这一切,很有可能会帮我一起去找微云的行踪,你说呢?沈大公子。” 沈辛柏皱眉,“这件事不能让祖父知晓。” “你果然知情。微云究竟怎么了?她出事了是不是?” “微云临走之前嘱托了我,我什么都不能说,殿下若是想知道真相的话,就自己去查,恕我无可奉告。” 沈辛柏转身就要走,却听得身后的秦晔沉声道:“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她一个人在外面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日后再想起来难道不会后悔?” 沈辛柏在原地静默了良久,终于转过身来看向秦晔,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他,“微云不告诉你为了你好,若是你知道,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释怀,心里一辈子都梗着这件事,你确定要知道?” 沈辛柏跟司微云不一样,比起秦晔一辈子的幸福,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妹妹。若是今天秦晔没来找他,就这样认为微云放弃了他,而后跟别的女子有了感情,沈辛柏也许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一辈子。但是既然秦晔找到自己,开口问了,那自己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是,我确定,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真相,我都能承受得住。”在来沈府之前,他在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所以无论沈辛柏说出怎样的真相,他想他都可以承受。 “请殿下跟我来吧,这里不方便说话。”暂时还是不要让沈家的其他人知道比较好。 沈辛柏将秦晔带到自己的书房,拿出司微云留下的一件她亲手做的斗篷,以及她写给沈尚书的信。 “这个斗篷是她亲手给祖父做的,她说,万一以后她没有办法再在祖父的膝下尽孝了,亲手做一件斗篷,也算是聊表孝心了。这封信是她留给祖父的,上面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只交代说,若是她……去了,会叫池玉回来报信,到那时再把这封信连同这件斗篷一起交给祖父。” 秦晔还是高估了自己,尽管在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却还是存在一些侥幸之心的,期盼着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当终于从沈辛柏的口中证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 “我送她离开的那天,我曾问过她,要不要给你留一封信。她说……不用了。若是你放下她了,她再留一封信给你,不过是给你徒增忧伤。若是你没放下她,让你看到她临终的信,你只怕会更心痛,所以还是不留的好。” “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秦晔再说不下去。 “她中了毒,在希风的时候发现的,找了很多大夫,都说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她这次来大晟,就是为了万一自己不行了,最后在祖父身边尽尽孝。结果却意外发现,辛茉跟她有一样的症状,便想着这毒是不是她们两个打娘胎里就有的,许是当初她们母亲在怀她们的时候就中了毒。” 秦晔立刻就明白了,“所以,她去了当初他父母出事的地方,想找些线索?” “是。大夫说了,只有先知道这是什么毒才能解,不能贸然解毒,不然很可能会适得其反的。她想去那边找找看,若是能找到线索最好,若是找不到……” “我知道了,多谢沈公子告知。” 秦晔跟沈辛柏告辞,转身就要离去。 “殿下是要去找微云吗?” “是。” 他不仅要去找微云,更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给找来,他就不信,找不到给微云解毒的办法,他就不信,自己跟老天争不来微云的这条命! …… “小姐,就是这里了。” 司微云来到这个小镇已有将近半个月了,可还是没能找到一点线索。当初那个村落起了大火之后,几乎整个都烧毁了,幸存下来的人也都搬走了,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人也都老的老,死的人,线索实在难找。 司微云也是辗转找人打听了好些时日,才打听到这里住着一个当初村里幸存下来的老人,她今年六十多岁了,当初出事的时候,她也有三十多了,很多事情应该还记得。 前来开门的是那位老人的儿媳,见得司微云穿戴不俗,心知她身份定是不简单,言语之间也很是恭敬客气。 那老人在听了司微云的来意之后,又将司微云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是像,你父母也都是长相既出色的人。记得当初他们来到我们村子里之后,好多人都偷偷去瞧他们,就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只可惜啊……后来都死在大火里了。” “那您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到村子里的吗?” “哎呀,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们两个就是在我们村子里赁了房子,不跟我们村子里其他人来往的,没几个人跟他们说过话,哪里能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过啊,我倒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他们好像是从山上下来的,而且是一直住在山上没下过山。” “您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就记得当时他们夫妻两个来我们村子的时候,衣裳的料子是很新的,但是看起来却很脏很破,有几处还被勾破了,鞋子呢也磨损得厉害,我小时候皮,经常跟男孩子一起爬山,对这些都很熟悉。当然,这也只是我自己猜得罢了。” “还有啊,他们用的银锭也跟我们不一样,我看那男的……哦,也就是姑娘您的父亲,他拿出来用的银子都是以前的制式了,一年多以前我们皇帝刚下令改了银锭的制式,只有分一两的、二两的、五两的、十两的,还有二十两的,取消了十五两的制式。可当时我见您父亲拿出十五两的银锭去钱庄里兑换碎银子,那时候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十五两制式的银锭了,我就估摸着要么,这银锭是他以前攒下不舍得花的,要么,就是他已许久不曾出来买过东西了。我看他们夫妻的样子,应该更像是后者。” 那妇人越说越起劲,大有回忆起以前的架势,“说起来,我们这里啊,的确是有很多山,我听说啊,这山里还有修仙的仙人呢。” 这时候在一旁剥花生的女子,也就是这妇人的儿媳笑着开口道:“怎么娘说的跟我小时候听的不一样呢,我小时候听说啊,这附近山上住着一个吃人厉鬼,谁要是往山上去被他给抓到了,就会被他给吞吃了,连骨头渣儿都不剩。我还记得当时所有的孩子都被吓得不敢往山长跑呢。” “是啊,是有这样的传闻。记得那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吧,附近村子里、镇子上不知怎么地突然就陆续有些人不知所踪了,大人也有,小孩儿也有,男的也有,女的也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流言就传开了,说附近的山上住着一个吃人的厉鬼,大人们再不叫我们往山上跑,后来就真的很少有人再往山上去了。” “那……那些失踪不见了的人最后找到了吗?”司微云觉得这个线索很重要,当初祖父和外公倾尽全力去找父亲和母亲,也是一直都没找到,按理说不应该的。祖父有权势,外公有钱财,就算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这两年多的时间总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没有吧?难道自己的父母也是跟那些失踪了不见了的人是一样的情况? “没有,时间长了,官府的人也不愿管了,还上哪儿找去?都没找到。” “连尸体都没找到?” “没有。也是可怜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那您知道传言有厉鬼的那座山是哪座山吗?”或许找到那座山之后,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妇人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就是附近的这几座山,再说当初的传言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些失踪的人也不一定就是被抓到山上了,当时只是有人瞎传的,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开了。” 再问其他的,这妇人就不知道了。司微云只好告辞离开。 才刚坐上马车,就见司微云皱起眉头,紧捂着心口。 “小姐!”怎么又发作了?这才刚过了多少时候,半个月吧,怎么就这么快?不是说行一次针能顶一个月的吗? “先去找大夫……”司微云咬紧牙关,几乎是用气息拼凑出的这一句话…… 心口绞痛,痛得司微云恨不得把这一颗心给挖出来止痛,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痛得一次比一次厉害,而且一次比一次时间久。当初刚开始疼的时候,不过片刻就能恢复正常,而现在痛上一盏茶的功夫都还不够。 司微云忍着痛靠在马车上,下唇已经被她咬出血来,额头上、鼻子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池玉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直到找到了大夫,让他帮忙行了针,总算是好些了。 到了晚上,司微云坐在房间的窗前发愣,“池玉,你说,当初那些失踪了的人都去了哪里?我想着……他们是不是跟我父母一样的情况。” “要是那个老婆婆说的是真的,也许这附近的某个山上真的住了一个厉鬼,把人给抓到了山上去,那些失踪的人还有我的父母都是被他给抓去的。”她觉得那个老婆婆说得很有道理,若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就算自己父母不是被什么人给抓去的山上,应该也是在山长住了很久。 “可是这里有这么多山,究竟是哪一座呢?” “小姐,不如我一座一座地去探探吧,总是能找到的。”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而且你对这里又不熟悉,万一在山里迷路了怎么办?多找几个当地人一起。” “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办这件事。”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地人对上山这种事情还是心有余悸的,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有人肯跟池玉一起上山的。 池玉很着急,几乎是一天就翻一座山,不过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叫她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第206章 以人试毒(一更) 这天傍晚池玉是一路使了轻功回来的,她急于把她所发现的告诉给司微云,回到住处之后,甚至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气喘吁吁地把自己在那山上所看到的告诉给司微云。 “终于找到了……那些失踪了的人,如果我没……没猜错的话,山上的那些尸骨就是他们……” 一心期盼着有消息,如今终于有消息了,司微云心里却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 “别急,先喝口水,坐下再说。”司微云倒了一杯茶递给池玉。 池玉接过之后一口饮尽,一边将茶杯放回到桌上,一边坐了下来,“那山上有几间茅草屋,显然是有人在那里住过的,茅草屋后面有一个大坑,里面好多尸骨,我没来得及数,不过看那样子少说也得有几十具吧。我进茅草屋看了看,里面有床、洗脸盆什么的,肯定是曾经有人在里面住过的,最要紧的主屋里也有一具尸骨,没有跟其他尸骨一样是躺在坑里的,而且尸骨旁边落着一把匕首,估摸着是被人用匕首给刺死的。” 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就赶紧急着回来告诉给自家小姐了。 司微云听罢之后,微点了点头,“若是正如那位婆婆所说,我父母是从山上下来的,那很有可能就是那座山,明天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次日,池玉陪着司微云再次上山,司微云的脚力自然是不如池玉,两个人天蒙蒙亮就出发了,一直到正午时分才到了池玉说的地方。 四间茅草屋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司微云仔细打量一番,这就是当年父亲和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吗?他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走到一起,有了自己和沈辛茉的? 司微云先去了两间侧房,里面还保留着以前的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条长凳,而最显眼的就要数床上四角嵌着的四条铁链了。 两间侧房里是一模一样的摆设,就连铁链也是一样的。 出了侧房之后,司微云往主屋里走,一眼就能看到屋里那具已经只剩下骸骨的尸体,旁边果真有一把匕首,虽多年过去,依旧可以看到上面干涸了的血迹。 这个人是谁呢?既然是住在主屋里,那大约就是这里的主人吧? 司微云四下瞧了一眼,只见房里有一张一人多长的长桌,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些干了不知多少年的草木状的东西。一个个的琉璃罐里锁着的都是已经死掉以及干掉的蛇和蝎子等毒物。 “走,再去旁边的小屋看看。” 在这三间茅草屋的旁边另外还有一间小的茅草屋,刚一进去司微云就被眼前所看到的给骇了一下,一眼看去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摆在架子上,泡在盛满了绿色不知道是什么水的罐子里的心、肝、肺之类的东西。 池玉是已经大致看过了,所以此时并没有跟惊讶,只是转头看向身旁的司微云。 看到这里司微云心里也有了谱,若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自己在母胎里就中了毒,那大约就是在这个地方中的。 “你说的那个大坑呢?在哪里,我们过去看看。” “在后面,小姐跟我来。”池玉带着司微云绕到后面。走了大约有一百多步,司微云见到了池玉口中的那个大坑,站在坑边里面堆积的尸骨能一览无余,有许多骨头都是发黑的,显见的是中毒而死。 司微云站在坑边,低头看着坑里的那些尸骨,“看来这些人就是当年那些莫名失踪了,一直都没有找到的人,他们大约是被人抓来试毒的。” 就自己方才所见,司微云猜测这地方的主人应该是个痴迷于毒物的疯子,不断地找活人来试毒,自己的父母应该也是一样,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逃脱了,而不幸的是,他们虽然从这里逃离了,却死于火海之中,上天真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池玉,你说,那么多的瓶瓶罐罐,到底哪一瓶里才是我所中的毒,那个死掉的人,他可曾留下了解药?” 眼前摆着的就是所有线索了,自己终于找到了制毒之人,可他死了……到最后,自己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中的是什么毒,有没有解药…… 池玉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没能说出什么来,那些瓶瓶罐罐少说也得有一两百个,谁能知道其中哪一瓶里装着的是小姐所中的毒,又有哪一瓶里装的是能给小姐解毒的解药? “算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先下山吧,不然等还没下去就要天黑了,这件事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司微云在下山的路上格外地沉默,她想自己中的这种毒应该是没有解药的,若是有,当初父亲和母亲下山的时候不会不把解药趁机拿出来的。 自己大概是真的活不成了吧。 她们二人下到山脚的时候,正好天色擦黑,二人在镇上的一间客栈里吃了晚饭,回去住处之后,司微云便说自己累了,先歇息了。 池玉伺候司微云上床歇息之后,自己也是在外间睡下了。小姐眼下的状况,身边离不了人的,谁也不知道她下次毒发会是在什么时候,自己睡在外间里,小姐在里面有个什么响动自己也能听到。 而司微云躺在床上却是久久都没能入睡,有什么办法才能知道自己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呢?那么多瓶瓶罐罐里,真的有自己所中的那种毒吗?就算知道是哪种毒了,那会有解药吗? 司微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次日司微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池玉心中暗暗奇怪,小姐难道想出办法来了?自己昨晚愁得一夜都没睡,小姐竟睡得这么香,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池玉,你去帮我买些菜籽回来吧。” “菜籽?”池玉不解,这个时候买菜籽做什么? 可是微云并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池玉心中虽是疑惑,可也老老实实地去买菜籽了。 秦晔找到司微云的时候,她正挽起胳膊把买来的菜籽往刚锄好的地里撒,还侧着头在跟身旁的池玉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很是温柔恬静的模样。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个含笑轻语的女子是个命不久矣之人。 过了一会儿之后,司微云才感受到秦晔的目光,下意识转头看去,正对上秦晔的眼睛。她稍愣了一下,继而苦笑,他既是找到这里了,那就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你先去里面坐吧,我洗个手就来。”司微云含笑道。 秦晔的目光在她满是泥土的受伤停留了一瞬,而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堂屋。 司微云走出自己在院子里辟出的那一块菜地,池玉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给司微云洗手。 眼见着手已经洗干净了,司微云却吩咐池玉再舀一瓢水过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秦晔说。 秦晔倒也有耐心,见司微云久久没有过来,就只是坐在那里等着,也没有出去催她。 过了良久之后,司微云终于走了进来,秦晔看着她仍是一言不发,他倒是要听听她怎么说。 “你既是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应该不是墨绾,是从我大哥那里知道的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这是秦晔连夜赶路,见到司微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埋怨有之、委屈有之、气恼有之、心疼有之、担忧有之…… 司微云苦笑,“许是因为……我自私吧,只顾自己心里轻松。” “你!”秦晔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略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才放缓了声音问道:“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能放得下你,然后去喜欢上另外一个女子,这样的话,就算以后听到你死去的消息,我也能只是感慨一下,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吗?” “如果能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好。” “司微云!”秦晔无奈又气恼地看着她。 司微云轻叹一口气,“好了,我承认我失败了。我本是想扮演一个绝情女子,结果上天竟也不许。” 秦晔瞪她,“你不用扮,你就是!连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还不够绝情吗?” 司微云能理解秦晔为何会这样生气,所以他瞪任他瞪,司微云只低着头作认错状。 “既然都到这里来了,那查到了什么吗?”秦晔收敛了怒火,罢了,现在救微云的命要紧,这笔账能以后再好好跟她算。 “是查到一些东西,不过……”司微云抬眸看向秦晔,笑着对他道:“你别生我气了,对我好一点,不然等我死了,你……你心里也不好受。” 司微云说这番话的时候,虽是笑着的,可眼眶却渐渐红了。 秦晔见状心中猛地一紧,“你胡说什么,谁准你死了?你敢死个试试!” 司微云指了指天上,含笑道:“他要我死,我又有什么办法?”自己还不到双十年华,难道自己就想死吗? “那我偏要跟他争一争你这条命,我就不信我争不过!” 这天秦晔又跟着池玉去那山长走了一趟,看到那一堆的瓶瓶罐罐,他也不由愣了半晌。 “小姐说,就算这将近两百个的瓶瓶罐罐里有她中的那种毒,可谁能知道究竟是哪一罐里的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找到了那种毒药,可也找不到解药,若是真的有解药,当初老爷和夫人从这里逃出去的时候,肯定就会带上的。” “那不一定,说不定他们并不知晓究竟哪一个是解药,所以才没有带出去的。” “可是这两百个瓶瓶罐罐,究竟怎么才能知道究竟哪一个是?” 秦晔在哪里静默了良久,脸色的神色越发深沉,最后只听得他沉声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一个个试,总是能试出来的!” “可这是都是毒药啊,谁愿意来试?”就算给银子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人,而且这是会死人的,而且这两百种药全试下来的话,要死不少人,小姐是不会同意的。 “试毒的人我来找,牢狱里的死囚多得是,反正都是死,能额外给自己的家人赚下一笔丰厚的银子,我想还是会有不少人愿意的,你只要帮我瞒着微云就是了。” 池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好,殿下放下,我一定不会告诉小姐的。” 虽然说都是人命,但亲疏有别,不管怎么样,池玉只想让自家小姐活下来。 “殿下,这件事要是做的话,就得快点,小姐身上的毒最近发作得越发频繁了,而且也越来越严重,我担心用银针压制毒性的办法恐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第207章 一码归一码(二更) 这里是大晟边陲之地,秦晔一旦跟此地的官员亮明自己的身份,那这里的死囚犯秦晔自然可以轻松地带走。 只是若是将这里的死囚犯一下子全都带走,难保不会有什么风声传出来,秦晔不想让司微云知道此事,所以就近从此地带走死囚犯的法子不可行。 秦晔只好往远一点的地方找。 他一边命自己的手下悄悄将第一批死囚犯带过来试毒,一边催着自己找来的那些大夫赶紧赶过来。 这天司微云正在给自己刚种下去的菜籽浇水,秦晔找来的第一批大夫已经赶来了,是他的手下‘护送’着这几位大夫赶来的。 从他们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路没少颠簸。 “来,微云。”秦晔将微云拉到院中的木桌上坐下。 几个大夫相继上前为司微云诊了脉,从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出疑惑之色,显见得他们也不知道司微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池玉,你先扶你家小姐进去休息吧。” “是。” 司微云不是不明白秦晔的意思,他是想跟这几位大夫单独聊聊自己的情况,其实有什么可避着自己的呢?好消息不用避,坏消息……自己心里也早就有数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况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看着司微云离开之后,秦晔才开口问这几个大夫,“微云的情况怎么样?”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人才率先开口,“情况不大好,眼下这情况虽暂时压住了毒性,可毒性在慢慢增强,若是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微云小姐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们不是最擅长解毒的吗?难道就没有办法?”秦晔深深皱眉。 “可是这种毒我们并没有见过,毒这种东西很复杂,在不了解它究竟是什么毒之前不能贸然用药,不然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加快毒性的发作。若是能知道是什么毒,或者能了解这毒的毒性就好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是能找到解毒的法子,可是眼下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究竟有怎么样的毒性,是由什么制成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如果知道微云中的是什么毒,你们就会有办法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他们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好,我知道了。” 没两天之后,从别处找来的那些死囚犯已经被秦晔的手下秘密带到这里来。 第一批到的死囚犯有三十个,每人试一种毒,因为考虑到司微云和沈辛茉都是一直到双十年华才发作,想着当初那毒进入她们体内的时候应该是不多。但如今为了尽快看到毒发的症状是否一致,所以给这些死囚犯喝下去的毒药都加了量。 所以很快便有了第一个死者,毒要喝下去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个人已经毒发身亡了,他发作的症状跟司微云完全不同,所以可以排除他喝下去的那瓶毒药。 而秦晔找来的那几个大夫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这些死囚犯将毒药喝下去或者吃下去之后的症状。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五殿下既然动用了死囚犯来试毒,可见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救微云小姐的。要知道,这些死囚犯虽然是死罪难逃,可私自被带出去若是被人戳穿了,那五皇子也要背上不小的罪名。 他们这些大夫要是不全力以赴,只怕真的会给那微云小姐陪葬。 同时看着这些死囚犯们临死之前的各种症状,他们也是暗暗心惊,制出这些毒药的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些毒药竟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以擅解毒而出名的,天下间的毒药他们不说全都见识过,却也见识过一大半的,但是这里的毒药没有一样是他们知道的。 如此,这些大夫里便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传言。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已故的崔老先生,手底下有个徒弟是最擅制毒的,听说他专制新毒,而且很有天分。” “你说这个啊,我以前也听我父亲提起过,崔老先生可是我们的大前辈,专擅解毒,医术高明,虽然已去世多年,但至今在我们这行里也还是声名赫赫的。他那个徒弟我也听说过,虽然是摆在崔老先生门下学解毒医人的医术,可比起医术,他却偏偏整天爱摆弄那些毒药,而且特别喜欢自己制些新奇的毒药。后来崔老先生嫌他心术不正,就将他逐出了师门,后来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所以我猜想着,制出这些毒药的人会不会是他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当初他被逐出师门之后,不就再没了消息吗?或许就躲在这里,专门醉心于制毒了。” 其中一个唉声叹气道:“若是这毒真的是他制出来的,我们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那个人他虽是个制毒天才,可我们三个臭皮匠还顶不上个诸葛亮吗?我们跟毒药也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我还真不信我们一起也想不出个解毒的办法。” “不过……我看微云小姐的身子不好了,不知道还能顶多久,这毒药一样一样地试,也是需要时间的。” “且看殿下怎么安排吧。” 司微云见秦晔早出晚归,只以为他是想避着自己出去单独跟那些大夫聊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告诉自己,司微云也就不问。 每天就是打理一下自己菜园,亲自下厨做些菜,或者由池玉陪着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这一日秦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司微云已经把饭菜给做好了。 秦晔瞧着她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这些事情就交给厨娘去做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这一批来的有八十多个死囚犯,为了掩人耳目,是分开带过来的,方才自己亲自过去看了,这一下可以再试八十多瓶药,说不定这一次就能试出来了。 “没关系,左右我每天闲着也没事。”要是自己终究免不了一死,在临死之前,她想轻轻松松地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自己多吃一点,最近都瘦了。”秦晔一边说着,一边往司微云的碗里夹菜。 司微云含笑看他,“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归生气,照顾归照顾,一码归一码,别混为一谈。” 司微云闻言失笑点头,“好,一码归一码。” 吃过饭之后,司微云拉着秦晔来到自己的房中。 只见桌上摊着许多布样,司微云拉着秦晔上前,问他,“这些布样,是我今天和池玉出去的时候从一个布庄里带回来的,你觉得哪个更好看一些?” “一个都不好看。”秦晔突然沉起脸来。 司微云稍怔了一瞬,继而笑着道:“是吗?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很衬你。” 秦晔上前一步,从司微云的手里抽走那块布,沉眸盯着她的眼睛,“不管是衣裳还有斗篷什么的,我都不要,你休想像打发你祖父一样打发我。” “好,不要就不要,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后悔。” 其实自己在给祖父做斗篷的时候,本来也想给他做一件的,可是心中有许多顾虑,到底还是没有做。 也是今日跟池玉一起出去逛的时候,看到一间布庄才突然想到,既然他不喜欢,那就不做罢了。 司微云只好将这些布样都给收起来,只是刚收到一半,心头突然又痛起来,她本想忍一忍,不想叫秦晔瞧见自己毒发的样子,可到底也还是没忍住。 这种痛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了的。秦晔瞧见司微云用胳膊撑着桌子良久不动的样子,心中顿时了悟,立刻上前扶住司微云,“还好吗?” “还好。”可她这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就透露着她的不好。 秦晔赶紧唤池玉去叫那大夫过来,一边抱起司微云,将她放在了床上。 司微云痛得实在是受不住,紧咬着牙关,一双手也是攥紧了被子,那手背上的青筋无声地透露出她的痛苦。 秦晔看得一颗心都纠到了一起,他握住司微云的手,轻声道:“痛就喊出来。” 可司微云并没有喊,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秦晔的手,手上的感受到的力道让秦晔明白,此时司微云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大夫们很快赶了过来,又是行针又是喂药,司微云的痛总算缓解了一些,池玉将安神香点上,司微云慢慢睡了过去。 秦晔帮司微云擦干净的脑袋上的冷汗,这才跟这几个大夫走了出去。 “殿下,还是那句话,得尽快找到微云小姐中的是什么毒,不然我们真的是束手无策。眼下能用的只是暂时压制毒性的办法,可这不是治根之法。心痛之症,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像是微云小姐这样……每痛一次都跟……经历一次炼狱差不多。”而且微云小姐这还有越发加重的趋势,情况不容乐观啊。 “新的一批死囚已经到了,还请几位盯着点儿。” “殿下放心。” 司微云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池玉伺候她洗漱,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便是问池玉道:“秦晔呢?” “殿下在院子里给小姐的菜园浇水。” 司微云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秦晔挽起袖子在园子里认真浇水的样子,司微云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晔,倚在门口倒也看得有趣。 片刻之后,只见秦晔回过头来看她,“光站在那里看吗?还不过来帮忙。” “来了。”司微云含笑应了一声,也便朝他走了过去。 “昨天晚上,我把你吓坏了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体内毒药发作的样子。 “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 “毒发。”她究竟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痛苦了? “不记得了,我哪会专门去记这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就像是被针扎一下,瞬间就没事了。”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秦晔,没有人能替我受,只能我自己来。” “可能在你身边陪着的话,我会好受一些。” 司微云含笑看他,“说谎。你只会更难受。” “纵然如此,我也愿意。” “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几天跟那些大夫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些什么我都不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会治好你的。” 司微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秦晔,你又在骗我,若是他们真的有信心的话,昨天我发病的时候,他们脸上就不会是那般无可奈何的神情了。 第208章 回京成亲(一更) “殿下……” 次日秦晔正在陪司微云吃饭的时候,他的一个属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司微云,而后站到秦晔身边,低声道:“殿下,属下有件事要跟殿下禀报。” 秦晔会意,对司微云道:“你先吃,我有事出去一下。” “嗯。” 秦晔起身离开,一直走出很远,直到确定司微云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之后,秦晔才开口问自己的属下,“什么事情?” “微云小姐中的毒已经找到了。” “走,过去看看。”这么些时日了,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那些大夫见得秦晔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喜色,“殿下,找到了,就是这一瓶。” 只见其中一个大夫指着摆在桌上那个玉白色掌心大小的小瓷瓶,笑着对秦晔开了口。 就在方才不久,有个试毒的死囚毒发了,跟微云小姐毒药发作的时候症状一模一样,而之前给他吃下的正是这里面的药丸。显而易见,微云小姐中的也是这种毒。 “那解药呢?”这才是秦晔最关心的问题。 这些大夫闻言脸上的喜色顿时消散了去。 “解药还没有找到。” “那就接着试啊。” “殿下,恕我直言,这药瓶之中的毒药我们之前都从未见过,应该是有人自己制出来的。眼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一点点探究这毒药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这瓶子里的药我们刚数过了,还有二十三颗,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找人试药,也只有二十三次机会,而剩下没有试的药还有这么多,恐怕……而且,这里面也未必真的有解药。” 二十三次的机会…… 秦晔盯着那瓶药发呆,若是时间允许的话,可以先配出一模一样的毒药,然后再一样一样地试解药,可眼下问题的关键就是……微云没那么多时间了。 秦晔暗暗握紧拳头,他不信自己跟微云真的走到绝路了,一定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 “若是你们谁能治好了微云,除赏黄金万两外,我还保你们的儿孙能入朝为官,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你们一定要给我治好微云!” 众位大夫面面相觑,殿下许的这简直是权才两得啊,以后儿孙都不愁了。不过,自己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他们也来了这些时日了,心里很清楚,这微云小姐的命怕是……悬啊。 秦晔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司微云正在烹茶,见他回来,便是冲他仰头一笑,“回来得正好,来喝茶。” 司微云将手中的茶递给秦晔,“这是本地的茶,喝着还不错,你尝尝看。” 秦晔接过沾了一口,而后微微点了点头,“是不错。” 秦晔现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啊,司微云觉得好他也便说好。 司微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嗅了一下茶香,“那些大夫们也不容易,你别跟他们发火。” 他的心情不好,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知道。” 秦晔嘴里这样说着,可心里怎么能不着急,二十三粒药,意味着只有二十三次机会,万一失败了…… 而每隔两天,第一个吃下那种毒药的人就死了。死之前十分痛苦,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最后是自己找了一把匕首狠狠捅进自己的心口而亡的。 大夫说,其实以他毒发的情况还不至于会死,只是他受不了毒发时的痛苦,所以选择一了百了。 宁愿死,也不想承受那种痛苦,足以可见毒发时的痛究竟有多痛了。 而没两日之后,又死了一个。这一个倒不是自杀的,的确是毒物致死,自上一个自杀的人之后,秦晔已经下令,把凡是吃过那毒药的人都给绑起来,不许他们自杀。 可纵然如此,也挡不住那些死囚因毒发而身亡。 看着被抬出去的尸体,秦晔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这一日司微云体内的毒又发作,最后是疼晕过去的。 就在隔天,司微云收到了沈辛楠的来信,说沈辛茉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只怕祖父那里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这日傍晚时分天色突然阴暗了下来,司微云趴在窗台看着外面,喃喃道:“要下雨了。” 果然,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等到吃完晚饭之后,小雨已经变成大雨了。 热了这许久,终于要转凉了,司微云心情颇好,竟是难得有雅兴地要抚一曲。 司微云的琴艺不算很好,她常年都在忙生意上的事情,实在是疏于练琴,不过此时合着雨声,也确有几分雅意。 秦晔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只觉得若是能这般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可司微云明显消瘦的身子和苍白的唇色在提醒着他,微云的时间不多了…… “微云,我们回京去吧。” 司微云闻言,指下的琴音不由一滞,抬眸看向秦晔,“怎么突然要回京了?呆在这里不好吗?有山有水,悠闲自在,我很喜欢这里。”当年自己的父母就死在这个地方,自己也死在这里,也算是跟自己的父母团圆了吧? “我们回去成亲。” ‘铮’的一声,琴弦颤开来,司微云愣愣地瞧着秦晔,没了声音。 “我是认真的,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就启程,回京成亲。” “我不想回去。” 秦晔起身走近司微云,“这件事你没得拒绝,当初是你亲口说的要嫁我,我这个人向来认真,不会当这只是玩笑话。所以,微云,你非嫁我不可。”生同衾,死同穴,微云,我们此生是夫妻,来世也做夫妻。 看着秦晔转身走出去,微云心中暗自苦笑,看来那帮大夫还是无能为力,自己这毒该是没希望了吧?所以他才会急着在自己死之前成亲。 这晚司微云一整夜没睡着,次日吃早饭的时候,她平静地告诉秦晔,她答应成亲,只是有一个要求:不入皇家玉碟。 秦晔听她这么说,气得直咬牙切齿,“司微云,你真是……你就是派上天来折磨我的!你至今还认为我会娶别的女人是吗?你就这么低估我对你的感情,你以为除了你我还会再去喜欢别的女子,司微云,你未免太小瞧了我!”她说不入玉碟,不就是不想占自己正妃的名分吗? “我不是这么认为……我是这么希望的。这一生太长了,一个人孤单地走过太苦,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陪你一起。” “那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辈子。” 司微云笑容苦涩,“时至今日,秦晔,我们都别骗自己了,我活不了多久了,这是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我们都得为以后打算。” “就算如此,你司微云也得是我秦晔的妻,这事没得商量。”无论是生是死,自己跟她都得是夫妻的名分。 三日之后,雨停天晴。这一场雨过之后,天气已是舒爽了下来,本该是最惬意的时节,此时却因司微云的病情加重,而气氛沉闷。 司微云的精神越来越差,坐在马车上时常昏昏越睡,秦晔便搂着她在怀中,时常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天都黑了啊?”司微云借着被微风吹开的窗帘,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司微云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秦晔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柔声道:“饿了吧?客栈就在前面了,一会儿就到。” “嗯。”司微云将身子往秦晔的怀里缩了缩。 “冷吗?” “有一点。” 秦晔闻言心中一紧,微云的身子越发虚弱了…… 而京城沈府那边,沈尚书已经开始察觉到沈辛茉的不对劲,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将沈辛柏给叫了去。 “你跟我说实话,辛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上次她嚷着心口痛,你就说你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自己带她去瞧了。这次她又心口疼,你还非拦着不让请其他大夫,你说你要准备明年的春闱,不想去书院,我也答应了。可……你不去书院,真的是因为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吗?辛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祖父误会了。只是辛茉的病不是寻常的病,我认识的那个大夫是专门治这个的,更妥当一些。我是担心别的大夫要是再给辛茉开别的药方,再给吃岔了。” “真的?”沈尚书一脸审视地瞧着沈辛柏。 “真的。” “那行,我只让大夫来给辛茉诊脉,不给她开药,这总行了吧?我就是想知道辛茉到底是什么病!”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几次看下来,总觉得辛柏这孩子在隐瞒着些什么。 “来人,去请大夫来。” 沈辛柏心中暗暗着急,完了,只怕这下真的是瞒不住了。 “那祖父……我就先退下了。” “别走,陪我下一局棋再走。”沈尚书一眼看穿沈辛柏的心思,他肯定是想半路拦住那大夫,让大夫配合着他说谎。 沈辛柏自然没法把心思放在眼前的棋局上,一想到待会儿大夫来了,一切就都露馅了,这下该怎么跟祖父解释,这心思就定不下来,一局棋下的也是七零八落完全不成章法。 眼看着沈辛柏已经是输了,沈尚书丢下手中的棋子,“心慌成这个样子,还想瞒着我,说,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辛柏无奈,直到现在微云那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恐怕也没什么进展,这边辛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除非自己把辛茉也给带走,否则也是瞒不住,这一次她毒发已经是痛得很厉害了,如何能瞒得住? “祖父,其实……微云并不是游山玩水去了,她是去寻找当年她父母的踪迹去了。” “这跟辛茉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辛柏突然提起微云应该不是想要岔开话头这么简单吧? “辛茉现在经历过的,都是微云以前经历过的。” “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中了毒,很有可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沈尚书惊诧,“中了毒?怎么会中毒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微云也中了毒?” “是,微云的症状出现得要比辛茉早一些。她在希风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中毒了,这才跑来大晟……在希风的时候她就找了许多大夫来看,结果那些大夫都说没见过这种毒……” “微云她……她的状况很严重吗?”怪不得微云突然跑来大晟,还整天琢磨着怎么给自己做菜吃。 对了,那天五皇子突然闯进来,问什么斗篷的时候,也是辛柏将他给劝走的。 “你快跟我说,微云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五殿下已经赶过去了,还找了许多大夫,或许会有转机……” 第209章 下聘(二更) 或许会有转机?这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没有转机。沈尚书心中一沉,难道竟是这么严重了吗? “微云和辛茉……是不是有可能会……会死?”沈尚书十分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沈辛柏沉默,而他的沉默已经告诉沈尚书答案了。 “怎么会这样?”沈尚书不由低声喃喃,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两个孙女的身上。 见自己祖父表情很是不对劲,沈辛柏起身走到他身边劝解,“祖父,您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现在事情都还没一定呢,或许这时候微云那边已经找到办法解毒了。” 半晌之后沈尚书才抬手示意他自己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可沈辛柏哪里能放心,临走之前吩咐自己祖父身边的下人一定要注意着祖父的状况,这种消息对祖父的打击是巨大的,沈辛柏真的担心祖父会出什么事情。 沈尚书的确是深受打击,他早年前痛失长子,已经有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知如今两个孙女又出事,难道自己还要再一次经历白发人从黑发人的痛苦吗?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辛柏先是去看了让自己放心不下的祖父,结果发现祖父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沈辛柏心中也是难受,这一夜祖父想必是很受煎熬。 “既然微云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假装不知道吧,这件事无需告诉她了。” “是,祖父。” 可是此时的他们都没想到,就在不日之后,五皇子带着微云回来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你还真想……”真想让我在你死后才知道此事吗? “我本来是想着或许去找一找线索,知道我中的毒是什么的话,也许还有希望,如果到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又何必让祖父受这一场惊,所以就让大哥瞒着祖父没说。” 而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自己的确是找到了当初父母曾经呆过的地方,可是却仍是找不出解药来,终究是算不上‘虚惊’了。 沈尚书根本不必开口问自己的孙女怎么样了,光是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大好。 “池玉,你先扶微云回去休息吧。”秦晔将司微云交给池玉。 “是。” 司微云在心中暗叹一口气,他使唤自己身边的人是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 一直到走出前厅之后,司微云才含笑对身旁的池玉道:“你啊,如今越发拿别人当主子了。” “殿下哪里是别人啊,他不是姑爷吗?” 听到‘姑爷’二字,司微云神情有些复杂。 “小姐?”见得司微云发愣,池玉不由开口唤她。 “走吧,回去养好精神,别没等到婚礼就先去了。”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咒自己?” “迟早的事情,我们都看开一些。”他找了那么多大夫,折腾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自己这条命终究是留不住了…… 而此时前厅之中,秦晔正跟沈尚书商讨的也是这件事。 当沈尚书听秦晔说要娶微云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诚然,秦晔一早就说过他想要娶微云,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微云身中剧毒。如今微云的身子眼看着是撑不住了,沈尚书怎么都没想到秦晔会在这个时候重提成亲的事情。 “这事儿微云知道吗?” “我跟她说过了,她没有反对。” “微云她……是不是治不好了?”沈尚书问出这话的时候,一颗心是揪紧着的。 “我会竭尽全力想办法帮她医治的。” 竭尽全力想办法,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办法,而以微云的身子真的撑得下去吗? “殿下可想好了?皇上那里……”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娶微云,谁都拦不住我,包括父皇。” “好,这门婚事,我答应了。”沈尚书掷地有声地道。 五皇子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要娶微云,已经足以证明他对微云的情深义厚。以前自己之所以不愿意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觉得五殿下这个人没长性,以前那么花心,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改掉,万一以后他再见异思迁,微云岂不是就入了火坑了? 而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微云的眼光是对的,五殿下对她确是真心。 秦晔闻言起身朝沈尚书拱手,“多谢尚书大人,明日我会亲自带着聘礼来府上提亲。” “好,老臣会在家中恭候殿下。” 除了沈尚书,这一次,秦晔没有再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日子他亲自带着自己的属下抬着聘礼来到沈府大门外。 媒人上前递帖子,早已得到沈尚书吩咐的下人,直接请他们一路进到前厅之中。 而秦晔在过来的一路上丝毫没有避人,那一箱箱系着红绸的聘礼,再加上一起跟着的媒人,任是谁也看得出这是去下聘的。 更有喜欢看热闹者一路跟到了沈府大门外。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 就连刘玉婕和李松亭听闻此事都感觉很诧异,殿下向微云提亲?怎么这么突然?而且,微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府之中,沈辛茉听说秦晔上门来提亲,顿时气冲冲地就往前厅里走。 可是刚走出自己的院子就被人给拦住了。 “小姐,尚书大人吩咐了,今日您只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儿都不能去。” 沈尚书早料到秦晔上门来提亲,沈辛茉肯定会来捣乱,所以提前安排了人在她的院子外面守着,不许她出来捣乱。 “你们敢拦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姐,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尚书大人的吩咐。” 沈辛茉只好既生气又委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祖父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司微云是他的孙女,难道我就不是了吗?他明知道我有多喜欢殿下的……” 此时前厅之中,媒人已经交换了秦晔和司微云的庚帖。 其实她心里不是不忐忑的,这五殿下的婚事理应是要交给礼部来操办的。殿下找上自己,肯定是皇上还未点头同意,这以后万一要是追究起来,万一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 但是五殿下许给自己的酬金确实很诱人,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五殿下找上的自己,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还能拧得过五皇子的大腿不成?要是他们真因为这个治自己的罪,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尚书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件聘礼是要亲手交给微云的,不知可否把微云请过来?” “去,把小姐请来。” “是。” 婢女应声而去,很快将司微云给请了过来。 “今日我来你家下聘,有个聘礼意义不同,我是要亲手交给你的。” 只见秦晔将一个檀香木盒递给司微云,含笑道:“打开看看。” 司微云怀着好奇之心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青玉簪,玉质是极好的,只是这做工看起来有几分粗糙。 司微云略一想,伸手轻抚过那簪子上头刻的流云纹样,嘴角缓缓勾起一笑,“这簪子是你亲手做的?” “是,别嫌它做工不好,我做废了多少个,才得了这一个,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司微云闻言却是将手中的簪子递还给秦晔。 秦晔心中一沉,“不喜欢?”还是想反悔这门亲事? “帮我戴上吧。”只听司微云轻声道。 “好。”秦晔松了一口气,结果玉簪,亲手簪在司微云的发间。 沈尚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若是微云没中这毒,该有多好。 按规矩来说,下聘之后,两家定下亲事,还得另找时间商议婚期。但此时情况特殊,在下聘的当天,由媒人见证,在沈尚书的首肯下,秦晔和司微云的婚期就当场定下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宜嫁娶的日子。 而如此一来的话,婚礼就要赶紧准备起来了,下个月初八,距离如今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秦晔离开之后,沈老爷不无担心地对自己的父亲道:“五皇子毕竟是皇子龙孙,他的婚事不能如此草率吧?我看今天这意思,皇上定是不知晓此事的,我们就这么定下了婚期,皇上那边若是发起怒来……我们沈府招架得住吗?” “微云已经这样了,我还顾得了那许多吗?”她跟五殿下彼此两情相悦,而五殿下又愿意在这个关头娶她,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做祖父的也要成全。 “父亲……我知道您疼爱微云,可是除了微云,我们沈府上下还有这么多人,万一真的惹得皇上发火了,我们其他人岂不无辜?”沈夫人心里也是嘀咕,您倒是成全五殿下和司微云了,没得连累了我们。 “放心,若是皇上降罪,自有我一力承担,管叫你们无事就是了。” 沈夫人立刻面露尴尬,“父亲,您别这样说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你是沈府的夫人,那微云的婚事就交给你来操办,虽然时间是有点紧,可是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我要让微云风风光光地出嫁!” 而池玉也已经写了信给墨绾她们,小姐要嫁了,她们自然也都是要来的。 沈尚书离开之后,沈夫人跟自己丈夫低声抱怨道:“风风光光地出嫁?就司微云那个样子,能挺到出嫁的那一天吗?” “好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就赶紧去操办吧。” “司微云不是做生意的吗?挣下了那么多银子,这次她出嫁,嫁妆怎么着她自己也得出一点儿吧?”自己可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呢,沈家总共也就这点家底,给她办得越是风光,到时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能拿到的就越少。 “就别计较这些了,你看她那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也怪可怜的,怎么说也是我兄长的女儿……” 秦晔一回到皇宫就被皇帝给叫了去。 还未站定,一个茶杯就朝他砸了过来。 皇帝到底是疼爱秦晔,气急之下扔出去的茶杯,又担心会真的伤到了秦晔,赶紧仔细瞧了一下,见那茶杯只是扔在了秦晔的脚边,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晔儿,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丝毫不把朕这个父皇看在眼里了是不是?下聘?朕都没点头答应呢,你下的是哪门子的聘?” “不管父皇同不同意,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去沈府下了聘,很快整个大晟也都会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娶微云的。父皇若是不高兴,尽可以不认我这个儿子,把我贬作庶民也无所谓,我会尽快跟微云完婚的。” 第210章 会一直等你(一更) “至于我的婚礼……既然父皇不同意我娶微云,那婚礼的事情也不用您来操心,一切皆由我自己来安排,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好了。” 秦晔当天就离开了皇宫,搬去了自己的小宅子住。 …… 展筠早已猜到秦晔离京的这段日子肯定是去找司微云了,可没想到他还会来自己的医馆来找自己,她想着当日自己跟司微云说的那些话,司微云肯定都告诉给五皇子了,怕是五皇子已因此对自己生出了嫌隙。所以,当她听说秦晔是跟司微云一块回京的时候,就想着他肯定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可没想到他竟来了…… “殿下……听闻殿下向微云小姐提亲了,恭喜。”这最后的‘恭喜’二字实在有些言不由衷,可此时秦晔哪里还能注意到她的情绪?他此番前来找展筠,是为了请她去跟司微云诊脉的。她既是有‘女神医’之名,说不定对微云中的毒会有什么办法。 听到秦晔的来意,展筠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司微云应该没有把自己那天见她的事情跟殿下说。随即又是疑惑,让自己去给司微云诊脉?司微云病了? 待她跟着秦晔一起进到沈府,见到司微云的时候,她更是诧异,这司微云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就像是大病之人。 “微云,我请展筠来给你诊脉。”秦晔蹲下来,对倚在躺椅上的司微云轻声道。 司微云转头看向展筠,两个人目光对视,展筠有些心虚,司微云则淡淡开口,“麻烦展姑娘了。” “不必客气。” 秦晔让开司微云身边的位置,好让展筠给司微云诊脉。 展筠的手指搭在司微云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渐渐浮现震惊之色,司微云的这脉象…… 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怎么会这样? 良久之后,她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司微云的手腕上收了回来。 “微云,你先休息一下,我跟展筠说两句。” “好。”司微云明白,若是有好消息他就会告诉自己,若是他什么都不跟自己说,那就是坏消息。 其实,又何必避着自己呢?都到了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可避的了。 秦晔带着展筠走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展筠,“微云她的病……你有法子吗?” “她中了毒,已经侵入心脉,我……没有办法。” 见秦晔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展筠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而且,以微云小姐的状况,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都这样了,还要娶她吗?只怕刚娶进门,她就要死了。 “我会让她活下去的。” “殿下,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怪不得,他突然就上沈府提亲,原来是司微云就要死了。 展筠是很矛盾的,她既感动于秦晔对司微云的深情,而又因这番深情,而越发喜欢秦晔,越发想把他占为己有。 “我让人送你回去。”秦晔并没有再应展筠的话,而是直接叫人送了展筠回去。 展筠离开之后,秦晔走回到司微云的身边,她靠在藤椅上闭着眼睛,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暖黄色的光晕。 秦晔的一颗心却陡然提了起来,因为司微云的胸前似乎没有了丝毫起伏,他滞了一瞬,然后缓缓走过去,伸出手来探到司微云的鼻下,一颗心颤抖着去感受那微弱的气流。 司微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秦晔缓缓蹲下去,脸色犹自有些苍白,像是刚经历过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司微云问道 “没什么。”秦晔抬手轻抚司微云的头发,“困了?我抱你进去睡。” “嗯。”司微云伸出手来让秦晔抱着她进了房间。 秦晔走出沈府大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来看微云的刘玉婕。 “微云已经睡了,别进去了。” “微云她今天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刘玉婕和李松亭都已经知道真相了,刘玉婕至今都还无法接受司微云很可能命不久矣的事实。 “她会好的。”不知道秦晔这话究竟是在很刘玉婕说,还是跟他自己说。 “是,微云会好的,她肯定会好的。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死呢。对了,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成亲的那天,我不能时刻都陪在微云的身边,得劳烦你一直陪着她了。” “这还用你来说?我肯定要陪着她的啊。” 而墨绾和华月她们几个也都快马加鞭赶到了大晟,就连已经嫁了人的锦如都来了,小姐成婚,她们怎么能不在身边陪着? 小姐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亲自准备自己的嫁妆了,那就由她们几个来一起准备,小姐出嫁,那定当是要风风光光的。 没两天之后,岑清江和程文暄也一起赶来了。 程文暄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他总以为是不是她们联起手来故意骗自己的。可是当他看到司微云如此虚弱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你!司微云,你真是不够义气,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到她快死了,自己才知道这件事? 程文暄真是又气又心疼,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为微云的身上?她都还没满二十呢,这么年轻,怎么会就要死了呢? “文暄,你别冲我发火,我都这样了,你忍心吗?” 程文暄犹自嘴硬心软,“忍心,我怎么不忍心?”尽管这么说着,可还是把自己从希风带过来的补药拿给了锦如,“这是补身子的,给你家小姐熬一熬喝了。” 岑清江也道:“我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他们已经赶过来的,说不定能有法子。” 这天下间的大夫那么多,她就不信就没有一个能治好微云的病的。 这天晚上伺候司微云睡下之后,锦如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盘点给自家小姐准备好的嫁妆。 “小姐要是没有中毒该多好,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成亲……五殿下对小姐这么好,小姐一定能过得开心,只是上天对小姐太过残忍。” 因为司微云的病重,这桩喜事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悲伤的气氛。 “小姐会好的,殿下找来的那些大夫不是还在一起商量解毒的法子吗?会商量出来的。”会的,一定会的。 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成婚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司微云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不知道如今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说她活不了几日了。不过因这桩婚事而感动的人也不少,都道五殿下对司微云真的是情深义重,纵然明知晓她已经活不过几日了,却仍是上门提亲,一定要娶她过门。 却原来,五皇子才是一个真正的痴情人。 “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照规矩,成亲的前一天我们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明天我不能来看你了,今天就准我晚一点走好不好?” “好。”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 “那……我今天晚上就不走了好不好?”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是了。 司微云闻言一笑,“好啊。” “真的?”这下倒是轮到秦晔意外。 “真的。” 秦晔闻言故意凑近了司微云,“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司微云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秦晔,“做什么?” 秦晔被她气笑,“故意装傻,你最擅长这个。” 说完,秦晔坐在床边拥着司微云,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中,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微云,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秦晔忽然开口。 “好啊。” “我不是随口说说的。”秦晔低头看向司微云,十分认真地道。 “我知道啊,我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那你这就算是答应了,等到下一世的时候,你可别赖账。” “我会在奈何桥等着你的,一直等着你的,所以别急,一定好好过完你这一生,不然我会生气的。” 秦晔低头,将脑袋埋在司微云的头发里,片刻之后,司微云感到脖颈间一滴温热,他哭了…… 次日,沈府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听到此人是来找微云小姐的,沈府的下人立刻去司微云的院子禀报。 “从希风来的年轻公子?”墨绾她们一时都想不到会是谁,程公子他们都来了啊。 “他说他是谁了吗?” “没有,只说是微云小姐的朋友。” “朋友?” 司微云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不过既然都光明正大地上门来找了,总不至于是来找麻烦的吧? “请他过来吧。” “是。” 等到真正见到那位年轻公子的时候,司微云也很是意外,竟然会是康乔平。 康乔平站在那里也是打量了司微云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康少爷专程过来一趟,是想来确认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快死了吗?”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康乔平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赶过来看自己。 “这下如了康少爷的愿了,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想笑的话,等出去之后再笑吧,我想康少爷这点风度应该还是有的吧。” “是什么病?”良久之后,康乔平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中了毒,无药可解的那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康少爷,我们两个也算是结识多年了,虽然是孽缘,可我也想送你几句话。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俯仰无愧于天地,不然迟早会遭到反噬的。这番话,康少爷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总之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对康少爷的临别赠言了。康少爷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司微云,你可想好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司家的生意可就没有人守了,我必不会收下留情,你司家的生意我会全部蚕食,你外公打下的那些基业,会全部倾塌。”康乔平的语气里发着狠。 司微云无奈一笑,“随你吧,我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呢,外公应该也不会怪我的。” “我累了,康少爷,若是你没旁的事就请回吧,您看我如今的状况也是招待不了你了。墨绾,你去送送康少爷。” “是。康少爷,请吧。” 这个康乔平也太讨人厌了吧,小姐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跑到小姐面前方狠话,他的心果真是石头做的吗? 康乔平离开沈府之后究竟去了哪里,司微云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希望自己能撑得过明天的大婚。 第211章 放毒血(二更) “小姐今天精神不错。”锦如一边给司微云梳头,一边笑着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真是有道理的。” 沈尚书今日心情很是复杂,孙女出嫁,他本该高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嫁,他也很难高兴得起来。 “看紧了辛茉,千万别让她闹事。” “是,尚书大人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时刻都有人守着。” 正说着,外面有下人跑进来禀报,“大人,五殿下来迎亲了,人已经快到了。” “去派人禀报小姐。” “是。” “小姐,五殿下来迎亲了。” 锦如连忙拿起搁在一旁的红盖头遮在司微云的头上,“走吧,该出去了。” 这场婚礼,引得无数人前来围观,据说皇上根本没同意这桩婚事,是五皇子一意孤行,这沈府也是大胆,竟然真的在没有皇上点头同意的情况下,就把婚事给办了。 一身嫁衣的司微云由墨绾扶着走出来,同秦晔一起拜别了沈尚书,这才出门上轿。 而在这无数围观的众人之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展筠。 看着秦晔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样子,她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不过转念想到司微云就快死了,心里就又好受了一些。司微云马上就要死了,可五殿下和自己都还能再活很久,司微云走了,自己迟早能走到五殿下身边的位置去。 司微云由墨绾和喜婆一左一右扶着下轿,因皇上没有同意这门亲事,所以婚礼都是由秦晔自己一手操办,而婚礼也安排在了他自己买下的私宅里。 以往这宅子里,只有秦晔和门房一个,今日却是格外地热闹,虽来得客人也不多,但都是亲厚之人,其他那些人因顾念着这桩婚事非皇上准许,唯恐以后被皇帝追究起来,所以也是不敢来的。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太子竟是来了。 “恭喜你了,晔儿。” “多谢皇兄。” “我们兄弟之间何须言谢。”当初自己身陷囹圄,被人诬陷贪污修河款,不也是晔儿不顾一切将自己给救出来的吗?纵然此次来参加晔儿的婚礼,会惹得父皇不高兴,那自己也认了。 “微云小姐虽是命不久矣,可能得五殿下如此倾心相待,这一生也算还是值得了。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如同五殿下这般重情重义的?明知道微云小姐都快死了,还坚持要娶她,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 “是啊,你看这五殿下之前见一个爱一个,是何等的花心,可自从遇见微云小姐之后,一颗心全都系在了微云小姐的身上,能得殿下如此真情,若是换换作我,哪怕只有一天也觉得值了。” “好了,赶紧干你的活儿去吧,殿下这种人哪里是我们这种下人能肖想的。” 几个婢女这才四散开了,各自忙自己的去了。而她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的身后,方才站了一个老者,正是秦晔请来给司微云解毒的几个大夫其中之一…… “小姐,吉时到了,该出去拜堂礼了。” “嗯。”司微云应了一声。 墨绾将司微云扶起来,却感觉司微云身子一软,墨绾连忙紧张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一直陪在身边的刘玉婕也连忙上前询问。 “真的没事,就是坐得时间久了,腿有些麻了。”池玉闻言,连忙蹲下来帮司微云揉了揉腿。 “好了,走吧。”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司微云由喜婆扶着走到了前厅之中,这里已经站满了观礼之人。 因为皇帝和皇后都没来,这拜高堂的时候就由太子代了。 刚行过交拜之礼,司微云的身子忽然倒了下去,秦晔见状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微云……” “我……没事。”这分明是咬牙坚持的声音。 秦晔心里了然,微云的体内的毒只怕又发作了。 只见秦晔一把抱起司微云,将她一路抱回了新房。 大夫都是随时候着的,此时也一起跟了过去,蒸腾了大半天,司微云总算是睡了过去。 那些大夫一个个的皆是凝重之色,照微云小姐这状况,实在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晔让人送这些大夫出去,自己则在司微云的床边坐下,对程文暄他们道:“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在这里陪一陪微云。” 其他人陆续都离开,却见其中一位大夫却没走。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晔转头看向他,旋即点了点头,“你跟我来吧。” 秦晔带着那个大夫去了自己的书房。 “有什么话,你说吧。” “殿下,有关于微云小姐的毒,我倒还有一个办法,只是……” 秦晔闻言瞬间燃起希望,“什么办法?” “放毒血。” “怎么放毒血?” “这放毒血……需要在微云小姐的心口开个口子,将毒血放出来。我以前也用这样的法子帮别人放过毒血,还算有效,只是……以前都是只是在胳膊或者腿上开口子放血,从来没有再心口用过这个法子,不用我说,殿下应该也明白,这在心口开个口子放血有多危险,所以尽管我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没敢跟殿下说,这实在是极有风险的事情,说不定下这一刀子下去,微云小姐就没命了。”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将这个法子告诉我?” “因为……我看到殿下对微云小姐这般情深义重,心中实在颇有感慨。”这种深情不渝的感情确实感动到他了,所以他想最后试一试,若是能救回微云小姐的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救不回,那也算是竭尽全力试过了,自己以后至少不会一想起此事就后悔自责。 “有把握吗?”秦晔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没有。” 秦晔闻言深深皱眉,只听得那大夫道:“我之前从未割开过别人的心脉,我需要练手……” 秦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我会给你找来死囚让你练手,但请……务必要快一些。” “还有,这件事,还请殿下不要告诉任何人,拿活人练手这种事情一旦被旁人得知,我就没法再在这行立足了。” 若不是被五殿下和微云小姐之间的这种感情所感动了,这种事情他说什么也不会做的。 “这个自然,请您放心,这件事绝不会被旁人知晓。” 司微云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对燃烧的龙凤红烛,她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秦晔连忙过来扶她。 “我把婚礼搞砸了吧?” “没有。我们已经行过拜堂礼了,微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秦晔俯身在司微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而后柔声道:“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煮碗粥来。” 扶着司微云靠在床头,秦晔转身去吩咐下人煮碗粥端过来。 粥很快煮好,秦晔坐在床边,喂着司微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微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毒有法子医了。” “什么法子?”看秦晔这神情倒不像是在说谎故意哄自己。 “今天郑先生找到我,说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放毒血。只是这个法子他还需要再研究一下,不用应该耽搁不了多久的。” 这一夜,秦晔躺在司微云的身边,抱着她入睡,而司微云则在心中暗暗升起了希冀,若是自己真的能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新婚的次日,秦晔陪着司微云吃了早饭之后,便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刘玉婕和岑清江他们来看司微云,没见到秦晔,刘玉婕还抱怨了一下,“这个五殿下也真是的,大婚第二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他这个时候除了忙我的事情,还能忙什么,因为我的事情,他只怕也是心力交瘁了。” 岑清江在司微云的身边坐下,“你别多想,你肯定会没事的。” “不过,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司微云含笑看向岑清江,“文暄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是不是都跟你在一起啊?” 这文暄先是发现了清江女子的身份,然后就消失了几个月,而这期间一直跟清江在一起,要说文暄对清江没有想法,那自己是不信的。 “是啊,他是跟我在一起。”岑清江承认得很坦然。 “文暄他喜欢上了你,是吧?”当初自己还不觉得,现在看来,文暄是真的喜欢上了清江,不然不可能跟她一起呆那么久,文暄的性子自己可太了解了,他是那种闲不住的人,能让他老老实实地呆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说他想娶我。” 司微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玉婕就十分激动地到:“他想得美!我岑老大,岂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娶走的?” 在刘玉婕的心里,岑清江可是无人能及的女子。 司微云和岑清江都被她给逗笑,而后只听得岑清江轻叹一口气,“是啊,他想娶我,哪里有那么容易。且先不说他父母是否介意我的出身,但就是我那一个偌大的岑帮,以后该何去何从,就足以让人头疼了。” “清江,你说来说去,只是说你们两个之间的阻碍,却并没有说你不想嫁他,其实你心里是想嫁给文暄的吧?” “微云,你知道我的情况的,没那么容易。” “我都快死了,还能跟秦晔成亲呢,你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清江,办法总会有的,你该跟文暄两个人好好商量商量。” 司微云说完,又仔细地打量了岑清江一眼,“清江,这里是大晟,又没人认得你,不如……你换回女装吧。” 刘玉婕闻言连忙兴奋地附和,“是啊,这里又不是希风,没认得出来你的,换女装试试,一定很好看。” “还是算了吧,会很别扭吧?”她是打小就穿男装的,为了怕露馅,就先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松懈,从来都没穿过女装,怕是真的会不习惯。 “有什么别扭的,你本来就是女子啊。换个身份,换个心情嘛,就像是每次穿男装出去的时候,我也会很兴奋。” “就穿我的吧,你跟我身量差不多,应该会合适。”说着,司微云便唤来墨绾去取几件素色衣裳过来。 墨绾很快挑好了几件衣服送来,司微云扫过一眼之后,选中了其中一件湖绿色绣竹叶的,“你看这件怎么样?穿上试试?” “好看,岑老大,这件衬你,走吧,去换上试试。”刘玉婕接过司微云手里的衣服就往房间里走。 而司微云则轻声吩咐墨绾,“你去,找人把文暄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文暄,别说我不够义气,我这可是在不遗余力地帮你。 第212章 有备无患(一更) 司微云在外面都能听到房间里岑清江跟刘玉婕抵抗的声音,“还是算了吧。” “很好看的,你先穿上试试,这里又没有别人,待会儿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再脱了换回来,怕什么?来,我帮你脱……” “还是我自己来吧。” 在刘玉婕的半哄半骗,再加之亲自动手之下,岑清江总是把那件衣裳给穿上了。 “看,多好看啊,也太好看了吧。”房间里传来刘玉婕惊叹的声音。 司微云正打算进去瞧个究竟,刘玉婕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岑清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献宝一般地对司微云道:“看,好看吧。” 好看,的确很好看。岑清江气质清冷,穿上这一身湖绿色的衣裳,越发显得气质清越,因常年扮男装,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而行为举止之间仍是带着几分男子气,但此时却又身着女装,如此一来,偏正合了刘玉婕的喜爱,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个话本里飒爽英姿的侠女,衣袂飘飘,气质清绝。 “清江,你真该早点试试女装的,也太好看了。走,我帮你梳头发。”方才只顾着试衣裳,也买来得及梳头发,此时的清江仍是男子的发髻。 将岑清江按在妆台前坐好,司微云将她的头发尽数披散,轻轻梳开来,左右两边各取了一束头发,在头顶挽成发髻。 “把那支玉簪给我。”司微云指了指妆台上那支浅碧色的玉簪,跟岑清江身上穿的这套衣裳正是合衬。 身后长发如瀑,头顶一个灵巧的发髻,全无其他坠饰,只有一只浅碧色的玉簪,越发显得干净纯粹。 “瞧,多好看。”这么一打扮,谁还认得出她就是叱咤水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岑帮老大? 司微云估摸着程文暄也该到了,便道:“走吧,今日风清气爽的,我们在院子里煮茶喝,惬意闲聊一番。” 程文暄的确很快就到了,他还以为司微云派人去叫他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匆匆忙忙就赶过来了,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司微云跟另外两个女子坐在凉亭里说话,司微云是正对他而坐的,而那两个女子却是背对着他,他看不到面容。只是其中一个肯定是刘小姐,她那身量,一瞧就认得出来。这另外一个……微云在这里还有其他交好的女子吗? 司微云见着程文暄走过来,嘴角勾起一笑,“过来吧,一起喝茶。” 岑清江方才跟司微云和刘玉婕聊得尽兴,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女装,听到司微云这么说,不由好奇来人是谁,便转回头去看。初开始看到是程文暄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她看到程文暄以一种十分惊异而又专注的眼神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才渐渐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喝茶啊。”司微云招呼程文暄过来。 程文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犹自带着几分迷蒙之意缓缓步入凉亭之中。 “清江,你……”他看着岑清江,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原来她换上女装之后竟这么美,叫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怎么样?好看吧?” 程文暄愣愣地点头,“好看,好看。” “傻了吧?赶紧坐下,刚煮好的茶。”司微云失笑。 纵然岑清江再怎么波澜不惊,被程文暄这么盯着看,也不免有些脸红,当着司微云和刘玉婕的面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低下头去,避开程文暄的目光。 司微云倒了一杯茶递给程文暄,“我是觉得既然来了大晟,这里又没人认得清江,换回女装也无妨。” 程文暄立刻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他看向岑清江发间的那枚玉簪,意有所指地道:“这个簪子不好,可以换一个。” “不好吗?”司微云又打量了一下那枚玉簪,“我觉得很衬清江身上的这套衣服啊。” “是很衬,但不是最合适的。” 而岑清江又怎么会听不懂他在暗指什么,此时只故意装作听不懂罢了。 四个人坐在凉亭里喝茶闲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司微云脸上渐渐露出疲色,程文暄他们也便起身告辞了。 “我去把衣服换下来。” “别啊,就这么穿着吧。”司微云含笑道,“难得你穿一回女装,就穿回去吧,做一回岑清江,暂时放下岑老大。” 岑清江闻言抬眸看向司微云,做一回岑清江,暂时放下岑老大…… 岑清江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跟程文暄还有刘玉婕一起告辞离开了。 程文暄和岑清江这次过来住的是客栈,本来司微云是想让他们暂时住在沈府的,只是他们想到司微云很快就要嫁人不住在沈府了,他们身为微云的朋友,继续住在沈府也不合适。 至于秦晔这里,这是他和微云成亲的新房,人家两个新婚燕尔,他们也不好住在这里打扰,于是便住进了客栈。 本来李松亭和刘玉婕也分别开口邀他们去他们各自的家里住的,只是这平远侯府和刘府也都是一大家子的人,他们亦是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就一直住在客栈里了。 “刘小姐,我们自己回客栈就行了,你不用送了。”李松亭心道:这刘小姐怎么这么没眼色啊,这个时候不该留自己和清江两个人单独相处吗? “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送你们回去吧。” “真的不用。” “不用客气。”刘玉婕心想,小样儿,我还能瞧不出你的心思?我偏就不让你得逞,岑老大由我来守护! 程文暄无奈,只好把刘玉婕给拉到一旁,“我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籍,明天拿给你,别再跟着我们了好吗?” “没骗我?” “没骗,真的有。” “行吧。” 只见刘玉婕含笑转头看向岑清江,“那个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送你们回去了,我先走了啊。” 程文暄一脸‘欣慰’地目送刘玉婕离开,然后转头看向岑清江,“我们走吧。” “你刚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手里有一本武功秘籍,明天送她。” “你是真的有,还是说谎骗她的?”岑清江很是怀疑。 “就算没有,我也要连夜造一本出来啊。我说这刘小姐对你的崇拜也太过火了些吧?她又不是男人,难道还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不成?” 岑清江闻言转过头来睇了程文暄一眼,自己什么时候到他的手里了?更遑论‘抢’这个字?张了张口,可到底也没说什么,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有些暧昧。 “来,我们进去看看。”在路过一间成衣铺的时候,程文暄转头对岑清江道。 岑清江朝里头看了一眼,顿时摇头,“去这里看什么?不去。” “走吧,多买几身衣裳备着,有备无患吗?” “我不需要……” “走吧。” 要说这铺子里的伙计也是十分机灵,看到门外这两位客人似有犹豫,便赶紧跑了出来,“两位客官是要买衣裳吗?我们这里的衣裳样式都很新的,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好,来,进来瞧瞧。不买也没关系,进来瞧瞧嘛。” “走吧,进去看看。” 在程文暄和那伙计的两重夹击下,岑清江终是无可奈何被拉了进去。 “这个颜色好,你觉得呢?”程文暄转头去看岑清江。 这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这位公子呢明显是来给这位小姐买衣裳的,可是看这小姐却不大有兴趣的样子…… 这么一番琢磨之后,那小厮便是含笑上前对程文暄道:“是啊,这颜色素净,样式也简单,很衬这位小姐的。要不……”那小厮说着又是转头看向岑清江,“小姐你先穿上试试,有哪里不合适的,我们这里有裁缝和绣娘,立刻就能改的。” “还是算了,我们走吧,我用不着。”她没打算一直穿女装,今天穿这一回就罢了,这衣裳就算买了,自己也不会带回希风去,又何必呢? “那就不试了。”程文暄对那小厮道:“这衣裳我要了,多少钱?” 岑清江无奈,“我都说了我不穿了。” “买不买是我的事,穿不穿是你的事。” 程文暄到底还是把这套衣裳给买了下来,而且另外又选了两套,知道岑清江不会应自己的话,所以他并没有问岑清江的意思,直接就给买了下来。 那小厮满面笑容地送他们二人出门,心中却不免纳闷,也是奇怪了,自己在这铺子里做伙计做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客人。 男的非要买,女的却不肯要,但是看他们两个之间相处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闹别扭,而且关系貌似还挺亲近的,想不通…… …… “殿下,郑先生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两个时辰了……”秦晔的属下禀报道。 秦晔走上前去抬手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片刻之后秦晔直接推门而入。房间之内,只见那郑先生怔怔地坐在窗前,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秦晔进来了。 秦晔缓缓在那郑先生的旁边坐下,“那个人手上沾了五个人的血,准确地来说,是六个人。其中一个是未出生的婴儿。只不过是寻常生了点口角,拌了两句嘴,他就怀恨在心,将那一家六口人给灭了口。那家的二儿媳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也惨遭杀害,当时血流了满屋,衙役们过去的时候都给吓坏了。” 郑先生听过秦晔的这番话之后方才有了反应,缓缓抬眸看向秦晔。 今天是他第一次用死囚来放血练手,结果没过几个时辰那名死囚就咽了气。 虽说明知道他是死囚,早晚都是要死的,可真正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这种感觉……确实很难承受。 “衙役们将他抓获的时候,他还在大叫,他们都该死,自己没做错。郑先生以为,他这样人死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能保证,找来的这些死囚全都是死有余辜的。替天行道而已,郑先生不必多想。” 而微云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自己不能允许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就在之后,那郑先生终于走出自己的房间…… “殿下,皇上……请您回宫一趟。” “不回。”秦晔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是皇上说……既然您都已经娶了正妃了,也该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儿媳。” “他果真这样说?” “是,千真万确。” 秦晔回去的时候,司微云正坐在窗前发愣,见得他回来,便是冲他微微一笑。 秦晔走过去,俯身轻吻在她的额角,“陪我进宫一趟吧。” 第213章 全部的私心(二更) “好啊。”司微云稍愣了一下,随即含笑点头应了。 从宫门下了马车,又换上了软轿,这是秦晔一开始就吩咐好了的,毕竟微云如今身子虚,秦晔哪里舍得让她走这么远的路。 司微云眼下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照理说是没资格在宫里坐软轿的,因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嫁给了五殿下,可是她的名字还未入皇家玉碟,皇上并未承认她五皇子妃的身份。 但毕竟这是五皇子主动要求,他们这些人哪里敢得罪秦晔啊,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软轿抬过去,路过的宫人们都不由好奇张望,听说这位司微云小姐病得很厉害,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可五殿下还是坚持要娶她,也不知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足以让五殿下这样阅尽人间美色的人这么着急,就算她快死了,也要给她一个正妃的名分。 此时皇后心中也略有些担忧,不知道今日皇上叫晔儿他们两个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鉴于皇上一直不赞同晔儿娶司微云,皇后担心皇上这次只怕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为免待会儿他们父子两个又争吵起来,皇后不由开口轻劝身旁的皇帝,“皇上,那司微云左右也活不了多久了,她跟晔儿的事情,您也就别太放在心上了,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才刚被沈家认回来没多久。” “可怜归可怜,可这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她就这么占了晔儿正妻的名分,那以后就算晔儿再娶,也只是续妻了,名分上到底大有不同。”这续妻还是要低一截的。 “晔儿的脾气皇上您也知道的,总归那司微云又活不久了,就别再为了这点事情闹得你们父子两个不愉快了,不值当的。” 说话间,外面的宫女已经进来通禀五殿下到了。因不知究竟该怎么称呼司微云,所以只说是五殿下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是。” 秦晔扶着司微云从外面走进来,皇帝的视线在司微云的身上停留了良久,终于才收回了目光。 到底是久居皇帝之位的人,当他看着司微云的时候,司微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坐吧。” “既然如今木已成舟,朕也不再说什么了。可晔儿毕竟是皇子,就这么住在外面不像样子,今天就搬回宫里来住吧。” 秦晔却并不同意,“我们还是住在外面更方便一些。”微云眼下的状况并不适合住在宫里,宫中拘束,她一时间肯定是难以适应的。再说了,自己来回都要去看郑先生那边的进展,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宫里。 还是住在宫外好,刘玉婕和岑清江随时都能去看她,陪她解解闷,住在宫里就没那么方便了。 皇帝闻言却是皱起眉头,自己已经让了一大步了,都已经默许他们的婚事了,怎么连这点事情他们都不能答应? “晔儿,你身为皇子,应该知道,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还未封王赐府,怎么能住在外面?以前你偶尔在外面住一晚,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可是你已经多久没回过皇宫了?” “我想我之前就已经跟父皇说得很明白了,您把我贬为庶民也可以,我无所谓,所以您也不必用宫里的这些规矩来压我。” “你!你明知道……” 皇帝气恼地看了司微云一眼,而后狠狠地瞪向秦晔,“你随朕过来,朕要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这一次秦晔倒也没有让皇帝太难堪,也乖乖地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晔儿,虽说旁人都说你不好,可父皇却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这次的事情,你未免太感情用事了,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正因为不是儿戏,所以我才一定要娶微云。” “你以为朕不知晓?那司微云就快死了是吧?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娶她。行,这件事朕可以不跟你计较,朕都允许你带着她一起回皇宫来住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暂时住在宫外更好一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整个大晟的百姓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会如何嘲笑我们皇室?”这太有失体统了。 “父皇,眼下我已经管不了其他了,我只想让微云好好地活下去,这比什么都重要。父皇,若是您真心喜欢过母妃,应该能理解我眼下的心情。” “你母妃才不会像那个司微云一样不懂事。” “难道父皇是因为母妃懂事才喜欢她的?” “你……” “随父皇怎么样吧,我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只要您不动微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微云是我的正妻,我今日也带她来拜见过您了,她是您的儿媳,不管您承不承认。规矩我们尽到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走了,微云还得回去喝药。” “晔儿,你……” “父皇,儿臣告退了。” 秦晔头也没回就走了出去,拜别皇后之后,便带着司微云离开了。 “跟皇上吵架了?”在回去的路上,司微云探究地问道。 “没有。”吵架?他眼下唯一在乎的只有微云的安危,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也没多余的精力去跟别人吵架。 而就这天晚上,沈辛茉体内的毒也再次发作,捂着自己的心口哭喊着疼得受不了,整个沈府都被惊醒了,折腾了半宿之后,沈辛茉才情况才好转了一些。 两个孙女恐怕都要没命,沈尚书这阵子憔悴得厉害,托人到处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但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五殿下对微云的重视,所有能找到的大夫他肯定都找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他肯定也都想过了,可他总还想自己试试,万一真的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 郑先生那边自从克服了自己内心的障碍之后,手下的功夫也渐渐熟练了。如今他已经成功给两个人在心口放血,而且没有伤及那二人性命。 “这两个人都是吃下了跟微云小姐一模一样药丸的人,症状也都跟微云小姐一样,其中一个放了毒血之后,情况已经好多了,还有一些余毒,但已无大碍,这一点点的余毒可以慢慢自己排出去,接下来就要看他还会不会再发病了。至于另外一个,是昨天刚给他放的毒血,眼下已经醒过来了,也没有性命之忧。若是这两个人都没事的话,那这个法子应该可以用在微云小姐的身上的。” 对于秦晔来说,这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微云很有可能能活下去了。 “好,郑先生,辛苦你了。这两个人您好好照看,若是没什么问题……”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给微云放毒血了。 “殿下,虽然眼下说这个会有些扫兴,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殿下。这种法子没有万无一失的,我也不能保重一定能成功,若是真的出什么事情的话,那微云小姐很有可能当场就……”毕竟心脉是人最重要的所在,一点点的差错就足以要了一条命。 “那你就再练手,直到练到万无一失为止。”要多少死囚,自己都能弄来。 “可这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尤其是动刀子的事情。 ……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呢?在想什么?”司微云把刚煮好的一碗汤放在秦晔面前的桌上。 秦晔拉着她的胳膊,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的腿上,“不是跟你说了,暂时别亲自下厨了吗?”她身上还有灶房的烟火气。 “又不费什么事。” “微云……”秦晔欲言又止。 “什么?怎么不说了?” “我是想说,明天我们去钓鱼吧,这时节的鱼最是肥美,叫上程文暄他们一起,如何?” “好啊。”虽然明知道他本来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司微云也并未再追问。 秦晔的确还有些犹豫,正如那郑先生所说,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万无一失,刀子下去,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结果。 今天微云至少还能陪着自己,可万一真的决定下刀子放毒血了,也许明天之后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微云了。 可若是不放毒血,微云的命也是保不住……他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放毒血是势在必行的,可他却难以下定决心。 沈尚书一听下人禀报说五皇子来了,他心中就不由一颤,总害怕会听到什么坏消息。 “殿下这次过来,是……?” “眼下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微云和沈辛茉的命。”秦晔开门见山。 “真的?!”沈尚书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声音也不又扬了起来。 “但是这个法子有些凶险,是要割开心口,将毒血给放出来。” 沈尚书听了不由被吓了一跳,“割开心口?”这也太凶险了吧…… “我找来的那个郑大夫,他下刀子已经很熟练了。这件事……我找了一些死囚让他来练手,如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殿下,你……” “我知道沈尚书要说什么,万一这件事被人发现了,我会一力承担。”自己那死囚来试毒、给郑先生练手的时候,的确,于情于理都不合,但只要能救微云,他早已顾不得这些。 “我此次来找尚书大人的目的是……我想先让郑先生给沈辛茉放毒血。” 她跟微云是双生子,她们二人最相似,若是再沈辛茉身上不出意外的话,微云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沈尚书立刻就明白了秦晔心中所想,他虽嘴上说那郑大夫已经很熟练,可是心里还是担忧的吧,所以才会提出要先给辛茉用上此法,其实就是拿辛茉给微云做个保障。 “那个郑先生真的可以吗?”沈尚书也有些担忧,辛茉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这在心口动刀子,任是谁听了也知道很是凶险,他一时也不免有些犹豫。 “就在前几天他给七个人都用了这个法子,那七个人如今都没事了。不瞒沈尚书说,我找了死囚来试毒,是跟微云和沈辛茉中的一模一样的毒,而这七个人就在其中,如今他们的状况已经大好,其中一个最早接受放毒血的人,如今已经大致恢复正常了,体内的毒也差不多都排干净了。沈尚书,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找更合适的法子了,眼下这是唯一的方法。若是不做,微云和沈辛茉真的会死的。” 可他还是希望,能在沈辛茉的身上先用此法,来保障司微云性命的安危,毕竟司微云是他全部的私心。 “好,就这么办吧,我会跟辛茉说的。” “那我明天就带郑先生过来。” 第214章 顺利(一更) 可当沈尚书将这件事告知给沈辛茉的时候,沈辛茉却反应激烈。 “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什么不先给司微云用?她比我更严重,为什么先用在我的身上?!”别以为自己想不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就想让自己给司微云做探路石,司微云的命要紧,而自己的命就只能被他们拿来随便地试吗? “这是五殿下提出来的。而且,辛茉,你别担心,五殿下说了,他找来的大夫已经熟练了,不会有事的,他之前也在别人身上用过这样的法子,他们如今都好好的。”沈尚书也明白,这样做,辛茉心里确实会不舒服,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 “既然这么稳妥,那为什么不给司微云用?我不傻。祖父,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我打小就在您的身边长大,五殿下也就算了,您为什么也这么对我?”难道自己的命真的不如司微云的金贵? 沈尚书无奈,“辛茉,你仔细想想,这大夫是五殿下找来的,五殿下自是做得主的。你若是不愿意,就只能等到毒发身亡,孰轻孰重,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那我就毒发身亡好了,我宁愿死,也不会给司微云做这个探路石的!”凭什么,自己跟她是一母同胞,凭什么自己的命就要比她的卑贱? 沈尚书见她如此,一开始能耐心规劝,毕竟眼下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自己还是辛茉都没有第二种选择,若是辛茉不答应五殿下的要求,那她只能等着毒发身亡。 沈辛茉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此时的她已经被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给冲昏了头,无论沈尚书怎么规劝,她都死咬着不肯答应。 劝到最后,沈尚书也不免着急和气恼起来,“不过就是一前一后的事情,是,五殿下此意的确是想给微云多一重的保障。可对他来说,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微云已经是他的妻子,在他的眼里,微云的命自然比你的命重要。惊天若是这个大夫是你找来的,你可以随便怎么样,哪怕你找微云替你试都行,可问题是这个大夫是五殿下找来的。而你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大夫能有法子解你的毒吗?既然不成,就只能接受五殿下的提议,不然……最后只有一死。” 沈尚书心里也担心这动刀子放毒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辛茉会不会有事,可眼下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抛却辛茉是自己孙女这一点不讲,就单就辛茉以前曾经对五殿下下药,逼他就范的这件事,就算五殿下真的不管辛茉的性命,那自己也说不了什么。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早晚都得用,若是不用,就只有一死,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去死。 沈辛茉知道自己祖父说得这番话有道理,但是心里却总是难免难受的,“祖父这样说,不过也是因为喜欢司微云这个孙女多过喜欢我罢了,我、沈辛彤、司微云这三个孙女里,您最喜欢司微云,这谁都看得出来。您也不必拿五殿下当作挡箭牌,其实您心里也是希望我给司微云垫脚的吧?若是易地而处,您愿意让司微云来替我以命相试吗?” “若是大夫是你找来的,我会愿意。”只要能救自己的孙女。 沈辛茉闻言语塞。 “罢了,既然你心里如此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了,眼下五殿下是也还用得着你,愿意让他找来的大夫给你医治。若是微云好了,五殿下再想起今日之事,可未必肯愿意救你了。话我就说到这里,明天五殿下会带着那位大夫上门,你若是不愿意,我叫他们回去就是,你……好好想想吧。” 翌日,秦晔果真如约带着那位郑先生来到了沈府。 “辛茉,你可想好了,你很有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未必会再有了。五殿下的性子,你也很清楚的,若是今日你拒绝了,以后只怕就算那大夫肯救你,五殿下也会想尽办法阻挠的……”五殿下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 沈尚书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中也是暗暗着急,若是今日辛茉拒绝了,只怕真的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尚书大人,前厅那边在催了,五殿下问您为什么还没有过去。”这时候一个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沈辛茉,而后才看向沈尚书。 “去回禀一声,就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 那侍女应声而退,沈尚书则看向身侧的沈辛茉,“辛茉,你确定你想好了吗?若是你真的决定了,我就去回绝五殿下。只是辛茉,你别因为一时之气,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沈辛茉坐在那里仍是不说话,沈尚书见状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无奈道:“那我这就去回了五殿下。” 看着自己的祖父真的离开,沈辛茉不免有些急了,眼看着尚书的一只脚就要跨出门槛,沈辛茉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好,我答应就是。” 谁不怕死呢?沈辛茉嘴上撑得很硬,可也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也不敢去拿自己的性命去打赌。万一这件事之后,五殿下真的恼了,无论谁去求情,他都不肯让那大夫给自己医治呢?那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当性命之忧摆在面前的时候,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沈尚书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辛茉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然以后真的要去求五殿下帮忙的话,他还真未必肯帮,只怕到那时候,连微云帮忙求情都没用。 秦晔带着那大夫来到沈辛茉的房间,大夫先是给沈辛茉把了脉,确认她和司微云的确中的是同一种毒。而后拿起纸笔开了一帖药方,让沈府的下人照着方子煎一碗药出来。 “沈小姐,你不必太害怕,待会儿喝了药之后你就会睡着,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我会给你放毒血,你不会感觉到痛的。不过等醒过来之后,可能会有些痛,等伤口养好了,也就没事了。” 沈辛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这手准吗?”别一刀子下去,自己直接就没命了,毕竟在心口上动刀子可不是什么小事,稍有不慎就会要了自己一条命的。 “沈小姐放心吧。” 药很快煎好,被侍女给端了进来。沈辛茉喝下去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只听得那郑先生道:“此时沈小姐应该已经没有知觉了,我会尽快将毒血放出,只是……”郑先生转头看向沈尚书,“尚书大人还是不看为好。”这血肉淋淋的,亲人看了怕是难以接受。 沈尚书微微点头,“那就麻烦先生了。”他也不想看到自己孙女被割开心口的样子。 只是秦晔却没有离开,等到微云放毒血的时候,自己肯定不是不忍心看的。但至少自己要知道微云究竟都要经历些什么,而且他要确认,郑先生的手法是不是真的很娴熟,不然他不放心。 沈家的其他人也都陪着沈尚书一起等在门外,但是心情却是各有不同了,自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沈尚书这样担忧。 那郑先生的动作的确是很干净利落,这心口是人活命最重要的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放毒血必须要快,切口要准,若是出了一点点差错,这一条命就保不住了。时间也要在控制之中,不然毒血还没有放完,人就已经不行了。 只见郑先生一边给沈辛茉放毒血,一边用银针控制住她的奇经八脉,以防失血过多。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在这期间,郑先生的手就没停过,若非他已经有几十年的经验,这样难的事情,怕是真的无法做到。 此时他已经忙碌到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一直到他给还在沉睡中沈辛茉上了药,处理了伤口,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将手探上沈辛茉的手腕,确认了一下她的状况,才道:“行了,很顺利。”这次的切口比起之前来说是最小的,恢复起来应该比之前那几个快。 秦晔看了一眼床上仍旧闭着的眼睛的沈辛茉,然后对郑先生道:“辛苦先生了。我去叫沈尚书他们进来。” 秦晔转身去打开房门,等在门外的沈家人都不由诧异,“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呢。”沈夫人疑惑地开口问道。 “可以进来了,都已经结束了。”在心口上动刀子自然要快,这要拖上个把时辰,人早就死了。 沈尚书进到房间里,看到沈辛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她的被褥上沾了不少鲜血,看起来跟寻常的血颜色似有不同,此时还未干涸,看起来很是吓人。 只听得那郑先生解释道:“看起来是有些吓人,但实际上沈小姐的伤口很小,并没有流太多血,这些大多都是毒血。这毒血放出来,沈小姐的病就算好了一大半了,虽然她身体里还有一些余毒,但已经没有大碍了,不用管它也没事,慢慢它自己就会消散的。不过我还是给沈小姐开个方子,这样余毒能消散得快一点。” 听得他这么说,沈尚书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辛茉这是没事了是吗?她的命……保住了吗?” “差不多吧,且看她醒来之后的状况怎么样,不过就目前来说,没什么问题。” “真是多谢先生了。”沈尚书郑重地朝着那郑先生拱手行了一礼,这对辛茉来说是救命之恩啊,而且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孙女的性命也全靠这位郑先生了。 “尚书大人言重了。” 当天晚上,秦晔收到消息,沈辛茉醒了,情况不错,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微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正坐在窗前剪窗花的司微云闻言轻应了一声,“嗯,你说吧。” 秦晔在司微云的身边坐下,从她的手中把剪刀拿走,“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你的毒有法子了吗?” “终于决定要跟我说了吗?”司微云轻笑。 “今天沈辛茉用那法子试了,结果很好,现在她已经醒过来了,体内的毒也都清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 司微云闻言微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笑着道:“这法子有风险是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先去找沈辛茉试了,明明自己的情况更严重。 “是有一点。”秦晔抬眸注视着司微云,你不知道有多害怕失去你。他可以云淡风清地看着郑先生在沈辛茉的心口上动刀子,可一想到那里躺着的即将是微云,他怎么可能还能淡定得了? 第215章 夫君(二更) 可尽管如此,也是不得不为,因为除了这个,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了。 秦晔稍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把这法子仔细地告诉给了司微云,他想让微云自己来决定。 “我相信上天是待我不薄的。”听完之后,司微含笑看向秦晔,“这不,天无绝人之路,还真的有法子了。既然沈辛茉可以好的话,那我应该也可以吧。就后天吧,明天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一起。” “后天?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刀子一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意外。 司微云知道秦晔这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在放毒血的时候出意外,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他心里应该也明白,自己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心里两难,那这个决定就由自己来做。 “就后天吧,这样的话,我应该能在冬天之前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赏雪,还能起了火炉一边温酒喝。今天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守岁好不好?也不知道到那时候清江和文暄能不能走到一起……” 司微云说得兴致勃勃,秦晔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末了,他伸手将司微云揽入怀中,低头轻吻她的发,“好,就后天。” 这一日,秦晔陪着司微云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天,司微云身子已经越发虚弱了,但今日似乎特别有劲头,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肯回去。 “来,把药给喝了。”这些日子,秦晔一直在给司微云喝补药。 司微云也从来都不问,秦晔给她喝什么她就喝什么。 这一晚,司微云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照旧吃了晚饭之后看会儿书就睡了,好像明天醒来又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可是对于秦晔来说,这一夜是十分煎熬的,他努力不去想万一明天微云出了意外该怎么办,但是这个念头就是一直缠绕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散不去。 而事实上,司微云也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这一夜她虽一直闭着眼睛,却也没有睡着,就这么一直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岑清江、程文暄、刘玉婕还有李松亭便过来了,司微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都还没吃早饭吧,来,坐下一起吃。” 岑清江应道:“好啊,都有什么?” 其他人也都陆续坐了下来,谁都没有开口提起今天司微云要开刀口放毒血的事情,只是饭桌上的气氛难免会有些不同。 吃过早饭不久,郑先生就到了。 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药已经已经煎好。 “那……微云小姐,我们就……开始吧。”尽管现如今司微云已经嫁给了秦晔,可郑先生唤她微云小姐已经唤习惯了,依旧是这般称呼。 “好。”司微云点头,朝着锦如伸手,接过了那碗刚煎好的汤药。 汤药喝了个干净,司微云将药碗递还给锦如。 此时只见秦晔近前握住她的手,倾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别怕,很快就好。” “我知道。”司微云微微点头。 房内仅留墨绾一人伺候,其他人都退到房间之外,而秦晔也一起退了出去,他害怕自己看到郑先生在微云的心口下刀,会忍不住出手阻止他。 从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对于秦晔来说就是煎熬的开始,他从未觉时间有这么漫长,这么难熬。 秦晔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人僵住了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一直到房间里传开脚步声…… 房门打开,是墨绾走了出来,“已经结束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墨绾的脸色也是发白,经过方才一遭,她也是被吓得不轻。 秦晔越过她,径直走进房间去。而在岑清江他们几个都进去之后,墨绾忽然双腿一软,差点就倒在地上,还好池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没事吧?” 墨绾朝她摆了摆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秦晔进去的时候,郑先生正在净手。 只见他满脸的轻松之色,显见得对这个过程很满意,“殿下,非常顺利,微云小姐已经没事了。”比上次给沈小姐放毒血的时候还要快,而且刀口更小,这是迄今为止,他最顺利的一次。 但秦晔也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时间短,甚至觉得每一刻都被拉长了许多,但好在都熬过来了。 秦晔在床边坐下,轻抚过司微云的头发,满眼皆是温柔。 司微云是被痛醒的,朦胧中只觉心口处痛得厉害,眉头不由紧紧皱起,一直守在她床边的秦晔见状连忙开口轻唤她,“微云,你醒了吗?” 司微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秦晔坐在床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而秦晔却已然高兴地唤了人过来,“去告诉郑先生,微云已经醒了。” “是。”同样守在房中的池玉亦是高兴地跑了出去。 “郑先生说,若是你醒了过来,就是没事了。剩下的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了。”秦晔已经一改之前的担忧和憔悴,眼睛尽是欣喜和满足。 此时司微云的神智也渐渐清醒,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觉得心口处伤口疼得厉害,但还是很高兴,自己这一次真的是死里逃生。 “辛苦你了。”这句话是她对秦晔说的。她心里明白,这阵子秦晔所承受的要比她承受得多得多。 这时间,郑大夫、还有一直在隔壁房间等消息的岑清江他们一起走了进来。 锦如连忙搬个杌子放在床边,好让郑先生帮司微云诊脉。 “很好,微云小姐的脉象很平稳,没什么问题。”郑先生看到司微云醒过来也很高兴,本来他一开始会想到要这个法子,也是因为被秦晔和司微云只见的感情所感动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司微云好起来。 如今司微云体内的毒终于无大碍,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自然是高兴。 “恭喜微云小姐了。虽然心口还是会疼,但这是暂时的,只要伤口好了就不会疼了。微云小姐忍过这一阵儿也就好了” “多谢郑先生,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微云小姐言重。” 秦晔也是开口,“郑先生的确辛苦。我这就让人带您去休息,等微云的情况好一些之后,我们定当设宴感谢先生。”他救了微云的性命,于自己而言,也如同救命之恩,酬谢是应当的。 “当初我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的。”当初他说若是谁能治好微云,他可以以万两黄金酬谢,并且许此人将来子孙的前程,既然说出了,他就会做到。 见司微云无碍了,岑清江他们也都陆续离开,回去休息了。这一整天都绷着一根弦,如今终于松了下来,也都感觉有些疲累。 其他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司微云和秦晔两个。 “很疼吗?”秦晔担忧地看向司微云的心口。 “一点点,不是很疼。”的确很疼,但是能捡回一条命,这点疼就不算什么了。 司微云看向秦晔的脸,“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秦晔闻言微微挑眉,“这里是我们的房间,你要赶我去哪里睡?” “可是我现在……”现在自己身上还有伤口,睡在一起不好吧。 “现在如何?难道你还怕我在你受伤的时候做什么吗?放心,之前你身上没伤的时候,我都没对你做什么,更别说你现在身上还有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着跟一个身上有伤的人躺在一起,他也很不方便吧,为了不碰到自己的伤口,他也不好乱动的。 秦晔到底还是在司微云的身侧躺下了,两个人都没说话,司微云一开始还因伤口疼而睡不着,后来慢慢地竟也有了些睡意,渐渐睡了过去。 秦晔很老实,一夜都没怎么动,他也是怕自己无意间碰到司微云的伤口,所以睡觉的时候都很警醒。 可随着司微云渐渐好起来,秦晔却越来越少跟司微云说话了,虽然仍是时时刻刻照顾着司微云,但话却很少。 墨绾她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由暗暗奇怪,这五殿下是怎么了?明明很关心小姐,到处去找珍稀的药材给小姐补身子,怎么跟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却显得那样冷漠,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要说五殿下移情别恋了,这也不大可能吧?也没见他跟哪个女子走得近啊,除了书局就是家里,别的地方也都没去。 “他啊,心里还在气恼我当初瞒着他的事情呢。”司微云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他这是在跟自己耍脾气呢。 “走吧,去厨房看看。” …… 秦晔之前一直都在忙司微云的事情,书局里的事情极少过问,如今积压了一大堆事情,也是一改往日的清闲,忙碌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清闲衙门。 听到脚步声,秦晔还以为又是冯大人过来了,头也没抬,就道:“还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听到这声音秦晔才抬起头来。 “坐吧。”只冷淡的两个字,他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司微云也不在意,走到他的身边,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都是你爱吃的,刚做好的,尝尝看。” 秦晔一听就皱起眉头,“刚做好的?你亲手做的?” “是啊。” “你现在伤还没好,怎么能亲自下厨?扯到伤口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我夫君这般生我的气,我不得亲自做些什么,讨好他一下,好叫他消消气。” 听到‘夫君’儿子,秦晔不由一愣,呆呆地看着司微云,他这个样子倒是把司微云给逗笑了。 “来,尝一尝味道如何。”司微云拈了一块点心送到秦晔的嘴边。 秦晔愣愣地咬了下去,她方才叫自己夫君了是吧?应该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要说秦晔和司微云成亲也这么久了,可司微云倒还从来没有唤过他夫君,一直都还跟从前一样,唤他殿下或者直接叫秦晔。 这一声‘夫君’唤下来,秦晔的心还真就软了,不想再装下去。可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算了,万一再有下一次可怎么办? 只有又硬下心肠,冷淡地道:“挺好的。” “行,那就留下给你吃吧,你先忙,我回去了。” 秦晔又是皱眉,“这就走了?”不是来哄自己的吗?还有没有点诚心了?这么快就放弃? “殿下不是在忙吗?都没空理我,我就不打扰了。” “你……”秦晔气恼又无奈。 只见司微云一笑,“好了,逗你的,我不走。我帮你研墨好不好?” “不用了,你老实坐着就行。” 第216章 回家(一更) 司微云闻言笑了笑,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到窗前闲看着打发时间。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太阳微暖,秋风正好,一切都再惬意不过。 秦晔终究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向司微云,这一眼看过去竟就看入了神,久久无法将目光移开。 半晌之后,只见一直低头看书的司微云缓缓勾起嘴角,并没有转头去看秦晔,但开口的话却分明是跟秦晔说的,“殿下,专心一点,早点忙完了,我们好回家。” 被抓住偷看,秦晔不由讪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唉,在微云面前装冷漠实在是太难了。她今天又是叫自己‘夫君’,又是说‘回家’的,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太阳渐渐西落,此时吹来的微风便显得有些冷了,司微云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正待转头去问秦晔手头上的事情怎么样了,可不可以回家了。 谁知她刚转过头去就看到秦晔取了自己的披风朝她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给她披上,并且伸手把窗子给关了。 见他沉默地转身回去,司微云略带可怜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秦晔终究硬不下心肠,“马上。” “哦。”这样温柔乖巧的声音叫秦晔的一颗心都快化成水了,她以前什么时候这样过,从来都只有自己跟她妥协的份儿。 司微云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秦晔,倒是把秦晔给看得心神不宁,只见他‘啪’的一下,把手里的笔一放,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走吧,我们回家。” 因为离得很近,二人离开书局之后,一路走着回家,此时正是夕阳最美时,司微云轻轻挽上秦晔的胳膊,侧头含笑看他。 秦晔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功力不到家,无奈地道:“别看我,看路。” 司微云倒也听话,他这么说了之后,便是将头给转了回去,只语带轻笑地道:“真好。” “什么真好?”秦晔问道。 “能这样跟你一起走着,真好。”一起一路这样走一辈子,真好。 原以为跟他一起过一生,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了,如今却又得实现,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言语无法描述的,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很美好,就连以前十分讨厌的那些人和事,如今再回过头来看,都不算什么了。 秦晔闻言也终于绷不住,缓缓笑了起来。是啊,这样真好。 “明天我想跟清江还有文暄一起出去走一走。”吃饭的时候,司微云跟秦晔说起了此事,“他们为了我的事情来了大晟这么久,都没出去好好逛一逛。” 他们两个来了之后,尽是担心自己的事情了。自己的毒还未解的时候,他们没心情出去逛,前阵子自己一直都卧床养伤,也没空陪他们,都是他们过来看自己,如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陪他们出去走走是没问题的。 秦晔听罢之后点了点头,“明天我跟你们一起。” “你不是很忙?” “今天都忙完了。”秦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就是担心司微云,毕竟伤口还没完全好,不亲自看着,他不放心。 吃过晚饭之后,司微云回到房间,锦如帮她解了衣裳给她上药。 “伤口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用半个月应该就能长好了。”锦如仔细瞧了一下司微云的伤口,轻声道。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改天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祛疤的药。”虽然伤口不算很大,但若是留了疤到底也不好看,可惜了小姐这凝脂一般的肌肤…… “其实……” 司微云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见有个人一阵风似地快步走了进来,锦如甚至都来不及将司微云的衣裳给拉好。 秦晔进来之后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锦如正在给司微云上药,衣服正拉到心口的位置……那大片雪白的肌肤……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司微云缓缓将自己的衣服给拉上。 秦晔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我有份要紧的书稿落在房间了。”昨天晚上他临睡之前看了一半,随手就搁在了房间里,方才刚进了书房才想起来,谁知道一进了房间就看到锦如在帮司微云上药。 “哦。”司微云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 秦晔将书稿拿在手里,很快走出了房间。 看他们两个这样,锦如不由失笑,之前因为小姐身子虚,五殿下一直没跟小姐圆房,前一阵子小姐的毒虽解了,可身上有伤,五殿下也没敢乱动。如今小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恐怕这小姐和殿下离圆房也不远了。 司微云转头就看到锦如在笑,面上不由微红,锦如则轻声道:“小姐都已经跟殿下成亲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呢?” 司微云嗔她一眼,“你如今是嫁人了,说话越发没有顾忌,这如何为人妻,我是没你懂的。” “好了,我是怕了小姐了,我不说了还不行?” 锦如给司微云上了药之后,正打算退下,却是被司微云给叫住,“锦如,你来大晟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如今已经嫁人,不必墨绾她们。再说了,你离开这么久,你家那位肯定想念得紧。过两天你就回去吧,不止是你,墨绾她们也不好在这里多呆,不然希风那边的生意没人照看,我也不放心。” 锦如知道自家说的在理,可总也舍不得,“小姐的伤还没好呢。” “没什么大碍了,你方才也说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好了。” 锦如这才点了点头,“那以后呢?小姐如今嫁给了殿下,以后就一直住在大晟,不回希风了吗?” 司微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回去?当年外公为什么会把司家的生意都交给我,你心里也明白。若我现在不管了,司家还有谁能撑得起那些生意,外公留下的基业不能垮,我就想着将来文新或者文远的孩子争气一些,到那时候也就能放心地将外公的基业交出去了。” 司微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霸占司家的那些家产,一直都是司老爷他们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可是如今小姐嫁给了殿下,这以后……”殿下是大晟的皇子,总不可能跟小姐一起住到希风去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不了我在希风住半年,再在大晟住半年……”关键是眼下司家根本没有可以托付之人。 秦晔从书房回到房间的时候,司微云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看着躺在那里睡着了的司微云,秦晔一下子就想起方才自己进到房间里看到画面,只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可到底也不敢吵醒司微云,悄悄地褪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在司微云的身边躺了下来。 司微云刚刚睡着,感觉到身边有响动,便迷蒙着睁开了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的哑然,“什么时辰了?” 秦晔忍不住倾身在司微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亥时了,赶紧睡吧。” “嗯。” 秦晔不是不想做点什么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躺着的又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到底还是顾念着司微云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敢轻举妄动。 司微云这一夜睡得很沉,次日醒来,很是神清气爽,可秦晔相比较起来就有些憔悴了。 “殿下,你这眼睛里的红血丝……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一夜没睡吗?” 刘玉婕尚不知自己这话听起来是有歧义的,而一旁的李松亭和程文暄听了,则已忍不住偷笑。 搞得秦晔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对微云做什么,可自己真的没做!正因为什么都没能做,所以才一辗转难眠呢。 刘玉婕还欲再说什么,一旁的李松亭却已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好了,我们先出发吧,待会儿再说。”他是生怕她再有什么惊人之语。 司微云、刘玉婕和岑清江三个人坐在马车里,秦晔、李松亭和程文暄四个在前头骑马而行。 李松亭不由调侃地看向秦晔,“明明是我跟玉婕比你们先把婚事定下的,结果成亲你们两个却赶在了我们前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不无羡慕的。 “话不必说得这样酸,我跟微云两情相悦的时候,你还沉浸在跟那倾城姑娘的情伤之中无法自拔呢。”比起他们两个,自己和微云的进展也不算快了。 一旁的程文暄不说话了,他们两个一个已经成了亲,一个定了亲,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有自己还是连门儿都没摸着呢。 马车里,司微云看了一眼岑清江身上的衣服,“你如今竟也心甘情愿地穿起女装来了,文暄是怎么说服你的?” 岑清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反正买都买了,其实我对自己穿什么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件衣服。” 司微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过是一件衣服?未必见得。 要说清江着女装跟文暄一点而关系都没有,那自己是不信的。 透过晃动的车帘,清江看到在前头策马而行的程文暄的背影。 是,自己之所以愿意穿女装,的确是因为他。他的心思自己不是看不出来,可等到自己回去希风之后,就还是世人眼中的那个岑老大,而不是今天这个一身女装出去游玩的岑清江。一想到这里,总也不肯让他太过失望,既然是在无人认识的大晟,那自己就满足他一回,穿他想让自己穿的衣服,等回去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出了城门之后没多远,马车就停了下来,此时正是秋叶初黄之时,枯黄的落叶飘在沿岸的河上,随水而去,看起来倒也有几分诗情画意。 “我们去赁一艘船吧。”刘玉婕提议。 “前面就有一艘,我过去问问。”李松亭接口道。 李松亭过去之后,半天没回来,程文暄亦是开口道:“我也过去看看。” 只见程文暄朝着李松亭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女子从他的左手边过来,本来他也没怎么注意,这里风景不错,今日天气也好,所以来这里游玩的人也不少,出现其他人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可是没想到那女子似乎是突然一下崴了脚,因二人此时离得极近,程文暄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她,“姑娘没事吧?” “没事,多谢公子了。”那女子红着脸跟程文暄道谢,一双眼睛偷偷瞄着程文暄,含羞带怯的样子,明显是萌动了心思。 第217章 惹我夫人生气了(二更) 司微云见状不由看了岑清江一眼,那姑娘明显是在跟文暄搭讪,清江不至于会看不出来。岑清江见司微云朝自己看过来,立刻就将目光从程文暄和那个姑娘的身上移开了。 这时候李松亭已经跟那船家商量妥当,转身回来,程文暄也连忙脱身跟李松亭一起走了回来。 六个人相继上了船,李松亭扶着刘玉婕,秦晔扶着司微云,程文暄的手已经朝岑清江伸出来了,可结果岑清江直接无视他的手,自己跳上了船。 一开始程文暄还没意识到,后来才慢慢发觉岑清江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司微云在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一直到船停了,六个人都下了船,司微云特意拉着岑清江落在了后面。 秦晔转身看她,本来是想等她一起的。可是司微云却道:“你先跟他们去逛吧,我想跟清江单独说会儿话。” 秦晔瞧了一眼岑清江,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心里不舒服了?”等秦晔离开之后,司微云才轻声问身边的岑清江。 “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方才那个姑娘是故意崴脚想跟文暄搭讪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而清江,你的不高兴也很明显,你喜欢文暄,我看得出来。” “我好像……是有些喜欢他。”岑清江抬眼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程文暄。 “他也喜欢你,这不正好?” “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明白。清江,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要离岑帮吗?你是脱不了身,还是根本不想脱身?” “我是脱不了身。”自己的父亲一辈子都是岑帮的老大,他过得有多累自己是看得到的,而自己这一路走来……也不轻松。这天底下,谁又想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清江,自从经历过这次生死之后,我算是想明白了,除了生死之事,其他皆是小事。你应该相信文暄,他能保护得了你。” 其实清江无非是担心她离开岑帮之后,没了岑帮这个强大的后盾做支撑,那些她曾经的仇家会一个个扑上来,甚至会连累了文暄。但自己了解文暄,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不是那种没有能力的人,再加上他侯门公子的身份,有他护着清江,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秦晔也走到了程文暄的身边,程文暄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司微云和岑清江,含笑调侃秦晔,“怎么?微云也不管你了?” “也?程公子,你这个字用得可不对。微云对我,跟岑清江对你可是不一样的。” 程文暄轻叹一口气,清江是软硬不吃,自己也是没法子。 秦晔看着程文暄这样烦恼的样子,也颇有些同情他,想到当初他还曾替自己解过围,便提醒他道:“你没发现岑清江的心情不大好吗?” 程文暄狐疑地瞧着秦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方才那个你伸手去扶的姑娘,她吃醋了。” 程文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秦晔这话里的意思,或者他心里是明白了,可又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 “岑清江吃醋了,因为你扶了别的姑娘,这还不明白?”秦晔轻拍了一下程文暄的肩膀,“有的时候适当让她吃一些醋也没什么,可以让她看清楚她对你的心意。” 程文暄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秦晔,我跟微云打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你的大舅子了,这种事情,你可得帮我。” “你想让我怎么帮?” 六个人一直在外面逛到太阳落山,这才回去。 可是刚进了城门,秦晔就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对马车里的司微云她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三个一起喝点酒去。” 刘玉婕闻言却是不乐意了,“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一起喝酒,不带我们?” “我们说点男人之间才能说的话,当然不能叫你们听。” 司微云闻言含笑道:“怎么?难道是要聚在一起说我们的坏话?” “你怕我说你什么坏话?”秦晔含笑反问。 司微云收回目光,“算了,我们回去吧,随他们说什么去。” 刘玉婕闻言也是点头,“就是,你们单独聚在一起喝酒,难道我们就不能了吗?我们也一起喝酒去。” 秦晔立刻道:“不行,微云的伤口还没好,不能喝酒。” 司微云笑着将脑袋探出窗户,“放心,我不喝酒。” 秦晔这才放了心,“那我们走了。” “嗯。” 秦晔他们离开之后,司微云和刘玉婕还有岑清江三个人也一起回到了她和秦晔的家中。 “不喝酒,我们一起吃饭总行了吧。”刘玉婕接过墨绾递过来的碗筷,不过心中到底也是十分好奇,“你们说,他们三个到底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呢,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吃罢晚饭,司微云她们三个坐在院子里闲聊,这时候秦晔一身酒气地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喝成这样?”司微云连忙上前扶他。 “文暄和李松亭呢?他们都回去了吗?” “松亭回去了……文暄?他去了醉花楼,借酒浇愁去了。” 司微云闻言皱眉,“醉花楼?他怎么去了醉花楼?你怎么不拦着些他啊?”怎么又跑到青楼去了? “我……我哪里能……” 秦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岑清江已经快步往外走去。 “唉,岑老大……”刘玉婕连忙追了上去。 待她们两个都离开之后,原本醉醺醺的秦晔突然就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司微云见状狠狠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是在故意装醉,为什么?难道文暄去醉花楼的事情是假的?” “一半真,一半假。” 司微云不解,“什么叫一半真一半假?” “岑老大,你等等我啊。”刘玉婕在后面追着岑清江。 两个人一路到了醉花楼,那几个站在门口招呼客人姑娘看见岑清江和刘玉婕两个女子往里面闯,就想着大约是来找茬儿的,也不知道是她们的未婚夫在里面还是夫君在里面,便是连忙拦住,“两位小姐这是干什么?我们这里不接女客的。” “给我让开。”岑清江毕竟是岑帮老大,从小就养成了一种足以震慑凶恶之人的煞气,哪里是这种娇滴滴的青楼女子能抵挡得了的。 被岑清江冷眸这么看了一眼,那几个姑娘就不由地往后退去。岑清江得以顺利进入醉花楼,而跟在她后面的刘玉婕则是满脸敬佩,不愧是岑老大,看这气势,谁敢拦啊。 “两位小姐,你们要找什么人吗?”青楼里出现两位女子,自然立刻引起骚动,还有人认出其中一人就是刘玉婕。 “我问你,李松亭是不是在这儿?” 听得刘玉婕问出这话,众人是明白了,原来是来找她的未婚夫李公子的。 “刘小姐,李公子不在这里啊。” “不在啊。”刘玉婕松了一口气,“那有没有一位姓程的公子,刚进来不久的,他是从外地来的,不是这里的熟客。” “这……没有啊,没有什么姓程的公子。”这两位小姐明显是来者不善,要是承认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没有?”岑清江冷声问道。 那妈妈见状心中也是一颤,心道:这女子怎么这么强的杀气啊,自己之前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女子。 “是啊,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是吗?那我就只有一间一间地找了。” 说罢,岑清江还真的说到做到,推开一间间的房门去找,那老鸨顿时急了,“这位小姐,你怎么能在这里胡闹呢?打扰到我们这里其他客人了。” “那你就告诉我程文暄他在哪儿。” “来人啊,把这位小姐请出去。”那老鸨也是翻脸了,这要是任她胡闹,以后谁家的夫君来了自己这里,岂不是都可以随便来自己这里大闹了,那自己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听到老鸨这样说,立刻有几个打手围了过来。 要打是吗?刘玉婕顿时满脸兴奋。 其他人围观的人看了刘玉婕脸上的表情却是不解了,这刘小姐怎么见了打手不害怕,反而还兴奋起来了?这些打手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她们两个女子可不是对手。 但是转眼间却都目瞪口呆了,只见那个膀大腰圆的打手一下子就被眼前那个清瘦的女子给撂倒了,而且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岑清江毕竟是岑帮老大,从小就严苛地习武,这些寻常的打手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有些看热闹的人看到这种状况,竟是不由喝起彩来,这也太精彩了吧?这女子的身形也太灵活了。 听到下面的动静,几乎大部分雅间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岑清江一边对付着那几个打手,一边往楼上瞧,终于叫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将对面的打手狠狠一掼就给掼在了地上,然后揉身就往楼上跃去,众人见状不由惊呼一声。 岑清江连话都没说一句,拳头就往程文暄身上招呼,程文暄被她的气势吓到,赶紧伸手去挡,可岑清江心里憋着一股气,出手丝毫没有留情。 “清江,你听我说……” 岑清江根本不理他,一招一式都将他往后逼,程文暄终于退到无路可退,整个人抵在墙上,“我没有叫姑娘,真的,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 程文暄的话音落下之后,岑清江的拳脚稍停了一下,程文暄还以为她的发泄结束了,正待开口仔细跟她解释,谁知道那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更密集地往他身上落,程文暄索性放弃了抵抗,任由岑清江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 过了一会儿之后,岑清江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就往楼下走,她所经过之处,所有人都急忙避让,这个女子太狠了,瞧她把人家给打的。 程文暄这一次的确给打得不轻,但是心里却很高兴,见得岑清江转身走了,还满脸笑容地追上去,“等一下我啊。” 众人见状都心道:“这位公子有毛病是不是?被打成那个样子,不仅不生气,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刘玉婕看戏看得很满足,见得岑清江离开了,也是转身走了出去。 “清江,你等一下我,你等一等……” 可岑清江哪里会理会他,一路轻功回了客栈。进了自己房间之后,转身就把房门给闩上。岑清江只能在外面敲门,弄得隔壁的客人都不耐烦了,“这大晚上的敲什么呢?不知道回去睡觉啊?” 程文暄闻言却是一笑,“这不惹我夫人生气了吗?不给我开门呐。” 第218章 换个玉簪(一更) 那人听到程文暄这样说,火气顿时消了不少,甚至用几分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那也别大晚上的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不住啊。”程文暄抱歉地对那人道。 那人见程文暄还挺有诚意,便走出自己房间,来到岑清江的房门外,抬手敲了下房门,对立面的岑清江道:“这位夫人啊,你要跟你夫君吵架,也等到白天的时候啊,你们两个这样闹,我们可受不了啊,我明天还要赶路呢,这大半夜的被吵得睡不着……”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人见岑清江浑身上下一股冷冽之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道:这女人看着就够厉害的。 只见那人转头看向程文暄,“夫妻之间有什么话好好说,别闹别扭,闹别扭不好……那什么,你们夫妻两个好好聊,我回去睡觉了。” “我跟他不是夫妻。”岑清江终于开口说话。 那人摇头一笑,显然是不信,他还以为这是岑清江的气话罢了,于是同情地看向程文暄,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之后,便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他离开之后,岑清江也是转身回房,不过却没关门,程文暄喜滋滋地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清江,你看,你打也打了,就别生我气了行吗?” “谁是你夫人?你这瞎话怎么随口就来呢?” “现在不是,早晚不都是吗?” “再胡说!”岑清江瞪他。 “我先跟你解释清楚,我去那醉花楼真的不是寻欢作乐的,你可以去问那里的人,我进去之后就只要了一个雅间一个人呆着,没有叫姑娘,很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岑清江没有说话,她不是不相信程文暄。她是把整件事都想明白了,这是他和秦晔联起手来故意诓自己的,他们在给自己下套!而自己竟然真的上套了。 见岑清江不说话,程文暄又接着道:“还有啊,那什么……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我真的去青楼找了姑娘,所以心里不舒服吗?” 岑清江闻言又是瞪了程文暄一眼,程文暄立刻嘿嘿一笑,“清江,你心里是有我的。” 这话说得十分笃定,而岑清江竟也没有反驳。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去青楼了,以前是我不知道心仪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便断不会再去看别的女子一眼了。我现在只恨我以前曾经那么荒唐过,若是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我一定会守身如玉,老老实实地等着你。” 程文暄这番话说得很是真挚,若是搁在以前岑清江是不会相信他的这些话的,但是在跟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岑清江对他早已经改观,知道他这番话确实出自真心实意。 “能让我想一想吗?”事到如今,自己的心意是如何,再怎么否认,也是否认不了的。要不然,在听到他去了青楼之后,自己也不至于会大闹了去,这实在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 可是自己是岑帮帮主,而他是侯门公子,两个人之间隔着的简直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一个男人一起过度一声,但是如今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去想这件事了。 “清江,”程文暄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十分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岑清江,“微云和秦晔两个人连生死都能跨过去了,难道我们之间还能难得过他们吗?只要你点头答应,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不是那种会说空话的人,你要信我。” 见岑清江沉默不语,程文暄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有得等了。 “那你休息吧,我先回房去了。” 程文暄起身往外走,而就在他的手刚搭上门栓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岑清江的声音,“在岑帮这些年,与我结仇之人甚多,而且多是凶狠残戾之人,可能会连累到你,这样也无所谓吗?” 程文暄闻言,搭在门栓上的手顿时一紧,重要的不是她说的这番话,而是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程文暄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欢喜,“你答应了是吗?” 岑清江移开目光,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我答应什么了?” “清江,你要相信,你想到的这一切,我在你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岑清江搁在桌上的双手悄悄握紧,旋即又松开,随即只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是答应了吧?”自己方才应该没意会错啊。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岑清江起身走到程文暄身边,直接开门将他给推了出去。 程文暄被推出门外之后刚要转身,就听得房门‘啪’地一声就被岑清江给关上了,他只好隔着房门对立面的岑清江道:“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程文暄在门外站了半晌也没能等到岑清江的回应,只好转身回去自己房间睡觉了。 不过程文暄这一夜却没怎么睡着,岑清江下手着实不轻,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心中暗自想着,这以后可不能再惹恼了清江了,不然自己只怕是小命难保。想到这里,他又是高兴起来,以清江那么冷淡的性子,方才她说的那番话已经足以证明她是答应自己了吧? 司微云对昨天晚上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也很好奇,一大清早吃了早饭就往客栈去了。 可不料刚在客栈门口下了马车,就遇到一个熟人。 那人看见是司微云的时候也愣了一下,随即神情便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最终还是司微云先开了口,“展姑娘,真是许久没见了。” 展筠本是来这附近的一家药铺买药材的,也没想到会遇到司微云。其实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听说司微云的毒已经解了,性命已是无碍。如今见着司微云脸色不错的样子,更是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本以为就算殿下娶了她也没什么,左右她都是要死的,到最后能陪殿下走过这一生的那个人仍会是自己。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毒竟然真的解了。那之前自己做的那一切又算什么?自己为了嫁给殿下,费尽全部的心里去医治那些病人,这‘神医’二字的背后,是自己的日夜不眠,好不容易赢得了这样响亮的好名声,达到了皇上的要求。可是眼下看来,这一切竟都是白费了。 “微云小姐。”展筠不自在地唤了一声。 只见司微云淡淡一笑,“如今我已嫁人,展姑娘再这样唤我就不妥了。” 展筠闻言一滞,难道自己要唤她‘五皇子妃’吗?自己唤不出…… 而司微云却根本没有要跟她继续攀谈的意思,“我还有事,就不跟展姑娘多聊了。”说罢,司微云转身进了客栈。 展筠站在原地冷愣怔地瞧着她的背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司微云进到客栈之后,却先是去敲了程文暄的房门。 “还在睡?都什么时候了?”司微云瞧他被褥未整的样子,不由纳闷道。 “睡?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程文暄兀自在桌边坐下。 “怎么着?昨天清江去到醉花楼之后发生什么了?我看你这被她打得应该不轻啊。”脸上都青了一块儿。 程文暄闻言却反而笑了,“这打倒是没什么,能让我看清清江的心,值得了。” “瞧你这高兴的样子,看来是得逞了,清江松口了?” “差不多吧。” 司微云闻言也是一喜,朝着程文暄拱了拱手,“恭喜,恭喜。” 程文暄朗笑着应了司微云的这声恭喜。 “先跟你说好啊。清江能作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你若是敢辜负她,就算我们两个一起长大,我也不会偏袒你的。” “就清江那一身的功夫,我根本就打不过她,我哪里敢辜负她,若是我真的辜负了她,她还不把我给打死。”昨天晚上就已经那般阵仗了,若是自己真的辜负了她,自己应该会被大卸八块儿吧? 司微云欣慰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以后皮绷紧一点,青楼那种地方可万万别再去了,若是再犯,小心清江把你给剁了。” 稍顿了一下,司微云接着道:“玩笑归玩笑,不过说真的,侯爷那边只怕不会喜欢清江这么一个儿媳。” “他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反正我以后不打算跟他住在一起。”什么侯府世子,谁想要谁要去吧,自己跟清江两个人在外面单独置个私宅过自己的日子不惬意吗?侯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都跟自己无关了。 司微云点了点头,“反正你自己心里有底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你要早点打算好。” “我知道。” 离开程文暄房间之后,司微云又去了岑清江那里,她进去之后,先是打量了一下岑清江的脸,继而笑着道:“文暄一夜没睡,难道你也是?” 岑清江亦是淡淡笑了笑,睇了司微云一眼,“是来问我昨天晚上在那醉花楼里发生的事情吧?” “知我者莫若清江也。” “这话可不能让五殿下听见,不然他心里可要不高兴了。” “如今你也学会打趣我了。”司微云轻笑,“难道是跟文暄学的?” “微云……” “嗯?” “你说我真的可以吗?” 司微云握住岑清江的手,“你相信文暄吗?若是相信他,其他的就不要再多想了。” 岑清江闻言低头沉思,司微云见状轻笑道:“好了,先吃早饭吧,等会儿我陪你和文暄一起出去走走。” 司微云拉着岑清江就要下去吃早饭,可是岑清江却没动,只见她抬眸看向司微云,“先等一下。” “怎么了?” “我想……换一个发簪。” 岑清江转身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那枚发簪,亲手插入发间,“走吧。” 程文暄听到敲门声前去开门,房门打开,司微云和岑清江二人站在门外,他正要开口,却陡然注意到岑清江头上的发簪,整个人不由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而且笑意越来越浓,渐渐有收不住的架势。 “傻了吗?下去吃早饭了。”司微云忍不住失笑摇头,旋即拉着岑清江一起转身下楼,程文暄这才随后跟上。 司微云已经吃过早饭了,此时坐在这里,不过是偶尔喝口汤陪着。岑清江吃得最专心,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而程文暄则时不时往岑清江发上的玉簪看一眼,眉宇之间皆是笑意。 第219章 区别(二更) “不是陪程文暄和岑清江出去玩儿了?怎么这么早回来?”秦晔将手里的书稿搁在一旁,抬眸看着司微云。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我怎么能打扰?”所以就找借口先回来了呗。 秦晔勾唇一笑,“那程文暄可得好好谢谢我。”主意可是自己帮他出的。 “晚上我想回沈府陪祖父一起吃饭。”司微云缓缓走到秦晔的身边,“你跟我一起去吧。” 眼下,司微云和秦晔之间相处的气氛还有些微妙。秦晔虽仍是十分关心司微云,出门的时候也是处处照顾,可举止却没有以前亲密了。秦晔这是在故意告诉给司微云,之前她隐瞒自己事情真相的这件事,他还没有完全消气呢。 所以此时司微云跟秦晔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轻哄的语气的。 “好。”生气归生气,可这种陪着回娘家吃饭的事情,也还是要一起去的。 司微云也不点破他的心思,之前的确是自己故意骗了他,他生气是应该的,换成自己,自己也会跟他一样生气。所以,她愿意哄着他,讨好他,就当是赔罪了。 待时辰差不多了,司微云便是回房去换衣服,准备跟秦晔一起回沈府吃晚饭。 秦晔则在书房里等着她,只是还未等到司微云出来,就有下人快步进来禀报说展姑娘那边出事了。 “启禀殿下,医馆那边的人说有人在医馆里闹了起来,展姑娘喝醉了不理事,如今医馆那边都闹成了一团,他们没法子,想让殿下过去看看。” 秦晔闻言起身,皱眉道:“展筠喝醉了?”这大白天的喝醉了? “是,医馆那边的人是这么说的。” 司微云刚从外面进到书房,正准备叫他一起走了,却正撞见秦晔脚步匆匆地要从书房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展筠的医馆出了事,我过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吧,有人在那里闹起来了,万一再伤到了你。” “有你在,怕什么,走吧,我跟你一起。” 二人这才一起乘了马车去到展筠的医馆。 “本来答应好了今天陪你一起回沈家吃饭的,只是……展老离开京城的时候托我好好照顾展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不过去看看。” 司微云闻言侧头看他,“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的。” 二人下了马车进到医馆时候,医馆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桌凳都被推倒在了地上,药架上的药材也都是撒了一地。 展筠捂着脑袋站在那里,手指缝里在流血,好像是被伤到了。 看到秦晔过来,展筠眼睛有光芒闪过,可是待看到紧随他身后进来的司微云,那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 “没事吧?”秦晔走到展筠身边问道。 “没事。” 而此时司微云已经看向旁边医馆里的小厮,“怎么也不帮展姑娘止血上药?赶快端清水过来,伤药也一起拿过来。” “是,我这就去拿。” 清水很快端来,伤药也拿了过来,司微云扶着展筠坐下,而她自己也在展筠身边坐了下来,为她上药止血,包扎伤口。 秦晔见状则询问其他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却原来是一个在采石场干活的男人不小心被石头砸伤了手臂,整个骨头都断了,十分严重。因为之前展筠被传有‘神医’之名,所以就把他送到这里来医治,结果一路赶来这里之后,却被告知展筠今日不出诊,让他们再去别的医馆,那妻子急怒之下,便在医馆里闹了起来,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展筠脑袋上的伤,也是被那个女子用茶杯给砸的。 现在那男人已经被带去别的医馆医治了,只是这个女人伤了展筠,医馆里的人便扣住了她,不许她走。 “你想怎么做?若是报官的话,这个时候京兆府尹应该还在衙门里。”秦晔低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展筠。 “报官就算了,他们也不容易,一时急了也是有的。”展筠轻声道。 “真的算了?”秦晔再次跟她确认。 “嗯。” 秦晔这才走到那女人的面前,“若不是展姑娘大人有大量,你少不得要在牢里蹲上几个月的。还不快走,以后别再来找麻烦了,不然下次可不止是报官那么简单了。” 那妇人原本也是急怒之下失了理智,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害怕的,听到秦晔这样说,忙不迭地点头,“是,以后再不敢了。” 医馆的人这才放了那妇人出去。 司微云此时已经帮展筠包好伤口,“我看展姑娘你精神似乎不大好,还是先回去歇几天吧。” 她身上的酒气如此浓重,司微云自然闻得出来,也大致猜得出她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的喝酒。 “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怎么大白天的喝酒?”秦晔皱眉问道,同时也有些好奇。展筠并不是贪杯之人,怎么却大白天地喝醉了?着实有些奇怪。 展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司微云,自己为什么会喝酒,只怕司微云也是心照不宣吧,就只有殿下还能用不解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倒是司微云开了口,“算了,别问了,还是先送展姑娘回去休息吧。” 司微云扶着展筠站起身来,而展筠的醉意还未完全消退,此时脑袋有些晕,脚下不稳,身子不由往下跌,司微云连忙扶住她。 展筠这厢刚站稳,就听得秦晔对一旁的医馆里的小厮道:“还不快上前扶着展姑娘,愣着干什么呢?” “哦。”那小厮一边答应着,一边心道:这不是有人扶着的吗? 待那小厮的手扶上展筠之后,秦晔便是将司微云给拉到了自己身旁。 司微云不解地瞧了秦晔一眼,而秦晔则面无表情,只对那小厮道:“走吧,马车就在外面停着。” 展筠此时也瞧了一眼秦晔,眼中不由露出落寞之意,任由小厮将她扶上了马车。 而故意落在后面的秦晔则低头在司微云的耳边轻声问道:“方才她没撞到你的伤口吧?” 司微云会意,原来是因为这个,脸上便是不由露出笑容,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你小心一点,伤口都还没好呢。”展筠醉意未醒,走路跌跌撞撞的,若是撞到了微云的伤口怎么办?还是让别人来扶着比较稳妥一点。 “知道了。”司微云轻声应道。 二人一起上了马车送展筠回去。 “多谢你们了,我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这种时候,自己实在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新婚夫妻,形影不离的样子。 “那你好好休息吧。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当初展老离开的时候,托我照顾你,展老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有什么事情也不必不好意思开口,尽可以跟我说。” 展筠苦笑,“我知道了,我想休息了,你们回去吧。”尽可以跟他说?偏自己心里的话是不能对他诉之于口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既然她不想说,秦晔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离开展筠的住处之后,秦晔看了一眼天色,“不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沈府还能不能赶得上晚饭。” “走吧,去看看,就算赶不上,我想祖父应该也不会叫我们饿着的。” 二人重新坐上马车往沈府赶。 马车上,秦晔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微云,“你对展筠的态度似乎跟以前有些不相同了,你不喜欢她?” 之前帮着展筠找铺面开医馆的时候,感觉微云还是挺喜欢她,怎么如今对展筠的态度好似冷淡了许多,而且隐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你呢?你喜欢她吗?”司微云含笑看着秦晔问道。 “你这话问得很有歧义,怎么?难道你怀疑我跟她之间有点什么?” “我是在想……”司微云忽然收敛起笑容,话也顿住不说了。 “在想什么?”秦晔追问。 “我在想,或许若是我不出现的话,你……”你跟她未必不可能。 “怎么又不说了?” 司微云摇头一笑,“我是想说,若是我不出现的话,你大概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说起这个,秦晔就忍不住了,“那之前还瞒着我你中毒的事情?”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司微云认错认得倒是挺快。 “真的不会了?”秦晔怀疑地看着她。 “嗯,真的不会了。”司微云十分肯定地点头,以示自己的真诚。 秦晔这才轻叹一口气,轻抚过她的头发,“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别再瞒着我了。”自己到底还是对她硬不下心肠。 “好。” 沈尚书听闻微云和秦晔来了,连忙吩咐下人多做几道菜。如今他对秦晔已是完全改观,深觉自己孙女的眼光要比自己好,这五皇子对微云的确是没话说,这次微云和辛茉两个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也全靠了五殿下,沈尚书对秦晔自然是再满意不过了。 而沈辛茉听说司微云是跟五皇子一起来了,当即就让自己的侍女去禀报说自己的身子不舒服,不想去吃饭了。 沈尚书心里哪有不清楚的,她哪里是身子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服。不过辛茉不来也好,免得再惹出什么事来。 席间,沈尚书见微云精神很好,脸色也恢复正常,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吃过晚饭之后,沈尚书将秦晔单独给叫去了书房。 “殿下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沈尚书一开口,秦晔便明白了,“您是说我父皇那里?” “我知殿下待微云很好。可是如今微云的身份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有些尴尬,殿下虽已明媒正娶,娶了微云为妻,可皇上并未承认,微云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搞得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还叫微云小姐吧,可是她都已经成亲,嫁给五殿下了。称呼‘五皇子妃’?可是皇上并未承认她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之人抓住,这算是个把柄。 “这件事您不用担忧,我自会有法子叫父皇承认微云的。”之前是因为微云命在旦夕,自己根本没有功夫跟父皇去掰扯这些,但如今微云的身体已经恢复,她就是那个会陪自己走过一生的女子,自己自然会让这一切都名正言顺。 在回去的路上,司微云开口试探,“祖父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你真的要听?”秦晔侧头看她。 “难道还是什么我不能听的事情?” “祖父问我……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有孩子。” 第220章 怕什么?(一更) 司微云脸红了一瞬,而后瞪了秦晔一眼,“瞎说,祖父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刚才那一瞬间自己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秦晔含笑点了点头,“的确,这不是祖父说的,是我想说的。” 话音落下,整个马车里的气氛都暧昧起来,这明明已经是秋时了,怎么还感觉有些热呢? 自从秦晔说了这句话之后,司微云就有些不大自在。晚上二人依旧是同塌而眠,司微云却下意识地拽着被角,毫无睡意。 偏这时,秦晔的胳膊又搭在了她的腰间,她整个人更是僵住了一般。 片刻之后,耳边传来秦晔的低笑,“这么害怕?放心,你的伤还没好,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做什么的。” 秦晔的笑叫司微云有些气馁,心中暗暗道:司微云你也太怂了,都已经成亲了,怕什么? 这般叫他小看,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这么一想,司微云忽然就转过身去,由背对着秦晔,改为面对着他。 秦晔也不意料司微云会忽然转过身来,稍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微云一双眼睛似揉进了碎星一般地看着他,“我有什么好怕的?”说完,竟是主动凑上前吻了秦晔的唇。 这下反是轮到秦晔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微云会有如此举动。 可这个吻到底很快收住。 “时辰不早了,睡吧。”秦晔将司微云搂进怀中,虽然眼下这种情况下,这是一个折磨自己的选择,但他也别无选择。微云的伤口还未好,自己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秦晔就这么折磨着将睡未睡了一夜。 司微云倒是睡得不错,次日吃早饭的时候,还跟秦晔提起了她想了好几天的事情。 “你有没有法子给清江弄一个假身世啊?像真的的那种,不怕人家去查的。” 她仔细想过了,清江想要摆脱岑老大的身份的话,只有假死一条路。只有世人都以为岑老大已经死了,清江才能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来过普通的日子。 这么一来的话,她就必须要有一个靠得住的身份,不惧其他人去查的,也就是说要是真实在户籍上存在的。 其实这件事文暄也不是不能去安排,凭他侯门公子的身份,在户籍上安一个假身份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将来清江是要跟文暄一起过日子的,万一有心之人起了疑心也是一种麻烦。 司微云想了想去还是觉得,给清江在大晟安排一个假身份更好一些,毕竟也不会有人有精力千里迢迢跑到希风来查清江的身份吧,而且一说是从希风来的,人们对清江的怀疑也会更小一些。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造一个假身份的话,有两种法子,一种就是顶替别人的名字,可以找全家都不在了人,让清江顶替她的身份。还有一种法子,就是凭空造一个户籍出来,这样的话,岑清江就还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你觉得这两种,哪一种更好一些?” “等我先去问问清江吧。” “好。”秦晔应着,同时夹了菜到司微云的碗里,又接着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宫里要办宫宴,我们一起去吧。” 司微云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继而点头,“好啊。” …… “以前觉得殿下挺清闲的,怎么最近这么忙了?”刘玉婕见司微云是一个人过来的,不由心生好奇。 “前阵子因为我中毒的事情,他哪里也积压了好多事情,这不就忙起来了吗?”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晚上我们一起去赏花灯吧。”说着,刘玉婕便兴奋地对司微云和程文暄道:“每年到了中秋节的那天,晚上都很热闹呢,比元宵节的时候还要热闹得多。”毕竟元宵节的时候还很冷嘛,中秋节的时候则是天气正好。 今年的中秋节,刘玉婕是格外期待的,不仅微云在,松亭在,还有岑老大和程公子。以前每年中秋节的时候,她不肯被拘在家里,都是悄悄地溜出去,可溜出去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的热闹到底还是有些孤单的,今年就不一样了,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 “那个……我跟秦晔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了。秦晔他早上还跟我说,等到了中秋节,要带我一起去皇宫参加宫宴。” 刘玉婕闻言不由同情地看着司微云一眼,“宫宴什么的最是无聊了。” 司微云淡淡一笑,无聊也是要去的。 “先不说这个了,清江,我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司微云便是把今晨自己跟秦晔说的那些告诉给了岑清江,“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程文暄听罢,笑着看向司微云,“谢了,还帮我们想到了这些。”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微云就已经帮他们都想好了。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字吗?”自己跟文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绝对不会背叛彼此的那种关系。而清江,自己跟她认识的时间虽不如跟文暄认识的时间长,可她们之间是那种真正的知己,你不用多说什么,我也能明白你心中所想的那种。他们两个的事情,司微云自然会很关心。 “还是用我自己的名字吧,若是改成别人的名字,我会不习惯,也会别扭。除了你们几个会唤我‘清江’之外,其他的人平时都是唤我‘岑老大’的,估计这么久了,他们也大概不记得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了。”许多人都唤自己为‘岑老大’,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名是‘清江’二字,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岑’这个姓是不宜再用了……就改成我母亲的姓吧,我母亲姓穆。” 司微云点头,“穆清江……这样也好,换名字的话,我们也会不习惯。”以后照样还是可以唤她‘清江’,对他们几个而言,也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程文暄朝着司微云拱了拱手,“到时候我和清江宴请你们答谢。” “宴请?就一顿吗?我怎么也算是你跟清江的媒人了吧?媒人是不是得单独宴请一顿?” “行,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感谢你们夫妻俩,行不行?”程文暄最近是格外地高兴。 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心路历程,天底下只怕没有人是能了解的吧?先是以为自己喜欢了一个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后来终究慢慢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子的事实,又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不是男子而是女子。想着虽然被自己的内心折磨了这么久,总算是一切回到正轨,至少自己不用一辈子将心意藏在心里,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娶回家了,可她又迟迟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担心横亘他们之间的这重重阻碍。 还好,如今这些阻碍也总算是一点点地都解决了。至于自己父亲那里,程文暄是不在意的,他答不答应自己娶清江对自己而言都无所谓,反正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父亲也是越发地失望了,要不是为了故意给他们添堵,自己早就搬出去住了。 程文暄都已经想好了,待清江户籍的事情搞定之后,就带着清江一起回去,下聘、成亲,他已经不像再等了,就害怕清江考虑多了之后,又要变卦。 接下来几个人便是聚在一起,怎么让清江在众人面前假死。只有岑老大死在众人面前,清江才能以新的身份过普通的日子,不然以前的那些纷争还是会找上她,那他们做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刘玉婕心情最复杂,自己崇拜的‘岑老大‘啊,就要这样消失在世上了吗?不行,自己崇拜的‘岑老大’就算是消失,也得消失得轰轰烈烈。于是刘玉婕的提议最是积极,什么被人围攻,一人独挑千人啊,什么火雷、大炮啊,全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且还越说越兴奋。 刘玉婕看了看司微云他们的神情,不由怀疑道:“难道我的提议不好吗?场面多宏大啊,哎呀,我又想到一个更绝的,你们听听看这样行不行,就让岑老大她……” 司微云连忙制止她,“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这一会儿,清江都换了多少个‘死’法了。” 就算司微云这么说,也无法清减刘玉婕的热情,她心里想着,这叱咤风云的岑老大很快就要不存在了,消失的时候若是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怎么能对得起‘岑老大’的名头? 有关于怎么让‘岑老大’消失在这个世上,还得慢慢讨论,这不仅仅是岑清江一个人的问题,还是整个岑帮的事情。纵然岑清江已经决意离开岑帮了,但是她也不想看着岑帮里起内讧,闹出更多的人命来,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眨眼间便到了中秋节,刘玉婕本想找岑清江和程文暄一起出去逛的,可是李松亭却说不要去打扰他们,人家两个也才刚刚挑明了心意在一起,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却不知李松亭究竟是真的为岑清江和程文暄两个人着想,还是就只是为了想单独跟刘玉婕在一起。 “又是偷偷溜出来的?”李松亭含笑看向身旁的刘玉婕。 “不是,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刘玉婕立刻反驳。 “哦?” 说起这个,刘玉婕就皱起鼻子,十分不满地道:“我这还没嫁你呢,我娘那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一听我是出来见你的,恨不得都把我往门外推。” 李松亭笑着轻咳了一声,“许是因为我正人君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伯母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才放心让你出来见我。” “做什么?”刘玉婕不解。 李松亭闻言低头在刘玉婕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做这个。” 刘玉婕先是愣愣地看着李松亭,继而想起他们此时已经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了,不由脸红起来,带着几分娇嗔地道:“被人看到啦……” “看到了也没关系,如今谁不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刘玉婕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害羞,嗔了李松亭一眼之后,便是转头往前跑了。 李松亭见状连忙唤她,“跑慢一点。”今天街市上任这么多,别待会儿又走散了。 李松亭只好快步跟上,只是还未走开几步,就被一人唤住,“李公子。” 李松亭闻言转头看过去,却原来是倾城姑娘。 “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再遇到李公子,也算是缘分吧,能叫我好好与公子告个别。” “告别?倾城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被人赎身了,要跟他回祁阳老家去。” 第221章 打擂(二更) 李松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道:“是吗?那恭喜了。” “也恭喜李公子了,跟刘小姐的婚期定了吗?” “定了,就在今年年底。” “是吗?那挺好的。”嘴里说着挺好的,可脸上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 给她赎身的这个男人是个商贾之人,家世、相貌、才学……在自己的那些追捧者里都不算是出挑的,可唯有一点,他愿意许自己正妻之位。她也是个明白人,随便自己的年纪渐大了,再加之醉花楼那里甚至是千娇阁这边的年轻姑娘们风头越来越盛,自己已不复之前万人追捧的盛况。如今自己还能选择谁来为自己赎身,若是再耽搁下去,将来只怕自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想来想去,她终于还是放弃那一众的京城公子哥儿,选了一个外地来的商贾。既然要从良,那最好还是离开京城,彻底抛下‘倾城姑娘’这个身份。而这个男人也不像是之前围着自己转的那些公子哥儿,一个个都游手好闲,全靠家里人养活,若是他们家里人不喜欢自己,那他们也无可奈何。 而自己选的这个人,他全靠自己挣钱,凡事都是自己说了算,自己跟着他至少不会吃苦。而且,他还答应娶自己为正妻,作为一个青楼女子,这已经算是圆满了。 本来她都已经定了心了,觉得这样很好,等到过完中秋节之后,就启程跟他回家。 可是没曾想,却叫她在这里碰见了李公子。更没想到会看到刚才那一幕……纵然是李公子他最捧着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用那样的温柔的眼神看过自己,吻过自己。 回想起来,李公子每次见自己的时候都很克制,曾经一度,她以为这是因为李公子向来守礼数、知进退的缘故。可是方才看了他对刘小姐的情不自禁之后才明白,什么守礼数知进退,不过是因为不够喜欢罢了,当他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抛却所谓的谨慎守礼,在这样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上低头吻她。 李松亭却不知道一时间她竟是想了这么多,只是担心这时候刘玉婕跑远了没有,便匆匆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待那倾城姑娘回答,李松亭就已经快步走开了。待到他终于寻着刘玉婕身影的时候,不由松了一口气,“别跑这么快,待会儿找不见你了。” 说着,李松亭就牵住了刘玉婕的手,刘玉婕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又是抬头冲他笑了笑,也就任由他这么握着了。 而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程文暄也想牵岑清江的手来着,不过却一直都没得逞。 “这是在做什么呢?”岑清江在一处擂台前停下,询问旁边的人道。 “这是比武抢花灯呢。看到放在最中间的那几盏花灯了吗?这都是秦记灯坊今年做出来的最漂亮的几盏花灯,比试赢了的人可以随便挑其中的一盏拿走。喏,这边是武试,那边是文试,两个擂台,决出两个胜者。” 武试这边自然是比武,至于文试那边是猜灯谜,谁最后猜出的灯谜多,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岑清江听罢之后很是感兴趣,文试、武试,这个有意思啊。 只见她转头看向程文暄,“不如我们两个也比试比试,你来文试,我来武试,看看最后谁能拿到花灯。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只能你来文试了。” 程文暄:“……” 其实,你可以不用添最后一句的。 既然她有兴趣,想玩儿,那程文暄当然是不想扫她兴致的,“那你小心一点儿。” “放心吧。” 其实岑清江是因为见着有人比武所有心痒了,以前在岑帮的时候还有帮里的人给她练手,如今她都是自己一人练武,着实有些没意思,她倒是想遇到一个能跟自己势均力敌的呢,也好叫自己过过瘾。 看着岑清江上了擂台,程文暄也往旁边文试的擂台走去了。 程文暄好歹也是文武兼修的侯门公子,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才学也是不浅的,脑袋越算是聪明,猜灯谜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没什么难度。 眼见着他的对手一个个陆续都皱起眉头,想不出答案,只有他一路答得很是顺畅,引得底下人不由为他欢呼。而他则有些心不在焉地往旁边瞄,唯恐岑清江会受了伤。 但他的担心实属多余,以岑清江的武功,上擂台的这些人完全都不是她的对手,一个个都被她三两下地打败,灰溜溜地下了台。 那边的欢呼声比这边的还有更大一些,毕竟一个清冷漂亮的女子在台上气定神闲地将那些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男人给一个个地打败,着实很是精彩。 没多久之后,这两个擂台就变成了两个阵营,那边多是去看岑清江的男子,而这边多是来看程文暄的姑娘。 “还有人上台来吗?”司仪在那里询问着。 询问了好几声之后,也没有人再上台来,那司仪便道:“若是再没有人上来,那花灯可就归这位公子所有了。” 在所有人都见识过程文暄猜灯谜的功力之后,也没有人想去上台丢脸了。而且许多原本站在台下的男人此时都去旁边看岑清江去了,女子们又不好意思上台。 程文暄便成了最后理所应当的胜者。 “公子请选花灯吧。” 程文暄随便选了一盏,便要往台下走,心中一边暗自嘀咕,这觊觎清江的男子未免太多了吧?怎么都跑到那边去了? 他提了花灯急匆匆地走下擂台,却没想到被一个女子给拦住,只见那女子含笑轻语,“公子可否把这个花灯卖给我?我实在很想要。” 程文暄闻言朝旁边的擂台上看了一眼,“瞧见了吗?擂台上那个女子,她是我夫人,这花灯是给她的。你若是不想被她打的话,最好还是赶快让开。” 一看这女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么还朝自己暗送秋波呢? 那女子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很难堪,轻哼了一声之后,转身便走了。 程文暄摇了摇头,这才提着花灯往旁边的擂台去了。 而他还未站定,就见一个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跃了上擂台,剑眉星目看起来颇有几分江湖侠气,他跟岑清江两个人相对站在台上,看起来竟是十分登对,底下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小声嘀咕,说台上他们二人看起来简直是一对璧人。 程文暄瞬间就不高兴了,怎么就一对璧人了?乱点什么鸳鸯谱呢? “敢问姑娘师从何人?这等俊俏的功夫在下以前委实没有见识过。”那男子笑着开口相问。 岑清江瞧着他的身形步伐,应该是个常年习武的,便也耐心应道:“我这功夫乃是家传。” “是吗?却不知是何家?说不定我还曾经耳闻过呢。” “这个……” “若是姑娘不便说,那就当我没问过。” “可以开始了吗?” “姑娘先请。” 岑清江倒也不客气,率先出招,她的身形很轻灵利落,着男装时看起来洒脱干净,着女装时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姑娘着实好武艺,一定下了不少功夫。”那男人倒还有心思跟岑清江闲聊。 “公子也不错。”岑清江也是由衷地说出这话的,这是她上台到现在遇到的武功最好的一个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不是岑清江的对手,没多时之后也败在了岑清江的手下。 “承让了。”岑清江朝他抱拳。 “姑娘武艺确实高强,在下甘拜下风。尚不知姑娘姓名,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告知?或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话还未说完,余光就瞥见一个身影从台下跃了上来。 岑清江和那男子都是朝来人看去。 “这位公子,能稍等一下吗?我还没……”那男子以为程文暄是上来接着自己打擂的,可是却见程文暄提着一盏花灯径直走到岑清江的身边,“喏,你要的我给你赢来了,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台下的人一众人见状不由惊了,这位公子不是方才在文试那边横扫的那位吗?他跟这位姑娘的关系看起来……不简单啊。 岑清江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花灯,“我什么时候要了?” “不是你叫我去那边猜灯谜的吗?” 岑清江拉了他一把,将他从自己的面前拉到自己的身旁,“你先等一下,我这边还没结束呢。” 而台上那男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请问二位是认识的吗?” “她是我……未婚妻。”当着岑清江的面,他可不敢再说她是自己夫人了,会被揍的。 话音刚落下,就听得底下一片起哄声,大家是有些兴奋,原来这两位是未婚夫妻啊,一个文试拔得头筹,一个武试拔得头筹,这两位简直绝配啊。方才还觉得那两位对面而站看起来很般配呢,结果现在这一看,还是人家小两口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那男人一脸失落地下了台。而他之后也再没有人上台挑战了,底下全都是起哄的人。 司仪看到这样的结果也很高兴,本来办这两场擂台就是为了打出他们家花灯的名头,结果被他们这一对有情人一掺和,简直还要更超出他们的预期,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姑娘请来挑花灯吧。” 岑清江随意选了一盏,也便跟程文暄一起走下了擂台。 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还不断有人在起哄,“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 程文暄很高兴,朝中众人拱手,“多谢,多谢。” 而岑清江则很有些不好意思,只拉着程文暄赶快走。 终于走出了人群,岑清江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间酒楼,“走吧,前面就是酒楼了。” “去酒楼做什么?”程文暄不解地看着岑清江。 而岑清江就更不解了,“你不是说饿了,要去吃东西吗?” “啊,是的,我饿了。”他都给忘了,方才不过是故意说给那个男人听的罢了,别以为自己看不出他的心思,还想跟清江搭讪,有自己在,谁都别想! 岑清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二人便是一起去吃东西了。 而此时司微云跟着秦晔已经进到了皇宫之中。 今日中秋团圆之日,这场宫宴本来只是皇中人才出席的,但皇帝怜展筠一个人孤身在京城,无法跟亲人团聚,也派人接了她进宫一起来过这个中秋节。 下马车的时候,又是恰好跟秦晔和司微云碰上。 第222章 欠我的洞房花烛(一更) 既然碰上了,无可避免地就要同行,秦晔问起展筠那天之后的事情,问那个女人还有没有过去找麻烦,展筠也只是摇头说没有,再没有多说旁的什么,显得很是沉默。 秦晔略觉奇怪,不过也没多问,很快三个人便被引进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司微云,却没有人上前跟她搭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更合适一些。 司微云见状在秦晔的耳边轻声道:“我看他们倒是比我更尴尬一些。” 秦晔闻言握了握司微云的手,却什么都没说。 未几,皇帝携皇后前来,皇帝进到殿中之后也是首先往秦晔和司微云这边看了过来,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待落座之后,更是一句都没提司微云的事情,让众人琢磨不透皇帝对司微云的态度。要说皇上不承认司微云这么个儿媳吧,看到五皇子带她来这场只有皇室出席的宫宴,却什么都没说,若说他承认了司微云吧,却连一个字都没提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皇上这么模棱两可的,他们心里也是没底。 可秦晔今日带司微云进宫来是有目的的,不会接受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 宴会刚开始没多久,就见秦晔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身来,冲着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父皇,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儿臣有一事相求。”根本不待皇帝开口,秦晔就继续说了下去,“之前儿臣与微云成婚的时候,微云正身中剧毒,体弱难支,所以一切礼数都从简了。但如今微云体内的毒已解,身子也已经恢复如常,儿臣想把之前未尽的礼数都给补上。” 整个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看来今日这场宫宴是不太平啊,这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当场闹翻了,五皇子是什么性子,大家也都不是不知道的。 所以在场的这些人竟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就连皇后也都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在这样的鸦雀无声之中,整个空气都仿佛停滞了良久,终于,坐在玉阶之上的皇帝缓缓开了口,“这样也好,明天朕找礼部尚书来说一下此事。” 皇帝仍不是很满意司微云这个儿媳,可事到如今他不承认也没法子了,全天下都知道晔儿娶了司微云,自己不承认岂不是要跟晔儿撕破脸?尽管不满意也没法子了。 “多谢父皇。” 这才是秦晔今日带司微云来出席中秋宫宴的真正目的,他要让父皇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微云的身份。 “既是如此,你们也该搬回宫里来住了吧?”自己都已经妥协了,他还不作让步? “嗯,我们收拾收拾,改天就搬回宫里来住。” 就是不知道这个‘改天’究竟是哪天了。 达成目的之后,秦晔的心情明显很好。宫宴一直到亥时才结束,各位住在宫外的王爷、王妃和世子们也相继离宫。秦晔也没打算今晚留在宫里住,也带着司微云一起离宫。 待走出宫门之后,秦晔却对身旁的司微云道:“你先等我一下,我有件事要跟展筠说。” 司微云闻言微挑了下眉头,“是什么我不能听的事情吗?” “什么你不能听的事?当然不是。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六皇叔的儿子敬枢找到我,说他心悦展筠,又知我同展筠有些交情,所以托我问问她的心意。” 秦晔是瞧不上这样的婆婆妈妈,既然心悦于她,那就直接跟她说好了,搞什么拐弯抹角的?还让自己先来替他试探一番。不过到底是自己亲皇叔的儿子,平日里跟自己的关系也算可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帮也说不过去。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眼见着展筠就要上马车了,秦晔赶紧要过去,没料到却是被司微云给拉住了胳膊。 秦晔不解地回头看她,只见司微云朝他摇了摇头,“这件事谁都可以去问,独你不可以。” 秦晔闻言就更不解了,“为什么?” “先上马车吧,等上了马车我再跟你细说。” 司微云看着展筠上了马车之后,这才拉着一头雾水的秦晔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司微云素手挑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对秦晔道:“展筠她心里已经有人了,而这个人是你,你再去问她是不是喜欢别人,当然不合适。” “你是在开玩笑吗?”秦晔一脸疑惑地看着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司微云。他从来没有往展筠会喜欢自己这上头想过,所以此时贸然听司微云这么说来,只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还以为司微云是在故意逗他。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还是你父皇选定的儿媳人选呢。 秦晔愣了半晌才接受司微云的确是在说真话的这个事实,却又不由奇怪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呗。” 看出来的?那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不对,他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两次见到展筠的时候,她跟微云之间的气氛那么微妙,原来是因为这个。 “展筠找过你?跟你说了什么话是不是?”秦晔想起之前司微云忽然离开京城消失的事情了,就在这前一天,展筠还去见过微云。当时展筠说她没跟微云说什么,而那个时候自己又陷入了各种困惑和低落之中,所以并未去细想这件事。 但是如今想来,那天展筠肯定是跟微云说什么了。 “她跟你说她心里的是我?”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一点点女儿家喜欢一个男人时自私的小心思罢了。她祖父对你有救命之恩,也不必与她计较。”说到底她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故意用言语暗示自己,皇上已经暗许了她和秦晔的婚事,让自己知难而退。在她对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前,自己就已经决定离开了,也并非是受她这番话的影响。 到了今日,她当初的那番话,自己更是不放在心上了。她的祖父毕竟是秦晔的救命恩人,况且她祖父临走之前还托秦晔照顾她,微云一直没说,也是不想让秦晔为难,救命之恩大于天,秦晔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只是时至今日,也是不得不说了,不然他还真的就傻乎乎地做这个媒人去了。 听到司微云这么说,这件事秦晔也没有再问,只是从这天开始,他都没有再去见过展筠了。 有关于清江假户籍的事情,秦晔很快就办好了。 “捏造了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父亲是做布匹生意的小商贾,母亲是私塾先生女儿,而你是他们的独女。父母在你十五岁那年意外跌落山崖身亡,你靠着他们留下的家产,一个人继续过日子。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你只要记清楚,在别人问你的时候说出来就行了,至于细节的部分,你可以随意。” 这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身世,正适合岑清江。 “谢了,这么大一个忙,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就当是答谢了。刘小姐和李公子也一起来作陪。” “好啊。”刘玉婕一口答应。 结果第二天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顿饭不仅仅是为了答谢秦晔,还是程文暄和岑清江为了将他们聚在一起好告个别。 “我回去之后就会将我和清江的婚事定下来,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你们可都一定要来啊。”程文暄也是怕夜长梦多,不早点把自己和清江的婚事定下来,他心里不踏实。 “好啊,我们肯定去的。”刘玉婕立即点头答应,岑老大成亲,她怎么能不去呢? 司微云心里却是明白,程文暄说得虽然轻松,但他们回去之后却要面临很多的事情,怎么让‘岑老大’消失在这个世上,又怎么让侯爷同意他们两个的婚事,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她相信文暄和清江能做到。 第二天,司微云和秦晔,还有刘玉婕和李松亭一起将他们二人送出城外,看着他们策马而去的背影,司微云暗自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清江会跟文暄走到一起,如今再看,却觉得他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再合适不过。 而与此同时,礼部正在补上秦晔和司微云成亲时没有来得及准备的各种仪式,当礼部准备的聘礼抬到沈府的那一刻,沈尚书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皇上到底还是承认了微云这么个儿媳。 而司微云的名字也正是被录入了皇家玉碟,以秦晔正妃的名分。 这日司微云沐浴之后回到房间,还未跨进门槛,就奇怪地道:“屋子里怎么这么暗?没有掌灯吗?” “掌了的。”池玉含笑应声。 “那怎么这么暗?”司微云一边说着,一便疑惑地走进房间。 进去之后,却看见秦晔正站在内室里剪烛花,这剪烛花本也没什么,可是他面前摆着的可是一对喜烛。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地点喜烛做什么? 秦晔将手中的剪刀放下,转过身来看向司微云,“你欠我一场洞房花烛,今日正好补上。”所有的仪式都已经补齐,就差这一场洞房花烛了。 “你在……” 司微云的话还未说完,秦晔就快步走过来将她一把抱起,司微云一惊,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当秦晔的手触上司微云心口的时候,不由轻声呢喃,“还疼吗?”这里伤口已经愈合,却还留有一道疤,提醒着秦晔司微云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线,也叫他心中更加珍惜能跟司微云在一起的日子。 红烛燃了一夜,次日二人都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池玉本来是来过一趟,准备要伺候司微云洗漱的,但是从外间里隔着珠帘看到里间的床帐还垂着,就知道自家小姐跟殿下还没起,也就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司微云缓缓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秦晔的脸,回想起昨晚的种种,她的脸颊不由微微泛红,只有尴尬地找话来说,“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该起来吃饭了。” 司微云拥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同时扬声唤道:“池玉……” “别叫她了,多麻烦,为夫来伺候你穿衣可好?” 秦晔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可穿着穿着气氛有些不大对了,司微云一脸通红地将他给推开,“你赶紧出去,我自己来。” 秦晔失笑,终究还是担心会惹恼了司微云,自己整理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待司微云终于坐下跟秦晔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却听到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第223章 换我救你(二更) 大晟西北隅有一处名唤古岇的村子,里面住了约一百多户人家,共五百多人。而如今这五百多人皆被一帮流寇给扣押了起来,这帮流寇凶狠至极,流窜在各地,是无根无家之人,偏偏人多势众,还颇谙躲藏之道,让官府的人很是头痛。以前他们都是打劫一些富商来过日子,没想到这一次竟打起了官府的主意,将古岇那一整个村的村民都给扣押起来,向官府勒索五十万两黄金。并且放下狠话,限十五天内将黄金交出,不然的话,逾期一天就杀一个村民,一直到将那些村民都杀光为止。 秦晔听完下人的禀报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严峻之色,“这帮流寇是疯了吗?竟然如此大胆,公然跟官府叫板?” “这件事已经被递到皇宫里了,今日之内,皇上应该就会有决断。” 十五天的期限不长,就算把黄金从连夜从京城运到古岇也得有十来天的光景,那帮流寇根本就没有留有犹豫的余地。 五十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但国库也也拿得出,可现如今的问题是,一旦从国库将这匹黄金运出来了,就意味着朝廷跟那帮流寇妥协了。不仅会让百姓们觉得朝廷无能,更会让那些流寇以为朝廷好欺负,只要拿捏住百姓们的性命,朝廷就会任他们予取予求,以后若是在故技重施的话,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着实是棘手。 “五十万两黄金,这么大数目,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想金盆洗手了,在金盆洗手之前,豁出去干这一票,他们一起把这笔黄金给分了,以求后半生都衣食无忧。”不然不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虽是流寇,可敢跟朝廷作对,也算是豁出去了。司微云想着,他们要这么多的黄金,要么就是要招兵买马,坐地造反,要么就是一劳永逸,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就拿着这些黄金隐姓埋名安稳地去过下半生。 秦晔闻言点头,“这个古岇村我没有去过,不过他们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朝廷叫板,之前肯定都已经仔细谋划过了。”关于这一帮流寇他也知道一些的,不仅仅是在大晟,也时常会流窜到希风去,他们数目庞大,各个都是亡命之徒,官府的人根本就抓不到他们。这么一个庞大又灵活的流寇团伙,要说没有一个首领,秦晔是不信的。 若是没有一个有魄力头脑又灵活的首领,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人也只是一盘散沙。所以,此番他们有如此惊人的举动,秦晔相信,也一定是经过他们的首领深思熟虑,并且仔细谋划过的。 因为得了这么个消息,饭桌上的气氛也难免有些沉闷起来。 “微云……”司微云吃饱之后正待要搁下筷子,却听得秦晔忽然开口唤她。 “嗯?” “我想去古岇一趟。”不管父皇怎么决定,那毕竟也是五百多条人命,若是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自己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理了。 秦晔话音落下之后,良久不见司微云应声,他不由抬起头去看司微云,却正对上司微云盯着他看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秦晔不解。 司微云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突然觉得当初皇上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挺有道理,说不定在皇上这众多儿子里,秦晔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一个。 “突然觉得什么?怎么不说了?” “突然觉得……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晔闻言不满了,“突然觉得我长得还挺好看的?也就是说以前不这么觉得了?” 司微云笑了笑,语带轻哄,“以前也觉得,只是今天特别觉得。你想要去古岇的话就去吧,自己小心一点,我就不跟过去拖累你了。” “你这么干脆利落,倒是叫我有些失落,我们好歹也还是新婚,就没有点……依依不舍吗?”秦晔为自己叫屈。 司微云闻言失笑,“我是舍不得你啊,可是我又不能拦着你,也不能跟你一起去。” 说着,只见司微云站起身来,走到秦晔的身后,双手环在他的胸前,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我舍不得你。” 秦晔正待转身看她,司微云却已经松开了手,笑着朝秦晔眨了眨眼睛,“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也没那么急,我明天再去吧。”自己连夜赶路不休息的话,快马加鞭五六日应该能赶到,这样自己还能留在京城多跟微云呆两天。 司微云都已经把秦晔的行李都给准备好了,可他到底还是没能去成。 就再秦晔准备出发之的前一天,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当街拦住京兆府尹轿子,说要状告当今五皇子。而状告的缘由就是,五皇子串通当地府衙私自将她儿子从牢狱中带走,自此不见了踪影,听说是被五皇子拿来给五皇子妃试毒了。跟这位老妇人一起进京状告的还有另外十来个人,也都是跟她的情况一下,有家人在牢狱之中,却莫名其妙被带走,从此就没了踪迹。 那老妇人当街拦轿,许多人都是亲眼看到的,京兆府尹也是没办法,只好先将那老妇人带去衙门,接下了她的状纸,可是接下来该如何,他却不知道了。按规矩来的话,就应该是找五皇子来问话了,可是五皇子这个人岂是能乖乖来衙门接受问话的?再说了,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五殿下犯的可不是小错,这是枉顾律法,欺上瞒下,严重了是要杀头的。这五皇子的头谁敢砍?事情若是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别说是乌纱帽了,只怕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京兆府尹可是作了难,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这件事被那么多看到,想瞒是不可能瞒住了。他只好将这个案子呈给刑部,尽快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 状纸上写说被五皇子带走的囚犯足有近二三百之多,这样大的案子,着实牵连甚广。这个烫手山芋,刑部自然也不想接,可外面知道这消息的百姓已经是群情激愤,若是不做些什么,只怕民怨会更加沸腾。 刑部尚书想来想去,也就只好将这件事禀报给了皇帝。 也不知皇帝是因为真的动了怒,还是因为这两日因为古岇村的事情而心烦,待听刑部尚书禀报了这件事之后,立刻就让刑部尚书去将秦晔关进大牢。 司微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她知道在自己中毒的那段时间里,他跟那些大夫一直都瞒着自己在做些什么,可她只是以为那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知道自己真实的病情,所以才故意瞒着自己,根本没想到他会用死囚犯来替自己试毒。 “觉得我很可怕?”秦晔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当时自己做得根本不算隐秘,那些大夫都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当这件事被捅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意外,这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他怀疑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别的人在操控,自己那二皇兄可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哪里会舍得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司微云是怎么看他的,用活人试图,她也会觉得自己是在是视人命为草芥吗? 听到秦晔问出这话,司微云伸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进他的怀里,“秦晔,我这一生能遇见你实在是极幸运的事情,无论何时,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的。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在得知秦晔被关进刑部大牢之后,沈尚书立刻就赶来见了自己的孙女。 本来还以为微云多少会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镇定的样子反而还叫原本担心不已的沈尚书镇定了几分。 “以皇上对五皇子的疼爱,不至于真的会要了他的性命,只是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五皇子也不大可能能全身而退了,微云,你得有个准备。” 司微云点头,“这个我明白。只是这件事我不信没有人在背后操纵,如今外面的所有人都在说秦晔他带出去了二三百个囚犯去试毒,可全然不提那些囚犯各个都是死囚,而且罪大恶极。” 在沈尚书来之前,她已经找秦晔的贴身侍卫杨方问过了,那些死囚各个都是背负人命,并且十分凶恶,不知悔改之人。当初秦晔从牢里带死囚的时候也是仔细挑选过的,那些迫于无奈才杀人的,他一个都没要,带出来的全都是罪有应得之人。 “应该是二皇子,他跟太子还有五皇子一直都不对付。”这种事情,沈尚书自然也是看得十分清楚的。 “不管是谁,现在关键的是要扭转局面,不能让那些流言再传下去了,要让人们知道那些死囚究竟都犯了大罪,这样人们才会转变态度。”所有遵纪守法的人都会憎恶那杀人狂魔的,只有这样才能扭转眼下对秦晔十分不利的局面。 这个的话,可以摆脱青楼和茶馆的那些人去散播消息,而自己认识那么多供稿人,说不定也可以帮上忙。 但仅仅是扭转流言是不够的,毕竟秦晔是真的触犯了律法,他私自将死囚给带走,而且还用来试毒,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完全无事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功折罪。 这一天司微云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先是去了青楼和茶馆,而后又去找了跟自己相熟的几个供稿人,比如赵岳、杨敬中以及赵清怡他们。 次日一早,她又进了皇宫去见皇帝。 司微云进到皇宫的时候,皇帝还未下早朝,她便先去了皇后那里。 秦晔虽不是皇后的亲生子,可这么多年也都是养在她身边的,跟她感情向来不错,如今秦晔出事,她也很着急,昨天一整晚都没睡着。 此时反而还安慰司微云,“没事的,不用担心,皇上最疼爱晔儿,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真的让他吃苦的。” “母后也要保重要自己的身子,别太担心了,这件事……会解决的。”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早朝了。”宫女进来禀报。 司微云闻言起身,朝着皇后拜了一礼,“那……母后我就先去见父皇了,待会儿再来陪母后说话。” “嗯,你去吧。” 皇后看着她离开,心中也颇有感慨,这个司微云还真是不错,大方得体,遇到这种事情也处变不惊,比寻常的闺阁小姐是更有见识一些。想当初自己刚嫁进宫里的时候,哪里能像她这般自如地跟皇后说话?时时刻刻都警醒着,唯恐说错了什么,整个人都是绷着的,可是她却很轻松自如,不见丝毫拘谨。 她此次进宫,也不知道要跟皇上说些什么,总归是跟晔儿有关的,这孩子看起来挺有主意的,说不定还真有法子把晔儿救出来。 第224章 将功折罪(一更) “说吧,进宫来见朕是为了何事?”皇帝一如既往地威严,一双眼睛淡淡扫过司微云,看不出情绪。 “殿下的事情,可否将功折罪?”司微云开门见山。 皇帝在听内侍禀报说司微云来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是为了晔儿的事情而来,不过他以为司微云是向自己求情的,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说要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你且来说说怎么将功折罪法?” “古岇村的那些百姓,我来救,并且不让朝廷出一两银子,如此,可否将功折罪,让殿下安然从牢狱里出来?” 皇帝心中很是诧异,他万没想到司微云虽说的将功折罪,竟是这么个将功折罪法。 “你的口气倒是挺大,你可知道那些流寇有多少人?他们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要怎么去救人?他们之所以选在古岇那个地方,就是因为那处易守难攻,官府的人根本就攻不进去。而且,就算能攻得进去,他们手里挟持有五百多的村民,官府的人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你如何能放出此等狂言,说是能救出那五百多的百姓?” 皇帝心中暗暗摇头,这个司微云未免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皇上且说能不能答应这个将功折罪的法子?我自愿全力一试,若是成了,殿下能从牢里出来,若是不成,我怕是要死在古岇,从此不再碍皇上的眼,对皇上来说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帝冷哼一声,“你心里倒是很明白朕不喜欢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律法也不是朕说如何就如何的。不过……若是你能做成此事,让整个古岇村那五百多口的村民一起为晔儿求情,或许可以赦免晔儿为你犯下的过错。” 他也很想看看这个司微云究竟有什么法子可以从那些穷凶极恶的流寇手中,将古岇村那五百对口安然救出。 这几天自己召集大臣商议来商议去都没商议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也着实是头疼。这五十万的黄金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若是给了,那就是意味着朝廷向那些流寇妥协了,不仅大损朝廷的颜面,以后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来效仿,百姓们难免会低看朝廷,以后也更难让他们信服朝廷,这实乃大大的不妥。 可若是不给,那些流寇就要把村民给杀掉,我唯一的法子就是动用官兵去强攻,可是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若是无法活命,定也不会叫那些村民活命,到时候那五百村民就算不全都丧命在流寇之手,至少有一半也活不了了。而百姓们才不会管朝廷的这诸多顾虑,只会觉得朝廷这就是在草菅人命,完全不顾百姓们的死活,硬是要拿下那些流寇。 总之,他们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如今主张给钱的大臣们组成一派,而另外一派则不主张给钱,两派的人争论得很凶,至今还没有个结果,可是这一天天地拖下去,马上十五天的期限就要到了。 既然司微云这般说了,那自己让她去试试也无妨,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若是她这次真的能将那五百多口的村民救出来,那自己还真的对她刮目相看。 从皇宫里回来之后,司微云便吩咐池玉帮她收拾行李。看着池玉收拾行李,司微云坐在那里发呆,这房间里到处都是秦晔留下的痕迹,他的衣服、他的书、他的剑……可是此时他却不在这里。 在临走之前,是想去见他一面的,可是这次皇上好像是发了狠,没有给秦晔丝毫优待。上次秦晔被诬非礼熙容郡主而下狱时,他让人重新布置了牢房,还每日山珍海味地吃着,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怎么样。可是这次的态度却完全不同,不许刑部给秦晔任何的特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还不许任何人探视。 司微云根本就见不着他。 “小姐,行李收拾好了。” “嗯。”司微云回过神来,“走吧,陪我去跟玉婕还有松亭说一声。然后……”然后还要去见祖父,自己若是一句话不留就走了,祖父肯定也是要担心,还不如跟他实话实说。 刘玉婕和李松亭都没想到司微云会想到要用这样的法子去救五皇子出来,听到司微云这样说了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微云,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皇上是很疼爱秦晔这个儿子,可是这次他犯的不是小错,就算那些人是死囚,可他私自带走那些死囚为自己试毒,也是有违律法的,而且因为自己试毒而死的人不是一两个,百姓们难免群情激愤。 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就必须要扭转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此一行是势在必行的。 “可是那些流寇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有那么多人,池玉根本就不是对手。”有关于那帮流寇,刘玉婕也是听说过的,微云那一点点的拳脚功夫,就算池玉武功再高强又如何呢?人家可是人多势众。 “我这次去又不是跟他们打架的,若真的是打架,那就用不上我了。” “我跟你一起去。”刘玉婕忽然道。这么危险,怎么能让微云一个人去? “不妥,去的人越少越好,我是要跟他们商谈的,去的人多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戒备,不会跟我们谈的。”司微云安抚地拍了拍刘玉婕的手,“你放心吧,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言罢,司微云又是转头看向李松亭,“我这一走估计得要一个多月回不来,秦晔这边就交给你们盯着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只管帮我盯着,别出岔子就行。”只要是怕有人在背后捣乱。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挑出来的,他熙然不希望自己顺利地将秦晔给摘清。 “这个你放心,我会盯着的。只是……你真的能行吗?古岇那边的情况可是不大好。”眼见着十五天的期限就快要到了,朝廷之中还在为到底出不出这笔黄金而争论不休,形势有些不甚乐观啊。 “我既然跟皇上提了这件事,也不是贸然去提的,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谱的。我这条命是他好不容易费尽了心力给救回来的,我自会好好护着,不叫他的心血白流。” “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啊。”刘玉婕还是忍不住担心,但是心里也明白,其实自己就算坚持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到了晚上,司微云来到沈府,将自己跟皇上请命去古岇的事情说了,沈尚书听了之后当然是不愿意让司微云去以身犯险。 但是司微云心意已决,此时也断没有再回头的道理,她把自己在心里已经想好的法子细细告诉给了沈尚书,沈尚书却仍是担忧。 “你想过没有,事情万一没有照你想象得那样去进行,到时候你该如何?你甚至连那帮流寇的头儿你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他就会是你想象的那样?” “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我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的,就如同方才我跟祖父说的那样,就算最后谈不拢,我也是有办法脱身的。祖父,您要相信我,我之前经历过生死一线,更知道活着的珍贵,我会好好爱惜我这条性命的。当初我中毒的时候,秦晔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他因为我的事情而身陷囹圄,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祖父,我与他乃是夫妻,自当然是相互扶持,甘苦与共的。” 沈尚书见司微云态度坚定,沉默了良久也不再多劝说什么,“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就不拦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 “这么快?”他自己这么问完也是沉默了,这已经不算快了,十五日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不知道那帮流寇会不会真的杀人。 次日,在晨光微熹之中,一辆马车驶出了城门,奔驰在前往古岇村的官道上。 而就在同一日,京中茶楼里有人在议论那些之前被五皇子带走试毒的死囚。 “其中一个还是我认识的,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专杀小孩子的,杀了还不算,还要把小孩子的心给挖出来吃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吃小孩子的心可以延年益寿。那阵子我们那里啊,经常会丢小孩,一开始还以为是被人贩子给拐走卖掉了赚钱,结果没成想最后尸体全都在他家院子里发现了,你都不知道有多惨,全都被剖开,挖了心啊。那些父母被带去衙门看到自家小孩儿尸体的时候,一个个都要哭晕。你们想想啊,那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就这样被人剖开挖了心,连个全尸都没有。那些父母啊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被关进牢里没几天之后,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因为受不了就悬梁自尽了。他害的何止是一条人命啊,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我倒是不觉得五殿下是害了他的性命,他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 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真的啊?若是这样的话,那他死的还真不亏,他本来就该死,五殿下拿他试毒算是替天行道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知道一个。我是听我媳妇儿说的,那天京兆府尹被当街拦住的时候,她也在,那个拦轿的老婆子,她还认得呢。在她老家,那老婆子一家就住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她跟我说啊,那老婆子的儿子打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偷鸡摸狗什么都干。后来年纪大了,就一脸色眯眯的,总是想要去占人家姑娘家的便宜,我媳妇儿年纪大了一点之后,都不敢经过他家门口,全都是绕着走。后来就嫁给了我,到了京城,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吧,我老丈人来京看我媳妇儿说起一件事儿,说是他们那里出了一个采花贼,祸害了好几户人家的黄花闺女,其中一个还是定了亲的,被未婚夫家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就被退了婚,那姑娘受不了就跳河自尽了。还有一个被家里人给送到了青楼去,觉得反正身子都不干净了,还不如就去青楼卖身赚钱。” “这也太可恶了吧?什么人啊这都是,祸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这是。” “我媳妇儿回来之后就跟我说,就那老婆子还有脸拦轿喊冤,也不想想自己儿子都做了什么。反正我觉得,五殿下这次啊被关得挺冤枉的,若是那些人泉下有知的话,说不定还会谢谢五殿下拿她们的仇人去试毒。” 第225章 作为人质(二更) 不止是茶楼,还有酒肆、青楼,都相继议论得热闹,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来得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你从他那里听说,告诉了我,我又告诉了别人,总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这讨伐秦晔的声音便弱了下去,反而是为了他叫屈的声音多了起来。那些死囚一个个都犯下滔天大错,能给带去给五皇子妃试毒,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听说五皇子还给了他们家人银子以作补偿,结果呢,还被反咬了一口。他们一个个都死有余辜,他们的家里人哪里来的脸,竟还敢喊冤叫屈,五殿下才是真的冤枉好吗? 没过几天之后,书局加急刻印了一批书,上面详细写了这近三百个死囚究竟都犯了什么的令人发指的罪行,有赵岳他们几个的润色,这些原本应该是案卷上刻板而沉闷的东西,看起来却变得生动而扣人心弦,而此时整个京城正是热议五皇子的事情,这样的书自然是引得人们的好奇,书局里又不得不赶紧日夜不休地又加印了一批。 而因为了解了那些死囚的罪行之后,为五皇子叫屈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死囚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嘛,本来就该死的,五皇子虽是犯了错吧,可也不是什么大错。 而与此同时,司微云正加紧往古岇村赶去,因为时间紧,她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然而因为之前耽搁了好几日,在十五日期限之前,司微云并没有能到达古岇村,而那帮流寇也丝毫没有宽宥,在十六日当天真的杀了一位村民,这令当地的官府更加紧张起来,这帮流寇真的是下狠心,不惜跟朝廷作对,竟真的杀了人。若是京城那边再不给个决定,这一日日地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因为那些流寇真的杀了一个村民,其他村民激愤之下,想要跟那一帮流寇拼命,结果在混乱之下,又有几个村民给那帮流寇砍死,形势越发严峻。 “大人,实在不行,我们就强攻进去吧,再等下去,死的村民会越来越多的。”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地的知县和知府也都赶了过来,暂时就住在离那村子不远的地方,携一众官兵跟那些流寇对峙着。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没有京城那边的指令,他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官兵们之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 “你们沉不住气,死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攻进去不难,你有法子在攻进去之后保住那些村民们的性命吗?你们贸然冲进去不是救他们,是把我们往死路上推。”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朝廷究竟会不会付这五十万两的黄金?” 那知府大人轻叹了一口气,“先等信儿吧。” “还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再这样下去,明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大人……”这时一个衙役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这慌慌张张的样子,那知府大人就不由紧张起来,还以为是不是村子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又死人了吧? “什么事?” “是……五皇子妃来了。” “你说谁?谁来了?” “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她怎么会来?”难道是来送朝廷给准备的黄金的,可怎么也不该是五皇子妃来送这笔黄金啊。 罢了,先出去迎接吧,人家可是皇子妃,莫要失了礼数。 结果这知府大人出去一看,心中就凉了半截,五皇子妃只乘了一辆马车过来,身边带了一个婢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来送黄金的。 “见过五皇子妃。” “大人免礼吧。” “谢五皇子妃,五皇子妃里面请。” 知府大人一边将司微云往里面引,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个时候五皇子正是麻烦缠身,五皇子妃怎么却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了?就算朝廷要派个人过来看一看这里的状况,怎么也不该是五皇子妃啊。 待司微云坐下之后,那知府大人又让人上茶来,司微云却道:“不用麻烦了,大人先跟我说一下村子里的状况吧。” “这个……恕下官不解,五皇子妃这次来是……?” “我来跟那帮流寇商谈放人之事。” “五皇子妃……您一个人?” “对,我一个人。” 知府大人良久都不能相信五皇子妃这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知道那些流寇多有心狠手辣吗? “大人可知那些流寇的底细?比如,他们的头子叫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原来是家住哪里的,手底下有几个得力干将?性情都是如何?” “这……”那知府大人见司微云这架势是认真的,心中虽仍是不解皇上为什么会让五皇子妃来这里,但也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司微云。 “其实我们对这帮流寇了解的也不多,他们平常都在各地流窜,虽人数众多,可平时他们都是分开行动的,很少全部人聚在一起。至于他们的头子,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都唤他做‘大哥’,至于他原来家住哪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家人,就更是一无所知了。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是没有其他家人的,他们这帮做流寇的一般都没有家人,才会走上这条路,无牵无挂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怕连累家人。” 司微云闻言,轻抚过自己衣袖上的流纹,淡淡道:“以前是如此,但如今可就未必了。” 待这位知府大人将自己之情的情况都告诉给司微云之后,仍是忍不住问道:“五皇子妃此次前来,可是得了皇上的什么旨意?” “没有皇上的旨意,我是自己前来的。” “那……五皇子妃打算要怎么做?”这位知府大人心中暗暗叫苦,这边已经够乱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五皇子妃,自己眼下哪里有功夫去招呼这么一个娇贵的人啊,这不是来添乱吗? “待会儿你就安排我进到村子里去吧,之后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由我来跟他们谈。” 知府大人惊诧,“您要进到村子里去?!” “是啊,不进去要怎么跟他们谈?” “这万万不行,万万不行。”要是五皇子妃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可担待不起。 “大人,眼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救出里面的村民才最重要。不瞒大人说,这次我来这里,虽并非是皇上的旨意,可也是得到皇上的允许的。我不否认,我这次过来是有别的目的,想必大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眼下殿下他已经被关入牢中,我需要一个将功折罪将他救出来的机会。事实上,在他被关进监牢之前,他本来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往这里来的,可是没想到……也算是我替他完成他未尽之事吧。不管结果如何,我自己一力承担,定不会连累大人您的。” 这知府大人既惊叹于司微云的坦承,又感念于她的勇气,尽管是为了救自己的夫君,但有如此魄力,这五皇子妃也算是个不凡之人了。 知府大人亲自将司微云送到村口,并道:“望五皇子妃能安然归来。”进去之后,一切就都说不准了,他们这边也是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的。 而那边在得知司微云的身份,并且听说她要进村跟他们‘大哥’商谈的时候也是惊异了良久,而后赶紧去禀报了他们的‘大哥’。 不久之后,司微云终于看到那位‘大哥’现身。是相当年轻的一个人,看起来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身形健壮,看起来很是魁梧,而身上的那股杀气也是显而易见的。 “你就是什么五皇子妃?”那人轻蔑地打量了司微云一眼,怎么也想不通朝廷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女流之辈过来。 “请问,怎么称呼?”司微云一脸和煦,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姓霍,他们都叫我大哥。” “霍……老大?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随便你怎么称呼。我只想知道,我要的黄金呢?你们什么时候送来?” “五十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还是很有诚意的,不然我就不会过来了。有我这么个五皇子妃在,他们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有我在你们手里捏着,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保障不是吗?” “你们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个皇子妃过来做人质?说,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说实话,霍老大,您要的这五十万两黄金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国库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来,这整个大晟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大臣们的俸禄,修路造桥,士兵们们的粮草……这哪一样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若是你们要的是五十万两银子的话,那倒是好说的,这黄金……” 那霍老大立刻冷了脸,“就是要黄金,这个没得商量。”这五十万两黄金和五十万两银子相差得可不要太多。 “黄金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数目,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再好好谈一谈?再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两边都没有好处的不是吗?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到,那个时候就不好了。” “好,谈是可以谈,但只许你一个人进来。” “我的婢女也不可以吗?还往霍老大能体谅我一下,我打小是受人伺候惯的,这没人伺候,我是连水都不会打,头发都不会梳的,到时候像个疯婆子一样,可怎么是好?” “婢女可以带,其他人不行。” “好,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那霍老大闻言冷眸看着司微云,“五皇子妃,你搞清楚,是你主动来找我们谈的,是该我们要求,而不是你要求。” “说是这么说,可我一旦进了村,就相当于是你们的人质了。要知道,我这个人质跟其他的人质可不一样,你要是惹恼了朝廷,他们完全可以跟你硬刚到底,就算你杀了这全村的人,他们不给你一两黄金,你也没办法。可是有我这么个人质在手里,事情就不一样了,你们的胜算会更大一些,不是吗?用我这个筹码来换取一点东西,也是恨合理的,您说是不是?” 那霍老大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头,“好,你说,你想换什么?” “在我们商谈期间,不许再杀人。答应吗?” “好,我答应你。但是五皇子妃你也不能故意拖延时间。” “行,成交。” 第226章 谈交易(一更) 知府大人目送司微云进到村子里,心中忽然敬佩起这位五皇子妃来,纵然她是为了救五皇子,但能有这般勇气,也着实令人佩服了。而且她身上真的有那种令人观之就觉心安的气质,好像对她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希望五皇子妃真的能顺利地解决这件事,若真是如此,那可算是大功德一件。 “五皇子妃,来吧,我们到那儿去谈。” “先等一下。”司微云含笑道:“不着急,能让我先去看看村民们吗?商谈之前,总得先让我确认人质是否安好吧。” 那霍老大瞧着司微云,心中不禁纳闷:难道她真的不害怕?自己做这行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 司微云不仅脸上不见害怕的神色,在去见村民的路上,还有心情跟身旁的这位流寇头子闲聊,“霍老大你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可娶妻了?” “没有。”这位霍老大很是郁闷,这位五皇子妃究竟是干什么来了?她还真当她是来闲逛聊天的? “那肯定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那霍老大立时就变了脸,“五皇子妃,我不是在这里跟你闲话家常的。” 司微云闻言笑了笑,“好,不说了。”可是她这时候脸上的笑跟方才分明有所不同,多了几分笃定的淡然。 为了便于看管,古岇村的村民全都被这些流寇集中关在古岇村的祠堂里,几百个人挤在一处,周围全是流寇把守。 经过上次之后,这些村民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上次反抗过之后,已经有五六个村民给杀掉了。 再次见到这个流寇头子,他们心头都是不由一紧,生怕他又是来杀人的。不过仔细一看,这流寇头子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女子?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这时候整个村子都被封起来的,她是怎么进来的?而且看她跟霍老大谈笑的样子,好像关系很不错,难道是跟流寇一帮的人? 那些村民都不由在心中暗暗惋惜,这女子长得这么漂亮,这周身的气质看起来也是出身大户人家,怎么就跟这伙儿流寇搭上了关系?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只是还未等他们惋惜罢,就见那女子走近他们,以安抚的语气问道:“这些天你们应该都吓坏了吧?别担心,很快就会没事的。” 所有村民都是愣愣地瞧着她,难道她跟这些流寇不是一伙儿的?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能进来的? 一旁的寇老大闻言冷笑了一声,“很快就会没事,五皇子妃您还真是够自信的,这谈得拢谈不拢还不一定呢。若是谈不拢,您自己能不能安然出去都还不知道呢。”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呢,霍老大你应该还是有些江湖道义的吧?再说了,我是携着十足的诚意而来的,这桩事一定能谈得拢。” 这下这些村民才知道原本这女子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沈家小姐,如今的五皇子妃!她竟然独身一人进到这里,这里这么危险,应该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她怎么还往这里跑呢? 司微云说完之后,又是走近了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他们一天给你们吃几顿饭?吃得饱吗?” “还行,吃得饱。”目前还可以,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囤的有粮食,院子里也都有菜地,好多人家养了鸡鸭牛羊什么的,这些都是能吃的,暂时还能顶得住,可耐不住时间长了啊,这要是僵持下去,只怕真的要不够吃了。 “今天早上都吃了什么啊?” 那流寇头子霍老大在旁边看得额角的青筋直跳,五皇子妃,您还真当您是来游玩来了?怎么还蹲在那里闲话家常起来了呢? 那霍老大在旁边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司微云道:“五皇子妃,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商谈一下了,毕竟这才是正事不是吗?” 司微云站起身来,“瞧我,一时聊得兴起,竟是把这件事给忘了,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转头又是那些村民道:“你们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不要害怕。” 司微云的到来对于古岇村的村民来说的确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外面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被朝廷给抛弃了,毕竟五十万两的黄金,只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如今五皇子妃这么一个皇室中人竟亲自来到了他们村子里跟流寇头子商谈。 不管怎么样,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这下子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就算是为着五皇子妃,官府的人应该也会跟这些流寇们周旋到底的吧? 那霍老大将司微云领到一户宅子的堂屋之中坐下,这宅子看起来要比其他宅子都气派一些,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宅子,不过看样子,这阵子这位霍老大应该就是住在这座宅子里的。 坐下之后,司微云抬眸看向站在霍老大身后的三个人,目光里透露着询问。 霍老大见状,便是开口解释道:“这三个都是我的得力手下。” 司微云目露不解,“难道我跟霍老大商谈的时候,他们三个也必须在场吗?难道还担心我一个弱女子能伤得了霍老大你不成?我只跟你们老大单独谈。” 尽管司微云如此说,他们三人还是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去看霍老大一眼来征求他的意见。 司微云淡淡移开目光,但心中已经有所了然,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好下手一些。 那霍老大也是回身看来一眼身后自己的三个属下,而后对司微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我们所有兄弟的事情。” 司微云闻言嘴角露出讽刺一笑,“既然是所有兄弟的事情,那应该叫你们所有兄弟一起过来啊,为什么只叫他们三个在场?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领头人牵动所有的事情。现在我是以朝廷派遣的身份来跟你们谈,而你们应该也只出一个能做主的跟我谈才是,这样才公平不是吗?不然我一个人跟你们四个人谈,我一张嘴,你们四张嘴,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霍老大想了想,却仍是有些犹豫。 司微云沉下一张脸来,冷声道:“我身为五皇子妃,只带一个婢女过来跟你们商讨,这足够有诚意了吧?可是我却看不到你们的诚意,你们确定要让我一个人跟你们四个人谈吗?你们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司微云的声音虽不大,可却是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那霍老大听了这话,脸色也略有些不同了。他盯着司微云看了片刻,而后转身对身后他的三个手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来跟五皇子妃谈。” 其他三个人明显有些不大情愿,可面面相觑之后,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看他们三个离开之后,司微云冲着那霍老大微微摇头,“看来你们这边的事情也不都全是霍老大你一个人说了算。这样的话,我们就算谈出个结果,你们的那帮兄弟能接受吗?” “五皇子妃,你在质疑我?” “不是我在质疑霍老大你,而是你的那三个手下明显信不过你,他们是怕你藏私吧?看来翟老大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其实他跟清江是差不多的,同为某个帮派的老大,底下那么多人,不安分的多得是。嘴上说着兄弟,可真正把彼此当成过命的兄弟的又有几个呢?正如同在岑帮里,那些人时时刻刻盯着清江,想夺她帮主的位置一样,这帮流寇里肯定也有不少伺机而动想夺他们老大位置的。就方才那三个人,说是这位霍老大的手下,可他们明显并非是完全服从霍老大的。 霍老大的处境虽跟清江相似,可面临的危机却是比清江要严重得多,岑帮好歹也算是个正经的帮派,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默许的。帮里的帮众还是以养家糊口为目的的,所以平时大多也都是服从管教的。这一帮流寇的情况就大有不同了,他们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亡命之徒,没有那么多顾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坐这个头儿的位置,光是看方才那三个人就知道了,他们虽还算听这位霍老大的话,可并没有十分服气。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相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们的老大,自己取而代之。 所以司微云才会故意说这样的话,戳破这位霍老大所面临的局面。 那霍老大被司微云这般戳破自己的处境,不免有些气恼,“五皇子妃究竟是来商谈赎金之事,还是来找人闲聊的?若只是闲聊的话,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霍老大不必气恼。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不是吗?好了,不说这些让霍老大你不愉快的话了,我们接着来商量赎金的事情。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这五十万两黄金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朝廷,一下子拿出这五十万两黄金也是够呛。” “五十万两黄金是不少,可是五皇子妃,您要看看我们这里总共有多少人,这五十万两黄金分下来,能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都还不到五千两。” “五千两已经很多了,莫说是黄金,就算是银子也足够一个普通人花一辈子还富余了。你们是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都金盆洗手从此就不干了吗?还是说……这只是霍老大你一个人的想法?” 司微云试图用寻常闲聊的方式来化解这位霍老大的戒心,可是霍老大听了这话时候,还是皱起了眉头,“这些应该不关五皇子妃你的事情吧?我们是来商谈赎金的。” “我是在跟你谈赎金啊。我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五十万两黄金太多了,朝廷不可能拿出这么多来。” “那你们觉得多少才合适?” 也就是说数目不是不能商量的,这位霍老大果然比自己着急。 “这样,我来跟霍老大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这个五皇子妃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怎么摸不清她的套路呢? “我可以帮你换一个全新的身份,给你找个地方安家,让你从此过安稳的日子。但是赎金的事情,我们就此作罢,你觉得如何?” 那霍老大听了先是愣了半晌,继而冷笑,“五皇子妃,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让我放弃五十万两黄金,你就给我这个?” “安稳的日子难道不比五十万两黄金更重要吗?你心爱的女子也会希望跟你一起过安稳的日子,而不是一辈子跟着你提心吊胆吧?彻底换一个身份对你自己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对朝廷来说却轻而易举,这个交易,对于霍老大你本人来说并不亏,而且我会私人给你五千两银票,足够你跟你心爱的女子一起去过安稳的日子了。” 第227章 松动(二更) 其实司微云刚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大约是想金盆洗手不干了,所以最后捞一票大的。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帮流寇的老大应该是跟清江的处境差不多的,但是还要比清江更难上许多,这种事情不是他说想要金盆洗手,就能金盆洗手的。 那霍老大听完之后沉默了下来,他没有立即否决,就意味着这件事有门儿。 可良久之后,霍老大摇了摇头,“可我那些兄弟们怎么办?” “兄弟?恕我直言,你们之间真的能称得上‘兄弟’二字吗?被你称呼为‘兄弟’的那个些人,但凡能有个取而代之的机会,也都不会乖乖听你的话的吧?说到底,你们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抱团谋求更多的钱财罢了,哪里来的什么深厚的兄弟情谊?”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什么深厚的情谊? 司微云沉眸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霍老大,“我猜想着,你大约是想在金盆洗手之前,最后干这一票,从此之后就不再出山,过普通人的日子去了。可是霍老大,若你果真这样想,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之前你们这一帮人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富商,他们可有的是银子,你真的能躲到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去?就算撇开他们不讲,你如这次这般跟明目张胆地跟朝廷作对,无异于公然打朝廷的脸,官府能忍得下去?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能忍得下去?只怕是穷其一生都要把你给找到,其他人他们都可以不追究,谁让你是这帮人的头儿呢,这所有的债自然都要算到你的头上。” “到那时候……”司微云仔细观察了一下霍老大面上的神情,才继续道:“他们都金盆洗手,各个拿着你为他们争取来的银子过着富足的日子,可是只有你……只有霍老大你,终其一生都逃不脱追捕,你觉得值得吗?你以为到那时候他们会同情你,还是会笑你一声蠢?” 霍老大听完这番话之后,尽管极力掩饰,可是脸上还是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司微云说完这番之后,便沉默了下来,只是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霍老大看,似乎在等着他最后的决定。 这种沉默之中积蓄着一种无声的较量,就这么过了良久,那霍老大终于开口,“怪不得朝廷要派五皇子妃你过来,这一招挑拨离间用得好。” “就算我是在挑拨离间吧,难道霍老大觉得我这番话说得没有道理吗?我可以保你有一个安稳的后半生,就看你答应不答应了。” “可是你要知道,我这手底下的人也都是不好糊弄的。” 既然他说出这话,就意味着他已经心动了。 “我相信霍老大你肯定是有法子让他们妥协的。这样吧,我知道这件事对霍老大来说是个左右为难的决定,我也不逼你,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若是你不答应的话,这赎金的事情我们还可以接着谈,但至于赎金交付之后,霍老大你和你心爱的女子前途会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而且,恕我提醒霍老大你一句,你的这些手下里我估摸着得有不少贪图无量,不肯金盆洗手的。待他们知道你是因为一个女子,才哄骗着他们一起金盆洗手之后,你想他们会怎么对你,以及……你心爱的那个女子?你是最了解你的这些手下的,你觉得他们会跟你讲什么道义吗?仇人太多的麻烦,我想霍老大你应该不想一辈子都体会。” “好了,”司微云站起身来,“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麻烦霍老大给我安排个地方休息,等霍老大想出结果了再答复我吧,不过我希望霍老大你能尽快,而且你手底下的这帮人应该也熬不了多久了。” 见得自家大哥跟五皇子妃相继走出来,原本被打发出去的那三个手下此时都很关心地走上前来,霍老大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去给司微云安排住的地方。 待司微云带着池玉离开了,其中一人才询问着问那霍老大,“大哥,怎么样?谈妥了吗?这五皇子妃是怎么说的?” “她说……五十万两黄金太多了,希望能减十万两。”霍老大下意识地就说了谎,其实他内心里也不是很信任自己的这些手下。 一群无牵无挂的亡命之徒,有什么情义可言?遵循的不过是强者为王的法则,就像是树林里的猴子,只有最强者才能成为猴王,当这一代的猴王老了,就会有年轻的猴王取代他,最后那老猴王就只能被打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地被赶出猴群…… “十万两,这也太多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一下子少了十万两,怎么够分?大哥,您没答应吧?” “没有。”霍老大摇头,但心思已经不在这些银子上了。 他在想,就算五十万两黄金真的到手,分到自己手里最多也不过一万两,可是正如那五皇子妃所说,为了这十万两的黄金,自己就要抗上所有的罪责,自己是头领,将来官府要秋后算账,也只会抓自己,而到时候他们呢?早就不知道拿着分到的黄金跑到哪里去了。自己图什么? 其他三个人犹自不觉,只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大哥,这要说少个一两万两的,倒还可以商量商量,这一下子少十万两可不行,我们底下的兄弟也不答应啊。” “没事,这都可以再商量的,反正如今五皇子妃在我们手里,官府的人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霍老大虽是这么说着,可是脑海里响起的却是方才司微云跟他说的那番话,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自己究竟要选哪一条。 “小姐,你说这个霍老大真的会答应你的提议吗?万一他把方才小姐你跟他说的那番话告诉给了他的手下们……”那可就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也不是贸然才说出那番话的。”在来之前自己就琢磨着,他们这一帮乌合之众未必真的有什么牢不可破的情谊,方才自己不过小小试探了一番,就试探出他们的貌合神离来。而且自己问起那霍老大有没有心上人时,他的反应分明是有的,虽然嘴上否认,可从神情里也看得出来。 司微云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外公走南闯北,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自她独自接掌生意以来,更是跟众多不同的人谈过生意,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是不差的。 从那霍老大方才的反应来看,自己的提议他十有八九会答应。 其实霍老大眼下的困境是跟清江一样的,想脱身却又脱身不得,而自己主动来帮他脱身,还给他安排好了下半生,他不动心才怪。 …… 而此时身处京城的沈尚书却是担忧不已,微云已经走了这些时日了,这个时候也该到古岇了吧,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沈尚书实在无法凝神做事,只好站起来走一走,好静静心。可是他这厢才刚站起身来,就见有人进来禀报。 “尚书大人,古岇那边有消息了。” 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五皇子妃去了古岇,虽不是皇上钦点前往,但她究竟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去古岇,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不得不说,这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着实令人艳羡,五皇子妃中毒之时,五皇子不惜身犯律法,拿死囚给五皇子妃试毒。如今五皇子入狱,五皇子妃亦是以身犯险,去往被流寇包围的古岇村。 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就能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能为对方以身犯险。 所以此时沈尚书为什么着急,这吏部的一众人等也都明白,毕竟那五皇子妃可是沈尚书的亲孙女呢。 这一有了消息,就赶紧来报给沈尚书了。 “什么消息?” “古岇村的村民跟那帮流寇起了冲突,又死了五六个人。而五皇子妃……五皇子妃已经进到村子里跟那帮流寇商谈赎金的事情了。” 虽然司微云在出发之前,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沈尚书,可此时听到微云真的独自进到满是流寇的古岇村,沈尚书还是无法不担忧。 消息传到皇宫里,皇帝也是惊了片刻,他没想到司微云竟有勇气独自进到古岇村跟那些流寇们商谈。 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成竹在胸,还是莽夫之勇。 “告诉给刑部那边的人,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五皇子知道,就连五皇子妃已经离开京城的这件事也不要说。” 可是越是不说,身处在刑部大牢里的秦晔就越是觉得奇怪。 这次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好几天了,也不见有什么其他的处置。难道打算就这么一直把自己给关着吗? 皇兄也不来看自己,父皇真的就生这么大的气,不许任何人来看自己? 可是不对,以微云的性子来说,她想尽办法也会来见自己一面的。而奇怪的是,她一直都没出现,不止是微云,皇兄、松亭他们统统都都没出现。 这一日,狱卒来给秦晔送饭,秦晔问起有关于古岇村的事情,他对这件事还挺关心的,本来是打算亲自去那边看看情况的,结果就被下狱了,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如何了,也不知道父皇最后是如何决定的,那笔五十万两黄金的赎金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听到秦晔问起有关于古岇村的事情,那狱卒递饭的手不由顿了一下,心道:五皇子,您这还不知道呢,您的皇子妃都已经孤身去了那古岇村了。 “是听说了一些消息,那边死了几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上头可是吩咐过了,有关于五皇子妃去到古岇村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跟五皇子透露。 这狱卒生怕五皇子会看穿自己的谎话,放下饭食,马上就走了。 秦晔倒是也没察觉,只是这已经好多天没都没见着司微云了,难免有些想念。就趁着晚上,牢里的其他人都睡了,他悄悄溜出了牢房。 这里并不是看守十分严密的天牢,这样普通的守卫对于秦晔来说想要逃出去也并不是十分困难,但为了躲开巡守的侍卫,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好不容易溜回家中,径直就往卧房而去,房间里没点灯,秦晔还以为司微云是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却发现床帐是挂起来的,而且床上空无一人。微云根本就不在房中! “来人!” 第228章 承诺(一更) 秦晔一脸沉然地坐在那里,冷眸看着面前他的侍卫杨方,“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跟我说?” “请殿下恕罪,刑部看守得很严,属下进不去。” “你以为我会信?凭你的本事还进不了一个刑部?” 那杨方当即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杨方,你给我记好。从今以后你也要把微云当作你的主子,你待我如何,就要待她如何,她的安危亦是你的职责,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秦晔见他应了,便是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扬声吩咐道:“给我准备行李。” 杨方闻言一惊,“可是殿下,刑部那边若是知道殿下私自离开了……” “随他们去好了。”没什么能比得上微云的安危重要,其他的事情等回来之后再说。 紧闭的城门之后,一队士兵在守着,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都是有些昏昏欲睡。 “我们几个先睡会儿,兄弟,你先守着,待会儿我们轮着休息啊。巡视的人来了,你记得叫我们一声。” “行,你们放心睡吧。” 大家平时都这样偷懒,也没见出过什么事情,这么高的城门,谁进得来,谁又出得去呢? 可偏偏就是有人能出得去,在这黑夜之中,一个身影揉身跃上城门,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鸟儿一般,又迅速俯身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咦?”唯一醒着的守卫,不由发出奇怪的一声。 “怎么了?”这一声惊醒了旁边将睡未睡的同伴。 “刚才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过去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看清,也许是我看错了。”就那么一闪而过,这样漆黑的夜里,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那么高的城墙,总不可能是有人翻过去了吧? “我看你是太累了,行了,你睡吧,我来守着。” “那就多谢兄弟了。” …… 司微云躺在床上,看似闭着眼睛,其实哪里睡得着,但就算睡不着也得睡,不然明天脸色看起来憔悴的话,在气势上就输了。 而霍老大这边也是深夜未睡,有关于他跟五皇子妃究竟都商谈了什么,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是很关心的。 “大哥,我觉得四十五万两是我们底线了,不能低于这个数。” “一下子少了五万两,不行吧,我觉得四十八或者四十七万两还行,少一万两我们就少分好多呢,这个不能让步。” “我觉得五万两还好吧,万一真的惹恼了朝廷那边,他们决定跟我们对抗到底,一两都不给我们,那我们怎么办?说实在的,在他们的眼里,这村里的百姓值那五十万两黄金吗?” “你怕什么?这五皇子妃如今不是在我们手上的吗?” 霍老大觉得很烦,看他们激烈争论的样子,好似这件事他们真的可以抛开自己,由他们来做主一般。虽然五皇子妃跟自己说那样一番话有挑拨之嫌,但是仔细想来,她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的。他们这一群人不过是因为图谋钱财而聚集在一起的,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兄弟义气,如今自己可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将来,自己真的还要为了他们而继续跟朝廷对抗吗? 翌日,司微云起床之后,精神看起来很好。反观那霍老大看起来则有些精神不济,看来昨晚他定是考虑了很多。 “霍老大,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司微云含笑看着面前的霍老大。 “我们进去再谈吧。”霍老大一脸的严肃。 “行,走吧。”他们二人,一个轻松自在,一个心事重重,在这一点上,霍老大已经输了商谈的气势。 二人相对而坐,司微云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霍老大。 “你能保证,我答应了你的提议之后,官府的人不再找我的麻烦吗?”这是霍老大最担心的,万一朝廷那边不信守承诺怎么办? “当然,我发誓,若是有违今日对霍老大你的承诺,就叫我不得好死。这样可以吗?” “好,我信你。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把你的那些手下都引到村子外面去。”司微云淡淡道。 霍老大却是变了脸色,“可是外面都是官兵,一旦他们都出去的话,那……”那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们当初之所以选定这个古岇村,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再加上有人质在手,他们才有恃无恐的,要让他们真的去面对那些官兵,还真的没有多大的胜算。 “是的,他们一个都活不成。而你,霍老大也将会当着你所有弟兄的面‘死去’,然后朝廷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我会把我承诺给你的银子给你,让你去过一个普通的安稳的日子,这是对你立功的回报。从此之后,这世上就不存在‘霍老大’了,你就是一个身世清白的普通人,跟你喜欢的女子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而这一切的代价是要他引他的弟兄们进圈套,送他们去死。 霍老大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犹豫,但听到司微云最后那几句话的时候,内心里已经完全坚定了,她所说的,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为了那些时刻都觊觎自己位置,想要替代自己的人,而放弃那样梦寐以求的日子,实在不值得。 “好,我答应了。但是五皇子妃,你也要做到你答应我的,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当然,我是做生意的,最看重承诺,我既是答应了,就绝对会做到,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该怎么把你的那些手下给引出去。” 他们两个在里面秘密商谈,守在外面的霍老大的那些手下却有些等不及了。 “你说,这五皇子妃究竟能不能答应我们的要求?” “她不答应也不行,这五百多口人都在我们手上,她自己的命如今也是捏在我们手里的,她若是不答应,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瞧你说这样的话,别太冲动了,若是这些村民还是那个五皇子妃都死了,我们也都活不成。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最好。” “看给你怂的,不就是一死吗?一刀下去碗大个疤,有什么可怕的?” “哎,别说了,好像是出来了。” 听到脚步声,几个人连忙停了下来。 他们几个就听得司微云一边走,一边对霍老大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让我的婢女回去跟知府大人那边通禀一声,不出意外的话,你们要的黄金两日内应该能送到。” “这个没问题,但是五皇子妃,你可莫要诓我。” 只见司微云勾唇一笑,“霍老大,我人都在你手里了,你还怕我跟你耍什么花样吗?难道我是不想要我自己的这条命了吗?” “这样最好。”那霍老大说罢,又是看向自己的那几个手下,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找个人送五皇子妃的婢女出去。” “是。” 嘴上这么应着,可是人却把霍老大给拉到了一旁,“大哥,谈妥了是吗?五皇子妃答应了?她说给多少?” “四十七万两黄金,这是最后的结果了,五皇子妃已经答应了。她说她前脚过来,朝廷准备好的黄金就已经在路上了,这个时候应该也差不多该到了。不过为免她跟我们耍花样,我决定暂时不放她回去,让她留在这里跟那些村民一起做人质,待黄金真的到手了,再放她。” “是,这样最好。”四十七万两,虽然少了三万两,可也不错了,总好过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或者朝廷干脆狠心放弃这五百多口的村民,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们心里也都松一口气了。 不过选谁去送五皇子妃的婢女呢,外面那么多官兵,也着实有些危险。但想着,这时候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人质都还在他们手里呢。 最终选定了一个人送池玉出村子,外面那么多官兵,那人也不敢送太远,只将池玉送到村子口,便转身回去了。 池玉一个人出了村子之后,便迅速被守在外面的官兵给接走,他们也很意外,怎么池玉一个人出来了? “知府大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当地的知府和知县一直都是守在这里的,尤其是司微云此时也在村子里,他们更是不敢放松了。知府大人听得下面的人禀报说五皇子妃的婢女从村子里出来了,当即就让人赶紧把她给带出来。 听了池玉的一番话之后,知府和知县两位大人都很是震惊,还一再跟池玉确认,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一直到池玉再三跟他们保证,他们这才终于相信。 “行,还请池玉姑娘回去之后告诉五皇子妃,她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池玉担心着自家小姐在村子里的状况,也没有在外面多留,跟知府和知县两位大人说明白之后,也就又回了村子。 “小姐,您交代的我都已经跟守在外面的知府和知县大人说了,他们说他们谨遵小姐您的恶命令行事。只是眼下朝廷送来的黄金都还没到,可能得再等上一两天了。” 司微云闻言点了点头,神色自若,丝毫不介自己要在这村子里再多呆两天。只是看着霍老大问道:“朝廷送来的黄金还没到,霍老大应该不介意再等两天吧。” “希望两天之后真的能等到朝廷送来的黄金,四十七万两,这可是五皇子妃你答应的。” “放心,我人都还在这里,我也怕死的。” 接下来的两天,司微云也一直都在这村子里呆着,到处走走看看,跟被困在祠堂里的村民们聊聊天,显得很是自在。 而其他人也都被她的这种自在给感染,一个个都放松下来。那些村民看着司微云这般轻松的模样,想着朝廷给的赎金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他们马上就会没事了。而那些流寇看司微云丝毫不紧张的样子,想着事情应该是妥了,朝廷那边肯定会交赎金把这些村民和五皇子妃给赎回去的。 所以整个村子都一改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所有人都放松了许多。 “大哥,没错,我去打探过了,确实有官兵护送着几辆马车往我们这里来。护送的官兵太多,我没敢近前看,但那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给我们的黄金。” “好,看来五皇子妃没骗我们,朝廷真的送了赎金来。不过她的命都在我们手上,谅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霍老大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暗暗佩服,这个五皇子妃还真敢唱空城计,朝廷那边一厘钱都没给,她竟也敢孤身一人进到这村子里来。 两日之后,官府的人站在村口喊话,说是赎金已经到了,看他们是要他们送进去,还是他们派人出来搬。 第229章 你又闯祸了(二更) “大哥……我觉得还是让他们给送进来吧,毕竟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人质,不怕他们给我们耍心眼儿。” 那霍老大状似仔细思索了一下,“可是此处根本就没有退路,我们把黄金搬进来之后,我们要怎么出去?等他们把黄金交给我们的时候,肯定会要求我们将人质给放回去,到时候只有我们留在这里,那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吗?我们就算拿到黄金也跑不了了,还会丧命在这里。” 其他人一听,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大哥,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办?”当初这个古岇村就是大哥选的,事实证明他选的这个地方很明智,那些官兵就算要强攻也不好攻进来。这些年大哥带着他们,确实出了许多很好的主意,以大哥的聪明,应该可以想到一个好法子的吧? 那霍老大又是低头思考了半晌,“这样,我们到时候带着五皇子妃一起出去。五皇子妃来得还正是时候,以她的身份,她一个人就能抵得上古岇村里所有的村民,我就不信官府的人敢置她的性命于不顾。到时候我们带着她出去,用她来换官府的那些赎金,等到拿到赎金之后,我们携着五皇子妃往后撤,有她在手里,那些官府的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撤出一段距离之后,我们就带着黄金赶紧跑,这样四散开来,官府的人肯定也找不到我们。” 其他人听了之后都是点头,“这个法子好。”还有人哈哈大笑,“这五皇子妃还真蠢,这个时候过来,不就是给我们当人质的吗?要不是她来了,我们拿到朝廷的赎金之后还真有些不大好脱身。” 霍老大闻言不由在心中冷笑,五皇子妃蠢?她可比你们要聪明多了。 跟官府那边约定了好了之后,由这帮流寇的大哥霍老大亲自挟持着司微云走出了村子,后面跟着他所有的手下,一百多个人浩浩荡荡地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在出村子之前,将里面的村民全都结结实实地给绑了起来,谅他们自己也是解不开的。等他们拿到赎金离开之后,官府的人自会进去帮他们解开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能顺利拿到赎金。 而外面的官兵也全都是严阵以待,不过有五皇子妃在他们的手里,官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要的赎金已经准备好了,都在这里。也照你们的要求都装了马车,待会儿你们架着马车就能走了。”神情严肃的知府大人站在前头,冷眸盯着那流寇头子霍老大。 “没有诓我们吧?箱子里装的的确是金子吗?马车上没有动什么手脚吧?”霍老大挟持着司微云,以怀疑的口气问道。 “若是不信,你可以亲自过来看看。”接着听得那知府大人吩咐身后的官兵道:“打开箱子。” 所有的箱子依次被打开,阳光下那金色晃得眼睛都生疼。 可那霍老大似乎仍是不信,非得要亲自过去看看,手里仍是劫持着司微云。 他的那些手下都不由得为他揪一把汗,对面那么多官兵,他们大哥还真是有胆量,不过既然五皇子妃还在大哥手里的话,那对面的那些官兵们应该是不敢对大哥做什么的。 然而,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他们的大哥已经走到其中一辆马车前,查看上头的黄金,变故就突然发生了。不知道那五皇子妃身上怎么会藏有一把匕首,当初进村子里的时候,分明已经搜过身了,总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五皇子妃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至今刺进了霍老大的心口,鲜血比那些金灿灿的黄金还要刺眼。那些流寇们一时都惊到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瞧着他们的老大倒下去,一直到那帮官兵朝他们冲了过来,他们才本能地往后逃。 但这些官兵是早有准备的,而他们这帮流寇却还处在懵了的状态里,再加上失去了霍老大这么个领头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四散逃开之后,被官兵们紧追不舍。而且知府大人已经下令,对这些流寇可以当场击毙,不必有顾忌。 官兵们憋屈了这么多天,也早就憋出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终于等出一口气,各个也都是发了狠。 而又因为知府大人一早就从池玉那里知道了司微云的计划,所以这两天里,他又加急从附近的地方调了一批官兵过来,如今人数上已经处于碾压的状况,那些流寇慌不择路,被官兵们打得措手不及,眼见着是大势已去了。 这场对阵并没有持续多久,全部的流寇就都已经被拿下,死了一半,还有剩下的一半被抓了起来,也是命不久矣了。 “您没事吧?”那知府大人打量了一下司微云,她的衣服上还被溅了血,看起来有几分可怖,虽然已经事先知道那不是人血,可知府大人还是不免紧张了一下。那五皇子是个什么人,他虽没见过,却也是早有耳闻,若是五皇子妃真有个什么好歹,自己的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没事。” 司微云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霍老大,“先找人把他带走吧。” 很快有人上前来把已经‘死’了的霍老大给抬走。 一直到夜幕降临,原本被知府大人下令扔在乱葬岗的霍老大才慢慢醒了过来。 而这时候,竟也有脚步声接近这里。 池玉在前面提着灯给司微云照路,而司微云则看向坐在乱葬岗正看着自己走近的那人。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户籍了,换了个名字,你要开始慢慢适应了。”司微云将誊抄好的户籍递给霍老大,“这份户籍已经在官府留了底,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恭喜你了霍老大,你获得新生了。”再不是之前那个流寇头子了。 而此时霍老大的心情高兴之余也有些愧疚,他获得了新生,而其他的那些兄弟们却都因自己而死。 “不必多想了,在你们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也早该想到自己的结局了。而你,霍老大,你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一个,你还能娶妻生子,过安生的日子。” 说罢,只见司微云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来,“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五千两银票,你清点一下。” 霍老大接过之后,直接将银票收进了怀中,“这么大的事情都做成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耍什么心眼。五皇子妃,你是个令人佩服的女子。”在决定跟朝廷勒索的那一刻,他从来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而无疑这种结果是对自己最好的,可是……自己却害死了那么多跟随自己的人。 “霍老大,就此别过了。从此刻开始,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霍老大了。” 看着司微云转身离开,那霍老大也从乱葬岗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终于能去跟自己喜爱的女子成亲生子,过安稳的日子了。霍老大已经死了,在那多人的眼前彻彻底底地死了,从明天开始自己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不止是那些死了或者被抓住的流寇,就连官兵们都以为霍老大已经死了,真正知道他还或者的人,就只有司微云、池玉,还有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四个。司微云和池玉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为着自己的仕途,也会对此事守口如瓶的,这些都不用担心。 在外人看来,这次官府的行动很成功,一举将那些流寇全都歼灭,一个都没留。虽然放走了流寇头子,但就结果来看还是值得的,司微云毫发无伤,古岇村五百多个村民也都被救出来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事情之后,此地的知府和知县大人都会升迁。而这最大的功劳,他们自然也是不敢抢的,全都要归在五皇子妃的身上。 当那些村民要拜谢司微云的时候,司微云却道:“在我夫君下狱之前,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来这里,我只是完成他未能来得及做的事情。而且,我此次前来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若是诸位愿意的话,我这里有一份请愿书,不知各位能否在上面署个名字?我只是想救我的夫君从牢狱里出来。” 司微云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人回应,“不会写字,按手印儿行不行?” “当然可以。” 司微云对于他们来说有救命之恩,而且这两天司微云呆在村子里的时候,时常找这些村民们一起说话,在艰难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村民们对司微云除了感谢之外,还有一种格外的亲近感。别说只是署个名字而已,就算让他们上京请愿,他们也是肯的。 这天晚上,知府大人还亲自设宴答谢了司微云。 解决了这件事,司微云心里也高兴,在饭桌上不免多喝了几杯。回到房间的时候,感觉脑袋有些晕,走进内室里,看到里面坐着一人,而且还是她十分熟悉的人。 秦晔怎么会在这里?司微云摇了摇头,自己果真是喝醉了。她揉着额头在秦晔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径直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却是把跟在她身后的池玉看得一愣,殿下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够惊人的了,怎么小姐好像是看不到殿下似的,连个反应都没有,直接就再殿下的身边坐下了?到底是小姐看错了,还是自己看错了? 自己没喝酒啊,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成?池玉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司微云刚把倒好的水送到嘴边,却被身旁的人伸手给夺了过去,司微云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用惊诧的目光看向身旁之人,“你……你是真的啊?” 秦晔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难道我还是假的不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连自己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了。 “没喝多少。”司微云摇了摇头,伸手捏住秦晔的脸,用不解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你逃狱了?” “是,我逃狱了。我听到你来这里的消息,我能不逃狱吗?”秦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把手里的茶杯还给了司微云。 司微云喝了一口茶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才侧头看向身旁的秦晔,“你又闯祸了。” “没你闯得祸大,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答应我了,以后不再瞒我任何事。” “我没有瞒着你啊,是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的,我想跟你说,却也见不着你啊。” “狡辩!”秦晔捏住司微云的鼻子。 第230章 囚车回京(一更) 司微云见糊弄不过去,索性装醉,低下头整个人趴在桌上,“好困哦。” 这样撒娇的语气秦晔怎么可能扛得住,也只能先抱她上了床。 虽然是装醉,但司微云这几天确实挺累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终于松懈下来,困意也一下子就袭来了,没多久就在秦晔的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知府大人来见司微云的时候,没预料到五皇子妃的院子里竟会有一个男子在练剑,不由愣在了那里,看他这般自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歹人,可是五皇子妃的院子里怎么会出现男人呢? “来找微云?她还在睡,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秦晔见这位知府大人愣在那里只盯着自己看,索性率先开了口。 微云?还在睡?这亲昵的称呼,这暧昧的话…… 据说五殿下长得俊美无俦,眼前这个男子倒是很符合,可……可他怎么可能会是五殿下呢?五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牢里的吗? “敢问……您是不是……五殿下?”那知府大人犹豫着问出声。 “是我。” 那知府大人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五殿下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牢里的,他这算是逃狱吗?自己身为知府大人,一个朝廷命官,是不是该将他拿下啊? 此时这位知府大人只恨自己为什么一大早到这里来,眼下真是怎么做都不是。 秦晔却是等得不耐烦,“有什么事儿就说啊。” “是古岇村的村民,说要送一些东西给五皇子妃以示感谢。” “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罢,秦晔转身走入了房间,看得知府大人心头一阵忐忑,如此看来,这个人的确就是五皇子无疑了,自己可以假装没看到吗?这个此时本该呆在刑部大牢里的人…… 听到秦晔的脚步声,司微云并未睁开眼睛,而是拥着被子问道:“是谁啊?”方才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她就已经朦朦胧胧转醒了,不过困意尚未消退,继续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秦晔坐到床边,俯身轻吻了一下司微云的额头,“是本地的知府大人,说古岇村的村民为了答谢你,给你送了些东西过来。” 司微云这才困倦着睁开了眼睛,脑袋也渐渐清明起来,想到方才外面发生的情形,司微云不由一笑,“知府大人看到你在我院子里,只怕是吓坏了。” “估摸着他此时正在心里琢磨要把我怎么办呢,我这么一个逃犯遇上他那么个知府大人……” 司微云伸手揉了揉秦晔的脸,笑着道:“是你这个逃犯太嚣张了。”哪有一个逃犯会像他这样,逃狱之后还在朝廷命官面前乱晃的。 言罢,司微云起身穿衣,池玉也进来伺候她洗漱。 待司微云收拾妥当之后,便同秦晔一起走了出去,知府大人还站在原地等着,只是神情与昨日的轻松已经大有不同。司微云见状,还挺有些同情他的,刚经历过村民被劫持的事情,如今又遇到一个逃狱的皇子,这位知府大人心里想必也是打呼倒霉。 “见过五殿下、五皇子妃。” 方才突然见得五皇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眼下既然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自然是该正式行礼拜见的。 “知府大人早啊。”司微云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古岇村的村民听说五皇子妃您就要走了,所以特来给您送行,还备了点东西让您带在路上。” 司微云本就打算今天启程回京的,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得赶紧回京将秦晔给从牢里救出来,只是她也没想到秦晔竟会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他们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等着呢。” “走,去看看。” 古岇村的村民得知今日司微云就要离开,一大早就等在了驿馆的门外,见得司微云出来,连忙都涌上前去。 “五皇子妃,您这就要走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连夜烙了些饼,炸了些肉丸什么的,您就当作干粮带在路上吃吧。”这次他们全村的人能得救全靠了五皇子妃,只是五皇子妃身份尊贵,也不差什么,他们只有送些普通的东西,就当是聊表心意了。 “谢谢各位了。各位昨日能答应在请愿书上署名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多谢。” 司微云朝池玉示意了一眼,池玉连忙上前将村民们送来的那些东西给接了过来。 这时候秦晔也站了出来,对那些村民拱手道:“本来应该是我早点过来的,但没想到会突然发生变故,请愿书的事情,我在这里多谢各位。” 众人这才注意到在司微云身边站着的秦晔,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微云见状,开口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夫君,五皇子秦晔。他在牢里听说了我在此地的消息,便逃狱过来找我,担心我会出什么事情。待会儿知府大人就会让人派囚车押送他回京,最后会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但有了你们的请愿书,估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那知府大人一听却是懵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派囚车押送五皇子回京了? 众位村民心中感激司微云,难免会生出偏袒之情,他们这阵子一直都被困在村子里,还都没听说外面有关于那些死囚是如何穷凶极恶的传闻,但心中却想着,五皇子妃这么好的人,让那些犯了罪的死囚为她试毒,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再看这五殿下一听说五皇子妃有危险,宁愿逃狱也要赶过来,这份深情厚谊,也着实叫人感动。 “五殿下一定会没事的,若是朝廷不放五殿下,我们就一起上京为五殿下请命去!” 这一句话得到了其他村民的附和。 “那我就先在这里多谢各位的仗义相助了。” 那些村民都离开之后,秦晔才转身对那知府大人道:“知府大人,准备囚车吧,我们公事公办。”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反正京城那边都已经知道自己逃狱了,还不如索性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自己就是来古岇村这里看微云来了。坦诚还显得问心无愧,遮遮掩掩就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了。 虽是坐着囚车,可知府大人还是亲自送了司微云和秦晔离开。他私心里也是希望五皇子最终能没事的,难得看到两个这么为彼此着想的年轻夫妻,有很多夫妻是一直到了很多年以后才能明白相濡以沫的道理。 秦晔坐着囚车在前面走着,司微云坐着马车在后面跟着,到了晚上歇在客栈,夫妻两个还是睡在同一间客房。秦晔虽是坐着囚车,可押送他的人也没真的把他当作囚犯来对待,该给吃的给吃的,该给喝的给喝的,且抛下他五皇子的身份不论,就只说五皇子妃这次立下如此大功,救了古岇村五百多的村民,他们私心里也不忍心将五皇子当作真正的囚犯来对待的。 而在他们一路回京的时候,消息都已经传遍整个大晟了,原来五皇子逃狱离京,是去担心五皇子妃,去找她去了。 都说五皇子花心风流,但他却因为担心五皇子妃,而甘愿背负上逃狱的罪名,如此深情,五皇子妃也值了。 “能娶到五皇子妃这样的女子,五皇子才是赚大了呢。你们还没听说吗?五皇子妃以一己之力拿下了那些流寇,救下了古岇村五百多口的村民。虽说她是有私心,是为了将功赎罪,把五皇子从牢里给救出来,可是她也的的确确只身进了那满是流寇的古岇村,跟那些流寇们周旋,成功杀了流寇头子,官府的人这才能把其他的那些流寇都给抓住,救出了古岇村的村民。论勇气、论计谋,天下间能有几个女子能及得上五皇子妃的?要我说,五皇子能娶到她,这才是赚大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五皇子之所以入狱,还不是为了要救五皇子妃给她解毒?”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说来说去,都是人家夫妻两个为彼此着想的事情,只能说他们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也是,他们夫妻两个感情这般好,能豁出一切去为对方着想,旁人也是羡慕不来的。” 这一路晃晃悠悠的,押送秦晔的囚车总算是到了京城,这囚车一进入城门,就引得无数京城百姓们的围观。秦晔坐在囚车里,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落魄的样子,而后面跟着的是司微云的马车。 一看到司微云,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欢呼了一声,接着就引来了无数围观民众的起哄,这时刻就百姓们看着司微云,就像是看待一个凯旋的将军似的,欢呼声响彻一片,一路都没有断绝。 在经过这些日子之后,他们在内心里都已经认为那些被秦晔带去试毒的死囚各个都是罪不可恕,十恶不赦,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五皇子为了救自己心爱女子的性命,拿那些死囚去试毒,也并没有什么不可饶恕之处,略施小惩即可,实在不必大动干戈。更何况,这次五皇子妃立下如此大功,从流寇的手中救了古岇村五百多口人,也远远足以抵消五皇子犯下的这点错了。反正那些死囚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怎么死不都一样吗?五皇子实在是冤得很。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司微云一路送了秦晔进了刑部大牢。 “五皇子妃,您请留步吧,再往前就不是您该去的地方了。”刑部的人也都很客气。这次五皇子妃却是叫他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一个弱女子能从那许多穷凶极恶的流寇手里将五百多古岇村的村民救出,任是谁听了,不说一句佩服呢? “我会把你救出来的。”司微云没再上前,只看着秦晔,笃定地开口。 秦晔闻言一笑,“那就有劳夫人了。” 离开刑部,司微云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皇帝刚听到司微云和秦晔已经回京的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司微云今日肯定会来见自己的。 这一次的事情,皇帝对司微云的确是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真的有办法可以既不用付赎金,又可以安然将那古岇村五百多口人给救出来。 皇帝这时候倒是很好奇,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让五皇子妃进来吧。” “是。” 就连皇帝的贴身内侍都感觉得到,皇上对五皇子妃的态度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片刻之后,司微云由内侍领着进来。 司微云没有回去换衣服,站在皇帝的面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过皇上。” “免礼吧,听说……你这次做得很不错,就连当地的知府都上折子给你请功了。” “那皇上可否允许我将功折罪了?”说着,司微云从袖中取出自己准备好的请愿书来,那上头有所有古岇村村民的署名和手印。 “这是请愿书,还请皇上过目。” 第231章 罚去守陵(二更) 内侍见状,赶紧上前将司微云手里的请愿书接过,转身呈给皇帝过目。 皇帝接过之后,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将那请愿书给搁在了一旁,“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朕会派人告知给你的。” 没有称赞,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不过司微云并不担心,毕竟秦晔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他未尝不想把秦晔从牢里给放出来,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罢了。如今自己把梯子都已经架好了,他自然也愿意顺着梯子下来。 离开皇宫之后,司微云直接回到了她和秦晔的家中,一番沐浴过后,她倒头便睡,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早上。 醒来之后,司微云先去见了自己的祖父沈尚书。 看到这个孙女,沈尚书是既骄傲又心疼。 “你放心吧,朝堂之上,会有人替五皇子求情的。”这件事沈尚书不宜出面,毕竟如今五皇子已经是他的孙女婿,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沈尚书若是出面求情,反而会引人反感。 但是沈尚书在朝堂之中这么多年,交好的朝臣也不少,在这个时候还是愿意出一些力的。 只不过,朝廷之中还是少不了会有人反对放了五殿下,二皇子在朝中也有一些自己的势力,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秦晔被放出监牢?但就目前朝堂内外的形势来说,释放五皇子出狱已经算是众望所归的事情,那一点反对的声音也都不足为惧了。 这日早朝之上,皇帝当着众位大臣,提起此事,说原是打算嘉奖五皇子妃此次的功劳的,只是五皇子妃提出说要用给她的嘉奖换她的夫君出狱,问朝臣们是如何意思。 有朝臣站出来赞同,自然也有一些反对的,两派当庭争吵,但最后有人提出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这件事还是听听看民意比较妥当,毕竟在律法上,五皇子的事情也很难有个定夺,他杀的人是本来就注定要死的人,这个事情要怎么算,律法上并没有这样明确的律例。最终还是从民意来看比较妥当。 要说是看民意,那就再明显不过了。五皇子妃的手里既有古岇村村民写的请愿书,又有大晟百姓们为五皇子叫屈的支持,这个将功补过,百姓们显然是很赞同的。 就这么商讨了几日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把秦晔给从牢里放出来,以五皇子妃的功补五皇子的过,虽五皇子逃狱之事又添一罪,但念在他是担忧自己妻子的安危,也算情深义重,也就酌情赦免,只罚他去守陵半月,以儆效尤。 秦晔出狱的这天,是司微云亲自去的刑部大牢接他,两个人相见,旁的也没多说什么,只见秦晔走过去牵住了司微云的手,轻声道:“走,我们回家。” 当天晚上,刘玉婕和李松亭都来为司微云和秦晔庆祝,这次的事情终于圆满地解决,连日里的忐忑也终于能放下了。 “微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跟我说说呗,我可太好奇了,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做成的。” “其实很简单,你想想看,同样是一个帮派的老大,那个流寇头子霍老大,其实跟清江有很多相似之处。他这次带着自己的那些手下铤而走险,其实不就是想要最后干一票大的,然后就金盆洗手吗?就跟清江想要摆脱岑老大的身份,过普通日子的道理是一样的。擒贼先擒王,你只要知道这个‘王’想要的是什么,那之后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而那个霍老大还有一个心上人的事情,却是司微云试探之下的意外收获。 秦晔听得却是皱眉,抬手轻捏了一下司微云的耳朵,“下次不许这么冒险了。”万一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样呢?她一个人进到匪窝里多危险。 “知道了,最后一次了。哪里还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再遇到,那我们也太倒霉了吧?”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大家难得放松下来,不免都多喝了几杯,送了刘玉婕和李松亭离开之后,司微云也有些醉醺醺的了。 秦晔扶着她回房,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父皇罚我去守陵,这一去就要半个月。微云,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司微云闻言一笑,歪着脑袋看他,略带几分娇憨,“我才不去呢,你自己去吧。” “这么没义气,就这么抛弃我了?嗯?”这最后一个‘嗯’字分明带着几分缱绻的柔情。 司微云还是摇头,“我不去。” “我们还是新婚呢,你就舍得放我一个人?”说着,秦晔就已经将帕子给丢到一边,倾身凑近了司微云的耳边,“不去也可以,那就把这半个月的份儿先补给我吧。” “什么?”司微云喝得醉醺醺的,脑袋也有些转不动了。 而彼时,秦晔修长的手指已经去解司微云的衣襟了…… 司微云混混沌沌的,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不由烧得通红…… 翌日,秦晔陪着司微云用过早饭之后,便出发去皇陵,司微云将他送出大门,秦晔犹自不放弃,“真的不陪我一起?” 司微云的回答是直接将他推到马车旁,“快走吧。” 秦晔转身看她,用十分无奈的语气道:“无情的女子。”虽是这样说着,可一只手还是揽住了司微云的腰身,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走了。” “嗯。” 司微云目送秦晔离开之后,便转身进了大门,她要回去补眠了。 司微云这一觉睡到午后,正要让池玉去吩咐厨房弄点吃的来,就见池玉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小姐,是墨绾姐姐写来的信。” “嗯,拿给我吧。” 司微云拆开了信来看,池玉在一旁站着,从自家小姐的脸上也瞧不出什么来,也许是被前阵子的事情给吓到了,池玉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坏消息。 看完之后,司微云吩咐池玉去取火盆过来,直接将那封信给烧了。 只听得她口中喃喃道:“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岑老大这个人了……” …… 最近整个希风都在流传的一个消息就是,叱咤江上多年的岑老大被他的仇家寻仇,当场死在了他的那条船上,为此岑帮上下悲痛不已,找了附近的一家寺庙为他们家老大做法事。此时岑帮已经由岑老大生前最得力的一个手下接管,虽然岑老大已死,但岑帮依旧是岑帮,只是可惜岑老大了,年纪轻轻地就命丧黄泉。 “我听说那个岑老大长得还挺不错的,是个俊小伙的样子,也是个武功高强挺有本事的人。若是他不做这行的话,估摸着也是个令无数女子倾心的主儿。”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年纪轻轻的……那个岑老大连弱冠之年都还没到呢吧?” “可不是,连二十岁都还不到呢。” 岑清江听得隔壁桌上几人正在谈论自己,心中却并不起半点波澜,从此以后岑帮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了,仿佛他们此时谈论的只是另外一个人。 正在发呆的时候,她身旁有人坐了下来,接着就闻到一股浓甜的香气,“喏,方才经过那家店的时候,你说香来着,我就帮你去买了。” “不是说了不用了……”闻着的确是很香,不过当时看到排队的人那么多,也就放弃了想吃的念头,没想到他还真的又回去帮自己买了,就说方才怎么都看不到他。 “有什么要紧,尝尝看。” 以前还不觉得,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上清江之后,程文暄就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一想到她从小到大受的那些苦、承受的那些压力,他心里就越发心疼,这样一个女子,好像怎么对她好都还嫌不够。 岑清江拿了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尝了一口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嗯,的确好吃。”其实也未必真的有那么好吃,但就冲着程文暄的这份心意,这点心也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了。 见得程文暄对岑清江这般体贴,一旁的一个年轻妇人看得不由艳羡起来,伸手捏了捏身旁自己丈夫的胳膊,小声地道:“瞧瞧人家的夫君怎么就那么体贴呢,我就嫁给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 那男人闻言也是朝程文暄和岑清江的方向看过来,憨憨地道:“你想吃点心啊,我去给你买。” 那女子失笑,“得了吧,赶紧吃,吃完了我们还要接着赶路呢。” 到了晚上,程文暄和岑清江两个找了间客栈住下,岑清江睡不着,就出来看月亮。这里的月亮没有江上的好看,在江上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东西阻挡,月光格外地明亮,细碎的月光洒在江面上,就像是晃动起来的星河一般。 “睡不着?”身后传来程文暄的声音,岑清江正要转头去看他,只觉身上一沉,却原来是程文暄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嗯,以前每天要操心的事情都很多,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保持着三分警醒,如今突然悠闲下来,什么都不用操心,反而睡不着觉了。” 程文暄将披风给岑清江系好,一边道:“你只是还有些不习惯,等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 其实也不全是如此,大概也是因为明天就要进京城,很快就要正式拜见他的父亲,所以有些紧张吧。 纵然以前见过各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可去见他的父亲这件事还是不一样的。 “走吧,时辰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如今这时节,夜风太凉,在外面久站容易染上风寒的。 “你先回去睡吧,我再呆一会儿。”岑清江道。 程文暄闻言眸中含笑,“还不困?那不然……我陪你回房,哄你睡好了。” 原本这话没什么大问题,偏偏程文暄用这样暧昧的语气说出来,意味就有些不同了。 岑清江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呢?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了,回去休息吧,外面这么冷。”程文暄到底还是牵着岑清江的手,把她送回了房间。 程文暄也就是讨些嘴上的便宜,内心里还真不敢对岑清江做什么。既是不敢,也是不舍。一直到他确认自己爱上岑清江之后,他才明白,原来真正在乎一个人,是会变得小心翼翼的,也会让他格外后悔自己以前的荒唐行径。 只是已经过去的时间不能重来,他也只有以后更加珍惜清江以作弥补。 “侯爷,大公子回来了。”下人进到主屋里来禀报。 抚宁侯还未开口,一旁他的夫人闻言先是一笑,“大公子走了这么久才回来,也不知道都做什么去了。微云都已经嫁给大晟的五皇子了,难道他又后悔了,跑到大晟去抢亲了不成?” “你就不能盼他点好,说这个话做什么?” “瞧侯爷这话说的,难道他之前那些荒唐行径都是我胡乱说出来的不成?罢了,我总归是多余,我出去还不成,不在这里碍侯爷的眼了。”说着,还真就起身走了出去。 第232章 可曾沾过血?(一更) 抚宁侯见状摇了摇头,不过他当初喜欢的还真就是她跟自己使小性子的这个劲儿。 抚宁侯夫人走出去,正好跟往这边来的程文暄迎头碰上,程文暄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越过她径直就走了进去。 “离开家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抚宁侯的语气里难免带这些责怪。自己这个儿子也太不服管教了,虽京中纨绔子弟不少,可能像自己儿子这么纨绔的也没几个,离开家中去了哪里从来都不说,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还把这个侯府当作一个家吗? 而程文暄此时根本就没有理会抚宁侯话中的责怪之意,只是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礼,如此反常之举倒是把抚宁侯给吓了一跳。 “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还望父亲能应允。” 抚宁侯听了这话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文暄这孩子不会在外面闯什么祸了吧?这么郑重其事的,有些吓人啊。 “什么事?” “儿子遇到一心仪女子,想要娶她,希望父亲能应允。” 抚宁侯听完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在外面闯祸了,可紧接着又奇怪起来,文暄才刚跟微云解除婚约多久啊,那个时候他还跟伶倌儿们整天厮混,为了这个自己没少生气,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心仪的女子?还要说娶人家。究竟是他之前在骗自己,还是如今在骗自己? “是哪家的小姐?”不管怎么样,儿子不是真的有断袖之癖,还愿意娶个女子一起过日子,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她不是我们希风人士,是我在大晟认识的,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后来她父母在她十五岁那年出了意外,不慎跌落山崖身亡,从那以后她就独自一个人过日子了。” 父母双亡,这是个孤女啊。抚宁侯听了之后,不怎么满意,他虽不十分要求门当户对,可是孤女……这个……跟他们侯府的门第差得也太大了,而且还不是希风人士。 但抚宁侯也不敢一口回绝,当初在知道儿子又断袖之癖的时候,他都快绝望了,如今儿子难得又开口说想要娶妻,万一自己回绝了,他又去喜欢男人了怎么办? “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小事,总得让我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这样吧,等我先找媒人去打听一下好吧。” “您不用打听了,眼下她就在京城,您想知道什么,尽管找她过来问就是了。” 抚宁侯闻言很是意外,“她眼下在京城?她跟你一起从大晟过来的?”这未免也太失礼数了吧?父母都还没答应呢,就先跟着文暄过来了。 “我是一定要娶她的,反正她都是要嫁过来,自然早点过来熟悉一下比较妥当。” 抚宁侯皱起眉头,“婚姻大事,岂是你上嘴皮碰一下下嘴皮就能决定的?这可是事关你一辈子的大事。”他现在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哪有这样上赶着来嫁人的? “是啊,事关我一辈子的大事,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与她情投意合,结为夫妻,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婚姻大事哪有那么简单?我问你,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她父亲是家里的独子,母亲也是家里的独女,跟其他的亲戚都很疏远,许多年都不走动了。” 这还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孤女…… “文暄,当初你说要取微云的时候,我就不大赞同的,不过当时看你跟微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们对微云也是知根知底,这才答应了你跟微云的婚事。可是如今这个姑娘,我对她一无所知,还是个没有一点根基的孤女,她如何能当得起你正妻的身份?” 程文暄微挑眉头,“我又不做这王府里的世子,我的正妻也不必挑起什么主母的大任,没必要那么严苛吧?清江她家世清白,并无任何可挑剔之处,虽没有什么亲戚,但这不正好吗?也省得您担心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找上门了。” 抚宁侯被他的这一番话给噎得不轻,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放弃立程文暄做世子的想法,虽然自己这个儿子纨绔之名很盛,可抚宁侯对这个儿子还是更多些偏爱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他身上倾注的父爱最多。也是因为抚宁侯心里也很清楚,虽然另外一个儿子很听话,可是他却比不上文暄头脑聪明。 所以虽然他一直拿不立文暄为世子来要挟,但其实他心里世子的第一人选还是自己的这个长子的。 之所以一直没有立他,是因为想用这个来压制一下文暄,让他收敛一点,别再外面做得太荒唐。 既然抚宁侯心中是这样的想法,那对程文暄正妻的要求就不会低,当初程文暄跟司微云两个人定亲的时候,抚宁侯心里就已经不是十分满意的了,司微云要经常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这一点,实在不符合他对将来抚宁侯府主母的要求,但念在程文暄和司微云两个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而且司微云能管得住自己儿子的份上,也算是勉强接受了。 如今叫他来接受一个普普通通,连个亲戚都没有的孤女,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若是我说立你为世子呢?这样你是不是就肯听我的话,再考虑一下你的婚事。”这样一个身世的女子实在担不起将来侯门夫人的身份。 程文暄先是一怔,继而笑着道:“父亲,这桩婚事就让你这么不满意吗?竟然能让你拿世子的身份来说服我妥协。” “我是说真的。文暄,不管你以前再怎么胡闹,你都是我的长子,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迟迟上报朝廷立下世子?文暄,我是期望着你年纪慢慢长了之后,能变得踏实稳重,能撑得起我们整个侯府。” 程文暄默然了片刻,“父亲,以前或许……我对世子的位置还有些想法。可是如今……我只想跟我喜欢的女子,过平凡安稳的日子,至于世子的位置……您不止我一个儿子,这个侯府就交给别人去担吧。” “你对那个姑娘的喜欢,足以叫你主动放弃世子的身份?”抚宁侯也是意外,他以为自己儿子除了微云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女子,他所谓的那些红颜知己也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现下看他这一脸认真的样子,还真的是对他口中的那个姑娘动了真情。 这倒是叫抚宁侯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文暄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对她死心塌地? “这样吧,既然她已经跟你来到了我们希风,改天让我先见见她吧,我至少要先知道我儿子要娶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行,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且先让自己见见那位姑娘再说。 程文暄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先去问问她。” 抚宁侯一听,对这个姑娘就更好奇了,这么多年,除了司微云之外,自己就没见哪个女子能叫文暄乖乖听话的,而现如今文暄提起这个姑娘的事情竟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当真是把她看得很重的。 当程文暄跟岑清江提起此事的时候,岑清江答应得也很痛快。在决定跟程文暄一起来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见他的家人的,所以此时听得程文暄提出来,也没有什么意外。 “好,那我们就定在茶楼见吧。” “嗯,你来安排吧,京城我不熟。对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走一走吧,或者你认识什么靠谱的掮客吗?” 程文暄不解,“你找掮客做什么?” “我打算在京城开一间武馆。” “武馆?” “许是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吧,刚开始闲下来的时候还挺悠闲,如今却是闲得越发浑身难受了。我是想着,我从小到大练了这么多年的武,总不能白费了吧,开一间武馆的话,还能收些徒弟,动动拳脚什么的,也不算浪费了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努力。” 程文暄闻言含笑点头,“也是,你这一身功夫若是从此不用了,就连我都觉得可惜。别明天了,就今天吧,我倒是知道有几处宅院挺适合做武馆的。”程文暄从小到大都住在京城里,对这里自然是熟得很。 这一整天转下来,岑清江还真相中了其中一个庭院,用来做武馆挺合适的。 “喜欢吗?那就买下来。”这些年程文暄在司微云的影响下,也是做了点小生意的,虽远比不上司家产业众多、生意兴隆,可每年也能赚些银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银子,就算真的离开侯府,他也能过得悠闲自在,衣食无忧。 岑清江也是个干脆的人,既然看中了,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可她却不是不肯让程文暄出这笔银子的,虽说迟早都会是夫妻,但这是她长这么大一来,第一次以自己的意愿做这样一件事,以前在岑帮做老大的时候并非是她自己的意愿,是因为她打从一出生就背负的使命,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背负下去。 而开武馆是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希望这个武馆是完整地属于她一个人的。 程文暄略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岑清江的心思,笑着轻握住她的手,“这是你的武馆,一切都随你的意思来。” 这天,约好了抚宁侯来茶楼见面,程文暄和岑清江早早地就等在雅间之中。 听到脚步声,岑清江随着程文暄一起站了起来,片刻之后,抚宁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岑清江的身上,在他的预想中,能让自己儿子那么喜欢的姑娘,应该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可是一见之下,却是大大出乎抚宁侯的预料,这个女子身上竟带着一股凌厉之气,那眉宇间的冷清绝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抚宁侯长大这般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女子定然是经历过不同寻常的事情,身上才会有这样一股气势,她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父亲,这就是清江。”程文暄开口引见。 抚宁侯却没理会程文暄,只是盯着岑清江看,而岑清江泰然自若,脸色不见有丝毫改变。 “穆姑娘是吗?能帮我倒杯茶吗?” 程文暄不解,父亲为什么一开口就要让清江帮他倒茶? “好。”清江应了,跪坐在一旁,执起茶壶开始帮抚宁侯倒茶。 “穆姑娘手上可曾沾过血?”抚宁侯突然开口这般问道。 第233章 糟心(二更) 清江给抚宁侯倒茶的手不由一顿,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便恢复如常。 而程文暄也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父亲,您……” 程文暄刚开了口,就见岑清江已经将抚宁侯的茶杯斟满,同时开口应了抚宁侯的话,“沾过。” “手上有人命吗?”抚宁侯皱起眉头看着岑清江。 “有。” 抚宁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才一进来看到这姑娘周身散发的凌冽之气,就怀疑她是不是个常年习武之人,所以才借着让她给倒茶的功夫,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手,她手上的茧可不像是干活留下的,那分明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所以他才会开口问她手上有没有沾血,却没想到她的手上不止沾过血,她还杀过人。 他就更无法理解了,不管是司微云,还是文暄以前的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全都是性情柔和之人,眼前的这个姑娘跟她们毫无相似之处,这一身的冷冽之气,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更别说她身上隐隐透出的杀气了。文暄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抚宁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应该不是如文暄所说的那样,是出身于商贾之家的吧?”看文暄的反应,明显也是知道她手上曾经有过人命的。 “不知道侯爷听说过岑帮没有。” “听说过。”虽不知眼前此女子为何会突然提起岑帮,但抚宁侯还是点了头。 “最近外面都在传言说岑帮老大被仇家刺杀在船上,已经入土为安了。但其实……她还活着,我就是岑帮的老大,虽然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我确实是岑清江。” 既然瞒不住,那索性就都如实道出吧,这样瞒着他的父亲,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管侯爷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至少她自己心里的负担没有那么重了。 抚宁侯有想到这位姑娘的身份会不同寻常,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同寻常,听了岑清江的这么一番话之后,脑袋里竟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半晌之后才来了一句,“所以,你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该不会自己儿子喜欢的还是一个男子吧?只是他……换上了女装?岑老大不是个男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女的了? 听到抚宁侯这话,就连程文暄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估计此时自己父亲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看到程文暄笑,抚宁侯不由朝他瞪过去一眼,有这么好笑吗? “父亲,清江她本来就是女子,打从一出生就是女子。只不过那时候形势所迫,她父母就只能把她当作男孩子养大,对外也只说生的是个男孩儿。岑老大的‘死’是我们故意安排的,如今清江已经不是岑清江,而是穆清江了,用的是她母亲的姓氏,而她如今在大晟那边也是有户籍的,是五殿下给安排的。事实就是这样,父亲,为了嫁我清江已经抛弃了她的一切,我是非娶她不可的。” “但你要知道,我们抚宁侯府是朝廷亲封,食的是朝廷俸禄,伺候的是当今圣上,若是叫人知道你娶的人是岑帮的老大,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会有人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大晟那边有清江的户籍,随便怎么去查都没有问题的。”就算有人笃定清江就是岑帮老大,可是户籍拿出来,在律法上清江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抚宁侯还未从眼前这女子就是岑帮老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他的脑袋终于有些清明的时候,只见他看向岑清江,开口问道:“侯府不同于一般的官宦门第,文暄身为我的长子,走出去亦是顶着我们抚宁侯府的名头的,既然你要嫁给他,那你可知道身为抚宁侯府的长媳要做的都有什么吗?” 岑清江微微摇头,眼睛直视着抚宁侯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会比做岑帮的老大更难。” 程文暄送了岑清江回去客栈,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不管我父亲是什么意思,清江,我是非你不娶的。” “我知道。”岑清江微微点头。 “所以,你别自己胡思乱想。”他就害怕岑清江会因为父亲的这一番话又退缩起来。 “我没胡思乱想啊。”岑清江抬眸对上程文暄担忧的脸,不由失笑,“放心,我没想毁诺,也不会逃婚。” 自己这个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很难再更改了,既是当初答应了程文暄随他回京,跟他成亲,就绝对不会再反悔,所以今天遇到的这些,她在答应程文暄之前,就已经在心中仔细考虑过了。事实上,抚宁侯对她的态度已经比她之前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了。 程文暄把司微云送回房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回去一趟。” “嗯,你去吧。”她还要仔细想一想,她的武馆要怎么开起来。 程文暄离开之后,径直回去了侯府,他知道父亲此时一定有很多话要跟自己说。 “母亲,你说父亲跟大哥今天神神秘秘的是出去做什么了?” 抚宁侯的大女儿看见程文暄进去自己父亲的房间,而且房间里的下人都被屏退出来之后,不由好奇地询问自己的母亲。 侯爷夫人心中亦是有些担忧,侯爷虽一直不满程文暄,可每每提起立世子的事情,他总是当作没听到一样,给岔过去。可见他心里还是想立程文暄为世子的,因为这个她一直都很担心,程文暄极不喜欢自己,若果真立了他为世子,将来整个侯府都要由程文暄来做主,那自己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尤其这次程文暄从外面回来之后,他们父子两个神神秘秘的,每次说话都要把其他人给屏退出去,莫不是真的为了立世子的事情吧? 而此时房间里的抚宁侯和程文暄所谈论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我不可能同意让这样一个女子进我们侯府大门的。若她果真如你之前所说,是个普通商贾之家的女儿,那也就罢了,好歹也算是家世清白,正儿八经好人家的姑娘。可是她呢?岑帮老大……朝廷虽岑帮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岑帮到底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八百的帮派,更别说她还亲手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我也不要求什么名当户对了,你给我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就成。但这个岑帮老大,是万万不行的。” 他就不相信天底下能有父母接受自己儿子娶一个满手沾满了血腥的女子,更别说他们还是这样的门第。文暄想娶妻,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为什么要迁就这样一个女子? 程文暄在得到岑清江的亲口承诺之后显得很是淡定,“天下间家世清白的姑娘是很多,可其中没有一个是清江,我这辈子只娶清江。” “我想父亲您心里大概也有些奇怪,之前我不是还喜欢男人,有龙阳之好吗?怎么突然间就又喜欢上了清江这么个女子了。” 程文暄很少用这样闲聊的口吻跟抚宁侯说话,事实上,他们父子两个这些年来已经很少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所以当程文暄这么说的时候,抚宁侯听得很认真。 “其实,我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清江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女子,我也以为岑老大就是个男人。那个时候我一度怀疑,我是真的有断袖之癖的……”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抚宁侯心里不由有些心疼,那个时候文暄他一定很痛苦,可是自己竟然丝毫都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自己这个父亲做的也着实失职。 “但是尽管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女子,我心里就已经坚定非他不可了。”话说到这里,程文暄不由轻笑了一下,“当时我都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成亲的打算,就想着……哪怕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守一辈子也是好的。” “所以,后来当我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的时候,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甚至自己一个人悄悄去寺庙和道观里拜了各种佛和神仙,我觉得这就像是上天怜悯我,对我的一种恩赐。” 抚宁侯闻言心中也不由暗自失笑,原来文暄竟也有做这样傻事的时候。 “这因为经历过求而不得的无奈时候,我才更加珍惜现在,父亲,在我说了这些之后,您是不是多少也能理解一下我为什么非要娶清江不可了。在我心里,不管她是男人或者女人,我唯一喜欢的人只有她,她若是男人,我就一辈子不娶亲守着她,她若是女人,我就娶她,跟她生儿育女,过完这一生,在我这里,这是绝无更改的。” 程文暄说完这些之后,便沉默下来,等着自己父亲的回答。 “好。”良久之后,抚宁侯终于出声,“这桩婚事我答应了,既然她是我未来的儿媳,也别总住在客栈里了。你母亲留给你的不还有一座宅子吗?先让她住进去吧,这样等到迎亲的时候也好看一些,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在客栈里出嫁吧。” “这么说,父亲您答应了?” “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还能不答应吗?” 文暄对那位姑娘确实是用情颇深,若是他们两个成亲之后,真的能相互扶持,文暄也能收敛了性情,沉稳下来,那这个儿媳自己也认了。 “多谢父亲。” “你先带那姑娘住进宅子,今天我就跟你母亲提这件事,让她去找媒人提亲,先把婚事定下来,至于成亲的日子,我们再商量。” 此时抚宁侯口中的‘母亲’指的当然就是他如今的夫人,程文暄此时高兴,也没计较这个,谢过自己的父亲之后,便转身出去,他想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清江。 岑清江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以为要想让侯爷答应自己和文暄的婚事,只怕还要有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答应了。 “不过,有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一声……”说起这个,程文暄突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了?”连成亲的事情,侯爷都答应了,难道还有什么难事不成? “就是我父亲如今的夫人……她不怎么喜欢我,而且她那个人惯会阴阳怪气的,到时候她带着媒人来提亲,我担心她会对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当初微云还是自己未婚夫妻的时候,她和她的两个女儿整天就对微云阴阳怪气的,不过微云向来口齿伶俐,心思也灵活,她们在微云的身上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 听到程文暄这么说,岑清江反而是心疼地看着他,“你在侯府里的日子一定很糟心。” 第234章 出气(一更) 程文暄伸手抱住岑清江,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以后我们搬出去单独过日子,这样就不糟心了。” 以前自己也是有要跟他们一家较劲的意思,不过现如今都没所谓了,自己跟清江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已是不在乎了。 程文暄带着岑清江搬去他母亲的宅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岑清江本来就没有多少行李。 不过在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程文暄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女子看到程文暄的一瞬,眼睛里不由露出惊喜的光芒来,上前便道:“可是许久都没见到程公子了,姐妹们这两天还在念叨呢,说也不知道程公子是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女子话说得暧昧,程文暄心中一紧,连忙侧头看向身旁的岑清江。 岑清江则是淡淡睇了他一眼,将行李从他手里拿过来,道:“看来你这一趟出远门,想念你的人甚多,我就不用程公子你送了,你们好好叙个旧吧。” 说罢,还真的就自己拿着行李继续往前走。 程文暄心头大叫糟糕,根本顾不得那女子,连忙快步追上岑清江。 被甩在身后的女子见状不由好奇,程公子身边的姑娘是谁啊?看她那样子,肯定不是欢场中的姑娘,她们这些欢场中的姑娘都是伺候人的,哪里敢对客人摆这样的脸色。偏她对程公子摆了脸色,程公子还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生怕她真的生气,连搭理自己一声都没有,就追了上去。 认识程公子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就算是微云小姐,程公子对她也没有这样诚惶诚恐过吧? 女子心中越发好奇,这姑娘到底是谁啊?能让在花丛中游戏多年的程公子紧张成这样。若不是亲眼得见,她还真不敢相信,程公子也会看一个女子的脸色。 难不成,程公子真的会为了这个女子收心不成?应该不会吧,想当初程公子还没有跟微云小姐解除婚约的时候,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感情那么好,程公子不还是没有放弃流连花丛?这个女子之前并未见过,应该是刚跟程公子认识不久吧。 而此时程文暄已经快步追上了岑清江,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神色,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真生气了?” “没有啊,好不容易遇上你的红颜知己,怎么不跟她多聊聊?”话虽是这样说的,但语气可不像是一点儿气都没生的语气。 “我错了,以前的事情是我太荒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程文暄还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哄过一个人,就连对司微云都不曾。不过司微云也不会为了别的女子跟他搭讪而生气,毕竟他们两个从来也都只有兄妹之情,并无什么男女之意。 岑清江心里不是不明白,他承诺了自己,就绝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可是一想到他之前曾经跟那些女子调笑嬉戏过,心里就很不舒服。这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真的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想到这里,岑清江停下脚步看向程文暄,“你在这里到底有多少红颜知己?”整个京城所有的青楼女子,他应该全都认识吧。 这个问题问得程文暄冷汗直冒,下意识咽口唾沫,方才缓缓开口道:“不是……红颜知己,也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岑清江脸上的神情。 偏岑清江一贯面无表情惯了,此时从她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听得程文暄这样说完之后,她一言不发,转身就继续往前走。 程文暄摸不透她心中所想,却又不敢追问她的想法,只一心忐忑地跟在她身边,一路到了他母亲生前给他留下的那座宅子。 进了宅子之后,岑清江四处看了一下,这宅子她以前也是来过的,之前程文暄被他父亲打,搬出侯府住在这里的时候,她还曾经每日来找过程文暄。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只是把程文暄当作一个朋友,这次再过来这宅子的时候,心境已是完全不同了。 程文暄一边帮岑清江收拾心里,心中一边仍是忐忑着,清江方才问了那句话之后就没再跟自己说过什么了,她这个样子究竟是消气了没有啊? “那个……清江,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岑清江闻言,回头看他,“这京城我哪里有你熟?这里所有的客栈和酒楼你去都去过吧,也不知道跟多少姑娘一起吃过饭了。” “真的没有,我发誓,我没有请那些女子吃过饭。”自己跟她们就是在欢场上逢场作戏,素日里哪里会有什么往来,更别说是坐在一起吃饭了。 “真的?”岑清江怀疑地看着程文暄。 “真的。”程文暄一脸的无奈。这么不被信任,还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以前太荒唐了。 岑清江闻言,只是站在那里盯着程文暄看,目不转睛的,看得程文暄心里不由发毛。 “我们两个许久没有切磋过了吧,要不要来一场?”半晌之后,岑清江终于开口。 “还是算了吧。”以前是好胜心强,现如今自己还哪里对她下得了手。 算了?这可不是他说算了就能算了的。只见岑清江目光一凛,握起拳头就朝着程文暄出了招,程文暄只能出手抵挡。 论武功,程文暄向来也不是岑清江的对手,再加之他如今哪里还舍得对岑清江动手,只防不攻,很快就落于下风。 岑清江一拳打在程文暄的肩头,“打起精神,好好出招。” 就算程文暄不让半分,他也不是岑清江的对手,很快就被岑清江给压着打,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抵挡,一边心道:清江这哪里是要跟我切磋啊,这分明就是要收拾我。 岑清江一直打到自己累了才停了下来,也不管程文暄,自己转身进屋就倒了一杯茶,坐在那里歇息。 程文暄随后跟了进来,揉了揉自己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拳的肩膀和胸口,语气却是有些宠溺和无奈,“可出了气了?” 岑清江倒也坦诚,“差不多吧。” 自那女子在街上跟程文暄打招呼之后,岑清江的心里确实是憋着一股气,本来是想着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忍了算了。但忍了忍,这口气还是忍不下,最后索性还是把这口气给出了。 这一场‘切磋’之后,岑清江心里的气确实消了不少。 程文暄在岑清江的身边坐下来,“行吧,只要你能出去,就算挨揍我也认了。” 岑清江突然好奇地看着程文暄,“这不是最后一次,以后再遇到你的什么红颜知己,我可能还会跟你‘切磋’,这样你也可以接受?” “可以。”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本来就是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她找自己出气也是应该的。程文暄反而庆幸,自己还能有让她出气的机会,或者说她还愿意找自己出气,至少这意味着她还是愿意原谅自己的。如此,就算让她揍也不算什么了。 听到他回答的这两个字,岑清江才微微露出了笑意,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见得岑清江笑了,程文暄提着的一颗心也就放可下来,片刻之后,轻声试探着问道:“方才……你是在吃醋吧?” 岑清江闻言淡淡瞧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 程文暄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些,清江真的在吃醋。 岑清江见着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便是霍然起身道:“走吧,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行,走,走,走,吃什么?糖醋鱼行不行?”程文暄还故意在‘糖醋鱼’这个三个字的‘醋’字上放了重音,惹得岑清江曲起胳膊,就往他的肚子上拐了一肘。 程文暄笑着求饶,“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明天我去给你找个厨子来,你喜欢偏南方口味的菜,要找个擅做南方菜的厨子,最好是也能做一手好点心的……”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真有那么些小两口的味道。 抚宁侯府之中,当抚宁侯说出要让自己的夫人去给程文暄提亲的时候,抚宁侯夫人不由愣住了。 “给文暄提亲?提哪家的姑娘?”侯爷这话说得也太突然了,难道是侯爷私下里给程文暄相中了哪家的姑娘?若是如此,为何之前侯爷一点口风都没给自己露? “一个姓穆的姑娘,不是我们希风人士,是文暄在大晟认识的……” 虽抚宁侯府岑清江的真实身份已经一清二楚,但他对自己夫人所说的,还是秦晔替岑清江编造的假身份。 抚宁侯夫人听完自己丈夫所说之后,先是诧异,如此一个身世普通的孤女,侯爷怎么会同意让她嫁给程文暄的。不过旋即又是一喜,这样一个女子是绝对撑不起侯门主母的身份的,既然侯爷已经答应了程文暄要允诺他们二人的婚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侯爷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要放弃程文暄,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了? “既然侯爷这么说了,那我这就让人去找媒人过来,商议一下具体的事情,至于聘礼……我先拟个单子出来,再交给侯爷过目,到时候您再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这要换成自己亲生的,聘礼的事情,哪里还需要侯爷再过目,自己这个做母亲可以全权决定。不过这样也好,凡事都让侯爷再过目一遍,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情,旁人也无法指责自己。 一切都商量妥当之后,这日一早,侯爷夫人带着媒人上门提亲。 见着岑清江的第一眼,抚宁侯夫人也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程文暄喜欢的女子竟会是这样的,看起来冷冰冰的,跟司微云一点儿也不像。 “瞧我们家大公子,既然人都已经带来了,宅子都安排住下了,也不给置办些上得台面的首饰,这簪子看起来连十两银子都不值吧?来,我这里正好有一支,你先戴着。” 说着,那抚宁侯夫人就从自己的发上取下一支簪子递给岑清江。 心中暗暗嘲笑:这程文暄也真是够不靠谱的,跟司微云解除婚约之后,就找了这么一个女子,家世这么寒酸,就连头上戴着的簪子都不值几个钱。京城里这么多千金小姐他不选,偏选了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孤女,这程文暄活该是做不了世子。 那媒人在一旁也是暗暗心惊,这侯爷夫人的话明里暗里的都是在讽刺这位姑娘家世寒酸啊,心里不由有些同情起岑清江来,哪个姑娘会在对方提亲的当天受这样的嘲讽啊?唉,谁让人家侯府门第高呢。 第235章 立为世子(二更) 见得岑清江将自己手里的簪子接过,侯爷夫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也不知道听懂了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没有,不过,就算听懂了又如何,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跟跟自己这个侯爷夫人理论不成? 这抚宁侯夫人只觉心中出了一口恶气,那程文暄从小到大不知道为难了自己多少次,如今终于也轮到自己来为难为难他将来的妻子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抚宁侯夫人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那媒人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瞧着岑清江手里已经断掉的玉簪。 只见岑清江微微一笑,将断成两截的玉簪给搁在桌上,“抱歉,这些年我孤身一个女子不甚稳妥,所以就找师父学了一点防身的功夫,手劲大了些,不小心给捏断了……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捏……断了?这得多大的手劲儿啊。抚宁侯夫人看了看那支断掉的玉簪,心头蓦地一紧,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根本没见她使劲儿就能轻而易举折断这么一支玉簪,自己这细细的手腕若是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也是轻易就要断了吧…… 她这哪里是一点点防身的功夫,侯府里的那些侍卫只怕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媒人坐在一旁也是惊了,这程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上一次提亲的是司府的微云小姐,那可不是普通女子,这次提亲的本以为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如今这么一看,人家姑娘还一样不普通。 本来以为是侯爷夫人来给人家姑娘下马威的,没想到最后却反过来了。她给人保了这么多年的媒,见过的年轻公子和姑娘也是数不胜数,看人也算准,瞧这姑娘的气势,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的。不过这种姑娘她也是第一次见,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个娇养在家中的小姐都不同,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 瞧出岑清江是个不好惹的之后,抚宁侯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几乎都不怎么开口了,从头至尾就只听见媒人在那里说话了。 但是不管气氛怎么样,这桩婚事到底是定下来了。 回到抚宁侯府之后,侯府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本以为那姑娘家世普通,见了自己以后应该是诚惶诚恐的,没想到她倒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把自己的玉簪给生生折断了。不小心?她那分明就是故意的,傻子才相信她是不小心的。 “侯爷,照您的吩咐,媒人已经交换了庚帖,只是……”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我瞧着那个姑娘不像是一般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她说她为了防身习了几年的武功,可是我看她一下子就把我的玉簪给折断了,不像是只习了几年的武功而已,我瞧着我们府里的侍卫都未必有她这么强的力道。” 岑清江会武功,抚宁侯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很奇怪,为什么岑清江会折断了自己夫人的玉簪。 而另外一边,程文暄听岑清江说自己折断了抚宁侯夫人的玉簪之后,程文暄不由失笑出声,“清江,你真是太棒了。”她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见程文暄笑了半晌还停不下来,岑清江索性伸手去掐他的胳膊,“有这么好笑吗?” “她遇到你真是遇到克星了。”本来还担心清江不如微云伶牙俐齿,微云应付得来那女人,清江未必可以。但没想到清江竟会这么一下子就震慑住那个女人,是了,他早该想到,以清江的性子哪会有闲心跟她们在那里唇枪舌剑的,清江向来都是干脆利落,没功夫跟她们来那些虚的。 程文暄轻揉了揉岑清江的脑袋,“你今天这样做很好,以后她若是再找你麻烦,你尽可以随自己心意来,想怎样就怎么样,有我帮你顶着呢。” 岑清江鼻头一酸,轻轻点了点头。自从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可以依靠一个人的感觉了,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跟自己说,没关系,我可以护着你,我可以帮你顶着。 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她的确是很累了,有这么一个人帮自己撑一撑,这种感觉……还挺好。 当天晚上程文暄回到侯府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叫去提起了此事,程文暄听完自己父亲的话之后,不由微微挑起了眉头,“她是这样说的?说是好心要送清江一个见面礼?父亲,您长到这般年纪了,怎么有些事情还不如我看得清呢?您的夫人她一直都不喜欢我,怎么会真心送清江什么见面礼,不过是借机讽刺清江寒酸,发上戴的簪子不值钱,想要给清江一个下马威,结果反被清江给震慑住了而已。” “清江这个人呢,很简单的,她的性子从来都是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若是您的夫人不先去惹她的话,她是懒得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的。”说起岑清江的时候,程文暄的语气都跟平时不一样了。 抚宁侯心中也是暗暗纳罕,这人世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从来没见过自己儿子这样,提起一个人的时候,整个眼神还有表情都不一样了。 不过这总归是一件好事,虽然岑清江的出身自己是不太满意,可若是文暄真的能因为她而收起以前的那些荒唐行径,好好过日子的话,这桩婚事还是值得的。 抚宁侯府大公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的消息迅速传开,所有好奇的人都在相互打听,这程公子定下的未婚妻是谁,可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打听出个什么来,据说是一个姓穆的姑娘,不是希风人士,是从大晟过来的。家世也很普通,而且是个孤女。不过程公子对她好像很上心,还让她住进了他生母给他留下的宅子里。 这么一传,人们对这位神秘的穆姑娘就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向花心风流的程公子放弃那么多的红颜知己,与她定下婚事,不知比起微云小姐,这位穆姑娘又如何。 不过这消息一经传出,倒是惹得一帮青楼女子郁郁寡欢,虽心里也明白程文暄跟她们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真的听到程公子跟其他女子定了亲,还是免不了要难受一番的。要知道,程文暄虽然荒唐,可到底也是风度翩翩的侯门公子,不知有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呢。 而与此同时,岑清江的武馆也慢慢地开起来了,正式开始招收弟子。 但是抚宁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沉着脸把程文暄叫了来。 “这武馆是怎么回事儿?”抚宁侯皱着眉头问他。 “什么怎么回事儿?清江闲得无聊,不想浪费了自己从小到大习得的一身武功,所以开了一个武馆,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你还问我怎么了吗?将来她是要嫁进我们侯府的,怎么能开武馆,教人习武?”她若是闷得慌,在家里耍耍也就罢了,怎么还开起武馆收起弟子来了? “我没说我们要住在侯府里。反正我们早晚都要搬出去单过……我最近已经在找合适的宅子了。”自己母亲留下的宅子他觉得有点小了,以后自己要是跟清江生上三四个孩子,恐怕有些住不下,他是想再买下一座大一点的宅子。 “找宅子?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一声?”抚宁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没打算用侯府里银子,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些……” “谁准你搬出去住了?”抚宁侯语气十分不悦。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您也知道的,我跟您的夫人还有我那些弟弟妹妹根本就合不来,我若是成亲了,还整天住在一起,还不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啊?我和清江单独住,大家都清静。” 然而,程文暄万万没想到,就在两天之后,他刚看好一座宅子,准备回去跟岑清江商量要不要买下来的时候,却从一位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个叫他一时不能相信,还以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消息…… “你故意诓我的吧?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想让我做世子?”父亲他本来就嫌自己以前出事太荒唐,而自己和清江的婚事,他心里也有些不大乐意,怎么可能又突然要让自己做抚宁侯府的世子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能拿来开玩笑吗?是真的。我父亲亲口跟我说的,说皇上已经叫了他过去,让他准备册封的一应事宜了。我父亲在礼部就是管这些事情的,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肯定是侯府先禀报了皇上,皇上才会叫我父亲过去准备这件事的,不然皇上也不可能贸然指了你做抚宁侯府的世子。” 按规矩来说,这侯门的世子,一般都是侯府的嫡长子,不过也有例外。比现如今的奉阳侯,他以前就不是奉阳侯府的嫡长子,而是嫡次子,不过他哥哥念书习武样样不如他,最终他的父亲慎重考虑之后,提请皇上册封他的嫡次子为世子,以后承袭他的侯位,这样也是可以的。 所以只要不是庶子,一般定哪个儿子为世子,身为侯爷还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决定了之后,就可以呈报给皇上,皇上应允之后就会吩咐礼部准备册封礼,正是册封为世子。 按寻常的情况来说,当嫡长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上报皇上,请求册封为世子了。可是程文暄早就过了十五岁的年纪,抚宁侯迟迟没有上报皇上要册立世子,所以大家都猜测,抚宁侯是对程文暄这个儿子不满意,想要立次子为世子。 不过他的世子如今也已满十五了,却还是不见抚宁侯有要立世子的意思,所有人也猜不到抚宁侯到底是什么心思。 可是没想到,这抚宁侯犹豫了这么久,就在这大公子定亲不久之后,他竟突然上报皇上要册立自己的嫡长子程文暄为世子了。 程文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很高兴,而身处在侯府里的抚宁侯夫人听到这消息之后却是差点晕过去。 她等了这么多年,期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既然侯爷还是决定立程文暄为世子,那之前又何必耽搁了这么多年,让自己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有希望的。 她一直以为最终被立为世子,承袭侯府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他还是偏心他的长子。 她之前都已经打听到程文暄在外面看宅子了,心中也还暗自窃喜,以为他搬出去另住,自己儿子承袭侯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噩耗。 第236章 师公(一更) “侯爷,外面传的是真的吗?您已经奏请皇上立文暄为世子了?”好不容易等到抚宁侯从外面回来,她赶紧起身迎上前来询问,她心里还留着一丝希冀,希望自己听到的那些只是谣传。 然而,抚宁侯一开口就打碎了她全部的希望,“是,我已经向皇上上了折子,皇上也应允了。旨意这两天就会到我们府上。”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心里是什么打算,这件事他也是思量了很久的,文暄以前太过荒唐,眼见着是撑不起整个侯府的,但他内心里却还一直期盼着文暄能收敛心性,一改那些荒唐行径,这才迟迟没有立世子。原本他是想着,要是文暄真的无法收敛性子,那也只有让自己的二儿子担当大任了。这次文暄的婚事虽让自己并不是很满意,但是为了那个女子,他愿意收敛心性,沉稳度日,那想来世子的位置他也是担得起的。 既然文暄马上就要成亲了,那这世子的位置是不能再空悬去了,所以他才终于决定上奏皇帝,请求立自己的嫡长子文暄为世子,将来承袭抚宁侯府。 “侯爷,您……可是文暄他处事荒唐,纨绔不化,难当世子大任啊,难道您真的要把我们整个侯府都交到他的手上吗?他会把侯府都给慢慢败掉的。”自己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绝不!凭什么,程文暄给侯爷惹了多少祸?而自己的儿子呢,从小到大都乖巧听话,勤勤恳恳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都没有惹侯爷生气过,为什么侯爷最后还是立程文暄为世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那他们母子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是为了什么? 以前的时候,纵然侯爷夫人再怎么不喜欢程文暄,在抚宁侯的面前还会收敛一些的,可是今日她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以致于根本无法再收敛自己对程文暄的讨厌,言辞之间也没有再有所保留。 抚宁侯一听这个话,眉头不由皱起,“这件事已经上奏给皇上了,皇上已经吩咐了礼部准备册封世子的一切事宜,已经绝无再更改的可能。文暄是我的儿子,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立世子的事情我也是经过慎重考量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文暄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儿子,别把他说得这样不堪。” 程文暄到底是抚宁侯的长子,是第一次为人父时倾心疼爱过的儿子,纵然他之前在外面怎么荒唐,侯爷到底还是对他抱有希冀的。所以当此时他的夫人这样评判程文暄的时候,他作为一个父亲,心里也是不大高兴的。 “那我们自己的儿子呢?我们的茂儿怎么办?你有没有为我们的茂儿想过?”多年以来的梦一夕之间碎裂,侯爷夫人再顾不得什么仪态、体面,竟是拉着抚宁侯哭诉起来,“我们茂儿从小乖巧,凡事都听你的话,从小到大,他可曾忤逆过侯爷你一次?他这样懂事乖巧,难道还是抵不过程文暄,得不来侯爷您的怜惜吗?就因为他是次子?可他也是侯爷嫡出的儿子啊。” 抚宁侯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袖哭诉的自己的夫人,眉头皱得越深了几分,他有想到自己的夫人在得知这件事时候会不高兴,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跟自己闹起来。她好歹也是出身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怎地如此不顾及仪态? “行了,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世子的位置本来就该是给嫡长子的,文暄就是我的嫡长子,立他为世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若是果真立了次子,那才要真的惹人议论了。这样对文暄也不好,旁人会以为自己弃了文暄,只怕文暄会被人瞧不起。 如今文暄收了心,决定成家立业了,这正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一切都回到它原本该有的位置而已,何至于惹得她这般哭哭啼啼地跟自己抱怨。 “天经地义?那侯爷你以前怎么不说是天经地义的呢?你给了我们茂儿希望,如今又将他一把推下,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自己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该会有难受。 抚宁侯被她问得也是烦了,“他是什么感受?是你自己心里难受吧?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文暄,可是他是我的嫡长子,你不能盼着他一直就堕落下去,这个侯府本来就该是由他来继承的。”文暄浪子回头,这不是个好事吗?她怎么还一副很失望的样子?这一点实在叫抚宁侯不喜,不管怎么样文暄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越来越好的。 抚宁侯夫人心里一直坚持的东西崩塌了,也再顾不得许多,“是,我心里是不高兴。自打我坐上了这侯府夫人的位置之后,程文暄就一直在针对我,侯爷您也不是没有看到,他那么讨厌我,难道我还会希望由他来继承侯府,坐上世子之外不成?到时候他还不得让我处处不好过?我们茂儿究竟是哪里不如他了?”这最后一句竟是质问的语气。 “你心里本就不该生出让茂儿做世子的想法。” “侯爷是在怪我吗?若不是侯爷迟迟不立世子,我又怎么会对世子的位置生出别的想法?难道侯爷就没有一点错吗?” 抚宁侯语塞,的确,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才让自己的夫人他们觉得茂儿是有希望坐上世子之位的。可那时候……自己也是左右为难的啊,文暄当时那个不着调的样子……自己怎么能放心立他为世子,可又不想真的放弃文暄,只能犹豫不决。自己也是有苦衷的啊。 可是当着自己夫人的面,抚宁侯哪里肯拉下脸承认自己的错?偏侯府夫人今日听闻这个消息,心里堵着一口气,非要发泄不可,两个人都不肯相让,竟是在房间里吵了起来。 一直到下人请了二公子和两位小姐过来,他们两个这才停止了争吵,不过抚宁侯生着气,索性拂袖而去,一整夜都没有回侯府。 抚宁侯夫人则坐在床上垂泪,这种一夕梦塌的感觉叫她实在承受不住。 “母亲,程文暄做了世子,将来他是要继承侯府做侯爷的,到时候我们都要在他手底下过日子,这该怎么办啊?”她的两个女儿也都是很担忧,她们跟程文暄这个大哥的关系向来也不好,向来将来这个大哥继承了侯位之后,也不会对她们这两个妹妹有所照顾的。 侯爷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难受,可是却还强撑着道:“怕什么?你们父亲还年轻着呢,他要是想做这个侯爷,且得等呢,到时候你们姐妹两个都已经嫁出去了,何须再看他的脸色。可怜的是我茂儿,他以后可该怎么办啊。”做不了世子,将来他就要搬出侯府另立门户,这偌大的侯府都是要交给程文暄的,而程文暄又怎么会对茂儿留情? 程文暄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吵架之后,不由摇头失笑,虽然这世子的位置眼下并非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能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收敛一点点,当初对微云冷嘲热讽,如今见了清江,上来又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也活该她受点教训了。 侯府里的其他人都因为昨晚侯爷和侯爷夫人大吵了一架而暗自议论,只有程文暄一个人仍是悠闲自在,一大早吃了饭就去岑清江新开的武馆去找她了。 刚跨进武馆,就见岑清江正在打量站在她面前的那几个少年,神情很是专注。 程文暄也不打扰她,就靠在柱子旁安静地看着。 “你们几个里,有谁是以前就习过武的吗?”岑清江开口询问面前这几个少年。 “我。”其中两个少年都开口应了。 “好,你们两个先耍两招给我看看。” 两个少年分别在岑清江的面前耍了几个招式,而岑清江并未做任何评论,又对其他几个从未习过武功的道:“我待会儿会做一套招式,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待会儿一起照着做出来。” 待岑清江对这个几个少年考较罢,程文暄才缓缓走到岑清江的身边。 其中有个少年认出了程文暄,忙对他行了礼,“见过程公子。” “以后都唤我师公吧。” 那少年稍愣了一下,继而看了岑清江一眼,见她没有开口反驳,才拱手朝着程文暄道:“是,师公。” 一声师公唤得程文暄心花怒放,下一刻却挨了一记岑清江的肘击。 “你们跟我来。”岑清江把这几个少年带去武场,让他们先扎马步,而后才回来对程文暄道:“什么师公,胡说八道什么呢?” “早晚不都是师公,早点改口早点适应。”程文暄在这上头脸皮还是挺厚的。 岑清江转身进屋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抬眸看向程文暄,“世子的事情……昨晚跟你父亲谈了?” “没有。” 岑清江闻言诧异,“为什么?” 却见这时程文暄把岑清江手里的茶杯给拿走,就着方才岑清江沾过唇的地方喝了一口,而后笑着道:“今天的茶怎么格外地香呢?” 岑清江微微脸红,伸手就将茶杯从他的手里夺走,“正经一点行不行。” “行,行,你说正经一点就正经一点。”程文暄在岑清江的身边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父亲一回到家就跟那个女人大吵了一架,而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侯府,我根本就没机会跟他谈这件事。” 岑清江瞥见程文暄嘴角露出的笑意,也是不由失笑,“听起来你很高兴。” “我本来就不喜欢她,尤其是她之前还故意针对你。”话说到此处,程文暄还伸手轻捏了一下岑清江的鼻子,亲昵而温柔。 岑清江还不太习惯他时不时这样亲密的举动,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了几分,偏面上还故作镇定,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看得程文暄心头一热,就连他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倾身凑过去,吻上了岑清江的唇…… 岑清江一惊之下,连忙把他给推开,透过大开着的大门慌张地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抬手轻掐了一下程文暄,“你做什么啊,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们都已经定亲了,看到了又如何?” 岑清江睇了他一眼,索性站起身来,“我要去教我的徒弟了,你自己呆着吧。” “我陪你一起?我看你收的这几个徒弟,资质都不怎么样啊……” 这倒是实话,方才他已经站在旁边看过了,那几个少年资质都算不上好。不过想来也是,他们这里是刚开的武馆,但凡有资质的,人也不来这里。这几个大约是其他武馆都不肯收的,无奈才选择了这里。 岑清江转头看他,“资质是很重要,可那也得看教他们的师父是谁。” 程文暄闻言勾唇一笑,清江这样自信起来光芒耀眼的样子,他实在是太喜欢了。 “对了,你这里有笔墨吗?我给微云写封信,她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定了亲的事情。” “在隔壁书房呢,你去找找吧。” 眼见着岑清江已经走出去了,程文暄连忙冲她喊道:“我在书房等着你,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知道了。”岑清江头也不回地应道。 第237章 质问(二更) 秦晔从皇陵回来的这日,司微云刚好收到程文暄从希风寄来的信。 “什么事这么高兴?”秦晔沐浴之后,进到书房就看到司微云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信看得认真,脸上还笑意盈盈的。 司微云闻言抬眸看他,脸上满是欢喜,“文暄和清江已经定了亲了,而且是在侯爷知道清江真正身份的情况下。”想来,抚宁侯到底还是疼爱文暄这个儿子的。 秦晔深眸看了司微云一眼,而后大步走过去,陡然将她抱到书桌上坐着,司微云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秦晔将双手撑在司微云的两侧,整个人倾身凑近司微云,鼻尖相触,呼吸相闻,“别光顾着替他们高兴,半个月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秦晔的声音放得低低的,轻似呢喃,似有一个无形的羽毛轻抚过司微云的心尖,惹得她心头不由一颤。 “狠心的丫头,我在皇陵半个月,你都没来看过我一次。” 言罢,秦晔一只手已经探向司微云的腰间。 “等一下……别在这里……” “没关系的,他们不敢进来的。” 司微云无奈,这不是敢不敢进来的问题吧…… 李松亭提着酒进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院子里的婢女给拦下了,“李公子,您还是稍等一会儿吧,或者……改天再来。” 那婢女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李松亭,红着脸,声音也是低如蚊蝇。 李松亭见状颇觉奇怪,“怎么了?殿下和皇子妃都不在?” “不是……” “那就是在了,既然在家为什么不能见?” “殿下和皇子妃……正在休息。” “休息?大白天的休息什么?两个人都休息了?”李松亭的脑子此时仍未转过弯儿来。 那婢女倒是羞得双颊发烫,“是,都休息了。”这李公子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呢?非要自己把话说白是不是? 一直到李松亭注意到那婢女通红的脸颊,他这才恍然大悟,她口中所谓的‘休息’,根本就不是自己所理解的休息啊,怪不得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 李松亭本打算就此离开的,可刚转身走了两步,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个捉弄的念头。抱着怀中的一坛酒就往秦晔和司微云的卧房走,那婢女见了不由大惊,却也不敢惊动了房间里的人,只得小声唤道:“李公子……” 李松亭笑着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举步上前,抬手敲了敲房门。 刚敲了没两声,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起,李松亭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些,收回手不再敲门。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李松亭笑着跟还在整理衣裳的秦晔打招呼,却故作惊讶地道:“怎么这大白天的,殿下就上床歇息了啊?” 秦晔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小声一点,微云还在睡。” 说着就走出房门拉着李松亭去了隔壁书房。 李松亭犹自调侃秦晔,“衣领还歪着呢,也不整整好。这半个月没见,殿下可是憋坏了吧?” 秦晔闻言却是淡定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而后给李松亭会心一击,“没你憋得久,我记得你跟刘玉婕的婚期是定在年底的是吧?这眼看着,还有好几个月呢。” 他才不怕人调侃,自己跟微云是行过拜堂礼的夫妻,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得,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本来是想着殿下今日从皇陵回来,特意给你送来一坛好酒以示庆祝,没想到却遇到这种情况,我走了,你们夫妻自便,自便……” “既然来了,还走什么,一起喝一杯吧。”反正自己都已经被他给吵醒了。 李松亭便是被秦晔给留下来一起喝酒,结果酒刚喝到一半,却有人来见秦晔,而且还是气冲冲的。 “展老,你什么时候来的?”看到来人是谁之后,秦晔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而展老却是一脸气愤地盯着秦晔,“殿下,五殿下,我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好好照顾筠儿,可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你不照顾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伤她?” 秦晔一时默然,他明白展老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了。 李松亭见秦晔沉默,不由纳闷地开口:“展姑娘怎么了?”什么叫殿下伤了她?殿下怎么伤展姑娘了? “怎么了?你问问他!”只见展老指着秦晔,“你既然娶了妻,又为何要招惹筠儿?” “我没有招惹她,我从始至终心里也只有微云一个人,又怎么会去招惹别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这全都是筠儿一厢情愿了?” 若是换成了别人,秦晔才不会留丝毫情面,本来就是展筠一厢情愿,他从头到尾仔细想了好几遍,都没想到自己对展筠有任何逾矩之处,若是连这样都能怪自己的话,那自己真是太冤了。 只是此时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展老,所以有些话自然不能说得太绝,可是没有的事情,秦晔也不会去背这个冤屈。 “我不知道展姑娘是怎么想的,打从她认识我开始,我和微云的事情就从来没有避着她,当初还是我找微云去帮她选的铺子,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我和微云的关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秦晔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才接着道:“微云中毒的那个时候,她还曾经在微云面前说了一些别有用心的话,这些我都不计较了,我只想跟微云好好过日子而已。展老,我感念您对我的救命之恩,可是对展姑娘,我问心无愧,而且我也没法再做到我的承诺,继续照顾她了。我若是继续再照顾她,无论是对她还是微云都是一种伤害。” 秦晔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不像是在说谎,展老听完之后,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下去。他的确是太冲动了,看到自己孙女为了五皇子那样沮丧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这才蹿起了满心的怒火跑来找五皇子算账。 可结果这么听来,一切全都是自己孙女的一厢情愿。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带着筠儿来京城,更不该摆脱五皇子照顾她,若是如此,大概也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状况。 展老沉默了片刻之后,抬眸看向秦晔,“我会带筠儿离开的,以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秦晔没有吭声,只是目送着展老离开。 这时候被惊讶到了的李松亭才敢开口询问,“你跟展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怎么回事儿。”这件事他也还没搞懂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展筠出现了误解,分明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心里的人是微云啊。若不是微云告诉自己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她喜欢自己的这件事。 他自己也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司微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池玉伺候她起床,司微云只觉得浑身酸软,根本就不想动。 “秦晔呢?”司微云开口询问池玉。 “殿下在书房呢。”池玉稍顿了一下之后,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又是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今日展筠展姑娘的祖父过来了。” “展姑娘的祖父?他呆了多久?”司微云想着,他定然是为了展筠而来的。 “没多久,很快就走了。当初李公子也在。” “李松亭也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究竟来过多少人啊? 眼看着天都黑了,司微云索性也就不梳头了,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长发来到书房。秦晔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抬头来看,见是微云进来,便是勾起嘴角朝她一笑,而后伸出手来,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司微云倒也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去,牵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抱到他的腿上坐着。 “听池玉说,今天展筠的祖父来过了?”司微云窝在秦晔的怀中,微微抬眸看他。 “嗯,是为了展筠的事情,许是他知道了展筠的事情,听展老的意思,展筠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大好。” 自打上次在宫里遇见之后,司微云也许久都没有见过展筠了,不知道如今她的情况如何,可她想着以自己认识的展筠,应该不至于为了情爱这种事情寻死觅活的吧? 不过能让展老这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又气冲冲地来找秦晔算账,展筠的状况应该是不怎么好。 “你很为难吧?”毕竟展老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种事情,秦晔的心里想必也有些不好受。 “没什么为难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勉强去喜欢。我一开始也就只是把展筠当作是展老的孙女而已,若是她对我真的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便只有老死不相往来罢了。”在秦晔的心里,展筠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又怎么可能把她跟司微云放在一起比较? 可是这件事远没有这么简单,要知道展老不仅对秦晔有救命之恩,就连皇上也是欠他恩情的。 展老此次来京,皇帝依旧想把他接到宫里来住的,可是展老却拒绝了,说要跟自己的孙女一起住,好照顾她。 展老看着努力扒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孙女,不知道有多心疼。 “筠儿,把医馆盘出来,我们离开京城吧。你要是还想开医馆,我们去别的地方再开一间,怎么样?”离开京城的话,筠儿或许会将这些事情慢慢给淡忘了,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展筠闻言却是摇了头,“这医馆好不容易开起来,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你是舍不得医馆,还是舍不得五殿下?” 展筠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沉默着不吭声。 展老不由长叹一口气,“你说你又是何苦呢?” 留在京城,少不得会碰到他们夫妻两个,就算碰不到,也会偶尔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们的事情,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筠儿,你不能这样,五殿下他已经娶妻了,你要试着放下他,继续留在京城是放不下的。” “祖父,我不想放下。”展筠低着头,坐在对面的展老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低落在碗里的她的眼泪。 “若是祖父一定要带你走呢?” “我自己有腿,我还会再走回来的。祖父就算关着我,也不可能把我关一辈子。” “你!筠儿,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五殿下他已经娶了妻了,你怎么还……”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知道的。可是我没办法,我管不住我自己的心……”展筠再也忍不住,从默默垂泪,变成了小声啜泣,最后忍不住呜咽起来。 第238章 住在宫门口(一更) 看着面前自己唯一的孙女泣不成声,展老心里也难受得紧。自己这个孙女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她自己也懂事,从来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做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乖乖地念书学医术,从来都很听话。再加上她天资聪颖,家里都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什么时候见她这么委屈地哭过? 看到她这样哭,展老的心里比刀割还要难受。早知如此,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京城,结识五皇子了。只是到了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自展老那日离开之后,又是几日过去了,秦晔和司微云都没有去打听展筠的事情,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不如就不理。 可是他们不理,麻烦却未必不会找上他们。 几日之后,皇上传秦晔进宫,一开口提的就是展筠的事情。 “父皇,我已经娶了微云,不可能再娶展筠了,不止是展筠,我都不会再娶旁的任何女子了。” 皇帝沉眸看着自己的儿子,“朕以为晔儿你的性子从来都是洒脱不羁的,应该不会像那些没出息的男儿耽于儿女情长才对,怎地你如今会说出这样话来?你叫朕太失望了。” “所以,父皇对母妃也并非是真的喜欢是吗?您管这个叫耽于儿女情长,没出息?” “你!”皇帝没想到他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一时被气得不轻,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展筠有什么不好?”他只好将这个话给揭过去,继续说展筠的事情。 “她没什么不好,可天下间好女子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一一给娶回来吗?” “强词夺理!天下间的好女子是很多,可不像展筠一样跟你认得。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展筠的吗?带着也她逛京城,还帮着挑铺面,她开医馆的时候你不是帮了不少忙吗?她之前住在皇宫里的时候,朕见你们两个挺聊得来的。”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他才会以为如果自己要晔儿娶的人是展筠的话,估计他不会太不情愿的。 “那是因为她是展老的孙女,我才会关照她的,这跟她本人无关。”早知道如此,当初自己就不该答应展老,远远地避开也就是了。那展筠看着也是个挺识礼的人,当时自己都已经跟微云两情相悦了,她怎么又会对自己生出那样的想法? “既然当初你是因为展老才关照她,那朕就告诉你吧,是展老自己进宫来请求朕将展筠许配给你的。展老既是朕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两桩恩情跟自己要过什么,如今他难得开口跟朕要一个恩典,朕已经答应了。” 这些年皇帝一直都对展老心有感激,他既救了自己一命,又救了晔儿一命,可是展老却并未挟恩要求什么,这么多年甚至很少入京,这样施恩不求报的展老,皇帝很是欣赏,所以也格外地看重。 这么多年来,他就主动跟皇帝请求了这么一件事,而且展老说了,此一生就只求皇上这一件事,希望皇上一定要成全。 皇帝怎么可能不答应呢?身为一国之君,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情,就一定要报答,更别说他本来就挺喜欢展筠这个姑娘的,之前也有过把展筠许给晔儿的想法,只是后来事情又有了变化,晔儿先斩后奏,自己不得不承认司微云这个儿媳,这才无奈作罢。展筠和晔儿,他是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合适的。 所以,无论从什么来考虑,展老的请求他都不可能不答应。 秦晔也是被皇帝的话给气得不轻,他还真当婚姻大事是给牲口配种啊,他给自己找来哪个姑娘,自己就得娶哪个姑娘啊? “既然父皇答应了,那父皇就娶了她吧,儿臣已经娶妻,享不了齐人之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帝真是被秦晔给气得不轻,自己能娶展筠? “我说什么了?父皇自己答应的,与我无关,父皇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之我是不会娶展筠的。” “你说这话,你对得起展老吗?小的时候,若不是他救你,你能活到现在吗?更别说是娶司微云了,你连认识她都不可能认识。展老又没说让休了司微云,只是让展筠也嫁给你做平妻而已,这样也不行?” “平妻?”秦晔冷哼一声,“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微云,我们生是夫妻,死了也要躺在一个墓穴里,再插不进第三个人,不可能有什么平妻。” “这是圣旨,晔儿,你敢抗旨不遵?!”自己都已经答应展老了,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展筠他是娶也要娶,不娶也要娶的。 “就算是抗旨,我也不会娶展筠的。”自己还真就不受他这个威胁了。 皇帝闻言越发气恼,“好,好!是朕把你给惯坏了,以前其他的事情都任由你来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胆敢抗旨不遵了,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任由他去了,可是这件事自己已经答应展老了,若是再反悔,自己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 “我知道,株连九族嘛,可是我的九族也包括父皇您在内,这自然是不能诛九族的,那就是我一个人死,也挺好,不连累其他人。”拿这个来吓唬自己,娶别的女子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妥协了。别说是微云了,就连自己一想到自己和微云中间会再插进来一个人,心里就很不舒服。不管是恩情也好,圣旨也好,娶展筠的这件事,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皇帝实在是不明白了,“展筠究竟有什么不好,你宁愿死也不娶她?” “她哪里都好,只是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对我而言就什么都不是。” 皇帝见秦晔如此油盐不进,心里也着实是恼了,不再更秦晔废话,直接让禁卫军把秦晔给带下去,关在他自己的寝宫里给软禁起来,还下令不给他吃喝,直到他妥协为止。 秦晔冷笑一声,倒也很配合地跟着禁卫军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没将自己下狱,父皇也是害怕把这件事传出去吧,自己才刚从牢狱里出来没多久,若是眼下再进监牢,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承什么样子。 不过父皇想用这一招逼自己就范也太无聊了,他以为饿自己个几顿,自己就能点头答应娶展筠了吗?若是真有这么容易,那自己如今都不知道娶了多少女子了。 秦晔被召进宫的时候,司微云心里就大概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了,如今又见秦晔久久不归,便是明白他许是被扣在宫中了。 果然,没过多久,太子就悄悄派人来给她带信儿,说秦晔被皇上软禁在他的寝殿里了,并非吩咐任何人不许去见他。 谢过那前来报信的人之后,司微云便转身吩咐池玉收拾行李。 池玉闻言不解,“收拾行李做什么?” “进宫啊,我夫君都在宫里,哪有夫妻分开住的道理?” “哦,是,我这就去给小姐收拾行李!”是啊,如今小姐是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妃,跟殿下一起住在宫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待司微云到了皇宫门口,那些守宫门的侍卫可是有些为难了,这五皇子妃虽说皇上是承认了,可自打她跟五殿下成亲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在宫外住,也没有准许进宫的腰牌,这他们是放还是不放呢? “怎么?五皇子妃难道你们都不认识吗?竟然敢拦着!”池玉双目瞪着面前的这几个侍卫,颇有些气势。 “卑职们不敢……还请五皇子妃稍等,卑职们先去请示一下。”他们可不敢擅自做决定。 而司微云则很好说话的样子,冲着那几个侍卫笑了笑,“好,你们去请示吧,我就在这里等着。”自己是秦晔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请示到皇上面前,他又有什么理由拦着自己不许自己见自己的夫君? 几个侍卫便是去找到了自己的上峰去禀报,可这样的事情,就连禁卫军统领也是无法做主的,就这样一层层请示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听到司微云等在宫外要进宫的请示,脸上不悦的神情越发明显,就知道这个司微云不是个安分的。一想到她当初可以孤身一人将所有流寇引入她设下的圈套,救出所有古岇村的村民,他就觉得若是让这个女子进宫,只怕形势就不大好控制了,谁知道这个司微云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来? “不许让她进宫。”皇帝略显烦躁地道。 “那……要怎么去回禀呢?”人家是五皇子妃,不让她进宫的话,总得给个理由吧。 皇帝闻言越发烦躁了,“随便怎么回禀,像个借口还不会吗?” 这么简单的话,皇上您为什么要这么烦躁呢? 不过这话,内侍也只能放在心里说,是万万不敢真的说出口的。 “是。” 内侍退出大殿之后,对前来请示的侍卫统领道:“皇上吩咐了,不许放五皇子妃进来。” “那理由呢?”人家是五皇子妃想要进宫来是理所应当的,现在不让人家进,总得给个理由吧。 “皇上说了,理由你们随便想,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吗?” 容易?容易要不您替我们想一个。 侍卫统领也是一脸烦躁地离开了,他们是神仙打架,却苦了他们底下的这些小鬼了。 过了许久,等在宫门口的司微云终于等到了回复。 “上头吩咐了,不能让五皇子妃您进宫,您还是先请回吧。” “不让我进宫,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夫君还在里头呢,我见我自己的夫君还不行?” “这……上头也没有给我们理由,所以……”这明明是他们皇室中人自己的事情,可为难的却是他们这些小小的侍卫。 “行,我知道了。” 本以为五皇子妃会对他们发难,可没想到五皇子妃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了?还是五皇子妃为人和善,不为难他们这些侍卫。 “幸好我准备齐全,马车里连软被都带上了,干粮也是齐备的,在这里过上几日都不成问题。” 什么?所有的侍卫闻言都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五皇子妃话里的意思是……是要住在马车里,就在宫门口的地方? 在他们惊讶的注视之下,司微云由池玉扶着上了马车,她已经料到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轻易让自己进宫,幸好自己已经有所准备,自己还真就在这宫门口住下了,自己是无所谓,就看皇帝丢不丢得起这人了。 “你说什么?五皇子妃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五皇子妃在宫门口的马车里住下了……还说她都备好了干粮和被子,在宫门口住上几日都没问题。” 没问题?她是没问题,可自己有问题。别说是住几日,就说明天天不亮大臣们就要来上早朝,看到她住在停在宫门口的马车里,这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自己这个皇帝的脸又往哪里搁? 第239章 晕倒(二更) 这个司微云果然是难缠,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事实上,经过这些事情之后,皇帝心里是有些欣赏司微云的,若不是展老亲自开口,他也已经放弃了让展筠嫁给秦晔的想法。但是既然展老都已经跟自己开口了,自己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了,展筠也是个好姑娘,医术又好,就算是平妻也不会委屈了司微云吧,展筠也不是个好事生非的,她们两个和和气气地相处难道不好吗?非要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皇帝头疼得紧,眼下无论让不让司微云进来,他都跌面子。 烦得皇帝开始起身在殿中踱步,一旁的内侍和宫女们看出皇帝的心情不好,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全都低着头安静地站着。 就这么来回踱步踱了许久,皇帝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吩咐一旁的内侍道:“去,告诉他们,让五皇子妃进来。” 算了,总比明天一早让大臣们看到四维也纳睡在宫门口要好吧。 “是。” 很快,在宫门口处,司微云便被请下了马车,“五皇子妃,上头吩咐,您可以进去了。” “劳烦了。” 司微云带着池玉进到皇宫里,也没人给她们引路,不过之前中秋宴的时候,秦晔带着司微云去过一趟他的寝宫,司微云还是记得怎么走的。 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不过还好,时辰不算太晚,周围还是有不少的宫人在提着宫灯穿梭忙碌为自己的主子忙前忙后。 司微云心想,这要真的是大半夜的出来,应该是挺吓人的,总感觉这皇宫阴森森的,也不知道藏着多少不散的冤魂。 一路走到秦晔寝宫的门口,只见这里有重重侍卫把守,因为皇上吩咐了这里不许有人靠近,所以尽管此时宫里已经流传开司微云在宫门口的事情,但这里的侍卫尚且不知,所以在看到司微云的时候,不免有些诧异。 皇上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来见五皇子,可是五皇子妃……也不许吗?若是不许五皇子妃进来,那她住哪里啊?这天都已经黑了,五皇子妃总不会是为了来看五皇子一眼,就出宫去吧。 “各位辛苦了,麻烦让开一下,我要进去找我夫君了。” “这……皇上吩咐任何人不许见五殿下。” “可里面的人是我夫君,我不跟他住一起,我住哪里?是皇上准许我进宫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跟外面的侍卫打听打听。” 而此时,殿中的秦晔已经听出了司微云的声音,连忙从榻上起身,打开门走了出来。 “微云,你怎么……?”秦晔心头不由一喜,他没想到微云会进宫来找自己,虽然微云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但是他知道微云不喜欢皇宫这个地方。 “你都回来皇宫住了,难道还想把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给抛下不成?” 秦晔笑着走下石阶,然后对那些侍卫沉声道:“都给我让开!五皇子妃你们也敢拦?”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只好放司微云进去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连同五皇子妃一起软禁? 秦晔拉着司微云走进寝殿,“你怎么过来了?我可以应付得了的。” 司微云先是吩咐池玉将行李给归置好,才道:“是皇兄派人告诉我你被软禁在皇宫里了。我想着,我们总归是夫妻的,你在哪来,我也该在哪里才对,所以我就来了。” 秦晔闻言,抱着司微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本来还以为我这几日要无聊了,你来了就不无聊了,这么想来,软禁倒也是件好事,至少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皇上要你娶展筠?”司微云推开秦晔说正事。 “是展老来求的他,他已经答应了。我现在拒绝的话,他这个皇上没面子,所以才想出把我软禁这样无聊的把戏。” 司微云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展筠的状况的确是不大好,不然展老也不会跟皇上提这样的要求了。”司微云见过那位展老,看起来是个挺和善,而且通情达理的人,就单凭他救过皇上和秦晔两条性命,多年来却从未跟皇上主动提过什么要求,就挺值得人佩服的。 他应该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这次之所以会跟皇上开这个口,估计是因为展筠的状况确实不怎么好。 秦晔将司微云拥入怀中,“或许吧。但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怜悯和让步的,不能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是不是?若是这样的话,那天底下还不知道又多少女子吵着嚷着要嫁给我呢。” 司微云闻言微挑眉头,伸手就在秦晔的脸上狠掐了一下,“那是,我们五殿下以前不知道惹下了多少风流债呢,那些女子还不是各个都想着五殿下,想要嫁给五殿下吗?你只要一开口,多少姑娘都往上头扑呢。” 这话说得实在是暗藏玄机,秦晔连忙求饶,“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们不提以前了行不行?再说了,我那时候不也是故意做个假象给别人看的吗?我没真的碰过那些姑娘。” 司微云直接从他怀里起身,“听说皇上不准你吃饭,我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你先填一填肚子吧。其他事情等明天再说。”皇上下令软禁的是秦晔,总不会连自己也一起不许吃饭吧,若是真的不许,好在自己还带了些干粮,总还是能顶个几天的。 晚上,秦晔拥着司微云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第一次觉得被软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司微云本来还想着第二天试探看看,换上是不是连自己也一起不给饭吃,结果还没试探出格结果,展筠就进宫来了。 “皇上,这一切都是展筠的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跟五殿下无关,还请皇上放了五殿下。”展筠进到大殿之后,就跪在皇帝的面前哀求。 皇帝也是许久没见过展筠了,跪在那里的她看起来十分憔悴,脸色苍白得像是得了大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 展筠怎么变成这样了?皇帝如今算是明白这么多年来从来不跟自己开口请求什么的展老,为什么会跟自己开这个口了,这要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也是要心疼死的,更何况展筠还是展老唯一的孙女。 “筠儿,你不用说了,朕已经答应你的祖父了,说是会让晔儿娶你,就是会让他娶你,你不用担心,只回去安心待嫁吧。” “皇上,筠儿喜欢五殿下,不想看他受苦,皇上就当我祖父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吧,还请皇上放了殿下。” 说着,展筠竟是跪在那里,一下一下的磕起头来,脑袋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很快脑袋上就红了一块。 “筠儿,你这是做什么?”说着,皇帝又是赶紧吩咐内侍将展筠给扶起来。 可展筠却不肯起身,非要皇帝放了秦晔,才肯起身。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额头都磕破了的展筠,心中暗暗惋惜,多好的一个女子,这么为晔儿着想,晔儿怎么就不喜欢呢? “好了,你赶紧起来吧,朕放了晔儿就是。” “多谢皇上。”展筠这才由内侍扶着站起身来。 “去,吩咐下去,撤了五皇子寝宫外面的守卫。” “是。” 吩咐过之后,皇帝又是看向展筠,“你要不要去看看晔儿?” 展筠摇头,“不用了,我该回去了。多谢皇上。” 吩咐宫女扶着展筠离开,皇帝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再次感叹一声这展筠是多好的姑娘啊。 “走,去五皇子那里看看。” 虽然说自己答应展筠放了晔儿,可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答应过展老的事情也绝不会食言,自己放了晔儿,不意味着他和展筠的婚事就作罢了。 秦晔还正奇怪呢,自己这个父皇是怎么了?昨天刚下令要软禁自己,今天又把守卫都给撤走了,他耍着自己玩儿的不成? 正在这时,外面宫人通禀,皇上驾到。他这才携了司微云出去相迎。 “你们都出去吧。”进到殿内,皇帝屏退了所有宫人。 只见他盯着秦晔,开口道:“你知道朕为什么会撤走外面的那些侍卫吗?” “儿子驽钝,不明白。” “方才展筠进宫来求朕,求朕放了你,求朕不要为难你。她还说她是自己一厢情愿,不想看你受苦,为了求朕答应放了你,她把自己的脑袋都磕出了血!这样的女子,你还忍心辜负她?” 听得前面的那些话,秦晔不由拧眉,他的确是没想到展筠会进宫来替自己求情,又在父皇的面前说那样的一番话。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他脸色一沉,淡淡开口道:“我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亲密之行为,又何谈‘辜负’二字?展筠是个好姑娘,可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再商量的了。” “那你呢?你怎么说?”皇帝又是转而看向司微云,“晔儿是为了你才拒绝娶展筠的。可是你要知道,晔儿从来都是个重情义的人,救命之恩大如天,他为了你辜负了展老的恩情,你以为他心里会好受吗?所以,你还是不赞同他娶展筠?” “还恩情可以有千百种方式,不一定要用这一种。殿下不喜欢展姑娘,就算勉强娶了她,以后无非就是冷落她,难道这样的话,展姑娘就会高兴了吗?展老就会满意了吗?这样也不算是报答恩情吧?”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知等展筠嫁给晔儿之后,晔儿一定会冷落她?司微云,你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展筠是个不错的姑娘,跟晔儿也合得来,皇帝就不信若是展筠嫁给晔儿之后,晔儿真的能冷落她一辈子。 这是秦晔却握着司微云的手道:“这是我给她的自信,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辜负微云。” “若是朕坚持要晔儿娶展筠呢?抗旨不遵的罪名,你们可承担得起?” “别,父皇,您别把微云给捎上。抗旨不遵的人是我,要诛我九族是吧?好,可以啊,那就按律法来,我没什么怕的。” “你!”这小子是故意气自己的是吧? 皇帝这厢正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有一内侍慌慌张张地禀报,“皇上,展姑娘晕倒在出宫的路上了,眼下已经被送到了皇后娘娘那里。” 皇帝闻言连忙起身,“太医去了吗?怎么说?” “已经请了太医,只是太医还没到,皇后娘娘先吩咐奴才过来禀报皇上一声。” “走,过去看看。”皇帝大步离开。 司微云看向身旁的秦晔,“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第240章 自伤(一更) 许多日子都不曾见过展筠了,如今乍一看她,司微云也不由吓了一跳,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司微云这时才明白,展筠对秦晔用情之深,只怕是远超自己的想象,她这是为情所苦,难以自拔啊。 太医匆匆赶来,正慌忙给展筠行针用药,折腾了半晌之后,展筠终于悠悠转醒。 司微云看着躺在床上的展筠,只觉得陌生,她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见到的样子了,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全是黯淡。不过,当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晔身上的时候,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秦晔却是看得心底一沉。 “启禀皇上,展姑娘是身子太虚,忧思过度,所以才会晕倒,只要好好休养,便不会有什么大碍的。额头上的伤也已经上过药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秦晔,忧思过度?还不都是为了晔儿。 这时候听闻消息的展老也是赶到了皇宫,看到自己孙女躺在床上那样虚弱苍白的样子,他的心就揪得疼,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好男儿,筠儿为什么偏偏就要吊死在秦晔这一棵树上? “筠儿……”展老走上前来,握住自己孙女的手。 “我没事,祖父不用担心。” 没事?如今是没事,可是再这样下去,筠儿的身子迟早被耗空,哪里还活得下去? “你的额头又是怎么回事儿?”展老看向自己孙女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的额头。 “没什么。”展筠轻声道。 没什么?展老自然是不信。原本五殿下是被皇上下令给软禁起来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他隐约也能猜到,今日筠儿瞒着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了,她额头上的伤肯定是为了向皇上求情才弄出来的。 展老握着展筠的手,盯着她看了半晌都不出声。 就在皇上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展老忽然起身,直接走到秦晔的面前,在秦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展老径直在秦晔的面前跪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秦晔连忙伸手去扶展老,“您这是做什么?” “五殿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衰弱下去。我这一生治病救人图的不过是糊口度日,从来也没想过什么回报,今日我为了我孙女的性命,就拿我曾经对殿下你的恩情,求殿下一回,求殿下娶了筠儿吧。” 这场景实在看得人心酸,就连皇上都有些不忍心。秦晔到底是习武之人,就算展老再怎么坚持,还是被秦晔给用力扶了起来。 “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我一直都没忘。若是您有其他的请求,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都绝无二话,可是娶展姑娘一事却是万万不能的。” 躺在床上的展筠听到秦晔的这句话,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自己竟让他这么嫌弃吗?宁愿上刀山下油锅,也不愿娶自己…… “若我果真是那种见异思迁,能左拥右抱的人,展老能放心把展姑娘嫁给我吗?可我既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我已娶了微云,又如何将能心思再放到展姑娘的身上?就算我娶了她,也只是冷落她一辈子,这样展老也愿意把展姑娘嫁我吗?展老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长痛还是短痛该选哪一个,展老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眼下展筠是憔悴心伤,可是这种伤情总是有过去的时候,也许两三个月,也许半年,最多过个两三年,她的情伤也就好了,到那时候她可以再喜欢上别的男子,嫁人生子,彻底把自己给忘了。可是若是勉强嫁给了自己,那以后她这一生便只能在凄清孤寂中度过了。该选哪一条路,展老心里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是。 见展老脸上神情已经有所松动,秦晔又接着道:“正因为展筠是展老您的孙女,我才更不能娶她,否则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展老心中也是挣扎,他未尝不知道秦晔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若是可以,他当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孙女去嫁一个有妇之夫,可是筠儿对五殿下的喜欢已经很深了,他担心自己若是再不想办法的话,筠儿真的会因情伤而殒命,到那时再说什么也晚了。 或许……自己还可以赌一把,若是强行将筠儿带离京城,远离五殿下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这时候突然听得躺在床上的展筠开了口,“能让我跟五皇子妃单独聊几句吗?” 展筠此话一出口,众人皆是感到意外,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要跟五皇子妃单独说话? 秦晔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拒绝,却被司微云给拉住了衣袖。 秦晔侧头瞧了司微云一眼,只见司微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秦晔这才没有说什么。 皇帝带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司微云和展筠两个人。 “展姑娘想跟我说什么?” “你这么怕我嫁给五殿下吗?” 展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司微云愣了一下,继而在心中暗自摇头失笑,这位展姑娘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你以为是我不让秦晔娶你?”司微云说着,伸手帮展筠掖了掖被角,才接着道:“我向来觉得情爱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你情我愿,人的心只有一颗,分给一个人就够了,而恰好,秦晔也这样认为,他的心已经给了我,就再装不下别人了。而我,也是一样。难道展姑娘的心可以割裂成好几瓣,能分给不同的人不成?” 展筠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手,不由得轻咬下唇,半晌之后,才抬眸看向司微云,“但是说到底,你也只是占了一个先机而已,若是我先遇到的秦晔,他的心里未必就不会有我,那此时你便要处在我这个位置了。” 自己跟五殿下分明是投契的,若是先遇到殿下的是自己,自己未必就不能得到殿下的心。 司微云淡淡摇头,“我永远不会如你现在这般。在爱一个人之前,你首先要爱自己,若是那个人心里有其他女子,我绝不会轻贱自己非要嫁他,爱要爱得坦荡,放手也要放得洒脱,这才是我,我不会让自己瞧不起自己。” 司微云的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刺在展筠的心上,展筠的拳头越发握紧了些,她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夸赞,何曾听过这样直刺她心窝的话?此时不由有些恼羞成怒。 “这么说来,若是有一天五殿下心里没你了,你也能洒脱地放手,离开他,而没有丝毫的留恋吗?” “若是他心里真的没有我了,我可以做到。”司微云语气淡淡,却透着格外的笃定。若是没有了心,守着一个躯壳有什么用? “你能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为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没有那么重,你并不是非他不可。而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放下他。” 司微云听了她这话,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展姑娘,我向来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会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人的一生太长了,别什么事情都拿一生来做衡量。我就算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贱自己,想要赢得别人的高看,就不要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 “你如今成了他的妻子,占了他身边的位置,自然可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司微云无奈,这个展筠是钻进自己的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就算你逼得秦晔娶了你,你能忍受得了这漫漫后半生,他对你的冷落吗?明知道是个火坑,你为什么还非要往里跳?” 司微云不相信她的晕倒真的是偶然的,若是换作她刚认识的时候,她或许还会相信,但是上次自己中毒时,她来找自己故意说的那番话,分明带着她自己的心机,若是她真的不想勉强,昨日她祖父进宫来请求皇上赐婚的时候,她就应该来阻止,而不是过去一天一夜了,她才进宫来请求皇上放了秦晔。 “你刚才也说了,人这一生很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怎么就能笃定殿下一定不会喜欢上我?司微云,我并不比你差。” 算了,司微云无奈,自己是没有办法说到这个展筠了,她根本就钻进自己的牛角尖不肯出来,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只见司微云缓缓站起身来,“展姑娘,记得我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眼神明亮,意气风发的姑娘。那个时候我挺佩服你的,悬壶济世,有自己的抱负,也不依附于家里,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可是如今……” 如今如何,司微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而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劝秦晔娶你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若是你能让秦晔心甘情愿地娶你,我也不会说什么,展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司微云转身出去,展筠的声音却突然从她的背后传来,“司微云,你不过是怕了,你害怕殿下会喜欢上我。” 司微云闻言并未转身,而是淡淡道:“展姑娘,是你在自欺欺人。” “是吗?” 听得展筠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司微云不由转头看她,却见展筠拿起床头小几上搁着的一个空的药碗便是往地上狠狠摔去,司微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惊讶到了,只见那药碗在地上碎裂成几片,展筠拿起其中一片就往自己的脸上划了一下!血珠子瞬间从她脸上的伤口里冒出来。 “你……”司微云这瞬间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可是仍惊讶于她的决心,她真的对秦晔用情这么深,竟不惜伤了自己,而且还是在脸上…… 等在外面的人听到房间里药碗打碎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皇上已经回御书房处理奏折,这里自然是由皇后来做主,只见皇后先是看了一眼长老,而后道:“走,进去看看。” 这声音响得让人不安啊。 展老和秦晔亦是随着皇后进去,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展老愣了一瞬之后,赶紧快步走向自己那捂着左脸的孙女,只见她的指缝里流出鲜血来,展老已是隐约猜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筠儿,你没事吧?” 展筠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左脸,抬眸看向司微云,微微摇头,“我没事。” 皇后回过神来之后,下意识看向地上,只见展筠床边的地上落着药碗摔碎的碎片,而其中一片是沾着血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只是口角之争,五皇子妃一时激动罢了。” 第241章 恶心(二更) 皇后听了展筠这话皱起了眉头,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展筠,而不是去看向司微云。 皇后这反应有点奇怪,展筠却也来不及多想,她只是想看秦晔会有什么反应。待她看到秦晔眸中那明显的厌恶之色之后,展筠心中一凉,自己怕是要赌输了。 片刻之后,皇后才转头看向司微云,“微云,展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划伤了她的脸?” “是她自己划伤的,我也被吓了一跳。” 皇后听了司微云的话之后,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而是淡淡道:“让展老给展姑娘处理伤口吧,我们先出去。” 秦晔握着司微云的手,随着皇后一起走了出去。 “母后,绝对不是微云。” 皇后微微点头,“我知道。” 皇后的反应叫秦晔和司微云都略微感到意外。皇后见得他们二人脸上这样的神情,不由淡淡一笑,可这笑容里分明是带着几分自嘲之意,“你们也太小瞧母后了,母后在后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自伤污蔑这一招那都是宫里的嫔妃玩儿剩下的。” 皇后这样在后宫里浸润多年的女人,这样的把戏她还是能一眼看穿的,什么口角之争,五皇子妃一起激动……该激动是她才对,晔儿的心一直都在微云的身上,微云有什么好激动的?犯不着为了今天这点事情,就动手伤她。微云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连流寇都能被她引进自己的圈套里,怎么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定然就是那展筠无计可施之下,故意陷害罢了。 “谢母后信任。”司微云上前给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则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碰上展筠这个人,你也是够倒霉了,若是其他姑娘也就罢了,打发了她就是,偏她祖父是晔儿和你父皇的救命恩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平白地受她这股气。 经过这一遭之后,皇后也是极不愿让展筠嫁给秦晔了,以前她虽不同意,可也没有十分反对。还觉得那展筠之前曾经替宫里好多人看诊,是个好心的姑娘,若是嫁给晔儿也不错。可是这次的事情之后,她却不怎么喜欢展筠了。 秦晔虽并非是她的亲生子,可到底也是她一手带大的,秦晔待她也是亲近有加,跟太子亦是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般。她对秦晔的婚事自然也是上心的,展筠使出这样的手段着实叫她厌烦,后宫里的嫔妃们的招数她见得多了,对这些手段本就讨厌得紧,这样的展筠若是真的嫁给了晔儿,那还不知道又会使出多少手段来呢,岂不是叫晔儿后宅不宁? “你放心,母后定会在皇上面前帮你说话的。”皇后拉着司微云坐下来,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 其实司微云倒也没怎么担心,反正,无论如何,秦晔都是不会娶展筠的,只是惊讶于展筠的决绝。 而那厢里,展老正在帮自己的孙女处理伤口。一直到包扎好伤口之后,展老才在自己孙女的身边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问展筠,“真的是五皇子妃划伤的你的脸?” 如果展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自己祖父眼睛里蕴藏的期望,而展筠此时难免有些心虚,听得自己的祖父这样问,不由得低下头去,轻声道:“是,五皇子妃她也是一时生气。她不想让五皇子娶我……” “筠儿。”展老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自己割出来的伤口,和别人割出来的伤口是很不一样的,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方才筠儿的手一拿下来,他看到筠儿脸上的伤口就知道,那伤口分明是她自己划的,跟五皇子妃无关。 “筠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是家里人的骄傲,你懂事、聪明,从来不做那些有损品德的事情,可是今天你都做什么了?!” 展老的失望是溢于言表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颓丧了好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会做出构陷旁人这样的事情来。 “那祖父看在我从小就听话懂事的份儿上,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我只是想嫁给五皇子而已。” “筠儿,如今的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你知道吗?”或许自己根本就错了,喜欢五皇子这件事,不仅没有让筠儿有一丝丝的开心,甚至快要将她拖入深渊,万劫不复了。也许五皇子方才说的那番话是对的,长痛还是短痛,自己之前大约是选错了,不过幸好,现在改正还不算晚。 皇后让司微云和秦晔留在自己的寝宫里,她则亲自前往御书房,将这件事告诉给皇帝。 “依臣妾之见,这件事十有八九并非是五皇子妃所为。五皇子妃是个聪明人,这样拙劣而冲动的事情,想来应该是不会做的。她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妃,何须跟一个求而不得的展姑娘计较,惹得自己一身的腥?臣妾估摸着,大约是展姑娘没了法子,这才慌不择路了。其实……”皇后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之后,才继续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姑娘家嘛,好胜心强,一恼之下自伤构陷,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估计这时候正后悔呢。可怜了是伤在脸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不过展老医术那么高明,应该是不会留疤才对。对了,臣妾记得展姑娘以前好像给过晔儿一种药,说是对伤疤很有效的。” 皇后的话,皇帝自然也是听懂了,皇后的意思是,那展筠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可以不留疤的药,所以才毫无顾忌地划伤了自己的脸,构陷于司微云。 虽然皇帝并未发一言,可是皇后说的这番话他却也是相信了个七八分的。司微云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他丝毫不怀疑,聪明人是不会做这样低劣的蠢事的。而展筠……相比较起司微云来,虽医术高明,可脑筋还是差了许多…… 自己以前觉得她虽不如司微云聪明,可到底也是个善良本分的姑娘,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个展筠也并不如自己期望的那般。 “晔儿以前胡闹了那么久,如今遇着司微云,总算是安分下来了,臣妾也只盼着他能家宅安宁,只是这位展姑娘……” 下面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皇上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展筠若是真的让晔儿娶回去,后宅只怕会不安宁啊。这还没嫁呢,自伤构陷这样的招数都用出来了,这要是真的进了门,为了争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只是…… 皇帝的心里也是两难,经过这一遭之后,他也是不大愿意让展筠嫁给秦晔了,可是展筠又是展老唯一的孙女,展老对自己和晔儿都有救命之恩,而且自己之前都已经答应展老,说是会把展筠许配给晔儿了,虽还未下圣旨,可是自己是皇帝,金口玉言,已经说出去的话,难道还能再收回来不成? “走,先去看看展筠吧。” 令人意外的是,当皇帝走进展筠休息的房间时,气氛却有些怪异,展老并未开口跟自己请求处置司微云,而展筠更是靠在床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是做错事了的模样。 “皇上。”展老起身跟皇帝行礼。 “展老快免礼,筠儿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一点小伤而已。”说罢,他顿了一下,才接着对皇帝道:“皇上,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皇帝心中虽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应允了。 “展老,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离开了展筠休息的房间,皇帝看着展老道。 “皇上,我打算明天就带着筠儿离开京城,但这件事我暂时不打算告诉筠儿。” “为何?”皇帝更是诧异。 只见展老屈膝就要跪下来,皇帝连忙扶住了他,“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不必如此多礼。” “这次的事情,是筠儿自己所为,故意构陷五皇子妃。筠儿犯下如此大错,理当受罚,但还请皇上念在以前的情分上,饶了筠儿这一回。至于筠儿和五皇子的婚事,是筠儿自己妄想了,既然五皇子不愿意那便罢了,今天晚上我会用药让筠儿昏睡过去,明天一早就带她离开。给皇上添麻烦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展老不必这样说,你何须跟朕这样客气。”皇上听了这话,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展老能主动提出带展筠离开,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不然自己身为皇帝还真有些进退两难。 在得知展老准备明天就带展筠离开之后,秦晔便去见了展老。 “实在是很抱歉,我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秦晔站在展老的面前,心里也是有些别扭。 “是我该说抱歉,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医术去要挟过别人,明知道殿下你不愿意娶筠儿,还非要逼着你娶她,我也是卑劣了。” “展老不必这样说,人都有私心,我能理解。” “是我错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我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不能因为筠儿想要跳进去,我就要随她的心愿,让她跳进去。长痛还是短痛,我选择短痛。”虽然一开始可能真的很痛,但至多两三年,这痛也就过去了,总好过痛一辈子。只要有自己在,总不至于叫筠儿憔悴而死就对了,只要她能挺过去这一劫,以后便就不会痛了。 “多谢展老体谅。” “替我跟五皇子妃说声抱歉吧,筠儿这次行事确实不妥。” “我能见见展姑娘吗?我想最后跟她说几句话。” “她在里面呢,殿下去吧。” 展筠尚且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打算把自己带走,她还在想这件事要怎么跟皇上他们解释。 可是正想着,余光瞥见有人进来,本来她以为是皇后殿中的宫人,结果抬眸一看,却发现是秦晔。 “殿下……” “你该庆幸微云没有因为你的故意构陷而出事,不然就算你是展老的亲孙女,我也不会叫你好过的。”秦晔一开口就是这样冰冷又残忍的话。 “若是没有司微云,殿下也会喜欢上我的,不管殿下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殿下跟自己分明很合得来的。 “凭空猜想的,算什么事实?我只知道,你脸上划了一刀子,都不如微云掉一根头发让我心疼。你喜欢我的这件事只会叫我感到恶心,我甚至希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第242章 莫名的心虚(一更) 自展筠跟秦晔认识以来,秦晔念着她是展老的孙女,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何曾说过什么狠话?如今这番话说出来,便是格外地叫展筠难受。 她以为五殿下待自己终究是跟待其他女子不同的,她以为自己在五殿下的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自己说这么冰冷刺痛的话。比起司微云,自己在他心里自己就那么微不足道吗? “殿下一定要这么刺伤我吗?”展筠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他知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有多伤人? “你都故意陷害我妻子了,你还要我对你留情面吗?我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微云,自然也包括你,甚至是包括你的祖父展老。” 秦晔居高临下地看着展筠,“你如今的行径真是叫人不耻,我只希望以后都不再看见你,你好自为之吧。” 这也是自己最后送给她的话,希望此生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这些,秦晔转身便走了出去,只留下展筠一个人半倚在床上神情呆滞,尚不能从方才秦晔那番话的打击中走出来。 以至于当展老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她根本都毫无察觉,一直到展老走到她的床前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祖父……”未语泪先流,她被秦晔方才的那番话着实伤得不轻。 展老心疼地将轻拍自己孙女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可是他心里也明白,现在什么安慰对筠儿来说都没用。 “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药给喝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展筠也是大夫,不会闻不出这药是什么药,可她只以为就是自己祖父话里的意思,让自己好好睡上一觉的,可没想到祖父会在下这么大的剂量,足够她睡上两三天的了。 喝了药之后,展筠很快昏睡过去,次日一早便由宫女扶着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离开了京城。 展筠离开的这天晚上,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声呼啸不止,有些吓人,司微云一时睡不着,便睁着眼睛看向窗外的树影摇动。 “睡不着?”秦晔侧身揽着司微云的腰低声询问道。 “嗯。” “还在想展筠的事情?” “没有,我是在想,或许我可以在大晟也开一间崇文堂,今夜一场大风过去,明天许是个晴朗无云的日子,正好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铺面。” “好,明天我陪你去。” “书局的事情你不管了?五殿下,以后我们也算是同行冤家了,请多多指教。” 秦晔勾起嘴角,“好说,好说。” 司微云也是勾起嘴角,眼睛仍旧看着窗外的树枝。 片刻之后,秦晔倾身凑近司微云,“若是还睡不着,那我们就来做点别的吧……” …… 次日司微云醒来的时候已经风已经停了,外面一片晴朗,天空蓝得纯粹,果真是个好天气。 司微云叫上刘玉婕一起帮她找铺面,刘玉婕最近颇有些烦恼,眼看着婚期将近,刘玉婕从一开始的喜悦变成了忐忑不安。 “微云,你说,平远侯和平远侯夫人会喜欢我吗?我娘常说我是个没规矩的,嫁进夫家肯定会被夫家人嫌弃的,我有些害怕。”一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好为人妻的准备。 “嗯……”其实这件事司微云也不怎么懂,以前没遇见秦晔时,她想自己最后大约就是嫁给文暄了,文暄家里是什么情况她清楚得很,也不用刻意去讨谁的喜欢。 后来遇到秦晔,还没来得及想这件事,就已经在匆忙之下嫁给他了,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自然不会去想这些。如今自己和秦晔又不住在宫里,自己也用不着为这些事情去烦恼。 但是玉婕却不同,就算以后要离开侯府单过,可是这头几年还是要一起住在侯府里的。李松亭的母亲自己是见过的,不是那种凌厉刻薄的人,应该还好。 “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我心里越慌。说起开书坊,我前一阵儿倒是听说一个人。” “谁啊?” “一个姓吴的公子,好像叫吴涛还是吴浪什么的,反正跟水有关系。” 听得刘玉婕这样说,司微云被逗笑,“所以,这个吴涛还是吴浪的,跟我要开书坊有什么关系?” “他啊,最近可是有名气呢,据说他不仅书写得好,长得更是一表人才,每次露面都会引得一众的女子追随相看呢,据说曾经有一次他在街市上露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最后还是出动了官府的人,才把他给解除出来。而且前阵子正好来京城了……” “是吗?有这样一个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前一阵子又是去古岇村解救村民,又是被那展筠搞得焦头烂额的,哪里有闲心去关心外面的这些事情。我跟你说,他进京的当天我也去凑热闹了,真的长得很好看,也不枉我一大早就去跟人家挤了。” 司微云失笑看她,“有这么夸张吗?” “有,你当时还没回京呢,没有看到那天的场面,多少女子就等着看他一眼呢。” 这也太夸张了,司微云好奇,“比你家李松亭长得还好看?” “是……好看了难一点点,不过这话你可别跟李松亭说,不然我就完了。” “这么说来,你偷偷跑去看那什么吴涛还是吴浪公子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怎么可能让他知晓?” 司微云想了想,若是那位吴公子真的有玉婕说得这么大的名气,那自己倒也不妨找他来给自己写书稿,这新的书坊开张,首先就是要打出名头,若是能找来这位吴公子,应该就差不多了。不过自己也得先看看他的书稿写得究竟如何,若是太差,只是个靠脸博名声的那还是算了。 结果几天之后司微云一打听,什么吴涛吴浪,人家叫吴泽。司微云真是啼笑皆非,这玉婕说得倒是挺热闹的,结果连人家的名字都搞错了。 她自己去别家书坊里买了几本那吴泽写的书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看了起来。别说,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位吴公子,人家还真不是靠脸博名声的,他写的书出乎预料地不错,虽远比不上李松亭的文笔,可李松亭是天生就才华横溢之人,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及得上他的?这位吴公子写的书虽算不上顶好的,可也不算差中等偏上的水平。 这样也不错了,至少是满足司微云的要求了,有名气、有噱头,才华虽然一般,可也算不错了,用他来打出自己书坊的名头很合适。 “小姐,殿下回来了。”池玉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并且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司微云不解,“这么小声做什么?”自己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搞得好像自己故意要偷偷摸摸的似的。 池玉闻言吐了吐舌头,“我是想着殿下总是爱吃醋,叫他知道了恐怕又要吃醋了。”毕竟这位吴公子据说还挺受女子们喜欢的。 司微云原本是很坦坦荡荡的,结果没想到,听到秦晔进来的叫不上,她下意识地就将自己正在看的书给收起来,压在了旁边一摞书的最底下。 做完之后,她自己都很吃惊,怎么了这是,还真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了,这不过是看几本书而已,光明正大的,你藏什么藏? 不过做都做了,总不能再把压在底下的书给抽出来吧?司微云索性也就不管了,看向秦晔,“手里提的什么?” “给你买的糕点。” 秦晔将手里的糕点递给池玉,让她找个盘子装起来,而后走到司微云的身边,“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找几本书来看看。” “你最近不都是在忙书坊的事情?忙完了?” “就是为了开书坊的事情啊,这不才找书来看的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供稿人。” “我这里倒是有几个,要不我帮你问问。” “那还是算了,我才不沾你的光呢。”司微云皱了皱鼻子,带着几分娇嗔地道。 秦晔爱极她这般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这么嫌弃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你先吃点心,我回去换衣服,等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好。” 秦晔离开之后,司微云轻叹一口气看向池玉,“我本来挺光明正大的,怎么眼下也觉得有几分心虚了?” 池玉笑了笑,将装好的点心放到司微云的手边,“小心且吃些点心压压惊。” “都是你个小丫头,搞得我也莫名地紧张起来。”说着,司微云拿起一块点心就往池玉的嘴里塞,主仆两个笑闹成一团。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儿,司微云不由想到墨绾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在希风那边如何了,不过有墨绾在,应该没什么事情,再说了,就算墨绾有什么不懂的,锦如就在京城住着,她可以随时去找锦如请教。 自己还是先把这边的崇文堂给办起来吧。 司微云开始着手要跟那位吴公子谈书稿的事情之后,这才发现那位吴公子还真不是轻易就能见得到的。光是要约他见面,司微云就托了好几个认识的人,在跟他搭上话。几次三番之后,才定在这日一早在茶楼里见面。 司微云起床的时候,秦晔还在睡着,知道他昨晚在书局里忙到很晚,司微云也就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了衣服,又吩咐下人不要叫醒他,让他好好睡。 而司微云起床用过早饭之后便去了茶楼赴约。 睡梦中的秦晔隐隐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便是朝着身边伸出手去,想要把司微云给捞入怀中,谁知道却捞了一空,他这才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睡着的司微云已经不见了。 秦晔拿起搁在床头的衣服穿上,婢女们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也连忙进来伺候秦晔洗漱。 秦晔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湿帕,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微云呢?” “回殿下的话,皇子妃出门了。” “出门?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等自己一起用早饭呢? “有一会儿了。” “微云有说出去做什么了吗?” “五皇子妃说她有事要去见一个供稿人,奴婢隐约听见池玉姑娘跟五皇子妃谈论起那个人,好像是姓吴。” 姓吴?秦晔瞬间将手里的湿帕子给扔了,起身就往外走。 “殿下……”婢女在背后轻唤,可是秦晔哪里还听得到,风一般地就不见了人影。 那婢女只好喃喃道:“殿下,您的衣襟没有拉好,外衣也还没穿呢……” 而秦晔此时脑海里只想到那天自己走进书房时,司微云将本来正在看的书藏起来的画面…… 第243章 吵架(二更) 因为是司微云约的人家,所以司微云特意早到了一点,先在雅室里等着。刚等了没多久,就有人来了,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锦衣,头上戴着帷帽,虽看不见容貌,但光看身形,也是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吴公子请坐。” “五皇子妃客气了。”既然答应前来赴约了,这位吴公子自然是已经把司微云的身份都打听清楚了。 说完,他抬手取下自己的帷帽,果真长着一张俊脸,可大约是司微云小小年纪就走南闯北,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所以对眼前这男人的容貌并无太大的感觉。而池玉也是淡定得很,对于经常见到李松亭和程文暄这样的男子的她来说,虽然眼前这位吴公子长得确实好看,也远没有到惊艳的地步。更别说,如今的她还整天能见到秦晔这样一张脸,就更没有什么值得她大惊小怪的了。 “听闻五皇子妃找我是为了书稿的事情?” “是,不过我们还是先喝杯茶吧,这里的茶很不错的。”一上来就谈正事,未免显得太功利了。对于眼前这位吴公子这样醉心琴棋书画的人,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司微云本来以为这位吴公子这么被人追捧,应该不怎么好说话,还以为自己要颇费一番口舌,但是没想到这位吴公子还挺好说话的,听得司微云约他过来的用意之后,很快也就答应了。 “实不相瞒,以前我也听说过五皇子妃的事情,尤其是孤身一人前往古岇村,跟那些流寇们周旋,实在叫在下佩服。至于书稿之事,请五皇子妃放心,我会尽心去写的。” “那就多谢吴公子了。”司微云很高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两个人在这茶室之中相谈正欢的时候,却见有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屋内三人均是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转头朝门口看去。 司微云没想到会是秦晔,不由诧异,“你怎么来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都没穿好…… 秦晔跟司微云对视了一眼之后,视线旋即转到吴泽的身上,那眼神里分别带着几分戒备和警惕。 “我听下人说你约了人在茶楼谈事情,就过来看看。”话说着的同时,秦晔已经在司微云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位是吴泽吴公子,我想找他来帮我的崇文堂写一份书稿。” “吴公子,久仰大名。”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对劲,司微云不由侧头疑惑地看了秦晔一眼。 那吴泽先是一愣,继而笑了一下,“殿下说笑了,在下才是久仰殿下大名。” 许是吴泽感受到了来自秦晔身上那股戒备的气势,不由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司微云起身送了吴泽出去,然后对秦晔道:“走吧,事情谈妥了,我们也回去吧。” 秦晔一言不发地跟着司微云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到卧房里,下人们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一个个都躲了出去。 自打殿下和皇子妃成亲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从来都没有这样沉闷过,就算是那阵子殿下跟皇子妃闹脾气的时候,也都是带着几分温馨和柔情的。 也不知道殿下和皇子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吵架了? 进到房间之后的司微云转身看向秦晔,正待要开口,却注意到他脸色不大好,心中暗自斟酌了一番之后才道:“我约吴泽见面就只是为了供稿的事情,你多想了?” “我以为吴泽写的书应该还入不了你的眼。”吴泽的名头最近很响,他身在书局自然也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之前还专门找了他的书来看,在他看来吴泽的书写得并不怎么样,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考虑要约吴泽给书局供稿。 他以为以微云的品味,应该也不会看上吴泽写的书稿,没想到她竟还真的约吴泽见面了。 “他写的书是还没有到很好的地步,可是也算是中上的水平了,再加上他的名头够响,用他的书来打出我崇文堂的名头很合适啊。” “真的只是为了崇文堂,其中没有夹杂你一点点的私心?” “你什么意思?”司微云皱眉看他。他怎么会这么想? “那天我从书局回来,你为什么要把正在看的吴泽的书给藏起来?难道不是心虚?” 原来他都看到了…… “既然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说,不问?”反而要等到这个时候跟自己算账? “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你真的会……约吴泽见面。”秦晔的心里的酸泡泡已经快溢出来了。 “我约吴泽见面怎么了?他是写书的人,而我是书坊的东家,我怎么就不能约他见面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认为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值得特意拿出来说。再说了,难道我的每一件事,我都要一一跟你禀告吗?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那你为什么要怕我看见你再看他的书?你……” 秦晔还没说完,就见司微云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难得微云主动,秦晔自然乐得配合。 一吻结束,司微云环着秦晔的脖子,看着他不由失笑。 “笑什么?”秦晔一手揽着司微云的腰省得她太吃力。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 “吵架。我们偶尔这样吵吵架,拌拌嘴也挺好的。” “所以,你真的不是因为看那吴泽长得好看,才选他给你供稿的?” “他可没你长得好看。”司微云揉了揉秦晔的脸,“我跟你说实话吧,那天我之所以把吴泽的书给藏起来,也是一切赶巧了。本来吴泽这个人就是玉婕告诉我的,她还说吴泽进京的那天,她偷偷去看过,没叫李松亭知道,就是怕李松亭会吃醋多想。结果那天我在书房看吴泽写的书的时候,池玉忽然轻手轻脚地进来,告诉我说你回来了,搞得我也莫名地就有些心虚,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地就把他的书给压在底下藏起来了。后来我仔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我不知道当时还是被你看到了,所以就没解释什么,毕竟没什么必要,没想到你还真的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多想了……” “真的?你让那吴泽给你供稿,真的没有一点点的私心?” 只见司微云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没有。” 秦晔将她的手拉下来,请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后但凡还有这种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不然,我会吃醋。” 司微云环抱住秦晔的腰,“我们以后也都这样吧,偶尔吃吃醋,拌拌嘴,挺好的。” 秦晔无奈一笑,“哪有人喜欢拌嘴的。” “怎么了,挺好的啊,多有烟火气啊,日子不就该这样过吗?” 说着,司微云抬眸看向秦晔,笑得狡黠,“就这么担心?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找过去了?” 秦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而后也是缓缓勾起嘴角,带着几天邪气,“那你帮我脱了重新穿?” “美得你,还没吃饭吧,我去让人给你准备早饭。”言罢,司微云就要松开秦晔,却是被秦晔揽着纤腰不肯放。 “干什么?”司微云疑惑看他,这时只见秦晔一把抱起司微云,径直往内室里走,“这一大早的就让我吃了这么多醋,该补偿我一下……” 婢女们在外面等了良久都不见两位主子出来,心里不免担忧,两位主子该不会真的吵起来了吧? “池玉姐姐,要不……你去看看?”这么久不出来,别是出事了。 池玉也是担心自家小姐,想了想,还真的就轻手轻脚靠近了门边,一开始她是什么都没听到,心里还暗自纳闷这小姐和殿下在屋里干什么呢?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正在她暗自纳闷的时候,却突然隐约……好像……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脸颊顿时烧了起来,赶紧转身就离开了。 “怎么了?听到了什么没有?”池玉红着脸摇头,“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其他几个婢女见她脸红,心里也顿时明白了什么,起哄地道:“你肯定是听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池玉红着脸将她们给轰走,“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别凑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哦,我知道了,她肯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几个婢女笑着逃离了池玉的追打。 池玉脸红不已,心中暗暗道:这小姐和殿下怎么回事儿?进去房间的时候脸色还都有些不好看,本来还以为他们在屋子里吵起来了呢,结果没想到……下次自己再也不上前凑热闹了。 尽管这件事是解释清楚了,可秦晔却没就此作罢,这天也不知道他找李松亭说了什么,待他离开之后,李松亭就去见了刘玉婕。 “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刘玉婕瞧着李松亭,不解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吗?” “真的没有?” “没有。” 刘玉婕暗自奇怪,他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对了,改天我们有一场书会,到时候会去好多人,那个最近挺有名的吴泽也会去的,你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好啊,什么时候,在哪里?”刘玉婕兴奋地道。 李松亭见她如此高兴,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你以前对书会什么的,不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吗?怎么这次这么想去?” “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吗?” “你想了解我还是了解那个吴泽?” 刘玉婕一怔,“怎么突然提起吴泽了?” “听说……吴泽进京的那天,你也去看他了?怎么样,好看吗?” “不好看,不好看。”刘玉婕的求生欲立刻涌上心头。 李松亭凑近了刘玉婕,盯着她的眼睛,“是实话。” 刘玉婕看着李松亭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说实话,没你好看。” 李松亭被她咽唾沫的动作取悦到,声音放松了几分,而脸却又是凑近了刘玉婕几分,刘玉婕连忙往后退。 “这么怕我?” “不是怕你,是怕我自己。” “怕你自己什么?” “怕我自己会控制不住,对你欲行不轨……” “怎么欲行不轨?嗯?” 刘玉婕连忙闭上眼睛,“你别再凑近了,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怎么样?”李松亭此时倒也颇有闲心地逗起刘玉婕来。 刘玉婕不答,李松亭撑着手臂看着她,“睁开眼睛看我。” “不看。你不知道我平时忍得有多辛苦,你这是在折磨我,折磨,懂吗?” 第244章 储君之位(一更) 李松亭忍不住笑出声,刘玉婕被他的笑声惹得羞恼,豁然睁开眼睛瞪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那吴泽呢?你看到他时也会忍不住吗?”李松亭的双手依旧撑在刘玉婕的身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当然不会,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吴泽怎么能跟松亭一样?自己看吴泽就像是看一朵好看的花儿一样,欣赏欣赏也就罢了,没有半点别的遐思,可是李松亭……是让她想要一口吞吃下去的那种存在,有时候她真的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李松亭听到这话,心情才算好了一点,“那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去看他。” 说起这个,刘玉婕不免有些委屈,“那天去看他的女子那么多,也不知我一个啊。” “嗯?” “我就是好奇过去看看罢了,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啊。” “就只是好奇?”李松亭盯着刘玉婕问道。 “我发誓,就只是好奇。” 李松亭这才退开了一些距离,“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那个吴泽李松亭是见过的,他承认那个人长得确实好看,只是在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也曾去偷偷看过他的时候,李松亭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吃味的。 刘玉婕忙摆手,“好看是好看,但是没你好看。我当时也就是好奇之下去看了一眼,结果太让人失望了,哪里能比得上我们李公子?” 明知道她这是故意讨好自己的话,李松亭还是被逗笑了,“下次不许再这样背着我去看别的男子了。” “不会了,不会了。” 见李松亭是真的不生气了,刘玉婕这才试探地问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啊?” “那日吴泽进京,围观的人那么多,自然是有人认出了你。” 刘玉婕不由小声嘟囔,“我这么倒霉的吗?” 李松亭侧头看她,“嘀嘀咕咕的,自己在那儿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说什么。” 崇文堂终于正式开张,而天气也越发冷了,这日司微云正坐在书房里看墨绾寄来的信,秦晔挟着满身的清寒之气从外面走了进来,待秦晔进来之后,池玉连忙把房门给关上,以免外面的寒风吹进来。 秦晔解下自己的披风,随意扔在软塌上。池玉见他坐下,连忙斟了杯热茶奉上。 司微云抬眸看他,“是出什么事了吗?”今日他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父皇今日召我进宫了。” 司微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父皇想让我跟皇兄一样以后都入早朝听政。” 目前能入早朝听政的也就是太子和二皇子,太子因为是储君,入早朝听政议政是应该的,而二皇子这些年平叛乱、固水俢堤,立下不少功绩,是以,也被允许入早朝听政。可是秦晔却不同,比起太子和二皇子来,让他入朝听政,只怕会有些牵强。 可皇上还是准备这样做了。 “那你怎么说?”司微云放下手里的信走到秦晔的身边。 “我当然不愿意。” 司微云矮身坐在秦晔的身边,“其实……那时候皇上找到我,除了我们的婚事之外,他还说了一些别的话……他是想立你为储君,将来让你来继承皇位的。” 而秦晔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丝毫讶异,其实他早就已经有预感了。那些年自己故作风流不羁,也不全是为了迷惑自己那二皇兄,更重要的是做给父皇看的。他对皇位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希望太子能顺利登上皇位,这是他最乐意看到的。 不过皇上似乎并没有那么轻易放弃,他还是在心里打算着将皇位传给秦晔,不然也不会让秦晔入朝听政了。 皇宫里向来是没什么秘密的,二皇子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在宫中打听点消息的本事还是有的,更何况皇帝也没有刻意避着人,他本来就是想让秦晔光明正大的入朝议政。 当这个消息传到二皇子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满腔的愤怒都要喷薄而出,连灌了自己三四杯冷茶才勉强压制了下去。 自己的猜测到底是成真了,其实太子根本就是个幌子,自己也是一样,都是被父皇拿来竖起的幌子,他真正想立为储君的从来就只有秦晔一个。如今见时机差不多了,父皇便是要秦晔推到众位大臣的面前了。 他想都别想!凭什么自己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最后却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让他最难受的是,父皇难道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吗?他若是从来都没想过要立自己为储君,又为何要允许自己跟太子一样入朝议政?他给了自己希望,却又生生地将这点希望给掐灭。秦晔呢?秦晔又做了什么?除了会顶撞父皇,在外面花天酒地之外,他还做了什么?就因为他有一个好母妃,所以自己无论做多少努力,在父皇的心里就永远都及不上他吗? 越是往下想,秦旭的心里就越是恼恨,越是不甘心,为什么父皇就能偏袒得这么明目张胆?平时任由秦晔胡闹也就罢了,可是立储这样的大事,父皇也要随着他自己的喜好来吗?秦晔长到这么大,对大晟做过什么有用的建树吗?父皇真是昏了头了! 气极之下,秦旭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掷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把守在外面的宫人们都给吓了一跳。站在一旁的他的内侍也是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二殿下向来克制,怎么今日这么沉不住气? “殿下……殿下息怒。”说着,他上前走到秦旭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皇宫里耳目众多,别被人给抓到了把柄。” 秦旭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管父皇究竟打什么样的主意,他就不信秦晔同样也能得到朝中大臣们的赞同。 而太子那边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后坐在那里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这样也好。”长久的沉默中,太子先开了口,“总比最后让二皇子坐上皇位的好。以我们跟晔儿的关系,他定不会亏待我们的。当初我被诬陷入狱,也是他救的我,其实别看晔儿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是他脑袋很聪明,也很有手腕的,只是……一直没露出来罢了,说到底也还是为了我。” 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吧。打从他出生以来,他就时刻都不敢放松,身为皇长子,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做到众皇子的表率,被立为太子之后,更是勤恳,生怕自己做错一丝一毫。为了这个储位,他付出了很多,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要说他心里一点儿难受都没有,那又怎么可能? 可是皇后眼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她能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往自己儿子的伤口上撒盐。 这一晚看似宁静,其实却是暗潮涌动。 就在这样一个不眠夜之后,次日,秦晔进宫来见皇帝。 “父皇,昨日我回去之后,微云跟我说,您曾经暗示过她,想要立我为储君是吗?” 皇帝诧异于秦晔这样的开门见山,稍愣了片刻之后才道:“是,朕是这么说过。” “可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皇帝皱眉。 “因为我对这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您应该多为皇兄想一想,他作为皇长子长大,后来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以来,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没有丝毫的行差踏错,您这样让他怎么想?您不知道这样会很伤皇兄的吗?” “朕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若不是因为想要给他机会,当初朕就不会立他为太子。”当初自己立他为太子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的,但最终还是决定给他机会,可是这些年来他的表现没有丝毫让自己觉得眼前一亮的地方,往好了说,那就是中规中矩,无功无过,往不好了说,那就是平庸没有能力。而晔儿呢,就管着书局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也能做得有声有色的,这就是差别。 “朕知道,你跟你皇兄的感情很好,你不想夺了他的位置。难道朕就不心疼他了吗?他也是朕的儿子,是朕的长子,朕要放弃他,难道朕心里就不难受吗?可朕不仅仅是他的父皇,还是大晟的皇帝,要为整个大晟的未来着想。” “可是如今大晟正是盛世,皇兄这样的宽和仁厚的储君不是正好吗?”现在不是乱世,不需要什么枭雄,也无须什么霸主,皇兄这样的储君就正好,可以守得住大晟的繁华。 “可若是你的话,我相信你能让我们大晟更强盛。”晔儿从小就聪明,后来大约是看出自己皇兄的失落,所以刻意在隐藏自己,皇帝从来不怀疑秦晔的能力,别看他一副纨绔的样子,但凡你交给他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很好。这才是他想要的储君的样子。 “盛极必衰,大晟短时间内不需要再强盛了,却正是需要皇兄这样仁厚的储君,所有我们这些皇子里,只有皇兄才是最适合的。若是父皇坚持要另立储君的话,那还是选别人吧,我是真的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父皇您是知道的,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要是不愿意,就算您再怎么逼我也没用,别到时候弄得太难看。” “你!”皇帝狠狠瞪他,“你从来就知道气我!” “所以啊,我还是安安生生做一个五皇子好了,气坏了父皇您那多不合适啊。” 皇帝瞪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重新抬眸看向秦晔,“这个皇位你真的不想要?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你以后再怎么后悔越也没用了。”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比起皇位的束缚,我还是更喜欢外面自在的日子。” 听得秦晔这样说,皇帝愣了一下,曾经他的母妃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那个让他倾心不已的女子,那个为了救他而死去的女子…… 太子和二皇子本以为几天之后,皇帝就会正式在大臣面前宣布让秦晔入朝听政,可是就这样过去了十来日,也不见皇帝那边有什么动静,心里也是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又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总之,过了很长时间,这件事都没有被皇帝提起,他们这才猜测着估计秦晔入朝听政一事是作罢了。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间李松亭和刘玉婕的婚期已经逼近。 程文暄和岑清江也提前从希风赶了过来。 “世子爷,许久不见了。”一见得程文暄,司微云便是跟他打趣。 程文暄也含笑应了,“好说好说,五皇子妃客气了。” “不过……你脸上的这伤……是怎么回事儿?”司微云纳闷地问道。 一说起这个,旁边的岑清江却是蓦地红了脸。 第245章 不放心(二更) 程文暄摸了摸鼻子,将话头给岔开,“来讲讲吧,早就好奇你那时候是怎么智斗流寇的了,赶紧说来听听。” 司微云的视线在他二人的脸上扫过,而后意外地深长地笑了笑,“话头转得这么生硬,看来你这脸上的伤是颇有来头啊。” 什么颇有来头,其实就是被岑清江给打了,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程文暄故意悄悄地接近她,本来他是想从背后抱她一下的,结果岑清江常年防备惯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就已经打出去了,正打在程文暄的脸上。 几个人坐在一起叙旧,难免聊起程文暄被册封为世子的事情。那阵子整个抚宁侯府很是大闹了一场,闹得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不过圣旨已下再难更改,礼部给程文暄准备了册封世子的典礼,皇上还亲自赐了件贺礼。 “以前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了,反而还自己找上来了。”不过说起来,程文暄以前也并非是十分想要世子的位置,更多的还是想要跟他们赌气作对。但这世子的位置本来就该是他的,他是抚宁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世子最后落在他的头上,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把那些人给气得不轻,也算不错。”这下子那女人的名声可算是传出去了,那么大闹了一番之后,谁还不知道她想把自己挤下去,让她自己的儿子做世子啊,什么贤良淑德的名声全都毁了。 几个人许久不见,秦晔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司微云带着刘玉婕和岑清江来到卧房。 “你跟文暄的事情,侯爷是怎么说的?”对于抚宁侯府那边的态度,司微云还是有些担心的。 “侯爷挺好说话的,见过我之后就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比我想象得要顺利。不过就是文暄的那个继母……”说到这里,岑清江摇了摇头,“一见我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这些事情岑清江也没人可说,如今见了司微云和刘玉婕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全都一一跟她们说了。 刘玉婕听了之后不由啧啧摇头,“程文暄的继母这么可怕的?” 司微云看了她一眼,“所以啊,你就庆幸吧,李松亭的母亲还是不错的。我以前跟文暄的继母相处过不少时日,她那个人……一句话里能暗藏好几个机锋,拐弯抹角地讽刺你,偏还叫你挑不出明显的错来,也是个高手。” 说着,司微云又是一笑,“不过她遇上清江可算是遇上对手了,估计她以前都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我真想看看当时她脸上的表情。” 估计那侯爷夫人都懵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招数。她那么一个格外喜欢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人,遇到清江这样一个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人,只怕也是没了招数了。 至于侯爷夫人在侯府里闹腾的事情,她是听说了,不过也没亲眼见过,她这阵子一直都在专心打理她的武馆,做得有声有色的,她自己也自在得很。这样比以前好多了,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戒备着,还能习习武,教教徒弟什么的,日子过得再没有更舒心的了。 到了刘玉婕出嫁的这天,刘夫人天还未亮就来到自己女儿的房间看着婢女们忙来忙去地给她梳洗打扮,一脸的笑意吟吟。 刘玉婕看得稀奇,“娘啊,这别人家嫁女儿都是哭得凄凄惨惨的舍不得,怎么您看起来这么高兴呢?” 当着下人的面,刘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瞎说什么呢。” 她当然高兴了,本来还以为自己女儿的婚事难办了呢,都已经做好了将自己女儿下嫁的打算,结果没想到最后却捞到了李松亭这么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婿,家世、人品、相貌那都是没得挑的。这无异于天上突然掉馅饼了,自然值得高兴。 不过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担忧的,虽说李松亭是次子,他和玉婕夫妻两个迟早要分出去单过,但是这一两年之内是不大可能分家的,玉婕至少也要在侯府里住上一两年,就她这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讨得侯府里的人嫌弃。 待刘玉婕收拾妥当之后,刘夫人吩咐其他人都退下,自己留下跟自己的女儿说两句悄悄话。 “玉婕啊,我知道你性子直,不爱受拘束。可在夫家终究跟在娘家是不一样的,你万事都收敛一点,左右也不过多熬过一两年,等你个松亭两个人分出去单过也就好了。” “我知道的,娘,你不用担心我。”说着说着,母女两个的眼眶就都湿润了,虽说以后还是同在京城,住得也不远,可是出嫁了终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就算娘家离得再近,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 平远侯府二公子成亲,宾客着实来了不少,有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还有许多文人雅士。李松亭虽不是平远侯府世子,可也是平远侯府的骄傲,打小就才名远播,这次他成亲,平远侯府也是大操大办的。 岑清江看得直是头皮发麻,“要是我成亲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阵仗,我估计会想要逃。” 正在给刘玉婕整理衣服的司微云闻言轻笑,“这话你可别让文暄听到,不然到时候只怕他会找人将你给牢牢看起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微云,怎么办,我好紧张,你摸我的手。”刘玉婕心里着实有些不安稳,一颗心砰砰地跳得极快。 司微云握住她的手,手心里的确满是冷汗,便是故意跟刘玉婕开玩笑,帮她放松心情,“既然这么害怕,那要不然我和清江带着你逃婚吧,我们逃得远远的,让他们都找不到。” 岑清江也是含笑附和,“我看这样挺好,干脆我们一辈子都别回来了,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三个人一起搭伴儿过日子好了。” “我才不呢,我好不容易才能嫁给松亭。” 刘玉婕的话瞬间逗笑了司微云和岑清江,“瞧瞧,方才还说自己紧张,真要带她走,她又不肯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玩笑之后,刘玉婕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等到了吉时,喜婆扶着刘玉婕到前堂里行大礼,司微云和岑清江也一起去观了礼。 站在人群中,岑清江小声问司微云,“当初你跟秦晔成亲的时候也很紧张吗?” 司微云摇头,“那个时候哪里顾得上紧张啊。”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跟秦晔行大礼的时候心情是很复杂的,既喜欢又担忧,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给紧张了。 喜宴散去,程文暄和岑清江跟着秦晔和司微云一起回去,上次是因为秦晔和司微云刚新婚他们不好住进去打扰,这次倒是没客气,直接就住在了秦晔和司微云的家中。 司微云刚沐浴了打算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下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好像是在手下雪了。 “池玉,把窗子打开。”司微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往窗边走了。池玉推开窗子一看,还真的是下雪了。 “今天的第一场雪呢。”池玉欣喜地喃喃。 司微云了然地看了她一眼,“行了,别拘在这里了,出去玩儿吧。”池玉不像墨绾,她是个性子活泼的,这个时候肯定不想拘束在屋子里。 池玉走出去之后,司微云就一个人站在窗边看雪,其实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毕竟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不过接着廊下的灯光依旧能清楚地看到簌簌落下的雪花,若是这么下一夜的话,明早定会积上厚厚的一层雪,松松软软的…… “冷吗?”司微云看得出神时,秦晔从身后拥住了她。 “不冷。” “秦晔……” “嗯?” “抚一曲给我听吧,我突然想听你抚琴了。” “好,想听什么?” “你自己随意就好。” 这天底下能支使得动五皇子亲自抚琴的,大约也只有司微云一人了,就算是皇帝亲自开口,秦晔也未必会给他这个面子。 说起皇帝,这场雪下过之后,皇帝就染上了风寒,一直也不怎么见好。可是年底事多,除了朝政之事外,还要祭祀列为先祖,皇帝这身子着实有些撑不住。 这日,皇帝突然传出了旨意,吩咐礼部,一应祭祀事宜,皆由太子代劳。 这个旨意一出,众人不由暗暗在心中琢磨起来。皇上这道旨意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二皇子这些年在朝中很出风头,明显是要压太子一头的架势,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是站在二皇子这边的,比起太子的柔和亲厚,他们还是更喜欢有魄力有手腕的君主。不过也有许多大臣对二皇子这样明显争风头的行为是嗤之以鼻的,太子既无德行缺失之处,那身为皇上的嫡长子,就该是由太子来继承大统,二皇子这样冒头实在是其心可诛。 之前有一阵儿还传过皇上打算让五皇子入朝听政,不过不知道后来是怎么了,再没了消息,也许只是误传罢。 可是如今皇上的这道旨意一出,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祭祀乃是大事,皇上都能允得太子代他行祭拜大礼,那这太子的储位看来是动摇不得了。 太子最近很忙,忙着跟礼部的官员核对各种仪式该如何进行,秦晔却是很闲,平日里书局就没什么事情,到了年底就更清闲了。 司微云将自己刚亲手做好的点心送到秦晔的面前,秦晔拿了一块刚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就听得司微云开口道:“等过了年,我只怕要回希风一趟了。”文暄和清江的婚事就定在开春的时候,文新马上也要迎娶新妇了,她必须得回去。 “好啊,我陪你一起。” “只是……我这次回去只怕要多呆一阵子。”自己如今还不能放心地把司家的生意交到文新和文远的手上,准备地来说,还要好长一段时间,这司家的生意仍是要由自己来打理,所以她不可避免地要在希风待上一段时间。 “可以啊,我陪你在希风呆着呗。” 司微云一双眼睛望着他,“你可是大晟五殿下,哪里能离开这么久?书局你也不管了?” “不管了,都不管了,我只管着你就行。”说着,秦晔便是含笑将司微云抱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我会尽快回来的。”司微云捏了捏秦晔的脸。 “我不放心。” “我身边有池玉呢,她武功那么高,你不放心什么,要不然,你再派给我几个侍卫就是了。”自己要果真将大晟的皇子拐去希风住,那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呢。 “我不是不放心这个。” “那你不放心什么?” “康乔平。” 第246章 婚事生变(一更) “墨绾来信说,他最近收敛了很多,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样子,应该不会再针对司家了。再说了,就算他再打什么坏主意,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秦晔将双手环在她的腰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秦晔突然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有点喜欢你。”或许还不止是‘有点’而已。 “嗯?”司微云一脸奇怪地看着秦晔,“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不觉得他这样故意针对你,有点像是……小孩子想要引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注意吗?” 他一早就觉得当初微云还在失忆的时候,康乔平为了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还特意送来了一只玉盏这件事很是不同寻常。若他果真想要彻底打垮司家的话,他应该希望微云一辈子都不能恢复记忆才对,为什么还要送来一个东西就是为了要勾起微云以前的记忆?他是不想让微云忘了以前,还是不想让微云忘了他? 本来他也只是怀疑而已,一直到……微云中毒的消息传出去,康乔平也赶来了的时候,秦晔心里就明白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千里迢迢赶过来看微云,应该并不是出于看一个仇家的心态吧? 司微云听了他这话,一时却还不能接受,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怀疑,“是吗?”她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康乔平喜欢自己?每次他整自己可都是往死里整,一点儿情面都没留的,有人会这样对自己喜欢的女子吗? “不是吧,一定是你搞错了。”不可能,不可能。 “反正,你以后都离他远点儿就是了。”秦晔仔细一想,说起来的话,这个康乔平竟然也是在微云很小年纪的时候就认识了。 想到这里,便是不由得抱怨道:“怎么有那么多人在我之前认识你?” 话音落下,就见司微云在秦晔的侧脸上落下一吻,“那有什么,我爱的男人只有你。” 秦晔瞬间便勾起了嘴角,他发现自己在微云的面前还真的挺容易满足的,只要她跟自己说上几句甜言蜜语,自己就能瞬间开心起来。 刘玉婕对于自己新妇的身份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侯府的人对她还算不错,虽然比以前拘束了不少,但已经被刘玉婕事先预想的要好很多。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她这是第一年不在刘府过年,心里多少还有些失落。 而司微云则是头一次在沈府过年,陪着秦晔从宫里的除夕宴回来之后,二人便是一起来到了沈府。 “祖父睡了吗?”司微云询问还在外面守门的门房。 “没呢,大人一直在等着小姐和殿下呢。” 司微云进到沈尚书院子的时候,听到主屋里有说话的声音,想来沈辛茉他们也都是在的。 “尚书大人,微云小姐和五殿下到了。” 沈尚书很是高兴,“快让他们进来。” 说话间,司微云和秦晔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司微云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婢女,而后笑奤如花地看向沈尚书,“祖父,微云给您拜年了。” 沈尚书朗笑着点头,“来,到这边坐。”位置是事先就已经留好的,本来就提前说好,从宫宴出来之后,微云就来沈府的,所以沈尚书一直都在等着司微云和秦晔过来。 秦晔也是朝着沈尚书见了礼,唤了一声‘祖父’,既然是陪微云回沈府来过年,那自然是要以沈尚书孙女婿的身份自处,而不是当朝五皇子的身份。 沈辛茉坐在那里十分地尴尬,可事先答应了祖父,就不能转身就走,只得强忍着坐在那里,只是神情看起来十分不情愿。 沈辛彤是最喜欢看沈辛茉难受的,原本想开口讽刺个一两句,可是想到祖父事先警告自己的话,嘴巴都已经张开了,却又是咽了下去,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沈尚书就是希望今晚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个年,毕竟以他这样的年纪,还能活多久呢。猜到沈辛茉和沈辛彤很有可能会不安分,所以事先警告了她们,不许她们胡来。 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说了会儿话,司微云眼见着沈尚书是累了,便开口道:“我扶祖父进去休息吧。待会儿我跟秦晔也回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儿,明天一早我们再一起说话。” “好,明天一早我们先去祠堂祭祖,然后再一起吃顿饭。”沈尚书没想到微云还打算住下来,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沈尚书睡下之后,其他人自然也都是散了。 司微云带着秦晔来到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自司微云出嫁之后,这房间也一直都空着,不过也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熬到这时候司微云的确是很困了,刚在床上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是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的,府里的下人也是辛苦,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天不亮就又要准备祭祀祖先的东西,还要伺候主子们起床。 司微云迷迷糊糊地任由池玉帮她穿好衣裳,这才跟秦晔一起去了沈尚书那里。 一家人到齐之后,便一起去了沈家祠堂,先是沈尚书,而后是沈老爷和沈夫人,接着才是司微云他们这些小辈上前祭拜祖先。 “好了,走吧,吃饭去。” 待会儿应该就会有人上门来拜年了,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微云好好认识一下跟沈府有来往的这些人。 这个新年是沈尚书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但是待过完上元节之后,司微云便要离开回希风去了。 “我这次回去可能会在希风呆上一阵子。” “因为你外公留下的那些生意?”沈尚书问道。 “是,文新和文远没有能撑起司家生意的能力。”迄今为止,自己交给他们的生意,他们没有一个做成的,原本好好的铺子交到他们的手里,也会开始赔钱。“我不想让外公留下的产业在他们的手上毁掉。”所以就眼下来说,自己还不能一直住在大晟不回去,尽管有墨绾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出面去处理的。 “那殿下呢?你们打算就这样分隔两地?” “其实……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沈尚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啊,殿下可不一定会答应。” 这天下间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这些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就是被微云给降住的那个。 上元节之后,司微云离开大晟回去希风,因程文暄和岑清江婚期将近,所以不止是秦晔,就连李松亭还有刘玉婕都是跟她一起往希风去的。 而此时的他们还不知晓,就在这时候,程文暄正是焦头烂额。 “清江,你开开门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武馆的大门紧闭,程文暄在外面敲了近半个时辰的门了,也不见里面有丝毫的动静。 “清江……你要是不开门的话我就在这门口住下了” 岑清江听到这话,心里这才有些松动,可转念一想,刚挪动的脚步就又停了下来。随便他想怎么样好了,自己眼下就是不想看到他。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岑清江还是沉不住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程文暄竟真的还在外面没走。 这时节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岑清江心里不免犹豫起来,真的要让他就这样在外面呆着吗?可心里的那股气怎么就是咽不下去。 岑清江心中犹豫不决,又是过了半个时辰,程文暄还是没走,岑清江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清江……” “你不是要跟我好好谈一谈吗?进来说吧。” 岑清江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程文暄连忙在后面跟上。 “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岑清江这么一个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此时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怒气。 “不管怎么样,清江,我只想娶你,只娶你一个人。” “那个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我是绝对没有办法把他当作我亲生的孩子的。” “我知道……可是那个孩子……他不一定就真的是我的孩子。” 岑清江闻言眸色一沉,瞬时间就朝程文暄挥出拳头去,这一次程文暄没有丝毫的躲闪,任由岑清江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身上。 而岑清江也没有留情,一拳一拳全都用了十分的力气,程文暄就只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这是自己该受的,只能说一报还一报吧,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会喜欢上清江,所以行事荒唐,却从来也不在乎,如今就当是还债了吧。 “你连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都不知道,你以前都做了什么?”她认识程文暄也有好几年了,不是不知道他以前的荒唐行径,当她决定跟程文暄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打算再追究以前的那些事情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而且都一岁多了。 她以为纵然程文暄以前再怎么荒唐,可至少从今以后他就只是自己的,那自己可以不计较他的以前,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现却完全粉碎了这个可能。自己不可能不去在意这个孩子,不去在意这个孩子的母亲。 程文暄也希望时光能倒流,能回到从前,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洁身自好,只守着清江一人。可是时光没办法倒流,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就在两日之前,一个名叫嫣然的姑娘找到侯府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要找自己,还说那孩子是自己的。 这个女子她还记得,当初微云恢复记忆回到希风,重开濯香阁的那日,她就曾出现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微云也为了这件事把自己给打了一顿,后来微云将她安置了,不是说她喝了药,把孩子给打了吗?怎么……如今又抱着孩子上门了? 岑清江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坐在那里看着程文暄。 程文暄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只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前去青楼的时候,都会先问里面的姑娘有没有喝过红花的,她明明是喝过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怀上孩子。我也确实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那嫣然是个青楼女子,恩客不止自己一个,为什么她的孩子一定就是自己的?当初她骗自己孩子已经打掉了,如今却又抱着孩子上门,要说她没有心机,自己还真不相信。 “可人家如今都抱着孩子找上门儿来了,你既不想承认那孩子是你的,可是你有法子证明吗?你自己也不能十分地确定,那孩子就不是你的吧?” 岑清江心里很难受,她无法接受程文暄跟别的女人有孩子,光是一想到这个,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攥着一样难受。 眼下的确是没人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程文暄的,全凭那个嫣然姑娘一人之言,可……万一真的是程文暄的呢? 第247章 有人叫你来的(二更) 程文暄也是没辙,自从这件事发生时候,他这两天都没有合过眼,关于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他想了很多,可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法子确定这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但他却十分确定一件事,自己这辈子娶的妻子一定是清江,如果她不愿意嫁给自己,那自己宁愿一辈子一个人。 两个人相对沉默着,这件事陷入了一个死结,现在谁都没有法子证明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程文暄的,可难道就带着这么个解不开的疙瘩成亲吗?那这个孩子呢?要怎么办?不管是不是程文暄的话,总得要给个处置吧。 沉默了良久,程文暄突然站起身来看着岑清江,“清江,不管怎么样,我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就是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弄清楚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若果真是我的,你不愿嫁我,我也认了,这辈子我就终生不娶,以朋友的省份守着你,若不是我的,我们就还如约成亲,好吗?” 岑清江闻言抬眸看向程文暄,“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来证实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总是能想到法子的。在这之前,你若是不想见到我的,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他可以理解清江的心情,他愿意想尽一切办法来证实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不是自然是最好,若果真是……那自己就担下自己以前荒唐的后果,承受一辈子不能娶清江的痛苦。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饭也要按时吃,就算睡不着,也要勉强自己睡一会儿。等我弄清楚了这件事之后……我再来找你。” 程文暄说完这些之后,又是深深地看了岑清江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刚回到侯府就被抚宁侯给叫去了。 “又去哪里鬼混了?”问这话的时候,抚宁侯是满脸的恼怒,他还以为自己的儿子这次真的是能成家立业,沉稳下来,担当起他的责任了,没想到这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而且都一岁多了。 程文暄如今根本就没有力气跟自己的父亲争执,他只觉得很累,他不知道万一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那自己该怎么办。 “我去找了清江。” 抚宁侯闻言声音低几分,“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想见我。” 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抚宁侯也就不忍心再骂他什么了,除了他母亲去世,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从来都没见过他像这般难过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儿子对岑清江真的是动了真情了,由此看来,岑清江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那怎么办?婚期眼看就要到了,难道这个婚事不办了?”抚宁侯心头也是烦躁得很,“你说你以前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不然何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当日那姑娘抱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可一点儿没遮掩,如今这件事早就已经在京城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曾经的青楼女子怀了文暄孩子的这件事,而且就在文暄婚期将近的时候找上了门。 程文暄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个问题最近这两天我已经无数次地问过我自己了,我现在也希望以前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这件事真正确定之前,我是不会承认那个孩子是我的。虽然这样说有些……可她是个青楼女子,几乎每天都接客的,谁能保证她生下的这个孩子一定就是我的。” 抚宁侯闻言也是点头,“青楼里的女子想攀高枝儿的多了去了,说不定她就是想利用这个孩子进我们侯府的大门,也不管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我们程家的种。” 这是极有可能的,那些青楼女子为了要攀高枝儿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这孩子未必就是文暄的。但问题就是,除了那女子的一人之言意外,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文暄的。 “我会去查,去查当初跟她走得近的都有哪些客人,去查当初跟她同在青楼的姑娘,若果真证实孩子是我的……那我也认了,若不是我的……”程文暄暗暗握紧了拳头,若不是自己的,那这个叫嫣然的女子自己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从自己父亲书房出来之后,程文暄回去自己房间,他得先想想从何查起。 结果刚一进到房间里,就见有一女子从里面迎出来,“世子回来了?正好妾身刚煮好了茶,您来尝尝吧。” 女子容颜艳丽,眉眼之间皆是风情,似乎被她看一眼这身子就要酥了,可是眼下的她看在程文暄的眼里,却是极遭人厌烦的。 “谁准你进我房间了?”程文暄眉头紧皱,招来婢女询问,“怎么什么人都往我房间里放?” “奴婢下次不敢了。”之前世子又没说,她哪里敢拦着这位姑娘啊,人家可是生下的了世子骨肉的主,还是个男孩儿,那就是世子的长子,以后指不定就成了自己的主子了,自己哪里敢得罪。 没料到世子却竟会生这么大的气。 “世子,妾身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哄得盛儿睡着了,这才想着过来看看世子这里有没有什么要伺候的地方,若是惹得世子不高兴了,妾身在这里给世子赔罪。” “以后别再进我房间了,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出去吧。” 女子闻言,一双眼睛泫然欲泣,“世子就这么讨厌妾身吗?好歹妾身也为世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啊。” “别张口闭口就是为我生一个儿子,他是不是我儿子不是你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就算的。” “可盛儿的确是世子的儿子。” 程文暄转过身来,沉眸盯着她,“那我问你,既然他是我儿子,为什么他都长到了一岁多了,你才带他来见我?你敢说一点企图都没有?这一年多的事情里,你都在谋划着些什么?” “我带盛儿来见过世子的,难道世子忘记了吗?当初微云小姐的濯香阁重新开张的时候,我告诉过世子你的,我怀了你的孩子。可是你不信,还让我把孩子给打掉,可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舍得?我就只好撒谎说孩子已经打掉了,然后我离开了京城,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把孩子给生了下来。可是孩子当时太小了,受不起颠簸,我这才一直没带他来找世子,如今他的身子好一些了,我才带他来见你这个父亲的。” 父亲?程文暄闭上眼睛,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好,退一万步说,这个孩子就算真的是我的,我可以认她,但我不会娶你。我想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婚事去年就定下来了,若是没有你来打扰的话,一个月之后我就要成亲了。” 那女子有些呆呆地看着程文暄,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里,她能感得到程文暄的痛苦,眼前这个人好似并不是自己认识的程公子,自己认识的程公子向来都是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对哪个姑娘都没有真正用过心,自然也不会因为哪个女子而这般痛苦。 那个时候,她们都以为真正能让程公子在乎的女子只有微云小姐一个。 可是她看着眼前的程文暄突然就明白了,就连微云小姐都不是程公子放在心尖上的。当初有关于微云小姐和岑老大的事情传得那么厉害,也没见程公子有过一点点的伤心难过。 但是他眼下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很难受。 事实上,她在抱着孩子找到侯府之前,先去偷偷看了一眼那位穆姑娘。 去年当程公子跟那位穆姑娘定亲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说这件事了,自然知道程公子如今已是婚期将近。但不管他成不成得了这个亲,孩子自己是一定要抱来跟他相认的,但她也十分好奇那位穆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她家世很普通,跟侯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之所以能跟程公子定亲,全都因为程公子一意孤行,非要娶她不可,最后侯爷也只能无奈答应了。 她在来京的第二天就悄悄去武馆看了那个所谓的穆姑娘,结构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她应该不是那个姓穆的女子吧?程公子留恋青楼那么多年,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可绝对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个女子这样的。 冷冰冰的,一点儿女人的柔情都没有,那一招一式耍起来,还带着一股骇人的狠劲儿,扫过来的那股子杀气都令人胆寒。常年都喜欢醉倒在温柔乡里的程公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想不通。 可是她现在看程文暄这个样子,却明白了,不管那位穆姑娘是不是自己以为的程公子会喜欢样子,可程公子就是喜欢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喜欢,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打退堂鼓。程公子喜欢的女子是谁不重要,他喜欢不喜欢自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以后要靠着程公子过日子,之前那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自己不想再经历了。只好自己一口咬定盛儿就是程公子的儿子,那自己以后就算是做妾也是这侯府的主人之一,而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侯门公子,自己绝对不能退缩。 想到这里,女子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世子这是在怪妾身吗?可是妾身也是逼不得已,盛儿他毕竟是世子的儿子,跟着我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我作为他的生身母亲,当然不忍心看他受苦,这才来找了世子。难道世子的未婚妻容不下我们盛儿吗?” 程文暄深深皱眉,“我跟你说过了,别开口闭口就是我儿子,还有别说‘我们’,我跟你用不上这两个字。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那女子静默了一瞬,只好屈身向程文暄行了礼,“那世子休息吧,妾身就先出去了。” 女子转身离去,眼看着就要跨出房门,却听得程文暄突然在她身后开口唤住了她,“等一下。” 女子回头看向程文暄,“世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人叫你来的是吗?” 女子稍怔了一瞬,而后摇头,“妾室不明白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文暄闻言嘴角勾起嘲讽一笑,“你果然跟我不是一条心。算了,你出去吧。” 那女子闻言抬眸看了程文暄一眼,轻咬下唇,可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而程文暄则是眸色暗沉,他还说最近那几个人怎么不闹了,原来是另想了招数。 第248章 同病相怜(一更) 自打那日程文暄离开之后,岑清江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常常站着或是坐在那里发呆。 “师父?” 听到自己徒弟的轻唤,坐在一旁石凳上的岑清江才回过神来。 “一炷香已经燃完了。” 岑清江侧头看了一眼香炉,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开始练拳。” “是,师父。” 少年们都散了,去到旁边休息,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敢乱说话。 师父和师公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听说了,看师父这样子,也不知道她跟师公的这个婚还成不成得了,师父和师公两个人明明那么好,却突然又冒出一个女人来…… “好了,都过来站好,我今天教你们一套新的拳法。” 岑清江收起所有的心思,专心教这些少年们练拳。 待到太阳落山,那几个家就住在京城的少年便离开武馆回家。 “师公?”没想到刚离开没多远,就看到了自家师公。虽说现如今自家师父跟师公的婚事出了点变数,可之前一直这么叫也是叫顺嘴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累不累?”程文暄低头看着少年问道。 “师公是问我还是问师父?” “你小子……”程文暄闻言笑了笑,可旋即又是无奈地敛起了笑容,“你师父最近两天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休息得好不好?” “吃饭是有吃,不过……师父这两天总是走神,今天我们蹲马步的时候……” 那少年说着说着,却见程文暄突然直起身子来看向他的身后,少年见状也是下意识转身看去,只见他的师父此时正朝他走过来。 “你的笛子忘拿了。”岑清江把手里的笛子递给少年。少年以前学过吹笛,总是喜欢在习武之余吹上一曲,今日也把笛子带进了武馆,不过方才走得急,忘了带走。 “谢师父。”少年接过之后,不由得瞄了一眼程文暄,而后低声道:“师父和师公说话吧,徒弟先告退了。” 说完之后,便逃也一般地离开了。 岑清江看了看程文暄,“进去说话吧。” 程文暄闻言稍诧异了一下,而后便是跟在岑清江的后面进了武馆。 “你每天都来?”岑清江倒了杯茶给程文暄,而后淡淡开口问道。 “嗯。”程文暄接过茶杯,轻应了一声。 “身上的伤……没事儿吧?”那天自己把他打得不轻,身上肯定好多地方都伤了。 “没事儿。”程文暄轻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便只剩下沉默无言,眼下这种状况,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程文暄突然站起身来。 “嗯。”岑清江应了一声,却并未起身去送他。 “清江,你再等我一阵儿,我会给你交代的。” 这两天他一直在查这件事,虽然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但他心里隐约已经有个主意了,若是这个法子能成,那就能知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若不是自己的,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自己的,那自己也只能认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有一个结果。 “好。”岑清江知晓,这阵子程文暄的压力很大,侯府里的那些人本就不怎么跟他合得来,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在侯府之中想必有免不了受一番明朝暗讽。而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也不怎么好听,他现在肯定很受煎熬。 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没有办法坦荡地站出来说,自己可以接受那个孩子。 几日之后的这个傍晚,程文暄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之后便吩咐下人把那个嫣然给叫了过来。 “世子找妾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听到婢女说是世子叫自己过去的时候,也是很意外,之前世子还说不想看到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天同我一起出去一趟。”程文暄冷声道。 这位嫣然姑娘闻言更加意外了,“去哪儿?”世子前几天才刚说过不希望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今天怎么又让自己跟他一起出去?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明天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就是了。” “那……要带着盛儿一起吗?” “不用,就我们俩。” 虽然嫣然很希望世子让自己跟他一起出去,是出于想要重修旧好的缘故,可是看世子这神情明显又不像,想来想去心里也越发忐忑起来。 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早便跟着程文暄一起出了抚宁侯府。 “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了?”眼看着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嫣然忍不住撩开车帘,看着在外面骑马的程文暄问道。 “寺庙。”程文暄冷声吐出这两个字。 嫣然更是诧异,“去寺庙干什么?” 可是程文暄却不再应她的话了。 嫣然揣着满心的疑惑跟着程文暄一起进到寺庙中。 程文暄一言不发只往里面走,嫣然也只好跟着他一起。 终于,程文暄在大殿之中停了下来,也不理会身后跟上来的嫣然,兀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嫣然不明所以,也接着跟着一起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心中却是在暗暗想着,这世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带自己拜佛来了?以前也没听说过他信佛这回事儿啊? 诚心地拜过佛祖之后,程文暄直起身来,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身旁跪着的女子,这样的眼神把嫣然给吓了一跳,一颗心都不由颤抖了一下。 “我这些日子真是被你折磨够了。”程文暄突然开口,“我本来可以顺顺利利跟我心爱的女子成亲的,可就是因为你……现在我都没有脸去见清江。我没有办法去证实你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我真的受够了。我今天带着你来寺庙,当着佛祖的面,你告诉我,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我……”那嫣然刚要张口,程文暄却又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别说谎,佛祖面前禁说妄语。我承认我却是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带你来这里,若是你敢在佛前发誓,说你儿子的确是我的,那我就承认那孩子,把你迎进门做妾室。但是你要用你自己的性命发誓,若是有半句谎话,就叫你七窍流血,受尽折磨而亡,死后还要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若是敢发这个誓,那我就信你。” 程文暄眼里的无奈和决绝是显而易见的,这位嫣然姑娘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不由紧张起来,一双手也是下意识地握紧,手心里的冷汗把那绣帕都给打湿了。 但是她心里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不能心虚。世子他确实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证明盛儿不是他的儿子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招,只要自己能挺过去,那自己和盛儿就能名正言顺地住进抚宁侯府了,将来自己就是侯府里的主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将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好。我嫣然当着佛祖的面发誓,盛儿的确是世子您的儿子,但凡我此话有假,便叫我七窍流血而亡,死后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在暗暗道:佛祖恕罪,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您就饶恕我的罪过吧,若是不能留在侯府,我跟我儿子就只能去死了,您慈悲为怀,一定不要把我方才说的话当真。 嫣然话音落下之后,便一直盯着程文暄看,见他眼中的光芒一寸寸地暗下去,最终只有气无力地道:“今天回去之后我就会跟父亲说,抬你进门为妾,会宣告府里所有人,盛儿是我的儿子。” 嫣然闻言心中大喜,而程文暄已经满身落寞地起身走了出去。 嫣然又朝着佛祖拜了三拜,求他不要跟自己计较之后,这才起身往外走,准备追上程文暄。 可是刚走到门口,却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眼看着就是摔在地上,幸好旁边一女子伸手扶住了她,这才免得她摔在地上。 “多谢。”嫣然站稳之后,抬起头来看眼前的女子道谢。这一眼看过去,却是莫名觉得此女子很是眼熟。 而那女子显然也是认识嫣然的,一下子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嫣然姐姐。” “你是……?” “我是凝香啊,怡花楼的凝香。” 听到她说怡花楼,嫣然这才想起她是谁。 “也难怪嫣然姐姐不记得我了,当初嫣然姐姐离开怡花楼的时候,我才刚进怡花楼没几天呢。不过嫣然姐姐当时可是怡花楼当红的,让人艳羡不已,如今又能入得侯府,实在是羡煞我们众位姐妹了。最近这些日子,怡花楼的姐妹都在提起嫣然姐姐你的,哪个说起来不是羡慕不已。” 嫣然听到这话也不由有些飘飘然,是啊,能像自己这样入得侯府的青楼女子天底下能有几个,而且自己还生下抚宁侯世子的长子,母凭子贵,虽然自己进了侯府还只是个妾,可是生了长子的妾终究是不一样的。 嫣然正待开口谦虚两句,却又听得那女子轻叹一口气道:“不像我,虽然也怀上了孩子,可他的父亲却是不认,我又怕被妈妈发现……” 说到这里,她才猛地察觉自己的失言,一脸惊慌地瞧着面前的嫣然。 嫣然怎会不明白她的顾虑,当即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我早就离开怡花楼了,以后更不会再去那个地方,这件事我谁都不会告诉的。” “嫣然姐姐,你人真好,怪不得有这样的好运。哪像我,怀上了人家的孩子,人家却不肯相认,我又不舍得将他给打掉,当初我入怡花楼的时候被灌了红花,大夫说了,像我这样的,能怀上孩子那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以后只怕是很难再怀上了。一想到他可能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了,我就不舍得将他给打掉,可是他的生父不肯认他,时间长了,等我的肚子显了怀,妈妈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就只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死了之了。” 说着,那姑娘竟是哭了出来,看得嫣然也是心中一酸,当初自己在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之后,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正是对不住啊,嫣然姐姐,你如今喜事将近,我却在你面前说这些扫兴的话。嫣然姐姐,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我们虽然有着一样的经历,可是你要比我幸运多了。你以后一定要过得很好很好……” 女子说得很是真诚,嫣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我就不耽搁嫣然姐姐,我去拜一拜佛祖,希望我下辈子的出身能好一点,不要再做一个青楼女子。” “你等一下。”嫣然突然就拉住她的胳膊。 第249章 不是世子的(二更) “你跟我来。”也许是因为看这位姑娘真的是跟自己同病相怜,也许是因为她刚刚在佛祖面前发了毒誓,却又说了谎,所以想做些好事。总之,在她自己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已经伸出手将面前这姑娘给拉住了。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话当着佛祖的面说不太好,于是就拉着那女子去了一处僻静的无人之处。 “嫣然姐姐……你这是?” “几个月了?”嫣然看向那姑娘的肚子。 “两个多月了,我特意找了个借口去京城之外的地方找大夫给把的脉,就是生怕被旁人知晓。” “那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呢?是谁?” “是……陈公子,陈尚书的长子。” 可是她说这话时眼睛里的躲闪却没逃过嫣然的眼睛,“真的?” “嗯。”那女子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死扒着陈公子不放,非要他承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叫他迎你进门不可。你看看我,当初我怀了身孕的时候也去找过世子,可是他也不肯承认。如今我把孩子生下来,抱着上门去找他,他也不得照样得认账。只要孩子好好地生下来,不怕他不认,你可别犯傻。” 那女子却是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嫣然姐姐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跟你说,我们这样的女子不像那些千金小姐,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的好命,但我们得为自己打算,怀了孩子是我们不幸中的万幸,我们得牢牢地抓住上天给我们的这个机会。”她们是在卖身给青楼的时候,就要喝红花的,为了免除客人们的后患。像她们这样喝了红花之后,还能怀上身孕的那是极少见的,许是她们身体特殊,又许是当初喝下的红花的量不够,又或许仅仅是幸运而已,总是她们能怀上身孕这是极少见的事情,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是。 那女子揪着自己的帕子低头了片刻,方才重新抬眸看向嫣然,“嫣然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但是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是因为看嫣然姐姐你真的是为我着想我才如实以告的,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真的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嫣然诧异,她这是方才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啊。 “你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陈公子的。” “那你方才怎么……?” “其实这孩子是一个姓郑的富商的,但那个人并不是怡花楼的常客,他只是因为生意的缘故才来的京城,当晚在我房里留宿一夜之第二日就启程了。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会怀上他的孩子,等到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之后,再想找他根本就无从找起,我甚至连他家在哪里,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姓郑。可是我没办法,我要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就只能给他找一个父亲,所以……” “所以你就找上了陈公子?” “陈公子是我的常客,对我一直挺好的,我一直想让他帮我赎身,可是他始终都在推脱,我想着或许这是个机会。就……撒谎说我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不肯认这个孩子,还叫我去打掉。我现在是进退两难,这才想要来拜拜佛祖,希望佛祖能给我指一条明路。” “嫣然姐姐,你不会觉得我很坏吧,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 嫣然怎么会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她跟自己真的太像了,不过自己是能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的,却并不想跟那个人,这才找上了程文暄。而她是根本就找不到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所以找上了陈尚书的公子。 “你先别多想,若是你下定决心要跟陈公子的话,就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若是下不定决心,就把孩子给打掉吧。” “可是我舍不得……这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啊。我本以为陈公子会承认这个孩子,可是他也不认,若果真是他的骨肉,我还能理直气壮一下,可他偏偏就不是……” “你……自己看开一点,以后该怎么办得由你自己来决定。” 嫣然随即告别了那女子,转身离去,可这时程文暄已经走远了。 “世子呢?”她询问马车夫。 “世子见姑娘没跟出来,就先骑马走了,让小的在这里等着姑娘出来,好送姑娘回府。” “知道了,走吧。” 虽然程文暄将她抛下先行离去了,可依旧挡不住嫣然的好心情。至少,世子允许接自己进门,并且承认盛儿是他的儿子了,将来自己的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而程文暄也果真履行了他的承诺,当天晚上便当这全家人的面跟抚宁侯提起要纳嫣然进门为妾的事情,抚宁侯心里虽然很不情愿让自己的儿子纳一个青楼女子做妾,可事已至此,除了将这女子纳进门也没有旁的法子了,这件事外面都已经传遍了,总得给出个结果。 接下来,便是准备纳妾事宜,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忙上忙下的,这几天嫣然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就在她开心地等着吉日来临的时候,却有一个令她感到意外的人找到了她。 “凝香?你有什么事情吗?” “嫣然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已经决定了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去,你能陪我一起吗?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了,这世上我只跟嫣然姐姐你说了这件事……要是嫣然姐姐没空的话也没关系,不用勉强,我知道嫣然姐姐好日子将近了,你这个时候一定很忙的。” “也没什么忙的,事情都是下人们在做。”说到这个时候,嫣然未免有些自得,比起眼前这个女子,自己的处境的确是要好上很多。 “行吧,我陪你去。” 两个人坐着马车悄悄离开京城,马车上那凝香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带着十分的柔情道:“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最近两天都开始害喜了,我是真舍不得他。嫣然姐姐,当初你怀身孕的时候,也很难受吗?你的儿子他乖吗?” “盛儿很乖的,都没怎么折腾我。” 说起自己的儿子,嫣然看着凝香肚子的神情就有些变了,这让她想到自己刚怀孕的时候,为人母之后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一想到这凝香肚子里也有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即将离去,也是有些不忍心。 “要是我这个孩子真的是陈公子的就好了,那他也就不用还未出世就离开了……”说着,那凝香便是哭了起来。 马车驶了很远,终于在一间医馆的门前停下,医馆里的大夫就是之前凝香偷偷找人把脉的时候找到的那个,所以听到凝香是想要打掉孩子的时候,那大夫并不意外。 “你可想好了吗?” “是,我想好了。” 那大夫点了点头,然后写了个方子交给自己的弟子,让他抓了药去煎。而嫣然则陪凝香坐在那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之后,药煎好了,被人给端到凝香的面前。 凝香接过之后,盯着手里的这碗药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没能将这碗汤药送到嘴边。她将手里药搁在一旁,哭着跑了出去。 嫣然见状也是连忙追了出去。 结果就见那凝香一路跑到一个山崖边上,嫣然见状不由被吓了一跳,“凝香,你干什么?” “嫣然姐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凝香哭着回头看向嫣然,“他是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这种切肤之痛,你能明白吗?我真的不想看着他去死,可也没法子让他活。我把他生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养在青楼里吗?他的亲生父亲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怎么养活他?我没法子,没法子……” “凝香,你冷静一点。” “嫣然姐姐,你真是个好人,自打我十岁那年,我叔父把我卖进青楼之后,我就再也没遇过比嫣然姐姐你更好的人了。能在临死之前遇到嫣然姐姐,我已经跟知足了,至少还能有人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能理解我所受的苦楚。” 临死之前,嫣然心头一惊,“凝香你可别做傻事啊。” “我不想杀了我肚子的孩子,可我也养不了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我陪他一起去死这条路了。嫣然姐姐,你真的很好,我临死之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连同我的那份儿一起活下去。” 嫣然是真的被凝香的这番话给感动了,本来她就觉得自己跟凝香是同病相怜,对她颇有些亲近,如今她临死之前还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嫣然心里更是感动。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想劝凝香活下来,“你别泄气。我跟你说,我有法子可以叫你和孩子都活下来,而且活得很好。” “嫣然姐姐,你吧甩骗我了,我都想得很久了,真的没有其他法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是还有陈公子吗?你就一口咬定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他到最后还是得养着你养着你的孩子。” “可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而且这孩子也不是他的,我害怕……最后会露馅儿。” “有什么可怕的?你要是想让你和你的孩子活下去,就得有豁得出去的勇气,就死缠着陈公子不放,最后他一定活妥协的,当初程公子不也是不肯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现在怎么样,侯府里正在布置新房迎我进门。” “那是因为嫣然姐姐的确是怀了他的孩子,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陈公子的,我没嫣然姐姐你这样的底气。” “凝香,既然你对我那么坦承,我也告诉你吧,其实盛儿并不是世子的亲生骨肉。” “什么?”凝香惊讶地看着嫣然,但若是走近了看的话,她眼睛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点别的什么,只是嫣然并没有注意到。 “是真的。盛儿并不是世子的孩子,盛儿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家里的好好的产业被他拜了个精光,我当时也没想到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可是我又不想嫁他,所以才找到程公子说,这孩子是他的,要不然的话,我只怕直到现在还赎不了身。” 当初她在濯香阁重新开张的时候闹了一场,后来微云小姐才给了自己一笔银子,让自己赎了身。当时自己的确是有想过要不要真的把孩子给打掉,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不然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若是当初把这个孩子打掉了,自己一辈子也进不了侯府。 第250章 离开京城(一更) “那世子怎么会……?” “他不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告诉他说孩子是他的,他一开始也不相信,更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你看,如今怎么样?孩子生下来了,他不还是准备要迎我进门,承认我的孩子了?” 那凝香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只要咬死说孩子是他的就行?” “你还得顺利地把孩子给生下来,只有把活生生的孩子带到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样才有用。既然你说那陈公子是你的常客,你就咬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最后也只能相信这孩子是他的。” 凝香缓缓走回到嫣然的身边,“那要不……我也试试?” “走吧,我陪你回去。” 嫣然一边扶着凝香走回去,一边在心中暗暗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方才救了一大一小两条性命,您就饶恕我那天在您面前撒的谎吧,别把我的誓言当真。 二人又重新上了马车回到京城。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那嫣然又拿起自己的嫁衣看了看,再过两日,自己名正言顺的抚宁侯府世子的妾室,虽不能像正妻那样行拜堂大礼,不过自己也知足了,自己一个青楼女子能进得侯府的大门,就算是做妾,也是自己的造化了。 待到晚上,却有下人来传话,说是世子叫她过去一趟。 “世子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但是世子说叫姑娘一起过去,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当着侯府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很重要的事情?嫣然一听这个话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还专门把自己给叫去,难道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怀着好奇又略带忐忑的心思,嫣然来到了侯府的膳厅,她不明白世子为什么把自己叫到这个地方来,之前她都不被允许来膳厅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你来了?”程文暄开口跟嫣然打招呼,语气如寻常寒暄一般,这叫嫣然略微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叫嫣然姑娘过来呢,是因为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一下,就当是吃饭之前让大家都高兴一下。” “你又搞什么名堂呢?”抚宁侯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而程文暄却没理这话,而是直接看向了嫣然,“你明天就带着你儿子离开侯府吧。”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一切都准备好了,两天之后就迎这嫣然姑娘进门的吗?怎么在这个关头突然变卦,要赶他们母女两个离开了? “世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嫣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从一开始你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你就不该撒谎说你肚子的孩子是我的。” “我没有撒谎,盛儿真的是世子您的孩子。” “还嘴硬。来人,让凝香姑娘进来。” 听得程文暄口中说出‘凝香’二字,嫣然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整张脸变得煞白,她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自己今天刚跟凝香说过盛儿不是世子的孩子,如今她就出现在了侯府…… “文暄,你这究竟是在搞什么?这个凝香又是谁?”抚宁侯也是被弄糊涂了。 “父亲不必着急,待会儿您就知道凝香是谁了。” 在下人的引领下,凝香缓缓进到的膳厅之中,像抚宁侯他们施施然行了一礼。 “凝香,你把今天嫣然都跟你说了什么,当着这些人的面再说一遍吧。” “是,嫣然姐姐跟我说,她的孩子并不是世子的骨肉,那孩子的生父是个赌徒,把家里的家产给都败光了,她不想一辈子都跟着那个人,所以当初才会找上世子,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世子当时不肯承认,她就自己躲起来悄悄把孩子给生了下来,认为这样世子就没有办法否认了,自己跟孩子才能过衣食无忧的后半生。”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嫣然心中慌乱不已,口中越发极力否认。她没想到凝香竟会出卖自己,自己对她那么掏心掏肺……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些都是嫣然姐姐你今天亲口跟我说的不是吗?” “你!”她现在真想扑上去把凝香整个人给撕碎,自己的真心相对,竟换来她这样的背叛。 “你应该没有想到吧,在寺庙里,你跟凝香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巧遇,她也没有怀上身孕,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从你口中撬出实话而已。”程文暄一双眼睛冷冷地瞧着嫣然。 而嫣然则面色惨白地看着程文暄,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世子的圈套,他突然带自己去寺庙,根本就不是什么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依靠佛祖,这一切都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的是让自己遇到凝香。 可怜自己当时还真的相信了他让自己发誓是他的最后一招,自己这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更狠的一招还在后面。 凝香做戏竟做得这般逼真,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她说的是假话。 可是她不知道,这件事程文暄绸缪了多日,一切都安排得妥当,根本由不得她怀疑。他甚至跟陈公子提前说好了,若是有人来打听他跟凝香姑娘的事情,他就说凝香最近都在缠着他,说自己怀了身孕,而孩子是他的,根本就不怕嫣然去打听。 而凝香做戏做得出乎程文暄意料的逼真,嫣然竟丝毫都没有怀疑她,这才得以从她口中得知到真相。 “我没有说过这些话,是她在撒谎,她撒谎……”嫣然此时完全慌了,只能重复这句话。 “我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你的儿子不是我的血脉就行了。稚子无辜,念在你儿子的份儿上,我在客栈可你定下了一个房间,你待会儿就搬过去住吧,我只付了今天晚上的房钱,以后该何去何从,趁着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想吧。” 嫣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自己就要得享荣华富贵了,没想到竟会被这样算计,只差两日,两日而已,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这时只见程文暄对那凝香道:“多谢凝香姑娘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多谢世子,那凝香就先告辞了。”凝香转身往外走,却突然给大梦初醒一般的嫣然给抓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那么好,我那么信任你。”这些年自己从来没有跟什么人特别亲近过,本以为她跟自己有相同的经历,对自己又那么诚恳,这才对她起了怜悯之心,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就是为了要从自己的嘴里套出自己儿子并非是世子骨肉的真相。 自己不该信她的,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相信她呢,只是现在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凝香的身上。 “快把她拉开。”一旁候着的婢女们听到程文暄这样说,连忙上前把嫣然给拉开。而凝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后,径直走了出去。 侯爷这时候才插得上话,“这么说,盛儿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当然不是。”程文暄心中也是恼得很,为了这件事,自己这阵子心里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好自己的这个法子成了,这个嫣然实在是太可恶了,拿这样的事情来骗人。自己跟清江能走到一起容易吗?她还在中间搅和。 抚宁侯闻言也是怒气横生,狠狠地瞪向嫣然,“连这样的谎你都敢撒,这是根本不把我抚宁侯府放在眼里啊。”看她这阵子搅合得满城风雨的,外面所有人都在说文暄跟一个青楼女子有一个私生子,以前他也以为这事儿是真的,既然是他们程家的骨肉,他也认了,却没想到结果根本就不是。那她这阵子还把他们整个侯府都折腾得乌烟瘴气的,害得文暄被整个京城的百姓们议论,结果却原来根本就是她在撒谎,她一口咬定那孩子是文暄的,不过是为了给她们母子两个谋一个好的后半生,图的是侯府的荣华富贵。 嫣然知道此时大势已去,就算自己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了。脸上的神情一改方才的戚惶,却仍是不甘心地看向程文暄,“所以说,打从一开始都是假的,什么要迎我进门做妾,还有嫁衣、喜饼……这些都是假的,故意装个样子给我看,好让我放松警惕,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是吗?” “是。”程文暄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纳嫣然为妾,纵然最后证实那个孩子确实是自己,那自己也只会认下这个孩子,而不会迎她进门,自己可以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但却不能给她任何名分,就算此生再不能娶清江为妻,自己也不会让其他女子陪在自己身边。 嫣然苦笑一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的美梦全都完了。 “来人,将她拉出去。”抚宁侯深深皱眉,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子了。 “等一下。”程文暄此时却开了口。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不如索性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是谁让你来京城闹这一场的?”他不信,嫣然出现在时机竟会这么凑巧,就在自己跟清江婚期临近的时候。 那嫣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膳厅里坐着的那些人,只见侯爷夫人他们几个面上都不由露出心虚之色,嫣然却是嘲讽一笑,“既然我跟这个侯府从此无关了,你们侯府里的这些烂事,我才不想沾。” 那位穆姑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心思和手腕,等她嫁进这侯府之后,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只怕是有她受的了。 …… 嫣然很快带着孩子离开了京城,程文暄和岑清江的婚期照旧,有好奇之人不免打听怎么那位嫣然姑娘带着孩子突然就消失了,据侯府里的下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说原来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世子的,那个嫣然就是想利用这个孩子讹上世子,好给自己谋个荣华富贵的后半生。 司府的几个下人没事也坐在那里闲聊这件事,“你说这程公子的婚事也真是够曲折的,先是被我们家小姐退了婚,结果这次定了亲之后,又冒出来一个什么儿子,搅合了一场,幸好是在婚期之前解决了,要不然这个婚只怕还是成不了。” “程公子也是够倒霉的,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那个青楼女子心机也太重了,不是程公子的骨肉硬说是他的。” “你们几个怎么还聚在一起说闲话呢,赶快干活儿,小姐和姑爷马上就到家了。” 第251章 有伤体统(二更) 这是秦晔第一次以姑爷的身份来到司府,想起当初他得知司微云的真正身份从大晟找过来时的情形,心中未免有些感慨。 转身扶着司微云下了马车,众位等在门口的下人们齐齐给司微云行了礼,墨绾她们几个上前将刘玉婕和李松亭也一起迎了进去。 最近司府里也是喜气洋洋,司文新的婚期也没剩两个月了,最近府里都在忙上忙下的。 司微云他们几个在司府里休息了少许,换了衣服之后便朝着岑清江的武馆去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岑清江正在教自己的徒弟们一套剑法,司微云他们也不打扰就站在一旁看着。 一套剑法耍下来,刘玉婕忍不住在一旁拍手叫好,岑清江收了剑,嘱咐自己的那些徒弟们照自己方才教他们的,先自己练一遍,然后朝朝司微云他们走过来。 “什么时候到的?”岑清江问道。 “刚到京城,在府里休息了一会儿就来了。怎么瞧着你好像是瘦了?因为之前的那件事?” 岑清江听到司微云这样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司微云他们是在来的路上听说这件事的,当时听说了这件事时候,他们都挺担心的,程文暄跟你岑清江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这都是他们很清楚的,没想到终于要成亲了,却又突然冒出来个儿子。 这个嫣然司微云是知道的,当初她在濯香阁闹的时候,还是自己将她给打发出去的,那个时候自己以为她听了自己的劝,把孩子打掉了,离开青楼,也远离了京城,没想到她还是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至于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程文暄的,司微云当时也都没弄明白,只是她担心万一真的是程文暄的,那文暄跟清江的以后该怎么办。 而幸好,就在他们快赶到京城的时候听说了嫣然已经带着那个孩子离开的消息,那个孩子被证实不是程文暄的骨肉,他们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程文暄在酒楼定了雅间,为他们几个接风洗尘。 酒至半酣,司微云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将她的醉意也吹散了几分。 在窗前站了片刻之后,她转头看向程文暄,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 “怎么样?这次被吓到了吧?”司微云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确实是被吓到了。”现在想想都后怕,万一那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那自己跟清江只怕是真的不成了。如今只能叹一句,幸好,幸好。 “你啊,也是活该啊,以前那么放纵自己,劝了你多少次你都不听,也是你应得的报复,上天都看不过去了。” 程文暄闻言含笑道:“你还是不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了?我被报复了,你好像很开心啊。” 两人相视而笑。 司微云脸上的笑容微微敛去了些,语气也开始变得认真,“既然娶了清江,就要一辈子待她好,你是我的朋友,而清江也是我的朋友,若是你以后再敢出去鬼混,我肯定是站在她那边的。到时候,你也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程文暄连忙摇头,“我哪里还敢出去鬼混,就这次的事情都够我一辈子后怕的了。”以后自己一定会对其他女子敬而远之的。 “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有趣得很,当初都说好了不想成亲,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那个时候说得多笃定啊,可是如今我已嫁了人,而你呢,也即将娶妻,再回想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凡事都不能轻易下断言啊。” 程文暄闻言笑了笑,转头之际瞥见秦晔真在往他们这边看,于是便笑着对司微云道:“走吧,我们别站在这里了,待会儿有人要把我瞪出格窟窿来了。” 司微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不由失笑。 程文暄直接走回去自己的位置,司微云却是没动,依旧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通明。 而片刻之后,秦晔已经站到了司微云的身边。 “方才跟程文暄说什么呢?看起来挺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秦晔闻言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些你以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司微云跟程文暄之间终究是有一种多年积攒下来的默契,就连自己都及不上。 其实他也明白微云跟程文暄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而已,从来也没有越界,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嫉妒他们之间能有那些聊不完的以前。 司微云则是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 秦晔反握住司微云的手,罢了,没能早点认识她这也是无奈又没有办法重来的事情,但最后相伴她一生的人是自己,也足够让自己庆幸了。 程文暄和岑清江的婚期将近,所有抚宁侯府的下人都发现自家世子比起之前那阵子可要高兴得多了,任谁都看得出程文暄对这门亲事的热衷,也足以证明自家世子对那位穆小姐有多喜欢。 程文暄这样从来都是游戏人间的主儿,真到了成亲的这天,竟也免不了地紧张起来,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紧张,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来的紧张。 李松亭在一旁看了,不由打趣道:“你这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啊?担心成亲之后,会时常挨打?” 就自己所知道的,这程文暄就被岑清江打过好几次了,自己不知道的还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呢。 程文暄闻言反击道:“彼此彼此,贵夫人也不是个安宁的主儿。”他李松亭一个文弱书生,碰上刘玉婕也不照样挨打吗?虽说刘玉婕只是三脚猫功夫吧,可是对付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是绰绰有余了。 说起这个,秦晔不由含笑轻咳了一声,他们三个人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不用挨打。 听到他的这声轻咳,李松亭和程文暄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只听得程文暄闲闲开口道:“微云是打不过你,不过微云这个人向来不靠拳脚取胜的,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杀人于无形,五殿下,我瞧着微云就算不动手,你也远不是她的对手。” 岑清江是从武馆里出嫁的,花轿一路抬到抚宁侯府,众人都叹这位穆姑娘着实是命好,家世一般,还是个孤女,却能得抚宁侯府世子青睐,做了这世子妃,将来也就是侯爷夫人了。可他们哪里会知道,他们眼中这个家世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以前也曾经是个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抚宁侯府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喜宴久久才散,正坐在那里走神的岑清江忽然听得脚步声接近,原本一直都心平气和的她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彻底抛下岑帮,彻底换了身份,嫁人为妻,她原想着自己一辈子都是岑老大,一个人在江上孤独终老。 红色的盖头揭下,岑清江对上程文暄的眼睛,两个人相对沉默着,岑清江被他这样盯得跟紧张了,于是开口问道:“喝醉了?” “没有,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哪里敢喝醉。” 说完,只见程文暄俯身凑近岑清江,岑清江心中紧张,刚动了一下身子,就被程文暄给握住了手腕,“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许打我。” 岑清江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可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花烛高燃,红帐旖旎,程文暄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终于能得偿所愿。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婢女在外面敲门,岑清江睡觉时习惯警醒着,昨晚虽疲累至极,可这个习惯一时半刻也改不掉,所以一听到有人在敲门便立刻醒来了。 “世子,世子妃?你们醒了吗?该去给侯爷和夫人敬茶了。” “知道了。”见身旁的程文暄似乎仍旧睡得很香,岑清江只好自己应了一声。 却没想到她刚应完,就看到身旁躺着的程文暄勾起了嘴角。 “你醒了啊?方才怎么不应声?” “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才醒的。”程文暄伸手胳膊揽住岑清江的腰,“好困。” “起来了,要去敬茶。”虽然她也觉得这些仪式很繁琐,不过侯爷都已经答应让自己继续开武馆了,那自己也该照着他们的规矩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向来是岑清江为人的准则。 婢女进来伺候二人起床洗漱,又将岑清江带到妆台前,帮她梳头上妆。 程文暄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岑清江梳妆,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世子……世子……”婢女在旁边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惹得一旁的几个婢女不由暗自偷笑。 “嗯?怎么了?”程文暄自己倒是挺自在,倒是把岑清江弄得微红了脸。 因为正是新婚,所以婢女给岑清江穿的是一身银红的衣裳,看起来比平时的冷清要多了几分丽色,添了些新婚的喜庆。 岑清江收拾妥当之后,程文暄便拉着她的手一起来到前厅里给长辈奉茶。 看到程文暄和岑清江是牵着手一起进来的,侯爷夫人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当即并没有说什么,只任由婢女将茶水端上来,程文暄和岑清江两个皆是分别给侯爷和侯爷两个敬了茶。 “清江啊,你初入我们侯府为妇,很多事情你都还不知道,既然你是世子妃,以后要担起整个侯府管家的大任,那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抓紧时间开始学了。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是要单独嘱咐你的。” 程文暄一听这话却是皱起了眉头,他才不相信这女人会有什么好心。 正待要开口替岑清江拒绝,可是岑清江却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抚宁侯看到他们夫妻两个之间这样的小动作,心里却反而是有些高兴的,他之前还担心唯一能让文暄听话的是微云,她嫁了别人,那以后文暄娶的妻子未必能管得住他,但是现在看来清江是完全能管得住文暄的。 岑清江用眼神示意程文暄不用担心,然后便是跟着侯爷夫人一起去了侧厅。 “清江,你也别怪我说话直。你既然是我们侯府的长媳,而我是侯府的夫人,那有些事情就该由我来提醒你,免得别人见你不知礼数,说是我教导无方。” 岑清江闻言就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侯爷夫人见她如此,心里不免有些气恼,她还真当自己只要嫁进来就行了?还是程文暄跟她说,不必将自己这个侯府夫人放在心上? “你好歹也是世子妃,方才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怎么能跟……跟世子牵着手一起进来?实在是有伤体统。” “他是我夫君,我们夫妻感情很好,为什么不能牵手?难道夫人从来都没有跟侯爷牵过手?” ------题外话------ 本文明天大结局,之后会写一些番外。新文也在准备中了。 第252章 大结局 若是换成别人,侯爷夫人一定觉得她这是在讽刺自己,可是眼前的岑清江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仿佛真的是在好奇这件事,但正因为如此,侯爷夫人心中的羞恼之意才会更盛,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口没遮拦。 “怎地如此没有规矩?这是对长辈能问出口的事情吗?” “是吗?不能问吗?”岑清江淡淡反问。 “你……你这样子怎么做我们抚宁侯府的世子妃?你这样没规矩,口无遮拦,人家会嘲笑我们整个抚宁侯府!” “是吗?有人嘲笑了吗?我没有听到,夫人是从哪里听说的?” “你!”抚宁侯夫人真的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能把她给噎死。 “夫人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侯爷夫人已经被气得满面通红,而岑清江站在那里依旧是淡定如斯。 “我说一句你顶撞你一句,我还能说什么?” 岑清江无视抚宁侯夫人的愤怒,只上前一步,站到她的面前,“夫人,你跟文暄之间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我们习武之人大都性子有点直的,有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所以夫人也别故意来找我的茬儿,不然只怕就连文暄都拦不住我。” 岑清江讨厌她的这些拐弯抹角,她不想跟她在这里搞什么唇枪舌剑,索性就把话给说开,若是她不来招惹自己,那自己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若是她像这样一而再地故意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岑清江以前是什么人,那可是手起刀落,鲜血溅在身上都面不改色的人,身上杀气甚重,一直到摆脱了岑老大的身份,过了阵儿寻常人的日,身上的杀气才渐消散了些。而此时她浑身散发出的冷意,让那股已经渐隐下去的杀气重新升腾了起来。 如此强烈的杀意怎么可能是侯爷夫人这种打小就养尊处优的人承受得住的呢?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只觉浑身冰凉。 岑清江见她如此反应,便淡淡开口,“那请问夫人,我可以回去了吗?” 侯爷夫人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岑清江索性直接转身而去。 岑清江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碰到过来这里找她的程文暄。 “她为难你了吗?”程文暄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所以就找了过来。 “放心,她还为难不了我。” 经过这一次之后,侯爷夫人的确是安宁了很久,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岑清江这种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边程文暄和岑清江正是蜜里调油的新婚之期,而那边司微云却是忙得脚不沾地,许久没有回来希风了,很多事情她都要亲自来处置,就连秦晔一天到晚也难得见她一面。 这天晚上,司微云沐浴过后,在软塌上坐下擦拭自己的头发,秦晔见状起身朝她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素巾继续帮她擦拭湿法。 “玉婕今天跟我说,她和李松亭打算这几天就启程回大晟了。”司微云开口。 却良久没有听到秦晔的回应,司微云不由转回头去看他,“你要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秦晔闻言手里的素巾使劲在司微云的头上揉了揉,“就这么希望我快点走?” “我这不是在问你的意思吗?”他身为大晟的五皇子,总是不好在希风留太久的。 秦晔盯着司微云的眼睛看了片刻,而后突然伸手抱起司微云,司微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赶紧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在离开之前,我得努把力了。” 司微云初时还未听懂,就挺秦晔又接着道:“我这么勤恳,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 司微云这才明白他的什么意思,红着脸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秦晔故意痛吸一口气,“你轻点儿啊。” 次日墨绾进来伺候司微云起床,手里挽着要给自家小姐换上的衣服,结果看到司微云之后,墨绾去转身去换了另外一套衣领要高一些的。 司微云见她重新拿了一套衣服回来,本来还在纳闷,正待开口相问,突然间却又想通了,面上不由浮现淡淡的胭脂红色。 “小姐,小姐……”这时候华月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 墨绾一边给司微云穿衣服,一边用无奈的语气道:“你慢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回还真是大不了的事情,小姐,康家在京城的几间铺子都关门了!” “都关门了?怎么可能?”墨绾惊讶地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华月。心中还暗自想着,难道是华月在跟自己和小姐开玩笑?这些年康家费尽心力想要挤进京城,如今终于挤进来了,怎么可能又轻易离开? “是真的,钱掌柜刚来说的,他说今早他去开门的时候发现对康家的铺子没有开门,他觉得很奇怪,照往常来说,康家铺子每天都开门挺早的。结果等了许久都不见对面康家的铺子开门,他就以为那铺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让小厮悄悄无打探一下,结果那小厮出去之后不久就回来了,还说不止是这一家,康家其他的几间铺子也都没有开门。钱掌柜一开始还不信,结果亲自去转了一圈,才发现果真康家在京城的所有铺子都没开门。” 不止是墨绾,就连司微云此时都很疑惑了,这康乔平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小姐,你说这康家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华月拧了帕子递给司微云。 司微云擦了脸之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先让人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话音刚落下,就见秦晔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早就出去练晨功了,此时额头上满是细汗。 “什么怎么回事儿?”秦晔尚不知道她们主仆在说什么,只听到了司微云的最后一句话。 “康家所有的铺子今早都没开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司微云取出自己的帕子上前帮秦晔擦了额头上的汗。 “所有铺子都没开门?” “嗯。” 秦晔沉默了片刻,“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想也许那个康乔平自己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 康乔平喜欢微云,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两日之后,司微云他们送李松亭和刘玉婕离开。 “殿下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李松亭看向站在司微云身边的秦晔。 刘玉婕拿手肘在他肚子上拐了一下,“微云还在这里呢,殿下怎么舍得离开?”反正这五殿下也是个闲散皇子,手底下就管着一个书局,也是个清闲衙门,在希风多留一阵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几个人告别之后,李松亭和刘玉婕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走远,他们便要转身回去了。 结果司微云刚转身,就看到一辆马车从他们的旁边缓缓驶过,马车里的人掀起车窗上的锦帘往外看,正和司微云的目光对上。 那人盯着司微云看了片刻,继而缓缓放下锦帘,隔绝了视线。 秦晔也顺着司微云的目光朝那辆马车看去,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揽上的司微云的肩膀,有些人错过一时便是错过一世,而幸好自己没有错过。 司微云由秦晔扶着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她有些走神。这两天她已经仔细打听过了,康乔平把京城里所有康家的铺子都给盘了出去,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突然之间他就失去了他以前的那些野心,好不容易攻进了京城,却又这般轻易地放弃了。 她不知道秦晔跟自己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大能相信康乔平喜欢自己的这件事,但不管这究竟是不是事实,她都不想再去深究了,是不是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康家的铺子撤出了京城之后,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这司家又要恢复当初的鼎盛之况了。只是就是不知道这种鼎盛之况能持续多久,听说微云小姐有意要放手司家的生意,没有了她的支撑,司家的生意真的还能红火起来吗? 一个月之后,司家迎来了长子大喜。司文新要娶的这个女子,是司微云定下的,人品能力都有。她的希望就是将来文新文远的孩子能出息一些,能担当起扛起司家的大任,不要像他们的父亲一样。既然如此,那对他们言传身教的母亲就非常重要,所以司微云才会对司文新和司文远的婚事这么上心。 整个司府都一片热闹欢腾,司微云忙了一天,便找了一个地方躲清静。 “累了?”秦晔走过来,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没有,就是出来透口气。” 秦晔的手却没有放下,继续帮司微云按压着肩膀,开口时语气颇为心疼,“这么瘦弱的肩膀担起司家这么多年,你也是够累的。” “其实主要是刚开始的时候累一点,后来就好多了。” 翌日,新妇给长辈敬茶,司微云虽不是长辈,可也是坐在一旁看着的。见她不卑不亢,举止得宜,司微云也放了心,想来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人的。 仪式结束,大家各自散了,司微云刚回到自己房间,新妇就找了过来。 “这是给姐姐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姐姐不要嫌弃。” 司微云接过,是一方砚台。 “我是想着姐姐手里的好东西不少,什么也不缺,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更显诚意。” 司微云微讶,“这是你自己做的?做得真好。” “姐姐喜欢就好。其实有关于姐姐的事情,我以前就听过不少,很是佩服,能嫁进司家做姐姐的弟媳是我的福气。” 司微云拉着她的手坐下,“文新虽在生意上一窍不通,但人是很好的,你既嫁给了他,他便不会亏待于你。” “我知道。”她也不是那种只看门第就贸然出嫁的人,在答应这门婚事之前,她也是仔细打听过的。 “舅母对我……有些不大喜欢,你跟我走得近了,恐惹她不快,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好,我心知你与我亲近也就够了。”司微云也知道为人儿媳不好做人,很能体谅她。 “姐姐不必担心,我能应付得来。”在嫁过来之后,她就已经很清楚司家里面的状况,若是没有一些准备的话,她怎么敢答应这门婚事? 司微云赞许地点了点头,自己没有看走眼,她到底是有一些当家主母的气魄的。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秦晔从外面走了进来,新妇连忙起身告辞。 “微云,我恐怕得回去大晟一趟了。” “怎么了吗?” “书局里出了些事情,我得亲自回去盯一下。” “那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当天秦晔就动身离开,司微云将他送出城门,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去找你,很快。” 秦晔低头在司微云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在大晟等着你。” “好。” ------题外话------ 明天开始更番外,因为是番外内容不会很多。另,这两天会把新文传上来,到时候会在作者话的里告诉大家。 第253章 番外之康乔平独白 康乔平缓缓放下车帘,身子向后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小憩。他知这次回去之后,必定少不了要被自己的父亲给痛骂一顿,或许痛骂还是轻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对自己动过手的父亲,这一次说不定还会对自己动手,毕竟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跟他商量一下。 但是眼下的他却并不是很在乎这些,闭上眼睛他脑袋里一直都在浮现方才秦晔站在司微云身侧的情形,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在幻想,若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会如何。 康乔平自嘲一笑,枉自己一向自诩聪明,却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被别人抢了先也怪不了谁。 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十来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应该是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知道司家有一个女孩儿,很聪明,司家老爷子很喜欢她,经常把她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没觉得自己跟这个女孩儿会有什么羁绊,只想着那女孩儿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将来是要嫁人的,而自己是将来要扛起整个康家的人,她成不了自己的对手。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便听到越来越多的人提起她的名字,说她在做生意上是如何的有天赋,又说她没有生为男儿身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生得男儿身必有一番大作为。 那个时候自己心里隐隐有些不快,自己向来是被人夸作聪明有天赋的,可如今这个夸奖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了,另外一个孩子也同样能得到。 这些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私下里还是在偷偷拿自己跟她作比较的吧?而那个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暗暗较劲,他想知道那个女孩儿跟自己,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后来自己真的见到了那个女孩子,她穿着一身柳黄色的衣服跟在司家老爷子的身边,清新俏丽地如同春日枝头的嫩芽,那个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只一心觉得这个被人时常拿来跟自己比较的女孩子很讨厌。 那个时候自己的好胜心实在是很强,康家跟司家本来就是对头,而自己和那个女孩子又经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等真正见到她的时候,难免处处要强。 而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似乎格外地心平气和,这让他更加恼怒,就好像你已经全副武装准备跟对方大战一场了,可人家根本就没有要搭理你的意思。 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女孩子远远甩在身后,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她要出色得多。 所以当司家老爷子去世,留下遗言把司家所有的生意都交给司微云之后,自己就主动跟父亲要求想要先着实帮着家里打理一部分生意, 也是从这开始后,自己和司微云交手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在做生意上,她的确是有些手腕的。 自己开始期待每一次跟她的交锋,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把她当成对手的缘故。他在想,终有一天,自己会向她证明自己比她强的。 后来,自己听说了她跟抚宁侯大公子定亲的消息,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那一阵儿自己莫名地烦躁,甚至开始有些激进地想要挤垮司家的几个铺子,那阵子为了布局,自己几乎是不眠不休。 其实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个来吸引她的注意,让她把心思放在自己这边,而不是她未婚夫的那边。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往这上头去想,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上了那个被一直拿来跟自己比较的女孩子,好像就是命中注定一般,提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别人就会想到自己,自己提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别人也会想到她。他喜欢这样将自己的名字跟她的名字放在一起被人议论的感觉。 可是从那之后,她的名字却被众人跟另外一个名字一起议论了。 自己愤怒、恼恨、不甘……可却始终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自己或许并不如外面的那些人说的那样聪明,不然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她的。 再后来,她被人给调换了。他相信自己应该是最早发现的那个,自己太熟悉司微云的行事作风了,她在生意决策上连连失误,这不是她应有的水准,根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后来自己去试探了那个冒牌货,她一张口自己就知道她不是司微云,举止、神情、仪态、语气……全都不对! 所以自己就诈了她一下,那女子也是不经诈的,一下子就被自己问出真相。当时自己真的很意外,原来她竟还有一个双生姐妹,跟她长得的确一模一样,可是身为双生姐妹,这个女子的头脑可是比她差太多了,若不是因为一模一样的这张脸,自己都很难相信这个愚笨的女子竟会是她的亲姐妹,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不过自己当时并没有立即拆穿她,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在,司家的生意乱成一团了,此时正是吞并司家的最佳时候,自己甚至有些期待等她恢复记忆得知真相之后,该会有何等得恼自己,只怕是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吧?他就不信,这样的话,她还能继续用她那张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脸来面对自己。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没有拆坏这个冒牌货,也没有立即去大晟找她,而是一点点蚕食着司家的生意,期待着她知道真相之后,气恼着找自己算账的样子。 可是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竟会跟大晟的五皇子纠缠上。 失去了记忆的她真的安心做起她的沈家大小姐来,每日去书局点个卯,无聊时找好友去街市上闲逛。而这不是自己认识的司微云,她应该是凌厉的,攻击力十足的,而不是像这样优哉游哉地过着庸碌的日子。 而更让自己恼怒的是,她竟然跟大晟的五殿下牵扯不清,听到的有关于他们两个的传言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很奇怪,为什么之前大晟的五皇子那么讨厌沈家大小姐,现如今却好像又对她格外上心。 他们都想不通,可是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那是因为此时的沈家大小姐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 后来那五皇子和沈家大小姐的传闻愈演愈烈,那个大晟五皇子对司微云好像是真的,而且司微云对那位大晟五皇子似乎也有些不一般。 所以,虽然还没有到自己想要的时机,但自己还是让人送了那只玉盏给她。那一对玉盏是自己跟她曾经争过的,后来顺利到了自己的手里。 自己希望通过这只玉盏,她能想起些什么,其实当时自己也是在赌吧,既希望她能想起来往事,又希望她不要想起来。 没过多久,自己就听闻程公子带着司微云出去游玩的消息,当时自己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个程公子未免也太愚钝了些,自己未婚妻都换了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了,他竟还没认出来。司微云,你也是够悲哀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竟然过了这么久了都还认不出你,看来你的未婚夫心里也没有多在意你。而我,从一开始就分辨出那个女子不是你,你的未婚夫还不如我。 一直到司微云回来之后,大刀阔斧地重新收拾司家的生意,自己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出去游玩,根本就是找个时机将她们两个各归各位,重新换回来罢了。 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司微云,那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自己又重新沸腾起来。 谁曾想,不久之后大晟的那位五皇子竟是追到了希风来,自己本以为她回归到司微云的身份之后,就会跟那个五皇子一刀两断了,没想到还是在牵扯不清。 她怎么能这样?已经跟程公子定下了亲事,却还跟那岑帮的老大牵扯不清,如今又招惹来一个大晟的五皇子,简直是伤风败俗!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所有的愤怒归结到一起也不过‘嫉妒’二字。 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想通自己的心意,又或者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通了,却又不敢承认。 自己真正面对自己对她真正心意的时候,是在听说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时候。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自己几乎支撑不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上哪里找最好的大夫帮她解毒。那个时候自己才真真正正明白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对她的心意,当时自己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上天能让她活下来,自己可以让出康家所有的铺子和生意,只要她能活。 自己赶去希风看她的时候,她真的很虚弱,面色苍白得让人不忍多看,自己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好像随时都要离开。 那个时候自己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能活,让自己做什么都行。 自此,自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自己对司微云是生了情的,在很早以前…… 然而,自己用错了方法来引起她的注意,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所以如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自己只有空余恨罢了。 不管是高价买断香料,还是设圈套从她手里抢走那个叫施岳诚的供稿人,都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提醒她在她身边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存在。 其实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嫉妒程文暄,后来又嫉妒岑老大,再后来又嫉妒那个大晟的五皇子秦晔。就连一个供稿人施岳诚,在她眼里都要比自己重要得多,所以自己才要毁掉施岳诚,看看她对那个施岳诚到底在乎到什么地步,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从容有度、面不改色的,可是那天她为了施岳诚却那般怒火冲天,那时刻自己甚至开始羡慕起施岳诚了,只是当时并不自知罢了。 等到自己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司微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若是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那自己会选择另外一条路,或许自己跟她就能走到不一样的结局。 而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跟她作对,她死里逃生一回,那自己也便放过她,只希望下辈子再遇上的时候,不会再是今生这个局面。 马车一路南下,回到康家祖宅。 康老爷早几日就已经接到消息,说自己儿子把康家在京城的几间铺子全都给关掉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平儿怎么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但几经确认之后,发现这的确是事实,康老爷气得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是以,康乔平刚进了大门就被拦住。 “少爷恕罪,这都是老爷吩咐的。” 没多时,康老爷便携着满身的怒气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康夫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把我们康家在京城的铺子都盘出去?我们康家的铺子能开到京城去这是多不容易的事情,你这是犯什么浑呢?” 平儿一向聪明有主意,这次是怎么了? “父亲恕罪,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康家不宜树大招风,跟司家南北对峙这样挺好的,也免得找招来朝廷的惦记。” “借口!你以前做梦都想把我们康家的生意做到京城去,怎么如今突然改了主意,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事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康乔平站在原地不吭声,康老爷正在气头上,拿起一旁搁着的扫帚就往康乔平的身上砸,而康乔平只一声不吭地受着,这次之所以关了铺子离开京城,也是为了自己吧,如今的京城对自己来说已经算是不可触碰的伤心之地…… 有些事情错过一时,便是错过一生,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 ------题外话------ 明天会更一些甜蜜婚后番外 第254章 番外之秦晔和司微云 “小姐,这客栈里的小厮说菜马上就来了,要是饿的话,您先吃两口糕点垫垫肚子。” 婢女打开油纸包里的点心,却不见自家小姐有任何动作,眼睛只略过自己,看向自己的身后。 她疑惑地转过身来,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边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看起来应该是一对父女,两个人的眉眼长得很像,都好看得不像话,她也忍不住愣在那里,多看了两眼。 小女孩儿大约三四岁的样子,乖乖地坐在长凳上一口一口地咬着点心,隐隐能看见白白的小米牙,样子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在她嫩白的脸颊上狠狠亲上一口。 她手里的一块糕点吃完,正要伸手去拿另外一块,却见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低下头来跟她说了什么,她便乖乖地把手给缩回去了。 接着就见那男人笑容宠溺地将小女孩儿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把刚才剥好的虾肉喂给小女孩儿,神情温柔而专注。 小女孩儿窝在男人的怀里也不乱动,只是时不时地看向客栈的楼梯。 这婢女心中暗暗猜想,若这二人是父女,那孩子的母亲去哪儿了?就她这么多年所见,一般喂孩子的这种事情,都是母亲在坐,父亲偶尔做一回,也是很快不耐烦。看他们父女两个的样子,这男人应该是经常喂自己的女儿吃饭的,难道这男人竟是个鳏夫?可是也不对啊,这父女两个一看打扮就知道家里应该是有家底的,就算是鳏夫,凭他的长相,只要家里不是太穷,娶一个继室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在她心中暗自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时候,却见那小女孩儿眼睛一亮,直直地看向楼梯口,脆生生地唤道:“娘亲!” 婢女也是立即朝楼梯口看去,只见从楼中缓缓走两个女子,一前一后,显然是主仆两个,走在前头的女子还在整理自己发上的发簪,应该是刚梳洗罢。而小女孩儿口中唤的娘亲,定然是走在前头的这一个了。 只见那女子缓缓步下楼梯之后,径直走向他们父女二人,然后俯身在小女孩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而后含笑问了句什么,小女孩儿也是笑着应了。 随后那女子便是坐下吃饭,男人见她鬓边头发似乎有一缕散落了下来,便抬手帮她挽至耳后,看这举止定然是夫妻无疑了。 婢女暗暗感叹,怪不得小女孩儿长得如此漂亮,她父母的容色都是不同一般啊。 低头之间,见自家小姐还在了愣愣地盯着那方向看,她正要开口,这时小厮端着她们点的饭菜走了过来。 饭菜摆好之后,小厮退了下去,她便听得自家小姐低声喃道:“希望敬言哥哥也能像他一样……” 婢女心中也暗暗希冀,自己将来的姑爷能待小姐好一些。小姐的婚事是当初老爷和夫人指腹为婚的,可是小姐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未婚夫一面,眼见着两家约定好兑现婚约的日子就要到了,小姐实在是坐不住,便带着自己悄悄出来想去偷偷看一眼她的未婚夫。昨晚她们主仆二人在此客栈投宿,本打算吃晚饭就走了,恰正看到了那一家三口。 只是还是希望小姐不要抱着这么大的期望,就她这将近二十年所闻所见来看,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秦晔知道这客栈大堂里的人都在偷偷瞄他们,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奇怪地问司微云,“你最近好像都很困,是累着了吗?” “没有。”司微云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看了看旁边搁着的一碟点心,看向自己的女儿问道:“吃了几块点心?” “就一块。”小姑娘立即骄傲地应道。 “真乖。”司微云笑着赞许。 而秦晔则轻捏了一下自己女儿的鼻子,“小家伙还想吃第二块,被我阻止了才没吃的。” 被自己父亲拆穿,小女孩儿朝他皱了皱鼻子以示不满,这动作跟司微云简直如出一辙,秦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娘亲,我吃饱了,可以出去玩儿会儿吗?” 司微云笑着点头,“嗯,去吧,别走太远,我们还要赶路。” “好。” 秦晔轻柔地给怀中的女儿擦了擦嘴,这才将她放在地上,小女孩儿欢快地跑远,池玉在后面连忙跟上。 “你若是觉得赶路赶得累,我们索性就在这里歇两天如何?”秦晔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碗汤放在司微云的面前。 “不用,真的没事,可能是因为我前两天没睡好吧,待会儿我在马车上再睡会儿就行了。” 司微云还真的就在马车就睡着了,秦晔让她靠着自己好睡得舒服一些,小姑娘见自己娘亲睡着了,也就乖乖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玩着文暄舅舅送的木鸢,不吵不闹。 看着京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司微云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终于到了。” 刚回到宅子里,司微云就说自己困了,想要睡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才醒。池玉连忙反复厨房做些饭菜送来。 秦晔则拎了一壶酒进来,对司微云道:“宫里刚进的贡酒,我拿了一坛出来,待会儿小酌两杯如何?” “熙儿今晚留在宫里了?”既然从宫里拿了贡酒回来,自己睡着的时候他肯定是进宫去了,又不见熙儿过来,怕是今晚她是留在宫中了。 “嗯,父皇说想让她在宫里住两天,正好我们也好得个清闲。” 父皇布下的眼线也真是够灵通的,自己和微云刚回京城,他那边就得了消息,赶紧就派人来叫自己带着熙儿进宫。不过这样也好,熙儿在宫里住两天,自己能和微云过几天夫妻二人单独的日子。 司微云含笑睇他,“我看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目的吧?” 秦晔朝她笑了笑,便是把酒坛启了封,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飘散出来。秦晔正打算要给四厄运倒一杯,却是被司微云给阻止,“别,我不喝。” “就一杯,你尝尝,这酒很好喝的。” 司微云默了一瞬,而后道:“我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喝酒了。” 秦晔整个人不由一顿,“什么意思?” “我最近嗜睡并不是因为我太累了,而是……”说到这里,司微云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有身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都没告诉我?”秦晔愣了一下,而后连忙将酒坛放下,随即又是懊恼不已,自己早该想到的,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 “回来之前。” “还在希风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秦晔上前轻捏了下司微云的鼻子,“故意瞒着我,该打。” “我就是担心你又会跟我怀上熙儿的时候一样,太小题大做,所以才故意没有告诉你的。”若是再回来大晟之前,自己就告诉他说自己怀了身孕,恐怕他是连马车都不会让自己上的,而皇上寿辰在即,若是不回来就太失礼了。 “从明天开始,生意上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了,我会帮你处置的,你就安心在家养胎。对而来,之前你怀熙儿的时候母后派来的那个嬷嬷挺好的,我明天进宫的时候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再让她来照看你,还有……” 司微云无奈,“看吧,就是因为猜到你会这样,我才没有那么早告诉你的。现在才刚一个多月,想这些事情都还早着呢,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当初自己怀熙儿的事情他就是这样,恨不得用个金刚罩把自己给罩起来,好像自己是个琉璃做的一样,其实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次日司微云随秦晔一起进宫,皇上得知司微云怀了身孕的消息,很是高兴,还对一旁的皇后道:“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知道他皇爷爷要过寿辰了,所以赶过来送这个贺礼。” 虽然皇上还是有些不满司微云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司微云把自己的孙女教得很好,乖巧却不盲从,小小年纪就识礼知节,这小家伙虽小,可是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聪明着呢。也不愧是晔儿和司微云的孩子。 只希望司微云这一胎能生个男孩儿,想来也会是个聪明伶俐的。 “既然微云怀了身孕,这头三个月是要格外小心的,熙儿一个小孩子没轻没重的,别伤了你。就让她在皇宫里住上一两个月吧。” 不待司微云回答,秦晔就应道:“好啊,那就麻烦父皇和母妃了。” 片刻之后,宫女随着从御花园摘花回来的熙儿从外面进来,皇帝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熙儿,你留在京城住一阵儿怎么样?最近宫里热闹得很,你可以跟你哥哥姐姐还有弟弟一起玩儿,好不好?” 太子妃也生下了两儿一女,每次熙儿进宫来小住的时候,都会跟他们玩在一处。 “好啊。”熙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无论住在哪里都可以,吃什么也都行,从来不挑,司微云常常玩笑地说自己这个女儿实在好养活得很。 秦晔在离宫之前嘱咐自己的女儿,“你皇爷爷要过生辰了,想要你留在宫里陪陪他,你就陪他在宫里住几天,想要在宫里玩儿就玩儿,若是厌了,就叫人出宫带个信儿给爹爹,爹爹来接你。”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嗯,熙儿知道了。” 司微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过两天,娘亲和爹爹再进宫来看你。” “好。” 自太子妃诞下长子之后,皇帝就陆续将自己几个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的儿子给封王赐府,让他们离开了皇宫,而这其中就有秦晔,自然也包括二皇子秦旭。据说二皇子被封王赐府的当晚又在自己的寝宫里大发了一通脾气,当然……也只是听闻而已。 秦晔的封号是睿,皇上就在他和司微云如今住的宅子的不远处赐下了一座府邸,让人重新修葺成睿王府。别的皇子早两年就已经住进新府邸了,可是这睿王府却久久都空置着。 秦晔和司微云都住惯了现在的地方,暂时不想挪到那个偌大的王府里去。不过如今司微云又怀了身孕,到时候嬷嬷大夫稳婆婢女又要一大堆,熙儿也渐渐大了,得有自己的院子了,这样一来,他们如今住的这个宅子就显得太小了,还是要搬进王府去住的。 只是因为秦晔和司微云都暂时没有搬进王府的想法,若是王府里很多地方都还没有修葺完,如今趁着司微云刚怀孕,秦晔也就抓紧时间找人将宅子尽快给修葺完成。 得知秦晔和司微云终于打算要搬进王府了,皇后特意亲自挑选了一批宫女赐给他们,以前他们住在小宅子里也就罢了,用不着多少伺候的人,但是微云这又怀了身孕,将来两个孩子身边都要有一帮伺候的人,难免会缺人手的。 “王爷,这是刚沏好的茶。” “嗯,放那儿吧。”秦晔低头认真看着面前桌上摊着的几张图纸,并未抬起头来。 话音落下,那女子缓缓走近,一股香气顿时袭来,秦晔及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这女子身上怎么熏这么重的香?不过转念一想,女孩子嘛,喜欢熏些香也无可厚非,许是今天熏得重了些。 秦晔继续比较着面前的几张图纸,那女子把茶水放下之后却没走,而是俯身下来用帕子给秦晔擦鞋,“王爷的鞋面都脏了,奴婢帮王爷擦干净。” 秦晔闻言低头去看,眸中却是一冷。 “难道宫里的嬷嬷没教过你怎么得体地穿衣吗?你这是做什么?故意勾引主子?” 那女子顿时慌了神,连忙将自己的衣襟拉紧了些,“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她当然是故意的。她打从进宫开始,就没想一辈子都做伺候人的奴婢,随便谁都可以打骂。可是没想到这次皇后选宫女出宫入睿王府,却偏就选中了自己,就算出了皇宫,入了王府,自己身为一个婢女也是不能随便离开王府的,自己唯一能接触到的身份尊贵的男人就只有睿王了。而且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蹉跎下去,容颜渐渐衰老,就更没什么指望了。 所以她这才故意找了机会来给王爷奉茶,这身衣裳是她特意改过,从上往下看风光正好,如今王妃正怀着身孕,不能行夫妻之事,她就不信王爷真的能忍这将近一年的时候。 她自恃自己是有些美貌的,搏一把说不定能成功,可是眼下的事实告诉她,她失败了。 “待会儿我会告诉管事嬷嬷打发你离开,你好自为之吧。”自己的府里可容不下这等心思不正的婢女。 “求王爷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王爷误会奴婢了。” “行了,别再吵闹,不然的话我就让管事嬷嬷按宫规处置你。” 一听到按宫规处置,那女子立刻就不吭声了。按宫规,宫女魅惑主上这可是大罪,几十板子打下来,能活下来的那都是幸运。 “你先出去收拾行李吧。” 那女子再不敢说什么,只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秦晔回去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进到卧房内,只见司微云正坐在床头透过开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雨景。 “你回来了?” “刚睡醒?”司微云如今习惯了午后睡上一会儿。 “没有,早就睡醒了,只是懒懒地不想起。” 秦晔闻言走到床边,将司微云抱起,将她安置在窗边的软塌上,而自己则走回去拿了被子将自己和微云裹在一起。秦晔的手轻轻搁在司微云的腹部,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就只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庭中绿叶清洗得焕然一新,只觉满院的生机盎然。 有的时候我们什么话都不说,只拥在一起看静静地看一场雨就觉得很幸福。 第255章 番外之李松亭和刘玉婕 “李公子来了。”席间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大家听到这一声,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见果真是李松亭来了,便都是起身相迎。 这场书会能请到李公子也算是不易,近两年来,李公子都很少出席这种书会了,他们也是辗转托了不少人才能请了李公子过来的。 李松亭站定之后,便有人站出来向李松亭一一引见众人,而最后被引见给李松亭的是个女子。 “这是舍妹,因也略通些文墨,所以每次书会的时候,也会带她一起,能长些见识也好。” 话音刚落下,就听得另一人开口道:“魏兄,你这也太自谦了,你家妹妹哪里只是略通文墨而已,论诗书才华,在我们这些人来,她可算得上是上乘了。” “杨公子过奖了,敏婧实在受不起此等谬赞。”女子言罢,转而向李松亭行了一礼,“见过李公子。” 虽然她以前也经常跟哥哥一起参加书会,但这次却是她最期待的一次,因为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李公子。有关于李公子的书她看过不少,早已深深折服于这位年轻公子的才华,跟其他那些偷偷爱慕李公子的女子一样,她也曾做梦梦到过自己嫁给了李公子,可是梦醒之后只能是一场空,李公子如今已经成亲了。 今日终于得见李公子,而且还能坐得这么近,魏敏婧的心里不免雀跃起来,他真的是那种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啊。只是可惜了,娶了刘家的小姐,听说那刘家小姐胸无点墨,琴棋书画都糟糕得很,女红也是一窍不通,真不知道她身为刘家的大小姐,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怎么连这些一般富庶人家小姐都会的东西,她都不会? 平常李公子跟她说起诗书字画,她能懂吗?只怕是无异于对牛弹琴吧。 她曾经听人在私底下议论,说当初李公子之所以会娶刘家小姐是因为迫不得已,大约是被刘家或者是刘小姐抓住了什么把柄,无可奈何之下才会答应这门婚事。 若真是如此,那李公子可就太惨了,整天都要面对着一个完全不能跟自己聊天的人,日子该有多苦闷。 李松亭到底是博学多才之人,开口不过两句就吸引得在座之人全神贯注地聆听,而他自己却时不时瞟向别的地方。 而魏敏婧越听越觉得可惜,这样一个博学多闻的才子,竟会娶了那样一个连寻常文墨都不通的女人,李公子平常应该都不怎么跟他夫人说的话,反正说了那女人也听不懂。 就在魏敏婧在心中暗自替李松亭惋惜的时候,却见李松亭忽然抬起手来冲着他左前方的位置招了招手。 众人不解他这是何意,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女子站在不远处,也是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却见李公子用手势示意那女子过来,女子站在原地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挪动着步子朝这里走了过来。 及待那女子走近了,才有人认出这位不正是李公子的夫人吗?这李夫人是出了名的娃娃脸,偏生个子又矮,如今都成亲了,看起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过来这里坐。”李松亭往旁边让了让,然后轻拍了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刘玉婕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李松亭这才对席间的众人道,“不介意我夫人坐在这里旁听吧?” “当然不介意,请便请便。” 只是太让人惊讶了,这李夫人到底是李公子带着过来的,还是她自己跟过来的? 刘玉婕向来不喜欢他们这样文绉绉的谈论些诗词歌赋什么的,只好坐在李松亭的身旁百无聊赖地吃着瓜果点心。 吃得肚子都快撑了也不见他们有要散了的意思,刘玉婕便用手沾了茶水低头在桌上胡写乱画。李松亭时不时看她一眼,却始终什么都没说。 而席间众人也对这位李夫人止不住地好奇,刘玉婕被众人看得不自在,便是朝着李松亭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而后轻声开口道:“我能去别处玩儿会儿吗?” “不行。” 刘玉婕闻言气恼,瞪着李松亭道:“我说不来,你非要让我来,来了又不让我去别处玩儿。” 众人一听,心中不由诧异,却原来竟是李公子非要带着自己的夫人一起过来的吗? 李松亭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好吧,你去别处玩儿会儿,但别走太远,就在这附近。” “知道了。” 刘玉婕起身快步离去,李松亭连忙在她身后嘱咐,“慢点儿。” 刘玉婕头也不回地应道:“知道了。” 过了良久,李松亭终于收回目光,“抱歉,我们继续。” “没……没事。” 看来传闻有误啊,这李公子对他的夫人不是挺好的吗?一点儿嫌弃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呵护有加。 接下来的时间魏敏婧都很沉默,她心中十分疑惑,难道李公子并非是出于迫不得已才娶了刘家的小姐,他是真的喜欢她?可是怎么可能呢?那刘小姐跟他根本不就是一路人,他清雅高洁,满腹的才学,而那刘小姐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女子,他们两个平时能聊到一起去吗?难道李公子都不会觉得他的夫人很没有才学吗? 眼看着时辰不早,虽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耽搁李松亭,也就结束了这场书会。 “众位请便吧,我还要去找一找我的夫人。” 众人闻言皆是笑着告辞了。 魏敏婧也跟着自己的兄长一起离开,可突然想到原本自己准备好要向李公子请教的诗文还没有给李公子看,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以后就不会再有了,所以她又连忙找了回去。 李松亭找了一圈儿终于找到刘玉婕,“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别走太远,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远吗?就这么一点路。” 李松亭盯着刘玉婕看了片刻,而后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一处围墙下。 “怎么了?”刘玉婕诧异。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李松亭将她抵在墙上,刘玉婕后背抵着红墙,不解地看着李松亭。 没意料到,李松亭突然就低头吻了上来。 “唔……”刘玉婕渐渐呼吸不过来,李松亭这才结束了绵长一吻。 “到底怎么了?”刘玉婕便平稳着自己的呼吸,边问道。 “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你认识?” “谁?”刘玉婕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过来我身边坐之前,你不是正跟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你说那个人啊,他是找我问路的,那个人是第一次来京城,好多地方都不知道,我就好心告诉了他一下,怎……你……”刘玉婕忽然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一下李松亭的胸膛,“你吃醋了?” 李松亭握住刘玉婕的手,又重重吻了上去。 魏敏婧捂住自己的嘴,惊讶于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她怎么都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李公子竟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传闻果真不可信,李公子何止不嫌弃他的夫人,看他这样,应该是极喜欢他自己的夫人的吧? 也许在旁人看起来南辕北辙,极不相称的一对,其实才是真的神仙眷侣也说不定…… “去哪儿了?” 魏敏婧朝自己的兄长摇摇头,“没去哪儿,我们回家吧。” …… 平远侯夫人一脸无奈地瞧着刘玉婕,“错了,是这样绣的,针要从这里传过去,知道吗?” “哦,知道了。”刘玉婕照着平远侯夫人的样子又试了一遍。 绣了半天,结果还是绣得歪歪扭扭的,这时候世子妃端着茶水喝点心走了进来,笑着对侯爷夫人和刘玉婕道:“母亲,弟妹,先吃点茶点,歇一歇吧。” “嗯。” 得夫人应允,刘玉婕朝着世子妃投去感激的一瞥,世子妃则朝她笑了笑。 吃了茶点之后,只听得侯爷夫人开口道:“行了,我也乏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是,母亲。” 刘玉婕这才跟世子妃一起走出侯爷夫人的房间。 “多谢大嫂出手相助。”若不是她端茶点进来,自己还不知道要跟那根绣针较量多久呢。 “我们妯娌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你也别恼母亲,其实她挺喜欢你的。”对于这个弟媳,世子妃也是挺喜欢的。本来嫁过来之前她就听说侯爷和夫人很喜欢自己的二儿子,就怕将来他们爱屋及乌,偏疼二儿媳胜过自己,到时候自己这个世子妃的面子往哪儿搁,再加上后宅里勾心斗角那些事儿,只怕够自己受的。 幸好玉婕是个没心机的,跟自己也亲近的,母亲虽说疼她,可也没亏待了自己,这样其乐融融的也着实叫她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妯娌相争,弄得鸡飞狗跳的。 “母亲三不五时地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折磨你,她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叫你过来陪她解解闷而已。只怪我性子沉闷,没法让母亲开怀解闷。” “大嫂怎么能这么说?你管着这一家大大小小的时候就够厉害的了,要换作我,打死我也做不来。” 妯娌两个边走边说,却见一人从廊下走来,世子妃轻拍了一下刘玉婕的手,“得,你夫君来接人了。” 刘玉婕闻言也没有害羞,大大方方地朝着李松亭挥了挥手,李松亭笑着走过来,“今天母亲又让你做什么了?” 刘玉婕展开自己的双手给他看,“绣花。” “母亲呢?怎么放你出来了?” “母亲说她累了,想休息会儿。” 李松亭闻言含笑握住她的手,而后对世子妃道:“大嫂,既然母亲休息了,那我就不过打扰了。我先带玉婕回去了,你帮我们跟母亲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 告辞世子妃之后,李松亭牵着刘玉婕的手回去他们自己的宅子。 “你背我吧,我走不动了。” “有这么累吗?” 刘玉婕连忙肯定地点了两下头,“累!你都不知道那小小一根绣花针有多磨人,我前世肯定跟它有仇。” “行,上来吧,我背你。” 刘玉婕见状,笑嘻嘻地跳上李松亭的背,刘玉婕身形娇小,李松亭虽是个文弱书生,却也是背得动的。 二人的住宅离平远侯府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李松亭把刘玉婕一路背回房间,刘玉婕回到房间之后,立刻就仰躺在床上。 李松亭含笑看她,“真有这么累?” “是心累,我宁愿去蹲一天的马步。” 这个时候婢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夫人丝毫没有一丝仪态可言地仰在床上,不见丝毫表情波动,她们这些下人都已经习惯了。 “真的不起来?我有个好东西要送你,不起来看看?” 刘玉婕有气无力地道:“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就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刘玉婕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只见李松亭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我特意找人打造的,送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喜欢,喜欢。”刘玉婕一下子起身,蹦到李松亭的面前,十分喜爱地打量那把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竟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松亭含笑亲了一下她的发,“让你知道了还怎么能叫作惊喜呢?” “李松亭,我可太喜欢你了。”刘玉婕伸手抱住李松亭。 李松亭缓缓回抱住刘玉婕,我又何尝不是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