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低调大明星》 【001】逼我脱裤子 “由我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改编的同名大型史诗电视剧自88年开机，历时三年多，目前拍摄工作已经完成，总导演李长歌于日前接受采访表示，如后期工作进展顺利，有望今年春节前与大家见面……” 电视机声音穿过并不厚重的卫生间门板传来，张扬坐在马桶上，手里捧着厚厚的《两周史》，抬头看了眼墙壁上卫生清扫记录单。 单子上明确而清晰地记录着最新的清扫日期：1991年6月23日。 电视播放的声音持续传来，听着是个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很有腔调：“《三国演义》是我国最具知名度与影响力的古典名著之一，它的改编可以说是广受关注，我们整个团队所有人员，也一直致力于在保留原著的基础上，把最真实、最精彩、最壮丽的画面呈现给大家……” 没有听错。 “历史改道，大明都没了，《三国演义》居然还在？” 张扬心头掠过微微的疑惑，但很快恍然，明白过来。 按记忆中的原历史，《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生于元朝中期，元末大乱时，曾是张士诚手下得力谋士，后因张士诚不听劝阻、执意称王，终于彻底对其失去信心，才离开张士诚，后于明初洪武年间写成《三国演义》。 而在这个世界，元末历史大改道，雄才大略的朱重八输了，一统天下、再造神州的人变成了张士诚，罗贯中就算不是什么开国功臣，也总不可能比前世历史上混得更差，写出《三国演义》不是怪事。 “我与几位专家反复衡量，还是希望能够采用古诗词作为片头曲，但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作品。不过自上周面向社会征集诗词以来，我们已经收到了许多来自各界人士的投稿，我在这里代表《三国演义》剧组全体，表示诚挚的感谢……” 张扬闭上眼睛，正要好好地回想一下还不大“融会贯通”的这世记忆，卫生间门忽然被“砰砰”敲了两下，于是睁开眼，合上《两周史》放在墙壁纸巾盒上，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双腿有些酸麻，他提上裤子，又站在那儿缓了一会儿，这才拿起搁在右手边的拐杖，顿了一顿，又回过身，冲掉了什么都没有的马桶，打开排气扇。 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中，一手拿书，一手拄仗，他打开了卫生间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孩。 一身牛仔裤白衬衫的普通装扮，绑着马尾，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鼻翼有两粒淡淡的雀斑，五官清秀，还蛮养眼的一个小美女。 当然，以张扬如今的年纪，把对方形容为一个“小美女”，很难做为年龄上的“小”去理解，因为他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八周岁，只是个高二学生，人家把他的印象定为一个年龄上的“小帅哥”才正常。 女孩见他从卫生间出来，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张扬也回以微显尴尬的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两周史》，说了声：“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对方忙连声摆手，自他身边走过，进了卫生间。 病房卫生间门开在玄关，张扬拄着拐杖挪出两步，还没来得看清桌上那台在他眼里体型十分巨大的彩色电视机画面，就听到脑海里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宿主选择接受。” …… 自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脑海中这个声音就没有停止过，近一个月的骚扰下来，惶恐、畏惧或者好奇等情绪早已经淡化消失，张扬如今只愈发地感到不耐和厌烦。 他没有搭理，拖着脚上的石膏走到自己的病床前，放了拐杖，小心地爬上床躺下。 电视上的娱乐新闻已经换了另外一条讯息：“林素媛新专辑将于七月一号发布。近两年来，mp3普及，乃至于智能手机的出现，都对实体唱片行业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实体专辑被数字专辑取代似乎已经是未来大势所趋，整体销量也一年不如一年，据去年的数据统计，林素媛是为数不多还能保持五百万以上实体专辑销量的歌手。据传，林素媛新专辑由海鸥国际邀请金牌制作人章天毅倾力打造……” 这间骨科病房里有三个床位，靠窗三十九床是个年约六旬的老人，有老伴陪着；中间三十八床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有小媳妇陪着；最外是张扬，有卫生间陪着。 还有“请宿主选择接受”。 张扬拿起自己放在枕边的手机，世界最知名手机厂商之一的「昆仑电子」旗下天鹰七系，型号全称skyhawk7310，1.5寸彩屏，支持双频gsm，支持mp3，可以拍照，可以网络聊天，全球销量超过一亿台，可见受欢迎程度，虽然是1988年发布的。 这款手机是两年前他考上国家重点高中时爷爷给的奖励，花费近三千块，妹妹张微羡慕了好久。 他扭头看向了隔壁病床，这个据说新婚夜把伴娘当成了新娘的青年手里，是一块外形十分简约精致的白色手机，拥有三点五寸「大屏」，支持多点触控，前后双摄像头，后置摄像头像素更是高达五百万，可以连接无线网络，可以视频通话、收发邮件、听高音质音乐、看超清晰视频，此外还有极其丰富的游戏应用软件…… 这款由鸿蒙公司于去年发布的首款智能手机被媒体称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称它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张扬抱住了脑袋。 从医院醒来后，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还偷偷跑到精神科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很正常，只是他看到检查结果后的反应很不正常。 接受了“这是现实”后的好些天里，莫名的声音、混乱的记忆、巨变的世界都使得他的精神世界濒临崩溃，然而他不得不按照这个世界的记忆，在爸妈和妹妹面前做出一切正常的样子。 ——这应该是唯一的安慰：时空错乱，世界巨变，家人还在。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宿主选择接受。” …… 平心而论，脆嫩甜美的女孩儿嗓音非常好听，只是语调生硬刻板地如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愈发让人生厌。 张扬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手伸进被窝里，熟练地脱掉了裤子。 脆嫩甜美的女孩儿嗓音戛然而止。 没有了噪音，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美好，但是……它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雄才大略的朱元璋怎么可能会输给张士诚？元朝之后也不该是两周，大明、大清可以灭亡，但怎么可以从没有出现过？ 现在是1991年？1991年劳资才刚出生好不好，怎么就上高中了？而且现实早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劳资马上都要三字头了啊！ 劳资熬了这么多年，铁杵都快要磨成针了才火起来，新书一个字都没有，只发了一个名字就引得书友千金打赏、各方争夺版权，多火！多赚钱！多火多赚钱你特么知道吗！光影视版权就特么八位数！八位数你知道吗！ 结果劳资刚签完了合同，上了个厕所还没冷静下来，冲完马桶出来……就莫名其妙地躺医院里了？ 还有个护士小姐姐一脸温柔地叮嘱：“明早记得大便”…… “三十九床的饭来啦！” 送餐阿姨的大嗓门把张扬拉回现实，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上午11：06分。 家里跟医院有段距离，早上不方便来送饭，所以他也订了早餐，今天的早饭是白粥和两个肉包，他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一方面是睡眠不好，没有胃口，另外一方面确实难吃。 虽说窝在病房里基本没有什么运动量，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值新陈代谢巅峰，他早上又只喝了一碗粥，原本心事重重没有感觉，一想起来，顿时就觉得饥肠辘辘。 张扬瞥了眼放在床头储物柜上各被咬了一口的两个肉包，想起早上吃起时的味道，暗暗叹了一口气。 别说吃了，他宁肯饿着也不愿再看那俩包子一眼。 “你饿么？”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声音传入耳中。 张扬转过头。 隔壁床上依旧在玩手机的那个渣男头也不抬地道：“有点。”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 张扬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默默地猜测了两秒钟她到底是新娘还是伴娘，然后一手按着被子，一手撑着床，小心翼翼地慢慢坐了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两周史》翻开，继续对照两世记忆，钻研起历史改道的过程来。 “叮叮” 短信提示音打断了张扬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我跟小蹊在吃饭，门口这家炒菜，你要吃什么？——张微 张扬看了一下时间，11：21，他吭哧吭哧地打字问：“你没上课？” “你傻了吧？今天周日，我又不用爸妈那样跟人补课，你到底吃啥？” 3g网络刚开始推广，智能手机远未普及，在这个一条信息一毛钱的时代里，一条短信把事情说清楚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不像网络时代里恨不得打出一个字就按发送。 张扬心里咕哝那你昨天也没上课，送饭没早啊，但张微拿着别人手机，他总不能闲扯，打字回复：“绿豆芽炒馓子，俩馒头。” 放下手机，就见陪护隔壁那渣的女孩子拎着袋子走了进来。 六月天气已经颇为炎热，她大概走得也急，额上都是汗，放下饭菜后，去卫生间洗了脸，然后回来把餐桌板架在病床上，将两盒米饭、一盒鱼香肉丝、一盒糖醋里脊、一盒黄瓜炒蛋摆上，催促还在玩手机的青年道：“别玩了，先吃饭啦。” “知道了！”大概被打扰了玩手机，隔壁那渣的语气听着有些不耐烦。 饭菜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张扬的肚子又开始叫起来，他坐在床头，伸着手臂吃力地抓起塑料袋，把早上剩下的两个包子拿过来。 啃了一口，一点都不香。 重新把包子放回储物柜上，张扬半躺下来，偷偷地在被子里提上裤子，随后意识到好像刚刚脱了裤子就直接抓包子了…… 好在隔着塑料袋，而且还没吃。 张扬起身下床，把俩包子丢进垃圾桶，倒不是眼不见心不烦，而是不想被张微看到。 “你妹妹还没给你送饭呀？” 隔壁陪护的女孩笑着说道，“要不要一块吃点，我买了蛮多的。” 这自然是客套，就两盒米饭两双筷子，张扬总不能拿手抓，“不用，她今天不上课，就快来了。” 张扬重新爬回床上，犹豫着要不要钻进被窝重新把裤子脱了，因为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宿主选择接受。” …… “你特么倒是给个选项啊？” 张扬在脑海中回应，在不记得多少次把同房的两对病友吓一跳、不得不整天戴着耳机掩饰后，他已经能够掌握这种对话了。 “请宿主选择接受。” “就一个选项还选个屁啊选，直接说「请接受」不行吗？” “这样听起来要民主一点。” “你到底要我干嘛？” “请宿主选择接受。” “你安静一会行不行？” “请宿主选择接受。” “你别逼我脱裤子啊我警告你！” 张扬不是第一次如此威胁，但除了直接脱掉裤子外，任何的威胁或者动作都从没有取得过效果，复读从未被打断。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威胁罢，脑海中不断重复的声音居然真的立即消失了。 不过很快，对方接下来的话语让张扬明白，她刚刚只是在思考，停顿了一下而已：“你也不要逼我看你不穿裤子。” 【002】跳楼梯自杀 张扬还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担心清白有失，而是一旦失去了脱裤子这个最后杀招，那他将真的要无休止地遭受噪音折磨。 “请宿主选择接受。” 对方无视了他的沉默，脆嫩甜美的嗓音以生硬刻板的语调再次开启复读模式。 “请宿主选择接受。” “请……” “你有完没完？” 张扬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特么又不是脑残！再说了，这种情况就算是脑残也不敢答应啊？” 对方似被镇住，没有立即应答。 张扬继续道：“你要么跟我讲清楚，要么就闭嘴，否则就算再骚扰我一百年，我宁肯真的跳楼自杀，也绝不会答应。” 沉默了一会儿后，脆嫩甜美的嗓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语速似乎慢了些，缓缓地道：“再不接受，你会死的。” 张扬立即怼了句：“我就是死也不会接受！” 对方沉默下来。 张扬立下一个巨大的flag，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不由怔了一会儿，有心要问，但自己一直想让她闭嘴，现在人家真闭嘴了，自己又主动搭话…… 他正想着隔多大会再追问比较好的时候，妹妹张微来了。 她比张扬小四岁，今年才刚十四岁，上初二，身量虽不矮，已经超过一米六，稚气未脱，仍显得很青涩，不过还是很漂亮的。 脸颊略微有些婴儿肥，但并不显胖，白皙光滑的皮肤，端正秀美的五官，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穿着浅蓝牛仔裤和白色t恤衫，长发绑成马尾，标准的漂亮女学生模样，水灵灵的，清纯可人。 三十八床的那渣难得地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一直盯着这个每天都会来病房里送饭的女孩走到了隔壁病床前，才重新低头，继续玩手机。 张微把饭盒放在床头柜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洗脸，张扬弯腰把餐桌板拿起来架上，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张微洗了脸回来，刚在病床上坐下来，张扬含糊地道：“去打点热水。” “懒死你！” 张微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拿起水瓶去接热水，回来后又去卫生间洗杯子，帮他倒了大半杯热水，搁在床头储物柜上冷着。 她打量了一眼其他两床的病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人跳楼梯自杀，真的假的啊？” 张扬差点没被馒头给噎死，努力咽了下去，张微帮把热水推给他，热气蒸腾，张扬也不敢一口喝，勉强抿了一口，也没多少水顺进喉咙里，半晌才努力顺了一口气，抬头问她：“你听谁说的？” “小蹊啊，她有个表姐在你们学校。” 张微把水杯往旁边挪了挪，免得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又问：“是不是真的啊？” 张扬继续吃东西，随口道：“没听过，谁脑残到跳楼梯自杀？” “那估计是你住院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吧。” 张微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脑残的，想自杀也得跳楼去啊，跳楼梯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张扬瞪她道：“都快期末了，你不好好复习，还有心思管这些无聊的事情！” 张微不服道：“你都快在医院躺一个月了，还好意思说我？” “我是生病住院，你能比吗？” 张微撇撇嘴，不跟他争辩这个，“那你什么时候出院啊？” 林轩郁闷地道：“我也不想整天在这趴着，医院不让，爸妈不许，我能有什么办法？” 顿了顿，又道：“不过应该也快了，下周应该能出院了吧。” 张微担心地道：“那你出院应该没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不会考砸吧？” “到时候再说呗，反正考砸了爸妈也不会怪我。” “谁管爸妈骂不骂你，我是怕你考太差影响报考大学。” 张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前世，不再是一场高考决定一切，平时的表现同样重要，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 他吃罢了饭，小心地吹着热水，溜边小口地喝着，张微帮他把饭盒丢到垃圾桶，回来就问：“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张扬很奇怪地看着她，张微指了指垃圾桶，“那两个咬了一口的包子不是你丢的？” “不是。” 张扬隐晦地瞟了眼旁边，隔壁那渣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掉了耳机，游戏音效一直响个不停，张扬自然明白这种心态，对妹妹道：“没你的事了，该干嘛去干嘛去吧。” 张微看他眼神示意，以为包子真是隔壁那渣不吃丢下的，不再追问，“嘁”了一声，哼道：“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不对，你才是狗。” 张扬道：“你自己骂自己关我什么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顺便把我衣服带回去。” 张微负气道：“不带！让爸妈晚上来拿。” “路上小心点。” “知道。” 张微走了后，张扬慢悠悠地喝着热水，继续琢磨刚刚脑海里这货的话，到底有没有可信度？ 隔壁病床陪护的年轻女孩问道：“你妹妹不知道你怎么住院的啊？” “就知道我下课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说起这事，张扬多少有些无奈，“这就是真相，你别听我同学他们瞎扯，谁闲得去跳楼梯自杀？” 靠窗的老夫妻俩都转头看过来，老头只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老太太则和善地笑了笑，苍老的面容皱纹褶皱，但皮肤挺好，仍有光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如今韶华不再，青丝变白发，目光却依旧明亮，里面蕴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平静祥和。 骨科13病房的三床病人住院原因都比较“奇葩”。 隔壁38床的这家伙据说新婚夜把伴娘当成了新娘，被人发现后，一边穿裤子一边跑，结果绊倒摔断了腿。 最里面的老头是在坡上停车，结果大概忘了拉手刹，或者没拉上来，下了车后发现车往后溜，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想的，竟然直接用身体拦车，要不是有人及时帮忙，是不是有命进医院都不好说。 张扬原本算是唯一正常的，可惜住院后的表现有点不大正常，而且同学来看望的时候，不小心把他“跳楼梯自杀”的事情说了出来，于是整个病房就都变成了“奇葩”。 这段时间张扬没有多少心思去观察两个“病友”，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定的印象。 38床是个渣男，这点基本没有疑问，唯一不解的是陪护女孩的身份。 39床的老头似乎有些来头，脾气很大，喜欢骂人，谁来看望他就骂谁，连闺女儿子来了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开始来看望老头的人很多，经常从病房排到走廊的那种，虽然没有几个人大声喧哗，但人多了，哪怕是小声说话也吵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老头多半有点身份，护士们也不好经常提醒。 张扬当时心烦意乱，“仗义执言”过两次，被提醒的人多少有些尴尬，倒没有人跟他个小毛孩子计较，老头反倒常拿张扬来撵人，动不动就是“滚滚滚，别影响人家学生看书”，或者“看看，看看，又被你们吵得躲卫生间看书去了”，全然不知其他人加一块也比不得他的嗓门。 瓜果礼品送的多了，老太太常常硬塞给两床病友，很和善地表示歉意，后来看望的人都被骂的不来了，互相间就少了交集。 不过看望的人少了，张扬还是时常蹲卫生间半天不出来，老头为此说过张扬两次，讲他年纪轻轻的，不要就养成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坏习惯，言语很不客气。 张扬自知理亏，也不争辩，只是道歉，但还是常蹲卫生间里不出来，及时认错，死不悔改。 于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开始互相看着不顺眼起来。 张扬对老太太的印象颇佳，能跟这样的老头过一辈子居然没离婚，想想也知道脾气好，见她微笑，也就有些尴尬地回以一笑。 陪护那渣的女孩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整个下午，脑海中那个莫名的声音都没有再响起来，大概因为没有脱裤子居然没噪音骚扰，张扬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适应。 同样的，他没有再蹲卫生间里不出来，同病房的两对似乎也有些意外，老头在老伴的搀扶下去卫生间的时候，还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期待他去卫生间蹲着，好有理由怼几句。 张扬终究没忍住，主动找脑海中的声音询问她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对方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来脾气了，始终都没有回应。 虽然是周日，但昨天几个要好的同学已经来看望过，今天张扬难得清静，尤其是没有了脑海中的聒噪复读，感觉这个初夏午后格外美好。 然而静下来了，时空错乱，陌生世界带来的恐慌感也开始慢慢地扩散与放大。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最初的巨大惶恐之中，张扬只得蒙头睡觉，期间点滴打完了，都还是老太太和那女孩提醒护士来拆输液管。 临近傍晚的时候，张守一和方浅雪过来看儿子，见他精神不错，笑起来的时候似开怀了许多。 张扬总不好告诉他们“我睡了半个下午，看起来当然精神”，吃了饭，闲聊几句，就让他们回家去了。 张守一和方浅雪都是初中教师，明天周一有课，虽然初中那点课程夫妻俩早都烂熟于心，但休息休息总是好的，何况老妈回到家肯定还要各种拾掇。 晚饭后的时间更无聊，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叫做《故剑情深》的电视剧，年轻的汉宣帝正在朝堂上以故剑来暗示夫妻情深，演技很不错，让习惯了各种流量浮夸演技的林轩有点不大适应。 玩手机的玩手机，闲聊天的闲聊天，发呆的发呆，等张扬无意间发现隔壁陪护的女孩拉上病床间的布帘的时候，才发生时间已经临近十点，最里面的那对老人许久都没有声响，想来多半已经睡下了。 张扬意识到自己似乎影响到了旁人，赶紧关了电视，又关掉上面的灯，打开床头壁灯，整个病房霎时暗了下来。 他想了想，拖着石膏下了床，洗漱之后重新回来，爬上病床，不禁有些发愁。 下午睡太久了，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妹子，漫漫长夜…… 一念未了，他忽觉眼前一黑，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倒在病床上，失去了意识。 ———— 求推荐票，求收藏（哪怕现在不喜欢，剧情展开后也许有惊喜呢），卖萌(￣.￣) 【003】连个和弦都不会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中亮起了一抹微光，而后迅速变得明亮起来。 张扬睁开眼睛，床头壁灯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37号病床所属的狭窄空间，他坐在床上，定了定神，确定不是做梦后，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22：23。 也就是说，昏迷时间最长不超过半个小时。 他坐在床头怔了一会儿之后，询问脑海中那个神秘存在：“是不是跟你有关？” 没有任何迟疑，脑海中立即想起了脆嫩甜美的嗓音，平静地答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对方似是迟疑，并没有立即回答。 张扬道：“总要说清楚的，你之前那么久都没有让我昏迷过，忽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说我时间不多了，是不是说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已经死掉了。刚刚你只是体会了一下死亡的感觉，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你，我在学校从楼梯滚下去的时候，就会直接挂掉？” “嗯。”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语未毕，张扬再次感觉到眼前一黑，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他用尽所有的意志，也只留下了三个字的「遗言」：“我艹你……” 意识再次苏醒的时候，是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张扬坐在病床上，下意识地抬起头，见第一次在医院醒来时叮嘱自己“明早记得大便”的那个漂亮护士走了进来。 看到张扬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她朝张扬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脸，小声问了句“都睡了么？”没等回答，自顾走到病房最里测的窗户前，巡视了一遍三张病床的情况，再走回来，朝张扬笑了笑，微笑着轻声叮嘱：“该睡啦。” 张扬点点头，含笑轻声答道：“这就睡。” 护士脚步轻缓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 张扬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突然失去意识，让人以为猝死，他关灯躺了下来， 整个病房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只有从窗口和房门上方透过来的微光，张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地舒缓着紧绷的心情与身体。 他闭上了眼睛，却无半分睡意，明明躺在床上，却觉得像是悬于无尽幽远的虚空，随时可能跌入到不知尽头的黑暗里去，心头充斥着难以自制的深深恐惧……和难以言说的隐隐期待。 “我已经解释过了，但你不相信，所以只好再给你演示一遍。” 脆嫩甜美的嗓音主动开口，“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体验。不过有言在先，如果次数太多，我不敢保证是不是会对你造成伤害。” 张扬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朦胧的天花板，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许久后，他才问道：“你跟我莫名出现在这里有关系吗？” “你是指从原本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 张扬心中一震，缓缓地道：“是。” “当然，不然你怎么会突然获知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 张扬迅速地思索与分析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冷静地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对方顿了一顿，随后缓缓补充说道：“你获得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但那个世界的记忆与人格更加丰富与完整，所以你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而已……当然，准确的来讲，两个都是你。” “不是穿越？” “穿越也好，重生也好，你怎样理解都可以，不过更准确的说，这应该叫做「宿慧」，意指忽然获得了另外一个自己的人生或者记忆。” “你说的「世界」，是指「平行时空」吗？” “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要努力活下去。” “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很对，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但对你来讲，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我消失了，你也会随之死去，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 张扬没有说话。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轻信旁人的人，何况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对方的这番话他并不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对方可以轻易地操控他的生死。 所以她说的是真是假，害了自己亦或救了自己，其实眼下来讲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脆嫩甜美的嗓音恢复了那种如同直线般不见丝毫起伏的刻板生硬语调，“请宿主选择接受。” 张扬默然不语。 “再次强调，我们拥有共同的生存目标，退一步来讲，你连命都是白白捡来的，还有什么可损失的的？” 张扬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追问道：“你说我只是获得了原本自己的记忆，那原本那个世界的我呢？” “当然是回家码字更新，你还想继续放读者鸽子？” “真的？” “真的。” 二十多天来，张扬第一次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父母亲人仍在，但不同的家庭环境与成长经历，还是使得当前的他在情感上多少更偏于记忆中的他们，尤其是之前不知道眼前的他们是不是曾经的他们，始终都难以释怀。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家人会怎样。 “请宿主选择接受。” 张扬道：“到底要我接受什么？” “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请宿主选择接受。” “既然是选择，为什么没有拒绝的选项？” “你选择死亡？” “既然是协议，总要先告诉我协议内容吧？” “告诉你这些，我已经承担了很大的风险，除非你接受，否则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任何事情，生存还是死亡，你自己决定吧。” “如果不接受，我什么时候会死？” “明天你爸妈和妹妹来医院的时候，就能看到你的尸体。” 张扬不再说话，对方也不再催促。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扬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他下了床，拄着拐杖来到卫生间，也不脱裤子，坐在马桶上怔怔地出神。 静谧的深夜中，偶尔能隐约听到一些走廊里传来的脚步或者人声，外面似乎还出现过救护车的鸣笛声，张扬在宛若静止的许久时间里想了很多事情：前世的，今生的，过去的，现在的，对方是好意，对方是歹意…… 他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想了一遍，但随后双腿发麻，回过神来之后，又不记得自己想到了些什么，亦或者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用的事情。 就如同那句话一样：「请宿主选择接受」，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不可能、也不敢拿命去赌，那么接受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拄着拐杖想要站起来，酸麻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他只得又坐下来，努力舒缓双腿血液，好一会儿才拄着拐杖出了卫生间，重新爬上床躺下来。 他闭上眼，又睁开，默默地看着这黑夜。 “我接受。” 话落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延迟，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脆嫩甜美的嗓音，刻板生硬的语调，偏偏能透出一股隐隐的欢悦情绪，一连串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 “契约签订中，契约签订成功。” “记忆抽取中，记忆抽取成功。” “记忆封存中，记忆封存成功。” “剩余生命值：832天。” “当前日期：1991年6月24日。” “预计死亡日期：1993年9月5日。” 张扬微微一怔，随后立即检查了一下身体，并且努力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没有再听到别的声音，他才问道：“记忆抽取和封存是什么意思？” “防止作弊触发。” “什么意思？” “可扫描抽取范围内，唯一能够提供生命所需的能量是信仰，为了尽可能地获取信仰，请宿主尽快获得认可。” “能不能说人话？” 脆嫩甜美的声音顿了一顿，“简单来讲，你需要尽可能地获得更多人的认可，比如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努力成为一个明星，越火越好。” “你特么在逗我？” 张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绕这么个大圈，让我去混娱乐圈？明星跟信仰有个屁的关系？” “信仰指的是智慧生物对某种思想、宗教或者人、物的信奉与敬仰，并且把它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脆嫩甜美的嗓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能，我当然希望你能弄出来个什么宗什么教的，但是按照现有法规，如果你那么做，这本书活不过下一章。而且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好青年，作者积极向上、一身正气，作品中绝不会出现任何违法违规、不健康的、负能量导向的……” 张扬叹了口气，“你就不怕被人骂水字数？” “所以退而求其次，当个明星好了，虽然信仰程度低，但胜在人多，而且还能够传播正能量，尤其是对年轻的粉丝群体，进行正确的价值观导向。” 张扬一时间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可我一不会演戏，二不会唱歌，全身上下，除了长得帅，还有哪点是当明星的料？” 对方又叹了一口气，“歌可以学，戏可以磨，这些我都不担心，唯一没有办法的，就是长相了。” “……” 张扬早就知道对方是一个智慧体，睁眼说瞎话不是怪事，并不在意。 他回忆了一下当今的娱乐现状，以及前世比较出彩的影视音乐作品，这才发现，那些曾经耳熟能详的影视音乐作品，居然一个都想不起来，倒是还记得一些名字，周杰伦林俊杰李宗盛成龙吴京周星驰松岛早乙桃谷桃乃……也只记得名字而已，他们唱过什么、她们拍过什么，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这才意识到记忆封存的是什么，问道：“刚刚记忆封存的是我前世记忆里影视音乐之类的玩意？” “嗯。” “你有病吧，都被封了，我还当个屁的明星啊？靠脸？还是靠腰？” “记忆封存是为了防止作弊触发，当宿主的经历、情绪达到作品触发条件时，自然就会获得相应的作品。” “就是说我想要恋爱的歌，就得谈个恋爱，想要失恋的歌，就得先被甩？” “差不多。” 张扬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骂人的冲动，“可我只记得个调调，也唱不出来啊？” “宿主达到触发条件时，会获得相应作品完整资料。” “曲谱吗？可我看都看不懂啊。”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先从基础乐理开始学习，在理论水平没有达到最低创作标准之前，宿主无法获得任何音乐作品。” “能不能统一一下主语，一会儿你一会儿宿主，这样说话不别扭吗？” “我不别扭。” “如果不唱歌呢？” “你是有演技，还是会拍戏？” 张扬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忍住骂人的冲动，“我不会唱歌。” “多练几百遍就会了。” 依然忍着骂人的冲动，“这行不是天赋比努力更重要吗？” “选了你，在你身上就不存在门槛和天花板。” “什么叫做最低创作标准？” “具备完整作品创作能力，总不能上了节目，连个和弦都不会弹。” “你是在暗示谁吗？” 【004】毋宁死 冷静下来之后，张扬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 两年的大限摆在那里，他不可能去做一个深居简出的孤僻才子，必须要尽可能地多曝光。 而想要凭借着「原创才子」的名头去吸粉，就凭他现在这样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水平，多半就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就算我现在开始学，一时半会也学不来，而且我躺在医院里，也没办法学……” “住院期间，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乐理知识……” 张扬无视了她的话，“所以我觉得，在我能写歌唱歌拍电影之前，能不能先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 “想要粉丝不止当明星一条路啊，作家也可以对不对？” “文学作品的粉丝转化率太低。” 这是实情，读者即便喜欢一部文字作品，也很少会因此转而去崇拜其作者，别说跟明星比，连自己笔下的人物都比不过。「你就是个写小说的，懂个屁的xxx」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大概因为看不上蚊子那点肉，所以文字类作品的相关记忆并没有被封存，比如像《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诛仙》《庆余年》这类有过影视改编的文字作品，相关影视音乐作品都被封存，但小说本身的记忆并不受影响。 “你不想当明星？” “不是不想当明星，是不想卖人设装天真，更不想娶个人前清纯、但鬼知道什么时候给你来个重磅新闻的女明星，别跟我说娶别人，进了这行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圈内人……” “没有人规定你要卖什么人设。” 脆嫩甜美的嗓音如同美丽的少女在耳边低语，但不知是否因为牵扯到了她所在意的事情，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冷冽。 “有那么多已经被证实过可以成功的优质资源在，你如果还需要靠卖人设去讨粉丝欢心，除了说明你自己是个废物之外，你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张扬一时语塞。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这样排斥，刚刚说的是一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却是，他不想走出舒适圈。 前世为了写作，他了解过许多方面的知识，很清楚一个明星想要出头有多么艰难，脑海中的这货固然能提供作品资源，但并不是说自己就能不劳而获，学习音乐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能舒舒服服地在电脑前码字，何必去一个陌生的领域拼搏？ 文字作品的粉丝转化率固然低，但前世有那么多文字作品，就不信堆不出一个明星级作家！ 脆嫩甜美的嗓音淡淡地道：“我再次强调，你只是获得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自身依旧是原来的你，如果你一直这样被宿慧记忆压制自我，八百天之后，就是你的死期。” “八百三十二天。” 张扬纠正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怎么说？” “同样一件事情，三十岁的张扬和十八岁的张扬感受完全不同……” “二十九！我都还没过二十九岁生日呢！” “都已经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是不是已经过了三十岁还重要吗？” “……” “如果属于你自身情绪一直被宿慧记忆压制，那以你如今所可能接触和经历的事情，基本可以断定死亡之前，你绝不可能达到第一次触发作品所需要的经历或者情绪契合界限。” 张扬默然不语。 前世他已经开始步入人生的中年阶段，偶尔忆起过往，未尝没有过一闪而过的懊悔或遗憾，但最终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做好现在该做与能做的事情而已，因为所有一切都已经无法更改，只能告诉自己要往前看。 生活中处处都是迫不得已。 但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一次真正意义重生的机会？ 以上这样感慨，都非虚言妄语，但作为只有过一次恋爱经历并且还以失败告终的单身狗，张扬内心深处没有办法否认，真正打动他的，其实是接下来的这番话语： “明星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老实人做太久了，想要去做个渣男吗？你看隔壁那位，大不了进骨科躺两个月而已，还有人陪护照顾……” “你仔细想一想，还有比明星更适合的职业吗？圈内越乱不是越适合渣男生存？只要不被曝光，谁管你私底下怎么样？” “宿慧记忆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你拥有数不尽的优质资源，在娱乐圈里，掌握了资源，就掌握了无数人的命脉，根本不需要你主动做什么，就会有大把的漂亮女人花尽心思想往你身上扑。” “到时候，是跟性感的商业伙伴深谈合作，还是跟漂亮的粉丝朋友畅聊人生，还不都任你选择？” 张扬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我承认你的话很有吸引力，但渣男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别的先不说，良心就不是那么容易说扔掉就能扔掉的，尤其是我这种天生的好男人。” “所以呢？” “你不是说要教我乐理吗？快开始吧。” “呵呵。” 经过那么多天的复读机骚扰，这点嘲讽脸张扬大可唾面自干，继续问：“除了经历、情绪契合，还有别的方法获得作品吗？” “……有，但要等你获得第一部作品之后。” 张扬想了想，又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你可以理解为多维空间或者量子形态。” “反正我都不懂就对了，是吧？” “是。” “你来自哪里？” “……三十三重天外。” “呃……这不应该是娱乐文吗？至少也得是个都市吧？” 对方很显然领会到了他的嘲讽，淡淡地道：“你以为三十三重天就等于神话传说吗？如果把地球视为第一重天，那么太阳系就是第二重天，银河系是第三重天。” 这个解释有些新奇，而且一下子就又回到了现代都市的感觉。 张扬又问：“怎么称呼？” 脆嫩甜美的嗓音意外地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洛。” 张扬笑道：“这么巧？我叫霞！” 对方看过他的记忆，自然明白霞洛的调侃，没搭理他。 “洛叫起来太奇怪了，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加个后缀，叫「洛神」怎么样？” “随你。” “我可以再问点别的吗？” “比如？” “为什么是我？” “总要有这样一个人。” “你是有智慧的，也有情感的吗？” 没有回答。 “你不会二十四小时地监视我吧？” 没有回答。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依旧没有回答。 “我们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定位？从属？” 这次很快有了回应：“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游戏，以活下去为目标，方式是不断提升名望。” “我是唯一的玩家？” “我才是。” 张扬怔了怔，“那我呢？你在这个游戏里面的角色？” “你可以这样理解。” 虽然只是一个比喻，林轩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凭什么是你玩我？” 洛神没有搭理他，淡淡地道：“没问题的话，开始吧。” “有！” “do、re、mi、fa、sol、la、xi这七个基本音你是知道的……” “有……” “它们在简谱中被分别记录为1、2、3、4、5、6、7，音名分别是c、d、e、f、g、a、b……” “冇……” “简谱并不是五线谱的简化，两者之间就像是汉语和英语一样，没有从属、难易关系，但简谱书写更方便……” 张扬打断道：“你这样效率太低了，还不如我出院后找本书自学。” “「拍」是音乐的速度单位，比如指挥的时候，手势就是按拍挥动，每一拍按指定的速度持续不变，就是「恒拍」。” “恒拍是音乐的一个基准线，一个恒拍的时间长度就是一个四分音符……” 听着脑海里不再单调复读的甜美嗓音，张扬很快找到了上课的感觉，沉沉睡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习惯了脱裤子睡觉，不脱裤子了，反而睡不好。 他夜间醒来多次，每次一醒过来，洛神就开始继续给他讲乐理，张扬听得心烦，熟练地手一伸，裤子一脱……终于睡踏实了。 “三十九床的饭来啦！” 第二天醒来，还没睁眼，就又听到了食堂大妈的大嗓门，洛神倒没声音，张扬躺在床上出了会神，才穿上裤子。 手还没缩回来，脑海中就又响起了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似乎有些羞恼：“你要不要脸？” “不要。” 张扬不等她接话，赶紧道：“你这样讲不行，根本没有效率，还不如我出院后自学。” “两个乐音之间的音高关系叫做「音程」，概念类似于「路程」……” 洛神不理他，继续填鸭，张扬无奈道：“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每天讲一个小时，我保证认真听。” “太短。” “不短了，哪短？” “音程分为……” “一个半小时！” “「旋律音程」和「和声音……” “停停停，我服了，你说多长时间？” “每天四个小时。” “你干脆杀了我吧。” 张扬往床上一瘫，“最多两个小时，不行就拉倒，毋宁死！！” 中午饭后。 “三个小时，这是底线了！大不了我每天蹲马桶上……” 又一个小时后。 张扬扶着拐杖，双腿酸麻地从卫生间里挪出来：“好吧我答应你，但必须声明，不是怕你吵我，主要我热爱学习……” ** 开篇二十章写了四个版本，写废了至少四十万字，还是觉得这个开头最适合，只是节奏太慢，不过很快就会出院返校进入正轨了。 为了感谢这么多书友过来捧场（主要是为了加快进度怕人跑了），晚上还有一章，然后接下来就每天固定两章了，我尽量存稿，看上架的时候能不能爆发一次。 另外大家记得投票呀，新书榜很重要的，毕竟还没签约呢，再来一次又几十万字没资格签约我就得哭了…… 【005】有个漂亮孙女 再次签订了不屈辱条约后，张扬绝望的发现，他想要的清静并没有到来，反而为了能获得一个安稳的不脱裤子的睡眠，他得认真地听讲。 好容易熬完了剩下的教学时间，张扬继续跟她讨论正事：“达到那个什么作品触发界限很难吗？” “不难，但第一次相当于是一个考核，触发条件会很苛刻，以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如果没有大变故，几乎不可能达到。” “呃……” “不过你有一个捷径。” “什么？” “谈恋爱。你如今的年纪和生活，恋爱最容易让你的情绪与心情达到触发界限，就算谈恋爱的时候不行，失恋的话肯定可以，当然前提是你得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 “就不能是个男孩子？” “只要能够达到触发界限，我没有意见。” “……” 洛神又继续补充：“而且不被理解的、压抑的感情，往往更加强烈，或不定能够更早地达到触发界限。” “……” “我建议你可以从林依然身上着手，当然，首先你要找回自我，否则你对她的感情一直被宿慧记忆压制，就算在一起，然后被甩，也很难达到触发界限。” 虽然如今以宿慧记忆的人格为主导，但听到这个名字，张扬仍觉心里一紧，顿了一顿，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等等，我为什么要被她甩？” “你把她甩了也可以。” “我们就不能一直在一起？” “痛苦的情感更强烈，而且一直在一起，岂不是跟你想当渣男的伟大理想相悖？” 张扬不再纠缠这事，问：“你那应该也有小说吧？” “按照规则，我不能向你提供任何文字作品。” “你都说第一次触发界限很苛刻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张扬是个好学生，但对于这世华夏的大众文学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因为他爷爷就是一个武侠小说作家。 纵观历史，文明的发展其实就是文字自上而下普及的过程，楚辞汉赋到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到网络文学……逐渐走进底层民众，文字不再高高在上，从殿堂高阁，来到街巷，来到地摊，来到桌角…… 不过由于历史改道，宏观历程虽一致，具体仍有区别。 前世新武侠小说的出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百年动乱催发的爱国情绪，即便如此，也是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出现，随后在金庸“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八字之后，才彻底摆脱了以往“帮派技击”“江湖仇杀”的桎梏。 而这世华夏，武侠由于政策和传统严肃文学的压制，直到八十年代初才开始发展，虽然凭借着广阔的市场迅速繁荣，但距离摆脱传统桎梏仍有一段距离。 要学习、要撩妹，两年的时间绝对不算长，鬼知道啥时候能通过考核，张扬不愿坐以待毙，不管武侠能不能吸粉，他都要试一下。 他很快敲定了自己要「写」的第一本小说：《射雕英雄传》。 那么多穿越者第一本都抄它，是有根据的：如果说金老写得最好的一本武侠，多半轮不到《射雕》，但如果说到知者最多、传播最广，能争得过它的基本没有。 而且这是金老早年作品，从写作手法、风格剧情来讲，也很适合作为「革旧创新」之作。 但问题是张扬虽然看过好几遍原著，但让他写出来…… 武侠小说遣字用句不算晦涩，张扬文学素养勉强及格，让他按招武侠标准堆砌一段文字也勉强能做到，但他毕竟不是原作者，没有金老那样的底蕴，也没有把《射雕》整篇背下来过——整整一百万字，谁会去背？ 除非把整本小说内容骨架全都啃完消化，变成自己的东西，否则强行写出来很可能变成四不像，尤其是张扬确实记得部分原文的情况下，还不如不记得。 要是把《射雕》写出来，结果因为自己的文笔拖了后腿，到时候反而拼不过那些明明已经落后的旧武侠小说，然后再启发了别人，成为踏脚石……到时候张扬估计会被气吐血，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射雕出来后，其他侠客作家就不会跟着学。 自古至今，最具风骨的就是读书人，而最没有节操也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 那叫借鉴吸收！ 洛神不愿帮忙，张扬只得自力更生，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开始梳理射雕的梗概与时间线。 《射雕》有连载、三联和新修三版，连载版错漏太多，张扬也没读过，直接放弃，他准备以新修版为基础，保留一些三联版中不合理但很爽的部分。 新修版中的很多改动都是为了合理，比如黑风双煞的「九阴真经」，三联版中是刻在陈玄风胸前的，后来被人说那么点地方写不下那么多字，老先生只好把这段改掉，牵一发而动全身，连黄药师和老顽童的事情也要改……张扬后面看新修版的时候，就怎么看这段怎么觉得不对味。 还有陈玄风和梅超风，原本“贼汉子”“贼婆娘”的喊来喊去，改成“好师哥”“小师妹”……又不练冲灵剑法，这么腻歪干嘛，哪有“贼汉子”“贼婆娘”喊着带感？ 而同样是大漠的这段情节里，关于五师父张阿生的细微改动就极好： 韩小莹对张阿生的话里多了句“我心里一直喜欢你的”，让人不用再纠结她是不是因为张阿生快死了所以才这么说的，心里也许没有爱意； 张阿生对郭靖的遗言，多了句“你一生为人，要……要侠义为先……” 这都是张扬很喜欢的改动处，所以记得很清楚。 此外还有「降龙十八掌」的设定，三联版中是洪七公自创，新修版则是祖传，原为二十八掌，后被萧峰和虚竹一块精简为了十八掌。 张扬两个版本都不喜欢，他想要天龙开篇就是十八掌，但如果一直都是是十八掌，那么《射雕》里就没有必要提起萧峰了，这样这样等以后写到天龙八部的时候，怎么能让广大读者震惊于自己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深谋远虑？ 张扬想了半天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能装逼的事没一个容易的！ 射雕三部曲时间跨度极大，人物关系同样错综复杂，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真实历史，张扬越勾勒越乱，脑袋都大了。 正一团乱麻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又响起了女孩儿脆嫩甜美的嗓音，有些生硬与刻板地念道：“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 张扬一怔，随机大喜，迅速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提笔就跟着写，笔迹潦草也不顾了，刷刷刷地听写了三页，累的手腕酸疼，才停了下来。 他停洛神却不停，还在继续往下念，张扬忙道：“等等，等等，我得歇一下。” “你读我自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洛神怼了他一句，不过还是停了下来。 张扬道：“要不你对照一下新修版和三联版，整理好之后再念……自己读？” “我只会读书。” 张扬无力吐槽，继续奋笔疾书。 他听写了整整三页，但剧情进展很慢，别说丘处机了，连曲灵风都没开始耍威风，一想整本书百万字，张扬顿感人生灰暗，无比怀念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电脑。 虽是1991年，但连智能手机都出现了，且华夏居民当今的生活水平也很不错，据不知道啥时候看到的某个报道，1990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似乎是两万出头。 而按前世记忆，这大概相当于前世2015年左右的收入水平了，但物价却要低得多！比如鲜牛奶七八块钱一升，一斤五花肉也才十块、十一块钱，就这老妈每次都还要砍价！ 张扬爸妈都是初中教师，没有高级职称，但平均下来每人每年的收入也有三四万，生活虽谈不上优渥，却远比前世张扬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太多了。 家庭电脑这时已经开始普及，但张扬爸妈都不会用，而且都是教师，对电脑天然抵触，自然不会买。 买电脑这事要提上日程！ 陪护隔壁的女孩子削了苹果，递给那渣，丢果皮回来的时候，很好奇地看着张扬一直在写的笔记本，忍不住问道：“你在写作业吗？” 这么多天多少混个脸熟，张扬对她印象不差，一点就能看出不是作业，也就不撒谎，含糊应道：“写点东西。” 女孩也不多问，但很快，39床的老头在老伴搀扶下去去卫生间回来，也在张扬的床前停了下来，像是来小学教室视察的老校长，看了好一会儿。 老头爱面子，之前又与张扬拌过嘴，好奇归好奇，忍着不问。 但接下来的两天，张扬一直都是如此，老头在病房里闷得无聊，终于还是没忍住，又一次路过的时候，站住了问：“这是写什么呢？” “小说。” 张扬抬头看了眼老头，出于礼貌，还是应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高中还没毕业，写什么小说？” 张扬没理他。 “年纪不大，心气还不小。” 老头见他不睬自己，嘟嘟囔囔地走了，不过下午张扬打点滴的时候，又是没忍住，朝他喊：“哎，哎，那个学生……你小说写多少了，拿给我瞧瞧？” 张扬本要拒绝，但转念一想，看看又没啥影响，而且老头似乎有点身份，交好一下总不是坏事，说不定他有个漂亮孙女呢？ ** 「年代」的原概念与世纪类似，比如八十年代，原指70-79年，但后来传播过程中，许多人都直观理解为80-89年，导致现在出现了两种意义。此后本文都按后者理解，即八十年代就是指80-89年。 【006】出院 想到这里，张扬爽快地笑道：“行啊，您别嫌弃就好。”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头拿起笔记本递过去。 两人以往几次打交道，彼此虽无恶意，却都称不上和谐友善，老头难得见他说话这样客气，态度也和善起来，忙说：“你别动，你别动。”让老伴去接过来。 张扬打着点滴呢，原本也就是做个姿态，陪护38床那渣的女孩子见状给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又递给了老太太，随后传到了老头的手里。 张扬内心丝毫不慌，笔记本递过去，提醒了一声“从后面开始写的”，就继续闭目听课。 老头要看小说，一来确实闲得无聊，二来也是因为前段时间刚住院，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些访客都有些身份，所以连护士都不太敢提醒，这小子竟然能「仗义执言」，这几天老头面上跟他不太对付，心里还是存了一些欣赏的。 当然，欣赏的是年轻人的朝气，对于小说质量老头是没什么期待值的，不过瞧他这么淡定，没有半点对别人即将看自己作品的忐忑或者期待，就多少有些意外了。 “年纪不大，养气功夫还不错……” 老头咕哝一声，他听到了张扬的提醒，但反正不着急看小说，还是顺手从正面翻开笔记本。 见前几页都是学习笔记，内容不懂，字还不错，工整大气，老头粗略翻了翻，很快合上，又从后面翻开。 没有名字，没有章回，开篇就是正文，以钢笔行楷书写，字迹略显潦草，观感却不俗，舒展大方，比前面的学习笔记更佳。 老头颇为意外，不过还是迅速地把注意力挪到了内容上：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 老头无意识地吸了口气，虽然第一段都没看完，但只这简短的一段描写，遣词造句，用笔老辣，这份文字驾驭能力和表达能力，比之当今四大家都不逊色。 这笔力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能有的啊！ 老头耐住了性子，继续往下看，把张十五说书这段看完，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问：“小伙子，这真是你写的？” 老太太和38床的两位几乎同时转头，看了老头一眼，然后又转过去，看向张扬。 张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并不意外，笑道：“是啊，怎么了？” 老头看他一眼，却又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内心的吃惊与震动随着时间不断地增加。 作为一个退休老人，他闲暇时间很多，对武侠小说谈不上喜爱，但消磨时间，也读过不少，武侠四大家的作品都有涉猎，其中不乏精彩之作。 但从没有哪一部武侠小说，开篇就给了他这样新颖大气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会儿不过刚看到丘处机登场而已，加上此前的张十五说书、曲三盗宝，只有三个小剧情，篇幅不多，但却已经令他感到十分震撼。 这倒不是因为文字老辣凝练了，而是这短短篇幅之中，无处不在的家国之念。 张十五对金人残暴的描述、郭杨两人的忠烈爱国豪情、丘处机千里追杀手刃奸臣、曲三入皇宫盗宝……这些都给了老头很大的冲击感。 没有帮派仇杀，没有擂台技击，文中人物身份各异，张十五是个漂泊说书人，郭杨两兄弟是农家，曲三是个开酒馆的，丘处机是个隐世出家人……却都心心念念家国天下！ 这是与他印象之中的武侠小说完全不同。 随着情节推进，郭杨两家惨遭横祸，家破人亡，这多少让老头找到了一些以往武侠小说的味道，不过还是被故事情节、人物命运牵动着心神，正寻思着主角应该是包惜弱腹中孩儿、猜测着颜烈的来历和目的时候…… 没了。 故事虽然颇为精彩，但老人一生阅历，养气功夫和耐性都是不缺的，倒不至于急着知道后续的剧情。 老头坐在床头回了回味，抬头见张扬的点滴已经打完，那个长相挺齐整的护士正在给他拔输液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小伙子，这真是你写的？” 老太太和38床的两位再次转头看来，又很快看向张扬，护士小姐姐也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些病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扬笑道：“怎么了？您以前看过？” 老头道：“没有看过，但这文笔可不像是年轻人能写出来的。” “王勃二十岁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维十七岁写「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元好问十六岁写「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于谦十二岁……” 张扬说到这里，醒悟过来，赶紧住嘴，好在病房内的人都被他的狂言给惊住，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也没在意，只当自己孤陋寡闻。 张扬迅速改口，续道：“骆宾王七岁写「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我今年十八岁了。” 老头显然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口气、这么高的心气，竟然敢跟这些传诵千古的名字去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士小姐姐见没有人接话，笑着打趣道：“出口成章呀。” 老头则问：“你在哪个学校念书？” “二中。” 这两个字比张扬刚刚那番狂言还要更有效果，连38床一直埋头打游戏的渣男都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头咕哝了一句：“二中的，难怪……” 青城二中作为百年名校，在整个华夏都颇有盛名，老头话语之中的意外和释然，大概是觉得居然是二中的学生，那难怪有这样的口气了。 张扬并未接话，他如今仍是宿慧记忆的心态，一来没觉得考上二中与自己有多大关系，二来心理年龄摆在那，这样回答也不是为了显摆。 护士离去后，老头让老伴把笔记本还给张扬，又问：“还有吗？” “没想好呢。” 张扬接过笔记本，躺下来继续听课。 老头见他不爱搭理自己，也不去讨没趣，咂咂嘴，又不由自主地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万余字，发现有些期待这本小说的后续内容。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平展开，后续的画卷堪称大气磅礴啊！ 听完四个小时的乐理课后，张扬晚上继续听写，写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向来早睡的老头不知道是一直等着，还是刚好起夜，很凑巧地经过，又把笔记本给借了去。 第一回结束，第二回中，江南七怪陆续出场，七人武功、兵器、描写都与他以往所看过的武侠小说人物形象迥异，尤其是金人也牵扯其中，夹杂着南宋官员卑躬屈膝的表现，看得老头兴味大增。 但可惜的是，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七号这天，林轩接到医院通知，可以出院了。 中午张守一来送饭，张扬告知了他这件事情，但医院中午下班，没有办法结账出院，只好下午上完课再多来一趟。 中午周帆打来了电话，问张扬什么出院，张扬告知了他下午就能出院的事情，随后下午一边为了不浪费钱继续打点滴，一边接受洛神填鸭的时候，就接到了周启航的电话，说他在医院楼下了，问张扬在哪个病房。 周帆是张扬这个世界里的发小死党，他爹周启航与张守一是老同学，几十年的老交情。 人都来了，张扬也不客套，说了地址，周启航上来打了个照面，就去结账办出院。 点滴打完，不知姓名的漂亮护士过来给他拆留置针，有些调侃地笑道：“你终于要出院啦？” 张扬道：“对啊，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本来就见不到你，我明天休假。” “为什么？” “好久没休息过了，休息一天约会去呀。” 张扬笑道：“果然漂亮女孩都有男朋友了。” 护士小姐姐瞟了他一眼，笑道：“我这样也叫漂亮呀？你妹妹才漂亮呢，还有让你跳楼梯自杀的那个同学，是不是更漂亮？” “我是摔倒，不小心从楼梯滚下去的……” “好吧，摔倒，摔倒，我知道啦。” 漂亮护士小心而熟练地把绑在他手腕上近一个月的留置针拆掉，纱布绷带都放进托盘，笑道：“不管是不是，以后都千万不要犯傻，好好念书，到大学里美女才多呢。” 她亲和而随意地叮嘱着，把东西都放到托盘里，起身如常离去，“走啦。” 陌生人间往往更容易感受到善意，张扬微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周启航很快回来，张扬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与两床病友简单道别，老头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叮嘱他这本小说很不错，可以去投稿，发表后打这个电话，告知他一声，准备看下去。 【007】乱开车 周启航与张守一是老同学，在校的时候为了音乐梦想而结交，毕业后还一起出外闯荡了两年，很快就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张守一虽然事业不顺，却拐来了个貌美贤惠的媳妇，然后按老爷子的意愿进了学校教书，安稳度日 ——老爷子自个反倒在知天命之年玩了一手辞职，去追求自己的写作梦想，还位列当年的武侠四大家之一，一直到六年前张扬的奶奶去世才封笔。 周启航虽然音乐梦碎，却依旧不甘于平淡，自己创业，如今多少有些身家，早早地买了小车——跑来接张扬出院。 他帮张扬拿着衣物，走出病房，等电梯的时候才问：“那老头跟你说的什么小说？” 张扬解释道：“我住院的时候无聊，写了个小说，老头看了喜欢，就让我去试试能不能发表，我爸妈都不知道，您别给我说漏了。” “有出息！” 周启航颇有些意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爷爷的范儿，真发表了跟我说一声，叔帮你宣传宣传。” “那必须的。” 来到这个世界近一个月了，张扬还是第一次走出医院大楼，虽然只是医院里的地面停车场，也让他感觉十分新鲜，因为这些车标他一个都不认识。 前世华夏近代落后太多，哪怕是后来扛着红旗以火箭一样的速度狂追，到张扬最后的宿慧记忆里，许多方面仍有不小的差距。 而这个世界里，华夏在蒸汽时代仍然落后，但电气化时代就开始迅速追赶，信息化时代就已经赶上甚至开始引领了，如今3g网络开始普及，智能化时代初现端倪，华夏已然是两大主要领导者之一。 停车场内这些车，半数以上都是国产。 周启航的车同样是国产，似乎是隶属于一个叫做神龙的汽车企业，车标是一条银光闪闪的小蛇，车身同样是银色，在斜阳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十分精致。 印象中这个世界里许多大企业的名字都很有中国特色，比如神龙、火凰、鸿蒙、昆仑、敦煌等等。 张扬上了车，又打量了一下车内空间和装饰，银蛇作为神龙旗下的商务品牌，也是世界上最成功的高档汽车品牌之一，工艺自不会差，而且这车买的时候花了四十多万，以如今的收入和物价水平，都能算豪车了，以张扬的眼光和标准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嗯……至少不漏油。 周启航启动了车子，驶出医院，张扬沿途观看着街景，都是高楼大厦，除了各种广告品牌之外，倒没有什么陌生感。 走出牢笼，思想也像是跟着开阔了起来，张扬很快想到了许多原本不曾在意的疑团。 元末历史改道对于华夏此后六七百年的历史都产生了极大影响，但到了现代，尤其是具体到了生活之中，他所能感到的差异却微乎其微。 开车驾驶位在左，行车靠右，路口熟悉的红绿灯，交通规则没变，这并不意外，一来交通信号灯源于英国，二来其中是有光学依据的，这不奇怪。 然而其他方面，比如拼音、简体字、普通话、网络墙、标点符号、人民币面值、省市县的地方三大区域等级……这些都与前世相似乃至于相同，连国旗也依旧是大家熟悉热爱的五星红旗。 这也就罢了，甚至于派出所这个机构称谓都与前世记忆中相同，这可是个舶来词（「派出所」一词源于rb）！ 还有「流氓」，难道这个世界里也有类似的历程？ 而且前世无数先烈前仆后继，才终于在黑暗之中找到了一条复兴之路，在这个世界里，同样有无数先烈为之流血牺牲，但华夏结束封建制度的方式却是改元立宪。 也就是说，皇室仍在！ 对于张扬来讲，这个事实简直是颠覆性的，可是回想了一下，对于生活完全却没有任何影响，宝贝闺女是小公主，被宠坏的孩子是小皇帝，不要说日常生活里，连教科书上都这样讲。 他将自己的疑问告知洛神，后者听罢后很快给出了答案：“「琴弦效应」。”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无数的事情，每一点细微差异都可能会导致难以估量的影响，但整体行进方向是很难发生改变的，这个方向，可以称为历史的必然。” “如果发生了偏差，就会被自主慢慢地修正，就像是琴弦被拨动一样，越往两边，波动幅度越小，并且越来越小，直到没有波动。” 张扬沉思了一下，大概理解了这个意思，“也就是说元朝末年改道后的那段时间影响最大，越往后差别就越小，直到跟我原来的世界一样，对吧？” 他自认理解的没有问题，洛神却反问：“为什么会跟你原来的世界一样？” “你不是说差异会越来越小吗？” 张扬反问之后，忽然醒悟过来，“你不要告诉我，我原本那个世界里也发生过历史改道？” “那个世界里，只你们国家的史书所记载下来的短短两千年里，疑似穿越者的就有好几个，还有那么多小概率事件，你凭什么认为没有发生过改道？” 张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是谁在修正？” “自我修正。” 张扬有些不解，又有些释然，还以为有什么神神怪怪的存在呢，不过这些话都是洛神所说，真实性和准确性仍有存疑。 他想了想又问：“要是改变太大，修正不过来呢？” “琴弦拨动的幅度太大是什么后果？” “……” “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你不如想想回学校之后怎么追林依然。另外我再次提醒你，你就如果一直这样被宿慧记忆压制自我，追到林依然，也很难成功通过初次考核。” 听到这个名字，张扬一时无言，不过好在按洛神所说，第一次最难，以后就容易了，否则要是一直按照这个标准，估计两年后自己就要英年早逝了——虽然他至今仍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判定标准。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道：“你怎么乱开车呢？” 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微微透出疑惑：“什么？” 张扬不准备解释，也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周启航提高了声音喊：“想啥呢？跟你说话呢！” 张扬回过神来，赶紧问：“怎么了？” 周启航在路口停下车等红灯，问道：“你们快放假了吧？” “是，今天周四，下周就期末考试了。” “你住院住这么多天，我听你爸说也没好好复习，整天就发呆，这可不行，住院也不是不学习的理由对不对？” “是，我这几天肯定好好复习。” “你我还是很放心的。” 周启航满意地点点头，“周帆要是有你一半，我都能多活好几年，你好好复习，你考好了，我才好骂他。这小子上次月考，还有期中考试，考的什么东西，这样下去，我看进个重点大学都悬。” 张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启航闲聊，没有堵车，很快到家，是一个地段、环境都不错的老小区，装修不算多好，胜在宽敞，两室两厅两卫，南北通透，还有个大阳台。 这还得多亏了老爷子当年武侠小说畅销，买房的时候补贴了不少钱，否则就算当年的房价便宜，也不是张守一和方浅雪能买得起的。 老妈只有一节课，肯定已经下课了，但显然还没这么快回到家，张扬带了钥匙，拄着拐杖艰难地爬上三楼，打开了门。 周启航从小就把他当半个儿子，自不客套，把东西拎上去放下就走了。 张扬一个人坐在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家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不过很快没心思想这个，好容易爸妈都不在家，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 摸了摸裤兜，还有些钱，于是果断起身锁门下楼，拄着拐杖出小区，直奔对面网吧。 进去没两分钟，就又拉着脸地出来了。 拄着拐杖回小区、爬三楼、开家门，从医院拿回来的袋子里找出身份证，再出门，下三楼，出小区，再次直奔对面网吧。 如果给个长镜头，斜阳之下，他打石膏、拄拐杖的身影多半会在辛酸之中传递出一股身残志坚、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008】乌柏树 上网两块钱一小时，会员一块五，反正离家近，张扬果断地冲了二十块钱，办了个会员，然后才找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来。 显示器上印着一个不认识的篆书商标，像是个「唐」字，张扬不以为异，找到开机键按下，显示器跟着亮起，一片炫丽壮阔的冰川中飞出一条身影逐渐清晰的巨龙。 很符合这世国货风格。 国产两大操作系统之一的冰龙，由昆仑公司开发，在国内电脑系统之中占据统治级的地位。 键盘布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都是英文字母，但没有田字键，而是昆仑的商标。 张扬家虽然没有电脑，但从初中开始，学校里面就计算机课程，因而虽然一些使用上与前世有细微差异，却不存在上手门槛。 打开团龙图标的自带浏览器，搜索引擎叫做「谛听」，界面十分简洁，并没有什么推广、新闻或广告。 张扬看着空白的搜索栏，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搜索什么，犹豫了一下，才输入了「张扬」两个字。 按下回车键搜索，立即跳出了搜索结果。 第一条是类似于前世百度百科的「谛听世界」介绍：“张扬，汉语词汇，拼音：zhāng yáng，注音：ㄓㄤ1ㄤˊ，解释：宣扬；声张。” 然后是一些重名人物的介绍或者报道。 又不是自己，张扬没有什么兴趣，想了一下，又输入了「洛生咏」三字。 第一条却不是谛听世界里的词条，而是一个名叫「侠客文学网」的网站，显示的关键词是洛生咏作品在线阅读。 张扬点了进去，发现是一个小说在线阅读网站，但内容都是要付费的，有评论功能，但几乎没有评论，就寥寥几条，感慨“洛老封笔太可惜了”“洛生咏后再无四大家”之类。 老爷子的生平不必在看，张扬又输入了「小说」二字搜索，这次找到的大多是一些小说网站。 按搜索排序，有寒窗文学网、金榜文学网、侠客文学网、无限小说网、终点中文网等等。 张扬迅速地查阅各个网站讯息，很快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电脑虽已开始普及，但当前武侠小说的平台依旧是文刊文报，按影响力排行，主要是金榜、侠客和寒窗三家，余者都不成气候。 三家各有优势，金榜有武侠四大家中的两位，侠客则因为历史最久，拥有强大的造血能力，如今的四大家与已经封笔的老爷子原本都是侠客签约作家。 而寒窗历史最短，唯一的顶级作家宋雅风刚刚跻身四大家不久，根基不如另外三位，相对而言比较弱势，但在网络上的影响力要远超其他三家，并且口碑很好。 作为受益者，张扬深知网络文学光明前景，了解这些后，心里的天平略有些往寒窗倾斜，顺手搜索了一下地址，发现还挺巧：寒窗文学网的总部就在青城！ 他想了想，又重新打开寒窗文学网，看了一下如今网络文学的发展状况，结果随便找了几本小说浏览了一下，顿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劳资要是这个时候写网络小说，绝对就是丰碑级大神”的强烈正能量。 ——网络文学也已经出现，但远远没成气候，大概只能算是蒙昧时期或者青铜时期，距离辉煌还差得远。 与之相比，以文刊为主要载体的武侠小说虽显颓势，但不论影响力还是读者数量，都不是网络小说可以相抗衡的。 由于还肩负着当明星、做渣男的伟大使命与崇高理想，张扬又去搜索了一下如今的音乐、影视、漫画等等文娱领域，立即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西方文化入侵！ 这主要体现在年轻人的圈子里，华夏这方面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武侠，但作者多是老人，小说遣词用句讲究，阅读门槛不高不假，却考验耐性，拍成电影电视，又都是那些老掉牙的剧情和画面。 以张扬在网络上看到的言论看，不乏许多人对此忧心忡忡。 “年轻人越来越喜欢外国的东西，以后还有谁继承传统文化？” “海纳百川，兼收并蓄，这才是泱泱华夏的气度好嘛” “没办法，人家确实好看啊，自家不争气” “整天这个帮那个派的，打擂台报仇，哪有拯救地球带感” “说到底是西方文化更适合现代节奏，以前是封建礼教束缚人性，现代讲究释放自我，推崇个性，一个管着你，一个惯着你，搁你你选哪个？” “我觉得这跟改元后的大政策有很大关系，内阁想最大可能消除皇室在民间的影响力和存在感，传统观念肯定就要先推翻的，接受甚至引入西方文化很正常，革旧才能迎新。” “这个问题早就有人意识到了，最近几年官方不也开始呼吁复兴传统文化嘛” “都快公元两千年了好不好，全球化嘛，很正常” “想要复兴也得有想复兴的东西啊，漫画抄别人的，电影抄别人的，音乐更没下限，都直接拿人家的曲子来填词了” “以前政策严啊，这个不让那个不许，这刚放开才几年？我前几年听流行音乐都还得偷偷地，被发现就要挨骂，自己也觉得丢脸，这种环境下，落后才是正常的事情！” …… 张扬找到凤凰音乐的网站，想要听一下音乐，考察考察，发现居然都特么要钱！ 版权保护这么到位？ 联想起刚刚居然没看到盗版小说网站的事情，张扬立即去搜索版权相关。 「萧晨告金榜侵权案宣判：金榜文学网因十三字赔偿八千块！」 「版权法再修，侵权取消最高罚金限额，最高可判二十年！」 「修罗音像盗版侵权案宣判，四负责人共判三十四年！」 「侠客文学网因版权纠纷再被约谈，罚金或达百万！」 「买了会员还要再收费？三大音乐平台再被约谈！」 「数字音乐时代即将到来，版权局统一收费标准！」 「重大公告！国家音乐资源库成立，独家版权将涉嫌商业垄断！」 …… 张扬挨个看过去，终于确定盗版虽然不可能彻底禁绝，但在这个世界上，却绝对是老司机才能找到的东西了，也就是说，版权收益将会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这简直是原创者的天堂……当然也是穿越者的。 张扬差点没泪流满面，要是前世也有这样的版权保护，劳资的稿费至少翻一番啊！ 想到这儿，他精神振奋地打开了文档，开始码字，结果打开文档，敲下《射雕英雄传》五个散发着金钱光辉的大字，等了半天，洛神居然没动静。 难道她也要睡觉？ “洛神？” 他试着唤了一声，很快听到了那脆嫩甜美的嗓音：“嗯？” “我没带笔记本，麻烦你再读一遍呗？” “不。”对方果断拒绝。 “呃……” 张扬有些懵，中午在医院里还好好的呢，没招惹她啊！ “为什么？” 洛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在这里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居然都没有想起来去搜索乐理课程。” “呃……” “你看多久视频教学，我就读多久的书。” “呃……” 洛神也不催，说完条件之后，就立即装不存在，张扬有些无奈地商量道：“一块五一个小时啊，抓紧时间先码字，等放假了我就去图书馆借书，保证最快的速度自学成才。” 没有回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扬只好灰溜溜去搜索视频教学，点开之后，一下子开心起来，“要收费！” 感谢版权保护！ “与我无关。” “我没钱啊，根本没有网络账户，怎么充钱？” “那是你的事情。” “这样耗着也没用，我现在看不了。” “等额交换，你加一个小时的乐理学习，我帮你读一个小时。”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张扬果断不再搭理她，直接摸着键盘开始码字，原本就读过，又听写了一遍，就凭我宿慧者的记忆力，真当你不念我就写不出来了？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 乌柏树…… 乌柏树…… 然后是什么来着？ “半个小时行不？” 没有回应。 “四十分钟？” 依旧没有回应。 “好吧我答应了。”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 “这段我都会背了。” “……的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 “好吧你开心就好。” 张扬顾不得贫，赶紧听写，虽然键盘不太熟悉，而且明显有些涩，但终究比手写快许多，一个小时下来五千多字。 “要是以前更新的时候也有这么快的速度，就算有盗版，稿费也早翻一番了啊。” 他正要歇一歇，不说一口气把第一回码完，至少一半是可以的，但刚发完感慨，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老妈方浅雪。 “喂，妈。” “你不是出院了吗？” “嗯，您到家了吗？” “我在家了，你人呢？” “呃……我有点事，在外面。” “你瘸着腿能有什么事？赶紧给我回来。” 老妈直接挂掉了电话，张扬叹了口气，结账下机。 他拄着拐杖走出网吧，在残阳斜照中走向小区大门，还没走过去，后面传来一声冷冽的女孩子嗓音：“张扬！” 【009】临江仙 张扬回头瞥了眼，见张微背着书包走了过来，有些气鼓鼓的样子：“你去网吧了？” “没有。” 张扬转身继续往前走，张微又跟了上来，更生气了，凶巴巴地瞪着他：“你还抵赖？我亲眼看到你从里面走出来的！” “你看错了。” 张扬云淡风轻地撇了个干净，张微要不是看他拄着拐杖可怜，恨不得踢他一脚，“我等下就告诉爸妈！” 张扬问：“你这么晚回来，干嘛去了？” 这世学校下午放学普遍比较早，张扬所在的青城二中每天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张微她们学校也差不多，现在都五点多了，正常情况早该回来了。 张微见他还想拉自己下水，下巴一抬，“我排节目，正当理由，你呢？” “有男生吗？” “当然有。” “小小年纪，放学跟男同学在一块不回家，成什么样子？” “你……人家也要排练，我还能把人撵走啊？” “那我就管不着了” “我不跟你抬杠，你跟爸妈解释吧，哼！” 张微气得想咬他，甩手迈步，几步走到了张扬前面去，但很快就又停了下来，转头瞪着他，一脸嫌弃等他走过去。 张扬也不理她，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过去，张微就慢吞吞地跟着。 兄妹俩一前一后地爬上三楼，到了家门前，张微才又快走几步，先一步了开门进去，嚷道：“妈，妈，你回来了吗？我哥去网吧了。” “去网吧干什么？”方浅雪的声音从阳台传过来。 “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张微去把书包放回房间，张扬则关门，走到厨房门前，给老妈解释：“我去网吧查点资料。” 方浅雪正在仔细地揪豇豆的两端，仔细地寻找着有没有虫眼，这时候动作暂停，抬头看着儿子，眼含审视：“查什么资料？” 张扬无奈道：“妈，我这么大的人了，一不打游戏，二不网恋，就跑网吧查点资料，用不着事事禀报吧？” 方浅雪皱眉道：“一不打游戏二不网恋，就查点资料，那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就不说。” 张扬翻了个白眼，很有脾气地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下来。 张微刚把书包放下回来，听他这么讲，狐假虎威地道：“妈，妈，你看到没？他跟你都敢这么说话了，刚刚在楼下可嚣张了。” 方浅雪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有作业写作业，没作业来帮忙，别在这里搬弄是非。” “我这是帮你管他好不好？” 张微一屁股在张扬身旁坐下来，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张扬正想着怎么说服爸妈买电脑，忽然记起了前几天在医院时听到的一个新闻，道：“《三国演义》电视剧拍完了您知道吧？” 方浅雪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导演说想用古诗词当片头曲，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所以面向全社会征集。” 张微闻言瞅了眼张扬，替老妈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扬道：“我投稿不行吗？” 张微“嘁”了一声，表情很不屑，“你分得清平仄吗？还投稿。” 这个世界里古诗词仍有人在写，似乎还有什么活动，连高考都有诗词附加题，但就张扬所了解的情况，并不比前世好多少，这是很显然的事情，一来现代社会很难有那种一门心思扎进文字里面的文人，更没有古时候的环境，二来前人佳句太多，想要出新，难度太高。 所以在张扬觉得，这次三国剧组所谓的面向全民征集诗词作为片头诗词，很大概率就是一次宣传炒作。 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杨慎。 单以词的质量而论，杨慎那首《临江仙》很难在广袤的诗词瀚海之中脱颖而出，但若以与《三国演义》的契合度来论，无出其右者。 听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张扬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这会儿想起来，才惊觉这简直就是给自己送经验的。 但这词一旦拿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很可能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诗词才子的名头可比音乐天才还难扛啊！ 不过一旦被采用，奖金貌似至少会有五万……五万块啊！ 电脑到手，钢琴到手，想要什么电脑，想要什么乐器，还不都是自己……跟爸妈商量后决定？ 张微见他在那发呆，用遥控器戳了戳他，“你真投稿啦？” 张扬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用不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写小说这事现在告诉爸妈肯定挨骂，所以张扬就先用这个理由把去网吧的事情搞定，至于是不是真的投稿倒不用着急，反正投稿了也是没回音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小说投稿肯定要等暑假，得先把老爷子那里搞定，让他老人家出面，到时候就能免了爸妈的这一顿唠叨，说不定还有夸奖。 “嘁。” 张微翻了个白眼，“那我也能去投！” 却还是忍不住，又道：“你写的什么，念给我和妈听听。”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 “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张扬念了一半，就被张微打断，她没好气地瞪着老哥一眼，决定不再理他了。 方浅雪对这兄妹两人都还是很放心的，没再追问什么。 张扬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偷偷问洛神：“洛神，帮我合计一下，《临江仙》能投不？” 洛神没有半点犹豫：“能。” “呃……理由？” “有钱拿。” “呃……” 张扬被这个现实的理由噎了一下，“我刚想起来，作为来自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存在，你难道就没点别的本事？” “比如？” “提供系统资金。” “没有。” “提供练习唱功或者锻炼演技的特殊空间？” “没有。” “弄个临时体验卡也行啊。” “没有。” “那你能干啥？” “教你基础乐理。” 张扬：“……” 还不如我自学效率高呢好不好？ 看在她嗓音太好听的份上，张扬忍住了自己的吐槽，如果她也算系统的话，基本也就是无数网文系统中最没用的那个了！ 他腹诽之后，又道：“你觉得我投稿之后，就说这首诗是我爷爷写出来，我替他投稿的，怎么样？” “你以后每次都这样讲？” 洛神反问，“不要忘了，有不少中国风歌词也是需要一定文学素养才能写出来的，展现一下古诗词方面的才能并没有什么。” “人家要是质疑怎么办？” “总要找到原作者才行。” “我一个高中生啊。” “你在医院可不是这么说的，骆宾王写《咏鹅》的时候七岁，于谦写《石灰吟》的时候十二岁，元好问写……” “停停停！” 张扬赶紧打断，“我那就是随口扯淡，人家那都是名垂千古的大才子，我……” “多抄点，你也是。” “呃……” 张扬还是有点心虚，他前世毕竟是写小说的，抄《射雕》之类虽也心虚，终究是熟悉的领域，诗词就真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要是有人要我自证清白怎么办？” “你也可以让他自证没有作奸犯科。” 这个好像也有道理，想要质疑自己，必须得拿出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一句“我怀疑这不是你写的，所以你要证明给我看”，自己就得傻兮兮地去证明。 说到底，诗词在大众，尤其是张扬这类人心里面，地位是有些「崇高」的，似乎只有古人写出来的诗词，才能叫诗词——毕竟古诗词嘛。 当然现代也不乏佳作，比如「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比如「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比如「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单这气魄，自唐以后千余年来，有几首诗词能比？ “这么说，这个……呃，能装？” “有钱不拿白不拿。” “好吧，其实我主要是不想让三国演义有遗憾，再说单以词论，这首《临江仙》也是上佳之作，华夏文明自古一脉相承，任何一点缺漏都是后人莫大的损失，我既然有能力补缺，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个人荣辱是次要的。” 洛神自然不会搭理这种扯淡，“今天开始讲和弦。” “我先歇会行不？” “单个乐音横向进行连接的时候，每两个音之间构成旋律音程，多个乐音则构建出了旋律线条的流动音响，有的时候，作曲家需要音乐音响在纵向上有所支撑，产生厚度感，于是在纵向上添加乐音……” “进度太快，容易消化不良。” “将三个或以上的音，按照三度或非三度的叠置关系，在纵向上加以结合，就是和弦……” 洛神照例无视了他的吐槽或抗议，只管喂，不管消化，反正如果第一遍理解不了，她还会再复读第二遍、第三遍……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总有明白的时候。 【010】音超联赛 老妈要炸丸子，比较费时间，好在炸好的丸子就能直接吃，倒不担心饿着。 张扬一边听课，一边时不时地跟张微轮流跑去厨房偷丸子，感到一种久违的乐趣，方浅雪被兄妹俩跑来跑去弄得不耐烦，干脆盛了一碗，让他们拿去客厅吃。 明显没有偷来的香。 张守一下了课又留学校开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晚饭很快端上来，一锅丸子汤，一份豇豆炒鸡蛋，以及早上剩下的煎饼和馒头，就是一家人的晚餐。 正吃的时候，有人敲门，正在看电视的张微很不耐烦地去开门，然后迅速回来，招呼都没打一声，于是一家人基本就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周帆比张扬早生两个月，年龄差距不大，但从小就比他更高更壮，长大依旧如此。 初中毕业后，张扬身量猛涨，到这学期体侧的时候，身高已有一米八二，周帆依旧稳压他一头，有一米八六。 这货卖相不错，墨眉朗目，高大帅气，穿着一身篮球服，斜挎着单肩的帆布包，属于很受大多数女孩子欢迎的阳光型。 “姨姨炸丸子了吗？” 周帆初中的时候妈妈去世，从那后往张扬家跑的更加勤快，没有搬出这个小区的时候，常常每天三餐都是学校一顿、张扬家两顿，自不见外，搁下书包，就往桌前坐，“我在门口就闻到了，好香。” “先洗手去。” 方浅雪立即撵人，“一身汗，又打球去了吗？” “嗯，班级篮球赛。” 周帆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了脸，方浅雪又道：“你的碗筷在厨房呢。” 周帆洗了脸出来，又去厨房拿了自己的碗筷，重新在张扬旁边坐下来，盛了汤夹了块煎饼开吃，张扬问：“你跟你爸说的我下午出院？” “对啊，他反正在办公室里喝茶，闲着也是闲着。” 周帆含糊地应了声，“对了，你石膏怎么还没拆？” 张守一道：“现在不能拆，人医生说至少还得再等一个月才能拆。” “那你不是一暑假都打不了球了？” 张扬少年时安静秀气，许多长辈都调侃他比女孩子还文静，前世时少有运动，这个世界却因为周帆的缘故，从小就被拉着一块打篮球、学武术。 他如今身量与前世高中时差不多，但更结实，有肌肉，以身材论，比前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健身后还要更佳，穿衣有型，脱衣有肉。 以外形论，他想单纯地靠颜值吸粉不容易，可有才华绝对能够撑得起人气，而且张扬一直都觉得自己属于耐看、内秀的那种人。 张微撇嘴道：“都这样了，还打什么球？一不小心又躺医院里去了。” 张守一性子谨小慎微，有些忌讳，忙道：“哎！不能这样说话！” 兄妹俩记忆中就没有见老爸跟谁发过火，老好人一个，都不怕他，但还是很尊敬的，听他这样说，张微也就不说话，专心看电视了。 张扬喝了两碗汤，回碗还是让周帆给盛的，张守一又说哪能让周帆给你盛，结果他没有怼儿子的意思，却被媳妇给怼了两句，就不吭声了。 张扬搁下碗筷，道：“妈，我明天就不去学校了，下周一再去。” 他准备去图书馆找找音乐类的书籍，不然整天被洛神骚扰，虽说嗓音好听，时间长了还是很枯燥，而且关于五线谱、简谱之类，言语能传达的信息终究有限，许多知识还要他自己去看书自学。 方浅雪皱眉道：“为什么不去？” 张扬道：“刚出院，歇一天，而且周五，上一天课就有周末了，没意思。” “你在医院躺那么多天了，还歇什么歇？” 张扬家严母慈父，方浅雪管教子女向来严厉，她不松口，张扬也没有办法，张守一又在旁边规劝，说快要期末考试了，考试成绩关系到报考大学的，你住院耽误这么久，更不能松懈云云，啰啰嗦嗦。 张扬倒不觉得烦，却也不想多听，只好答应明天去上课，直接回了房间。 他刚在书桌前坐下来，继续思量投稿《临江仙》的事情，周帆就跟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手里还拿了个橘子，屁股压在桌上，一边剥橘子一边问张扬：“你不想去学校，不会是因为林依然吧？” “不是，我有点事。” “啥事？” 张扬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你说。” “行了，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嘛。” 周帆把大块的橘子皮搁桌上，掰了一半分给张扬，张扬摆了摆手，他就自己吃，一边吃一边道：“这事也怪我，当初我给你宣扬跳楼梯自杀，原本是想帮你来着……” “帮你妹啊帮！” 提起这个张扬就一肚子气，周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怔了一下才模糊意识到应该是属于骂人的，继续道：“我这不是想着利用舆论帮你造势嘛，结果弄巧成拙，成了笑话……行了行了，我认错行了吧？呐，给你橘子？” “自己吃！” 周帆只好又塞进自己嘴里，道：“我真叫过林依然几次，让她跟我们一块去医院看你，可她死活不肯，我也没办法啊。” 张扬很无语地看着这个猪队友，“你叫她去医院看我，你觉得她会去吗？” “是有点难，但只要去了，别人肯定就觉得你俩有戏了啊，也就没有人再笑话你了，说不定有人看这个办法有效，还会跟你学着跳楼梯呢。” 周帆还沉浸自己的逻辑里，却不想想「表白被拒跳楼梯自杀」的笑话传得满城风雨，连张微都听说了，林依然要是这个时候跟周帆他们一块去医院看张扬，那才是有鬼了呢。 张扬半天没说话，周帆大概终于意识林依然去医院看张扬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和代价，道：“行吧，让她去医院看你确实不太现实，但你们俩之前关系那么好，她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也不关心一下，就有点过分了吧？” 张扬回忆了一下，林依然似乎还真打过电话，而且不止一次，但他那时候刚经历宿慧，正懵逼着呢，哪有心思接电话，想都不想直接挂掉，后来干脆关机。 “她还真打过，不过我给挂了。” “嘁。” 周帆嗤之以鼻，“行了，你还挂她电话？我还不了解你，她要是打电话来，就算手机掉马桶里，你都能捞起来直接贴脸上接电话。” 张扬：“……” 他没好气地道：“你能说的再恶心一点吗？” 周帆想了想，“有点难，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恶心，就想象一下那种画面，林依然的声音是不是还那么好听……” 张扬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闭嘴吧你！” 周帆也不在意，又问：“你在医院复习了吗？下周可就期末考试了。” “没有。” “你还挺沉得住气。” 橘子不大，周帆把最后两瓣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明年可就高三了啊，今年的期末考挺重要的，这又不是十年前，以前再烂都无所谓，一场高考定生死，平时成绩可都是报考依据，你别大意失荆州啊。” 张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多花点心思，今天你爸还让我好好考，他才好拿这个骂你呢。” 周帆也有些发愁，“没办法，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要是青城二中的学生到时候连个重点大学都进不了，还不被人笑话死……算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张扬没打算送他，周帆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道：“篮球赛我把你名字列替补里的，不然你这学期课外分未必够，回头就写参加训练了，但因为突然住院没参加比赛就行了。” “知道了。” 周帆走后，张扬想了想，找到在医院时带的笔记本，找到语文笔记，翻开一页，装模作样地写上「滚滚长江」「古今事」「浪花」「笑谈中」等一些散碎词句，伪造构思笔记。 又想：“回头可以说一直琢磨，但一直写不出来，后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面凑成了这首词，于是大半夜的爬起来记下……要不小说也按这个说法来？” 没有电脑，张扬不打算再手写，于是继续推演规划后续的安排。 期间出去上厕所，却见爸妈和妹妹都还在客厅里面看电视，画面之中有个年轻女孩在唱歌，他走过去的时候，画面刚好切到一个中年男人按下按钮转身，还伴随着二氧化碳的白雾特效。 张扬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虽然电视里的人都不认识，但这个画面实在太熟悉了。 然而怎么个熟悉法，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马桶前抖了抖，问洛神：“那个节目是不是前世有过的，不然我怎么会觉得熟悉？” 没有回应。 张扬洗了手出了卫生间，又问一遍，很快听到熟悉的脆嫩甜美嗓音，淡淡地道：“选秀不就那几种花样，有雷同不奇怪。” 张扬放下心来，没有偷窥就好。 他在沙发前坐下来，问张微：“这什么节目啊？” 张微头也不回地答道：“音超联赛啊，挺好看的……哦，是你住院之后才开始播的，妈你看吧，我就说这个好听。” 张扬曾因写小说了解过一些前世娱乐圈的发展，貌似前世这个时候杨钰莹大火，内地才开始了实行签约制，而这个世界都开始选秀了，看样子就算有政策制约，经济发展还是推动了娱乐业的进步。 不过智能手机都出现了，这个也不算什么怪事。 他很快弄明白了这个海选赛制，五个导师全部都背对着学员，听到了喜欢的声音，满意的话就按身前的按钮转过身，如果出现了两个或者以上的导师选中一个学员，学员就拥有了选择导师的权利。 因为看不到脸，能最大可能地保证公平性。 “其实有的时候绝对的公平其实就是不公平。” 张扬暗暗地跟洛神吐槽，“比如对我来说，导师们看不到脸，那我最大的优势就没了，对不对？” “呵呵。” 【011】初见惊艳 1991年6月28日，周五，晴。 张扬吃罢早饭，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身上的校服，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修身长裤，被镜中修身玉立的少年衬托着，原本平凡的校服也显得十分合身得体，视觉效果堪比品牌正装。 “啧啧，果然衣服也得看是谁穿。” 作为百年名校，青城二中虽然有学生不着校服不准入内的规矩，但在校服的款式上，却给了学生极大的自主权，四季校服各有正装和传统两款各两套不说，每年还有一次校服设计大赛，由学生投票选出男女款各前三名，然后交由厂家定制，放在学校官方店里供学生自主购买——设计者还可获得30%的利润提成。 张扬身上穿的是夏季官方款，另外一款传统校服则是棉麻中袖上衣，搭一件同样保留汉服元素的宽松黑色长裤。 他不急着去上学，把这套传统款校服换上，然后对着镜子问洛神：“一个挺拔帅气俊逸潇洒，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说我选哪个好一点？” “你可以都穿上。” 跟她没法交流，毕竟生命层次不同，说不定还有生殖隔离。 考虑到今天似乎有诗词课，张扬最终还是穿着身上这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出门了，但没一会儿，就又拄着拐杖推开了门，灰溜溜地到房间拿了书包，这才重新出门。 “你就不知道提醒我一下？”他有些郁闷地跟洛神抱怨。 洛神淡淡地道：“我也忘了。” “……” 天气很好，朝阳灿烂，张扬背着书包下了三楼，又沐浴着阳光走出小区大门，很快意识到人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潇洒从容，肯定都是贵族子弟，到哪都有仆从跟随，不用扛东西更不会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到处跑，否则肯定也一样温润不起来潇洒不起来。 21路公交车很快停站，张扬上了公交，刷了卡，找位置坐下来，没有几个人因为他拄着拐杖而投以更多目光，反倒是那身二中校服更引人注意一些。 张扬一路看着街景，很快听到“青城二中”的报站声，拄着拐杖下车，面前就是「青城市第二中学」几个金色大字，明显是新立没几年。 走了两步到大门前，迎面喷泉水池旁矗立着一尊书生负手持书、遥望远空的青石雕像，看起来有些年月了，雕像下方石台上刻着四个漆红的楷书繁体大字：「青蝇书院」！ 青城二中前身，是北周末年江南名士陆青蝇所建的「清河学院」。陆青蝇一生致力于开启民智，于教育事业有大功绩，同时也是封建皇权的忠实拥护者，曾官至礼部侍郎。 七十年前，北周最后一个封建皇帝，慧帝张沛被迫改元立宪，消息传到青城，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留下遗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投水自尽。 这样不知道这句有些熟悉的遗言是不是有「琴弦效应」的影响在，但看着陆青蝇的雕像，心里面多少有些感慨。 或许有些愚忠，或许有些不智，但泱泱华夏，自远古矗立至今，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人的脊梁撑起来的。 缘于某些政治原因，清河书院一度被封禁，后来重开，为纪念陆青蝇，遂更名为「青蝇书院」。之后教育改革，又改为「青城市第二中学」，是当今华夏最具盛名的国家级示范高中之一，自1983年教育部评选「华夏百强中学」以来，年年皆在榜。 过去五年中，重点大学上线率从未跌破过90%。 也就是说，哪怕是过去五年里最差的一届，平均每个班级五十个人，最终没有考入重点大学的也不会超过三个。 所以周启航说周帆「进个重点大学都悬」真不是夸奖。 占地达两千多亩的二中校园大而幽静，绿化面积很高，张扬拄着拐杖，沿校道走过当年陆青蝇命名的「寸金湖」，走进教学楼。 三楼，202班。 早读还没开始，但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学生，张扬拄着拐杖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有人抑扬顿挫地大声朗读：“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教室很宽敞，五列双人课桌都是隔开摆放的，此时只有十多个学生，有人在大声念书，有人在背单词，有人在做题，有人戴着耳机听歌，也有人趴在桌上补觉。 以前门为原点，张扬的位置坐标是31，也就是第三排靠墙的那张课桌，而此时那张课桌靠过道的座位上，已经有人端坐在那看书了。 早晨的阳光自走廊照射进来，透过干净明亮的窗户，洒落在女孩儿身上，身穿一件类旗袍的学院风校服，浅蓝色的条纹棉料，斜襟中袖，下摆及膝，胸前绣着青城二中的徽章，看着清新简约。 作为这款校服设计者的她本身也是最佳的代言人。 乌黑柔顺的秀发并未绑起，自然散落在肩头，坐姿端正优美，由于看书的缘故，微微低着头，脖颈修长，在阳光照耀下，白嫩的肌肤仿佛透明一般，纤白如玉的指间夹着一支铅笔，随意地转动两下，掉在书上，然后拿起来，继续随意地转动。 “就这技术还好意思转笔？” 张扬腹诽着，在《蜀道难》的掩护下走到桌前，伸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正在看书的女孩儿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微微睁大，那张很显脱俗气质的容颜上露出些许惊讶，很快站起身来，让他进去，又轻声问：“你出院啦？” 嗓音娇柔悦耳，很好听，就是问题有点傻。 前后桌的空间并不拥挤，平日里张扬在她身后出入也可不必起身，但他这次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就不好那样过去了。 张扬有些费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拐杖贴墙放好，书包搁桌上，随口答道：“没有，我偷偷跑出来的，上完课还得赶回去，不然被发现了，以后可能就出不了院了。” 林依然重新坐下，澄澈明媚的眸子望着他，半晌不接话。 张扬很无辜地摊了摊手，“你知道还问，我既然不能是偷跑出来的，那肯定就是出院了啊。” 林依然收回目光，端坐着继续看书，没有再转笔，显得很认真专注的样子。 认真的女孩最美丽，因为她本就极美，侧颜轮廓无可挑剔，阳光照耀下，更显得肌肤如玉，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眸子，挺直的鼻梁…… 张扬收回目光，从桌洞里掏出一本《华夏近现代史》翻开，再看下去，好像自己还喜欢她似的。 不过平心而论，这女孩儿年纪虽不大，仍显稚嫩，可不论站着坐着，抬眼凝眸，亦或垂首低睫，那一身气质风华，以他网络上阅尽千帆的见识，一时间也找不到可堪比拟的。 当然，这与她就在眼前有着直接关系，镜头拍出来的毕竟不如亲眼看到的更生动，而他前世大多宅在家中，看美女只能通过屏幕。 “难怪你另外一个世界活了三十年，只谈了一个女朋友，还嫁了别人……” 洛神淡淡地道，“活该。” 张扬没理她，认真看书。 历史改道源于鄱阳湖大战，陈友谅并没有被流矢射杀，蝴蝶效应导致了后续的大改道，而张士诚建立的北周，实际上不过存在了三十年，就二世而亡。 结果没想到张士诚的子孙中，居然冒出来了一个刘秀一样的人物，乱世中重建了大周，由于都城定在了如今的京城，史上将其称为北周，而张士诚在南京所建立的，则称为南周。 自公元1421年北周建立，到1921年惠帝张沛宣布立宪改元，期间五百年的时间里，北周曾三次中兴，但这种程度的变革远不足以结束封建制度。 宋朝之后，儒家彻底变成了一张将所有人都串联在一起的巨网，不论谁想要动弹，都会遭受来自这张巨网的无情倾轧，历代改革者只是想要修正一下方向，就无不被其撕得粉碎。 想要打破这张网，只有依靠外力。 十九世纪中期，西方基本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在这期间，「西学东渐」已经对古老华夏造成了一定的思想冲击，然而想要就此打破封建制度无疑还是妄想。 落后就会挨打，这是古今中外都颠扑不破的至理。 十九世纪后期，西方舰队频频骚扰沿海、上岸侵略，随着熹宗皇帝张元「御敌于海外，勿伤我百姓一人」的旨意，华夏正式拉开了近现代化这一历史进程的帷幕。 这个过程壮阔而残酷。 1894年，南洋舰队于南海战役中惨败，同年八月，北洋舰队于渤海全军覆没，熹宗闻讯惊怒驾崩，太子张沛继位，年号崇光。 自继位到宣布立宪改元，张沛的皇帝生涯并不光彩，因为在崇光七年期间，整个华夏基本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民乱频发，强敌环伺，就连朝堂之上，也几乎每天都有朝臣因为理想或者阴谋而丧生。 利益、理想与权谋交织，战争、动乱与政变频发，古老的华夏大地上，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制造着鲜血、绝望和哭嚎…… 好在随着1921年的立宪改元，华夏很快破茧成蝶，再次傲然立于世界民族之巅。 ———— 旗袍起源一直存有争议，许多学者认为它虽然盛行于民国，但源头却可追溯到秦汉时的「深衣」，这里大家就当做是深衣的演变吧。 至于名字源于“旗女之袍”应该争议不大，按逻辑来讲这个世界没有清朝，似乎不该叫旗袍，可叫深衣不合适，我不知道该叫啥，后续如果出现应当还是会继续以旗袍称呼。 【012】逮个正着（求推荐票） 期间同学陆续到来，不少人看到张扬回来上课，与他打了招呼，或者关心地询问一两句，他也笑着回应。 “叮铃铃……” 八点整，早读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面也已满员，琅琅读书声似乎在上课铃后就陡然大了许多，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似的。 语文老师的傅泉艺背着双手从门口踱了进来，路过张扬桌旁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了一圈，依旧背着双手踱出了教室。 一场宿慧，两世记忆融合，张扬如今性情思想远不是普通高中学生所能比拟的，不过杂念烦乱，一时间反倒沉不下来心去学习。 他这段时间没来上课，不过桌上反倒比以往在时更干净，桌面上没有书本，都在桌洞里，张扬瞥了眼林依然桌面同样只放了一本在读的《语文》书，也就把不打算看的历史书放进了桌洞里，保持桌面整洁。 一学期的书本、试卷加上文具之类，东西不少，他又放了书包在上面，把书放回去不免麻烦些，鼓捣半晌抽出来了一本《书法》的教科书，张扬抬头的时候，余光掠过林依然那边，不由一凝。 她身上的校服样式类似旗袍，却不似旗袍那样贴身，再者她虽然长得极美，毕竟年幼，她生于1975年，今年才十六岁，张扬还不至于下流到总盯着她腰臀去看——就算腿好看，也还有桌子碍事。 她桌洞靠外侧，贴着摆放整齐的书本，横放着一个精致纤薄的白色手机，除了3.5寸的屏幕小了点，哪怕是放到张扬宿慧记忆之中的众多智能手机之中，外形也是极其出彩的。 张扬刚噎了人家一顿，现在就开口借手机，有点拉不下脸，于是就一直盯着她那稚气未脱、却已足够脱俗惊艳的侧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希望她主动开口询问。 可惜盯着她整整一分钟，也没见她有任何主动开口的意思。 洛神又“呵呵”一声。 张扬往她书本上瞄一眼，是诸葛亮的《后出师表》，与前世选入课本的《出师表》是姐妹篇，文是好文，但你也不至于背的这么认真吧？ 转念一想，说话是为了借手机，借手机是因为自己没钱买手机，所以说到底，自己是向金钱低头，不是向她低头，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想了想，直入主题，问道：“你换手机了？” 林依然瞥他一眼，轻轻“嗯”一声，“爸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在表白事件之前，两人的关系很好，张扬也就没有客套。 林依然也不说话，伸手拿了手机递过来，手腕精致白嫩，五指纤纤如玉，张扬觉得她去给这个手机拍广告片一定能大火，不过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他伸手正要接，林依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指轻轻按了下屏幕下的圆形按键，在屏幕亮起后，才又递给张扬。 “指纹解锁？” 张扬有些意外于这世界里的手机行业发展之迅速，前世直到苹果手机第七代，也就是iphone5s发布后，才引领起手机生物识别风潮，而这个世界里第一代智能手机发布似乎是去年的事情而已。 看样子是竞争力度比较大，不像是前世那样苹果长期一家独大，没有危机感自然可以慢慢挤牙膏，今年长一截，明年换个色，后年再大一圈，实在没招了还可以加个摄像头……反正该买的都还是会买。 林依然手中这款手机上刚刚上市不久，由于前期产量不足，发售价已经十分昂贵，如今市面上的价格还要更贵，如果不是老爸有工作上的便利估计也很难拿到。 指纹识别也是这款手机才首发配备上的新功能，她没想到张扬居然会关注这方面的新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手机递给他，转头继续看书。 方形屏幕如果配实体按键，本就是以圆形最佳，所以张扬对于外形上的熟悉并不觉得意外，方圆方圆嘛，前世那些手机厂商如果不是忌惮专利，又怕太雷同会被消费者嘲笑，只怕也都是这样的设计，用不着被迫创新扁的方的椭的等等形状。 这一世依旧是北美那边首发智能手机，为了彻底消除实体按键，采用的是手势操作，不过说到底只是交互方式的外在差异而已，等到了全面屏时代还是都会走向统一。 张扬试玩了一下，没有什么上手难度，倒是居然看到了一个叫微信的软件，连图标都相似。 见林依然还在认真地看书，张扬迅速地点了进去。 果然就是那货！ “这也是琴弦效应？” 洛神平静地答道：“总要有这样一个软件出现的，不论是灵犀还是qq还是微信，叫什么都没有区别。” 张扬点开通讯录，发现联系人里只有「妈妈」「爸爸」「刘婵」等不多的十几人，看名字就没威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又在功能栏里看到了「附近的人」这个功能，试着点了一下，就弹出来了一个会暴露位置的提醒，显然林依然就没用过这个功能，于是取消掉了这个操作。 林依然忽然回头，小声叮嘱道：“你小心点呀，不要被老师看到了。” 学校并不禁止学生携带手机，但严禁上课时间使用手机，一旦被发现，老师是有权利没收封存的。 “放心吧，我反应超快！” 张扬对自己的反侦查能力还是很相信的，想当年自己考试偷偷看手机都不是一回两回，刚刚不也在林依然发现自己偷翻她聊天软件前就把手机翻过来了吗？ 金属机身，棱角分明，背面有一个同样精致简约的火焰标识，显然是精心设计过得，与手机的整体风格很搭，呈现很有质感的黑色，醒目却不抢眼。 张扬又瞅了瞅，发现手机背面的最底下还刻着两行小字，字迹很浅，如果不注意很可能看不到。 张扬变换了一下角度，看得清晰些，见那刻字分两行，写的是：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世间曾有林依然。 张扬念了一遍，林依然似是听到了，转头轻声解释道：“初见惊艳，再见依然，是我爸妈刚认识的时候，我爸写给我妈的表白信里的两句话，后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第二句话是我妈加上的，原本想改成「世间才有林依然」或者「有林依然」的，但是觉得都不顺口，就用了「曾有」，反正人早晚都是过客。” 她说到「世间才有林依然」时似乎有些羞，白玉般的脸颊有微微的红晕透出，张扬却没注意到，依旧打量着手机问：“这应该是新款吧？” 他记得在医院的时候，经常看到隔壁床那位输密码，应该是没有指纹功能的。 林依然轻轻“嗯”一声。 张扬抬头看着她，又问：“多少钱？”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才道：“六七千吧，我也不太清楚，蛮贵的。” 最后这句“蛮贵的”并不让人感觉到任何显摆的感觉，张扬自然明白她的善意，暗忖以现在的消费水平，何止是贵，简直是轻奢品，笑道：“确实有点贵，被老师给收走就亏大了。” 以张守一和方浅雪如今的月工资，俩人加一块买不起这个手机，不过作为一个万元手机都见怪不怪的人，张扬自然不至于因为一个手机就产生自卑或者其他心理，只想着《临江仙》的收益到手，能不能找个理由也换一个。 ……貌似都还没投呢。 林依然笑了笑，继续看书，张扬又摆弄了两下，忽觉她轻轻踢了自己一脚，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她。 林依然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睛瞄了眼窗外，张扬立时警觉，飞快地把手机藏到书页中，同时抬头朝窗外看去。 就见班主任傅泉艺站在窗外，苍老的脸庞面沉似水，因为背光的缘故，被身后金色的朝阳映衬着，如同一尊含怒而威的佛陀。 【013】敲打 张扬露出一个灿烂而帅气的笑容，“傅老师好。” 已是初夏，窗户都是打开的，傅泉艺沉着脸伸出手，沉声道：“拿过来！” 教室里原本闹哄哄的各种读书声似乎随着这声话而小了许多。 张扬知道当众顶撞只会把老头激得更加恼怒，只好隔窗先把手机递过去，同时站了起来，想要解释一下，傅泉艺却拿了手机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说。 张扬无奈，只好拿着拐杖示意林依然站起来，她却道：“你坐着吧，我去跟傅老师说。” 张扬苦笑道：“你去了他肯定也说让我去拿，放心吧，肯定把手机给你拿过来。” 傅泉艺年过五旬，为人最是严肃古板，林依然知道张扬说的是实话，既然是抓到了张扬玩手机，肯定是要张扬去认错的，自己去了也没用，只好站起来让张扬出去。 如果说对手机被没收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傅泉艺不可能真的没收，肯定会归还的，因而她并不着急。 不过看着张扬拄着拐杖走出教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醒悟过来：这家伙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抓个正着，反应也太平静了，一点都不慌乱，那副沉着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办公室门没有关，张扬来到门口，先往里面瞧了一眼，早读刚开始，许多老师也都没来学校，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傅泉艺外，只有隔壁一班的班主任侯娴瑛，同时也兼兼任着二班的数学老师。 张扬迅速地换上了一副有些惴惴不安的表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里面，让两个老师抬头时都能看到自己这副不良于行的凄惨样子，然后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傅泉艺和侯娴瑛几乎同时抬头看过来，傅泉艺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声音，只是抬头他一眼，依旧沉着脸，一语不发地重新低下头。 侯娴瑛年过三旬，有些矮墩墩的，并不美丽，性子却向来极好，见张扬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不动，笑道：“咦，你出院啦？赶紧进来吧。” “昨天傍晚才刚出院。” 张扬微微欠了下腰，朝侯娴瑛尴尬地回应，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进来，“谢谢侯老师关心。” 傅泉艺刚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就沉着脸，手里还拿着价格不菲的新手机，侯娴瑛问了句，已经知道是学生上课玩手机被他没收来的，见张扬后脚就过来了，自然明白是怎么个情况，笑了笑，不再接话。 张扬也不说话，走到傅泉艺桌前，耷拉着脑袋，默默地等着挨训。 过了半晌，傅泉艺才抬头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过来干嘛？” 张扬抬头瞅了眼老头子，目光对视一下，就像是很心虚的样子，赶紧低下头，嗫嚅道：“过来……认错。” 傅泉艺自然明白他是来要回手机的，听他这么说，怔了一下，表情稍缓，拿过来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又重新盖上，这才问：“认什么错？” 张扬低声道：“我不该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 傅泉艺又哼了一声，却不见了刚刚面沉似水的表情，瞥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问：“这手机是谁的？” 张扬自然不会把林依然牵扯进来，道：“我自己的。” 傅泉艺冷笑道：“你爸妈又不是什么领导老总，怎么会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再不说实话，要不要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 张扬原本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混过去，只是有这个铺垫，才能接下来的话更可信，又抬头瞅了眼傅泉艺，一副学生做坏事谎言被睿智英明的班主任识破的模样，有些丧气地道：“我从别班同学那里借来的。” 傅泉艺却没想象中那么好糊弄，提高了嗓门道：“这样一部手机八千多块钱，够你断两条腿的了，谁会轻易地把这玩意借给你？哪个班的，你跟我说说，看看我认识不认识！” 张扬很想说真是断腿这手机还真不够，，不过自然不敢讲的，垂头不语，一副任打任骂的标准认错态度。 傅泉艺又问：“说吧，是周帆还是林依然？” 二中学生多富家子女，能买得起这款手机的人不少，但最张扬关系最好的也就周帆和林依然了，老头能猜出这两个名字不奇怪。 所谓久守必失，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张扬深谙此理，见傅泉艺总是追问，赶紧岔开话题，解释道：“我就是忽然想查点资料，不是玩别的，您怕我们玩手机，不就是担心耽误学习嘛，我……没耽误……” 如果真当着傅泉艺侃侃而谈什么手机、网络只是工具，全看人如何使用之类的话，只会让这个古板的老头更生气，张扬很懂得分寸，绝不为了刻意装逼而舍本逐末，而且说到后来，特意作出一副心虚不敢再讲的样子，逐步压低了声音。 傅泉艺又板起脸问道：“早读课上你不好好念书，能有什么资料要查的？” 见他不再盯着手机是谁的问题上，张扬松了一口气，很弱弱地样子抬头瞅了眼傅泉艺，再垂下头说道：“我看新闻上讲《三国演义》征集片头词，想查一下怎么投稿……” 那边的侯娴瑛看了过来，傅泉艺也怔了一怔，打量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问道：“你查这个干嘛？” 张扬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道：“……我想试一下。” 学校有书法和诗词老师，傅老头却是自己把自己班级里的两门课给兼任了，在这方面是有一定造诣，并且喜爱的，自然也清楚《三国演义》剧组这次征集片头词的难度。 他不认为张扬有那个能力，说句直白的话，最后一批北周文人故去后，诗词基本就算是绝迹了，这次征集落空的概率很大。 但张扬有这个心，老头心里还是有些意外与欣赏的，点点头道：“有这个勇气和心思是好的，不过上课不能玩手机，这是学校规定……”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摆摆手道：“算了，下不为例，回去读书吧。” 连张扬到底准备了什么诗词都没有问。 张扬还准备一展才华呢，见老头问都不问自己准备了什么诗词，有些郁闷，小心翼翼地道：“那……手机？” “先放我这里。” 傅泉艺打开抽屉，小心地把手机放了进去，合上了抽屉，说道：“期末考试后，如果考得不错，再还给你。” “傅……” 张扬还想说话，傅泉艺瞪眼道：“想拄着拐杖罚站？” 张扬无奈，只好怏怏地离开办公室，还不忘很礼貌地跟傅泉艺与侯娴瑛道了声别，希望老头能看在自己这么有礼貌的份上提前把手机还自己，不过可惜根本没用。 侯娴瑛起身接了杯水，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喝了一口，见张扬离开办公室后，才笑着说道：“态度挺好的，把手机还他就是了，干嘛让他不好跟同学交代？” 傅泉艺道：“这小子刚入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听话老实，谁想到老实了两年，一次表白失败跳楼梯自杀就闹得满城风雨，偏偏我连说都没法说，这回正好敲打敲打她。” 侯娴瑛笑道：“这有什么敲打的，林依然那性子，又长成那样，张扬跟她同桌快两年了才表白，挺不容易了。” 顿了一顿，又道：“要说我呀，您当初就不该搞什么男女同桌，下学期重新排座位，把他们两个调开不就行了，再给林依然找个女生当同桌。” 傅泉艺想了想道：“那不行，都说我老古板，好容易做回不古板的事情，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继续道：“整个班级调座位太折腾了，回头找个机会把他跟林依然调开就好了。” 不等侯娴瑛说话，就又道：“手机就是林依然的，后面写着林依然的名字呢，这小子还死不承认，当我是瞎子呢？” 侯娴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傅泉艺也笑道：“现在也好，林依然应该不至于因为手机就怪他，她那家境不在乎这些，刚好有由头多沟通，弥补一下裂痕，免得表个白再闹得连朋友都没得做，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再因为这个考不好就不值得了。” 侯娴瑛笑道：“看不出来呀，您老心这么好？” 傅泉艺道：“这话你能夸，我可不敢认，就是觉得该敲打敲打他。” 说到这里，表情似是有些自得，“小屁孩一个，住趟院回来长进不少，我在青蝇书院教了一辈子书，什么样的妖孽学生没见过，现任国家教育部长都是我教出来的！跟我耍心眼？” 简单几句话 一，书名 老实讲我一开始想的书名是《明星是从渣男开始的》，我很满意。 发书前被书友群疯狂吐槽，改成了《从同桌开始》，我也很满意。 然后厚着脸找维妮编辑要签约，通过后问她有没有要改的，她说你把书名改了。 我问原来叫低调大明星，被封了，还可以用不，她说可以，我就问低调大明星和低调天王哪个好。 她说都一般。 考虑到以前还有两千多个收藏呢，我选了低调大明星。 不过跳出自我视角，名字确实一般，也不知道这些新读者被什么吸引的…… 估计是作者名。 二，洛神 这不是那种系统文，洛神出现在这本书的最初意义是提供资源，让剧情设定合理一点，因为原作主角前世因为女朋友的缘故了解这些作品有些太勉强了。 但这不是说洛神就只是个系统这样的存在，她是一个戏份很多而且还会抢戏的角色，会从脑海里走出来现在你面前还让你陪她逛街的那种。 我想以宿慧为纽带，构建一个串联多个小说世界的大宇宙，这在冠军之箭结局里已经表现出来了一些，洛神是很重要的一个桥梁……这话现在说有些早，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三，新书投资 老实讲我没太明白，但是看到说明是签约后大家就能有收益，合同已经收到，还没打印寄出，反正都可以免费投资，大家可以点一下，不赚白不赚。 然后拿了起点币去看别人的书，因为我担心这属于赠币，而一个订阅里只要有一个赠币，这个订阅不论花多少钱都是不作数的，作者没有任何收益……毕竟我穷，码字还慢，可以理（chou）直（bu）气（yao）壮（lian）地让大家去祸害别人吧。 最后今天周一，现在公众新书榜十六好像，差几个名次出现在首页，签约后就不能上榜了，签约新书榜我是不指望了，就这几天，大家有推荐票的投一下，我从没有上过新书榜呢，让我在首页露个面吧。 都市的推荐位很紧张，我又不想卡字数慢慢等，估计也没指望了，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争取的推荐位了，按推荐票和收藏计算数据的。 【014】恶性事件 张扬在大半个班级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依然起身让开位置的时候，他多少有些尴尬地道：“我活着回来了，就是……呃，抱歉，没能把你的手机也带回来，等我回头下课再去找傅老头，肯定给你要回来。” 林依然看着倒不是很在意，笑道：“没事的，反正我平常也没什么大用，放在手里还总想玩，耽误复习，这样更好。” 张扬坐下来道：“也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的你手机被没收，你也不用谢我，咱们算扯平了。” 林依然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下周期末考试，张扬对于语文历史之流都不怎么担心，而数学、物理这些还是要小心应对的，拿出书本来认真地复习，尤其是这段时间住院拉下的课程。\u0010 不知不觉下课铃打响，因为都是刚来学校，除了需要解决生理问题的，大多数人依旧留在教室里看书或者闲聊。 张扬今天出院返校，本就惹人注意，刚刚又被没收了手机，没多大会，就又好几个同学跑过来询问。 周帆也过来，坐在林依然后面赵毅的桌上，脑袋则往张扬那伸，问道：“林依然的手机被没收了？” 张扬正很认真地复习物理，闻言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坐在张扬前桌的王谨淑回过头来，有些惊奇地道：“林依然，那是你的手机啊？我还纳闷张扬换手机了呢，你什么时候换手机啦？” 林依然笑了笑道：“前段时间。” 坐在两人前桌的是一对兄妹，在学校里称得上是有一定名气的人，都是学霸。 哥哥王谨孝入校以来，大小考试基本都保持在年纪前十，在竞争极其激烈的二中可谓十分难得，也是年纪第一的有力竞争者。 妹妹王谨淑去年暑假开学的时候，刚刚进入二中，下学期就升了高二，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跳级了。 ——此外，还有传言讲他们老爹是市里的大领导。 王谨淑是很为自己能跳级而感到骄傲的，开学没几天，就把每个人的年龄问了个遍，对于大家普遍都十七八岁，而自己只有十五岁的事情很自豪。 唯一没有满足她这样心思的，大概就只有林依然了。 她七六年二月生，而林依然七五年六月生，相差才八个月，还不到一年，四舍五入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让一直都习惯了同学都比自己年纪大两三岁的小姑娘立即记住了她。 而后第一次月考，王谨淑刚刚跳级，成绩不甚理想，五十个人排在三十八，而林依然排在十二，这让她看林依然愈发地不顺眼了。 跟自己差不多的年龄，跟自己同班，考试成绩比自己好，长得还那么好看，这也就罢了……偏偏她是女孩子！自己也是女孩子！ 自己要是男孩子，还能把她追到手，可自己也是女孩子，那怎么办？就只能处处跟她较劲，希望能够压她一筹了。 因为这个缘故，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否则王谨淑就算坐在前排，林依然换新手机这么久了，哪怕在学校用的不多，她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与林依然关系极好的刘婵也走了过来，趴在林依然的桌上又问了一遍：“依然你的手机被收走了？” 林依然只好又“嗯”了一声。 刘婵又问：“你平常上课都不玩手机的啊，怎么会被收走？” 话说的委婉，但意思清楚，明着把矛头指向张扬了，张扬也不装死，带着歉意道：“是我借来用的，不小心被傅老师看到了，放学我再去找他试一下，看能不能要回来。” 他说的坦白，刘婵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起来她与张扬原本关系也不错，就是这次「表白失败跳楼梯自杀」传的沸沸扬扬，才让她有些不满，借机发作。 林依然道：“没事，我平常也不怎么用。” 刘婵原本都不想说什么了，见林依然居然替张扬讲话，就又道：“要是有什么急事呢？” 张扬道：“我会尽量今天放学前就找傅老师要回来。” 刘婵并非不知进退的人，不再说什么。 韩永泰大概去了厕所回来，从前门进来，他座位在另一边，却往这里走来，隔着一段距离就扬声笑道：“呀，跳楼明志的大情圣回来啦，这次有没有什么新花样啊？” 这货倒不是情敌——当然，是不是暗恋林依然还不好说，但明面上追求者里没有这号人物，不过曾与张扬和周帆在篮球场上有过冲突，这是摆明了来挑衅了。 说起来，张扬表白的事情闹成这样，这货要负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六月一号儿童节，是林依然的生日，恰是周六，她晚上要与家人一块，于是刘婵牵头，就组了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中午吃了饭，一块去ktv里玩，给她庆生日。 张扬与林依然向来关系不错，又一直心存爱慕，有些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想要找机会表白，途中林依然去卫生间，他脑子一热，也跟出去了。 他知道女孩子去卫生间都慢，在男厕里磨蹭半天，滴滴沥尽后，这才出去洗手，心想着要是洗完手她还没出来，那就算了，否则就是上天暗示自己可以表白。 于是他在那差点把手搓掉一层皮的时候，林依然出来了。 张扬按照上苍指示，向她吐露心迹，林依然显然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错愕之后，有些为难，但还是委婉而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两人都是中正平和的性子，不会走极端，只要张扬稍微冷静一些，就能慢慢地回到原本的相处氛围之中，或许会拉开一些距离，但绝不至于闹得僵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明明没有受邀的韩永泰居然也在那，而且无巧不巧地看到了那一幕——他是不是听到了表白与拒绝的过程，是会唇语，还是纯属猜测污蔑，都无从得知。 但据周帆随后查到的消息，这家伙确实在许多个聊天群里传播张扬向林依然表白被拒的事情。 于是周一开学的时候，「林依然的同桌」向她表白，并且被拒绝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天飞，像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半个学校都知道了一样。 当天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张扬下楼梯的时候，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然后在医院躺到了现在。 在这期间，由于「表白失败」和「跳楼梯自杀」组合在一块的增幅效果，另外半个学校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随后扩散到了校外。 张扬表白那天是看到了韩永泰的，后来学校流言满天，就算不用查也知道与他有关，包括后来的「不慎从楼梯滚落」被传播成了「跳楼梯自杀」，多半也跟韩永泰脱不了关系。 周帆个傻缺不知道究竟，还帮忙散播，以为在帮张扬造势。 ——在此之前，周帆刚因为韩永泰恶意传播张扬表白被拒的事情，在球场上找茬跟他打了一架，他人高马大，又是练过的，当时一打二还略占了些便宜，很是威风了一把。 张扬记得当初周帆说韩永泰眼睛都破皮了，但这会儿看，应该是已经养好了，还是那副骄气的嘴脸。 周帆见他还敢过来找茬，立即站了起来，瞪眼道：“关你屁事？该滚哪滚哪去。” 韩永泰冷笑道：“我跟你讲话了吗，你就跳出来，你是他的狗吗？” 青城二中总体来讲校风优良，但学生这个年纪正是热血冲动的时候，又有许多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些学生间的冲突时有发生 ——据传几年前还发生过一次影响极其恶劣的强暴事件，不过被压了下来，外界所知不多，学生内部也是一届一届地往下传言。 学校对于此类恶性事件处理极其严格，二中的影响力在那摆着，哪怕家中有些能量，搞定学校高层也不是容易的事前，真闹出乱子基本谁都讨不了好，这么多年下来，学生之间早已形成潜规则，能自己找回来的就轻易不会告老师，但谁也不敢过分，因为对方哪怕什么都不如你，手里也还有告老师这一底牌在。 韩永泰家里经商，耳濡目染之下，年纪不大，却多少有些心机手腕，他知道张扬和周帆两个人都练过武，但他这次过来还真不怕对方两人动手。 他们敢动手，他就敢挨揍！ 教室动手不比篮球场上冲突，挨两下至少换个处分，这是会直接影响到明年报考大学的。 【015】付费采访 张扬真没想惹事，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不知道韩永泰上次吃了多大的亏，这样不依不饶，但绝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吵下去，否则周帆那脾气，真在教室里打了韩永泰就闹大了。 他抬头瞥了眼韩永泰，表情认真而疑惑：“你没擦嘴？” 韩永泰能进二中，成绩自然不差，他初中的时候还曾有一篇诗词被选入了国家《诗词》杂志儿童版，得了一个「才子」的外号，因此而对诗词产生了很大兴趣，平日也依次自诩。 他这次过来「找揍」，内心深处亦颇自得，觉得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很有谋定而后动的儒将风采，但这会儿这才发现竟然一时间难以领会对方这句问话的意思和意图，愣了一下，“什么？” 张扬往后仰了仰身，有些嫌弃的样子，还扇了扇手，一脸纯良的善意，“忘了就赶紧去擦擦，顺便漱个口，不然等下上课，来不及了。” 教室里已经有人笑出声来，周帆见韩永泰还是有些懵，笑得更是响亮畅快，大声道：“就是！哎呀，刚跑厕所大快朵颐一顿，怎么就不擦擦嘴就跑过来了呢，你看把大家给熏的……” 这下子还有不明白的也都明白了，两方虽然不对付，但在班级里人缘都不算差，因而旁观的同学倒没有故意针对韩永泰，只是有笑声会传染，尤其是在教室里，不明白的时候还好，一明白了，一个笑就会带着第二个第三个，哄笑声很快响成一团。 韩永泰这才发现自诩才子、儒将，善于谋定后动，居然不会吵架，而且似乎可能就要输在吵架上，脸涨得通红。 人做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次最难，打过一架后，第二次挥动拳头就要容易得多，何况还是面对上次打过的人，韩永泰恼羞成怒之下，立即就要挥拳，却在霎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丝清明，又忍了下来。 先别说后果，真打起来，就算张扬残疾不能参战，他也打不过周帆啊。 挨打赚，互殴就亏了！ 周帆见他还想动手的样子，立即走了上前去，倒还知道照顾女生，径直挡在林依然和刘婵的前面，借着身高优势，居高盯住韩永泰的眼睛，“上次挨打还不长记性是吧？” “你们想干嘛？” 前排的王谨孝站了起来，大声地道：“韩永泰！周帆！你们两个敢在教室里面动手试试？我马上就去告老师，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得吃警告！” 王谨孝是班长，所谓学生里的奸细，老师的小棉袄，告状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他倒不是有什么恶意，而是为人方正，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该告诉老师知道的，就该告诉老师知道，这是自己作为班长的责任。 ——这货唯一一次成绩大跌，是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直接从年级前十跌到了百名以外，原因是作文几乎没有得分。 那次作文题目是「弯道超车」，大家都各种阐述议论，唯独这家伙以「弯道超车是违法的」为核心论点来长篇大论，普及弯道超车的危害，古板如傅泉艺都看不下去了，在评讲的时候点名批评了他。 王谨孝是班长，大家对他的家庭也都有所耳闻，他这样讲了，韩永泰反倒松了一口气，正好有台阶借坡下驴，见周帆同样没了刚刚的气势，于是互相瞪着各自退了一步。 王谨孝平日里话并不多，这会儿开口管事，事态被制止了之后，居然没有住口，而是转头看向张扬，义正言辞地道：“张扬，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你就算再喜欢林依然，也不该在毕业前跟她表白的，这样不仅会影响你，也会影响到她，你要是真喜欢她，大可以到大学去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谁也没有想到，他矛头一转，居然说起了这事，林依然霎时红了脸。 张扬倒是没羞没臊，还想反驳一句“我一直都是光明正大的”，但没来得及说，就听王谨孝又道：“还好林依然拒绝了你。” 张扬差点没吐血。 教室里其他人再次发出一阵哄笑，连周帆跟刘婵这俩死党也笑得前仰后合，王谨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抓着哥哥的胳膊哈哈哈地道：“哥你笑死我了……” 林依然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努力忍住了。 王谨孝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有些不满地瞥了眼妹妹，继续道：“不然你们两个的学业可能都要耽误了。” 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了同样脸露笑容，还在努力维持风度的韩永泰。 韩永泰立即有种被枪口瞄准的感觉，并且很快应验。 “韩永泰，张扬就算有不对的地方，那也是他的私事，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但你要么应该规劝，要么袖手旁观，怎么都不该把人家的私事到处宣扬！” “张扬是情难自禁，有错也可以理解，但你这样蓄意，就算有旧怨，用这样的手段也不光彩，如果不及时纠正的话，很可能就会发展心性品德的问题，很严重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话简直是在打脸。 韩永泰脸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站在那儿，觉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王谨孝看着他的脸色，又道：“我们算不上朋友，但同学一场，我不想看着你往错误的方向发展，忠言逆耳，有惹你不痛快的地方，你想记恨的话可以记恨，不过我希望你能把怨气转化成为动力，想要出气的话，用成绩，用未来来证明自己，那样不是更好吗？你成绩不错，前途大好，不要因为心性影响了以后的发展。” 教室里鸦雀无声，王谨孝也不顾众人的脸色心情，说完之后就自顾坐下，气定神闲地继续看书。 上课铃适时响起，周帆、刘婵等人迅速归位，韩永泰也阴沉着脸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扬看着王谨孝的背影，心里面多少有些意外和惊喜，没有想到现代社会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或许有些迂腐，或许有些古板，有些……但并不讨厌。 不过这也跟自己心胸开阔有关系，你看韩永泰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胸襟。 王谨孝或许没有恶意，甚至大概率是好意，但被他这样一搅和，张扬和林依然之间原本逐渐开始恢复的关系，一下子就被搞得有些尴尬。 一直到侯娴瑛走进教室，林依然晶莹如玉的耳朵还红红的，看着煞是可爱，张扬不愿继续这样尴尬下去，找了很拙劣的理由，跟她借了块橡皮。 林依然很平静地给他推了过来。 张扬拿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钢笔，于是找出铅笔来，写了“我简直太聪明了”几个字，欣赏了一下，又用橡皮擦掉，然后还了回去。 今天上午的四节课分别是数学、英语、历史和诗词书法，张扬最期待第四节课，因为傅泉艺兼任他们的诗词与书法课老师，他想要把林依然的手机拿回来，就必须要在诗词课上好好好地表现一番。 前两节课很快过去，第二节课后，入了华籍的英国人老师刚刚走出教室，一个长相颇为清甜的女孩就偷偷地从教室前门探出了半个身子。 她目光迅速地在二班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很快看到林依然，随后以她定位，锁定了旁边的张扬，径直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纯白衬衫搭黑色百褶裙的校服套装，身材娇小，比例却很不错，也很有料，走路的时候裙摆飘动，两条白腿错落，十分动人，很快引起了许多学生的注意。 王谨孝刚好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位置空着，女孩也不客气，直接在他位置上坐下来，面朝着林依然和张扬，露出清甜可爱的笑容，道：“林依然是吗？你好，果然好漂亮啊。” 林依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还没说话，女孩已看向了张扬。 “你就是张扬吧？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雅社的副社长李清禾，冒昧打扰，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我想要代表《闲言》杂志对你进行一次专访，放心，时间很短，上课前绝对搞定，可以吗？” 张扬有点懵，雅社倒是知道，是校内两大文学社之一，《闲言》则是他们每周一刊的杂志，问题是采访自己干嘛？ 他很快意识到了可能的缘故，摇头道：“我很荣幸，但很抱歉，我要复习，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李清禾滞了一滞，但完全不受影响，立即重新露出清甜可爱的笑脸，“不会打扰你太多时间，就十分钟，可以吗？” 张扬继续摇头，“很抱歉，马上就要考试了，这十分钟也可能会影响到我原本光明伟大的前途，一寸光阴一寸金……” “我可以付费。” 李清禾打断了他，随后立即续道：“一百块！每分钟！” 【016】她长得好看 以当前的消费水平，一千块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李清禾虽未刻意提高声音，但附近还是有不少学生听到，不由纷纷看了过来。 张扬没想到这妹子出手这样豪绰，微微一愕，而后转头看向林依然，她也正望着他，目光一触，张扬笑道：“要不对半分了？” 林依然低头看书，“我不要。” 张扬朝李清禾摊摊手，笑道：“不好意思。” 李清禾似是看到了希望，表情振奋，笑得也愈发清甜，“没事没事，采访你一个人就行了。” 张扬摇头道：“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所以真的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李清禾没有说要采访什么，甚至没有说一定要回答，看似有漏洞，张扬却很清楚只要自己答应了接受采访，她就可以随便乱写——这一千块买的，也就是这个。 张扬就没想过要答应，问林依然说是征询意见，不如说是个玩笑。 “拜托，你不接受采访的话我回去要挨骂的。” 李清禾见金钱无效，立即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本就长得清甜可人，这时候更显我见犹怜，“拜托啦，算我求你啦~好不好？我保证很快……五分钟？” “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越是这样，张扬越是不敢接受，干脆低头默记单词。 “哎呀，求求你啦，帮帮忙嘛。”李清禾娇声哀求，引得旁边许多学生频频注目。 张扬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清禾见他油盐不进，只好转头看向林依然，可怜兮兮地道：“林同学，我知道你心好，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呗？” “不好意思。” 林依然也摇了摇头，不论是谁，对于想拿自己私事做噱头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见两人都不松口，李清禾收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干脆直接开口问：“之前有传言说张扬向你表白，被你拒绝后跳楼梯自杀，以此明志，请问是真的吗？” 林依然蹙了蹙眉，看了李清禾一眼，并未回答，低头继续看书。 张扬则连头也没抬。 “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同桌，经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林依然你为什么没有跟老师申请调座位呢？你们现在的关系有没有受到影响？我听说你们以前关系不错，现在还能跟以前那样做朋友吗？” 李清禾就跟机关枪一样，打完一串子弹停顿一下，见对方没有中弹，就继续开枪，“文学社的社长赵括听说你表白被拒的事情后，说你自取其辱，张扬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扬和林依然很有默契地置若罔闻。 “赵括这个名字你们两个应该都听说过吧？我听说他曾追过林依然一段时间，张扬你对此知情吗？” 她继续道：“我还听说有个很有趣的传闻，去年末文学社在他们《青檀》杂志评选年度校花榜的时候，赵括跟当时的社长和组干吵得很厉害，坚决不同意林依然上榜，说能上榜的女生除了长相之外，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和优点，文学社不选花瓶。” “李秀琴去年才高二就收到江南大学的特招邀请，并且拒绝了；粱歌的舞蹈是一绝；玉小溪刚入学就成了校广播电台主持人，还曾上过省电视台；高小琴是瑜伽社的社长，交际能力一流，还在全国英语演讲比赛里拿过一等奖；唐宋是《青檀》杂志主笔，文章多次登上过省级乃至于国家级的杂志文报……而你成绩平平，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绝对没有登榜的资格——这件事情你知道吗？是否认同赵括的评价？” “据说当时文学社其他人就给出了一个理由，原话是「她长得好看」，并且反复说了九遍，赵括差点被气到吐血，一怒之下就跑到你们教室来，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据说之后如果不是被当时的社长否决，赵括可能就把你排在校花榜第一了，并且从那之后就开始追你……” “这件事情是以讹传讹还是确有其事？你对赵括的印象怎么样？你认同这种说你除了长得好看没有别的优点的说法吗？” “还有人说你这学期开学参加校服设计大赛，就是想争一口气，证明自己，是这样吗？” 周帆忍无可忍，大声喊道：“喂喂喂，李清禾你够了啊，人家摆明不想接受采访的，你就行行好出去行不？” “咦，这位同学你认识我是吗？” 李清禾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你作为同班同学，对张扬的事情知道多少？他是真的是跳楼梯自杀吗？是心灰意冷还是以此明志？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吗？我可以付费……” 周帆捂住了嘴巴，以示坚决。 张扬望眼欲穿，去办公室的王谨孝终于回来了，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前，面无表情地望着李清禾，“你是谁？” 李清禾显然是认得他的，忙站了起来，一脸清甜可爱的笑容，“王同学是吗？我是雅社的副社长李清禾，有点事情想要采访一下……” 王谨孝立即意识到了原委，转头看张扬。 张扬这才舒了口气，道：“班长你可算来了……没有人同意采访，但人家不走，我们总不好赶人，都等你主持公道呢。” 王谨孝转头对李清禾道：“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班级的正常学习生活，如果再不走，我马上就去社团部投诉雅社。” 李清禾刚张嘴，就被王谨孝这句话直接堵住了要说的话，略一犹豫，立即重新露出清甜笑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希望我们下次能够继续愉快地合作。” 看着李清禾娇小而玲珑起伏的身影走出教室，张扬由衷地赞道：“班长威武。” 王谨孝在自己位置坐下来，置若罔闻，只留给了他一个帅气的背影。 “这才一个校园报的记者，就这么恐怖，要是以后真成了明星，面对那些专业记者，我还能活下来吗？” 张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记者的恐怖，有些心有余悸地问洛神。 洛神云淡风轻地道：“多雇几个保镖就好了。” 张扬撇撇嘴，自然知道这个方法不靠谱，不过现在考虑这事还太早。 林依然轻声问：“干嘛不接受啊？” 张扬笑着反问：“你希望我接受？” 林依然明净如水的眸子睨着他，却不回答。 张扬笑道：“钱太少。” “一千块还少？” 林依然抿了抿唇，“那给多少钱，你会答应接受采访？” 张扬咳了一声，“这得分人，比如要是你采访的话，我保证分文不收。” 林依然横他一眼，低头看书。 “要不倒贴也行啊。” 林依然不理他，拿了纸巾起身，拉了刘婵一块去卫生间。 第三节历史课，这个对张扬来说难度不大，一节课很快过去，终于到了最后一节诗词课。 不算早读，学校每天只有六节课，一周才三十节课，因而书法课是与诗词课一块的，有专门的授课老师，有时候也会邀请一些知名的作家、书法家来校开讲座。 不过林轩他们班级是傅泉艺兼任。 傅老头虽然古板，但肚子里墨水是有的，否则哪怕他是班主任，学校也不会让他自兼书法课兼诗词课老师。 当代学习诗词，从不是为了作诗作词，即便是在高考附加题中，也没有对格律做出很严格的要求，那样的话学生很难得分不说，钻研太多，虚耗时间，也失去了推广古诗词的本意。 通常来讲，基本只要通顺、押韵，就会酌情给分。 傅泉艺也没有指望教出一两个诗词才子出来，他自己都没那个本事，所以大多是前十分钟讲，后十分钟评，中间的时间让学生自己练。 书法如此，诗词也是如此。 上周专讲书法，这周讲诗词，老头今天拿来欣赏的是北宋文学家、史学家、词人宋祁的《竹》： 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从。 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 “梅兰竹菊被并称为四君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历来也为文人骚客称颂，那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青睐于这四君子，哪位同学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017】咏竹 在简单介绍了一下作者宋祁之后，开始讲解诗词，傅泉艺先提问，虽说班里有几个学生的古诗词素养不错，但诗词课的目的乃是推广教化，又不是专为那一两个人上课，因而提问并不艰深。 傅泉艺话音刚落，就陆续有人举手自荐，韩永泰举的最高，他是语文课代表，而且早读课后还丢了脸，现在急于把吵架上丢掉的自尊在课堂上挣回来。 不过以张扬的视角看，无疑是王谨淑举的最显眼，因为她就坐在自己前面。 年龄小而且又是女生，多少是要有些优待的，尤其是傅泉艺这种老人面前，他目光在教室里扫过一圈后，就停在了王谨淑这个方向，然后点点头道：“张扬你来说一下。” 王谨淑见老师看着自己，都准备站起来了，结果听到老头喊出的名字，不由一怔，接着回头看了过来。 张扬比她还懵，不过还是在大半个教室的注目下站起来，略一沉吟，回答道：“我觉得梅兰竹菊被誉为四君子，与其说它们本身具有怎样的品质，不如说是历代文人先贤为它们各自的特点，而赋予了它们不同的品质，这反应出来的是我国古时先贤们的精神追求。” 这句话让许多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其他同学抢着回答，其实答案也就不外乎就是梅兰竹菊各自怎样怎样，有点墨水的再搭配几句诗词例证，而张扬开口就有新意，点出了是人的追求而赋予了它们高洁品质的事实。 这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捅破并不费力，甚至可以说是很简单，然而是不是真捅破了，就是云泥之别。 不论是从别处看到的，还是自己想到的，都是在老师的教导之外有了新意。 因而这段话说出来，不仅是班上同学吃惊，就连傅泉艺也有些意外，目光中露出了些满意与鼓励的意味来，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林依然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梅欺霜傲雪，傲岸不屈，竹苍苍劲节，正直坚韧，这是文人风骨；兰空谷幽芳，清雅高洁，菊凌霜独立，淡泊从容，这是文人品德。” “这首诗写竹，其实前两句写的就是竹出类拔萃，正直不屈的风骨，辞卑不肯从，而后面两句，则是表达了一种乐观向上的积极人生态度。” 张扬有意在傅老头面前表现，好让他把手机还给自己，所以这番话说得格外铿锵，极具感染力。 傅泉艺听得连连颔首，等张扬说完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看起来似乎精神了不少。 “张扬说得很好，我们都知道托物言志，但四君子其实本质上也就是托物言志，这是几千年来，华夏所有文人先贤们的精神追求。” 老头肯定了张扬的回答，却没有多少称赞，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倒也知道傅泉艺的性格，没指望他说什么好话，反正自己也不在意，只要回头找他要手机的时候干脆一点就行了。 见林依然望了自己一眼，他习惯性地把手在桌上微微一摊，“别这么看我，要不是为了要手机，我才不会轻易显露才华。” 林依然娇俏地翻了个白眼。 坐在前面的王谨淑也正回头，恰好听到这句话，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爱表现，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暗暗憋了一股劲，决定等下一定要好好地表现一下，挫一挫张扬的锐气，免得他出一次风头就这么目中无人。 可惜接下来是傅泉艺的表现时间，没有提问，小姑娘找不到表现的机会，只好自己创造机会，在底下好几次抢话接话，把傅泉艺没说完的话给说出来。 傅泉艺不明就里，好一阵子纳闷，不过王谨淑向来听话乖巧，成绩又好，倒也没有怪她，只是哪怕王谨淑说对了的时候，也非要换个说法重新说，就是不按她的话说，结果不小心在寻找其他表达言辞的时候卡了壳，停顿了两三秒钟，张扬很善解人意地提供了一个替代词，老傅就顺势按张扬的话接了下去，于是王谨淑更加郁闷了。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仿照这首诗，自己写一首，格律韵脚都不限，五绝七律什么的都可以，等下收上来我看一下。” 傅泉艺把诗词讲完，照例让学生练笔，却顿了一顿，又道：“明年进入高三，就没有诗词课或者书法课了，这是最后一次课堂练习，大家尽量认真一点，不要总是糊弄。” 他说完后，接了杯热水，坐在讲桌前看着冥思苦想的学生们，时不时地喝一口茶水，看起来颇为悠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憋了半天劲的王谨淑终于找到表现自己的机会，咬着铅笔在那搜肠刮肚地遣词造句。 其他人有的冥思苦想，有的则先写出一两句慢慢改，也有人先拿出宣纸毛笔来，甚至还有人不用墨汁，用砚，从饮水机那接了水来磨墨。 为了多一些联系书法的机会，傅老头要求诗词交上来的时候，必须是毛笔书写的。 林依然也拿了个笔记本，握着钢笔，想一阵子写几个字，张扬想偷偷瞧一眼，见到她把「苍苍劲节奇」写在草稿纸上，知道她打算化用薛涛的这句诗。 历代名家化用前人诗句极多，化得好就行，许多都比原作出彩、有名，张扬自不会因此就觉得林依然剽窃，实际上学生所作，绝大多数都是化用古人词句。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竹“苍苍劲节，正直坚韧”才给了她灵感。 张扬这样想着，却又见林依然把那句「苍苍劲节奇」划掉了。 林依然蹙眉思索，忽然瞥见他在盯自己这里看，横了他眼，低声道：“看什么看？” 张扬撇撇嘴，摊开一张剪裁好的宣纸，找出毛笔，打开墨汁，饱蘸浓墨，提笔就写。 林依然见他不打草稿，直接书写，有些惊讶地一直盯着看，见他悬腕挥毫，先写下《咏竹》二字，笔不停歇，又二十个字一气呵成。 林依然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他的字，连内容都没有看。 张扬前世上学的时候，没有练过字，那叫一个狗啃驴踏、鬼斧神工，毕业后专职写作，为了能配得上自己未来当红作家的身份，才特意练了书法。 开始的时候不懂，被各种描摹水写坑过，后来知道走了歪路，才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临摹古贴，历代大家碑帖都有涉猎，时间久了，逐渐确定了方向，临的是文徵明的行书和小楷。 这个世界里的他原本字也不丑，却也就只是学生写字的工整而已，还谈不上书法的造诣火候，林依然与他同桌一年有余，对他的字并不陌生，所以这时候一见那临文徵明行楷颇得几分火候的行书，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同。 林依然凝眸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他的时候，表情略微有些疑惑。 练字是一个长时间积累的过程，很难一蹴而就，然而这字是她亲眼看着张扬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又不可能作假……难道他住院一个月，就把字练成这样了？ 张扬看出了她的疑惑，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粗心到根本没有注意过字体问题，不由微感汗颜，不过好在这事不用解释，我就写这样了，这就是我写的，咋地？ 放在以前，就这手字，她肯定要小小夸赞一下，但这会儿两人关系尚显尴尬，她微微抬眸，又见张扬眼望自己，似有得色，于是没有作声，抿了抿唇，定神看诗。 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 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林依然自小钟爱诗词，虽说写作水平与大多数同学一样，都只能说是打油诗，但欣赏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这首《咏竹》遣词用句十分平常，可诗词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辞藻华丽，甚至都不是格律平仄。 而是意境。 这短短二十字，字字平平无奇，可组合在一块，却已经将那种坚韧不屈的意境渲染了出来，甚至于她脑海中都能想象出来那副红日东升、雪竹傲立的画面。 这首诗与名家之作或许存有差距，可在学生群体中绝对是难得的佳作，即便是国家《诗词》正刊里的作品，也难说都比这首好。 也就是说，这首诗甚至有资格登上《诗词》正刊——如果它的作者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的话。 【018】人言否 张扬记得的咏竹诗不多，能拿来用的更少，最出名的自然是那首「任尔东西南北风」，但这只是一次随堂小测而已，这样的诗轻易哪舍得拿出来。 林依然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明净的眸子打量着张扬，“你怎么忽然变这么有文采了？” 张扬笑道：“刚刚就说了，我以前只是不轻易展露才华，这次是没有办法，不写好一点，回头去跟老头要手机，他哪里肯轻易给我？” 这话里颇有几分“我为了你才如此”的隐意，林依然微微抿着唇，明净如水的眸子瞪着他，似羞似恼，但并未说什么，收回目光，端坐着构思自己的诗词。 她谈不上有什么诗才，不过往日里写这类打油诗倒没有什么难度，可今天却全无思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这首《咏竹》原作者乃是革命烈士***，表达的是一种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乐观主义精神，意指革命事业早晚都会获得成功。 而如今从张扬的手里写出，林依然自然无法联系到什么伟大革命事业，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百折不挠的是什么，又想要表达什么？ 我早晚都会把你追到手？ 张扬刚吹干墨迹，把宣纸放到一旁，又收起毛笔，等着下课之后再去清洗，转头看林依然，却见她坐在那，坐姿依旧端正优美……可那神情似乎不太像是在构思啊。 他拿着钢笔轻轻地在她桌上敲了一下，见林依然凝眸看来，低声道：“你物理课堂笔记借我一下。” 林依然明亮的眸子微微睁了睁，很想说这可是诗词课，不过转瞬想到人家已经有了佳作，自己还一句未得，有什么资格说他？ 她默不作声地找出自己的课堂笔记，递给了他。 张扬接过，低声笑道：“放心吧，这次肯定不会再被没收了。” 林依然不理他，垂首凝神，努力集中注意力构思。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安静的教室里开始慢慢有同学们互相交流与点评的低语声，傅泉艺并不阻止，只是提醒了一声：“还有几分钟，没写完的同学要抓紧啦。” 正认真复习张扬抬起头来，瞧了眼傅泉艺，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林依然，见她面前摊开的熟宣上还是一片空白，压低了声音，有些奇怪地道：“你还没写出来？” 林依然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看着是想要抓起毛笔饱蘸浓墨，然后狠狠戳在他脸上。 张扬警觉往后仰了仰，狐疑地打量着她，“什么意思，你写不出来怪我啊？” 林轩不理他，转身继续凝神构思，可依旧全无思路。 张扬又低声问：“要不我帮你写？” 林依然转过头来，瞪了他两秒钟，然后扭过头，“不用。” 纤嫩玉指握住狼毫笔，打开墨汁略蘸了蘸，皓腕悬空，明黄色熟宣纸上墨汁流动，化作两行端正秀美的小楷字： 没写出来 林依然 张扬原本还期待一下她写什么呢，见她竟要这样交卷，不由一阵无语。 不过他很快留意到了林依然的字，他宿慧之前对书法没什么兴趣，只知道林依然临写的是赵体楷书，看着好，可到底写的怎样却不是很清楚，这会儿有宿慧记忆作弊，欣赏水平大涨，才发现这女孩儿年纪不大，字是写的真好。 ——都能跟自己差不多了。 “写好的可以拿上来了。” 随着傅老头一声话，有写好的学生很快起身，把自己的作业递上去，也有人懒得动弹，让人代劳。 张扬倒不想偷懒，但无奈不良于行，只好让林依然代劳。 林依然将两张宣纸叠在一块，原本下意识地想把张扬的那张放在上面，但自己的墨迹还未干透，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放在了上面，起身走到讲台前，放在了讲桌上。 林依然的水准在学生中算是很靠前的，长得又好看，她走过来的时候，傅老头下意识地瞄了眼，瞥见纸上的字，有些惊诧地瞥了她一眼。 林依然把两张纸放好，闷闷地回到座位，见张扬还在看她的物理课堂笔记，没事人似的，好像自己给他帮忙交卷是理所当然，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小丫鬟。 傅泉艺见没有学生再去交稿，拿起那一叠纸稿，拿起一张，瞧了两眼，摇摇头，放一边，再拿一张，瞧了两眼，摇摇头，放一边，再拿一张…… 一连七八张，他的目光才在一张纸上停顿一下，喝了口茶，开口赞道：“王谨淑这句不错，「无需花香招蜂蝶，我自心高向碧霄」，有点君子的味道。” 王谨淑得了夸奖，笑颜如花，不忘回头看了眼林依然，略有得色。 韩永泰见点名了王谨淑，有些期待地伸了伸脖子，因为他记得自己的诗就在王谨淑下面，既然看了王谨淑的，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了。 在他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傅泉艺把王谨淑的诗放回「已阅」那一叠，拿起又一张纸稿，虽然隔得远，但凭借着三分本能七分猜测，韩永泰还是认定了这张就是自己的。 傅泉艺瞧了两眼，摇摇头，放一边。 老头这套动作做了多年，极其熟练，动作不大，哪怕教室里安静，韩永泰这个位置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但随着那张纸杯无声地放入「已阅栏」，他还是觉得听到了咔嚓一声。 那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像是回放一样，傅泉艺拿起一张，瞧了两眼，摇摇头，放一边，再拿一张，瞧了两眼，摇摇头，放一边，再拿一张…… 又过了两分钟，他的动作才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又找到了一首好诗。 张扬因为期待自己的名字，也在认真地观察着老头的动作，见状心里一动，看这找到了好诗的模样，应该是自己了。 却听老头缓缓念道：“林依然……” 林依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此前不乏有同学写不出来像她这样交稿的，傅泉艺从没有点过名字，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居然要点名批评自己。 傅泉艺点了林依然的名字，却没有立即说下去，又认真地看了将近一分钟。 其他人不知究竟，但按以往的经验推测，傅泉艺明显是看到了写得很好的诗，许多人便纷纷往林依然看过来。 王谨淑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回头看了眼林依然，表情显得有些郁闷和挫败。 老头顿了好一会儿，才续道：“这次有点发挥失常啊。” 底下一大群学生心里吐槽：时常你还看这么久？ 张扬倒是猜到了，老头不是在看诗，而是在看字。 林依然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看不出什么骄矜的表情，反倒又抬头望了一眼讲台，像是……有些期待接下来。 张扬同样期待。 傅泉艺把林依然的纸张拿起，也放到已阅那一叠去，但放下去的动作做了一半，却慢慢地停了下来，半天都没有放下去，一直就在那叠已阅之上悬着。 深知他往日风格的学生们通过时间，已经大抵判断了出来，今天讲评的优秀作品多半已经出现了。 好一会儿，老头才“啧”了一声，阅卷以来第一次抬起头，看向坐在林依然身旁的张扬。 张扬肃容端坐，标准的乖学生坐姿。 傅泉艺又低下头，沉默地看了一好一会儿，终于又道：“张扬……” 张扬住院那么久，第一天回来上课，先是被没收手机，后来又与韩永泰发生冲突，这会儿听傅泉艺提起他的名字，许多人下意识地就精神一振。 傅泉艺却没提诗，而是道：“没想到你这段时间住院，字居然有这么大的进步……你临的是谁的碑帖？” 张扬刚要站起来，老头一眼瞧见，忙摆摆手，“坐着坐着，不用起来。” 张扬想了一下，才答道：“以前临过王羲之《黄庭经》、钟繇《宣示表》和王献之《十三行》，后来……呃，就这段时间住院，没有桌子，写起来不方便，就自己随便写了。” 书法公认欧、颜、柳、赵四大家，文徵明的书法成就虽不能与这四位相比，却是自成一家，老头似乎是懂行的，张扬这点火候都能看出区别，张扬不敢乱讲，只好瞎编，讲的是文徵明的师法。 他自觉这样回答没有什么毛病，却不知道班上许多人，尤其是几个书法爱好者与佼佼者，听到他最后几句话差点没吐血。 没有桌子，写起来不方便，随便写……然后不到一个月，就让傅泉艺这么夸？ 人言否？ 【019】依旧与天齐 当代练习书法，大多都学欧颜柳赵，最多再加个王羲之，傅泉艺听到这话多少一些意外，点了点头，道：“很好。” 然后起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与宋祁那首《竹》诗名并列、略矮一些的空白处，写下了两个遒劲大字：《咏竹》。 老头写的是行草，但大概只为了写得快，看不出丝毫行草书体的飘逸流畅，只能看得出近似于「笔透毫端」的力道，这或许与他古板的性格也有一定关系。 粉笔不时敲在黑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傅泉艺很快写完了那二十个字。 雪压竹头低，低头欲沾泥。 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韩永泰看了默念了两遍，表情逐渐由吃惊转为阴郁，还有些难以置信，期待接下来傅泉艺能说出一个别人的名字。 这样的诗怎么可以是张扬写出来的？ “张扬这首《咏竹》写的很好，大家可以先看一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 傅泉艺一句话再次把他的期待、骄傲还有刚刚缝补起来的小心灵击得粉碎。 等了两分钟，见没有人讲话，老头看向张扬，“张扬你来讲一下，怎么写出来的，坐那就行了，别又拄着拐杖，有人路过还以为我体罚学生呢。” 有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但没有几个人觉得好笑，所以应和者很少。 张扬只好坐着答道：“其实……我也说不好，就觉得可以这样写，就先想好写什么东西，然后怎么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这倒不是他扯不出来什么创作灵感，而是这样说才更符合宿慧前后在写诗上的转变。 不过担心老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回头不还手机，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觉得与其遣词造句，不如有感而发。” 傅泉艺遥遥看着他，表情似乎是有些意外，但对这个回答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的，点头道：“说得不错，与其遣词造句，不如有感而发。现在诗词之所以几乎销声匿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一点，太注重形式，反而忘了诗词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什么对仗格律，情感、意境才是最重要的！” 他夸完了之后，也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这种精神固然是很好的，也得看放在什么事情上，生活不是童话，不能事事如意，更不能儿戏，要分得清楚轻重，什么才是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张扬以往在诗词上表现平平，这次忽然冒出来这样一首佳作，老头显然也把他的「有感而发」理解岔了。 张扬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眼林依然，见她虽端坐望着讲台，目不斜视，可那如玉般的脸颊微微透出淡淡晕红，显然是听出了老头的弦外之音。 张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事越描越黑，根本没法解释。 傅泉艺又以赏析角度略讲了讲这首诗所有的一些手法技巧，然后看还有几分钟就放学了，于是道：“行了，这节课就到这里，想自习就自习，想去吃饭就吃饭。” 然后把那两叠纸稿放在一块，一手拿着，另一手端着茶杯，瞥了眼张扬，起身朝外走去。 林轩自然明白，松了一口气，对林依然道：“还好还好，有戏有戏，让让让让。” 林依然也留意到老头临走前的那一瞥，起身让开位置，不忘叮嘱道：“晚几天也没事，傅老师要是不给，你也不用缠他。” “放心吧，肯定给你拿回来。” 张扬拄着拐杖，在出门的稀疏人群中走出教室，往中间楼道旁的办公室走去。 这会儿其他班级还没放学，二班的学生直接就从这一侧的楼道下去了，走廊上空无一人，张扬来到走廊，刚好看的傅泉艺的身影走进办公室。 他拄着拐杖走过去，靠近的时候，却见英语老师，那个华籍英国人牵着一个淡金色短发的小男孩从办公室里出来。 这老师年轻时来中国旅游，就不愿意走了，后来娶了个四川妹子，通过婚姻拿到了华夏的绿卡，后来又入了籍，一口四川腔几可乱真，还取了个中文名字，叫唐诗，因为他媳妇叫宋慈。 高大英挺的唐诗老师牵着儿子从办公室里出来，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张扬，牵着儿子径直走向办公室旁的中间楼梯，张扬听到他从一口地道的四川腔骂儿子： “你还似不似个英锅人？你还似不似个英锅人？英语才三十多分，考的啥子呦，回去你妈不敲碎你哈老壳，矿西西的……” 张扬的嘴角抽了抽，又赶紧在办公室门前绷住，朝里面看了看，见办公室里只有傅泉艺一人，正伏桌写着什么，于是伸手敲了敲门。 傅泉艺抬头瞧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继续书写。 这时候张扬其实是可以进去的，但他知道老头难伺候，有求于人，姿态自然得摆足了，于是就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跟罚站似地一动也不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张扬默默数秒，又觉得有点傻，还好能找洛神聊天解闷，问道：“你觉得老头多久会让我进去？” “要是他一直都不理你呢？”洛神不答反问。 “那我就一直站着，然后写匿名信举报他体罚学生。” 洛神大概被他的无耻镇住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你真挺适合混娱乐圈的。” “是嘛？其实我这两天反思了一下，也觉得我以前确实选错职业了，天生就该靠脸吃饭，没想到你也这样认为，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洛神淡淡地“嗯”了一声，“靠不要脸吃饭也算是靠脸。” 张扬还没想好怎么反击，傅泉艺这时又抬起头来，眼望着他，明知故问：“有什么事吗？” 张扬这才耸拉着脑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迈步明显艰难了一些，就跟站太久加重了伤势一样，走到老头办公桌前，闷声道：“来向您认错。” 傅泉艺道：“认什么错？不该写情诗？” 张扬差点没忍住抡起拐杖砸老头脑袋上，明明是传达革命主义乐观精神的诗词，怎么就成情诗了？ 他抬头看着傅老头，表情有些疑惑的样子，“啊？” 傅泉艺不知道是看穿了他拙劣的演技，还是懒得搭理，淡淡道：“那你来认什么错？” 张扬道：“早上的事……我看您还在生气……” 傅泉艺道：“是挺生气的。咱们学校规矩不算严苛，所以更不许逾矩，上课期间不许玩手机，这是有明文规定的，你要是来拿手机的，就不用张着个嘴了，去吃饭吧，下午还有课。” 张扬没想这老头比自己还不要脸，明明是他暗示自己来拿手机的，结果自己还没张嘴，居然就几句话要把自己的嘴给堵上。 他有些赧然地笑道：“我就是来给您认错的，并且向您保证，肯定好好复习，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你早上不就保证过了吗？” 傅泉艺眼望着他，目光里有淡淡的笑意掠过，“而且表现确实也挺好的，放心吧，期末考试之后，手机肯定还你。” 张扬见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老头还不肯松口，是真想给他一拐杖了，可人在屋檐下，只得继续道：“那个……” 傅泉艺问：“怎么？” 张扬抬头看了老师一样，欲言又止，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见老头没有再继续询问、给自己台阶的意思，只好嗫嚅道：“傅老师对不起，早上我骗了您……” “嗯？” “手机是我从林依然那里借的……” 他说完这句，略顿了顿，踟蹰着，很难为情的样子，低声补充道：“那是她爸妈送她的生日礼物，我这样……真的不好交代……” 傅泉艺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又低下头，打开抽屉，拿出那款十分纤薄精致的白色手机，小心地放在书本上，把书推过去，道：“行了，拿回去吧，搁我这我还怕弄坏了得赔呢。以后少耍小聪明，以诚待人才是立身之本。” 张扬这才明白老头不是故意刁难，而是他自己弄巧成拙，如果他刚刚直接走进来说想要回手机，老头多半就痛快地还给他了，可他玩这点小心机，老头才存心给他一个教训。 他怔了一下，才欠了欠身，一手拿起手机，低声道：“谢谢傅老师。” 傅泉艺“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扬转身走出办公室，又回头瞥了眼，见傅泉艺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站起身来，看样子也要离开。 老人身量本就不高，身形瘦削，在宽敞空旷的办公室中多少显得有些渺小。 两年前张扬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老人的时候，他坐在下面，老人站在讲台上，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张扬从未真正看清楚过老人本身的样子——只是一个年过半百、将要退休的干瘦老头而已。 宿慧之后，从仰视变成平视，老人才在为人师长的光环里现出了并不高大的真实身影。 傅泉艺虽不佝偻，可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两人面对面站着，他甚至遮挡不住张扬的视野。 所以张扬以后面对老人要低头。 【020】唐诗 这时已经下课，走廊里有许多走出教室的学生，有些与张扬相识的，见他回校，不免打声招呼，或调侃或关心。 张扬一边回应，一边问洛神：“我这两天好像是有点飘。” “穿越者的正常心态，不这样怎么能显出自己的桀骜不群与众不同？” “你这话好像有点讽刺的意思啊。” “我提醒过你，不要被宿慧压制自我，这不是穿越，不是游戏，这是属于你自己的真实的人生，所以收起你的浮躁轻跳，对你自己负责，也对你的家人负责。” 洛神的嗓音甜美脆嫩，但这会儿语气十分认真凝重，“两年之内，如果你不能通过考核，真会死的，想一想你的父母、妹妹，他们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变故？” 张扬笑道：“怎么不说还要对你负责？” 这话同样有些轻跳，但他显然已经警醒，洛神便不再理他。 张扬回到教室，同学大多都已经离开，刘婵坐在王谨孝的位置上，正与林依然说着昨晚看《音超联赛》的感受。 “我还是更喜欢杜峰，长得帅，而且从餐厅服务员到音超舞台，能坚持追求梦想多不容易啊……” 刘婵背对着前门，没看到张扬，林依然却是看得见的，站起身来，让他回座位。 张扬先把手机递给她，笑道：“幸不辱命。” 林依然脸上却看不出意外或惊喜的表情来，只是接过手机，等他进去后坐了下来。 刘婵道：“傅老师居然提前把手机还你了，挺厉害嘛。” 张扬笑道：“估计是觉得我一直都比较老实听话，认错态度又诚恳，才网开一面。” 刘婵“嘁”了一声，“我以前也觉得你挺老实的，结果……” 虽说在「跳楼梯」自杀这件事情上张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刘婵还是因此而对他不满，却也不好再提，于是哼了一声，“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估计是觉得你那首《咏竹》写得好，以前也没觉得你诗词多厉害啊，感觉还不如我呢，这次居然把依然和余夏都比下去了，专门点评你写的。” 林轩撇嘴道：“以前考试，哪次附加题得分我不比你高？那还是我韬光养晦的结果。” “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刘婵自然不信，嗤之以鼻，“有本事你再写一首给我看看？” 张扬笑道：“行啊，你来出题。” 刘婵见他这么自信，不禁有些吃惊，一直坐在后面做习题的周帆也坐不住了，几步走过来，坐在了后桌赵毅的位置上，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还有不爽，道：“你当自己是李白啊？” 林依然听张扬和刘婵闲扯，并不插话，这时也抬眸打量着他。 教室里不少同学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刘婵将信将疑地看了张扬两秒，下巴一抬，“还是咏竹。” “这简单。” 张扬满咳嗽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听着啊，第一首。” 这句「第一首」的震撼力实在有些大，好几个原本在认真复习的同学也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 刘婵瞪大了眼睛。 周帆伸长了脖子，准备亲眼见证青城二中又一个风云人物的崛起。 林依然那双明净如水的眸子也盯住了他。 张扬咳嗽一声，肃容端坐，养了养气势，这才用不疾不徐的语调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 没来得及念出下句，林依然续道：“天地不相宜。” 正因张扬前三句诗的不俗气势所摄的刘婵和周帆同时把目光转到了她脸上。 林依然眼望着张扬，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刘禹锡的《庭竹》。” 张扬露出很吃惊的表情，“咦？已经有人写过了吗？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诗词也有雷同，没事，我还有别的。” 他清清嗓子，继续念：“风霜连绵砌，防露拂瑶阶……” 林依然忍俊不禁，嘴角溢出忍不住的微微笑意，又很快抿住，“聊将仪凤质，暂与俗人谐。这是卢照邻《临阶竹》。” “咦，又有人写过了？没事，我还有，听着啊，苍梧千载后，斑竹对湘沅……” “欲识湘妃怨，枝枝满泪痕。这是刘长卿的《斑竹》。” “呃，这还真是唐诗写尽天下诗，把我想写的全都提前给写了，没事我想想。” 张扬一本正经地沉思，原本还十分期待的一众吃瓜群众已经做习题的继续做习题、聊天的继续聊天，还有人很失望地“嘁”了一声。 “野竹攒石生，含烟映江岛。翠色……” “李白的《慈姥竹》。” 刘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青冥亦自守，软弱强扶持……” “杜甫的《苦竹》。” 周帆趴在了书桌上装死。 “入水文光动……” “李贺的《竹》。” 张扬叹了口气，表情很无语地看着林依然，“你才是唐诗吧？” 林依然想忍没忍住，还是扑哧笑起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道：“还真以为你要倚马千言斗酒百篇呢。” 张扬笑道：“主要是没酒又没马，不然百篇千言没有，一两首肯定没问题。” 周帆无奈道：“行了，去吃饭吧。” 张扬也有点饿了，就点点头，又问林依然：“你还不回家？” 林依然摇头道：“我还要等一下。” 张扬知道她家境不错，每天上下学都有人接送，想来是今天司机还没到，也就不再问，跟周帆一块去食堂吃饭。 中午从十二点到两点，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多数学生都是在学校里面解决午餐，也有些会回家，比如林依然就是如此。 这个世界物价便宜，学校食堂更是便宜的过分，一份红烧肉才两块钱你敢信？ 但也有些菜定价就比较坑，比如土豆红烧肉就要五块钱一份，把肉换成了土豆，价格还涨了一倍还多，类似的定价还有很多，青椒土豆丝五毛钱一份，青椒番茄土豆丝就要一块五，同样的一份番茄鸡蛋面，不加葱花的比加葱花的贵一块…… 总之比宿慧记忆力的那些学校食堂要奇葩，也要良心的太多！ 周帆吃罢饭去了球场，张扬一个人回来，中午有些热，有人打开了空调，他就趴在桌上听洛神继续讲和弦。 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不错的。 下午三点半准时放学。 由于临近期末考试，学生活动不多，张扬行动不便，更没有什么要参与的，放学后就直接坐公交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熟练地反向一拐，再次钻进了网吧。 学校里面有电子阅览室，不过张扬考虑一下后，还是放弃了在学校里面码字的想法，准备先看一下《射雕》发布后的状况，再决定是不是暴露真实身份。 一个默默无闻多年的高中生突然同时在诗词和小说上表达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天分，和一个已经成名的才子居然还是畅销武侠作家，给人的印象与冲击时截然不同的，前者令人生疑，后者令人生敬。 昨天的位置被人占了，张扬只好另找了一个角落，打开电脑，没有急着听写，先搜索了一下《三国演义》的征集信息，发现投稿其实很方便，可以直接递到电子邮箱。 家中虽然没有电脑，但张扬的手机也支持网络聊天，软件是一个叫做「灵犀」的聊天工具，与前世的QQ一样，同时附赠有邮箱功能。 张扬把《临江仙》写下，又附上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发送到征稿邮箱， 【021】琴弦效应 张扬把《临江仙》写下，又附上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发送到征稿邮箱，然后顺手搜了一下灵犀和微信，发现果然是同一家公司推出的。 “这不会也是琴弦效应造成的吧？” 张扬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如果连聊天软件都被琴弦效应波及的话，那么他所熟知的那些诗词呢？ 会不会也有可能已经被人写出来了？ 这件事情他其实早该想到的，但此前一直忽视了。 这个世界同样有四大名著，三国和水浒都与他所熟知的没有任何差异，而《西游记》则换了作者，乃是北周中期的冯启年所著。 这一点张扬其实能够理解，因为西游记的故事早就在民间流传里，其比较完整的梗概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不论吴承恩还是冯启年都是在搜集整理的基础上写出来的。 而就张扬记忆来看，冯版西游要比吴版西游的剧情逻辑更佳，至少没有强盗霸占唐僧母亲冒充当官多年都没有人发现这么扯淡的剧情。 而被誉为古典小说巅峰的红楼则被另外一本世情小说所取代，名字也叫《石头记》，内容却不同，但也是有遗失了后四十回，只有八十回存世，然后被后世人狗尾续貂。 张扬一边努力回忆，一边通过网络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几个被「琴弦效应」波及到的宿慧记忆之中的名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世这句话源于明末顾炎武，八字成语则出自清末梁启超，而这个世界里，他是华夏改元第一功臣汤君生的名言。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则鼎鼎有名的对联，前世源于明朝顾宪成，而这个世界里，他悬挂在里二中创始人陆青蝇的老师林复的草堂外。 这个林复还有另外一首诗名传后世：「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原出自红楼梦，这个世界里则出自「石头记」。 …… 张扬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原本以为可以凭借宿慧记忆的宝藏躺着装才子，但现在看起来，自己如果想要放心地装才子，就必须先对两周诗词有一个非常透彻的了解才行，否则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雷，而且是只要踩到了就万劫不复的那种。 “果然能装逼的事没一个容易的！” 张扬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音乐如此，小说如此，现在连原本以为最简单的诗词也是如此……就没有一个能不劳而装的。 “洛神，你能当百……谛听来用不？” 张扬决定还是先问问洛神，“就是我想要借用什么诗词名句，你就能立即告诉我它是不是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过？” “不能。” “那怎么办？” “多看，多学，少装。” “……” 张扬很想把她揪出来……看看长什么样子，先看看有没有生殖隔离，再决定要不要打她…… “昨天是你告诉我可以装诗词才子的对吧？还说有没有原作者，不怕别人揭穿，结果现在发现有坑，你就不管了？” 张扬隐约觉得这套路好像有点熟悉，“我怎么觉得你跟移动似的，办套餐的时候说这个好那个好，办完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是坑那里是坑，还有买房子，买车，就连双十一定金订金神马的都是坑……” 洛神没理他。 张扬却发现自己以前好像也挺喜欢这样坑读者，新书刚发的时候更新那个勤快，恨不得每天十章，上架之后……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自己能想起来的诗词挨个搜索了以便，看看哪些被抢占了署名权。 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确认自己能记得的大多数都还是沧海遗珠，张扬放心不少，不过可惜他准备听写的时候，洛神又玩起了昨天的套路。 “在每天四个小时的基础上，1：1兑换。” “我还要上课，哪有那么多时间？”张扬继续讨价还价。 “明后两天周末。” “我得复习啊，考不上大学你负责不？” “学历对你来讲只是锦上添花，要分的清主次。” 张扬一如既往地屈服在「没有选择」之下，为了节约时间，他手速飞快，有错别字也不顾，准备以后慢慢精修，免得白白便宜了洛神。 五点多的时候，他再次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只好下机回家，结果就跟昨日重放似的，刚走出网吧，就又碰到了张微。 “你又去网吧啦？” “你又跟男同学在一块到现在才回来？” 张微气得磨牙，抓起书包，却终究没砸下去，一路上气鼓鼓地跟着他上了三楼，又跟昨天一样先开门进去，扯着嗓子喊：“妈，妈，你还管不管？我哥又去网吧了！” 方浅雪拿着一堆衣服从阳台过来，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管他？越大越不像话了！” 张微忿忿难平，“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她顿了一顿，抬头眨巴着大眼盯住老妈，“要不咱买电脑吧？免得我哥总拄着拐杖往网吧跑。” 张扬瞪大了眼睛，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张微回瞪他一眼，使了一个颜色，跟着老妈进了房间，一边帮着整理衣服一边道：“我哥马上就要高三了，到时候肯定要查很多资料，网上查多快啊，搜一下就出来了，而且以后电脑的用途只会越来越多，您跟我爸肯定也要用的。” 方浅雪没好气地道：“买来了就不是这么用的了，我跟你爸又不懂，谁知道你们两个用来干嘛。” 张扬帮腔道：“妈不能这样说啊，娱乐是一方面，主要还是看怎么用，工作学习会提供多少方便啊，不然学校为什么从小学就开设计算机课程？你们学校干嘛特意给教职工开培训班？以后就是无纸化办公了。” 方浅雪有些意动，张微递给了老哥一个赞赏与鼓励的眼神，继续道：“对呀对呀，而且这几年电脑降价挺多的，三四千就能买一台，可以用八九年呢，平均下来一年才三四百块钱，每个月才多少钱？” 张扬道：“就是，四舍五入就是白送嘛。” “去去去，一边去。” 方浅雪没好气地瞪了俩败家孩子一眼，“三四千块还少？我跟你爸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哎呀，不能这样算啊，这是长期有效资源。” 张微开始抱着老妈的胳膊撒娇，张扬也想，但怕被打，只好站在门口道：“对啊对啊，这也算是教育投资嘛。” “行了行了，回头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方浅雪被俩败家孩子说动，但还是有些犹豫，主要是以这时候的物价，三四千块绝对是大额开支了，不得不慎重。 “谢谢妈。” 张微喜笑颜开，心情大好，连张扬的衣服都一块给他送房间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扬又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音超联赛」，不由有些吃惊，“这节目怎么还连播？” 张微很奇怪地看着他：“不连播怎么播？” “这是第几期了？” “海选第十二期。” “呃……一共有多少期？” “不知道，海选好像就有十六期，然后还有对战呢。” 习惯了每周一期、最多十二或十四期一年只能有一季的张扬有些懵，这世界里的综艺节目可以这么播的吗？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个音超联赛虽然每天连播，但时长远不如前世那样动辄两个小时起步，扣掉广告，每天的节目时长还不到一个小时，并且有许多明显可以剪掉的内容，效果还不如前世那样周播。 “难道这个坑也要等着我来填？” 张扬略想里一下，很快意识到这不现实，一来那么多专业人士靠这个吃饭，就算现在没发现这一点，等自己能对综艺说得上话的时候，肯定也已经发现了，二来……还有个坑爹的琴弦效应呢！ 【022】搭讪 张扬把今天剩下的乐理学习时间都预支到了明天去图书馆自学，所以晚上难得清净，看完电视后，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思索回忆，把能记下来的诗词都复习了一遍，以免淡忘。 期间有几个卡住了，他询问洛神，后者奸商成瘾，居然要按字收费。 张扬大怒，把她骂了一顿，然后才接受。 虽然在医院里躺了近一个月，但张扬一直都心事重重，睡眠质量并不好，所以明天周末不用上课，他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但是可惜，老妈也不用上课。 所以他吃完早饭之后，时间也才八点出头而已，不用穿校服，虽然有人挺好看，但青城二中的标识太扎眼，张扬虽然名字叫张扬，却始终自认是个低调的人。 他穿了身寻常的白T恤，搭一件黑色运动裤——其实原本想穿牛仔裤的，显得腿更长，可惜有石膏，穿不进去。 市图书馆在东城，张扬来过几次，并不陌生，是刚建成开放没几年的新馆，环境极佳，有三层，阅览室、自习室俱全，还有音乐室、放映室、电子阅览室，免费提供热水，冬有暖气夏有空调 ——最后这个优点在夏天就变成了缺点，因为不管看书不看书的人都往里面跑，去晚一点都找不到位置。 八点半开馆，张扬拄着拐走来到的时候，也才九点多一些，并不算晚，但他拄着拐杖从一楼溜达到二楼，又从二楼溜达到三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座位，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瞥见有个空位，立即走了过去。 另外还有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差不多与他同时看到了这个座位，不过瞥见张扬拄着拐杖，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后，就止住了，转身去别处寻找空位。 张扬并没有注意到这暖人心的一幕，开开心心地在座位上坐下来，放下书包，又去二楼阅览室借书，通过电脑搜索找到了音乐类书籍的区域，然后按洛神的建议，拿了《音乐理论基础》、《基本乐理教程》和《调性和声》三本，刷身份证借阅之后再回三楼。 把书本放下，又去接了杯热水。 万事俱备。 张扬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抬臂扩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认真学习，下一刻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妹子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瞎，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居然才注意到。 他打量两眼，因为是坐着，看不清身量，个子应该不会太高，年龄似乎比张微大不了多少，长得极美，乌黑丰盛的长发束成马尾，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似乎在抄写英语单词，肌肤奶白，清稚纯美，让人看着就有一种恬静美好的感觉。 他悄悄问洛神：“你觉得这女孩多大年纪？” “想搭讪？”洛神一语道破他的不轨心思。 “咳……” 虽说洛神是不是人/有没有生殖隔离都不好说，但她终究一直是个女孩子的嗓音，而且非常好听，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张扬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还是脸皮太薄了。 “准确的说，我在听从你的建议，从感情上入手，不是你说谈恋爱更容易达到出发界限吗？” “选林依然不是更好吗？而且比她还漂亮。” “拜托，我不要面子的啊，人家都已经拒绝我了还死皮赖脸？” “你太急着表白了，以你们之前的关系，如果老老实实地等水到渠成，高考之后再表白，基本就成了。” 洛神似乎始终坚信张扬通过第一次考核的钥匙就在林依然身上，提起她连话都变多了，“不过现在还不晚，要是不知道怎么追，我可以教你。” “开什么玩笑？” 张扬断然拒绝，“我一个当红言情小说作家，需要你来教我怎么撩妹？” 洛神呵呵一声，“你撩到多几个？” 她主动替他回答：“就一个。” 然后又补刀，“还嫁了别人。” “你滚！” 张扬有点恼羞成怒，不愿再与她说这事，打量那女孩几眼，还是有些犹豫，漂亮是漂亮，可看着年纪好像有点小，要是高中还好，要是还在上初中……我要传播正向能量啊！哪能做出如此禽兽行径？渣男也是有底线的好不好？ 他纠结半天，最终还是被女孩身上那股清纯稚美的气息吸引，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用洒逸的行楷字体书写： 你好，打扰冒昧，不过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不想再错过，我叫张扬，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以前当然没见过这女孩，这样说是玩了个小心机，以免给她留下第一次见面就撩拨的轻薄印象，同时塑造了自己见过她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苦苦寻觅的深情印象，而且还增加了一些两人很有缘分的浪漫色彩。 如果她追问的话，圆谎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她极大概率不是第一次来图书馆，回答说在图书馆门口见过，但是没干过这事，没有勇气上前，所以错过了……基本不会出现意外。 张扬轻轻撕下那页纸，然后换上有些夹杂着期待、欣喜、紧张、忐忑，却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把那页承载着美好愿景的纸张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女孩看到那页纸，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张扬借着早已经调整好的表情，露出一个有些尴尬而又不失帅气的笑容，用眼神示意他看自己写的话。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白皙晶莹的脸庞很快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愈发显得清纯动人。 张扬看的心跳一阵加快，暗想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漂亮，再过几年还得了？未必输给林依然啊！ 女孩复又抬起头来，明显有些羞涩，表情却似乎还夹杂着有些古怪，打量着张扬，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开玩笑，而后展颜一笑，像是风雨之后重新升起的朝阳照耀下，娇嫩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清新而纯美。 她拿起那张纸，放到作业本上，白皙纤嫩的手指握着钢笔，很快写下一行字，然后轻轻推了回来。 张扬接过，凝目看时，见女孩儿秀丽工整的楷书字体写着： 学长你不记得我啦？ 张扬心里咯噔一下，把这一行字看了两遍，确认没有理解错误，这才抬起头，又盯着女孩清纯稚美的脸庞看了两秒钟，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于是提笔写：我们以前认识？ 女孩接过纸张看了一眼，提笔写了两行字，然后又轻轻给他推过来。 张扬心里正在嘀咕这女孩难道也是二中学生，她不会知道过自己向林依然表白被拒跳楼梯自己的事情吧？ 他考虑事情经常如此，先把最坏的情况想一下，这样一来，现实再糟都不会糟到哪里去。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坏状况，已经足够的尴尬与难堪了，结果一看女孩所写的内容，发现现实还要更糟： 我是唐言蹊呀，去年张微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她还经常用我手机给你发消息。 【023】诗词也能做节目 青城市图书馆，宽敞明亮的三楼大厅里，偶尔会响起翻书声、脚步声或压低了的话语声，但整体氛围依旧是安静的，使人很容易进入到专注认真的状态。 张扬端坐桌前，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表情看着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一看就很专注认真，哪怕放在图书馆宣传片里，这幅画面都很好。 只是自家事自己知，他这会儿恨不得能钻进地毯下面去，同时暗骂自己果然就是天生的好男人，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喜欢谁眼里就只有谁，这么漂亮的妹子见过了居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这样不好，得改，好男人不落好，渣男才有前途！ 你看人家三十八床，新婚夜跟伴娘洞房，腿都断了，不还是床上躺着手机玩着妹子陪着？ 不过渣男不好当啊，刚刚试着踏出一步就崴了脚，这下子好了，这会儿唐言蹊的心目中，自己原本光辉伟岸的形象估计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吧？ 这么漂亮的妹子，跟自己算是彻底无缘了……真替她惋惜。 反正生米都已经炖糊了，张扬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什么比较好的补救办法，于是干脆不想了，认真看书，说不定还能给她留下一个风度从容、学习认真的印象。 他好容易忘记了刚刚的尴尬事，认真看了两页，眼前忽然递过来了一根棒棒糖，抬头一看，唐言蹊清纯稚美的脸庞挂着露出清甜的笑容，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甜的醉人。 她压低了声音问：“学长你要吗？” 张扬下意识地想摇头，他不爱吃棒棒糖，但脑袋一动，立即就又改了主意，意识到不该拒绝，就接了过来，笑道：“谢啦。” 唐言蹊一笑，拿起自己桌上的那根棒棒糖，在张扬失望的目光中，轻松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放紧嘴里含住，低头继续认真写作业。 张扬有些郁闷，还以为她会撕不开让自己帮忙呢，看样子地棒棒糖纯属礼貌，不是为了帮自己缓解尴尬。 好吧其实我也不尴尬，撩妹嘛，总要从被拒绝开始的，这有什么尴尬的？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了吗？ 目的全部达到了，过程完全不重要！ 他没急着吃，又看了两页，喝了口水，见唐言蹊依旧认真写作业，这才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放进嘴巴里。 橙味的。 时间缓慢而飞快地流逝，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扬正在墨记五线谱和简谱的各个符号，唐言蹊搁下笔，开始收拾东西，轻声道：“学长，我先走啦。” 张扬抬头，朝她露出一个温和帅气的笑脸，“拜拜。” 唐言蹊挥了挥手，背着书包转身离去，然后很快，就有人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张扬发现自己学习的兴致忽然大减，问洛神：“今天还差多久？” “八个小时。” “不是一共才四个小时吗？就算扣掉走神撩妹的时间，我坐这里也有两个小时了吧？” “读《射雕》增加一个小时二十一分钟，昨天还欠三个小时，诗词咨询增加两个小时二十分钟，所以你今天的音乐理论学习时间是十个小时四十一分钟，而即便把你看书的时间全部都算作有效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二十七分钟，还差八个小时十四分钟。”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抹掉了个零头？” “嗯。” 张扬懒得骂她，把这几个符号记牢，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点东西。 他在路上掏出手机，很快找到张微此前给自己发短信的那个陌生号码，储存到联系人里，备注「唐言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吗？ 图书馆借书收费极低，两个月内归还免费，不过一楼还是有三个收费营业的商店，分别是奶茶店、咖啡店和面包店，价格不算贵，但张扬没打算吃这玩意，在图书馆外找了个小吃店，吃了碗面，然后回来继续还债。 期间小睡了二十分钟，然后一直看书到四点多，张扬才活动了一下筋骨，收拾好东西，把垃圾丢掉你，然后出了图书馆坐公交回家。 利用途中又补了一下课，回到家中的时候，张扬还欠洛神三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如果今晚不补课的话，明天就是七个半小时。 张扬很希望这也能提供一个携号转网的服务，但根本就没有替补候选，想到以后要一直遭受这样的盘剥，他有种想要放弃武侠小说的冲动。 “我觉得这不公平，不管武侠还是诗词，我又不是为了自己，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获益，你这样剥削我，不觉得脸红吗？” “我让你学音乐难道就不是都获益？” “呃……” “你这样质问我，不觉得脸红吗？” 张扬觉得这节奏有点不太对，“你不要这幅剥削我还理直气壮甚至受委屈的语气好不好？” “我受点委屈没有什么，关键是你不能懈怠。” “……” 张扬的手机“叮叮”响了两声，他拿过来看了下，顿觉心里一跳，不过迅速地平复下来。 唐言蹊：“我晚饭跟同学在外面吃，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八点前肯定到家。——张微” 张扬心里暗暗嘀咕，不知道唐言蹊会不会把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张微，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不被爸妈知道就好。 张微要是敢嘲笑自己，等会就把唐言蹊的手机号码存成个男生名字，然后给老妈告状，说不定还有奖励…… 他跟爸妈讲了一声，然后回房间去写作业。 张微回家的时候，张扬他们也已经吃罢了晚饭，张守一在书房里写一篇稿子，准备发到一个教育文刊里去，张扬跟老妈在看《音超联赛》……中间的广告。 张微洗了脸，也到沙发上坐下，偷偷问张扬：“哥，我听小蹊说你在图书馆看音乐类的书，怎么，想学唱歌啊？” 张扬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唐言蹊没把自己的糗事说出去，“嗯”了一声，气定神闲地道：“学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挑战了，只好拓展一下别的领域。” 张微的成绩不差，但跟张扬比就差了点，想要考进二中有些难度，没少因此而被爸妈督促，见他这么得瑟，随手抓了本杂志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忿忿地回了房间。 过了两分钟又回来看电视，气鼓鼓地不跟张扬讲话。 书已经借来，张扬第二天就没有再去图书馆，苦逼地在家看书赶作业。 周一来到教室，张扬在课间发现了一件稍微有些反常的事情：听歌的同学似乎变多了。 第二节课后，连林依然也挂着耳机在听歌，张扬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在医院新闻里看到过，今天七月一号，那个叫林素媛的发新专辑。 张扬的手机没有办法在线听歌，于是等林依然听罢之后，借了她的手机听了两首，不禁忧心忡忡，就算自己真的通过考核，获得了前世的音乐资源，就凭人家这嗓音这唱功，自己拿头跟人家比啊？ 就如同对诗词的敬畏一样，张扬前世对于音乐领域同样没有涉足过，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唱歌是什么样子，对未来十分心虚……感觉连放开嗓子唱都做不到啊！ 周三就要开始期末考试，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复习，林素媛似乎已经乐坛数得着的顶级歌手，但新专辑对于班上的影响也就只限于一些同学在课间多听了一会儿歌。 一直到中午放学，张扬吃罢午饭回来，才听到有同学讨论这事。 林依然没有回家，午饭也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回到教室后，与刘禅王珊珊等几个相熟的朋友闲聊，也提起了林素媛的新歌。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接着似乎是说到了音超联赛，林依然说了句：“要是诗词也能做这样的节目就好了。” 【024】我写的 刘禅和王珊珊初中就与林依然认识，知道她素来喜欢诗词，对她这个有这样的想法倒不觉得意外，只是想了想，就都摇头。 刘禅道：“有点难，音超联赛比唱歌，诗词怎么比？写诗？” 王珊珊笑道：“写诗肯定不行，总不能比谁背的诗多吧？” 林依然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大实际，笑了笑也不在意，却忽然瞥见张扬正盯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奇道：“你看什么呢？” 张扬关于前世影视音乐相关记忆都已经被封存，一片空白，但刚刚林依然提起，他才发现居然有漏网之鱼，比如《中国诗词大会》的记忆就还在，还有一些纪录片，同样未遭毒手，这大概是因为属于文化推广而非娱乐大众的缘故。 “其实诗词还真能录节目。” 反正只是闲聊，张扬也没在意，见三个女孩子都疑惑地盯着自己，就简单地把诗词大会的机制讲了一下。 王珊珊有些失望地道：“那有什么意思啊？” 刘禅点头道：“也就飞花令和接龙还有点意思，还不如一直玩这两个呢。” 张扬摇头道：“音乐是为了选秀，说到底是为了盈利，但诗词不一样，古诗词在现代社会几乎没有市场，如果有人做这个只能是为了推广传统文化，既然如此就不能太难，而且每个人都有知识盲点，哪怕是「窗前明月光」，都肯定有人接不出下句……你不能因为我们学校一直有诗词课，就觉得所有学生都懂这个，而且没有上过学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像也有道理。” 刘禅和王珊珊都点了点头，林依然也似若有所思。 几条漏网之鱼是个小惊喜，但没啥用，因为几乎没有价值，出了官方出于推广传统文化的缘故外，基本不可能人愿意拍这样的节目。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忙碌而平静，七月三号开始期末考试，五号考完，然后又上了一天课，各科老师轮流布置作业。 放暑假。 一直到最后一天课完，林依然都没有询问张扬为啥挂断她电话的事情，张扬自然不好主动告诉她我当时在住院，是我妹妹把你电话挂掉的，我已经骂她了云云，很感可惜，觉得浪费了自己想的这么好的理由。 爸妈与张微放假的时间稍晚两天，到九号才正式放假，张扬抓住了这两天的机会，泡在网吧里听写完了《射雕》的前五回，共十万字，然后打印出来，准备先拿回老家给老爷子过目。 九号休息了一天后，十号一早，一家四口坐上了去城郊的公交车。 老爷子张从，字世伦，生于1925年，一生经历称不上多么精彩，却也见证了华夏乃至于世界格局风云变幻的几十年。 张家祖上曾阔过，是当时大族，但老爷子这一支向来贫苦，生于徽州，八九岁的时候随同家人来到了庐州，但没过几年，家人亡故，他孑然一身流落了半个华夏，中年才在青城安定下来。 他少年读书，自负有才气，但潦倒一生，知天命之年后决然离开了辛勤耕耘半生的讲台，辞职写作，才以「洛生咏」这个笔名取得了一定的名气，被誉为当时武侠四大家之首。 六年前相依为命的妻子去世，老人封笔，「再不写一字」，每日侍弄妻子留下来的半亩花田，安享天年。 膝下有三子，都称不上有什么出息，老大张守仁早亡，老二张守一教书，老三张守信务农，好在虽不是大富大贵，总归衣食无忧，比他年轻时好太多了。 大巴在公路旁停下，当年大伯张守仁故居的两层小楼就在路边，后面是大片大片的果园和已经收完麦子只余下了麦茬的田地。 果园旁有半亩花田，是当年分到了田地后，奶奶开辟出来的，她去世后就由老爷子打理，此时七月初，月季、茉莉、芍药、玉簪、萱草、百合……白色红色黄的争相绽放。 靠近两层小楼的葡萄架下有个凉棚，棚里铺着席子，摆着书案，以文字闻名半个华夏的老爷子穿着短袖衬衫、大裤衩，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正在吸溜吸溜地啃西瓜。 “爷爷！” 张微喊了一声，欢喜地跑了过去，老爷子循声望来，朝孙女挥了挥手里的西瓜，结果一不留神，西瓜掉了下来，正砸脸上，鼻子上胡须上都是淡红色的汁水，赶紧手忙脚乱地拾起来，拿毛巾擦脸。 “哈哈哈……” 张微笑得直不起腰，“哎呀您不想给我吃也不用出此下策嘛，我又不敢跟您抢。” “哎，怎么跟你爷爷讲话呢？” 张守一同样忍俊不禁，不过见闺女太嚣张，还是训斥了两句，然后又被老爷子摆着手训道：“就你屁规矩多，小时候尿你老子脸上也没见你讲规矩？” 张守一有些尴尬地道：“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讲它做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拎着大包小包送进院子里去，方浅雪也跟着，张扬则拄着拐杖来到凉棚下，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垂听老爷子问话。 老爷子教育子女向来严厉，张扬记得老妈有次说起这事，就讲“你爸那么聪明一人，就是被你爷爷管教坏了，太懂规矩的人往往没有大出息”。 ——大概由于这个缘故，张扬家里虽是严母慈父，可兄妹俩偶有些出格的行为时，老妈反而比老爹更加放纵，比如张扬去网吧，如果被老爹知道，肯定没这么容易过关，他倒不会很强硬地训斥、阻拦，却会一直唠叨不能这样之类的。 都说隔代容易溺爱，老爷子对两个孙子却是打小就极严厉，对唯一的孙女反而十分溺爱，不过用老妈的话来讲，这其实也是重男轻女的一种表现，因为对孙女没有太大的寄望，反而宠溺。 老爷子擦了脸，招呼孙女吃西瓜，起身到凉棚外葡萄架下的水盆里洗手，同时开始询问张扬：考试怎样、住院有没有耽误复习、有没有什么疑难困惑、与同学关系怎样…… 张扬一一答完，张微已经啃完了两块瓜，老爷子这才询问他脚上的伤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拆掉石膏之类，让张扬也吃瓜，又说：“算着你们这几天该过来了，旁边井里还镇了俩，不够吃再切。” 张扬脚上有石膏，不方便坐席子上，张微给他递了一块，让他坐在凳子上啃。 张扬把一直拿着的文件袋递给她，是从家里随手找的透明塑料袋，张微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打印文字，奇怪地道：“这是什么？” 张扬一边啃瓜一边含糊道：“你别管，给爷爷看。” 张微撅着嘴递给老爷子，老爷子也问：“这是什么？” “您先看看。” 老爷子先隔着文件袋瞥了眼，在毛巾上擦了擦手，发现还不如不擦呢，于是干脆又起来洗手，顺便把毛巾也洗了一遍，让孙女给晾上，这才重新坐在书案另一端，打开了文件袋。 那十万字有厚厚一叠，跟本书似的，老爷子戴上眼镜，定睛看时，见当头印着楷体加黑的醒目书名：《射雕英雄传》 第一回风雪惊变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 一页A4纸大概有两千字左右，老爷子看了足足十多分钟，直到张守一和方浅雪都回来了，他还在看那一页。 张守一在席上坐下，方浅雪则与张扬一块在凳子上坐着，张微忙给爸妈拿瓜，张守一接在手里，却不急着吃，瞅瞅老爷子那边，问道：“爸您这看什么呢？” 老爷子却没有搭理儿子，抬头问孙子：“哪来的？” 张扬啃了两块瓜，洗了手和嘴巴，重新拄着拐杖坐回凳子上，表情有些惴惴地道：“我写的，想让您帮忙张张眼，斧正一下，看能不能发表……怎么样？” 【025】侠之大者 张扬话落，晾棚内爷孙三代四人的目光都凝在了他的身上。 张守一皱眉道：“你写的？什么？” 老爷子却不再讲话，把早就看罢的第一页拿起来搁一边，继续看第二页。 张守一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把老爷子搁下的第一页拿起，只看了开篇那段文字描写，就抬起头吃惊地盯着儿子，“你写的？” 张扬点了点头。 张守一不说话了，细细地把第一页看完，方浅雪就伸手接了过去，张微也想看，但不敢给老妈抢，撅着嘴站到老妈身后，跟着蹭看。 方浅雪原本还奇怪公公和丈夫的大惊小怪，接过看了开篇第一段描述之后，就与张守一一样吃惊地抬起头来。 张扬表情无奈地冲老妈点了点头，“我从小就优秀，又不是这会儿才一鸣惊人，您不用这副表情吧？” 张微毕竟年纪小，对于小说字里行间的老辣感受不深，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文采，反而不如爸妈和爷爷那样震撼，听哥哥又在得瑟，翻着白眼道：“那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厚脸皮！” 老爷子一口气看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小叔张守信一家人先后过来，张微最初的惊奇之后，就对这小说没了兴趣：自己哥哥写的小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果园里有些苹果、桃已经摘下去卖掉，但仍有一些当时未熟或者漏掉的，张扬张微两人往常来的时候，最爱去果园里捡漏，但张扬现在不良于行，张微就很没义气地丢下哥哥，自己跟着堂弟张宇一块去捡漏了。 方浅雪第一回都没来得及看完，弟媳王亚琴过来，陪她闲聊几句，两人一块去准备午饭。 张扬则被小叔拉着先去了堂屋，陪他下象棋。 老爷子爱围棋，水平尚可，以前住在市区，还能找到棋友，搬到这里来后就只能虐儿子了。 张守信哪有老爷子的闲工夫，没时间研究，也没有兴趣，纯属为了尽孝，被虐了好几年，偶然发现老爷子象棋不咋地之后，立即就爱上了象棋。 父子俩下棋的日常基本就是，张守信围棋输了说有本事咱来盘象棋，我让您一马；老爷子象棋输了说象棋没意思，还是下围棋，我让你两子。 这世张扬的爱好更偏向于小叔，因为围棋要打谱钻研，他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所以跟小叔很能谈得来——张守一没得选，每次来都要被老爷子虐两盘，有时候输惨了，就让媳妇来给自己报仇。 方浅雪对围棋倒谈不上喜爱，但水平奇高，当年第一次见公婆，就是凭借着这手棋把老爷子虐的怀疑人生，从此获得了婆婆的认可与喜爱。 午饭很快做好，眼看着自己单车难敌侄子的车马，张守信立即起身去叫老爹和二哥来吃饭，走到凉棚外，见老爷子跟张守一竟然还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姿势，像是都没动弹过。 张守一看的比老爷子快，所以基本都要等，老爷子看完一张，他接一张。 张守信喊了两遍，沉浸在武侠世界难以自拔的父子俩才起身，但看表情，明显还没回过神来，张守一尚可，还知道跟弟弟讲话，老爷子则似乎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 张守信已经知道他们看的是张扬写的小说，所以看这情形愈发觉得好奇，还没来得及问，老爷子长长地呼出来一口气，表情复杂地叹道：“没想到啊，写了半辈子的武侠，今天才知道武侠还能这样写……这才是侠啊！” 若论文笔，哪怕这部《射雕》老辣地无法想象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老爷子也只是觉得吃惊而已，自信自己绝不稍差，可这内容、格局，就远不是他所能企及的了。 张守一笑道：“再厉害不也是您孙子嘛，这是您教的好。” 老爷子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教不了……教不了啊，我自己都写不出来，哪里教得了？” 张守信看着二哥手中拿着的那叠纸，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张扬写的，这么好？” 张守一一时不知该怎么讲，老爷子也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不好说啊，如果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准写下去……” 老人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在两个儿子的注视之下道：“可能……革武侠之旧，开一派之先。” 张守一哪怕是跟着看了射雕，也被老爹这个评价给惊住了，武侠小说虽然历来不被传统文学所认可，但作为通俗文学，它的影响力与市场是难以否认的。 对于张守一来讲，老爷子当年的成就已经是巅峰了，但听他这句话，似乎张扬的未来还不止于此，可能会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武侠小说的现状。 他才多大啊？ 三人洗了手，进堂屋坐下，张守信又喊在厨房门口陪老妈和婶婶聊天的张扬过来，张微和张宇来回地上菜，张扬没法帮忙，依言到了堂屋坐下来。 老爷子端坐主位，端起张守信刚放到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才问张扬：“怎么想起来写这个的？” 张扬夹了颗花生米放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答道：“挺早之前就想写的，但是一直没时间，刚好前段时间住院，就试着写了一下……能投吗？” 老爷子却不回答，又问：“你写武侠，你理解的侠是什么？” 张微和张宇刚在桌前坐下，听老爷子问这个，都好奇地看着。 张扬想了想道：“就我了解，侠的定义一直都在变，古时候「侠」甚至可以和「圣」媲美，身居庙堂为圣，退居江湖为侠，但这不是我们如今意义上说的侠。我们现在印象中的侠，指的是侠客。” 张扬的开口就让老爷子吃了一惊，虽然只是起了个头，但就如同《射雕》开篇一样，气魄格局已经可见一斑。 张守一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儿子，张守信、张宇和张微就没有想这么多了，就觉得听起来还蛮厉害的。 张扬继续道：“最初的时候，侠并不受待见，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个时候的侠是被排挤的。到了唐宋，传奇话本里出现了聂隐娘、空空儿这样的人物，到了两周小说里，武侠的形象进一步确立，基本就是行侠仗义、锄暴安良之类，现在的武侠小说，也基本都在这个范畴里面，不过为了使故事情节更加精彩，又增加了许多擂台、帮派的剧情。” 说话间，王亚琴和方浅雪一前一后地进来，张扬往老爷子这边靠了靠，王亚琴问道：“这是聊什么呢》？” “张扬写了本小说。” 张守信简单说了句，示意媳妇先别打断。 老爷子也道：“你们吃你们的，你继续说。” 张扬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写出这样的小说不大容易被接受，否则也不愿当着长辈这样长篇大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解，“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小侠」。” 这话是把老爷子当初的作品也给包括进去了，老爷子似是“哦”了一声，露出些许审视的神色，盯着这个从小寄予厚望的孙子，“听这意思，还有大侠？” 张扬“嗯”了一声，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老爷子咀嚼着这八个字，回想自己所看到的射雕前几回内容，半晌无语，张守一也露出惊容，终于有些理解刚刚老爷子为什么会给出那样的评价了。 【026】祭拜 老爷子沉默，其他人也都没有讲话，好一会儿，老人才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放下之后，缓了一口气，才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又冲张守信道：“再倒点。” 张守信面有难色，转头瞅了瞅二哥，张守一迟疑道：“爸，您这……” 老爷子加了块卤牛肉放进嘴里，含糊道：“让你倒就倒上，今天高兴，破例一回，你妈不会怪罪的。” 张守一求助似的看了眼媳妇，方浅雪笑道：“破例也得妈许您破例才行，我们听不到妈答应，就只能按她一天一杯酒的吩咐来做，您就破例申请没有被她老人家通过吧，小宇有凉开水吗？给你爷爷倒半杯。” 张宇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去倒水，老爷子赶紧摆手：“别，别，我预支，预支明天的，今天多喝一口，明天少喝一口，这总可以吧？” 方浅雪不好再劝，只好无奈地瞅了眼张守一兄弟俩，张守信这才又拿起酒瓶，给老爷子杯里倒了一层酒底。 老爷子又道：“给张扬也倒一点，陪我喝一杯。” 张守一兄弟俩同时看向方浅雪，方浅雪却没有如预料般那样直接拒绝，而是看向张扬：“医生有叮嘱忌酒吗？” 张扬想了一下，摇摇头，方浅雪道：“那就陪你爷爷喝一杯，但不为下例，自己不许偷喝。” “又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我偷喝它干嘛？” 张扬把自己杯里的果汁喝掉，递给小叔，方浅雪又道：“爸，这酒是陪您的，也算是您预支的，小宇你在家看着点，看看这两杯酒有多少，明天要你爷爷少喝这么多才行。” 张宇傻兮兮地问道：“你们今天就走吗？” 王亚琴又气又笑，笑骂道：“笨死了，这是说给你爷爷听的，还真要你来监督啊？” 张宇则委屈地“哦”了一声。 老爷子则对张守信道：“少点，少点，少给他倒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满屋哄笑。 张扬以前从没有喝过酒，张守信自然也不敢给他倒多少，只在杯中点了一点，略微盖住了杯地而已，他将酒杯拿给张扬，自己也端起酒杯道：“来来来，一起敬咱们家的才子。” 张扬先跟老爷子、小叔和老爹碰了下杯，张宇张微也举着饮料来凑热闹，他不敢去招惹老妈，将杯中那点白酒吞下，辛辣的酒劲直往上冲，赶紧夹菜咽下，略略压住，已觉得脸有些发热。 他前世虽不爱酒，却也不是没喝过，但酒这玩意看的是身体，不是说你记忆里喝过酒能免疫的。 吃罢午饭，老爷子继续看书，张扬和张微则跟着爸妈去奶奶坟前祭拜。 一家四口走进果园深处，几株桃树围着两座坟，都立着石碑，看着略新一些的石碑上写着：爱妻洛青之墓。 旁边那块略旧石碑上则是：子张守仁之墓。 字都是老爷子亲笔所书，大伯张守仁去世的时候张扬年纪尚小，记忆有些模糊，但后来倒是听小叔一次酒醉之后说起，当年老爷子本要在长子碑上刻七字，向来孝顺谦和甚至有些软弱的张守一与老爷子大吵了一顿，如果不是放浅雪和当时不曾去世的奶奶劝告，父子俩几乎闹翻，才终于让老爷子去掉了居首的那个「孽」字，只余下「子张守仁之墓」六字。 这让张扬对大伯当年的事情，尤其是死因十分好奇，但两世都不曾知道过真相。 张扬和张微先随爸妈一块在奶奶幕前跪下磕了头，然后又来到大伯墓前，依旧跪下磕头。 张微与在奶奶坟前一样磕了三个头，完成了任务之后，就站起来拍打膝盖上的泥土，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因为从记事起每次来祭拜都是这样，而且哥哥也与她一样磕三个头。 张扬也与她一样磕三个头，但并没有立即起身，默默又跪了一会儿，才瞥了眼张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回到凉棚，老爷子仍在看书，直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才把那前五回十万字看完。 张扬就在旁边等着问话，老爷子倒没有急着问张扬后续，而是为他这些内容的安排考量，尤其是一些伏笔，比如曾被提及的黄药师、全真教、天南段氏等。 张扬于是把五绝与华山论剑的「构想」与老爷子讲了一讲，就此聊了许久，太阳都快下山了，老爷子才一边与他一块回了院子，说起正事：“发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武侠三大刊，你想发在哪个平台？” 张扬道：“我听您的。” 他自然没有这么乖巧，但话和态度得摆出来，要是老爷子的想法跟自己不一样，再想办法说服他老人家嘛，只要最后意见一致，就不算自己言而无信。 “金榜家大业大，背后又有天凰集团，发行量、影响力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侠客是曾经的武侠大本营，当年四大家都在他们家，虽然我封笔，商宫羽和春秋客去了金榜，但有谷梁刀和一群老作者扛着，影响力和发行量都不比金榜差太多，去年又被麒麟集团收购，有了靠山，不用再担心作者流失，以后未必不能跟金榜掰掰手腕。” 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末了才道：“不过我建议你去寒窗。” 张扬差点一头栽倒，老爷子看出了他的疑问，笑呵呵地道：“说这些，是告诉你理由。你直接去这两家，他们未必能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但寒窗不一样，它在这三家之中最微弱势，宋雅风虽然也顶上了四大家的名头，但一来资历浅，二来是女人，文笔和风格偏于细腻，影响力比另外三人一直都要差一些，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得珍贵。” 这与张扬的打算不谋而合，免了说服的过程，他心悦诚服地道：“行，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老爷子看他表情就猜到了几分，问：“怎么，你之前也这样打算的？” 张扬笑道：“我原本也想去寒窗，但是因为觉得它也在青城，哪有您考虑的这么全面。” 老爷子道：“哎，现代社会嘛，地址在哪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不过离得近终归有点好处。”又问：“如果要连载的话，最慢也得一周一回，你能来得及吗？” 张扬心说我可是从每天更新的网络小说时代过来的，笑道：“没问题，我后续剧情都想好了，只好打出来就行，而且我打字速度挺快的。” 话刚说完，就听到脑海中响起洛神脆嫩的嗓音：“不要脸。” 张扬反问道：“我怎么不要脸了？要不是生存所迫，我这么尊重版权的一人，至于做这种文抄公的勾当吗？” 洛神如惊鸿一现，又没声息了。 张扬虽然说的轻松，但暑假之后他就要高三，老爷子哪敢轻易地答允，叫了张守一和方浅雪来，询问她的意见。 爸妈果然都不肯答应，要他高考之后再专心写小说，张扬再三保证暑假两个月就能写完，绝不影响学业，差点就把后续剧情都讲一遍，才终于让老两口答允。 征得爸妈的同意，老爷子这才去打电话，寒窗文学报的主编汪祺远是他旧识，老爷子虽然封笔已有六年多，但面子还是有些的，听他说有质量上佳的好文，汪祺远毫不迟疑，一口答应明天过来拿稿子。 张扬在旁边听着，觉得那位汪主编显然是以为老爷子这些年的新作，否则不至于这样惊喜。 第二天上午，一辆挂着银蛇标识的黑色汽车停在了凉棚外的道路旁，然后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男人，年过四旬，戴着金丝眼镜，不过脸上有一道疤痕，破坏了这份斯文。 【027】击节叹赏 这人一下车，就朝着正在花田里浇水的老爷子露出笑容，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老爷子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把你车往里面停，别停这，碍事。” 汪祺远赶紧让司机把车停到门前的空地上，自己则走到了花田旁，见老爷子还拎着水壶给那丛月季浇水，忙道：“张老师，我来我来。” 伸手就要去接老爷子拎着的水壶，老爷子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甭客套，稿子在那边，自己去看。” 汪祺远是见过方浅雪的，多年未见，方浅雪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又见一个打着石膏的少年坐在葡萄架下看书，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凉棚。 张守一带着张微去地里帮忙干活，这边只余方浅雪和张扬两人，老妈帮忙拾掇花田，张扬就坐在葡萄架看书，见汪祺远在书案前坐下，翻开镇纸压住的射雕纸稿，书也不看了，开始看汪祺远看书。 汪祺远是张从的学生，曾在侠客文学工作，多蒙老人照顾，一直心存感激，无奈老人封笔之后谢绝一切访客，他起初有暇还会偶尔借故来了几趟，后来跳槽去了寒窗，觉得愧对引荐自己入侠客的恩师，且升了职，工作繁忙，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然而老人的知遇之恩他仍是记在心里的，昨晚接到电话，简直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这倒不是因为老爷子复出的缘故，而是老爷子选择复出，竟然第一时间联系他。 “恩师从未怪过我啊！” 这个念头之下，连老爷子复出之作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不过拿起纸稿的瞬间，《射雕英雄传》五个加黑大字映入眼帘，还是给他造成了很大冲击： “居然不是手稿，老爷子居然会用电脑了？” 掠过这个念头之后，他开始沉下心来阅读，只看了半页，心中就暗暗赞道：“老爷子封笔六年有余，笔力不见生疏，似乎还更加老练了啊！” 又看半页，心中又想：“唔……风格也大改了，但更佳！” 再看下去，就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了，完全沉浸在这完全迥异于他以往认知的武侠世界之中，连充当司机的员工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张扬在汪祺远那留了道疤痕的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震惊喜、震撼表情，心满意足，正要继续看书，就见汪祺远的司机也过来了。 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相貌普通，与张扬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也进了凉棚，见汪主编正在看稿，也不敢打扰，拿起汪主编看过的几页，自己也悄悄看了看。 张扬就又把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很快再次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方浅雪捡了些熟了的葡萄，摘了后在井边洗净，端了过来，张扬压低了声音喊了声“妈……”，方浅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拎了一串给儿子，再拿给客人。 汪祺远道了谢，顾不得吃，继续往下看。 老爷子给花浇完了水，洗了手过来，汪祺远两人虽然沉浸在武侠世界之中，却仍注意到了，赶紧要起身，老爷子摆了摆手，自顾在书案对面坐下，招呼两人吃葡萄。 汪祺远重新坐实，依旧顾不得吃，留了道疤痕的脸上露出了欢喜而振奋的表情道：“这是老师的新作？我才看了两回，但就看开篇这格局，您这是要革旧鼎新，开创整个武侠小说的新纪元啊！” 旁边的年轻人一脸“没错，我也这样觉得！”的赞同、敬仰表情。 老爷子道：“这说法不过分，但书不是我写的。” 汪祺远听了前半句，整要再夸两句，话都到嘴边了，听到后半句，又给噎了回去，怔道：“不是您写的？那是……” 老爷子转身朝葡萄架下指了指，“我孙子写的。” “啊？” 汪祺远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葡萄架下那张怎么看都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脸庞。 旁边的年轻人同样膛目，一脸“没错，我也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的震惊、怀疑表情。 张扬朝两人微微一笑，起身住着拐杖走了过来。 老爷子道：“不用啊，就是他写的，我要是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来，当年也就不用封笔了。” 汪祺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确定地道：“您孙子……我记得叫张扬，对吧？你今年多大了？” 张扬在凉棚旁的凳子坐下，笑道：“下个月十八岁生日。” “几年级？” “开学高三。” “在哪读书？” “二中。” “是……青城二中？” 见张扬点了点头，汪祺远总算找到了一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的理由。 旁边的年轻人也是一副“原来是二中的学生，那难怪了”的恍然表情。 汪祺远又低头看了看纸稿上那遣词用句极是老辣的文字，再看看张扬那张年轻地过分的脸庞，仍是觉得有些颠覆自己的认知。 老爷子见他还在纠结这个，虽然理解，却仍是有些不耐烦地道：“叫你来，就是看看这部《射雕英雄传》有没有资格在你们寒窗连载，行不行你给个准话，不行我就再给李绍刚打电话，叫他来瞧瞧。” 汪祺远心说李绍刚可在京城呢，来不了，不过还是赶紧道：“行，行，当然行。” 他心中清楚老爷子既然找了自己，就是倾向于自己这边的，不大可能再给侠客那边打电话，定了定神，笑道：“您这真是家学渊源呢，要不是您亲口说的，我真的没办法想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文字。” 老爷子转头对张扬道：“这是要考你呢。” 汪祺远有些尴尬地道：“没没没，老师您这样讲，我都不敢坐了，我只是好奇，张扬小小年纪，怎么会想到要写武侠小说？” 老爷子道：“难道还有人规定多大年纪才能写？” 汪祺远又被怼，有些无奈地道：“老师我知道您有气，可是人往高处走，侠客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我总不能因此就一直在他李绍刚手底下吧？我欠您的，可不欠他侠客的，您要是想骂我，我就站在这让您骂个痛快，骂完了咱们再说别的，成不？” 张扬听着里面似乎有些旧事，瞥了眼旁边那个年轻人，年轻人也是一副“你不要看我，我也很好奇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老爷子也知道跳槽的事情没法怪人家，只是心里不痛快，但汪祺远毕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又这么说了，当着人家的下属，他页不好再说，就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了。” 汪祺远见老师并没有真要怪责的意思，心下稍安，这才看向张扬。 旁边的年轻人也很好奇地打量着张扬，回想起刚刚看过的那些故事内容，一副“不是我想怀疑，委实是太难以置信了”的表情。 张扬笑道：“我从小就看武侠小说，但觉得那些武侠小说跟我想象的武侠不太一样。“ 他把昨天与老爷子讲的那番话就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末了道：“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小侠。”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大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武侠小说如今初显颓势，汪祺远从事武侠小说相关工作多年，对此当然清楚。实际上老爷子封笔的时候，武侠小说就已经发展到了尽头，六年多来，业内许多人士，包括武侠四大家，也都在努力地寻找破局的方向，略有成效，但说到打破桎梏，由旧到新，还差得远。 如今听到这八个字，再记起射雕开篇种种，汪祺远如同醍醐灌顶，激动之下，击掌赞道：“说得好！” 【028】补课（求推荐票） 张扬笑了笑，继续道：“汪主编……” 汪祺远道：“我是老师的学生，跟你爸也是旧相识，汪主编太生分，叫我声大伯不过分吧？” 张扬看了眼老爷子，只好改口道：“汪伯伯，您是我爷爷的学生，我爷爷看到我写的小说，第一时间就跟您打电话，说明他信得过您，「侠之大者」是我写武侠的初衷，也是布局和亮点所在，我也不能瞒您，但希望您能替我保密一段时间。” 《射雕》发表之后，绝对会引起其他武侠作家的效仿跟风，但哪怕是四大家，也未必就第一时间把握到其中精髓。 张扬并不在乎启发旁人，行业发展之后，每个武侠作家都会受益，但他还是存有私心的，希望自己能够领先的时间长一些。 汪祺远有些惊异于张扬的言谈，不过想到他能写出《射雕》这样的文，也就释然了，笑道：“放心，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说着忘了眼旁边的年轻人，年轻人立即抬起一只手，接口道：“我也肯定保密！” 汪祺远又道：“那这稿酬……” 张扬笑道：“我一个新人，没有名气没有根基，我都听汪伯伯的。” 汪祺远又问老爷子：“老师您说呢？” 老爷子淡淡地道：“你都成主编了，这事还要问别人？” 汪祺远又问张扬：“这部《射雕》完本大概会有多少字？” 张扬想了一下才答道：“估计要近百万字。” 这时候武侠小说虽然还没有突破旧武侠桎梏，但已经有近百万字的长篇，射雕开篇又是如此宏大，汪祺远对于这个篇幅到不是很意外。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照理来讲，这部《射雕》质量比如今的四大家只高不低，但你毕竟是个新人，我要是照四大家来开，不好交代……这样，先按千字三百来算，之后看读者反应再加，已经连载过的内容也按最终标准来补，可以吗？” 千字三百，按完本百万字来算，就是三十万，以如今的物价和收入水平，这个价格已经不低了，何况这只是连载的价格，此后还有出版和改编的收入。 张扬对此并无异议，见老爷子看着自己，就点了点头，笑道：“谢谢汪伯伯。” 汪祺远见他没有不满之色，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该汪伯伯谢谢你才对，当然更得谢谢老师。” 事情谈妥，汪祺远就向老爷子道别，说老板约了他谈事情，再不过去就得迟到了，老爷子也没留他。 汪祺远临走前，与张扬交换了电话，同时将自己的私人邮箱留给他，后续的稿件可以直接发到他的邮箱，又特意与方浅雪道了别，这才登车而去。 目送汪祺远的车远去，方浅雪这才问：“怎么样？” 张扬笑道：“妈您猜猜？” 方浅雪作势要拧他耳朵，张扬赶紧道：“千字两百。” 方浅雪算了一下，道：“那你那十万字就是两千了？” 张扬笑道：“我留的是您的银行卡，回头您查账就好了，如果读者反应好的话，应该还会涨价。” 方浅雪又问：“你之前说完本是多少字？” “至少一百万。” 方浅雪算了一下，有点被吓到，“那不是说你一个暑假就能挣二十万？” 老爷子倒是显得很淡定，“哎，这不是我们那时候了，只能省吃俭用地过穷日子，商宫羽、春秋客现在哪个不是一年几百万？文字越来越值钱，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说到后来，老人似乎有些感慨，拎了个大铜壶去井边打水，又到葡萄架后的土灶前生火烧水。 方浅雪知道公公的脾气，也不帮忙，看着老人烧水泡茶，跟儿子一块围着樟木茶桌坐下，等着喝茶。 老爷子有写书、喝酒、下棋三大嗜好，年轻时还曾因嗜酒住院，方浅雪曾劝他嗜酒伤身，不如多喝茶，老人就以「酒是七雅，茶是七俗」来反驳，怎么劝都不改，张守一给他买了茶叶，他宁肯放着或者送人也不喝。 后来方浅雪干脆直接给他买了两盒上好龙井，告诉他这茶八百块钱一两，您不爱喝的话就扔掉，老人一听这价格，哪里舍得浪费，留着自己喝。 发现还挺香。 奶奶去世前，叮嘱儿子儿媳看好老爷子，不许他多喝酒，说处了一辈子，相看两相厌，想晚几年再见到他。 老爷子不敢违背妻子临终的叮嘱，可每天就那么一小杯，酒瘾上来实在难受，这才真正养成了喝茶的习惯，近两年几乎每天都要跑上一壶，不过都是两三百一斤的口粮茶，方浅雪和张守一有时给他带些好茶，他也不拒绝，小心着喝。 土灶烧上，老爷子回屋取了珍藏的龙井茶，另有三个玻璃杯。 老爷子平日泡茶用的是盖碗，不过方浅雪送的好茶多是龙井，老爷子也爱喝，于是另备了一套茶具，其实也就是几个玻璃杯。 水烧开后，略冷了冷，老爷子这才开始倒水温杯，然后将三个茶杯各注了七分热水，放入茶叶，也围着樟木茶桌坐下来。 龙井茶沉的慢，好在三人都很有耐性，静静地看着原本扁平短小、颜色偏黄的茶叶在热水之中变得青绿，慢慢地舒展开来，沉入水中，姿态有如起舞的仕女，袅袅茶香也随之飘散开。 张扬嗅了嗅，小小地抿了一口，啧啧道：“妈您买的是真明前啊？真有钱！” 方浅雪没好气地道：“我还能用假的骗你爷爷？这孩子真是的。” 又道：“以后就用你的钱来买！” 张扬撇撇嘴，心知听这话自己暂时是没办法自掌财权了，“没问题，每年极品明前来个几十斤，让我爷爷喝个够！” 老爷子瞪他道：“有这钱干什么去不行？浪费在这上面？我这二十块一两喝着就挺好！” 张扬很想说您这几百块一两的也没少喝一口啊，怕被老妈拧耳朵，没敢说，老老实实地喝茶。 太阳逐渐升高，张守一等人回来，得知张扬小说将要发表的消息，自也欢喜，张扬暂不打算曝光，所以跟老爷子讲了一下，也让叔叔和婶婶不要宣扬。 至于张宇，他对这件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不过也被要求不要跟人提起。 张扬留着这手牌，是想要等出道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曝光，将受益最大化。 但如果高中毕业前仍然不能通过洛神所谓的初次考核，那么他就会利用高考，以诗词才子和射雕作者的双重身份来营销吸粉。 不论结果怎样，都胜过坐以待毙。 张扬一家在爷爷这里住了三天，然后回城，因为爸妈要开始跟人补课了。 这世华夏对于补课同样管理十分严格，但主要是针对学校、教育机构和假期培训班，为了不被抓，张守一和方浅雪今年与几个教师商量后，决定试一下「小班制」，三四个学生为一班，就直接来家里上课。 这与家教的性质类似，是不违背教育部规章的……吧？ 张守一夫妻俩执教这么多年，每年都办补习班，本身水平不差，性子又好，早有名声在外，离暑假还有半年就开始有人问暑假补习的事情了，听说查得严，要开小班之后，打电话要名额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张守一和方浅雪商量之后，最终张守一收了四个班，每班初定三人，后来有熟人托关系，不好拒绝，又加到了每班四个。 方浅雪的收费标准与张守一相同，但只收了两个班，一来她有许多家务要忙，担心两个人都补课忙不过来，二来……没那么多人找她。 就这，她两个班共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张微。 十三号归家，十四号上午，张老师和方老师的补习班开课，张守一这边四人，在客厅上课，方浅雪这边三人，在书房上课。 张微今天上午本该跟着老爸补物理，但坐在客厅一直给前来补课的学生开门，跑了四五趟有点不耐烦，干脆就卷着书跑书房去了，说先跟老妈补数学，下午再补物理。 “咚咚咚！咚咚咚！” 张微刚刚跑掉，又有人敲门，张扬正好路过，于是顺手帮忙打开了门。 他原本开了门就要去卫生间，却在随意往门外一瞥的时候，被门外那张清纯稚美的脸庞吸引住了目光。 唐言蹊。 【029】牧之 张扬没有想到会看到唐言蹊，唐言蹊却是知道会遇见他的，欠了下身，甜甜笑道：“学长好。” “你好。” 张扬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多少有些尴尬，打了招呼，让开门，等唐言蹊进来，这才关了门去卫生间。 转身的时候听到她与老爹问好，嗓音清甜娇脆：“张老师好。” 张扬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张微又跑出来了，正坐在沙发上与唐言蹊低声聊天，想来见唐言蹊来了，她又改主意，要上午学物理了。 张扬回房间继续自学乐理，他起初对于音乐多少都有些抵触，但通过这些天的学习，却发现还蛮有意思的，且性命攸关，学习自然格外认真。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张扬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导致老妈严重怀疑他偷偷跑去网吧里，打开门过来确认，才把张扬从专注学习的状态中惊醒。 来到客厅，发现所有学生都已经离去，也没看到唐言蹊，张扬心里暗暗吐槽张微，还好朋友呢，都不知道留人在家吃饭。 吃罢饭后，张扬睡了一会，但忘了定闹钟，爸妈也没来喊，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沉，去卫生间的途中一直在拍脑袋，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来等着下午上课了。 这两人都不熟悉，不过都是妹子，张扬礼貌地笑了笑，正要去卫生间，又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这节奏有些熟悉，张扬走过去打开门，唐言蹊清纯稚美的脸庞再次出现在门外，这次换张扬早有猜测，她却显得有些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扬觉得她脸颊似乎红了红，但表现的依旧落落大方，微微欠了下身，颊上梨涡浅浅，很礼貌地甜甜笑道：“学长好。” “你好。” 张扬同样礼貌而客气地回应，转身去卫生间，同时偷偷地问洛神：“你说她怎么做到的，每次都刚好在我上厕所的时候来？” 洛神淡淡地道：“你脑补出来的。” 张扬立即没了说话的兴趣，在卫生间里蹲了个大号，好一会儿才出去，唐言蹊下午也是来补数学的，并没有在客厅里。 张守一有四个班，所以每节课要讲四遍，他的学生每隔一天来一趟，而方浅雪同一节课也要讲两遍，她的学生每天都要过来。 唐言蹊报了两个人的班，所以每天都会往张扬家里来，区别只在于有时一天一趟，有时一天两趟。 张扬连续好几天都没出门，所以每天都能看到她，但没有过任何有效交流。 十七号的上午，张扬接到了汪祺远的电话。 其一告知他《射雕》的连载计划：初定于下周六的正刊连载，第一期直接登前两回，此后每周一回。 之所以第一期就连载两回，是因为武侠四大家之一的春秋客，其新作也将在同一天开始连载，按金榜的前期宣传，第一期就会直接登两回。 寒窗想要直接拿射雕跟金榜打擂！ 张扬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但提出希望能够同步在寒窗文学网上连载。 汪祺远对此多少有些意外，但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为了保证文刊的优先级，网络的进度要放慢，具体可以等他明天来寒窗总部再讨论。 这就是其二：张扬明天要去寒窗总部签合同。 汪祺远特意解释了一下，以往文刊连载很少会签合同的，但近些年来一切都在正规化，连载也要签署合同已是常例了。 张扬对此自然也是愿意的，虽然有老爷子的关系在，不必太担心汪祺远玩手段，但他面对的并不是汪祺远个人，而是寒窗文学报，以张扬的经验，个人面对企业再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他原本就有意在正式连载前先签合同，只是那天没好意思直接提出来而已。 此外还有第三件事：连载的笔名。 这个问题张扬同样早就想到，并且已经纠结好一段时间了。 他不太想再用前世的笔名，因为里面有当初认为会携手一生的那个女孩的名字，而他如今心态大改，觉得起那么个笔名简直傻透了，自然不愿再用。 但到底叫什么，却着实为难，太接地气的肯定不行，网络文学尚未大兴，作家依旧是一个很有门槛的正经职业，张扬并不打算用笔名来标新立异。 由于四大家带起的风气，如今的武侠作家笔名多用三字，洛生泳、商宫羽、春秋客、宋雅风、谷梁刀都是如此，要是叫个什么少什么番茄土豆的，虽然张扬看着亲切，可读者看起来肯定违和，且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路人缘。 他是要吸粉的，自然想要个好听点的文雅一点的名字。 洛神倒是给过一个三字提议，叫张慕依，被张扬直接否决。 他曾想过许多个比较有寓意的名字，比如张君宝、扫地僧、风清扬、张无忌、韦小宝、侯龙涛之类，但均被很快否决。 这会儿没办法再拖，张扬想了想道：“就叫张牧之吧，杜牧的那个牧之。” 这世界里许多文人仍有取字的习惯，比如老爷子就是，姓张，名从，字世伦，如今的年轻人虽然都不讲究这个，但老爷子还是给三个孙辈都取了字。 张扬字牧之。 张微字牧月。 张宇字牧行。 汪祺远将这三字记下，又说明天让人来接，张扬推托掉了。 中午爸妈补课结束，张扬把这件事情讲了一下，两人顿时提起心来，担心儿子去签卖身契，都要跟着一块去，然而人家约的时间是三点，两人都要补课，一时有些为难。 张扬劝了半天，老爹首先反水，难得地跟媳妇唱反调，但主要原因是碍于情面，觉得自己或者媳妇跟过去，就是摆明了不相信汪祺远，担心面子上不好看。 张扬并不认同这种观念，但这会儿自然是大力支持的，父子齐心，终于成功地打消了老妈要一块跟过去的念头。 中午吃罢饭后，张扬照常先睡了一会儿，然后打车到地铁口，再乘地铁来到寒窗总部所在的鲲鹏大厦。 这是青城的地标之一，出了地铁口，马路对面就可见巍峨高耸的大楼上那个金光闪闪的鲲鹏标志，张扬感慨了一下，住着拐杖过马路，到中间的时候，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人行道还没过半，已经亮起了红灯。 这会儿总不能再退回去，张扬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左手边一排排悬挂着龙凤蛇鸟各种标识的豪车，静静地停在那等他过去才敢起步。 画面壮观而心酸。 张扬十分后悔拒绝汪祺远让人来接的决定，并且更加痛恨自己脚上的石膏。 “你说我明天就去医院闹去，让人家给我拆石膏，医生会答应吗？” “医生答应不答应我不知道，你爸妈肯定不答应。” “呃……其实我爸妈那很好解决，年纪大了，总要慢慢劝嘛。” “但是？” “没有但是！……主要是我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一时的不方便是小，骨头长得牢固才是大。” 张扬走进大厦一楼大厅，迎面正见四五个中老年男人簇拥着一个年轻女人从电梯厅走过来。 所谓年轻其实是相对于她身旁一众中老年来讲，这女人望着似是也有三十许，一身黑白两色搭配的职业装，简约大方，长得极美，仪态端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居高位，但并没有任何凌人之气。 张扬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两眼，然后才在她身旁的几个中老年男人之中看到了汪祺远 ——实在是这女人太耀人眼目了，汪祺远就像是圆月旁边的微星，一点都不显眼。 张扬一张仍显青涩的学生面孔，又拄着拐杖，在来往都是职场精英的大厅门口其实也很扎眼，汪祺远很快看到了他，摆手打招呼。 如果没有这个摆手动作，张扬真未必会注意到他。 【030】林依然的妈妈 “小石你先陪张扬上去。” 汪祺远对上次陪他一块去老爷子那里的年轻人说了声，张扬也因为这句话，又注意到视野中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吩咐之后，汪祺远又转身向着同样止步的那个漂亮女人道：“苏总，这就是张扬。” 姓苏的漂亮女人看了眼张扬，微笑着点头，眼神温和而又隐含打量，张扬同样还以微笑，同时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对长者的尊敬。 汪祺远这才对张扬介绍：“这位是苏总，我的上司。” 苏总打量着张扬，目光似是他脚上石膏上停留了一下，随后看着他的眼睛，温和地笑道：“在二中读书？” 张扬心中掠过些许不快，因为这女人问话的语气虽无轻蔑傲慢，却像是长辈在问晚辈。 他来寒窗，是以《射雕》作者的身份，虽然个人面对企业多少都显得有些劣势，可终究是平等关系，这个女人却似乎更在意他的年龄与学生的身份。 张扬的心思与城府终究远超同龄人，很好地隐藏住了内心的些微波动，自然而礼貌地笑着回应：“是。” “年轻有为，未来可期。” 苏总并不像是客套地夸赞了两句，白玉般的手掌指了指泊在大厦门口的两辆顶着限量凤凰标识的车，笑道：“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苏总再见。” 张扬应罢，看到那个被称作小石的年轻人表情十分惊奇地看着自己，奇道：“怎么了？” 石姓年轻人摇了摇头，然后又啧啧道：“你太镇定了吧？不愧是能写出《射雕》的人，哇，简直没法想象你才十八岁。” 张扬笑了笑没有说话，随着这个小石一块乘电梯到了二十三楼寒窗总部，在一个独立会客厅坐下，小石倒了茶水，先把合同拿了来，让张扬过目。 因为只是连载，并不牵涉版权，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条款，张扬主要关注稿费，结果没有想到就这一点，居然与当初说好的也有差异。 十一号的时候汪祺远看稿，当时给出的报价是千字两百，对于一个新人来讲，这个价格绝对是顶级的，然而相较于《射雕》的质量，这个价格又偏低——如今武侠四大家的连载稿酬都在千字五百往上。 汪祺远当日曾说看读者口碑，还会做调整，这只是一个保底价，但到底怎么往上涨稿酬，他并没有说，也就是说解释权在他和寒窗的手里。 张扬会答应，其一是因为老爷子在中间，其二则是相信汪祺远与寒窗的眼光并不短浅，不至于分不清一部小说的稿酬与一个十八岁就写出《射雕》这样小说的少年天才孰轻孰重。 然而合同上的稿酬是千字五百，比当时汪祺远所说的千字两百高了两倍还多！ 张扬有些奇怪，问了一下小石，他笑着答道：“其实以《射雕》的质量，千字五百不算过，但你毕竟是个新人，射雕又是出新，读者会不会接受还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大家未必能接受这种身在江湖心忧天下的设定，贸然开高价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而且汪主编虽然在寒窗内部很有威望，毕竟不是老板，而且寒窗刚被「红妆」收购，人事上会不会有变动都不好说——简单来讲，当时给千字两百的保底，汪主编已经尽力了。” 张扬笑道：“这个我知道，我爷爷后来也这样跟我讲。” 小石请他喝茶，随后才又道：“其实在今天上午，原本的保底价格还是千字两百……” 张扬立即想到了刚刚那位苏总。 “不过中午刚好苏总过来，看了开篇，汪主编又力荐，这才立即拍版，保底直接按千字五百……这份合同也才刚刚打印出来没多大会。” 汪祺远推门进来，刚好听到最后这几句话，笑骂道：“瞎扯什么呢？苏总这么大魄力，跟我也没多大关系，行了，你先去忙吧。” 小石自不在意，笑着与张扬说了声，离开会客厅，从外面关上了门。 汪祺远在张扬对面坐下来，打开电磁炉开关烧水，看样子准备要泡茶，向张扬笑道：“合同看了吗？” 张扬点了下头，“还得谢谢往伯伯，不过这么高的价格……要是赔了咋办？” 汪祺远“哎”了一声，连声道：“不会不会，我跟你爷爷都是靠这个吃饭的，我别的不敢说，写是写不出来，但论看，敢跟我比的没多少个，你这部《射雕》保准能火。” 他顿了一顿，又苦笑道：“不过再怎么讲你都是一个新人，一会都没连载，就直接给到千字五百的价格，这份魄力我是没有的，不怕跟你说，苏总要给你千字五百，我还劝来着，说加到四百就行了，看市场反应再加也不迟。” 张扬笑道：“我知道汪伯伯是好意。” 汪祺远摆手道：“我是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千字四百已经不低了，再说要加价，看反应再加也不迟，反正已经发表的内容也会按最高价，你也不会有损失，没有必要冒险……” 壶里的水沸开，汪祺远一边温洗茶具，一边继续道：“但苏总坚持，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张扬，“你老实跟我讲，你跟苏总是不是认识？” 张扬愣了一下，“我第一次见，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汪祺远道：“红妆你总知道吧？” 张扬点点头，确实有点印象，是个女性高端时尚品牌，学校里面有两款女生校服就是跟它合作定制的，很受欢迎，且由于比红妆其他的衣服便宜很多，不少外校的女生都托二中学生帮忙购买，然后把二中标识拆掉再穿——张扬还做过倒卖的勾当，后来学校彻查，差点被逮到。 “这位苏总，是《红妆》的创办人之一，她高中跟人一起创办了红妆杂志，如今红妆集团位列世界品牌五百强，而她是红妆的第二大股东，也是最高决策人之一。” 汪祺远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叹了口气，“关于她的事情，你可以去网络上搜索，重点是，寒窗今年初刚刚被红妆收购。” 张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问：“汪伯伯为什么觉得我跟她认识？” 汪祺远笑道：“加稿酬可能是千金买马骨，但她刚刚见了你，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尤其是……她怎么知道你在二中读书？” 张扬奇道：“不是您说的？” 汪祺远摇头道：“我没来得及说多少你的事情，她就忙着要走了。” “照这么说，她还真像是认识我……” 唐言蹊的惨痛教训仍在眼前，张扬心里还真有些没底，而且刚刚在楼下看到那个苏总的时候，他确实觉得有些眼熟。 可他努力回想半天，也没有记起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印象。 且唐言蹊虽然年纪小，却是同辈，以前一门心思想着林依然，对其他女孩过眼即忘可以理解，但这个苏总就算再有气质再漂亮，这年纪也隔着辈分了，不该会受林依然的影响…… 张扬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终于明白为啥再楼下看到那位苏总的时候觉得眼熟了。 他偷偷问洛神：“洛神，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苏总眼熟？” “林依然的妈妈。” 洛神冷笑一声，“母女俩长这么像，你还要想半天，就这还好意思跟人表白。” 张扬没搭理她的嘲讽，想起林依然老妈刚刚说过的话，又问：“那你说她这是啥意思？年轻有为，未来可期——这是鼓励我追她闺女吗？” 洛神好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就没有想到点别的？” “有啊，她家好像比我原本想的还有钱。” “难怪你一直单身。” 洛神又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她妈妈为什么会认得你？” 【031】真有个漂亮孙女 张扬没来得及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事情，汪祺远见他神色，问道：“记起来了？” 张扬点了下头，“只是猜测，我可能跟她闺女是同学。” 汪祺远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八卦，但并没有再说这件事情，转而聊起正事。 合同张扬已经浏览过，只有两页，条款不多，他也挑不出毛病，干脆地签了字。 然后是网络连载的问题，汪祺远提出要保证文刊领先两回，张扬建议改了一下更新时间，文学报每周六发行，网络更新则在下周一，更新的也是上一回的内容。 也就是说假如这周六文刊连载到第八回，那么下周一，网络上会更新第七回。 网络连载是分成协议，合同已经备好，张扬确认后也签了字。 他的生日在下个月，但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日期要早几个月，所以已经成年，签字可以生效。 事情办妥，张扬喝了两杯茶，然后告辞离去，汪祺远又让小石送他离去，这次张扬没有拒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然后顺道拐去了网吧。 大概鉴于他最近学习乐理很认真，洛神这次没有坐地起价，免费帮忙读书，张扬自然不会拒绝，大概用习惯了，网吧里的键盘居然也颇为顺手。 这具身体的双手毕竟没有前世的千锤百炼，几乎没有停歇地码了两个小时后，被老妈电话叫回家的时候，张扬手指酸酸的，十分难受，只好一边拄着拐杖回去，一边练九阴白骨抓。 回到家时，小说前六回的五万块已经到账，方浅雪一度怀疑寒窗那面是不是搞错了，从儿子这里核实，得知稿费涨到了千字五百之后，略算一下，哪怕是扣税之后，儿子这部小说也能拿到四十五万以上，夫妻俩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张扬趁热打铁，提出网吧里环境不好，想要买电脑，方浅雪犹豫之后答应了下来。 张微得知这事，立即鼓噪着今晚就去买，张扬也有些心动，兄妹俩一块劝说爸妈，在夕阳中走进了家里附近的昆仑专卖店。 张扬前世的电脑知识于细节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用处，但处理器、内存、主板、电源之类的优先级还是清楚的，而且有了购买电脑的想法后，也做了一定的了解。 来到专卖店后，张扬意外发现这里店员居然没有很坑，明码标价，不过机器的价格确实还是要比组装贵一些，但考虑到售后和颜值，在接受范围。 家里买了电脑肯定要用很久，张扬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对于入门级的配置自然瞧不上眼，方浅雪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最终拍板，以近六千块的价格买下了张扬留恋最久的那台电脑。 电脑会在第二天送到家中，回去的路上，张扬才反应过来还没网络，只好又再拐去运营商那里申请宽带，好在如今电脑普及，宽带也在降价，直接办了两年，每年不到八百块。 方浅雪虽然心疼，但见张扬和张微都满脸欢喜，还是很感欣慰。 等电脑和宽带都装好，已经是七月十九号了，张扬在这天下午又去了一趟图书馆，另借了两本书，回到家的时候，爸妈却都不在，张微和唐言蹊在书房里玩电脑，大呼小叫的。 他把书放下，然后又拿了起来，拎着书走到书房，见两人挨着坐在电脑前，玩一个画面有些类似卡丁车的游戏。 唐言蹊看到他，甜甜一笑，左颊梨涡又浮现了出来，轻声道：“学长好。” 张微见他手里拿着书，奇道：“你还真想要学音乐啊？” 唐言蹊闻言不知想什么，脸似乎红了红，转头盯着电脑屏幕。 “那当然，我不学音乐的话，会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张扬说罢，没理妹妹的嘘声，摆摆手，转身离开书房，“你们继续玩吧，我看书去。” 他如今对于基础乐理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全面的了解，但距离达到可以原创的水平仍有差距，但凭空创作不太现实，张扬开始琢磨着怎么跟老妈开口，想要买两件乐器。 唐言蹊并未在张扬家吃晚饭，讲家里还有老人等着，礼貌地告辞离去。 随后的饭桌上，张守一和方浅雪聊起唐言蹊，言语间大是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学生，说她漂亮懂事有礼貌，做事认真不骄躁，张微应该好好跟人学学，要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不然总这样下去大了都找不到婆家云云。 吃罢晚饭，张扬才想起来一件事情：明天射雕就要开始连载了！ 他想起来医院里还有个自己的书友，于是回到房间，找出39床那老头给自己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然后被接通，响起一个清冽悦耳如泉水般的女孩子嗓音，语气随意：“喂，哪位？” 张扬本无先确认了一下没打错打电话，然后准备说话的刹那间，意识到一个难题。 他并不知道那老头该怎么称呼，又没有办法确认接电话这女孩跟老头是什么关系，那该怎么说？ “你好。” 张扬先礼貌地打了个开场，同时快速地思索如何措辞。 “你好。”女孩清冽的嗓音透出些许无聊或无奈的意味，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张扬语速飞快地道：“我先说明一下情况，前段时间我住院，同病房有个老人给了我这个电话，让我打这个号码找他，请问……我没有打错吧？” “没有。” 女孩子应了一声，然后扬声喊：“外公，找你的。” 张扬没听到回应，声如清泉的女孩子嗓音又道：“麻烦你稍等一下。” “好的。” 张扬静静等着，心里暗暗嘀咕居然还真有个孙女……好俗套的剧情……不过我喜欢！ 手机里很快传出老头的声音：“喂？” 张扬道：“老爷子，是我，37床，您出院啦？” “昨天刚出院，你脚怎么样了？” 两个病友互相关怀了一下，张扬才道：“跟您打这个电话，一是问候一下您的身体，二是道个谢，不是您当初指点，我未必敢拿小说去投稿。” 老头笑道：“这才几天没见，说话这么客气了？小说发表了？” 张扬笑道：“没有，实话实说，小说名字叫《射雕英雄传》，在寒窗文学报连载，明天发行，第一期连载前两回，您有空的话就给掌掌眼，有写的不好的地方，我以后重修再改。” “可别，我只会看，可不会提意见，第一期连载前两回好，不然还没我看过的多……” 张扬又跟老头闲聊几句，这才挂掉电话，继续看书。 另一端，颇为宽敞大气的客厅里，老头坐在木制沙发上放下电话，听他话语已经猜到了是谁的老太太问道：“是那个学生？” 老头虽然出院，但跟张扬一样，也要休养，腿脚不方便，也就在那坐着了，点头道：“嗯，告诉我说明天小说就要发表了，在寒窗文学报……” 换到外婆身边坐下的楚瑜惊奇地道：“小说？打电话那个人写的？他才多大？” 老头道：“人家才高二，十八岁，自己写的小说，在寒窗文学报连载，再看看你？” “嘁——” 楚瑜撇撇小嘴，“武侠小说啊？那种老掉牙的故事，我也能写。” 老头瞪她道：“你写给我看看？” “我不屑于写！” 楚瑜抬了抬下巴，很不屑一顾的表情，“写出来也没有人看，武侠小说早都没落啦，就只剩下你们这些老人还在看。” 老头看起来很想在外孙女那光洁的额头上戳两下，唾沫横飞地斥道：“那也比你好！好好地大学不上，报了个舞蹈学院，你以后还想专门给人跳舞去？” “那怎么啦？跳舞也是自力更生，总比拿家里的钱挥霍强吧？” “还不如挥霍呢！” 老人似是要说什么话，但咽了回去，楚瑜却一眼明白，撇嘴道：“您也想说丢人现眼是不是？放心吧，我爸我妈我爷爷都说过八百遍了，伤不了我的自尊。” 老头叹了口气，“你爸妈你爷爷也是为你好……” “哎呀您要是也这样唠叨，我就再跑啦？” “你舅舅都不在家，你还能跑哪去？” 楚瑜翻着白眼道：“去大街上溜达，看谁长得帅就跟谁回家！” 【032】楚瑜 老头差点没被这话给气死，伸手就要抓旁边的拐杖，楚瑜立即叫道：“哎呀好啦好啦，我跟您开玩笑的，我好容易有空来陪陪您，哪里舍得走呀，对不对？” 她一阵撒娇，老头很快没了脾气，叹了口气，不管这个外孙女，问老伴：“家里订寒窗文学报了吗？” 见老伴摇头，老头看向外孙女，“小瑜你明早去买一份回来。” 楚瑜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我不去，要是被我爸或者爷爷派来的人抓走了怎么办？” 老头见她又玩手机，气不打一出来，“抓走就抓走，你还能在这里躲一辈子？” 旁边拖地的女佣人温和地道：“我明早去买菜，顺便带一份回来好了。” 楚瑜露出欢喜笑容，开心道：“谢谢柳姨。” 老头却道：“买菜不顺路。” 楚瑜不满地道：“怎么不顺路啦？超市里就有卖的，您就是不想让我在家待着对吧？” 老头道：“你不是爱开车吗？开出去溜达溜达，省的这么贵的车再放坏了。” “放坏了我再买一辆！反正左口袋进右口袋，又不怕亏本！” 楚瑜咕哝几句，但拗不过老人，第二天一早起来，饭都没吃，就开着那辆悬有耀眼凤凰标识的超跑去附近的报刊买报纸，结果好容易找到地方，人家说太早了，还没送到，要等到八点之后。 她又气呼呼地开车回来，跟外公赌气，连带着对那个只听过声音的小屁孩也有些不顺眼起来，早饭没吃几口，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又开着超跑去买报纸。 这次终于买到，她拿了报纸坐回车上，没急着发动，先翻了翻报纸，找到《射雕英雄传》，见下面坠着的作者名叫做张牧之，撇了撇嘴，咕哝一声：“俗气！” 然后开始看正文，就不信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小屁孩能写出什么花来！ ———— 虽然都已经看过原稿，但张守一也还是一早就出去买报纸，第一趟去的时候，报纸还没到，他又回来，吃了早饭才又出去买了份回来，而且还认真地从头看了一遍，讲印在报纸上的终究不一样。 张扬身边看武侠小说的人不多，其他人会有怎样的反应无从得知，但从39床那老头、汪祺远和自家老爷子等人的反应来看，射雕前两回应该能过引起一定的震动。 但这份震动多半蔓延不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他这样想着，反正不用担心稿酬，而且也是听写来的，并不是很在意，得瑟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继续认真看书了。 然而就如同张扬所想，射雕引起的震动虽没有蔓延到他的生活圈子里，却是实实在在出现了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金榜和侠客，三足鼎立之中，寒窗是最弱的一家，但着并不意味着另外两家会就此无视它。 寒窗每期新刊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两家的编辑部——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写作，尤其是这种通俗文学的写作，闭门造车只会被淘汰，许多作家都是同时订阅三份文刊。 普通读者只觉得新颖大气，而这些以此吃饭，一门心思研究怎样写、写什么的人，才能更清楚地感受到这部《射雕英雄传》开篇前两回的不俗之处，尤其其间草蛇灰线的伏笔，更让他们感到震惊。 开场人物心忧天下，难道主角以后要以身报国？怎么个报国法？ 瘸子曲三到底是谁，他口中那位「文采武功，琴棋书画，算术韬略，以至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的「绝顶聪明之人」又是谁？ 丘处机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他出现了，那么全真教的其他人是不是也会出现？ 完颜洪烈是金国皇子…… 其中许多伏笔读者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却未必能意识到这些串联起来之后，这本书接下来将会展开一个怎样宏大的格局 ——当然，这些专业编辑和武侠作家这会儿同样想不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陌生的「张牧之」提起十二分的关注、警惕和好奇。 ———— “也就这样嘛。” “还杨家将和梁山好汉，真敢扯……” 楚瑜同样被射雕开篇完全迥异于以往武侠小说格局的气魄给小小震动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挑刺，一边挑刺一边继续往下看。 正沉浸其中的时候，车窗忽然被“咚咚”敲了两下，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中年人，表情很严肃地望着她。 楚瑜心里一惊，按下车窗，交警大叔道：“小姑娘，这里不能停车，你再停这里的话，我要开罚单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楚瑜的出身当得起显贵二字，但正因为显贵，打小家教就严，反没有那些所谓富二代的盛气凌人，自知理亏，陪着笑道歉。 交警大叔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楚瑜这才升起窗户，把报纸随手丢副驾位上，发动车子离开，嘴里咕哝：“写的什么玩意啊……” 然后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看这么久，又继续咕哝：“我的欣赏水平越来越低了……” 她刚上路不久，屁股上还贴着实习标志，开的是千万级超跑，可别说几万块的小车，连自行车骑快点都能超她车，刚发动车子没开出几米，她瞧了瞧后视镜，又重新停了下来，打开双闪。 然后迅速开门下车，一溜小跑从交警大叔身旁跑过去，跑到报亭前，忽然懊恼地一拍脑袋，又转身往回跑。 她身材高挑婀娜，两条雪白长腿尤为动人，交警大叔自然看到了她，他已过不惑之年，仍被这长相气度都极不俗的漂亮女孩弄的一头雾水。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楚瑜朝面露质询之色的交警大叔尴尬地笑了一笑，跑回车上拿了钱包，又从交警大叔身旁小跑过去，来到报亭窗前。 她常年练舞，看着身形柔弱，体力却是极好的，小跑好几趟，脸不红气不喘，对明显还记得她的老板道：“再给我一份寒窗文学报，谢谢。” 拿到报纸，收了找零，她再次转身，不尴不尬地朝还望着自己的交警大叔笑了下，雪白长腿错落，小跑着回到车上，这才发动车子真的离开。 车子在院中停下，外公正在廊前晒太阳，她把一份报纸交给老爷子，随便应付了一下老人“这么晚”的询问，藏了份报纸拿上楼去，一边在房间里展开，一边暗暗吐槽自己。 楚瑜你太堕落了，怎么可以看武侠这么落伍的东西呢？ 看完一定要立即销毁！ 不过我只是想看看这部《射雕英雄传》跟以往的武侠有什么不同，又不是被故事吸引，这就跟同样是进不好的地方，扫黄跟那啥能一样吗……哇，开酒馆的这个瘸子居然这么厉害？ …… 射雕开篇前两回的读者口碑很不错，但寒窗文学报的销量并没有因此而提高，反而由于宋雅风的上本作品完结，都知道这期不会有她的新作，这期销量还出现了一定的下降。 但这个下降幅度却要比内部原本估计的要小不少，而且周六发行，此后周日、周一、周二的日销量递减曲线也更平缓，甚至在周四周五出现了很反常的反弹。 这令汪祺远信心大增，对这部小说的后续发展更加看好。 七月二十七号，射雕连载第三回「大漠风沙」，成吉思汗铁木真闪亮登场，着实惊得一种读者和作者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会来这样一个神展开。 武侠小说还能这么写？ 还敢不敢再大气一点？ 而由于铁木真的出现，射雕所勾勒的武侠世界再次掀开宏大的一角，小郭靖与铁木真的「亲近」关系也使得不论读者还是同行，都对接下来剧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读者期待小郭靖拥有更大的舞台，同行则期待武侠小说还能怎么写。 【033】拍出来 八月三号，射雕连载第四回「黑风双煞」，梅超风和陈玄风登场，东邪黄药师和天南段氏由此而被提了一笔，并没有很多读者注意到，因为接下来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的打斗描写实在太精彩了！ 以往武侠小说对于打斗的描写大多都还属于格斗技击的范畴，射雕之前丘处机、江南七怪的打斗，就已经将其远远甩开，而在这一回里，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斗智斗勇，其中对于人物心理的描写、打斗氛围的烘托都堪称到达了巅峰，令一种读者看得大呼过瘾。 而打斗的结局更加精彩：强大的陈玄风竟然阴差阳错地被小郭靖给捅死了！ 此外，陈玄风和梅超风所练的「九阴白骨爪」同样颠覆以往所有武侠小说的武功描述，名字阴森就罢了，居然还要用人的头骨来练功…… 楚瑜看这段的时候就有一种看恐怖片的感觉，怕的有点发毛，但更想往下看下去……于是愈发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品味确实变差了。 这一期寒窗已经把发行量增加到了宋雅风作品连载时的数目，但仅仅四天，就全部脱销。 寒窗文学上下各个精神振奋，不少工作人员同时也是这部小说的忠实读者，而金榜和侠客，也已经把这个「张牧之」的重视程度一提再提。 “这个张牧之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侠客文学总部编辑部，主编李绍刚的语气多少有些恼火，“一点有用的资料都查不出来？” 下属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小心地道：“会不会真是个新人？” “不可能！” 李绍刚的语气很是笃定，“这份笔力绝不是一个新人能有的，就算是传统文学转武侠，也不可能第一部作品就有这样的火候，传统跟武侠的写法是两个轨道。” “会不会是一个老作者换了笔名？” “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或者是某个传统作家闭门琢磨了好几年后才换笔名写的？”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 有人迟疑了着说了半句，然后在李绍刚的示意下，才继续道：“听说汪祺远前段时间去了趟洛生咏那里……这会不会是他复出之作？” 李绍刚点了一根烟，走到落地窗前，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应该不是，老师既然说了封笔，就不大可能复出，汪祺远没那个能耐说动他，而去这也不是仓促间就能写出来的。” 偌大的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显得十分压抑，李绍刚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各忙各的吧。”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迟疑了一下之后，拨通了谷梁刀的电话，侠客文学虽然底蕴深厚，有许多笔力不俗的老作者，但真正能扛大梁的，还是这位四大家之一。 “喂，老梁，射雕第四回看了吗？”多年旧识，李绍刚自不客套，开门见山。 “刚看完……” 谷梁刀本也是个传统作家，但混的并不怎么样，后来经李绍刚劝说，才改写武侠，笔力老健，尤善于人物塑造，对于女性角色的塑造更是公认的四大家之首。 李绍刚见他停顿，等了一下后，正要开口，谷梁刀长叹了口气，道：“自愧不如啊，写了这么多年武侠，第一次知道武侠还能这样写……” 李绍刚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能学吗？” 谷梁刀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学肯定能学，但不好学……我把手上这本《金线银镖》写完，得闭关一段时间，好好揣摩一下，哪些能借鉴，哪些不能……这是武侠小说的革命啊，跟不上就成过去了。” “我相信你。” 李绍刚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压力，因为他身上承受的压力只大不小。 射雕连载之初，他就已经提高了警惕，但接下来这几回的内容仍然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其格局超出现今武侠小说太多了。 如今才连载到第四回，鬼才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惊喜等着自己！ 他其实很期待与希望对方由于格局太大而中后期崩盘，但理智告诉他，凭对方前四回里表现出来的文字与剧情驾驭能力，这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极小。 只要中后期不崩，甚至只是小崩，这都会是一部对于武侠小说来讲具有「革旧鼎新」意义的划时代作品。 而寒窗文学报对此居然没有任何宣传！ 这绝不是失误，而是在等待最佳时机。 射雕格局还没有真正铺开，剧情同样没有到高潮……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不论和金榜还是侠客，都将承受到来自这部小说的巨大压力。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谷梁刀的身上！ 李绍刚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又抽了两根烟后，他拨通了另外一个的电话，将状况简单地讲了一下后，电话中那个颇为年轻的青年嗓音道：“那你给我打电话的意思是？” 李绍刚道：“您这边的路子肯定比我广，我想让您帮忙查一下，能不能找到这个张牧之。” “你想拉拢？” “嗯。” 张绍刚坦白承认，“这有可能是这个张牧之的第一部武侠小说，就算不是，我也认为这人的创作巅峰仍在未来，我感觉……” 他说到这里，踟蹰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这个张牧之，很有可能直接影响甚至改变现在武侠市场三足鼎立的局面，将他拉拢过来，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肯定是值得的！” ———— 张扬自然不可能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他连今天射雕连载第四回都没有怎么在意，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劳资终于又成年了，可以那啥那啥了…… 张扬以往的性格谈不上八面玲珑，而且每年生日都在暑假，同学里知道的不多，只有三四人发了祝福短信，其中包括刘禅和王珊珊。 周帆晚上应该会过来，这家伙放假后就直接去学驾照了，放出豪言说一个月内拿到驾照，前两天还打来电话，问张扬想要什么礼物，张扬自然也不与他客套，直接说要个乐器，品类不限，不用太贵，一两万就差不多了。 周帆回了句你在想屁吃。 吃罢早饭，张扬接到了林依然的电话，这让他多少有些奇怪，没想到她也会特意打电话来祝贺。 他回了自己房间，接通电话，笑道：“难得呀，你居然给我打电话。” “怎么就难得了？” “都放假一个月了，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你也没有给我打过啊。” 女孩儿嗓音平静从容，听不出半点怨气，“再说了，打了你也不会接。” 张扬暗暗抹汗，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记着这事呢，“我什么时候不接你电话了？” “你不记得？” 话语依旧平静从容，“那就当我没打过好了。” “你是说我住院的时候？” 张扬恍然地“噢……”了一声，“我那会儿住院呢，手机在我妹妹那，她挂掉的，我后来还骂了她一顿，又挨我妈一顿训，怕你知道了会内疚，都没敢跟你讲。” “那我还得谢谢您老的体贴啦。” “不用不用，咱俩还客气什么。” 张扬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才踟蹰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 林依然道：“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说音超联赛，然后你说诗词也能做节目的事情吗？” 张扬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到她是为自己生日才打电话来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提起这事，一时有些错愕，“记得啊，怎么了？” “那个……” 林依然说话忽然有些支吾起来，“我跟我妈妈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过这个事情……” “所以呢？” “我妈妈后来跟别人聊天，也说起了这事。” “然后呢？” “……那个人又告诉了别人。” 张扬有些无奈，“你一次说完行不行？” “就是那个我妈妈朋友的朋友，她觉得这个创意很好，想把这个节目做出来……” 【034】生日快乐 “就是那个我妈妈朋友的朋友，她觉得这个创意很好，想把这个节目做出来，因为是你的创意，所以让我帮忙征询一下你的意见，能不能把这个创意卖给她。” “这也受知识产权保护吗？” 张扬有些疑惑，他其实对这个世界里的版权保护做过一定了解，主要也就是专利、商标和版权三个部分，一个设定创意而已，又没有做出来东西，是很难寻求到法律保护的。 林依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你的创意。” “那人有说要跟哪个电视台合作吗？” “嗯……她是皇家卫视的。” 创意本就难以寻求法律保护，而如果对方是个电视台，且被冠以了「皇家」二字，那这个可能性基本可以直接降到零下了。 ——这个所谓的购买创意，应该是林依然给他争取来的权益，而她吞吞吐吐的，似乎还觉得有些内疚。 张扬笑道：“这是好事啊，反正是为了推广古诗词嘛，我这也算为弘扬华夏传统文化作出了一些不容忽视的贡献……” 林依然有些好笑，张扬讲罢贡献，忽然话锋一转，又问：“它们准备给多少钱？” “……三万。”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又解释道：“因为这个节目好像不太容易获得收益，所以价格也不高。” 她虽然出身不错，但绝不至于不知疾苦，自然也明白三万块钱的价值，只是这么大型的节目，而且是皇家卫视出手，相形之下，三万块就多少显得有些单薄了。 张扬失笑道：“这还少啊？几句话就白捡的三万块钱，赚大了好不好？” 又笑道：“你刚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事你刚刚直接说不就好了嘛，真是……吓我这一身冷汗。” 林依然低声道：“毕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张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哪怕他不同意，对方多半也要把这个诗词大会做出来，说是询问他的意见，其实与强买强卖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说对此没有半点不爽，那纯属扯淡，不过一来皇家卫视来头大，如今勉强算是个皆大欢喜，犯不着再去找不痛快；二来这事怪不到林依然的头上，以电视台的一贯作风，她能争取来这三万块已实属不易，而且肯定还是靠的她爸妈的面子。 他笑了笑道：“反正我自己也拍不出来，创意不能变现就是浪费，而且平白赚了三万块，说起来我还得谢你呢，改天请你吃饭。” 不等林依然说话，他又道：“这个是不是要签合同啊？我最近行动不方便，如果要签的话，就只能他们过来，或者电子版发我邮箱，打印寄过去了。” 林依然道：“那个阿姨这几天休假，就在青城呢，我回头问她一下。” 张扬“嗯”了一声，随后一时无言，但都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过了几秒钟，林依然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了，今天好像是你生日对吧？” 张扬笑道：“对啊，我刚刚接到电话，还以为你是特意给我打电话祝生日呢，结果……” 林依然道：“你又没有告诉过我。” “瞎扯，去年我生日你就忘记了，我还特意告诉你的。” “你不要颠倒黑白。” 林轩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去年的时候你没有跟我讲过你生日，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开学后不是就跟你说了吗？” “那么久了我哪里记得住啊？” “那你今天打电话过来干嘛？” “我……” 林依然心虚地辩解，“跟你说诗词大会的事情啊，刚好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 张扬笑道：“好吧，那看来就算没有三万块好像也不亏。” 林依然不接话了。 张扬道：“没事的话，我挂了？”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轻声道：“生日快乐。” 张扬又笑，“谢谢，我确实蛮开心的。” 林依然道：“那……我挂了。” “嗯，拜拜。” 张扬手机放在耳边没动，过了大概两三秒钟，听筒里才传来挂断音，他放下手机，有些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对洛神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洛神奇道：“什么？” 张扬放下心来，看样子记忆读取似乎真的只有一次，“你上次不是说，如果不是太心急表白，毕业后我们可能就会在一起了。” 洛神道：“现在还来得及。” 张扬没有回答。 他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听写，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显示归属地是京城。 张扬心里一动，接通了电话，轻轻“喂”一声。 电话那头却顿了一下，随后才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音：“你好，我是李长歌。” 这个介绍颇为自信，张扬刚刚心里已经闪过了这个可能，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三国演义》总导演！ “你好，我是张扬。” 李长歌听到这个介绍，微微一怔，而后道：“你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就是那首《临江仙》的作者张扬？” 张扬自然明白对方重新确认的缘故，笑道：“是。” “「滚滚长江东逝水」这首词是你写的？” “是。” 李长歌一时无言，内心深处的震动简直难以言说。 就如同张扬此前猜测，剧组这次高调地面向全国征集片头诗词，其实本身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之所以还是这样做了，一是为了宣传，二则是存了些侥幸心理，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以纯音乐作为片头曲的准备。 由于第二个缘故，这段时间以来收到了很多投稿，李长歌还是让人挨个审阅，其中倒也有三两篇不错的作品，他看了后颇为意动，但还是下不了决心拿来用。 质量不错，但还达不到拿来做片头开场的程度——如果达不到标准，留下一点遗憾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圆满。 就在他与另外几人商议，基本确认保持纯音乐开场的原决定不变的时候，助理拿来了这首《临江仙》，几个老学者看后拍案叫绝，当即一致通过，就给这首词谱曲，用作片头。 全体通过了这个决定之后，放下了心事的众人又开始议论作者的身份。 照常理来讲，能写出《临江仙》这首词的人不该是无名之辈，但在场许多专家学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投稿邮件里所属的「张扬」这个名字有任何印象。 这多少令在座的专家学者有些吃惊，但能够理解，毕竟民间不乏卧虎藏龙之辈，偶得佳作不算怪事。 李长歌按照投稿邮件里留下的手机号码打了过来，听到一个年轻嗓音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个张扬的晚辈，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就是本尊。 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吃惊，还是很快稳住情绪，苦笑道：“抱歉，我实在没有想到，《临江仙》这样苍凉大气的词，居然是个年轻人写出来的……” 张扬笑道：“理解。” 李长歌不急着说正事，反而先问：“再冒昧地问一下，你今年多大？” 张扬笑道：“巧了，今天刚好是我十八岁生日。” 李长歌也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们导演组跟几个专家商量后，都很满意这首词，准备把它当作片头曲的备选之一。” 我信你个鬼！ 张扬心里暗暗吐槽，备选的话用得着你这个总导演亲自打电话？ 事实上李长歌亲自打电话，确实是想要对原作者表达一下重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毛头小子，这才下意识地改了说辞。 张扬笑道：“我很荣幸。” 李长歌道：“我现在代表三国演义剧组，想要买下这首歌的版权，可以吗？” 张扬语气不变，温和地笑道：“不可能。” 李长歌一窒，很快笑着反问：“投稿就视为同意《三国演义》剧组以最低五万块的价格使用这首词，你投稿的时候难道没有注意到？” 张扬笑道：“同意使用跟出卖版权不是一回事吧？” “哎呀。” 李长歌碰了个钉子，反而哈哈笑了起来，“你看我这几天忙来忙去，都忙糊涂了……是，是，使用权跟版权是有区别的，那这样，你开个价。” 张扬道：“还是您来吧，我不太懂这个。” 李长歌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当初公开征稿，保底价格是五万，嗯……这样，一口价，八万块，买下这首词作为《三国演义》片头曲的使用权，老弟觉得怎么样？” 张扬略微有些意外，还以为李长歌又会欺负自己年轻，刻意压价呢，没想到对方居然反而提了三万——他原本的心理价位也就是那保底的五万块而已。 不过价格高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张扬笑道：“我没意见。” 李长歌道：“那好，你稍后把卡号发给我，我这就让人准备合同，等会儿发到你邮箱，你打印签字后寄过来，费用到时候我会一起打过去。” 张扬干咳一声，道：“那个……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情？” 李长歌道：“你说。” “您到时候往卡里打七万块就行了，另外那一万，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换成一台手机，就鸿蒙新出的那款智能手机……呃，顺便，如果需要报道价格的话，最好也说是七万。” 【035】知兄莫若妹 李长歌笑道：“这是为什么？那手机虽然不太好买，但也用不着一万块啊。” 张扬多少有些尴尬，“我想买手机，但我妈肯定不答应，您到时候跟合同一块寄回来，我就说是剧组给的奖励。” 李长歌又哈哈大笑起来，“老弟你真是……行，不过坦白地讲，你这首《临江仙》可以说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样，八万块不变，不然你到时候还要改合同，太麻烦了，手机就算是我个人的一点谢意了。” 张扬有些意外，一时没有回应，李长歌又笑道：“这也算是给老弟的生日礼物，你就当认我这个老哥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张扬明白过来，李长歌这是刚刚想要欺他年轻不成，改为拉拢了，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写出《临江仙》，还是未来可期的，哪怕以后没什么成就，损失也不过就是一台手机而已，堂堂言国演义总导演，这点损失还不放在眼里。 人情往来，有时候欠人情也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李长歌对张扬示好是与人为善、未雨绸缪，而张扬留下这么个人脉价值则更高。 他心思电转，对此自无意义，但还是故意迟疑了几秒钟，才换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语气道：“那谢谢李导演。” 李长歌见自己人情送的有效，心怀大畅，笑道：“不用不用，一台手机而已……放心，会头媒体报道，我会说明随赠了一台手机，免得你爸妈再怀疑，哈哈。” 老实讲，这句话比他送台手机效果更佳，张扬自然连声道谢。 挂掉电话，他走出房间，想着短短几分钟居然有十万块进账，多少有点飘，不过又想这钱连带着稿费全部都进了老妈的卡里，又有点郁闷。 啥时候能经济独立啊？ 补课还没开始，但已经有学生过来了，张扬瞅了瞅，客厅里只有老爹，于是走去书房，见老妈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张微跟唐言蹊坐在一旁电脑桌前，脑袋挤在一块，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妈，跟你说个事。” 方浅雪、张微和唐言蹊一块看了过来。 方浅雪问：“怎么了？” 张扬斟酌了一下措辞，“那个综艺节目，就是《音超联赛》你们也在看，对吧？” 方浅雪点了下头，目光中流露出“然后呢？”的询问意味。 “放假前我们班有同学闲聊，说起这个节目，她喜欢诗词，就说诗词也能做这样的节目就好了，我就随口说真的能做，然后举了个例子，就是比赛背诗之类的。” 张扬摊了摊手，表情很无辜，“结果那个同学刚刚打电话跟我说，她在家无意跟她妈妈说了这事，她妈妈又跟一个朋友说了这事，她妈妈的那个朋友又跟另外一个朋友说了这事……” 他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 张微听他啰嗦一大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电脑屏幕，唐言蹊却依旧看着他，等着他到底要说什么。 方浅雪有些好笑地道：“说重点。” “我这不是先讲清楚嘛，免得您会头再问。” 张扬笑道，“我同学的妈妈的朋友的朋友，在皇家卫视工作，说想把这个节目拍出来。” 唐言蹊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 张微霍然回过头来。 方浅雪表情愕然。 “当然，这不重要。” 张扬咳了一声，“重要的是，因为这个创意是我提出来的，为了尊重知识产权，人家表示要花钱买我的创意。” 方浅雪勉强理清了一下这个事情，问道：“多少钱？” 张扬伸出三根手指，笑容灿烂，“三万。” 张微惊道：“就一个创意，不用你做别的？” 张扬朝老妈点了点头。 张微一下跳了起来，转头看向老妈，惊喜地道：“妈，这次白捡的三万哎，给我买个手机行不？” 方浅雪斥道：“什么白捡来的？哪有白捡的钱，你怎么不去捡？” 张微撅着嘴巴从鼻子里呼气，故意呼出声来，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张扬笑道：“没事，我手机给你。” 张微一下子睁大眼睛，然后立即转头朝老妈告状：“妈，你看我哥！他才刚挣了点钱就要换手机，太不像话了！” “不是，妈你听我说。” 张扬见老妈皱起眉头，赶紧解释，“您还记得我前几天说《三国演义》征稿的事情吗？” 方浅雪“嗯”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看着儿子。 张扬朝老妈露出一个“您太英明了”的笑容，“就在刚刚，李长歌导演打电话过来，说我写的那首词被选入备选了。” 虽然知道李长歌这话有保留，但以防万一，张扬还是保留了一下，免得到时候真成了备选。 但即便他强调了备选，这个消息的冲击力还是太大，方浅雪怔了怔，一时间还是没办法回过神来。 那是《三国演义》，四大名著啊！ 张微狐疑地问道：“真的假的？不会是骗子吧？” 张扬瞅瞅妹妹，再瞅瞅老妈，顺便瞥一眼没有讲话但同样表情吃惊的唐言蹊，拉了个给学生补课备的小凳子，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我给您写出来。” 张微立即凑了过来，探着脑袋问道：“为什么要写出来，背出来不行吗？” “秀一下书法。” 张扬说话间，已经刷刷地写下了「临江仙」三字，方浅雪虽然是在对面看的，也一眼瞧出了不同来，“咦”了一声，道：“字是真有长进，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早练出来了，我低调，没表现过就是了。” 张扬继续往下写，方浅雪也走到了书桌这边，刚刚凑过来的唐言蹊立即让开了一个身位，方浅雪对这个学生极是喜欢，也不见外，揽了揽她的肩膀，站在张扬身后，探着身子，一块看张扬写的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成空……” 张微念着念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方浅雪也不作声，客厅里传来有学生敲门，然后是问好的声音，听得清晰，书房里却没有人“听到”。 张扬写罢，抬起头来，正对上唐言蹊那双晶晶闪亮的大眼，目光交接的刹那，尚不满十五岁的小小女孩儿，纯澈的目光似是永夜之中亮起的第一抹明光。 澄净、绚亮，动人心魄。 “这是你写的？” 只是很短暂的刹那，方浅雪的声音惊破了对视，唐言蹊有些慌乱地重新看向练习本上那几行洒逸行楷，张扬则笑道：“对啊，怎么样？” 方浅雪道：“我哪懂这个，不过……看着很好，就是不像是你写的。” 张微用力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张扬无奈道：“这不就是你们看着我写出来的吗？” 唐言蹊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又赶紧抿住，张微背诗还行，赏析还差点水平，但本能地觉得，自己哥哥能写出来的，那肯定比课本上的差很多。 所以她很迅速地回归到了现实问题上，“多少钱？” “八万。” 张扬坐着，只好仰头看着老妈妹妹和她的同学，“外加一部手机，是赠品。” “这么多？” 方浅雪关注钱，张微却更在意手机，疑惑地道：“干嘛会送手机？” “我怎么知道，人家送，就拿着呗，刚好我这个就给你了。” 张微看了他两眼，狐疑地问：“智能手机？” 张扬点了点头。 张微转头对方浅雪道：“妈，我哥骗人！他在医院就总盯着隔壁床那人的智能手机看，肯定是他想换，又怕您不同意，所以让剧组的人帮他买的，钱从版权费里扣！” 【036】楚楚可怜 张扬差点没吐血，很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人家开价的单位都是万，还能补个几千的零头？” 张微一想也有道理，不过又道：“说不定你干脆不要找零了呢？” 张扬没好气地道：“没有的事，你别污蔑我啊，就说我现在这个手机你要还是不要吧？” “不要！” 张微把头一扭，“我要新的，才不要你用过的！” 方浅雪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微嗔道“别捣乱。”又问张扬：“这真是你写的？” 张扬无奈道：“是，不然人家剧组也不答应啊。” 即便有《射雕》的前车之鉴，方浅雪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情，其实这种感觉与张扬当初很类似，觉得小说离生活很近，毕竟老爷子就是写小说的，张扬写出《射雕》她觉得吃惊，但不是不能理解，而诗词距离现代生活就太遥远了。 这要是某某文坛大家写出来的，她还能接受，可居然是自己儿子写出来的……这就太颠覆了。 方浅雪又问：“你怎么写出来的？” “就是住院的时候看到了征稿的新闻，然后我就一直琢磨，琢磨好几天，一直写不出来，后来……” 张扬说到这儿，显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下子通顺了，我就赶紧爬起来记了下来，您等一下，我去给您拿我的草稿。” 他回房间去找那本伪造的笔记，张守一见他们娘几个在书房里嘀咕，忍不住问：“怎么了？” 张微兴奋地立即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爹，方浅雪却横了她一眼，应道：“没事。” 随后压低了声音，对张微道：“小蹊不是外人，知道就知道了，不用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张微撅嘴道：“这是好事嘛，还怕人知道啊？” 这时又有学生进了书房来，方浅雪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两个上午在哪听课？” 张微见哥哥从房间出来，说了声“先看先看”，然后伸手接过笔记本，方浅雪和唐言蹊也凑过来看，见到翻开的笔记上写着「滚滚长江」「古今事」「笑谈中」等一些散词，还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古今兴亡多少事，悠悠」、「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等碎句。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依然那样见一句诗词就能想到它的出处，方浅雪、张微和唐言蹊对诗词都不甚了解，但苏轼那句实在太有名了，还是认得的，再与张扬所写那首《临江仙》一比，立即就明白这是他化用的古人诗词。 这样一来，原本对张扬写出《临江仙》多少都有些难以置信的三人，反倒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化用诗词极难出彩，但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面，化用的难度无疑还是要比单纯原创简单，多少都有些抄袭的色彩。 当然，化用到这样苍凉浑厚、大气豪迈的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学生都已经陆续到来，确认这是张扬写的之后，方浅雪暂且先把这事搁下，上午课罢，学生都回家吃饭去了，才与张守一说起。 张守一比媳妇和闺女的表情还懵，话都说不利索了，“啥……什，什么节目？” “就是一个比赛背诗词的创意，他告诉了同学，他同学又告诉了他妈妈，同学的妈妈的朋友的朋友刚好是皇家卫视的工作人员，就说要把这个创意买下来？” “噢……噢……” “还有他前段时间不是说要给《三国演义》剧组投稿吗？” “这我记得，呃……” “没错，被选中了。” “啊……啊？” “总导演李长歌上午打电话来，说要花八万块买这首词的使用权，加上那个创意的三万，一共十一万。” “……多少？” “如果再算上之前的五万块稿费，你儿子这几天赚了十六万。” “呃……” “相当于我们俩两年的工资。” 张守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媳妇：“钱是打到你的卡上吗？” 张扬撇嘴道：“我又没银行卡，当然打我妈卡上了……爸你要是想存私房钱的话，回头我跟人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下期稿费打给你。” 说完见老妈瞅着自己，赶紧讨好地一笑，“我这不是想帮您试探一下我爸私房钱存在哪里的嘛。” 中午饭后，张扬到书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没有合同寄过来，又特意登录了一下灵犀账号，林依然没有留言，倒是有一个并不陌生，但很久都没有闪烁过的头像在右下角一闪一闪。 头像是几行竖写的书帖，由于太小，看不清内容，但鼠标放过去后，提示的对方昵称是：楚楚。 张扬立即记起了这个网友的信息，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他刚刚申请了自己的灵犀号，看着空空荡荡的好友栏，就按性别女的条件搜索，然后浏览了好几页后，看到了这个名字。 然后他申请加好友，填写的信息是：为啥叫楚楚？ 对方拒绝理由：因为我可怜啊。 张扬继续申请加好友：为啥可怜？ 对方拒绝理由：父母双亡，身患绝症。 张扬再次申请加好友：要不你通过一下，我安慰你几句？ 对方通过。 张扬：“呃，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虽然人终有一死，但这种情况，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楚楚：“没事。” 后来林依然通过了张扬的好友申请，他就把这个可怜的楚楚忘到脑后去了，结果过了几个月后，这个楚楚忽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那天是她生日。 张扬送了她一句生日快乐。 前段时间林依然生日，他想要表白，却又踟蹰难决，还征询了一下这个楚楚的意见，并且最终采纳了对方「人生苦短，不如一搏」的建议，接着被这八个字送到了医院。 张扬点开了对方的聊天框，见她问：“表白结果怎么样？” 他打字回复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你才想起来问？” 楚楚：“不是啊，我一直记得。但是觉得你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太早问你，你可能会怪我，所以就等久一点再问好了。” 张扬：“……” 张扬：“你猜到我会被拒绝还让我去表白？” 楚楚：“不试一下你不会甘心的。” 张扬：“好吧，承您吉言，我不但被拒绝，还被送到医院里面去了。” 楚楚：“啊？她气得打你啦？” 张扬：“……她打不过我。” 楚楚：“你还敢还手？” 张扬：“我课间一不小心从楼梯滚下去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楚楚：“你确定是不小心，而不是苦肉计吗？” 张扬：“不是。” 楚楚：“你可以将计就计嘛。” 张扬：“我不是那种人。” 楚楚：“那你会一直没有女朋友的。” 张扬：“……” 张扬：“我还有事先下了。” 楚楚：“嗯。” 楚楚：“生日快乐。” 张扬：“你怎么知道？” 楚楚：“你信息里写了。” 张扬：“好吧，谢谢。” 楚楚：“拜拜。” 张扬：“拜拜。” 晚上依旧照往年旧例，在家庆生日，下午散课后，爸妈一块出去买菜，张微也作为苦力被揪了过去，就张扬一人在家坐享其成。 他正在书房继续听写，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张扬还以为是李长歌，结果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林依然。 “喂？” “喂，张扬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皇家卫视发来了一份授权书，说要你签字，我怕你腿不方便，就给你打印好送来了。” “呃……” 张扬发现自己哪怕经过了宿慧，好像也没多大出息，居然会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是怎么回事？“你在哪呢？” “你家小区大门外。” “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 “你记得卡号吗？要填写收款的银行卡号。” “我知道。” “嗯，那我在这等你。” “好。” 【037】愿君长风 张扬挂掉电话，拄着拐杖下楼，来到小区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林依然一袭浅绿色长袖长裙，站在小区门外沿街的桂花树下，西斜的阳光被树冠遮挡，自少女收紧的纤腰间分做两半，浅绿色的裙摆沐浴在斜阳中随风微摆，上身却隐在树影中，参差的光影以少女婀娜的身姿为中心，勾勒出一副极美的夏日午后画卷。 乌黑柔顺的长发散落肩头，偶尔被微风拂起丝丝缕缕，贴在如玉般的美丽容颜上，她一只手里捏着几张纸，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发丝，目光掠过张扬拄着拐杖走来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些许欢喜雀跃的表情，似乎是下意识地要踮起脚，跟他打招呼，但身子微动，就又站住了，只用刚抚过发丝的手朝他轻轻挥了一下，那双明净如水的眸子望着他。 张扬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林依然见他拄着拐杖不良于行的模样，脸上残余的些许笑意很快没了，抿了抿唇，注视着他走近，才问道：“还不能拆掉吗？” “差不多就这几天吧，我爸不让我拆。” 张扬前几天去检查过，医生说最好再等几天，但现在拆也行，张守一自然选择最安全的方案，所以他还得继续拖着石膏。 这会儿天气仍然炎热，她大概刚从车上下来，又站在树影里，肌肤白嫩晶莹，没有丝毫汗迹，张扬拄着拐杖在阳光下走了老远，却早已流汗，叹道：“早知道这么热，就让你去我家了。” 见林依然看他，忙解释道：“我爸妈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 话说出口，发觉好像还不如不解释呢，林依然脸有些红，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合同呢？” 林依然将手里的两页纸张递给他，条款不多，一分一页而已，张扬左右瞅了瞅，没找到哪里能签字，倒是看到了路边一辆缀着团龙标识的黑色汽车，款式熟悉，毕竟常来接林依然，他连车牌都记得。 林依然会意道：“车里面有小桌子。” “不用那么麻烦。” 张扬走到车旁，才发现忘了带笔，林依然已经打开车门，拿了支钢笔递了过来，张扬把两份合约都签好，把其中一份和钢笔还给林依然，她接了过去，却又道：“你等一下。” 张扬只好在路边站着，目光一瞥，已经远远望见爸妈跟张微拎着菜篮和塑料袋从前方路边走了过来，显然也看到了他，张微还指着这里跟爸妈说着什么。 林依然放下合同和钢笔，又从后座拿出来了一个淡紫色的礼物袋，看着不大，颇为精致，一手拎着，很随意地样子递过来，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张扬笑着接过来，道：“这袋子我就挺喜欢的。” 林依然有些忍俊不禁，微嗔道：“那你把礼物还我，就留着袋子好了。” 张扬偷偷瞥了眼爸妈和妹妹，见都已经走近过来，正努力睁大眼睛打量着林依然，心里暗暗叫苦，不过仍笑道：“送都送了，还想要回去呀？买椟还珠的事我可不做。” 林依然抿着嘴笑，又道：“对了，那个阿姨说你如果想要参加诗词大会的话，可以帮你留一个名额。” “呃，算了吧。” 如果没写《临江仙》，去诗词大会还有意义，现在再去参加久没啥用了，毕竟一个搞原创的去虐背诗的，真没啥意思 ——再说了，万一洛神真的撒手不管，到时候翻车的可能性更大。 林依然明净如水的眸子看着他，“你不参加吗？” 张扬摇摇头，“我这次期末考试考的不太好，要是再耽搁，到时候报考估计就难了。” “好吧。” 张扬原本的成绩与林依然相差不多，互有上下，但这次住院确实耽搁了不少，林依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就不劝他，道：“那……我回去了。” “嗯，拜拜。” 爸妈都快走到面前来了，张扬朝她挥了挥手，林依然也笑着挥了下手，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距离不过十米外的张守一、方浅雪和张微三人，三人却在她转身的刹那，看得清清楚楚，都有些惊艳于这女孩儿小小年纪出落的这样气质风华。 团龙图标的车缓缓启动离去，张扬在门口等着爸妈过来，刚露出了个乖巧帅气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讲话，方浅雪就先问：“同学？” 张扬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嗯，来送合同的？” 张守一恍然道：“噢，你说的那个同学，就是刚刚的那个女孩子？” 张扬点了点头，张微撇嘴道：“难怪你跟人家显摆什么创意了……不过长得真的好好看啊，哥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开什么玩笑？” 张扬翻了翻白眼，“她喜欢我还差不多。” 张微转头向老妈告状，“妈……” 张扬立即打断道：“妈你看到没有，张微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喜欢啊什么的，肯定是以己推人，您可得当心点，女孩子这个年纪最容易被骗了，最好偷偷看一下她的日记，是不是暗恋什么人，或者早……” 还没说完，张微气得就拎着袋子来砸他，张扬拄着拐杖，跟段延庆似的，但没人家那么高深的内功，一蹦一跳一瘸一拐地往小区里面跑，还不忘把话说完：“……恋也说不准！” 张守一忙喊：“哎！别闹！别闹！张微，你哥不能跑……” 张微也不理，追着张扬冲进小区门口，张扬叫着“你先污蔑我的，不能怪我”，还是让她在胳膊上拍了几下。 张守一叫道：“行啦行啦。” 方浅雪也好：“好了好了别闹了。” 张微又揪着哥哥的胳膊打了两下，这才罢休，又看了一眼张扬脚上的石膏，见没有什么事情，这才哼了声，气呼呼地迈着大步往家里走去。 张扬等爸妈过来，慢吞吞地一块回去，路上自然又被问起林依然的事情，他一概用班上同学的关系糊弄过去。 回到家中，爸妈收拾备菜，张扬则先回了房间，打开了林依然送的礼物袋，里面是一个同意精致的小盒子，看盒子上的标识宣传，应该是一支钢笔。 张扬打开盒子的双重包装，就看到明黄色锦帛包裹的凹槽里，躺着一支修长的黑色钢笔，蘸了墨水，试着写了一下，握持舒适，书写顺滑，体验极佳，心里十分满意。 他在用的钢笔还是初中时买的，用的顺手，一直都没有换过，书写倒是一如既往地流畅，但笔尖偏细，写行楷就不大适合了，林依然想必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送了他一支钢笔。 张扬观察了一下，金质半明尖，具体材质就不清楚了，但反正用着舒服就行，他吸了墨水，正要把笔放下，忽然瞥见笔身上似乎有字。 字迹细而暗，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掉，他换了个角度，凝目细看，见一行八字，写的是： 愿君长风，破万里浪。 张扬有些意外，他知道林依然喜欢诗词，却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涉猎居然这样广泛，这八字化用的是宗悫（què）「愿乘长风，破万里浪」之语，也是成语「乘风破浪」的由来，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诗句大概也是源于此。 “还真是特意选今天来给我祝生日的啊？” “也许是厂家统一刻字呢。” 张扬很想把洛神揪出来打一顿，就没见过这么欠揍的，“我今天生日，你就没点表示？” “有。” 张扬有些意外，“什么表示？” “生日快乐。” “就这？” 张扬都懒得鄙视了，“就没点礼物啥的？” 洛神似是想了想，随后脆嫩甜美的嗓音说道：“我可以警醒你一下，距离93年9月5号只有791天了。” “那我真是谢谢您啦！” 张扬十分无语，“我生日呢，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洛神似是又想了想，“那我换个说法，你还能活791天……” 顿了一顿后，脑海中那脆嫩甜美的嗓音又重重地补充了一个语气词：“……呢！” 张扬：“……” 【038】勿谓言之不预也 周帆拎着把吉他过来的时候，张扬正在书房听写，他跟方浅雪和张守一打了招呼，然后无视了张微，来到书房，有些惊奇地道：“咦，什么时候买的电脑？” “刚买几天。” 张扬码字不停，随口问：“你驾照怎么样了？” “明天科二。” 周帆凑到他身旁，“你这在干嘛？” “写小说。” “啊？” 周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能写什么，暗恋林依然的一千零一夜？” “滚蛋，三年前我还没见过她呢。” 周帆凑过来，念屏幕上打出来的内容：“众人笑吟吟地瞧着两人相斗。但见黄蓉上身稳然不动，长裙垂地，身子却如在水面飘动一般……你还真在写小说啊？这是什么，武侠吗？” “嗯，名字叫《射雕英雄传》，在寒窗文学报连载，你可以每周买一份支持一下。” “真的假的？” 周帆一脸怀疑人生，“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还是不是你兄弟了，一个字都不知道啊？” “你现在知道了。” “你家有吗？我看看。” “你问我爸去。” 周帆立即起身，又爸吉他放在电脑桌上，“礼物我给你带来了，警告你，从我爸一朋友店里拿的，五折还两千多块呢，好容易攒点零花钱，没来得及泡妹子，全砸你身上了，你怎么都给我弹出个声来。” “放心，回头给你写首歌。” “吹吧你就。” 周帆出了书房，张守一找出珍藏的这几期寒窗文学报，周帆还不忘重新确认，问：“叔，真是张扬写的？” 张守一“噫！”了一声，“我跟你婶婶一开始也不信，他爷爷还考他呢，说大侠小侠，头头是道……” 周帆接过那几期报纸，也不回书房了，就在客厅沙发坐着看，他打小就爱武侠，但大多都是看电视剧，小说真没看过几本，原本还想着张扬能写出来什么玩意，结果一看开篇那段「钱塘江浩浩江水……」，忍不住就“我靠”了一声，抬头问旁边的张微：“张扬啥时候有这文笔了？” 张微白眼道：“我哥又不是你。” 周帆撇撇嘴，继续往下看，一口气把前两回看罢，听张守一催张微去拿蛋糕才察觉到时间流逝，又听张微居然要自己去拿蛋糕，果断拿着第三回的报纸躲厕所里看去了。 张扬把第九回听写完，客厅餐桌上已经摆了半桌菜，张微已经拿了蛋糕回来，在阳台收衣服，却没看到周帆。 他喊了两声，才听周帆在卫生间里应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这货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扶着卫生间的门，姿势古怪地站那不动。 他好奇地道：“你这干嘛？” 周帆满脸便秘表情，痛苦地道：“蹲太久，腿麻了……你是怎么写出来这小说的？写到哪了，我怎么没看到黄蓉出场呢？” 张扬翻着白眼道：“最新连载才第四回。” 周帆一步一步地往沙方上挪过去，还不忘问：“你写到第几回了？” “你别管我写到第几回，先说好，这事谁也不许说啊，当然你爸肯定不在保密范围里，不过最好也别让叔叔说出去。” 周帆瞅了瞅，见张微收了衣服回房间，低声道：“不跟林依然显摆一下？” 张扬“嘁”了一声，“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有什么好显摆的？” “你跟我显摆没用。” 周帆嗤之以鼻，“自从上次帮你还不落好之后，我就决定再也不掺合你们俩的事情了……” 这事真的提一次张扬想捶他一次，周帆也知道理亏，回沙发上继续看《射雕》。 张扬又回书房，拿起周帆送的吉他，他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摸吉他，品牌材质什么完全不懂，就觉得一面棕色一面黄色有点丑，但试着拨了几下，音色还不错。 他已有一定乐理知识，但对于自己的天赋实在没信心，可拨了几下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能过清楚的辨别出每一个音，甚至摸索着调试了一下，竟然还把音地调得十分准确——至少他听起来很准。 他忍不住问洛神：“难道说我真是个被写作耽误的音乐天才？” “嗯。” 张扬怔了一下，“你说啥？” 洛神不再回应。 张扬被她怼惯了，总觉得这个「嗯」字另有玄机，但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门道，这字就只有句号、问号和省略号三种用法啊，她刚刚明显是句号，还能有什么含义？ “你刚刚那个「嗯」是肯定的意思，没错吧？” “嗯。” “……你能不能换个肯定的方式，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哦。” “呃……” 这个好像更怪…… 方浅雪很快喊他吃饭，五人围桌坐定，张守一和方浅雪说起张扬已满十八周岁，多少都有些感慨！ 张守一不善表达，于是就让媳妇说，方浅雪看着儿子道：“从今天开始，就是成年人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了，你写小说，学音乐，都可以，但不要因此影响了学习。” 张扬点头应是，方浅雪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子，真喜欢的话，也别犹豫，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不过要记住一点，追女孩可以，但第一得有骨气，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更求不来；第二不要影响到人家的学习和生活，那样太自私了。” 张扬有些感动，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妈您放心吧。” 方浅雪道：“那就是说，你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张扬：“……” “是下午给你送礼物的那个女孩？” 张扬：“……” ———— 团龙标识的银灰色商务车在院门外停下，苏徽打开车门，司机将车开走，她则推开院门，穿过花香淡淡的院落，披着夕阳霞光踏上石阶，走入并未关门的一楼客厅。 林沧海坐在茶几旁的沙发，手里端着报纸，看得入神，都没察觉媳妇回家。 苏徽把包挂上，一眼认出丈夫手里拿着的是寒窗文学报，笑道：“林秘书日理万机，连家都顾不得回，还有空看小说呢？” 林沧海抬头看了媳妇一眼，在自己身旁拍了拍，笑道：“汪老推荐的，还蛮有意思，哎……这个张牧之哪冒出来的？格局不一般呐。” 苏徽却没回答，问：“依依呢？” “楼上弹琴呢。” 林沧海放下报纸，压低了声音问：“我回来的时候，她正要出门，说去给同学送合同，她手里可还拎着个礼物袋呢……跟你说见谁去了吗？” 苏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不会自己问？” 林沧海无奈道：“还跟我赌气呢，没敢招她……看样子你是知道了？” 苏徽笑道：“就她那个同桌，放假前跟你的宝贝闺女闲聊，说诗词也能做节目，就选拔一群人比赛诗词积累和理解，蛮有创意。前段时间看电视的时候，依依随口跟我提了句，我跟沫沫闲聊也顺嘴一提，结果她又告诉了个朋友，你应该有印象，沈枫。” 林沧海想了想道：“皇家卫视的办公室主任？” “就她，不过已经升副台了。” 正在厨房做饭的孔姨听到动静，探着身子瞅了一眼，见他们在聊天，没有打扰，就又进厨房做饭去了。 苏徽继续道：“她觉得这创意不错，想出一万块把这个创意买下来，结果你闺女不答应，说没经过人家允许，谁都不能拍。” 林沧海失笑道：“节目创意属于思想范畴，可不在知识产权保护范畴里。” “可你闺女不答应啊。” 苏徽叹了口气，道：“沈枫又不能跟她较真，好说歹说，价格翻了三倍，她才终于答应帮忙问问那个男生的意见。” 她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两天前就让她问了，她一直拖着，我还奇怪，听你这么说，应该是等今天给人送礼物呢。” 林沧海谨慎地瞅了瞅楼梯，没见有什么动静，才压低声音问：“不会早恋吧？” 苏徽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前段时间她生日，那男生跟她表白，她拒绝了。” 林沧海狐疑地看着媳妇：“她告诉你的？” 苏徽道：“提过。” 林沧海立即往后仰了仰上身，一副要跟媳妇划清界限的表情，“你又偷看她日记了？这次要再被她发现，我可不背锅了啊……勿谓言之不预也！” 【039】诗词大会 苏徽面无表情地道：“我是帮她整理房间。”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转头就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了……” 林沧海还要抱怨，见媳妇目光凌厉地瞪着自己，无奈地住了口，“然后呢？” “然后不知怎的，传的半个学校都知道了，还好那个男生很快就住院了，没闹太大。” “都拒绝了还被其他追求者打到住院？” 林沧海啧啧称奇，“现在的年轻人挺有冲劲嘛，谁打的？我觉得这人还不错，可以重点观察一下。” 苏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在他腿上拍了一下，“没人打他，是他自己下楼梯的时候摔倒滚下去了，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 说到这儿，又笑起来，“也不知道那群学生怎么想的，都在传他是表白被拒，跳楼梯自杀。” “会不会是苦肉计？” 苏徽想了想，“应该不至于。” “依依去看他了吗？”林沧海更关注这个。 “应该没有，她去的话应该不会瞒着我。” 林沧海松了口气，“那就好。” 苏徽又道：“不过应该是打了电话，而且连打了好几个，但人家都没接，直接给挂了，她一个人纠结了好几天。” 林沧海瞪着媳妇：“你还敢说没偷看她日记？” 苏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林沧海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好吧，好吧，生存才是每个已婚男人的第一目标……但你小心点啊，再被她发现，得俩月不理我。” 苏徽没理他，“好感肯定是有些的，但她既然拒绝，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林沧海又紧张起来，“那小子怎么样？” 苏徽沉吟道：“各方面倒还不错，不像是浮躁的性子……” 林沧海插嘴道：“才高二就表白，还叫不浮躁？” 苏徽嗔了他一眼，忽问：“你在看什么小说？” 林沧海立即正襟危坐，眼睛偷偷往楼道瞟，口中答道：“《射雕英雄传》，我正想问你呢，这个张牧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笔力格局可不像是个新人啊。” 苏徽顺着他的目光望楼道瞅了瞅，奇怪地道：“你看什么呢？” “依依没过来？” 林沧海疑惑地瞪大眼睛，“那你忽然换什么话题？” 苏徽忍俊不禁地在他手臂打了一下，“一开始我也没办法相信，但还真就是个新人。” “真是新人？” 林沧海坐直了身体，“那这是个宝藏啊，得看紧了，这两天金榜和侠客可都在想办法打听这人的消息呢，别被人挖走了。” 苏徽还没来得及说话，楼道传来林依然的声音：“妈妈你回来啦？” 夫妻俩同时转头看去，就见闺女一袭淡绿色的长裙，秀发披肩，搭着扶手，踩着拖鞋往下走来。 苏徽应了一声，瞥了眼女儿较自己年轻时仍胜两分的脱俗容颜，转头对丈夫笑道：“放心吧，至少段时间内不用担心他去别家。” 林沧海奇道：“他签长约了？” 苏徽摇头道：“没有。” “连载给的什么价？” “千字五百。” 林沧海皱眉道：“那也不算高啊，这部《射雕》你看了吗？这可能是武侠小说革新之作，这个价位留不住人的。” 林依然并未打扰爸妈谈话，下了楼梯，就循着香味进了厨房。苏徽等闺女进了厨房，才压低了声音，向丈夫笑道：“放心吧。” “你这自信的有点没来由了吧？” 苏徽又瞥了眼厨房方向，才低声道：“那个张牧之，就是依依的同桌。” 以苏徽近乎传奇般的经历与才貌，林沧海自然也不是凡俗之辈，但饶是以他的城府，听到这个消息也怔了一怔，随后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没开玩笑吧？” 苏徽笑道：“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稿子是汪祺远到他家里亲自拿来的，这个张扬的爷爷，就是早几年封笔的洛生咏，而且他爸妈都是教师，算是家学渊源了。” 洛生咏曾是四大家之一，林沧海也曾是武侠爱好者，自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射雕》这样的小说怎么可能是一个年轻人写出来的？ 他皱眉道：“不会是代笔吧？” 苏徽道：“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汪祺远说可能性很小，他曾是洛生咏的学生，当年能进入侠客工作，也是受洛生咏举荐，两人交情颇厚，如果汪祺远没有说谎，这话是可信的。” 林沧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刚刚说依依那个同桌，叫什么名字？” “张扬，张扬跋扈的那个张扬。” 苏徽见丈夫这幅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林沧海沉吟道：“我回来之前去了趟《三国演义》剧组，前段时间不是征稿嘛，李长歌他们收到了一首绝佳的《临江仙》词，今天上午所有专家学者一致通过，就以那首《临江仙》谱曲，作为片头……” 他看着媳妇，“作者好像就叫张扬。” 他说着，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一张笺纸，“我临走时手抄的《临江仙》词，这方面你跟依依都比我懂，你看怎么样？” 苏徽接了过来，轻声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成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她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多是化用前人诗句，化的不算多好，不说苏辛的《念奴娇》和《南乡子》，就算跟陈与义的「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比，也说不上高明，但是整体意境雄浑，格局宏大，苍凉壮阔，称得上是咏史怀古的佳作，如果只论跟《三国演义》的契合度，苏祠辛词也比不了。” “不过……” 苏徽摇了摇头，蹙眉道：“两个张扬应该是同名，他才多大，要是能写出这样的词来，那也太惊人了。” 林沧海摊摊手，“我刚刚也想这么说，他才多大，要是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来，那也太惊人了。” 林依然从厨房端着菜盘出来，夫妻俩默契地止住了话题，林沧海起身道：“你放着放着，我来端。” “不用。” 林依然把菜盘放到餐厅餐桌上，又去厨房继续端菜。 林沧海往日是不做这事的，不过前段时间刚替媳妇背了个黑锅，又在外这么长时间，见闺女还有气，自然要讨好一下，也去抢着干活。 苏徽笑了笑，去卫生间里洗了手，出来时饭菜都已经摆上，孔姨本就是苏徽家中的远亲，连对林沧海的称呼都是姑爷，虽是雇佣关系，但一直都吃同桌吃饭的。 长方形的木质餐桌，林沧海和苏徽对坐，林依然挨着老妈，孔姨在她对座。 苏徽夹了片苦瓜，轻轻嚼着，问林依然：“你把合同给沈阿姨送去了？” 林依然“嗯”了一声，“我同学签完后我就直接给她送过去了，她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苏徽道：“知道人家明天要走，你还拖到今天。” 林依然道：“没耽误不就行了嘛。” 苏徽给闺女夹了只虾仁，状若无意地问：“你爸说你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份礼物？” 林沧海赶紧澄清：“我可没说是礼物，我说的是礼物袋。” “一个意思。” 苏徽一锤定音，又问：“送同学？” “嗯。” 林依然把虾仁咽下，才答道：“他刚好今天生日，总要还礼嘛。”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林依然转头看着老妈，明净眸子里露出几分质询之色，“您想问什么？” 苏徽继续夹菜吃饭，道：“随便问问，能想出来这样的创意，还蛮有才的。” 林依然也转头继续吃东西，“不想跟您说。” 苏徽笑道：“男同学呀？” 林依然翻了个白眼，“我不能有男同学呀？” “能，当然能。” 苏徽失笑，“不光有男同学，以后还会有男朋友、老公。” 林依然不接这话，苏徽又问：“那个诗词大会，你去参加吗？” 林依然夹了青菜放在碗里，用筷子戳了一下，有些苦恼地道：“还在想呢。” 林沧海笑道：“想去就去呗。” 林依然瞪了眼老爸，“要录好多天，还怎么上课呀？” 苏徽道：“我听沈枫讲，如果筹备顺利，年前就能开始录制，以你的成绩，只要高三不出现大幅度下滑，哪怕缺席一次考试，只要报考的时候说明情况，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发挥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加分。喜欢的话就是去试试吧，当然这个你自己来决定，我跟你爸都不干涉，真怕影响学习，那就等大学了参加下一季好了。” 林沧海很贴心地补充：“如果有下一季的话。” “大学有大学要做的事情啊。” 林依然没理睬老爸，继续犹豫，“反正刚开始筹备，等到时候再说吧。” 【040】家长会（求推荐票） 一家人吃了顿饭，张扬十八岁的生日就在平平淡淡之中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忙碌而充实，暑假作业、学习音乐、听写射雕。 十号射雕连载第五回「弯弓射雕」，十七号连载第六回「崖顶疑阵」，在这两回里面，小郭靖长大成人，一箭双雕大展威风不说，还学了全真教的高深内功，降服了三师父韩宝驹都奈何不得的小红马，并且力挽狂澜，帮助铁木真统一了蒙古诸部落，看得一众读者大呼过瘾。 众多一直在关注的业内人士同样深感震撼，哪怕是铁木真出场之后，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张牧之居然会这样写，敢这样写。 按书上所写，如果没有郭靖，铁木真就要完蛋了，还敢再扯淡一点吗？ 为了让读者看起来爽，连起码的现实逻辑都不要了？历史上有郭靖这个人吗？那铁木真是怎么统一蒙古的？这是属于误导大众你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吗？ 但看读者反应…… 嗯——这本书是来不及了，要不我下本书让主角救下李世民？要不赵匡胤也行啊！ 《射雕英雄传》异军突起，不要说春秋客新书被虐得渣都不剩，另外两位商宫羽和谷梁刀，连载作品都正值剧情高潮，也明显顶不住来自《射雕》的压力，金榜和侠客都出现了连续两期的销量下跌，虽然幅度不大，但这传递出来的讯号却令两家文刊高层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武侠小说虽然历来受传统文坛排挤，但市场摆在这里，关注度自然不低，在射雕连载了一二两回之后，就有媒体开始报道。 第六期连载之后，八月二十号这天，好几家媒体就采访到了同期开新书然后被稳稳压制的春秋客，这位四大家之一很不客气地直接言称：“这种写法本质上与哗众取宠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取悦了读者，但却是对客观历史的极大不尊重！” 这种说法读者自然不买帐，按他这标准，别说《射雕英雄传》，《三国演义》第一个就不答应，《水浒传》电视剧更要跳起来打人。 而很快，就有读者发现，这个春秋客表面上大义凛然，其实他自己的新作里面已经强行安排唐宣宗李忱出场了，很明显在模仿借鉴射雕的路子。 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针对《射雕》的言论远不止一个春秋客，金榜和侠客一方面在寻找张牧之，一方面也没有放弃舆论战。 张扬偶尔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大多都瞥过一眼，但完全没有搭理的兴趣。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会将一切守旧派碾得渣都不剩！ 他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开心，其一是石膏终于拆掉了，张扬简直就跟猴哥在取经路上就摘掉了金箍儿一般，恨不得坐桌前、躺床上的时候都得蹬蹬腿。 其二则是《诗词大会》创意的三万块和《临江仙》的八万块都已经到账，当然他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感觉，钱又不在自己卡上。 他开心因为手机也寄到了。 颜色外形与林依然那款完全一致，纤薄精致，简直像是个艺术品，张微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更加嫌弃哥哥的旧手机，当天晚上就拿着手机去营业厅里办卡去了。 对于从智能手机时代过来的人来讲，没有手机，生活是不完整的——非智能手机不叫手机。 就是流量费太贵了，五块钱三十兆够干嘛的？张扬暂时没想好改什么套餐，先去买了个无线路由器，总算能开心地让妹妹抢自己的手机刷视频了。 方浅雪对张扬“剧组附赠手机”的说法未必信了，但并没有追究，张扬自个反倒有些不安，到底还是趁着妹妹去营业厅办卡的机会，跟老妈坦白了手机事件的经过，只是省略掉了自己为了不要找零的败家子行径。 方浅雪倒没骂他，只是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儿子自己管钱的决心。 张扬注册了微信，通过通讯录搜索了一下，发现还挺多熟人，林依然、刘婵、王谨孝、王谨淑、唐诗……不过他只给林依然发了好友申请。 林依然还没同意。 周帆科三挂掉了，短时间没法再考，也就不提什么一个月拿到驾照的豪言，得知张扬拆掉了石膏，于是拖着他去武馆练拳。 虽然是平行世界，但华夏传统文化、传统武术、传统戏剧、传统乐器等，都与前世一样有式微之势，且还没迎来复兴。 张扬和周帆之所以去学武术，而不是什么道什么道，完全是受了武侠小说的影响。 武馆并不算太远，就在两人原本母校，也就是张守一和方浅雪执教的初中附近。张扬还没上初中的时候，就被周帆拖着来学武，如今已经有六七年，都在这一家武馆，自然熟悉，但受宿慧记忆的影响，来到武馆前的时候，他难得地又有了一些新鲜感。 武馆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巷子里，旁边还有茶馆和烧烤店，不过很显然，后者生意最好。 门匾有些旧了，但很干净，黑匾红字，写着「兴武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旁边还有落款，也是三字：霍宗侠。 这位霍宗侠乃是兴武堂的创始人，北周末期爱国武术家，姓霍名卿字宗侠，这牌匾题字是他亲笔，落款却是后人加的，因为霍宗侠这个名字的知名度更高，所以选了字。据说此人早年体弱，虽然生于武术世家，但父亲担心他学武玷污家风，不肯教他。他自个偷学，进境反而比几个哥哥更快，后来有人上门挑战，仅仅三招就击败霍家兄弟，然后被霍宗侠轻松击败，自此才获得了父亲认可，悉心传艺给他。 北周末期国势衰微，沿海地区饱受西洋舰队骚扰欺凌，不少地区曾被非法占领，鸦片也曾在部分地区流毒无数，霍宗侠所生活的羊城就在其中。 其时有列强炫耀武力，摆下擂台，霍宗侠在羊城以自己完善的霍家拳击败西洋大力士之后，名声大振，受邀前往各大城市比武，拳打西洋拳师，脚踢东洋武士，平生无一败绩。 后响应朝廷改革，提出「以武保国强种」的口号，创办兴武堂，并将霍家拳谱公开，因此而受到了朝廷表彰……这世华夏的许多武侠小说都是仿照此人事迹来写的。 兴武堂曾盛极一时，但霍宗侠去世后很快衰落下来，如今整个青城，也就只有这一家。 馆主叫张永泰，一直自称自家这一脉是霍宗侠的正宗亲传，至于真假，谁也不清楚，但张扬和周帆拜师后没多久，曾听说某某道馆有人来寻衅，儿子张洪康被人打伤，张永泰含怒出手，一拳将某黑带教练打得吐血。 两人当时都在上课，并不在场，据当局者描述，那位教练当时是真的倒地上吐血，张永泰后来因不愿私了，也没钱私了，被判了两年。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他被释放之后，武馆的生意反而好了许多。 张永泰不在，武馆内五六人，有的在对打，也有的在单练，张扬和周帆换了衣服出来，张洪康正在角落一个人耍双节棍。 张洪康年纪与张扬差不多，算是得了老爹真传的，周帆和张扬在这时间久了，与他熟悉后曾练过好几次，两人联手都打不过，韩永泰那种他单挑三四个估计没啥大问题——别的不说，单论名字，张洪康就有揍他的理由。 张洪康身材并不高大，一米七五左右，十分精壮，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是开学高三，张永泰已经在考虑他的就业问题了。 他只穿了裤子，上身肌肉虬结，肩窝很明显，棍风飒飒，张扬站远远地瞧着，总觉得自己该想起来点什么，但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 他许久未动过，但毕竟是从小打下的基础，拉筋压腿开胯，刷一遍套路，张洪康代替老爹纠正了一些不到味的地方，等张扬一套练完，这才问：“你腿怎么样了，不会有影响吧？” 张扬活动了一下脚踝，道：“没事，医生说恢复的很好，基本没有任何影响。” 周帆同样一身白色练功夫，朝张扬勾了勾手指，“来，练练？” 这年头真能沉下心来学武的人不多，张洪康是被从小被打出来，周帆和张扬都是半吊子，张洪康懒得虐他们俩，周帆自然也不愿意找虐，这边又没看到熟人，于是找张扬对练。 张扬左右瞅了瞅，从张洪康手里抢过双截棍，朝周帆走过去。 “我靠！” 这又不是玄幻小说，境界高的虐低的，主角虐一切，兵器是能直接扭转战局的，周帆立即后退，“不带这样的啊，你把双截棍放下，咱们公平对擂。” 张扬一边朝他逼近，一边很得瑟地刷刷刷地耍了几下双截棍，一不留神，砰地一声，棍子砸胳膊上了，疼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立即丢下双截棍在地上哎呦。 周帆幸灾乐祸地大笑，张洪康则熟练地给他拿药酒抹伤处，还好只是点淤青，没什么大碍。 往武馆跑了两天，张守一的补课也终于结束，一家四口跑去外婆家住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暑假也就结束了。 29号二中开学，按往年惯例，依旧在开学前一天的下午召开学生家长会，张扬家依旧是老妈出马。 周启航也会去，他昨天就给张守一打了电话，方浅雪知道他今天有事，要从公司直接来学校，就没让他再绕路去接自己，自己搭公交车过去。 自打张扬考入二中以来，这已经是第五次家长会，方浅雪轻车熟路，下了公交，走进一眼就能看出分布于社会各个阶层的家长群中，先找到三年二班，进了教室，再按桌上贴着的名字找到儿子的座位，坐了下来。 周启航已经在周帆的位置上坐着，正跟旁边的家长闲聊，都没看到方浅雪进来，方浅雪自然也不在意，看了眼旁边座位，贴着的名字是「林依然」。 她记得这个蛮好听的名字，还曾问过张扬，知道是个女孩子，此前也曾见过这女孩的妈妈。 方浅雪今年四十岁，但并不显老，望着如同三十许，张微以前还打趣过老妈风韵犹存，被拧耳朵；而这个林依然的妈妈看着简直还不到三十岁，方浅雪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当是那个林依然的姐姐。 后来得知是人家妈妈，道了歉，然后互相恭维几句您看着好年轻您更是之类的话，也聊过一些孩子的事情，算是彼此都有个还不错的印象。 就在方浅雪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徽走了进来。 【041】妈见妈 苏徽一身气度风华，只一走进教室，立即就成了焦点，还有几个学生家长态度十分客气地跟她打招呼，她也微笑着回应。 林依然与苏徽长得颇为相像，方浅雪那天看到林依然的时候，其实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毕竟与苏徽不熟悉，当天没想起来，后来也就忘了这事。 不过那天林依然给她留下的印象极深，又没隔多久，这时听到招呼声，抬起头来，一看到苏徽，立即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天那个女孩子就是林依然。 苏徽走到林依然的桌前，先向方浅雪笑道：“方姐来这么早？” 方浅雪也客气地回应，苏徽坐下来后，瞥了眼方浅雪桌上贴着的「张扬」二字，笑着问道：“上学期末的成绩发下来了吗？” 方浅雪笑道：“没有看到，估计要等他们傅老师来了之后才会发吧。” 苏徽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张扬前段时间住院了，现在怎么样了？” 方浅雪略有些诧异，不过自家儿子跟人家闺女是同桌，知道这事也不奇怪，笑着回答意见拆了石膏，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之类，苏徽又关切地问怎么会住院之类。 琐碎地闲聊几句，苏徽笑着说道：“您儿子很有才气，这么年轻，就能写出《射雕英雄传》这样的小说来，我老公一直都追着看呢，每期都不放过。” 方浅雪更觉诧异，但很快意识到该是自己儿子跟人闺女显摆说出去的，他比较年轻，可以理解，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她也不在意，笑道：“我跟他爸一开始也被吓一跳，那文笔哪里像是个孩子能写出来……” 说到这儿，觉着这话自己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苏徽已经笑道：“这是实话，我老公说比武侠四大家都有过之无不及。” 方浅雪不好说孩子爷爷就是当年四大家之一，笑道：“他从小就爱看书，也看过不少武侠，打打杀杀的，我还骂过他几次……” 聊了两句，方浅雪自然不好总说自家儿子，也关心一下人家闺女的情况，但张扬几乎没跟她提过这个林依然，也就只好关心一下学习成绩，又说女孩子乖巧听话，管教起来省心之类的话。 苏徽笑道：“女孩子比男孩子听话点不假，但说省心……还没男孩子省心呢。” 她迟疑了一下，才往方浅雪这边偏了偏身子，低声道：“现在不比咱们那个时候，社会风气开放，这些孩子也早熟，女孩子更让人担心。” 方浅雪听着这话，有些疑心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一来人家没有这样的指向，二来她也是有闺女的人，将心比心，倒是十分理解这种心情。 两个当妈就怎么管教闺女、如何如何让人不省心，又聊了起来，彼此间热络不少，随后话题稍一停顿，苏徽似是刚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前段时间《三国演义》征稿您知道吗？” 方浅雪心里一动，笑着应道：“听说了。” 苏徽道：“我听人说已经定下来了，是一首《临江仙》词，作者……好像也叫张扬，跟您儿子同名。” 她说完之后，见方浅雪表情有异，奇怪地道：“您这是……” 方浅雪愈发确信自家儿子果然喜欢人家闺女，否则不至于啥事都给人显摆，但有些拿捏不准林依然妈妈说这话的意思，是真不知道，还是不相信那是自己儿子写的，笑了笑道：“不是同名，那就是他写的，一开始我跟他爸都不相信，还拿他打的草稿给我们看来着。” “真的？” 苏徽轻轻往后仰了下身，表情惊讶，一直压低的声音都大了些，随后又迅速放低，“这……我一直以为这词哪个低调的文学大家写的呢，真没想到……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能写出这样的词？以后前途真的不可限量啊。” 苏徽恰到好处的惊讶令方浅雪心里十分欢喜，不过她是当妈的，自不好跟着夸，帮着谦逊道：“哪是写出来的？他那段时间住院，也是闲得，看电视上说征稿，就搜肠刮肚在那凑，连整句都拼不出来，结果夜里做梦，稀里糊涂地就梦到了整首词，半夜爬起写下，后来跟我跟他爸说这事，我们俩都没当回事，那天他说人家导演打电话来了，我们都还当他是玩笑。” 苏徽刚刚的惊讶倒不是装的，是真吃惊，但怎么都没想到那小子写出这首《临江仙》居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有些忍俊不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才更难得呢，光有天分不行，还得认真努力，您儿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虽然在二中里默默无闻，但能进入二中，张扬本身就已经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这类夸奖方浅雪听的多了，不过人家闺女也在二中读书，而且是自家儿子的意中人，这份夸赞无疑更有分量。 方浅雪心里欢喜，两人谈兴正浓，还要再交流点别的，傅泉艺走进教室，也不开场，直接开始分发各个学生上学期的考评册。 方浅雪和苏徽两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傅泉艺很快来到这边，客气地回应了两人的招呼，同时讲两人的考评发了下来。 方浅雪接过，先看期末考试成绩。 二中考试科目与高考相同，语文、数学、理综、文综各一百五十分，再加英语一百，共七百分，学校另有课余一百分，包括诗词、书法、篮球、围棋、话剧等等。 张扬期末考试成绩：语文139，数学135，理综129，文综127，英语91，总分621，班级排名24，年级排名382。 课余：篮球+10，诗词+15，书法+10，话剧+10，围棋+10，演讲+10，请假-5，总分60，没有排名，只有一个评级：中上。 按九等划分，中上属于第四等。 整个年纪共有近千学生，这个排名算是比较靠前了，而且还住院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个成绩算是有些惊喜了，方浅雪心里颇为满意，又往苏徽那边看。 苏徽也正往她这边看来，两人相视，很默契地互相递过去了考评册。 方浅雪翻开林依然的考评册，苏徽也翻开张扬的考评册，这次两人不约而同，就都不急着看期末考试了，先从第一次月考开始看。 “感觉好像跟张扬差不多嘛。” 方浅雪心里暗暗嘀咕，倒觉得这样也好，成绩差了肯定不行，但太好了，作为老师她很喜欢，作为张扬的老妈，就不大喜欢了。 这样刚刚好。 最后看到期末考试，林依然成绩分别是：语文134，数学130，理综129，文综135，英语96，总分624，班级排名19，年纪排名327。 课余：诗词+10，书法+20，话剧+20，设计+40，交际-10（注：面对其他男生追求时未能及时妥当处理，影响学校正常秩序，被同学投诉），总分80，评级上中，第二等。 方浅雪盯着交际扣分后面的注解，有些纠结，但细想又觉十分理解，自己那天匆匆打量了一眼，就觉得这女孩长相气质实在令人惊艳，现在这些学生，这样的女孩没有人追才是怪事。 这么一想，没了疙瘩，顿觉这个林依然长得好看，又有才艺，更重要的是得分项目诗词、书法、话剧，都跟儿子重叠，说明两人很有共同爱好，简直比唐言蹊还适合啊。 她见苏徽也翻到了儿子的考评测末页，往苏徽那靠了靠，指了指交际扣分后的备注，没有说话。 苏徽苦笑一下，低声解释道：“前段时间，有个学生总给她送信送花，每天都在学校大门前用花摆字表白，应该是因为这事被学生投诉了。” 方浅雪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又不是您女儿的错，扣她的分做什么？” 苏徽倒是看得很开，笑道：“这也没什么，女孩子嘛，懂得拒绝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扣分就扣分吧，当提个醒。” 方浅雪深以为然，觉得这个林依然的妈妈很有见地，这样一来，对她闺女就更加充满了好奇与好感。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家里好像挺有钱的……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人家的错，是自家的错才对。 【042】调座位 方浅雪回到家中，把考评册给张守一看了，又说起与林依然妈妈闲聊的事情。 张守一与方浅雪一样，听说了林依然妈妈问起《射雕》和《临江仙》的事情，也认为是儿子跟人家闺女说的，但儿子都成人了，有喜欢的女孩不算丢人的事情，这样的行为更能够理解，而且也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两个开明体贴的父母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就装不知道最好，免得儿子尴尬。 张扬从图书馆回来后，方浅雪给他看了考评册，又讲自己遇见了林依然的妈妈，看了她的考评册，问那交际扣十分是什么情况。 这事张扬自然是知道的，当初赵括那个傻缺因为青檀校花榜的事情跑到班上，见了林依然后，第二天就开始傻兮兮的追求大业。 起初想靠才华，送信给林依然，林依然拒收。 后来想靠浪漫，送花给林依然，林依然拒收。 最后想靠浪漫和才华，想出了个校门口摆花朗诵情诗的馊主意，于是林依然干脆连理都不理他了。 赵括因为这事还得罪了不少暗中的仰慕者——其中就包括张扬，他比较怂，没举报也没找茬，但自然有找茬的，还有人直接举报到了教导处，赵括为此挨了全校通报批评，估计这次期末考评至少扣三十分。 只是林依然居然也被扣了十分，这就属于无妄之灾了，就因为长得好看，从入校没多久，就开始被人批「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所长」，校服设计大赛后这种声音才小了些，现在又因为长得好看被扣分。 其实他也挺想被扣这种分的，但可惜初中的时候还有女生偷偷给他塞情书，进高中后就没了……随着年龄渐长，这些女孩子的眼光也越来越差。 更悲催的是，初中的张扬尚单纯懵懂，人家女生又写的比较隐晦，一开始看不明白啥意思，还特意去问人家。 然后人家就再也没有理过他。 对爸妈自然不能全盘托出，张扬只说了赵括表白被拒的事情，没啥别的事情，就去书房继续听写了。 第二天上午，张扬白衫黑裤，一身从容潇洒的磊落帅气来到校园，没有石膏，没有拐杖，没有关注，来到教室，发现来得有点早，教室里没几个人。 因为有新课程，书包里只有文具练习册，还有几期老爹寒窗文学报，他带来准备给同学推荐用的，反正没人知道是自己“写”的，以读者身份推荐，没啥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是因为文字作品的作者粉丝转化率实在太低，还是因为没有公开身份，射雕如今关注度不低，但张扬问过洛神，生命值没有任何增长。 张扬准备试着在自己身边发展几个张牧之的粉丝。 左右无事，张扬先掏出最新一期的寒窗文学报，找到射雕第七回「比武招亲」，准备先装忠实读者，不过可惜刚拿出来，还没开始看，王谨孝就从前门进来，扫了一眼教室，道：“来几个男生，帮忙搬一下书。” 张扬瞅了瞅班里仅有的四五个男生，再瞅瞅自己已经拆掉了石膏的脚，站了起来。 王谨孝看他也站起来了，忙道：“张扬你脚上有伤，就不用了。” 张扬还是走出座位，无奈道：“已经好了。” “那行。” 王谨孝也不废话，带着人去搬书，期间有同学到来，也去帮忙，张扬来回跑了两趟，最后一次回来，就看到林依然已经到了。 他去洗了把脸，然后才回座位。 “辛苦啦。” 林依然笑着打趣一句，倒没在起身，只上身贴在桌上，让他从后面进去。 张扬坐好之后，她指了指桌上的寒窗报，转头问：“你也看《射雕英雄传》啊？” 张扬奇道：“你也在看？” 林依然摇了摇头，“我爸在看，还让我看来着，我对武侠没兴趣，没看。” 张扬笑道：“可以看一下试试。” 周帆洗脸回来，正好这时路过，听到两人对话，很鄙夷地瞥了张扬一眼。 坐在后排的张敏也听到了张扬的话，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张扬你也在看射雕啊？我也在看，挺好看的，真的，林依然你可以看一下试试。” 林依然见她一个女孩子也这样说，有些奇怪，张敏一副忠实读者的模样，极力推荐道：“真的好看，跟以前的那些武侠小说完全不一样，连铁木真都出来了，真的，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朋友一开始让我看，我也不愿意看，后来一口气直接看到最新，可惜就是太少了，周六才连载第八回。” 林依然不好拂她热忱，点点头笑道：“那我等下看看。” 张敏又问张扬：“张扬你看到哪里啦？” 张扬扬了扬最新的寒窗报，“第七回。” “那你还没看完啊？周六发的那天我就看完了，还又重看了一遍。” 赵毅刚回座位，挨着张敏坐下来，听她这么说，奇道：“什么？” 听张敏说是看《射雕》之后，他也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道：“你们都看了吗？我也看了两遍，写的太好看了，跟以前那些武侠小说的擂台完全不一样，金国的小王爷都来了，不过可惜郭靖打不过他，要不然把这个小王爷杀了最好。” 张敏道：“能打过也没用，人家那么多手下呢，而且这个完颜康是丘处机的徒弟，会不会就是那个杨康啊？” 赵毅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踟蹰道：“我觉得应该不是，他要是的话，怎么会成为金国小王爷？” “怎么不是？” 张敏跟个小喇叭似地，讨论地十分积极，“那个包惜弱被完颜洪烈拐走了，完颜洪烈就是金国王爷，包惜弱嫁给了他，杨康不就成小王爷了？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个王妃出来的时候，那个穆易的描写很奇怪，就说那个王妃很像他媳妇还是谁的，会不会就是杨铁心啊，繁体的「杨」字拆开，不就是一个木一个易吗？” 赵毅虽然也看了两遍，但似乎没想到这么多，听到张敏这样讲，皱眉想了想，忽然对张扬道：“张扬你看完再借我看看，我再看一遍，发现我之前看得太不认真了。” 张敏有些得意地笑起来，林依然也有些忍俊不禁，张扬则有些郁闷，不带这样剧透的，你把我要说的都说了，不带这样抢戏的呀！ 不过这个几个伏笔埋得确实比较明显，有人看出来不奇怪。 这会儿还没发书，又是阔别两月，重新再见，大家倍感亲热，所以教室里许多人都在闲聊，但大多声音都很小，张敏声音一大，哪怕隔了一段距离，有心的话也能听得到。 韩永泰原本在跟自己的同桌女生闲聊暑假去了哪里玩，听到张敏这边的对话，心中不由地想还以为就自己看出来了呢，原来大家都发现了。 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开口，不然显不出来高明，反而有些半瓶水乱晃的感觉。 两人话题略顿，韩永泰也问自己的同桌：“哎，你看那个《射雕英雄传》没有？” “没有。”微胖的女同桌摇了摇头，“我不爱看武侠。” “跟以前的武侠小说不一样，挺好看的，真的，你回头可以看一下。”韩永泰确实很喜欢这部武侠小说，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作者姓张，让他觉得怪怪的。 “好吧，那我回头看看。” 对方明显没有太大兴趣，韩永泰也就不讨人嫌，换了个话题，继续闲聊。 张扬这边，张敏已经开始跟赵毅讨论郭靖的婚姻问题了。 张敏觉得郭靖应该会娶穆易的女儿，因为郭杨两家有约定，一男一女要定亲，而赵毅则觉得郭靖还是娶华筝，铁木真的金刀驸马啊，怎么可以娶别人？ “你不要忘记了，蒙古是灭了南宋的，前面郭啸天和杨铁心那么爱国，郭靖怎么可能做蒙古的驸马？” 张敏底气十足的反驳，赵毅也不想让，道：“这样写才精彩啊，而且华筝跟郭靖从小一块长大，郭靖还救过她的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嘛？就算蒙古要灭宋，华筝也许跟郭靖一块走呢？” 张敏道：“前面写了，郭靖不喜欢华筝，对她没有爱情，不信你再去看两遍。” 张扬无奈道：“行了行了你们别争了，郭靖不会娶华筝，也不会娶穆……易的女儿。” 张敏不服气地道：“那你说他会娶谁？” “黄蓉啊！” 张扬此话一出，张敏、赵毅以及另外几个也看过射雕的同学不由都转过头来，表情十分震惊，连韩永泰都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 张敏瞪大眼睛道：“黄蓉可是男的啊！” 张扬正要解说，傅泉艺从前门进来，咳了一声，闹哄哄的教室立时安静了下来。 傅老头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学生，说道：“先调一下座位，然后再发书。” 【043】你说的对 因为担心两侧的同学长时间偏头看黑板会影响视力，学校历来实行流动座位制，每次月考之后，都会变动一次座位，同排顺向流动。 张扬的座位原本靠墙，坐标是31，接下来更换座位，就要换到39的位置上，林依然则来到了教室右侧靠墙的座位。 书还没发，所以换座位很简单，两人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拿了过去，在新位置上坐定，张扬转头看了看窗外风景，朝林依然笑道：“以后就是你在我身后出入啦。” 林依然很警惕地看着他道：“你从我身后过的时候，我都没卡过你。” 张扬撇撇嘴，有些索然无味，“放心吧，我没那么幼稚。” 等所有人的座位都调整好，傅泉艺站在台上瞅了瞅，忽然道：“王文武长高了不少啊，你跟苏凝清换一下位置，不要挡到后面的同学。” 张扬听到这话，心里立即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问洛神：“傅老头要是把我调开怎么办？” 洛神随意地道：“你拒绝呗。” “你就不怕我被处分？” “那你就调走呗。”依旧云淡风轻。 张扬一口气憋住，想把她噼里啪啦揍一顿的欲望愈发强烈，知道她也帮不上忙，也就不指望了，洛神却又道：“你不是不打算追林依然了吗？” “我跟她同桌就是想追她？太狭隘了！” “既然你又不追，不如给有这样想法的人提供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想太多，就算为了养眼，我也得把这个位置霸占住！” “有本事等会儿你就别搬。” “放心，我今天就算是真从楼上跳下去了，也一定是从我现在这个座位上跳下去的！” 张扬打定了主意，就见傅泉艺站在讲台上，果然朝自己看了过来，他暗暗吸了口气，做好了战斗准备。 傅泉艺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林依然，你跟张敏换个座位。” 张扬一呆，发现有点失策，老头好阴险，他要是让自己换座位，自己还能抗拒一下，可人家直接让林依然换座位，自己总不能说不让她走吧？ 林依然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茬，微微一愕，抬头看了眼傅泉艺，然后垂下目光，并未作声。 几乎整个教室的人都朝张扬和林依然看了过来。 张扬正要说话，傅泉艺已经盯住了他，几乎就在他话语要说出的瞬间，老头又道：“张扬。” 张扬正要出口的话出了半个音，又强行拐了个弯，变成一声有些古怪的：“啊？” “你跟赵毅换个位置。” 张扬又怔了一下，林依然也抬起头来，这次却没瞧傅老头，而是瞥了眼张扬，轻轻抿着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澄澈明净的眸子望着他，眼神似是欢喜，似是打趣。 张扬只瞥了她一眼，就平静地应了一声：“哦，好。” 然后站了起来，收拾东西。 悄然安静的教室里，似乎弥漫着许多失望的情绪。 “你不是就算从楼上跳下去，都要从你现在这个座位上跳下去吗？” “外面还有走廊，我跳不过去。” “这就是你换位置的理由？” “我就是言而无信，我就是馋她身子，我就是臭不要脸，怎么啦？” 洛神似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你说的对。” 傅泉艺又调了两个人的位置，然后道：“接下来重选组干，大家准备一下纸笔，想竞选的同学做一下准备。” 反正是前后桌，搬起来很方便，不过张扬正要把东西往身后张敏的桌上放的时候，却见旁边伸来一只纤嫩如玉的手掌，将一个粉白色的书包放在了张敏的桌上。 他转头看着林依然，用手点了点她的书包，示意她放错位置了，自己坐在外面才对。 林依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傅老师好像说的是让我跟张敏换座位。”略微一顿，朝他眨眨眼，“我听错啦？” 张扬无言以对，只好换到赵毅的座位上——又是靠墙。 座位换好了之后，组干竞选很快开始，张扬是不打算搀和的，林依然是去年的生活委员，说想要试一下怎么管钱，这是人生的必修课。 她管了一年的账，已经打算卸任了，不过很可惜的是，稍后的组干竞选中，居然没有人竞选生活委员，傅泉艺都没问她意见，直接说了句“那林依然继续连任”。 周帆选择了竞选体育委员，落选。 刘婵和王谨淑参与竞选了学习委员，落选。 王谨孝以两票的微弱优势击败强大对手，19票连任班长。 …… 竞选结束之后，当选者各自上台发表了简短的感言，作为唯一连任者的林依然也上台，汇报了一下班费情况——上学期结余近一千块，今年还有即将发下来的活动补助金五百，以及上学期各种奖金累积近两千，暂时不需要再缴纳班费。 组干确定后，傅泉艺又问新生欢迎晚会的事情，这件事情其实上学期末就已经开始了，最终入选的人员和节目名单昨天就已经出炉，老头问的不是报名，而是有没有人被选中。 无人举手。 老头很郁闷地摆摆手，说了声“王谨孝带人把书发一下”，就踱出了教室，就差没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傅老头刚走，王谨孝正在让人帮忙发书，跟张扬一样坐在靠墙位置的张敏就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道：“还以为傅老师让我们俩同桌呢，结果还是你们俩坐一起，害得赵毅白高兴一场。” 赵毅有些窘，“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张敏问：“那你的意思是说不想跟林依然同桌咯？” 赵毅张了张嘴，发现这个问题不好答，就道：“只要不跟你同桌就行。” “那你找傅老师说去呀。” 张敏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她长相只能说是普通，尤其是林依然就坐在旁边的情况下，但性子率直，还是满讨人喜欢的，又转头问张扬：“你还没说呢，郭靖怎么会娶黄蓉啊？” 张扬惊奇道：“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 “那个黄蓉是女扮男装啊，就是个女的。” 他拿出寒窗文学报，找到郭靖和黄蓉初识的那一段，“你看这里，说黄蓉「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却与他全身极不相称。眼珠漆黑，甚是灵动」，还有这里，郭靖握住黄蓉的手，「一握之下，只觉他手掌温软滑嫩，柔弱无骨」，还有「脸上满是煤黑，但颈后肤色白腻如脂，肌光胜雪」，这里还有「黄蓉抬起头来，虽满脸泪痕，却喜笑颜开，只见他两条泪水在脸颊上垂了下来，洗去煤黑，露出两道白玉般的肌肤」……这些分明都是说黄蓉是个漂亮女孩嘛，你们居然没注意到？” 这会儿大家都比较随意，想看书看书想聊天聊天，张扬也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换了座位之后，韩永泰就在张扬右边，听得清楚，不由抬头瞪着他，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我发现了！我第一遍看的时候就猜到了！” 只恨自己没有个也看射雕的前后桌，好让自己展示一下作为才子对于文中伏笔的洞察力。 周帆换了座位后在教室右后角落，听不到张扬的话，不然肯定要骂他不要脸。 赵毅接过报纸细看，张敏也凑了过去，还不忘夸赞道：“哇，张扬你好厉害啊，看一遍就发现了。” 韩永泰听在耳中，忍不住又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抗议：“我早就发现了！比张扬还早的多！他肯定是看了我在网上发的帖子，抄袭我的！” 张敏和赵毅继续讨论射雕，张扬终于有空跟林依然说些闲话，他瞥了眼林依然，却不先开口，林依然见他总盯着自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张扬无奈，只好自己开口：“你不是要看《临江仙》手稿吗？” 假期里林依然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后，问他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张扬于是说了《三国演义》投稿，附赠手机的事情，免得她误会自己刚赚了点钱就迫不及待换这么贵的手机，影响到自己朴实纯真的形象。 林依然倒不至于怀疑他说谎，但这事实在难以置信，张扬就把告诉老妈的那套「夜有所梦」说法又讲了一遍，说自己还有当初在医院里面写的手稿，开学拿给她看。 结果没想到人家已经忘了这事。 林依然往他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爸他们公司是三国剧组投资方之一，我让他帮我问过啦，作者确实叫张扬。” 张扬看着她，“就这样？” 女孩儿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里露出些许疑惑。 “不夸两句？” 林依然原本正看着他，听到这话，细密的长长睫毛缓缓合拢，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很快又睁开，表情十分无奈地看了他两秒钟，然后展颜一笑，“哇，张扬你好厉害呀，好有才华……” 很假。 【044】千磨万击还坚劲 林依然夸张地夸赞完毕，然后问他：“可以了吧？” 老实讲，夸的实在一般，不过人长得太好看，附加分极高，张扬努力从她脸上移开目光，故作淡定地道：“一般般。” 林依然白他一眼，嘁了一声。 张扬掏出射雕第一回的寒窗报，递给她道：“有空的时候看看，连你爸都给你推荐，肯定好看。” 林依然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等会再看，你期末考试诗词附加题到底写的什么？” 语文想拿高分其实是各个科目里最难的，张扬这次居然考了139，在年级里都算前列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诗词附加题得分很多。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傅老头居然漏题，这次期末考诗词附加题的题目也是「咏竹」，林依然起初以为张扬会直接把那首《咏竹》拿去用，结果微信聊天的时候，张扬居然说没有。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临江仙》已经投了，张扬真打算直接用那首《咏竹》的。 她在微信上就问过张扬到底写了什么，但张扬为了让她保持好奇心，没说，这会儿再卖关子就不合适了。 张扬拿出笔记本，还有她送的那支愿君长风笔，刷刷地讲自己宿慧宝藏中压箱底之一的诗写了下来： 再咏竹 ——曾见山上竹有感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林依然看了一遍，抬头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为啥，眼神似是有些气恼，但很快就又低头默默看诗，好一会儿才道：“难怪给你这么高的分，这诗都能直接投国家《诗词》杂志了。” 张扬琢磨了好一会儿她那个眼神，像是气恼，但明显并未真的生气，他一时想不明白缘故，就问洛神，洛神很淡定地回答：“她嫉妒你比她写的好。” “注孤生！” 张扬狠狠地吐槽了她一顿，大感扬眉吐气，终于找回来了一点作为曾经当红言情作家的尊严。 第二天傅泉艺评讲这首《再咏竹》，张扬终于明白林依然昨天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有些气恼了。 “这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写的极佳，堪称是点睛之句，很有大家气象。” “张扬写这两句的原意是什么，我们暂且不必去管，但传达出来的这种坚韧顽强、百折不屈的精神，是很值得大家学习的。” 张扬前世接受的教育里，这末尾两句被解读为正直傲岸、铁骨铮铮，事实上这两句诗传达出来的精神只是个大方向，怎样解读都可以，像坚韧、不屈、顽强、傲骨……你需要什么精神它就是什么精神。 但由他写出来，就如同那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一样，显然多数人，包括林依然和傅泉艺，都误会了他写这两句的初衷。 否则傅老头不会特意强调那句“张扬写这两句的原意是什么，我们暂且不必去管”。 当然，由于他连续两首词写的极佳，傅老头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反而对他没有直接拿那首《咏竹》来用，又写出一首更出彩的佳作大为赞赏，讲评完了之后，还让同学们好好地跟他学习，哪怕没有这样的才华，也要学习这种敢于挑战自己的精神。 王谨淑当初课堂上写的那句「无需花香招粉蝶，我自心高向碧霄」，获得了傅老头的夸奖，考试的时候就略作改动，直接拿来用了，也获得了个颇高的分数，小姑娘原本还蛮开心的，结果听傅泉艺这样讲之后，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她扭头想瞪张扬，结果发现调座位之后，坐在那的是赵毅，习惯性地往那个位置瞪了一眼，发现瞪错人了，于是重新抬眼，目光锁定张扬，狠狠地瞪了他两秒钟，才气呼呼地回过头继续听讲。 下课后，傅泉艺特意把张扬叫到办公室里，先表扬了他两句，然后才道：“你这首《再咏竹》写得极佳，学校最近正在整理学生上学期的优秀作品，准备挑选几首投给国家《诗词》杂志，我准备把你这两首都递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张扬自然不会拒绝，应允下来，傅泉艺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走完过场，就挥挥手让他走人了。 张扬原本还担心老头会告诫自己“不要总写情诗”之类，没想到这么轻松过关，立即溜之大吉。 昨天开学没课，今天上了一天的课，明天31号又是周六，照常休息。 一大早，就有许多人跑到报亭排队，等着看射雕第八回「各显神通」，在这一回里，前半段王处一与赵王府一种客卿斗法，种种武功令读者大开眼界，眼花缭乱，众武侠作家也觉得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武功还可以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还能这样写？”的声音化作黄钟大吕，在许多读者与作者的脑海中浩荡层叠，回响了好几天。 后半段里，黄蓉女装现身，轻舟碧水，白衣金环，不仅让韩永泰、赵毅这种年轻男性读者魂牵梦萦，也令一直对武侠小说不怎么样感兴趣的林依然终于入坑。 令她终于对这部小说产生了兴趣的，其实是两个许多读者大概会一掠而过的细节。 其一是郭靖从赵王府给黄蓉带了点心，结果放在怀中压坏了，想要扔掉，黄蓉却阻止了他，很是感动，甚至不舍得一下子吃完。 其二是黄蓉之后说得一句话：“穿这样的衣服，谁都会对我讨好，那有甚么稀罕？我做小叫花的时候你对我好，那才是真好。” 她出身不错，长得讨喜，又乖巧懂事，从小到大，不论学校内外，都可谓享尽了旁人的关爱，把这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心中不免有许多遐思与感慨。 周一开学，中午空时，张扬与张敏等人侃射雕，张敏追问林依然是不是看了，觉得怎么样，林依然说了点心的那一段，张敏刘婵等几个女孩子听了，也都点头同意。 张扬却道：“你们都想错了。” 刘婵问：“哪里想错了？” 张扬道：“黄蓉感动归感动，但她从小娇生惯养的，那点心都压坏了，她哪里吃得下去？不舍得吃完是骗郭靖那傻小子的，回头肯定就扔了，你们还真信了……” 几个女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来，张敏还点头道：“好像有点道理。” 林依然却反驳道：“她要是不愿意吃，就直接扔掉了，用得着这样多此一举吗？你看她前面的行为，不都是想干嘛就干嘛，什么时候顾忌过别人？” 张扬道：“那不一样，黄蓉以前任性是因为没有牵挂，现在喜欢了郭靖，当然不一样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明明是合理分析。” 林依然很想打他一顿，好几分钟都没搭理他，后来听他又开始分析杨铁心一家接下来可能的命运，才又忍不住跟着讨论起来。 下午放学回到家中，吃晚饭的时候，苏徽照例问她在今天学校如何，林依然说起班上许多同学在看射雕，自己也跟着看了云云，然后跟老爸讨论起剧情来，说“我们班有个同学……” 她将张扬猜到黄蓉女扮男装的经过讲了一遍，又说了他对杨铁心一家命运的猜测，“我觉得他说的蛮有道理的，爸你觉得呢？” 林沧海偷偷与媳妇交流了一个眼神，随后迅速做出思索的姿态，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有道理，你这个同学看书很认真，举一反三，自己写的话应该也蛮厉害的。” 【045】华山论剑 吃完饭后，林沧海和苏徽出门溜达，林依然并没有跟着，出了门后，林沧海就低声道：“那小子没把他就是张牧之的事情告诉依依啊？” 苏徽笑道：“也许依依故意不告诉我们呢。” 林沧海道：“她要是知道那小子就是作者，哪里还会跟我们讨论剧情？你说那小子到底是内敛，不愿意张扬，还是说就等着我们两个把这事告诉依依呢？” 不等媳妇回答，他就继续道：“肯定是等着我们说呢，他说出来，哪有别人说出来的效果好？小小年纪，心机还挺深！我就是不说，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苏徽有些好笑，微嗔道：“你一把年纪，跟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 “能不斗气吗？那小子觊觎的可是我闺女！” 林沧海握着媳妇的手，踏着残阳走过别墅外小河上的木质栈道，霸气侧漏，“你放心，就算他把《射雕》写出花来，咱们把整个寒窗文学都送给他，也绝不跟依依说半句他就是张牧之，想利用我们俩？窗户缝都没有！” 中秋节后的周末，射雕连载第十二回「亢龙有悔」，随着洪七公的登场，「华山论剑」第一次被提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绝也第一次在洪七公口中亮相。 关于二十年前华山论剑，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已经足以让众多读者大为震撼，略一浮想，便不禁悠然神往。 这时博客依旧是主流，微博去年才刚刚推出，还没有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而迅速膨胀起来，网络上最大的论坛乃是谛听旗下的谛听三千界，类似于张扬宿慧记忆中的贴吧。 在「武侠」和「射雕英雄传」两个网络小世界里，关于华山论剑的讨论都成为了热门话题，借着这股东风，寒窗文学报的销量再创新高，已经正式超过了侠客，势头仍然不止，隐隐有威胁到金榜的趋势。 《射雕》剧情远未到高潮，但已经展现出来顾盼睥睨、俯视八方的霸气。 巨大的压力使得侠客与金榜两大武侠巨头的高层近来脾气都不太好，但想尽了办法，也找不到关于那个张牧之的任何讯息。 事实上，两家都有着极大背景，被逼急了，所能动用的能量自然也不可小觑，两家都查到了张扬曾在射雕发表前不久出现在寒窗文学总部的事情，然后又都不约而同地直接忽略了。 或者说，是忽略掉了他，然后把目光转到了他身后的老爷子身上。 李绍刚与老爷子有些交清，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射雕》是不是他老人家的手笔，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就陪他打哈哈。 李绍刚最后到底坦白了来意，老爷子知道孙儿不愿意这会儿曝光，自然不会说。 老人当年封笔，其实与侠客有些纠纷，否则当初未必会直接让张扬去投寒窗，这会儿也不说假话，只如实说《射雕》自己也在看，大为叹服，赞其实武侠小说革旧鼎新的力作，言外之意，这书不是我写的。 李绍刚得到了答案，客套几句，也就挂掉了电话，继续寻找别的方向。 而作为「作者」，张扬近来的生活十分地规律平淡。 校园生活像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山间清溪，偶有曲折起伏，也不会有大江大河那样的澎湃浩荡，整体来讲，平淡宁和，岁月静好。 于张扬而言，这份平淡静好之中，其实潜藏着许多注定不为人知的恐惧害怕，和即便被人看到也绝难知其缘故的沉默努力。 他尽可能地表现出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然而对音乐的不正常热衷，多少还是有些反常的，张守一私底下曾与方浅雪商量过多次，犹豫着要不要劝他专注于学习，但见他每天几乎都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单纯想要靠理论做音乐是不可能的，张扬手里只有一把吉他，这段时间有空就会练习，也试过从图书馆里找一些吉他谱来弹，自我感觉还不错，至少都弹对了。 洛神开始给他「播放」一些旋律片段，让他把谱子听写下来，张扬尤其喜欢其中一段「Sol-Sol，Si-Do，Si-La，Sol-La-Si-Si，Si-Si-La-Si-La-Sol」的旋律。 中秋节后的周六，也就是射雕十二回「亢龙有悔」这一期发行的下午，他在房间里练习，张微忽然推开了房门，看到他在房间里弹吉他，表情吃惊地像是看到了张宇养的那只土狗不再钻厕所，后面还站着唐言蹊，同样惊讶的表情。 张微惊叹道：“哇，哥刚刚那是你弹的啊？什么歌啊？好好听！” 张扬扫了一下吉他，淡淡地道：“我写的。” “嘁，不想说就不说嘛。” 张微撅着嘴巴不满地咕哝一声，然后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张扬来到图书馆，还了书后，又找了两本编曲相关的书籍，找了个座位默默看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通过窗外洒落近来的阳光来看，应该是没有太久，他无意间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唐言蹊。 自打上次图书馆搭讪之后，近三个月来，张扬时常来图书馆，但从没有再遇见过她。 上次偶遇是三楼自习室，这次是二楼阅览室。 两人在张扬家中遇见，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图书馆重逢，就多少都有些尴尬了，这会儿图书馆里空位已经不多，张扬对面正有一个。 唐言蹊看到了空位，却显然也看到了他，略微有些犹豫，张扬一眼瞧出了她的纠结，主动笑起来，轻声道：“没人。” 唐言蹊犹豫纠结，自然不是担心这位置有没有人，但这句话化解了她的尴尬，就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认真看书起来，就忘了最初的尴尬，时间在静谧的氛围缓缓流逝，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唐言蹊却已经先一步收拾了东西，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学长，我先走啦。” 张扬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然后无聊地坐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离开。 洛神有些奇怪地道：“你不准备做渣男了？” “做啊，为啥不做？” “那你不陪她一块走？” “那太刻意了，不是我风格。” 张扬背着书包起身，跟洛神讲解她大概率一辈子都用不到的撩妹心得，“要润物无声，要自然而然，要水到渠成，要了无痕迹，这才是撩妹的最高境界，你这种不能兑换还没有异能的是不会了解这样高段位的东西的……” “有时候觉得还没那么不可救药，有时候真觉得你活该一辈子单身。” 洛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追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分寸，刻意代表在意，是主动的态度，只要把握好分寸，对方不讨厌你的话，肯定是加分项……像你这样，还不如等人家倒追你来得实际。” “你得意思是，建议我干脆直接等着她来倒追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直接等着734天后英年早逝吧。” …… 周一回到学校，张扬没来得及解读射雕最新内容，最新一期《诗词》杂志发行，张扬那首《再咏竹》赫然在正刊之中。 【046】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青城二中是百年名校，颇具影响力，但《诗词》更是业内权威，其影响力可以辐射到周边受华夏文化影响到的各个国家，是绝不会出现徇私这种事情的。 不过这次学校整理学生上学期的作品，确实有几首佳作，除了张扬的《再咏竹》之外，还有两首被选入了校园版副刊，一首是唐宋所写的菊花诗，一首则是赵括的言志诗。 两人都早有才名，但能被选入《诗词》副刊，也已觉得是一种惊喜和荣耀了，以后报考，这都是很重要的资历。 青城二中卧虎藏龙，学生作品登上《诗词》这一级别的杂志文刊虽然不多，但每年都会有几个，可诗词不比其他，门槛太高，哪怕是在二中，能有学生作品被选入也是几年才能有一次的稀罕事。 所以张扬的《再咏竹》能被选入正刊，着实在一定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不过要想短短几天里人尽皆知，那显然不可能，没有那么多人对诗词感兴趣，远不如当初对林依然表白被拒传播的快。 但张扬默默无闻了两年，一朝风云际会，自然不会就这样止住。 这个周末，《三国演义》剧组正式公布了播放日期，同时放出了片头曲《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首苍凉大气的词一经发布，就赢得了社会各界人士好评如潮，而紧随其后，这首词的作者很快引起了更大的热议，甚至能够用哗然一片来形容。 张扬并未要求李长歌保密，却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所以报道之中，只提起了他的名字、年龄和学校。 张扬。 十八岁。 目前就读于青城二中三年级。 三国演义片头曲《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词作者。 前三行内容与最后一行实在不搭，但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私底下议论归议论，《三国演义》作为四大名著之一，拍电视剧是有一定政治意义的，剧组可谓半官方性质，既然公开了这样的讯息，那么就几乎不可能是假的。 绝大多数人虽然震惊，但还是都选择了相信，并没有人公开质疑这则消息的真实性，不过随后几天，就出现了关于这首词的讨论，或者说是批判。 这些批判内容，大多都集中于「词句多是化用」、「质量算不上绝佳」这些点上，还把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辛弃疾《南乡子·京口北固亭怀古》拿了出来对比，把《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吊打的渣都不剩。 张扬自然不会发声，因为人家说的是实情，但自然有看不惯这种论调的人出来反击： 别说自元以来六百年，你就是纵观整个古诗词历史，有几首词能跟那两首词媲美？以苏辛为标准来要求一个高中生，简直不要太无耻，有本事你自己写一首词来看看？ …… 总之看不惯的有，欣赏也有，几个文人学者隔空吵得不亦乐乎。 李长歌也很开心，虽说《三国演义》这种剧不需要过多炒作，但有热度与关注自然是好事，反正又不是他到处放火，只是丢出了一个小火种而已。 相较于社会大众，这件事情的关注度自然不高，还不如某某明星疑似怀孕热度高，但到了校园里面，张扬终于借此东风，由「林依然的同桌」变成了配拥有姓名的诗词才子，算是小有名气。 加上他他近来解读射雕很有见地，重阳节假期前，学校两大学生文刊《青檀》和《闲言》又分别有人来采访他。 张扬果断地拒绝了。不过重阳节假期后，还是在两家杂志里看到了自己的报道，由于他本人拒绝，所以内容大多都是从旁人口中搜集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算是「官方」证实了他校园名人的身份，不过这自然不值得夸耀什么，之后随着热度下去，很快就不会人再对他有什么关注，距离赵括之流的风云人物尚有很大距离。 这时已近十月底，林依然接到了皇家卫视《诗词大会》节目的邀请，请她参加诗词大会百人团的最后一次筛选考核。 林依然犹豫之后，还是在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扬，张扬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确实不打算去参加，一来没必要，二来没把握，所以只是祝她一切顺利。 周末，林依然在老爸的陪同下前往京城。 林沧海这段时间很郁闷，因为闺女这段时间闺女也开始追看《射雕》，并且很喜欢跟他讨论剧情。 他自然不是讨厌跟闺女讨论这个，实际上自从前两年工作调整，他被调到了京城之后，这两年来他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而且女儿一天天长大，与他能聊的话也不多，有个可以多聊天的话题，他求之不得。 问题在于，闺女每次讨论，总会时常地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他当然知道那个同学是谁，很想吩咐人把那个臭不要脸的小子给拉过来揍一顿，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高中生，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任尔东西南北风」这样的传世佳句，能写出《射雕英雄传》这样大格局大气魄的小说，居然会不要脸到装读者跟人讨论伏笔剧情来显摆…… 读者再能编再敢想，也架不住笔在人家手里啊！ 林沧海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直接跟闺女点破那小子就是作者，但一想自己说了，那不就是被那小子利用了吗？再想想自己当初跟媳妇说的话，一次次地硬忍了下来。 两人是九点的航班，吃罢早饭后就出发，贵宾室里有寒窗文学报，林依然就顺了一份，一边看最新连载的射雕第十五回「九阴真经」，一边不时地小声跟老爸剧透。 当然重点还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我们班上那个同学猜对了哎，周伯通真的被关在桃花岛，就是黄蓉之前跟郭靖说的，她送东西给他吃，然后被黄药师发现，骂了她一顿，黄蓉才离家出走的。” “黄药师真的就是之前那个瘸子曲三说的绝顶聪明之人，周伯通也说他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一不精，那看来那个曲三真的也是黄药师的弟子啦？” “不知道《九阴真经》是不是真的在郭靖身上，我同学说已经被他师傅偷走，放在郭靖的身上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九阴真经，在太湖陆家庄的时候，您还记得吗？” …… 林沧海心里郁闷，但又不愿在闺女面前表现出来，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配合着或惊讶或沉思等种种表情，简直比开会还累，对这期连载的新内容都不想看了。 不过闺女看完把报纸地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接了过来，讨厌作者归讨厌作者，作品是无辜的。 落地之后，司机已经在等着了，林沧海先把闺女送到皇家电视台，跟已经升任副台，同时也是《诗词大会》主要负责人的沈枫打了个照面，聊了几句，就告辞前往敦煌总部大厦。 林依然留在电视台，与从全国各地层层选拔过来的百余人一块参加了最后一次选拔，这次选拔会淘汰掉大概三十四人，留存率极高，她自幼喜爱古诗词，积累是有的，无惊也无险地顺利通过了选拔，成为了第一届诗词大会的百人团之一。 节目录制时间初定于下个月，一共录制十期，前后大概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沈枫对这个聪慧美丽乖巧的女孩很喜欢，特意安排人送她到林沧海在京城的住处，林依然之前假期来过这里，有自己的房间，一应用品都不缺。 老爸还没回来，她先给老妈发了消息，然后在房间床上打着滚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张扬也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求推荐票！ 【047】绝对音感 张扬正在图书馆里写作业，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除了聊天软件外所有通知全关，找他的人也不多，不担心被骚扰，所以哪怕看书的时候，手机也放在旁边。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张扬拿了过来，看到是林依然的头像，嘴角就下意识地露出了些许笑容，随后才看内容：“我通过啦。” 他“哒哒哒”地打字，发觉这手机质感真的很好，打字的震动反馈也极其舒适，于是心情愈发愉悦，“那恭喜啦。” 林依然很快又回：“只是有参加录制的资格而已啦。有好些年纪比较大的叔叔阿姨，听说还有《诗词》杂志的专业编辑，感觉都好厉害。” 张扬：“难道你还对自己有什么成绩上的期待？？？” 林依然：“「发怒」” 张扬：“好吧，梦想还是要有的，最好拿个诗词大会的冠军回来，到时候跟我坐同桌就不会这样黯然失色了。” 林依然：“那真是不好意思呀，这么久一直拖您老的后腿啦。” 张扬：“没事，我这人一向大度，而且谦逊低调，不会跟你计较，更不会因为我很有才华就瞧不起你。” 林依然：“「敲打」” 张扬陪她闲聊了一会儿，看了下时间，收拾东西回家，路上继续听洛神「播放」的旋律，努力将它们听清记下。 音乐可谓是最看重天分的行业之一，歌手如此，原创歌手尤其如此。 当初接受协议的时候，洛神曾经对张扬说过，选择了他，在他身上就不再存在门槛和天花板。 当时张扬并未很在意，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听旋律，终于隐约地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并且感受到了开挂的爽感。 洛神讲这些旋律都是从作品库里随机抽取的，所以不可能出现难度一直降低的情况，但他却一直觉得难度在持续降低。 真相只有一个：他的乐感一直在持续提升！ 虽然依旧没有办法不劳而获，还得苦逼地继续看书学习，但这种能力已经极其变态了，可以说是无数音乐人梦寐以求的——多少人被天赋桎梏，无论再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前行一步？ 张扬知道绝对音感，但就他自己目前的判断，距离那个程度似乎还有一些距离，不过好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的时间，高考之后，海阔凭鱼跃的时候，未必不能达到那样的程度。 周一来到学校，林依然在几乎没有惊动班上其他同学的情况下，与傅泉艺请了长假，月考之后，就会直接去京城录制《诗词大会》。 她临走之前，把生活委员的重任移交给了张扬。 林依然离校之后，二中并没有因为少了这个「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所长」的学生而有什么变化，张扬倒是立即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座位真的好爽！ 不过时间久了，就慢慢地觉得形单影只，有点孤独，不由想起那首《雁丘词》里的词句：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写得真好。 好可惜，不能抄。 …… 11月6号，永远只在节日出现的楚楚过生日，特意给他发了消息。 张扬发了生日祝福，又闲聊两句，然后给她推荐《射雕英雄传》，说这本小说注定要名载史册，要她千万不可错过，就算是给她的生日礼物了。 楚楚回了个表情，然后就好一段时间再也没上线过。 在这期间，张扬参加了一场篮球赛，还有一次围棋比赛，赚了点课外分，每天上课、作业、学音乐、听旋律，还有听写射雕，时间缓慢而飞快地流逝。 十一月下旬，节目录制到了临近结束的时候，张扬接到了林依然的电话。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断续地有聊天，但电话还是第一次，张扬当时正在书房码字，老爸就在旁边写教案，于是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关上房门，一边接通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喂，张扬。” 张扬在房间书桌前坐下，笑道：“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林依然迟疑道：“跟你说件事情。” “啥？” “我在飞花令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你写的诗。” “就这？” 张扬哑然，“放心吧，我不会找你要版权费的，再说这也要不了版权费啊，不用谢我，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广告费，也不谢你，算扯平了。” 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你就想着收费啊？” 张扬笑道：“能收费肯定最好啊。” 林依然一时未接话，两人相顾无言，张扬终于福至心灵，反应过来，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人家打电话来根本不是觉得侵权，更不是为了道歉好不好？ “咦，我才反应过来，你进飞花令了啊，这么厉害？” “没有啦，比我厉害的有很多人，不过今天运气好。” “啧啧，还挺谦虚，跟你说你再谦虚，我就不夸你啦。” “那你夸吧。” “嘿，你还挺不客气？” 林依然嘻地一笑，“好啦，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跟你说太多的，不然要违约了。” 张扬暗暗吐槽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不过接到她的电话心中自然也是很欢喜的，随意聊了些之前聊天时没有提起的事前，郊游啦，篮球赛啦，班费啦，舞蹈社谁谁跳舞很好看啦等等。 闲聊起来没察觉到时间流逝，张微想要玩手机，推开门见他还在打电话，于是又默默地关了门，张扬这才想起来看时间，一见都快四十分钟了，有点替林依然心疼电话费，于是换了个话题，问她啥时候录制结束。 “还有两期，很快就结束了。” 两人都说是录制结束，都不提你啥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回去这种话，心里反倒有些享受这种互相小心翼翼的感觉，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林依然说我要去洗澡啦，张扬说这么巧我也要去洗澡。 于是挂了电话，然后同时去洗澡。 张扬洗完澡出来，张微拿着他的手机玩一个类似于切水果的游戏，爸妈则在客厅看电视，见他从卫生间出来，张守一问：“跟谁打电话，聊这么久？” 张扬用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答道：“周帆啊，他想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又太菜，让我指导一下。” 张守一板起脸，“你周叔刚给我打过电话，说给周帆请了家教补习英语，结果他说人家家教水平不够，刚把人气走。” 张微抬头看着哥哥，眼神里透出明显的幸灾乐祸。 “对啊。” 张扬面不改色，还奇怪地看着老爸，“他把老师气走了，又被他爸骂了一顿，所以给我打电话抱怨嘛，我还劝他来着。” 方浅雪面色不善地瞅着他，淡淡地道：“你躲在房间里面打电话的时候，我都能从你爸手机里听到周帆在哪嚷嚷，怎么，你们聊了四十多分钟，就没听到？” “哎呀~~” 张扬立即露出讨好的笑脸，“我这不是想逗您开心一下嘛，其实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这段时间总跟我套近乎，我怕您误会就没敢跟您说。” 他语速飞快，义正严辞，“不过您放心，我刚刚已经很明确地跟她表明了我的态度，努力学习，提升自己，这才是我现在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情，别说现在还是高中，就算进了大学，毕业前我都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谁再想追我，就是想害我！” 方浅雪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在张微幸灾乐祸的笑声里，提溜着张扬走进书房，“就在这坐着，把「诚实」的「诚」给我抄一百遍！跟你爸你妈都开始说瞎话了，以后还得了？” “妈，妈，妈，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让您开心一下，不算说瞎话……” “两百遍！” “我抄我抄！您放心，一百个诚字我保证一个都不少，绝对不敢在您面前耍滑头……” 【048】这不是那谁吗？ 月底的时候，林依然终于返校，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换了秋装校服，张扬觉得阔别半月余，她似乎又长成了一些，愈发显得气质脱俗，美丽动人。 课间不少同学来询问，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林依然也未隐瞒，说去参加了一个节目，但由于签了保密协议，具体的情况不方便讲，等播出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诗词大会》春节后才会播，《三国演义》倒是在元旦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在皇家卫视进行第一轮独家播放。 实时关注《三国演义》电视剧状况的人毕竟是少数，电视剧播放后，《临江仙》才真正地被广大群众所知晓，有许多人因此而去打听或者搜索，了解到这样苍凉大气的词竟然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不免大感吃惊。 其中就包括楚瑜。 她到底还是如愿去了舞蹈学院，大学放假比较早，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跟老妈一块来青城看望外公，当晚恰逢《三国演义》开播。 老爷子此前并没有关注过三国电视剧的消息，看了第一集片头，对这首词大感意外，第一遍没有记全，还让楚瑜帮忙搜索内容。 她妈李缘平素不关心这个，但前段时间在一个饭局里曾听敦煌集团那位林秘书说起，讲这首《临江仙》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就顺口给老爹说了。 老头哪里肯信，李缘就让楚瑜用手机查一下，楚瑜掏出自己的手机，谛听一下，果然看到了一些「《三国演义》电视剧片头词敲定，《临江仙》广受赞誉」、「惊爆！《临江仙》作者竟是一名十八岁的高中生！」、「百年名校诗词才子——滚滚长江东逝水作者大揭秘」……这类的标题。 她点进去看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道：“真的是哎，还是青城人，就在二中读书。” 老人道：“拿给我看看。” 楚瑜于是把手机滑到页面最顶部，拿给老爷子看，同时很贴心地走到老人身后，怕他不会用智能手机，准备帮忙往下滑。 老人推了推眼镜，微微眯着眼，盯着那块近四寸大屏上一个个精致小巧而又十分清晰的字体认真地看下来，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怔了一怔，随后又吸了口气，“哎”了一声。 楚瑜忙问道：“怎么啦？” 老头道：“这手机不错，明天给我买一个。” 楚瑜：“……” 老头自己接过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让楚瑜拿给她外婆看，老太太看了后，抬头瞅着老头，表情有些疑惑，问道：“是同一个人吗？” 老头道：“我瞧着就是他，二中就算再厉害，哪有那么巧就有有两个叫张扬的，还都是少年才子？” 李缘奇道：“这学生您老认得？” 老头摆了摆手道：“认得，你也见过，当初在医院还骂过你来着。” 李缘想了半天才道：“您说的是……当初医院里，跟您同一个病房里的那个学生？” 见闺女看过来，又对老爸道：“您这说话……人家就是提醒一声病房里说话小点声，哪是骂人啊。” 老头起身往电话走去，道：“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翻开电话本，找到当初特意记下来的那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很快就被接通。 楚瑜好奇地跟在外公身边，她已经猜到就是当初那个写《射雕》的人，凑在外公身旁，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大概由于先入为主，隔那么久了，居然还觉得熟悉。 只听那个叫张扬的家伙笑道：“老爷子，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老头也不客套，“这不《三国演义》播了吗，我看报道说，那个片头的词是你写的？” “呃，是。” 张扬这会儿也在陪爸妈看电视，当着爸妈的面，又把自己夜有所梦的「经历」讲了一遍，很谦虚地讲不能算是自己写出来的。 老头倒不追究这个，勉励几句写的很好，但今年高三了，不能松懈之类，然后挂掉了电话。 张扬到现在也不知道老人姓名，不过好在爸妈都对老头有印象，听他一讲，就想了起来，不用多费口舌，一家人继续看电视。 前世《三国演义》拍的不可谓不良心，但当时技术和理念都不成熟，道具寒碜，武戏相较于文戏太弱。 张扬看了一集多，除了由于前世的印象导致几个角色的脸看着有些出戏外，演技、台词、服装都很不错，一些兵器道具和打戏明显比前世的要好不少。 这一年的元旦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七，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不过对于学生来讲，临近期末，其实时间就过得挺快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 张扬先跟爸妈一块外婆家过了几天，然后回家收拾年货，添置新衣，又去爷爷那里过两天，春节也就在眼前了。 周帆趁着寒假，终于把驾照拿到手，又劝张扬也去学，张扬倒不着急，他技术还在，只差一个过程而已，而且这会儿考驾照爸妈显然也不大支持，肯定觉得大学再考完全来得及。 春晚由皇家卫视举办，作为政治意义大于娱乐意义的晚会，两世都差不多，但倒有几个小品不错，一家人笑得不行。 一家人在电视机前守岁的时候，张扬给林依然发了消息，得知她正在爷爷奶奶家，也在守岁，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度过了这个除夕夜。 告别辛未，迎来壬申，新出生的婴儿属相也由羊变成了猴。 趁着春节的余热，大年初七晚，《诗词大会》迎来首播。 《三国演义》仍未播完，毫无疑问霸占黄金档，每天两集，播完之后就快十点了，广告之后的次黄金档，诗词大会开播。 张扬陪爸妈看完了三国演义之后，依旧守在了电视机前，准备接着看《诗词大会》，开场与前世并没有太多差别，但舞台要比印象中的第一季好很多，水流掩映着圆形舞台，大屏幕上挂着一轮圆月，利用灯光和屏幕营造出来了一种月夜山林的幽雅氛围。 “咚咚，咚咚咚！” 鼓声由轻转重，灯光随之亮起，现出舞台一角少女红衣敲鼓的画面，而后镜头转向舞台，有男子一袭黑色汉服长袍，用低缓的男音开始朗诵将进酒，壁上屏幕同时显出楷书大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正要去睡觉的方浅雪走了过来，奇道：“这是什么？” 张扬道：“诗词大会，传播古诗词的。” 方浅雪并没有多大兴趣，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这时见镜头切到了百人团里，人群之中，有张稚气未脱，却已经足够惊艳的脱俗容颜在电视画面里一闪，如同浩瀚繁星之中的冰轮皓月，哪怕没有特写镜头，也十分显眼。 哎~~~ 方浅雪立即觉得精神一振，睡意全消。 这不是那谁吗？ 【049】媳妇熬成婆 方浅雪在儿子旁边坐了下来，“哎，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是你那个同桌，叫林依然的，对吧？” 张扬转过头，瞪大眼睛瞧着老妈，就刚刚那在人群里一闪，林依然亲妈都未必能够认得出来，您老这是什么眼力啊？ 方浅雪见他表情，心中更加确定，这时张守一出来倒水，见媳妇又在电视机前坐着了，奇怪地道：“你不是要睡觉吗？怎么又看起电视来了？” 方浅雪招手道：“这个好看，你也过来看看，过来过来。” “放的什么？” 张守一微微探着脑袋瞅着，也走了过来，在沙发旁瞧了两眼，“讲诗词的啊？你们看吧，我看会书就睡了。” 方浅雪拉住了他的手，使了个眼色，道：“让你看看，你就看看。” 张守一一头雾水，不过听媳妇的话已经成了习惯，还是坐了下来，道：“那我就看看。” 张微从卫生间出来，见爸妈哥哥又围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有些奇怪地跑了过来，“你们看什么呢？” 张扬没好气地道：“没看什么，你赶紧睡觉去。” “我偏不！” 张微赌气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问老爸：“爸，这放的什么？怎么还念诗啊？” 张守一道：“好像就是个讲诗词的节目，我也纳闷呢，你妈非让我看。” 方浅雪道：“那不是写着呢吗？诗词大会！” 这时开场已经结束，舞台上重新亮起灯光，气质沉静典雅的女主持人一袭红裙，在脚下和背后盛开的鲜丽花朵之中袅袅走到舞台中央，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仪态万千。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一千两百多年前的诗句，今天读来，依然让人血脉偾张。诗人如椽巨笔下，喷涌而出的跌宕起伏的情感，让我们感受到震动古今的气势和力量，这就是中国古诗词的魅力！”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和大家一起展开一场诗词之旅，去重温那些历久弥新的经典诗句，我想这样的温故知新可以拂去我们记忆中的尘土……” “欢迎大家收看诗词大会，我是夕钰。” …… 张微道：“哇，这个主持人好漂亮啊。” 张守一道：“夕钰不是主持那个什么「夕言心语」的吗？怎么又来主持这个节目了？” 张扬笑道：“看不出来，爸您还关注这个呢？” 方浅雪笑道：“你爸对这个最了解了。” 张守一板起脸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对媳妇道：“我怎么就了解了？不是你看我才跟着看的嘛？” 张微在一旁偷笑，张扬则淡定地好像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认真地看电视。 开场之后，夕钰介绍了三位点评嘉宾，然后又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规则：选手轮流登台，与百人团同时答题，答对进入下一题，百人团答错的人数就是选手在这一题中获得的分数，获得分数最高的选手进入下一轮环节。 登台选手都是从百人团中选出来的，第一期第一人，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甫一亮相，张守一、方浅雪就惊叹道：“这么小的小孩子？” 这自然是有节目组故意安排的成分在，否则如果真的按成绩来筛选，这小孩哪怕再聪明，也很难脱颖而出，不过第一季第一期，可以理解。 小女孩录制的介绍短片播放出来后，立即引得张守一和方浅雪连连惊叹，说小小年纪就会被这么多诗，很不容易，对于这个节目有了很大的兴趣。 不过第一题出来，三人明显都有些意外。 张微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诗词大会的题目一直都难度不高，大多数都是出自中小学的课本，第一题是从九个字里选出一句唐诗，四人都一眼看出那句诗是「花落知多少」。 百人团居然还有九个人答错了！ 张微又道：“这是故意的吧？这也能错？” 张扬作为「提出创意」的人，自然要代为解释，道：“这个节目本身就是为了推广古诗词，所以选的诗词大多都是大家熟知的，难度不高，但也不是说就不会错，每个人都有知识盲点，你觉得小孩子都知道的，也许就是别人的盲点，而且百人团的答题时间很短，选手在台上只要是知道的，基本就不会错，但百人团可能会因为时间紧张，知道的题也可能答错。” 方浅雪对这个倒没有多大兴趣，小女孩答了几题后，她就明白规则了，但一直都没有再看到林依然，不免有些失望。 第一期四人答题，最终一个来自江南大学的女学生得分最高，进入第二轮，对手则是来自百人团现场答题发挥最优者。 第二轮比拼的是飞花令、超级飞花令和诗词接龙，胜者可以获得挑战擂主资格，而由于这是第一场，所以胜者就会直接成为擂主。 这一轮的对拼趣味性大增，方浅雪和张守一、张微都看得很有兴致，还不忘隔空「提醒」选手几句诗词。 一直到结束，林依然都没有再出现。 方浅雪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第二天晚上，又准时地坐在了电视机前，虽然依旧没有看到林依然，但却成功地拉着张守一入坑，也开始每天晚上蹲点看《诗词大会》 ——张扬觉得老妈肯定把林依然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告诉老爸了。 张微没什么兴趣，基本都是留下一句“到飞花令了叫我”，然后拿着张扬的手机去一边玩。 第三期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宣布下一期的四位登台选手人选，方浅雪终于听到了“林依然”这个名字，有种多年媳妇忽然熬成婆的惊喜。 张守一都准备去洗脚了，听到期待已久的名字，也立即走回了电视机前，正见屏幕上给出了下期选手的特写。 这时仍在寒冬，但节目录制的时候却是十一月，林依然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盈盈起身，简单的白T恤搭牛仔裤，外罩一袭淡粉色长开襟衫，长发散落，清新简约，极显脱俗气质。 初出现镜头中的时候，她脸上仍有惊讶表情，起身后便已敛去，在百人团欢呼声里轻轻挥了下手，朝着舞台与镜头方向弯腰致意，虽略显拘谨，但姿态优雅，极是赏心悦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是她第一次在《诗词大会》中正式亮相，还没有登台，就因美丽的容颜、脱俗的气质引起了许多观众的注意和喜爱，毕竟能够入选诗词大会，并且从百人团里脱颖而出获得登台资格，就已经说明了她的诗词积累，又长得这么漂亮，自然很容易获得观众的好感。 上次张扬生日的时候，张守一同样在小区大门外看到了林依然，但他没媳妇那么多心思，当时并没有太关注——坦白地讲，他当时更关注这女孩坐的那辆车。 这时候再看，张守一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立时被女孩儿清纯乖巧的模样击中了老父亲的心，心中不由哎呀一声：果然青出于蓝，比我媳妇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啊！ 张守一瞅瞅儿子，再瞅瞅电视，搓了搓手，表情十分欣慰，看得张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爸你干嘛呢？” “嘿嘿。” 张守一未语先笑，原地踱着步道：“没什么，没什么，嗯……这女孩挺好，挺好，挺好……这就是那天给你送生日礼物的那个同学对吧？” 张扬彻底无语，“不是，您认错人了。” 张守一“噫！”了一声，好似遭到了什么人格和学识上的质疑，上身微微后仰，瞪着儿子，表情严肃：“这哪能认错？主持人都念过名字了。” 张扬起身道：“算了，你们聊吧，我睡觉去了。” 第二天晚上，《三国演义》都还没播完，张守一就开始念叨《诗词大会》几点开播了，张微昨晚没看完，还不知道林依然也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见老爸总问，还有点不耐烦。 林依然第三位出场，还没上台，主持人刚一宣布请下一位选手，灯光打在旁边选手等候席位上，照出她一袭雪白汉服的身影，张微就“哇”了一声，“妈妈妈，这个好漂亮好漂亮啊……咦，好像有点眼熟啊？” 张守一“哎”了一声，表情俨然作为家长的矜持与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电视里的才是她闺女呢，“你不是见过的嘛，就那天你哥生日，这女孩来给你哥送礼物，我们买东西回来，她刚好走，就在小区大门前……” 张微这才恍然，转头看着张扬，“哥你怎么不去参加啊？” “太简单了，对我来说没挑战性。” “吹牛！” 张扬虽是胡扯，但如今诗词才子的名气已经慢慢传播开来，张微在学校也没少给他扬名，心里对这个解释还是蛮赞同的，只是面上自然不愿意承认，嘁了一声。 “看电视，看电视！” 张守一制止了兄妹俩的不专心行为，专注认真地看电视，好似接下来登场的是自个闺女。 【050】我劝天公重抖擞 第一次登场的选手都有个短片来介绍，林依然同样如此。 电视屏幕上她一袭红裳，脱俗气质稍淡，但衬着那张尚未褪尽稚气就已经令人惊艳的脸庞，更显明艳娇美，站在屏幕左侧，后面是录制背景，旁边还有特效添加的诗词与书本的水墨画卷，嗓音轻柔悦耳，但明显是背台词：“我从小就喜欢古诗词，非常荣幸能够来到诗词大会，结识到更多志趣相投的诗友。” 非常简短的短片之后，镜头切回录制现场，她一袭雪白汉服，已经来到了舞台前，朝下方弯腰一礼，随后按惯例，先讲一句喜爱的诗词作为开场。 她选的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而后依次朝主持人、嘉宾和百人团问好，接着自我介绍：“我叫林依然，今年十七岁，是一名高中生。” 现场掌声如潮后，夕钰望着台上宛若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孩，由衷地感慨道：“我们常常用「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来形容女子的才华气质，依然站在台上，真的让我感觉仿佛看到了那种美丽的画面。” “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作为主嘉宾的京城大学博士生导师王朗同样赞道，“我们往常都说看到夕钰老师，就会想到这句话，但今天看到这女孩一袭白衣胜雪，现在我们诗词大会的舞台上，我觉得这句话更适合她。” 满场哄笑，电视机前的张守一和方浅雪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被比下去了是吗？” 夕钰也笑起来，“我也觉得自愧不如。” 林依然显然没想到开场介绍就引起这样的调侃，忙微一欠身，浅笑道：“不敢，我对夕钰老师才是「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王朗不是第一次参加电视节目，很明白什么时候该接话，什么时候该捧，在三个嘉宾中也是最为活跃最受欢迎的一个，闻言大笑道：“哎，这句用得好。” 夕钰也笑，将话题拉了回来，先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诗词大会这个节目的创意，最初就是依然的一个同学提出来的，然后通过依然，辗转到了我们节目组，才有了我们诗词大会这个节目。” 这事连百人团跟着录制了这些天，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一阵轻微的哗然，电视机前的观众倒是都比较淡定，因为不觉得这有什么。 反倒有些人开始怀疑林依然能去参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夕钰又问：“我看介绍说，依然今年还没满十七岁，就已经是高三了是吗？” 林依然应了一声：“是，我上学比较早。” 夕钰又笑：“高三的学业应该是蛮紧张的，来参加我们节目，会觉得有压力吗？” 林依然想了想，笑道：“其实一开始我还是蛮纠结的，不过实在不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所以还是来了，功课的话，就等回去之后再补好了。” 一阵善意的笑声之后，夕钰请林依然来到答题区，先抽取题库，而后开始第一题，依旧是从给出的字里选出一句诗。 这题正确答案是「映日荷花别样红」，字库里还有个迷惑选项「小荷才露尖尖角」，出题人很坏地把「荷」「尖」二字放的位置特别显眼。 林依然时间充足，轻松答出正确答案，随后到百人团的时候，镜头给过去，直接百人团席位前屏幕上一排排的盾牌轰轰轰地炸开，蔚为壮观，一旁显示的答错人数飞速暴涨，最后定格在了87人，创下录制以来的单题最高记录。 “哇……” 不止录制现场惊呼一片，电视机前同样有无数人跟着惊讶出声。 张微叫道：“哇，这些人故意的吧？太假了！” 然后第二题，正确答案「孤帆一片日边来」，迷惑选项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又有82人惨遭迷惑，两道题就直接给林依然加了169分，比许多人七八道题的得分都高。 “这也太夸张了？” 虽然知道百人团答题时间紧张，张微还是觉得这个错误人数太夸张了，张守一倒是解释道：“人家不都说了嘛，被那个陷阱选项给迷惑了。” “那也是笨，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题是「孤帆一片日边来」，一点都没受迷惑。”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孤帆远影碧空尽」这句诗，当然不会受迷惑。”张扬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 九道题目下来，林依然共得分308，创录制以来的最高记录。 随后第四位选手登台，也是九道题全部答对，但得分只有172，勉强超过林依然两道题的得分而已。 进入第二轮，林依然飞花令和诗词接龙两个环节中连续击败对手，获得挑战擂主资格，然后又在接下来的雷主争霸赛中，靠着对手性急连续抢答错误的送分，击败了上期擂主——来自江南大学的一个高材生女孩，成为了本期擂主。 不过她也只做了一期擂主，第五期就被那位《诗词》杂志的专业编辑击败，重新回到了百人团中。 虽然守擂失败，但凭借着脱俗气质与美丽容颜，以及确实称得上十分精彩的发挥，林依然已经赢得了无数观众的关注和喜爱，人气甚至已经超过了此前最为亮眼的那位江南大学才女。 也有许多媒体开始报道，称之为「她符合我们对于才女的所有美好想象」。 没有微博的实时热搜榜，网络热议主要就是看谛听三千界，还有一个相对小众，但更加专业的论坛，叫做「方塘」。 张扬在这两个论坛都看得了关于林依然的讨论，谛听三千界里更多是关于她的美丽和才华，而方塘之中，则更偏于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来这样的女孩子。 虽然还没有开学，但依靠着手机传播，学校的各个班级群里早已经传开了林依然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也引得更多的人去观看这个节目。 第五期守擂失败后，接下来的连续两期林依然都没能从百人团里再次脱颖而出，直到第八期，她成为了当场发挥最佳者，直接进入飞花令环节，与这场重新杀回来的江南大学才女梁楚辞争夺攻擂资格。 两人的再次对决使得录制现场的氛围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因为两人上次在擂主争霸赛中的表现就十分精彩，如今飞花令对决，更加令人期待。 第一回合飞花令的字是「一」字。 林依然率先开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梁楚辞立即接上：“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生年不读一字书，但知游猎夸轻趫。” “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迟。”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所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 含有「一」的诗句极多，两人你来我往，起初几乎没有停顿，一句落下一句接上，倒计时提示音几乎没有响起过。 别说电视机前的观众，连录制现场的诗词爱好者、主持人和点评嘉宾都看得紧张起来，不时给到特写镜头，表情吃惊而又钦佩。 大概由于两人念出的诗句太多，节目组不得不给了加速，约莫四五十句后，两人思考的时间明显增加，一方稍一停顿，下方看得过瘾而又紧张的百人团就齐声喊加油，加上音效，别说爸妈，连张扬看得都紧张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林依然当初说她念了「自己的诗」，就是在这一期。 果然，在梁楚辞一句白居易的「绿杨陌上送行人，马去车回一望尘」之后，林依然再次沉思，而后脱口诵道：“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镜头给到主持人夕钰和三位点评嘉宾，都露出了疑惑和思索的表情，而后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在对方眼神里瞧出了同样的意味：这句没听过。 梁楚辞脸上也露出了迟疑神色。 林依然说出口后，很快反应过来，诗词大会限定的诗词范围并不仅仅是古诗词，但对于当代诗词，只限于《诗词》杂志正刊登过的诗词，张扬这首明显不在范围内。 她立即醒悟，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重新说。” 而后想起一句两人都漏掉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梁楚辞无暇去想那句「一轮红日起」，思索之后，很快又接上，两人你来我往，又是十多句后，林依然又一次诵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051】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句比刚刚那句气势更足，但同样陌生。 百人团、点评嘉宾和主持人面面相觑，如果也一个人觉得陌生，可以说是孤陋寡闻、知识盲点，这么多人，包括点评嘉宾都没听过，显然就不是这能解释的了。 林依然说完之后，再次反应过来，又忙道歉，想要重说，但想起一句「愿逐三秋雁，年年一度归」，已经被梁楚辞先一步说过。 她思绪连续被打断，终于没能在倒计时结束前再次想起新的诗句，这一回合落败，梁楚辞先得一分。 接下来还有诗词接龙和超级飞花令两个回合，但不论百人团、主持人还是点评嘉宾，都不急着进行第二回合。 “实在太精彩了！” 夕钰由衷赞道，跟着百人团一块鼓掌，而后等掌声稍歇，才问道：“依然我能问一下吗，你刚刚念了那两句诗，是你自己写的吗？我们和三位点评的老师好像都没有听过哎。” 林依然拢了拢长发，有些赧然地笑道：“不是我写的，确实也不是古诗词，是我们班上一个同学写的。” 电视机前，张守一、方浅雪和张微同时扭头看向了张扬。 张扬摊摊手，然后点点头，表明虽然我是无辜的，但确实是我写的。 电视屏幕中，王朗道：“你还记得整首诗吗？” “记得。” 林依然略一迟疑，还是答道，“第一首是《咏竹》：雪压竹头低，低头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是我们诗词课上练习时作的。” 全场寂然，女孩儿轻柔悦耳的嗓音却响彻千门万户： “第二首是考试的诗词附加题：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林依然念罢之后，三位点评嘉宾一时都没有讲话，夕钰便笑着问道：“第二首没有名字吗？” 林依然笑道：“他说名字就叫《附加题》好了。” 夕钰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又道：“这两首诗都是你同一个同学写的吗？” “是。” 林依然应后，又想了想，还是补充说道：“他是《临江仙》的作者，还有一首《再咏竹》，曾经刊登过《诗词》杂志正刊上。” 这次镜头给到点评嘉宾、百人团选手的时候，众人齐齐动容，连素来淡定的夕钰脸上也露出吃惊表情，问道：“是《三国演义》电视剧的片头词《临江仙》吗？” “是。” 前面那两首词，其实一时间许多人都分辨不出好坏，或者觉得不错，但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依旧是不清楚的，三个点评嘉宾虽然有不错的鉴赏能力，但这会儿录节目，到底该怎样说，从什么角度，同样也拿捏不准。 然而林依然这两句话说完，感觉立即就不一样了。 《三国演义》片头词啊！ 还有另外一首词登上过《诗词》正刊！ 王朗等三位点评嘉宾同样十分吃惊，《临江仙》他们当然知道，不止一次与人议论过，《诗词》杂志也是每期必看，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在诗词大会上遇见原作者的同班同学。 夕钰补充道：“《临江仙》很多人都听过，但《再咏竹》知道的人可能不多，我在这里给大家念一下，是写山上竹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诗写得好啊！” 三位嘉宾之一的赵胤龙赞道，“你这个同学很不一般呐，《临江仙》和《再咏竹》那都是能够流传后世的佳作！” 王朗道：“这两首写得也很好。” 最后一位嘉宾叶子莹也道：“看到《临江仙》的时候我都都没有办法相信你知道吗？后来又看《再咏竹》，就觉得写得真是好，你这个同学很有才华，真的，放到古代，那就是我们现在都还能记住名字的那种大诗人大词人了。” 这个称赞不可谓不夸张，张守一和方浅雪虽然对儿子半年来展露出来的才华很吃惊与自豪，但从来都没有想过达到「名传后世」的高度，这会儿听人家教授这样说，都有种「这说的是我儿子吗？」的不真实感。 张扬见一家人都看着自己，无奈道：“人家节目效果而已，您不会真信了吧？” 方浅雪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把眼前过好就行了，不要被人夸几句就找不着北。” 张扬转身朝北指了指。 方浅雪没好气地笑骂一声：“这孩子！” 口中教育张扬不能骄傲自满，但见人家大学教授这样夸奖儿子，方浅雪和张守一都还是很高兴的，连张微都有些兴奋。 不过方浅雪很快发现有点不太对劲，我们又不是来看儿子的，你们录个节目，总夸他干嘛？ 三位点评嘉宾略作点评之后，林依然忽然又开口道：“其实……” 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夕钰笑着问道：“怎么啦？” 林依然道：“诗词大会的创意也是他提出来的。” “啊？” 现场再次哗然，夕钰也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后笑着问道：“是嘛？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参加呢？” 林依然自然不能说张扬不愿意参加，笑道：“我把我们班的班费都交给了他，他在管理班费呢。” 全场哄笑，夕钰也忍俊不禁，笑道：“就是说你是班级生活委员，你来参加我们节目了，把班级的财政大权交给了他，是这样吗？” “是。” “这是有点遗憾，不过也还好，你带给了我们两首他的佳作，就算也是来我们节目客串了一场吧。” 夕钰笑着把这个话题圆过去，继续进行接下来的环节。 梁楚辞是一个很有才华与气质的女子，但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巧合，上次守擂输给林依然，这次攻擂资格，领先一回合的巨大优势下，又被林依然在诗词接龙和超级飞花令中连追两分，再次惜败。 擂主争霸中，林依然以5：3的比分击败上期擂主，再次登顶。 然而这期节目之后，她虽然同样耀眼，可外界更多地关注和目光却都给了连名字都没有被提起的张扬，《临江仙》之后引来的质疑，似乎一夜之间就消散了。 媒体报道多是以「少年才子」为噱头，也有些专业人士的赏析，讲述这句写的多好多好，那句又该怎样怎样理解，有着如何如何的深意，小小年纪殊为难得，放到古代就是闲着耳熟能详的大诗人之类。 林依然在网络上看到这些报道，觉得比自己拿诗词大会冠军还开心。 事实上她说出那两句诗，虽然确实是没有别的诗词可想，但未必全部都是无意的，尤其是第二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说之前她就意识到了，还是说了出来。 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诗词大会节目组也很满意，《诗词大会》这种节目，从筹备开始，节目组就没有对收视率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播放之后，发现远比想象的好很多，尤其是林依然和梁楚辞两个才女，吸引了很多的观众，第八期张扬「客串」之后，借着《三国演义》和「少年才子」的热度，第九期收视率再创新高，来到了同时段前五。 对于一个以普及教育为目的的节目来讲，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最后一期收官，此前发挥最佳的击飞选手同台对决，高手过招，看得现场与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大感过瘾。 林依然第九期守擂成功，收官战保送决赛，在与《诗词》杂志编辑的对决中沉着应对，在2：3落后的情况下，连追三分，成为第一季诗词大会的冠军。 决赛落幕之后，诗词节目的热播、少年才女的夺冠，都成为了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门，林依然在壬申猴年之初成为了娱乐圈之外最受关注的人物话题之一。 网络上关于「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阶级固化是不是越发趋于严重？」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努力奋斗的人继续努力奋斗，安于现状的人继续安于现状，颓废堕落的人继续看不到这样的讨论。 正月二十一，二中开学。 张扬一下公交，就看到学校大门前守着许多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大概已经被学校门卫警告过，大冷天的站在校门外，目光不住地在返校的学生脸上巡睃。 张扬立即警觉，想要戴上帽子，但很快发现有两个记者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反应，移开目光，认真而麻木地继续观察别人。 “人家找的是林依然。”洛神不合时宜地揭开真相。 “瞎说，明明我才是第一目标，但他们都没见过我，所以只能通过林依然来找我了。” 张扬走进校园大门，然后扒下手套，拿出手机给林依然打电话。 【052】以后孩子谁来带？ “喂，张扬。” “你到学校了吗？” “我在路上呢，怎么啦？” “学校门口有记者，应该是冲你来的，你让司机把车开进学校里面再下车。” “嗯，谢谢你啦。” “不客气，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嗯？” “要不是不知道我长啥样，他们也不至于找你来打听我的消息。”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忍俊不禁地轻笑，“那看在你主动通风报信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啦。” “扯平了，扯平了。” 挂掉电话，张扬往教学楼走去，却很快察觉到周围部分学生的目光变化，路过寸金湖的时候，还有相熟的别班同学远远地打招呼：“张大才子新年好啊！” “张大才子的同学，你也新年好！” 毕竟有宿慧记忆的阅历，张扬还不至于窘迫失措，淡定而平和地还以调侃，大概有才子光环增幅，很寻常的调侃效果竟十分不俗，惹得旁边好几个女生掩嘴失笑。 还有女生大大方方地问：“你就是张扬啊？” 待他应后，又笑着挥手走开，“《临江仙》和咏竹诗写得很好，甘拜下风，我叫唐宋，有空一块聚聚，二中不只有林依然哦。” 这个名字在二中几可谓如雷贯耳了，张扬不免又打量对方两眼，略感意外，气质不俗，单论长相却只在中等以上……原本还以为才华气质都是上上之选呢。 不过略一细想，便觉得十分理解，毕竟人无完人，张扬不常有，林依然也不常有。 还没到教室，上楼梯就又被好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打趣调侃，也不乏直接夸赞的，可见名气这玩意也是需要积累的，量变才能引起质变。 当初《再咏竹》登上《诗词》杂志，《临江仙》作者曝光，学校里面虽然也有议论，但远远没有现在的待遇，一度让张扬觉得二中果然是二中，自己这点小小成绩根本不算什么，没想到过了个寒假，一个诗词大会居然直接把他的名气给升华了。 刚到三楼，周帆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还好张扬练过，否则搞不好要给前面的同学来个大拜年。 周帆揽着他的肩膀往教室走，问道：“我看校门口有记者，你没被认出来吧？” “他们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那应该是冲林依然来的了，你不去护花？” “人家有司机，用得着我吗？” “没事，等会放学的时候，咱们一块送她出去，让你好好表现一下，最好有机会展现一下咱俩文武全才的风采。” “文武全才说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能走进咱二中大门的都是文曲星下凡好不好？再说了，文我比你差点，一般也看不出来，武我比你强，打一架就高下立判。” “……有道理。” 两人闲扯着走进教室，还没坐下，就又是一片打趣调侃，张敏还兴致勃勃地讨论他跟林依然比拼飞花令谁厉害，要不回头林依然来了试一下，这个话题还没结束，就又有人说起校门外的急着…… 正聊着，林依然纯白的羽绒服，裹着浅灰色围巾，修身玉立，袅袅走了进来。 教室里原本火热的议论声霎时骤降，如同一条起伏跳动的波形图，忽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波谷，而后又迅速恢复，有人朝林依然打招呼，她也一如往常微笑着回应，朝张扬走过来。 两人如今座位在中间，不存在谁在谁身后进出的问题，她从自己那边走来坐下，张敏关切地问道：“依然你被那些记者堵到了吗？” 林依然笑道：“我到学校里面才下车的，不知道是找谁的。” “肯定是找你的啊。” 张敏十分兴奋地道，“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多火，假期的时候我好多朋友还有亲戚都提起你呢，当然还有张扬，哎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名人了，学校外面都有名气的那种。” 韩永泰来到教室，发现大家意料之中地都在讨论张扬和林依然，默不作声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装聋哑人。 张扬几首诗词可谓彻底地击碎了他的骄傲，假期里再有人拿这个调侃，他都是直接驳回，更不以此自诩了。 一直到早读开始，关于张扬和林依然的关注才降了下来，傅泉艺迈着熟悉的八字步踱进教室，转悠一圈，偷偷打量了正在看书的张扬和林依然好半晌，暗暗夸赞自己的英明决策。 这才是男女同桌应该产生的正常作用嘛！ 傅泉艺走后，张扬才有空偷偷跟林依然说私话，手里拿着书本，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昨天家长会之后，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昨天家长会之后，方浅雪回到家只跟张扬讲了成绩的事情，别的一概不提，反倒弄得张扬心里直犯嘀咕，严重怀疑两个当妈的是不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什么默契。 问洛神，被她一句“你再脑补下去，她们都该讨论孩子让谁来带了”差点噎死，要不是《射雕》还差一点听写完，张扬都想骂她一顿。 林依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略一迟疑，白玉般的脸颊似是微微红了一下，低声反问：“怎么啦？” “没事，我妈也什么都没说。” 张扬摇摇头，觉得洛神说的有道理，应该是自己脑补太多了，两个当妈的都是精明老辣之辈，这会儿应该都在观察阶段才对。 林依然会脸红，多半也察觉到了她妈妈的暧昧态度，话说她妈还没告诉她自己就是射雕作者的事情吗？ 下午课前，武侠小课堂照常开课，上周六最新连载到了三十三回「来日大难」。 此前寒假的连载中，黄蓉被铁砂掌所伤，求救于一灯大师，顺道化解了瑛姑和一灯大师的旧怨，又找到了武穆遗书。 在最新一回里，两人回到浙江海边救下功力尽失的洪七公，偶遇柯镇恶，柯镇恶却不知为何要杀黄蓉，被郭靖失手打伤，师徒反目，随后二人前往桃花岛，黄蓉思及柯镇恶的种种言行，有种不好的预感而郭靖也被金刀驸马的前约所束，难与黄蓉厮守…… 剧情至此，眼见靖蓉两人要就此劳燕飞分，一种读者着实揪心不已，张牧之至今身份成谜，读者找不到作者，就都给报社打电话寄信。 汪祺远从业至今，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读者反馈淹没的热情，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因为他只看了下一回的内容，知道江南五侠惨死桃花岛，真相却不知道，虽然猜到肯定有隐情，却更加担心下一回连载后的读者情绪。 昨晚上他还特意给张扬打了电话，讲了这事，张扬自然很淡定，毕竟这接下来的龙女风波相比，那都不叫事。 汪祺远见他成竹在胸，又从他这里得到了想要的剧情保证，也就不再担心\u0010，老神在在而又心花怒放地去看这周的销量。 张敏等人都能隐约猜到发生了大事，但具体如何又理不清楚，张扬就从什么事情会让柯镇恶如此失态、江南六个其他五人在哪里，开始入手，丝丝入扣地分析，最终得出了江南六怪其他五人被黄药师所杀的合理推断。 其实这个可能不是没人想到过，但一来不太敢相信，二来也想不这样透彻，不过张扬此前每料必中，也说得合情合理，听他说完之后，听课的学生大多都相信了，放学后就与自己的朋友、亲戚或者在网络上传播开。 这么大的剧情转折，林依然回到家后自然要跟亲爱的老爹分享，下一个周六，第三十四回「岛上巨变」连载，张扬果然又猜中。 林依然都还没看完，匆匆浏览，就惊讶地跟老爹报告情况，“哇，我们班上那个同学果然又猜中了！郭靖的师父真的都死在了桃花岛！” 周一放学回来，她又带来了最新的剧透：“爸爸爸，我们班上那个同学讲凶手不是黄药师哎，应该是杨康和欧阳锋，您记得那个南希仁临死前想写的字嘛？不是黄……” 林沧海恨不得打个电话让人把那小子绑来，然后直接一巴掌拍死！ 【053】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 《诗词大会》就像是溪流中的一朵水花，虽然出人预料地掀起了一定的浪高，但先天限制摆在这里，不可能像大江大河那样汹涌澎湃，带来的热度很快就降了下去。 本来嘛，因为诗词喜欢某个人，很难上升到追星那样崇拜的程度，一方面这些群体多数都是不追星的，另一方面，即便追星，也比一般的明星粉要严格挑剔。 ——文字作品的粉丝转化率低，也有一定的这方面因素。 不过《射雕》已经有大火的趋势，加上诗词大会的曝光，在诗词大会带来的热度基本消失，走在学校里面也很少再有陌生校友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张扬还是从洛神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的生命值延长了……一天！ 也就是说，大限之期被推迟到了1993年9月6号。 洛神还特意给了他一个说明，这些「信仰」主要来源于张微、唐言蹊和她们学校不知名的学生。 看样子得好好感谢一下可爱的妹妹，估计没少在学校里面宣传，否则仅仅靠着爸妈，大家对这个早已经毕业的学长不至于有这样的崇拜。 二中也提供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中主要贡献者则是张敏、赵毅、林依然，还有……韩永泰。 最后这个名字张扬与洛神确定了三遍，洛神第二遍就不理他了，不过结果很显然是无误的，以至于第二天来到教室的时候，张扬总忍不住偷偷地打量韩永泰。 很快就发现韩永泰果然也在偷偷地打量他。 “啧啧，还以为是个反派，没想到自个就偷偷变成了迷弟……”张扬心中暗暗嘀咕，有些好笑。 韩永泰也在暗暗地琢磨，心中有些发虚：“难道张扬发现我偷偷在网上搬运他对射雕剧情的讨论骗赞了？” “不可能啊，头像和网名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他就算看到，又怎么能猜到那个「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就是我？” “他每天在那讲，那么多人都能听见，别班还有人找我们班的人打听，这些人又不是不上网，怎么就能猜到是我呢？” “那他总看我干嘛呢？” “不会是想诬陷我吧？可他猜对了怎么办，那人就是我啊……” …… 韩永泰的座位在张扬右后方，而调了座位之后，张扬如今在林依然的左侧，所以他总偷偷往后看，很快就被林依然给发现了。 林依然起初还以为他在偷看自己，有些害羞，后来发现他居然在瞄韩永泰，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不会又闹矛盾了吧？” 自从上学期出院那天与韩永泰发生冲突之后，这些时间双方基本就处于互相无视的状态，倒没有再发生过冲突，但矛盾还是在的，所以林依然有些担心，高考在即，因小失大就不值得了。 张扬摇摇头，林依然还不放心，又往韩永泰那边瞄了一眼，正见韩永泰也抬头看来，两人目光一触，韩永泰故意盯着她那澄澈明净的眼神停顿了一秒，还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以此表明自己毫不心虚。 他移开目光之后，又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才重新低下头，随后伸了个懒腰，隐晦地往张扬和林依然那边瞥过去，见林依然身子微斜，正与张扬说着什么，柔顺秀发散落下来，黑亮如瀑，愈发衬得脸颊如玉，侧颜近乎完美。 她还不满十七岁啊，再过两年得漂亮成什么样？ 韩永泰只觉心里一痛，像是被郭靖射的那一箭还没拔出来，又觉得被张扬在胸口捅了一刀，刚刚生出的心虚和羞惭都被这剧痛淹没。 心里暗想：我深深暗恋了两年的女神都放弃了，虽然我不放弃也没啥希望，但不论怎么讲，我都帮你张扬消灭了一个潜在的情敌，还很英俊有才华的那种……我搬运你对《射雕》剧情的解读是不对，但咱们就算扯平了，我不欠你的！ 我不欠他的，我不欠他的…… 韩永泰心中如此告诉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又偷偷抬眼望两人那瞄，却见张扬不知说了什么，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娇颜如花，明媚动人。 韩永泰心里又是一痛，但不知为何，痛完了之后，又隐隐觉得似乎舒服了许多。 他无暇去想这个，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他要是找我算账，大不了就死不承认，他能有什么办法？ 最多像自己当初那样到处宣扬而已。 他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就……装不知道！ 嗯……君子坦荡荡嘛，说不定林依然还会因此觉得自己很有胸襟风度呢？ ———— “韩永泰也在看你呢。” “我知道。” 张扬一脸「你大惊小怪」的淡定，“高考在即，人家想趁着分别前多瞅两眼自己的偶像，这不是很正常嘛。” 林依然又好气又好笑，嗔了句“不理你了”，继续看书。 张扬往她这凑了凑，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总看我，但真没什么冲突，可能也是因为诗词大会的影响吧。” 林依然鼓着腮想了想，也想不出来是什么缘故，反正不是打架，也就不再关心这个，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第二节课后，她在座位上那个切水果的小游戏，张扬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冷嘲热讽，林依然又一次切到炸弹，气得要拿手机砸他，又怕把自己手机砸坏了，忿忿地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放，“你玩给我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排行上的分都是你妹妹刷上去的，还笑我？” “我那是懒得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张扬自然不怂，拿起来就玩，但很显然自信过头，这与他宿慧记忆中的游戏多少有些差异，而且本身也很久没玩过了，没一分钟就被炸死了。 “嘿嘿嘿” 林依然见他比自己还菜，得意地笑起来，张扬哪能被一个小小挫折击倒，果断重头再来，林依然还要再看他怎么挂掉的，被刘婵过来拖走了。 张扬撇撇嘴，暗暗嘀咕两辈子都搞不明白女孩子上厕所为啥非要结伴，校服也不至于一个人脱不下来吧？ 这年头刚闪过，周帆从后面过来，看到他手跟抽筋似的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鄙夷道：“你也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走啦，去厕所。” 张扬头也不抬地道：“你一个人脱不下裤子怎么地，还要我帮忙？” 周帆左右瞅了瞅，见距离最近的张敏也不在座位上，压低声音笑道：“我是一个人扶不动，让你帮我扛着。” “你特么……” 张扬手一抖，又切到了炸弹，恨不得解下腰带把这货给抽死，周帆见他又挂掉，扯着他的胳膊笑道：“行啦行啦，走走走，顺便活动一下。” “等等等等，手机手机！” 张扬把手机放到桌洞里，跟周帆去了卫生间，很快放水归来，见座位上还空无一人，又撇撇嘴，充满了生理上的优越感。 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继续刷分、捍卫男性在游戏上的尊严，就听到了嗡嗡的手机震动声音，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亮着「妈妈」二字。 张扬有些奇怪，不知道老妈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干嘛，拿起来接通，“喂，妈？” 电话那头寂然无声。 “妈？” 还是没有人讲话。 张扬拿起手机放在面前瞅了瞅，是老妈电话没错啊，于是重新放在耳边，无奈道：“您不会是打错了吧？再不说话我挂了啊……妈？妈？” 电话那头似是有人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而后传来一个隐约耳熟的女人嗓音：“我找林依然。” 【054】清明时节（求推荐票） “阿阿姨好，不好意思，林依然去卫……不是，不在教室，我借她手机玩游戏来着。” 一共就俩手机，自然也就只有俩妈，不需要多少时间思考，张扬立即意识到了原委，这时候叫苏总就不合时宜了，赶紧解释，“我们俩手机一样，我以为是我妈打给我电话呢。” “你是……张扬对吧？” 苏徽并未急着挂电话，嗓音中竟还透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只是听在张扬耳中反而有些更吓人，规规矩矩地应道：“是” 苏徽笑道：“你回头让依依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我一定转告。” “那麻烦你了，再见。” “不麻烦，阿姨再见。” 张扬挂掉电话，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刚刚的用词，好像有点不大妥当，但又琢磨了一下，刚刚的语境之下，同学之间称个「我们俩」也没什么毛病，何况还是同桌。 正想着，林依然在书桌另一端坐下来，见他拿着手机出神，嘻地一笑，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样，是不是又切到炸弹啦？” 张扬看着她木然地点了下头，“没错，而且还是大炸弹。” “有大炸弹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水平不够，还没打到。” 林依然才不信他胡扯，“换我来，你用你自己的手机……这个是我的吧？” “嗯。” 张扬把手机递给她，“你妈妈刚刚给你打电话了，让你给她回个消息。” “啊？” 林依然有些意外，随后反应过来，“你接啦？” “你存的名字跟我存的一样，手机也长得一样，我还以为是我妈给我打电话呢，就接了。” 张扬颇为郁闷，见她睁大眼睛，又解释道：“我是指你存的名字，跟我存的我妈的名字一样，都是「妈妈」两个字。” 林依然脸有些红，显然以己推人，意识到了他接老妈电话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瞪他道：“你都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 张扬摊了摊手，表情淡定而又透出些许的疑惑与被误解的无奈，“就说你不在教室，我拿你手机玩游戏，但手机长得一样，还以为是我妈打给我的，所以不小心接通了，然后你妈妈就说让你给她发个消息。” “你刚刚说的是让我给她回消息。”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怎么能是一个意思，要是一个意思，那干嘛还创造出来两个不同的字？” “你这属于抬杠。” 张扬以前还真没发现林依然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一面，但很显然，她大概已经意识到了刚刚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乌龙，可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绕着圈子找茬。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她会这样羞恼，不正表明了她跟自己一样心虚，否则这么点小误会，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两个人很默契地避开了雷区，绕着圈圈地吵架，林依然终究选的论点不正，很快被张扬逼入墙角。 但她词穷却不理屈，更不愿自己明明占理反而显得理屈，瞪着张扬继续蛮不讲理：“你一个男孩子，干嘛要存「妈妈」，存一个「妈」不就行了吗？这样怎么会认错？” “同一个世界同一……样的妈，凭啥你就能用俩字，我就只能用一个字？” “那我不管，你改一下备注。” 虽然并不讨厌，但凡事有一就有二，为长远计，张扬才不愿意惯她这样的坏毛病，“要改你改，我才不改。” “你改不改？” “不改！” 林依然明眸圆睁，凶巴巴地瞪着张扬，像是想要咬他，但长得太好看，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反而可爱地让人很想捏捏她的脸。 张扬克制住自己伸手的冲动，担心她下不来台，再真生气了，也就适可而止，“你加个照片不就行了吗？你妈妈那么好看，不添一张照片多可惜。” “还能加照片？” 林依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眨了眨眼，“怎么加啊？” “联系人里面，点编辑，就可以添加照片。” “我看看。” 林依然打开手机，找到妈妈的联系人界面，正要再点，忽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盯着他，狐疑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妈妈？” “呃……听我妈提过，再说好看不好看也不用亲眼看到，看她闺女就行了。” 林依然脸颊一热，瞪他一眼，找出一张老妈的照片添加上去，张扬凑过去瞅了一眼，赞道：“我就说嘛。” 贴得有些近，能嗅到淡淡的香气，张扬担心惹她反感，瞄了一眼，就立即坐正了身体。 林依然没空理他，给老妈发了消息，不知道在聊什么，很快上课铃打响，她放下手机，张扬也没有多事去问她妈妈有什么事情。 下课，上课，放学，上学。 3月7号，射雕连载第三十五回「铁枪庙中」，黄蓉终于凭借自己的机敏和才智洗去了冤屈，杨康自作孽，中毒而死，但黄蓉又被欧阳锋抓走，使得一众读者的心弦始终紧紧绷着。 不过很快，随着郭靖返回蒙古随军西征，读者们一方面兴奋于郭靖居然参与到了这样的事情里去，一方面因为黄蓉明显也跟在身边而感到温暖与期待，但欧阳锋的存在就像是一柄悬空利刃，不仅威胁着靖蓉，也威胁着所有的读者。 这种情况下，郭靖居然遵守诺言连续放过欧阳锋，固然让许多读者感到敬佩，却也令更多人大为郁闷。 继续上课下课，放学上学，转眼到了3月25号，是清明节，学校统一放假，张扬和张微一块随爸妈扫墓。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来到三叔家刚好赶上早饭，村中家家户户门前大多都已经插着早起折下的嫩柳枝，在仍有寒意的春风中轻轻摇动。 吃罢早饭，张扬手里拎着老爷子亲手用黄纸折成的「菊花」，张微和张宇拎着纸钱，跟着老爷子和爸妈一块前往果园，清扫、培土之后，分别在奶奶和大伯墓前燃起火焰。 两家人都在奶奶墓前跪了下来，只有老爷子一人站着，张扬起身的时候，回头看，见爷爷无言地盯着墓碑，发觉孙子在瞧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蹲下，拿起一叠纸菊。 有风拂过，吹起片片纸菊，火堆摇动，张扬隐约听到老爷子一声深沉的叹息：“七年啦……” 只有一天的假期，中午吃罢饭后，张扬一家就要回去，饭桌上老爷子问起张扬的打算。 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许多大学都已经开始自主招生，张扬高中的表现不算差，又有二中的金字招牌在，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让他试一下，能被心仪的大学录取最好不过，没被录取，也可以等高考后再报考，总不是坏事。 这些天班上已经有同学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张扬高考后另有安排，也准备高考前就把大学定下来，前两天已经与爸妈商量过，选定了三所大学，这两天一直在关注自主招生的消息。 不用张扬回答，张守一就事无巨细，略有些啰嗦地跟老爹汇报了起来，把每个大学哪个专业多大的录取率，往年如何如何都一一道来。 婶婶读书不多，但张守一提起的大学都是数得着的一流名牌，还是有耳闻的，得了空就骂张宇，要他好好学习，不能整天瞎混，等将来也能跟哥哥一样进名牌大学，才有出息云云。 饭后又坐了坐，张扬一家踏上返城的公交，张扬寻了个后座，闭目假寐，继续听洛神「播放」音乐旋律。 这段时间他的乐感提升飞快，但最近这些天进步速度明显减慢了许多，洛神曾测试过，还没有达到「绝对音感」那样不需要基准音就能准确判断出某个音具体音高的程度，也就是说，仍有提升空间。 洛神建议张扬去学习和了解更多的乐器，这是一个必修课。 一来亲手摸过练过的乐器与单纯听到终究不一样，二来传统意义的作曲其实是包括配器，且宿慧记忆的音乐作品都是配器后的完成品，张扬必须要在这方面具备一定的造诣。 学校里面各类乐器都有，翌日开学后，张扬就在第二节课间找到了音乐社，询问能不能借用，听完他的来意后，接待的学妹很歉意地表示在校学生虽然都可以免费使用乐器，但需要预约。 张扬最想要借用的钢琴预约时间已经排到了两周后，还能立时外借的，只有一把吉他，一把琵琶，两支横笛，还有几支箫，前者张扬不用借，后者张扬不想借，空手而回。 返回教室的途中，洛神忽道：“其实你想借钢琴或者学钢琴，身边就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张扬自然知道洛神说的是谁，但不想找她。 除非迫不得已。 【055】富二代他爹 3月28日，周六，天气阴，射雕连载第三十八回「锦囊密令」。 吃罢早饭，张扬照常走出家门，爸妈只当他又去图书馆，并未过问，自然不知道他走出小区之后，并没有前往图书馆，而是上了反方向的14路公交。 周末人多，张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就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拿出来看了眼，是林依然刚发来的消息：“你出发了吗？” “刚上公交。” “你快到了跟我讲，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你把门牌告诉我就行了。” “11号。” “「OK」” 张扬回了个手势，想了想又问：“你爸妈都不在家？” “「疑问」” “没事，就确认一下。” 买钢琴不现实，却又实在想不出哪里还能找到钢琴，无奈之下，张扬只好找林依然。 两人近来关系不错，较去年表白前的相处氛围还要更自然一些，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林依然哪怕最终会答应，也多少会有些顾虑。 不过这几天孔姨有事回老家，林沧海在京城，老妈周末又有工作，没有后顾之忧，林依然听他说罢之后，略一迟疑，就答应下来。 老实讲，张扬的本意也是找个她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否则还真没胆子登堂入室。 大概半个小时，公交报站「青山湖」，张扬下了公交，抬目四望，原本相邻的青山与湖被一条绵延至远处林木尽头的四车道公路隔开，左侧青山染翠，右侧湖波浩渺，湖岸垂柳青青，随风摇摆，林木之中夹杂着盛开的山茶、杏花和早开的桃花，淡淡的花香随风弥漫开来。 天气并不晴朗，但毕竟周末，还是有不少人来这边游玩。 张扬打开手机地图，确认了方向之后，沿湖岸旁的一条岔路走向林木深处，大概三四十米，右手边又出现一条岔路，路边林木中立着一块青石，上面书着四个鲜红大字：青龙山庄。 张扬啧啧两声，走过大石，前面就是别墅区入口，门卫见有人来，主动上前来问，听张扬说11号，又问说姓张，就指明了方向，让他进去。 张扬反而有些奇怪，还以为这里出入管理多严格呢，居然不用登记也不用确认，追问了一下，才知道林依然已经提前打电话通知过了。 他从大门进去，走过环绕别墅区的小溪栈桥，很快找到林依然家，她已经在门前等着，这时春寒料峭，尤其是没有阳光，空气中仍有寒意，她穿着一袭杏色针织裙，外罩浅粉色大衣，远远地望见张扬，遥遥相视而笑，轻轻挥了下手。 见张扬走近，她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时间算得准吧？” 张扬笑着说了声：“是挺准。” 这次来她家多少有些冒昧，林依然想好的开场说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引他进院中，张扬打量了一下院中的花草，又看看面前的三层别墅，笑道：“早知道你家有钱，还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林依然横了他一眼，踏上台阶，抬手开门，背对着他回了句：“这又跟我没有关系。” “那更让人羡慕。” 张扬明白她的顾虑，但他上辈子说不上有什么成就，多少算是一次白手起家，由于洛神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里面临空前的生存危机，不过有宿慧宝藏打底，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更不至于因此见她家有钱就心态失衡，或者畏首畏尾。 张扬笑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个富二代，当然三代四代也行，不过还好不是，不然多半会成为新闻里那种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纨绔，肯定没有现在这么优秀。” “你真是厚脸皮！” 林依然忍不住笑，眉目盈盈地横他一眼，“不过富二代没机会，你可以成为富一代嘛。” “我也这么想的，当不了富二代，只好勉为其难，当富二代他爹。” 林依然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张扬接过，一边换上一边暗暗庆幸，他两世都有脚臭，前世高中时才被忍无可忍的老妈给治好，这世生活条件好，老妈更有心思和精力注意这些，小学还没毕业，臭脚刚显出威力，就给他治了。 法子其实也简单，他与大部分一样，脚臭主要就是因为出汗招来细菌，用酒精消毒液喷洒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换了拖鞋，张扬跟着林依然上了三楼，穿过小客厅，来到琴房，张扬走进去一看，不由“哇”一声，“这么大？” 眼前的琴房该是由两个房间打通而成，目测面积该有五十平左右，当中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幽黑光亮，极是大气，里侧摆着矮几，围矮几铺着草垫，几上摆着棋盘棋盒，右侧墙角另放着一架古筝，一把小提琴，墙上还挂着一支竹制短笛，一支长箫。 “你会的还听多，都没听你说过。” “有些是我妈妈的。” 林依然解释一声，走到钢琴前，转头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学音乐了？” 张扬笑道：“其实早就在学了，只是我这人比较低调，没跟人说过。” 林依然嘁了一声，让他在钢琴前坐下，张扬却没动，有些尴尬地问道：“我想去下卫生间，方便吗？” “左转就是。” 张扬到卫生间洗了手，这才回来在琴前坐下。 他这段时间学习乐理十分认真，基础扎实，手指修长灵活，硬件软件都不差，但指法却不是短时间就可以速成的，林依然在旁指点，并且给他找了一篇入门的曲子弹。 张扬老老实实地按她吩咐练习，不知道音乐天赋是不是也随着乐感而提高了，练习的过程中，自己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进步飞快。 当张扬把那一小段曲子流利地弹奏出来之后，林依然狐疑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你真第一次弹琴吗？” 张扬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林依然明眸一睁，却听他继续道：“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不要说是你，现在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以前就学过钢琴了。” 林依然没好气瞪着他，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抬起来，似乎是想打人，但又放了下来，微嗔道：“有一说一呀，你是挺有天分的，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偷懒，用当初教我钢琴的老师的话来讲，想建高楼，就得在地基上下苦功才行。” 张扬“吆”了一声，笑道：“听这意思，当初教你钢琴的老师也夸你有天分来着？” 林依然抿着嘴角一缕笑意，睨他一眼，微微抬起雪白的下巴望向别处，“这是你猜到的，我可没有像你那么厚脸皮自己夸自己。”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夸你。” 张扬忍不住吐槽，“要是你跟我夸你一样没事就夸我两句，我用得着自己张嘴吗？” 林依然有些脸红，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顿了一顿，才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似的，闷闷地哼一下，声音微不可查，轻如自语：“我干嘛要夸你……” 没有琴声，空旷的琴房里极是安静，张扬自然听得到，又吐槽道：“那你干嘛不说不让我夸你？” 林依然有些羞恼地瞪他一眼，又抬起手，握成拳，看着是想要往他脑袋上擂两拳，但虚晃一下，还是收了回来，提高了嗓门：“不要分心，认真练琴！” 颇有些严师的范儿。 张扬按她的要求重新练这首难度很低的曲子，林依然还不许他急着加速，就老老实实地弹一遍再弹一遍，十分枯燥。 都不记得弹了多少遍，休息了一会儿后，林依然总算给他换了首曲子，难度陡增，张扬反倒觉得欢喜，终于不再那么无聊了。 如此到了中午，饶是张扬的双手十指都经历了这段时间标准指法打字不辍的磨练，也觉得手指酸软，十分难受。 林依然瞧得出也听得出，且她在旁站站着也觉得累了，于是看了下墙上的挂钟，让张扬休息，自己则走出了琴房。 张扬起身，活动着手指跟了出去，恰见林依然转身下楼，扬声问道：“你干嘛去？” “拿手机，你在上面等我就好了。” 张扬回到琴房，自然不愿再碰琴了，走到里面草垫上坐下，这时已近十二点，他拿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不回去了。 正要挂电话，林依然走了进来，见他在打电话，也不出声，轻手轻脚地走近，隔着矮几在他对面盘膝坐下。 张扬挂掉电话，林依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道：“我妈妈跟孔姨都不在，没有人做饭，你看看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餐厅送过来。” 张扬接过手机看了眼，见是个餐厅的菜单，瞅了两眼，也不说话，抬头瞅着林依然。 林依然眨了眨眼，明净眸子里露出询问意味。 “其实……” 张扬露出一副其实我不想说，但这会儿没有别的办法了，迫不得已，只好如此的表情，“我会做饭。” 【056】面煎青椒 林依然明净眸子睁大，很意外与惊奇的看着他，但很快就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谨慎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吃吗？” “开玩笑。” 张扬信心满满地道，“我厨艺比我妈都不差，只是我平常懒得做而已，你家厨房在哪？我给你露一手，就当交学费了。” 他站起身来，林依然还坐那不动，很狐疑地看着他，“真要做啊？” “那当然。” 林依然这才起身，将信将疑地带着他下楼，到一楼厨房，张扬瞅了瞅，毕竟是经常做饭的，一应用品齐全不说，厨房比自己卧室都大。 林依然打开保鲜柜瞅了瞅，张扬也凑了过来，见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两个青椒，再打开旁边冰箱，同样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鸡蛋。 林依然转头看着张扬，表情很无辜地解释道：“孔姨不在，没人买菜……” 张扬笑道：“还挺押韵。” 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好啦，叫外卖好了，我妈妈跟孔姨都不在的时候，我爸经常跟我一块叫外卖，很快的，味道也好。” “行吧，那你叫俩菜，我再做一个。” “啊？” 林依然看着他，表情质疑而又嫌弃，“你还做啊？” 她转头瞅了瞅冰箱，再瞅瞅保险柜，“做什么？青椒炒鸡蛋？” “俩青椒一个蛋怎么炒？” 张扬摆摆手，“你放心就行，保管好吃，不跟你露一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新世纪好男……学生，水管灯泡都能换，电脑手机都会选，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床……咳，那个你吃米饭还是馒头？” 某个不该说的字只吐出半个音就被他收了回去，林依然并未听清，也没在意他的闲扯，道：“我都可以。” “那米饭吧，你让餐厅送来好了，免得麻烦。” “你有忌口的东西吗？” “不吃葱、姜、蒜和香菜。” “那你干脆吃白米饭好了。” “其实我不挑食，客随主便就行。” “一份烧茄子，一份煎牛肋，然后再要一份番茄金针菇冬瓜汤，可以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个菜呢？” “我没忘啊。” 林依然朝他甜甜一笑，补充道：“就是不敢报什么希望。”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今天非得给你露一手。” 张扬把青椒去梗去籽，开始清洗，“你点俩就行。” 林依然也不坚持，“嗯……”地沉吟一下，道：“那我把冬瓜汤去掉，你应该不爱喝，然后把煎牛肋换成炖牛肉，怎么样？” “可以，大概多久送到？” “我问一下。” 林依然就在厨房门前站着，拨通电话，“喂，你好……嗯，是我……一份炖牛肉，一份烧茄子，多久能送来啊？好的，谢谢你啦。” 她挂掉电话，对张扬道：“他们说牛肉要炖久一点，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那不急，慢慢弄。” 张扬一边洗青椒，一边问道：“你连地址都没跟人说啊？” “接电话的人知道。” “经常叫外卖？” “也不是经常，偶尔吧，不过那个餐厅的人应该把我电话存下来了，知道是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林依然看着张扬把青椒去籽清洗干净，然后一刀一刀切成细细的丝，惊叹道：“你真会做饭啊？” “那是，看我这刀工就知道……” 张扬毕竟不经常做菜，还谈不上刀工，但他有意显摆，切得认真，也就比往常更加齐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有时候我爸妈都忙着补课，都是我给张微做吃的。” “我记得啊，但是我以为你就是会下下面条煮点粥稀饭啦什么的，没想到你还会炒菜……你到底要做什么？” “等下就知道了。” 张扬把青椒切碎，然后放到盆里，加盐拌匀，两人又翻箱倒柜地找到面粉，张扬舀了大半勺，一手慢慢往盆里倒，一手搅拌。 林依然跟个好奇宝宝似地，探身身子瞧着，问：“是要煎饼吗？” “煎饼那是早餐，不是菜。” 张扬见她求知欲爆棚的模样，笑道：“你帮我往里面倒，每次倒一点。” “好。” 林依然伸手接过来，两只手端着，看着他搅拌的差不多了，就抖一抖，洒一点进去，看着青椒碎粒逐渐被面粉裹住，表情雀跃，眸子晶晶闪亮，兴奋而欢喜的模样可爱又可笑。 张扬无奈道：“这是做饭呢，你严肃点成不？” 林依然鼓着腮帮横他一眼，“哦……”了一声，见洁白的面粉在搅拌中消失，就抖一下，抖一下，再抖一下。 “行了行了。” 见每粒青椒都被裹住，张扬制止了她要继续抖面粉的动作，让她把面粉放回去，然后把唯一的一颗鸡蛋打碎放进去，继续搅拌均匀，然后放一边。 打开天然气，烧热锅之后放菜油，再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去，在滋滋滋的响声中翻炒起来，因为是小火，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香气散发出来。 林依然对两个青椒能炒出什么菜并不报什么希望，所以闻到香气的时候格外惊喜，还嗅了一嗅，惊叹道：“好神奇啊，为什么面糊和青椒在一块炒会这么香？” “这叫煎，不叫炒。” “都一样。” “要是一样的话，为什么要创造出来两个不同的字呢？” 林依然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讨厌！” 张扬一边小心地继续翻炒，一边笑道：“这可是我看家的手艺，轻易不外露，连我爸妈都没吃过几次。” “那还是我的荣幸啦？” “那当然。” 随着翻炒，原本掺杂了鸡蛋的面粉逐渐透出金黄色，衬着翠绿的青椒格外喜人，张扬用铲子盛出一小块，吹了吹，递到林依然面前道：“尝一下，可以的话就出锅了。” 林依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伸出食指和拇指，小心地捏住。 青椒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佐料，所以当以它为主料，佐以鸡蛋和面粉竟然会散发出这样的诱人香气时，就给人以巨大的惊喜感。 林依然怀着\u0010期待轻轻咬了一口，外脆里香，她嚼了几下，咽入腹中，忙不迭地朝张扬点头，“嗯嗯”地道：“熟了熟了，很好吃。” “那起锅。” 张扬拎起炒锅，将里面的面煎青椒盛入盘中，让林依然端出去，自己则把锅和灶台都又收拾了一遍，正要出去，见林依然又回到了厨房门前，就道：“你拿碗筷，我坐着等。” “好。” 林依然应了一声，张扬到餐厅桌前坐着，她很快跟了过来，见张扬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提醒，自己到对面，也就是往常孔姨坐的位置上坐定，把碗筷够给他，问道：“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我们先吃还是等等？” 张扬笑道：“我客随主便，你要是想吃就吃，不饿就等等。” “那我再尝尝。” 林依然嘻地一笑，拿着筷子又夹了一块，慢慢地嚼着，“真的很好吃，你太厉害了。” “难得啊，居然能听到你夸我厉害。” 张扬也夹了一筷子，一边品尝自己的手艺一边道：“实在没想到，滚滚长江东逝水，千磨万击还坚劲，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些诗词到头来居然还不如一盘面煎青椒。” “你不要诬陷我啊，我什么时候这样讲过？” “那我写这玩意的时候也没见你夸过我啊。” 林依然嗔他一眼，“那样不好夸嘛。” “现在吃人嘴短，就好意思夸了对吧？” “谁吃人嘴软啦，我还点了两个菜呢，比你多。” “好吧，今天是得多谢谢你，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林依然眉眼盈盈含笑，横他一眼，轻轻哼道：“你想得美！” 张扬也笑，“想当然要想得美啊，愿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那你就继续想吧。” 林依然低着头吃东西，张扬还没来得及感谢她的鼓励，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林依然说了声“应该是到了”，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门卫放行之后，餐厅送餐的员工很快到了门前，张扬想去帮忙拎东西，林依然却没让，他知道这家餐厅的员工多半认得她或者她爹，为免她不好跟爸妈解释，也就不坚持。 林依然拎着食盒过来，两道菜都用铝制饭盒盛着，有些烫，张扬帮忙放到桌上，啧啧道：“餐厅还挺贴心，这盒子成本也不低呀。” “他们明天会有人来回收的。” 林依然重新在餐桌前坐下，嗅了嗅牛肉的浓香，拿起筷子，“开吃。” 张扬夹了一块牛肉，很快吃掉，又夹了一块茄子，发现林依然居然也跟自己一样。 “我的面煎青椒不好吃吗？” “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我是客你是主，我当然得给你面子，多吃你点的菜了。” “又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想给我面子，就把我家的辣椒和面还有鸡蛋吃光吧。” “不是，你刚刚不是说很好吃吗？” “是很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我又没说好吃。” “咦？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居然让我吃？” “那不是你说好吃吗？” “是很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呵，女人！” 【057】此心安处 在张扬率先夹了一块煎辣椒给林依然后，这盘量本就不大的煎辣椒很快被两人「瓜分」完毕，成功地击败了这家味道确实极好的餐厅的两道菜，率先被光盘。 两人此前关系一直不错，但像这种两人独处，而且还一块吃饭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好在一直不缺话题，彼此也都有意调控氛围，偶尔沉默的时候，也都并不觉得尴尬，反倒都有一种安定平和的感觉。 吃饭闲聊的间隙，再次进入一段沉默的时候，张扬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餐桌对面的林依然，忽然想到一句并不很恰当的词：此心安处是吾乡。 吃罢饭，收拾完毕，张扬问：“你妈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林依然想了想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傍晚的时候。” 张扬笑道：“那我再练一会？” “好啊。” 张扬先一步踏上楼梯，两人回到三楼琴房，张扬把上午的两支曲子各弹了一遍，又下了一局围棋，林依然小负。 张扬见她精神不太好，心知缘故，笑道：“是不是犯困了？” “是有一点。” 林依然朝他展颜一笑，“不过没事，放心吧，我不会拿这个当借口赖账的。” 张扬笑道：“困的话就去睡吧，我自己再练一会，放心吧，我不会偷懒，更不会偷偷跑去你房间，所以不用锁门。” 林依然脸颊一热，从上午忍到现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握着拳头在他脑袋上晃悠一圈，然后轻轻在他后背砸了一下，“你再这样讲话我生气了啊！” “好吧，我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 林依然显然并未真的生气，但既然这样讲了，张扬自然也表面认错，又笑：“不过真的，你去睡吧。”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叮嘱道：“那你有事叫我。” “行。” 林依然小睡了半个小时，洗漱之后，又切了果盘端上来，张扬于是端着果盘在旁边吃，以教学的名义让她弹琴给自己听。 林依然弹了一首德彪西的《clairdelune》，中文翻译也叫《月光》，但与贝多芬的《月光》风格大异，可谓极尽温柔，听得张扬也有点犯困，只好偷瞄她端坐弹琴的优美身姿提神。 他歇了一会，又继续开始练习，这次换林依然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射雕》。 今天连载的是三十八回「锦囊密令」，开篇黄蓉因见华筝与郭靖说话而走，疑似被欧阳锋追逐葬身流沙，郭靖最终不忍欧阳锋丧生，出手相救，却反被欧阳锋所害，好容易转危为安，竟有接到了铁木真的密令，郭母拆开一看，竟是要郭靖挥军直捣大宋京城…… 待看到李萍自尽，郭靖抱着母亲尸身逃出蒙古军营，她已经紧张的掌心微汗，抬头看了看张扬，听了听还算凑合的琴声，略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往下看。 郭靖本已自认必死，埋葬了李萍尸身，但哲别与蒙古众兵并不愿意擒他去换赏赐，随后拖雷赶到，赠金送别，郭靖骑小红马往南而去，算是与蒙古做了个彻底的了断。 张扬此前已经预言过郭靖必然与蒙古决裂，且李萍很可能会有危险，鉴于他每言必中，林依然对此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看罢之后，想象着黄蓉生死未卜，李萍埋骨异乡，郭靖孤身一人南归的落幕画面，还是觉得心中怅怅。 张扬又弹完一遍，抽筋似地甩动着十指，向她笑问：“看完了？” “嗯。” 林依然应了一声，“李萍自尽，郭靖一个人逃走南下了。” 张扬并没有自己又猜中了的嘚瑟，笑道：“不经历坎坷磨难，哪能那么容易成为大侠？” 林依然点了下头，忽然又道：“你觉得还有几回能写完？我感觉好像距离大结局快了，但郭靖好像没有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啊？” 张扬解读《射雕》不久，在第十三回「五湖废人」时，有一段郭靖黄蓉同游太湖的描写，黄蓉与郭靖说起范蠡携西施隐居的故事，郭靖听后却说：“范蠡当然聪明，但像伍子胥与文种那样，到死还是为国尽忠，那是更加不易了。” 张扬当初特意讲了这一点，说这是一处非常重要的伏笔，郭靖以后肯定会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然而如今《射雕》已经连载三十八回，近百万字，这在武侠小说里面已经属于超长篇，而如果按张扬的推测，接下来很可能还有几十万字……那也太长了。 张扬笑道：“不是还没写完吗？就算这本写不完，还可以写续集嘛。” 他最初解读《射雕》纯属一时兴起，但怎么都没想到苏徽竟然一直没有跟林依然吐露自己就是张牧之的事前，前段时间就想过要跟她坦白，不过装这么久了，总不好直说，得有个合适的机会——当然，她能自己发现更好。 基于这种心理，在林依然面前，张扬愿意多流露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主动露出马脚，以供她破案。 但很可惜，林依然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听到他这样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想不出来该怎么写，于是索性就不想。 不知不觉过了三点，张扬手指酸软，换林依然来弹，自己在旁边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磨蹭到了四点，张扬起身告辞，一边聊一边走，走走停停，十分钟才走到门口，又站那闲扯半个小时。 无意间瞥见日头西斜，张扬真准备要走了，刚与林依然说罢，挥了挥手，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自林木掩映中驶来，正堵在大门前。 张扬心里一跳，瞥了眼林依然，她的表情也有些僵硬，飞快地说了声：“我妈。” 张扬悄悄地正了正衣领，抖擞精神，站得笔直，余光瞥见林依然也悄悄挺了挺腰，正觉得好笑，忽然意识到两人这模样，宛若小夫妻在等候长辈莅临。 左腿横跨，右腿跟上，张扬上身几乎没动，凭空往旁横移出近半米，与林依然拉开了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车后门打开，苏徽从车内下来，她显然早已看到了张扬和林依然，并无什么吃惊神色。 林依然叫了声：“妈。” “阿姨好。” 张扬则微微欠身，很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立即解释道：“我想学钢琴，但家里没琴，所以只好找林依然帮忙，打扰了。” 苏徽一袭浅灰色针织裙，简约素雅，脸含微笑，神色从容地打量了张扬一眼，笑道：“那挺好的，也帮依依温故知新，我跟她爸工作忙，周末常常不在家，你以后可以常来。” 这话听着热情，但没法接。 这位苏总城府太深，喜怒不形于色，张扬也摸不清她的真实态度，索性不置可否，笑道：“那阿姨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不再坐坐？” “谢谢阿姨，不过再不回去，我妈也该催了。” 苏徽也不再劝，笑道：“那刚好，司机要把车开回去，刚好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张扬连声推脱，这辆银灰色的车同样挂着团龙标识，但并不是平常接送林依然的那辆黑色车，极可能是苏徽的座驾。 苏徽笑道：“不是客套，是真的顺路，就当阿姨表达一点谢意好了。” 这个谢意自然是指《射雕》一书直接扭转了寒窗文学报在三家鼎力之中的弱势地位，张扬不好再推，只好做出有些不安的样子应了下来，随后与林依然和苏徽重新告辞，这才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 目送着车辆驶去，林依然收回目光，见老妈盯着自己看，脸颊一热，气鼓鼓地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苏徽没好气地道：“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跟我生什么气？” 林依然不理她，重重地踩在石阶上往屋里走，像是要在黑色花岗石上踩出一步一个脚印。 苏徽见她小孩子似的跟自己赌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我好心送他回去，在你这还不落好是吧？” “人家自己能来，就不能自己回去呀？” 林依然回头瞪着老妈，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明显在怄气。 “你觉得妈妈是故意这样，让他明白家境差距？” 林依然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用那双明净如水的眸子看着老妈。 “还挺机灵。” 苏徽哑然失笑，走到近前，伸出食指在闺女脑袋点了一下，“人都不声不响地领家里来了，我要想追究，你不接这话，我就没理由了？” 林依然脸颊微红，不过还是强自辩解道：“人家是来学琴的。” 苏徽也不与闺女计较，拥着她一块回屋，见她还气鼓鼓地生闷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就是顺路送他回家，不要乱想，人家心里比你清楚多了，傻妮子。” 【058】双渣恋 林依然狐疑地打量了老妈一眼，终究自己心虚，也就不再计较让司机从张扬回家的事情，正要上楼，忽然醒悟过来，转身瞅着老妈。 苏徽笑道：“又怎么了？” 林依然狐疑地道：“您之前见过他？” 苏徽笑道：“怎么说？” 林依然奇怪地道：“他之前就接过一次您打的电话，这次见面居然都没有自我介绍，您也没问。” “这还用问？” 苏徽对张扬隐瞒《射雕》作者的事情说与不说并不在意，但老公已经较上劲了，自己总不好趁他不在家就把事情兜出去，“猜也猜到是他了。” “那您以前到底见过他吗？”林依然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苏徽笑道：“去年暑假，在别的地方见过，那时候他还打着石膏呢，而且还不知道我是你妈。” 见林依然还早追问，伸手捏捏她的脸，“在我这里什么都知道了，回头跟他不就没话聊了？有空去问他吧。” 林依然羞得脸通红，嗔道：“我又不是非要跟他有话聊。” 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 苏徽的司机是个看起来颇为精干的中年男人，上次在鲲鹏大厦见苏徽的时候，他也在场，但若不是车上闲聊时这人主动提起，张扬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不论张扬与苏总的闺女是不是会有什么结果，只凭他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射雕》这一点，未来前途就是可以看到的，这个自我介绍说姓孔的司机对待张扬颇为热情，一路闲聊，临下车前，还给了张扬一张名片，说没什么能力，但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妨说一说，尽力而为。 张扬自不会拒绝这种拉拢，道了谢下车，转身正要走，就看到张微与唐言蹊两人挽着手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张扬看去的时候，张微正在与唐言蹊说着什么，笑得颇为开心，并未注意到他，唐言蹊却正好看过来，张扬朝他一笑，她也回以一笑。 张微也看了过来，走近之后问道：“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都没拿东西？” 唐言蹊则依旧微微欠身，甜甜地道：“学长好。” 张扬先向唐言蹊笑了笑，然后才对张微道：“我看完再回来不行吗？” 张微“嘁”了一声，挽着唐言蹊从他身旁走过，张扬转头问：“你干嘛去？” “要你管？” 张扬撇撇嘴，知道她出来肯定是与爸妈说过的，也就懒得管，自己回家。 到了家中，张守一不再，方浅雪正在书房写什么资料，见儿子回来，刚好让他收衣服拖地，张扬一边感慨着“一个千字八百的当红武侠作家，整天被您使唤着干拖地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一边老老实实地干活。 刚拖完地，还没来得及缓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周帆。 “喂……” “咋了，有气无力的？” “怕我妈太辛苦，刚替她拖完地。” 周帆“啧啧”两声，“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呢，来接我一下。” “你脑袋被门夹了，找不着路？” “不是，我身上没钱，打车来的，不给钱人家师傅不让我走啊。” “……” 张扬瘫沙发上怀念了一下移动支付时代，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挂掉电话起身，跟老妈说了声，然后出门去接人。 刚走出家门，洛神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你没带钱。” 张扬一拍脑袋，回去拿钱再重新出门，感觉十分欣慰，一来洛神能发挥作用了，二来……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读取自己的记忆。 不过也许是将计就计，还是不能大意…… 来到小区大门，就见一辆出租停在门前，周帆隔着窗户朝他摆摆手，张扬低头问：“多少钱？” “二十六。” 张扬掏出钱包，刚找出一张二十纸币，周帆已经伸手接过，顺便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的大钞，转头递给师傅，拿了找零一块揣进自己兜里。 张扬自然不计较这个，笑了笑收起钱包，问道：“你不在家补英语，跑过来干嘛？” 周帆原本满脸抢了钱的笑容，闻言僵了一僵，表情有些颓然，无奈地道：“边走边说吧，我今晚估计要在你家过了。” “怎么了？” “我爸要打断我的腿。” “你又祸害哪家闺女了？” “屁！” 周帆吐出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顿了一下，又塞了回去，有些郁闷地看了眼张扬，“我想报影视学院，我爸不让。” “想抽就抽吧。” 周帆初中的时候妈妈去世，此后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堕落」，也是那时候学会了抽烟，但知道不抽烟的人讨厌烟味，所以几乎没在张扬面前抽过，他这会儿明显心情恶劣，张扬也就宽恕一回。 周帆却只摇了摇头，沉默着往张扬家里走去。 “认真的？” “嗯。” “怎么想起来报影视学院？” 周帆看了他一眼，“想听实话？” “废话！” 周帆左右瞅了瞅，旁边没人，就停住脚步，一副很无畏的态度，“妹子多。” 张扬瞪了瞪眼。 “你这什么表情？” 周帆摊摊手，“我又没有喜欢的科目，也没有以后的志向，对我来讲以后做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有我爹在，看这情况，以后说不定还能靠你，反正饿不死我。既然如此，不如选个能让我开心点的职业，而且你会写，以后你写的小说都能改编的，咱俩做的多少有点关系，想帮我也方便。” 张扬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周帆没好气地一拳捶在他肩上，脸上露出笑容，“认真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进娱乐圈是潜规则别人，不是被人潜规则？” “我一个男的怕什么潜规则？” 周帆一脸的无所谓，“实在不行，我不干就是了，大不了回家老老实实地给我爹当儿子，反正本来就是他儿子，也不亏。” 张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帆也不讲话，两人沉默着走进楼道，张扬才看着他问：“跟袁筝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周帆似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哑然失笑，“跟她有个毛关系？” 顿了一顿，又道：“可能还真有点关系。” 周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有她没她都没什么关系，咱俩从小性格不一样，你从小就比我老实听话，我呢，骨子里就不安分，不管有没有袁筝，都是个渣，都成不了好男人……” 他呼出一口气，语气转为轻松，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混个一二十年，图个开心，啥时候累了烦了，或者身体扛不住了，再考虑成家的事，有钱就娶个年轻漂亮的，没钱就找个改邪归正的。” 张扬皱眉道：“王珊珊一直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周帆无奈道：“我这样的就别糟蹋人家好女孩了吧？反正不管品行好坏，只要长得漂亮，身材好，床上都一样。” 周帆耸了耸肩，流露出几分玩世不恭，坏笑道：“我知道这话不该跟你说，但咱们反正都成年了，你要真能把林依然追到手，她那么漂亮，你肯定也忍不了多久。这事真的是食髓知味，要不是咱们学校那些女孩子一个个看着以后都是良家，我肯定早就不知道糟蹋几个了……我自己作孽，这辈子是不指望遇到什么好女孩了，你得好好珍惜，真把林依然追到手，我这个当哥的也与有荣焉。” 周帆口中的袁筝是两人初中校友，当初在好几个班级里都小有名气的漂亮美女，周帆妈妈去世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堕落了好一段时间，最终爬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她一见钟情，想着法子把自己变好，然后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结果周帆殷勤了两年多，袁筝始终对他不冷不热，好几次他都要放弃了，袁筝主动找他说句话，就又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张扬虽没有谈过恋爱，但旁观者清，看出那个袁筝只是吊着周帆，劝过几次，差点闹得打起来，还是没能劝他清醒。 袁筝原本成绩极好，有很大概率能够考入二中，周帆拼命补课考进二中，大部分动力都是想继续跟袁筝同校，却没想到袁筝中考发挥失常，虽然以往成绩不差，但还没到让二中忽略中考的程度，且她家境一般，不像周帆有老爹疏通关系，最终与二中失之交臂，去了另外一所中学。 进入高中后，周帆依旧整天往她学校跑，各种殷勤，虽然效果依旧不大，但每当他灰心的时候，袁筝总会适时地给些温柔。 直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后，张扬和周帆一次去武馆晚归，无意间看到了袁筝被一个男生搂着走进宾馆…… 周帆拉着张扬在宾馆对面的烧烤摊坐到了人家收摊，先是吃，接着喝，最后吐，一边吐一边问张扬：“你说她现在干嘛呢？” 张扬回想了一下以前偷偷在周帆家电脑里看过的那些小视频，回答说：“说不定也在卫生间里吐，也说不定吐完了在刷牙。” 然后被周帆按着咣咣咣地捶了一顿。 张扬原本还想让让他，但发现这傻逼把自己当沙袋捶，再这样下去可能要成为今晚第三个吐的，只好一个兔子蹬鹰，把周帆踹倒在地。 周帆躺地上呜哩哇啦的开始哭，张扬拿他没办法，刚好看到宾馆楼上那个被两人认为可能是那女孩所在的房间灯熄了，于是告诉周帆你家女神睡了，不要吵到人家，不然醒来说不定还要再去刷牙。 周帆爬起来，一边叫着“张扬你个狗日的”，一边追着他跑， 张扬则一边喊“你这话骂她更合适”，一边玩命地逃，跑了两条街，周帆又开始吐，张扬不放心回来看他，到底又被按着凑了一顿。 两人当晚都没回家，找到一个不要身份证的小网吧看视频资料，结果没想到周启航找了个电脑高手，通过灵犀账号查到了定位，天快亮的时候跟张守一和方浅雪一块杀到了网吧，然后一家提溜一个，回家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周帆并未因此而放弃对袁筝的追求，只是改变了方式，他自身条件本就不差，绝对称得上是高富帅，恢复了清醒之后，各种甜言蜜语撩妹套路信手拈来，加上原本就留下了深情的印象，袁筝很快沦陷。 周帆目的明确，自然不再束手束脚，很快带她开房，第二天还洋洋得意地跟张扬显摆，把自己对袁筝说的那句“我介意，但更喜欢你，所以只能不介意了”当做神来之笔，说把袁筝感动的一塌糊涂，然后继续一榻糊涂。 这混蛋被报复情绪冲昏了头脑，暑假里把人弄怀孕了，不说让她去打掉，反而说这样更安全，那个袁筝也是脑子有坑，竟然乖乖听了。 学校每年开学后不久都有体检，袁筝打定主意在此之前打掉，周帆又劝她说趁着这段时间还安全，周末带她在宾馆里呆了一天一夜，结果差点闹出两条人命…… 周帆等救护车到了，留下早就准备好的钱就跑了。 据传袁筝差点被爸妈打死，但到底都没有供出周帆，转学后还主动联系他。 周帆告诉了她真相。 【059】你不喜欢她？ 除却两个当事人，张扬大概是这件事情的唯一知情者。 在多数情况下，「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一种看似有理的脑残逻辑，但放在这场渣男渣女的经历中，确实都有可恨之处。 张扬与周帆从小一块长大，自然难以完全站在客观角度看待事情，但即便如此，对周帆所做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惊心，不过好在周帆又丧了一段时间后，终究慢慢调整了过来。 如果是宿慧之后的张扬，肯定会阻止周帆，但当时他对袁筝同样痛恨，对周帆最初的报复行动不仅没有阻止，并且提供了不少建议，后来见周帆迟迟不愿收手，再劝阻的时候，已经晚了。 然而即便如此，那时的张扬也从没有意识到过，周帆如此报复袁筝的时候，其实也在他自己的心中留下了几乎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痕。 周帆做的事情不可谓不过分，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人生观与价值观越来越健全，这道伤痕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眼下的张扬已经能够以一定深度的眼光和思想看待问题，对周帆的决定自然是反对的，他自己也想当个渣男，却不愿意看着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周帆为此已经与周启航闹翻，这时候劝阻只会适得其反。 张扬想了想，最后看着周帆说道：“你如果真想报考影视学院，不管梦想是当演员当导演还是制片人什么的，我都支持，甚至可以帮你一块想办法说服你爸，但这个出发点有点太悲观，也太卑劣了，你还是再想想吧。” 周帆听他说支持，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对后面的劝说完全就置若罔闻，笑道：“要做当然做导演啊，不然怎么潜规则？” 他对娱乐圈的事情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或者紧急恶补了一些知识，见张扬同意，就开始跟他科普导演拥有怎样怎样的权利，比谁那谁谁谁睡谁谁谁，谁谁谁被谁谁和谁谁谁睡过…… 晚饭的时候，张守一接到了周启航的电话，听他说了父子俩的矛盾来源，又讲周帆在这，不用担心之类，挂掉电话，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周帆，周帆对他又不能像自己老爹似地肆无忌惮，听得十分痛苦，好在方浅雪及时制止了张守一徒劳无用的唠叨。 晚上周帆与张扬一块睡，方浅雪给添了被子，又笑着说周帆和张扬小时候经常你睡我家我睡你家，长大后少了，都好几年没在这睡过了……无意间提到了周帆的妈妈，赶紧打住话题。 随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浅雪才叹了口气，对周帆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跟我们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年纪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这很正常，但是不管有什么事情，好好地商量，哪有爹妈赢过子女的？别让你爸操心劳碌，还得受委屈，这样不好。” 周帆默然不语，方浅雪也不再劝，出门走了。 张扬换了手机后，周帆一直眼馋，春节后到底还是如愿买了同款，不过他不喜欢银色，换的黑色，倒不担心会出现拿错手机的乌龙。 张扬知道他心烦，也就没看书，陪他一块躺床上打游戏，比着毒舌的互相嘲讽，十一点多才睡，张扬还担心他睡不着，结果刚躺下没多大会，就听到了这货的呼噜声。 张扬伸手捅了捅，发现这货真的睡着了，不禁有点郁闷。 他悄悄问洛神：“有没有觉得三个人怪怪的？” 洛神没理他。 张扬也没再说话，黑暗中只有周帆时重时轻的呼噜声，他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眼睛，但没有丝毫的睡意，傍晚周帆说的几句话，就像是惊雷之后的回声，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这个世界里的张扬自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一夜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肯定没睡多久，似乎就是一闭眼，再醒来的时候，周帆正在耳边唠叨：“你再不起来你妈要来揪你了，听到没有？赶紧起来了，你昨晚干嘛……” 张扬勉强睁开发疼的眼睛，看到周帆不停嘟嘟的嘴巴，一巴掌按上去堵住，用力一推，翻个身继续睡。 周帆又凑了过来，“卧槽你还敢扇我，信不信我把你被子给掀了？” “滚！” “你起不起？” “起你妹啊，你昨晚打呼吵得我睡不着，还有脸叫我起床？” 周帆知道自己偶尔会打呼，听他这么说，心中信了，嘴上当然不肯认，反驳道：“扯淡，你是想林依然想的睡不着吧？” 张扬又一巴掌呼过去，周帆一把抓住，拽着他就往外拖，张扬骂着“你特么……”一脚踢过去。 周帆倒是能抓着他脚继续拖，但担心真把他惹急了，只好放手，张扬迅速又钻进被窝，听到周帆到客厅里喊：“张微你去喊他，我拖不起来。” 然后是张微的声音：“我才不管他。” 没一会儿，张守一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像是担心会把张扬吵醒一样，轻声喊道：“张扬，张扬，起来了，该吃饭了。” “噢。” 张扬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起。” 张守一又站了站，然后还是出去，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张扬躺床上发了会儿呆，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是做了个梦，但支离破碎，已经记不清具体内容了，只记得有一幕场景，或一句话，格外地深刻。 那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林依然的声音，哭腔好似强忍住许久的情绪终于溃堤：“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如果以后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张扬拿起手机，没有新的消息，他打开与林依然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给他：“昨天练太久了，手指酸软，今天就不过去了。” 搁下手机，正要起床，手机响了一下，张扬拿过来打开，见是林依然回的消息：“嗯，昨天是练蛮久的，好好休息一下。” 张扬：“嗯。” 林依然：“你要去图书馆吗？” 窗帘已经被拉开，朝阳从外面照射进来，虽然照不到床上，但仍有淡淡的暖意，张扬手指按在屏幕上，随着打字的震动感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明媚的光线中，他脸上并出现这段时间只是看到发消息人名字就难以自抑的笑容。 “你也要去吗？” “没有啊。” 以两人目前的状态，以及林依然的性子，张扬那句话问出来，答案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他预料中的想要的答案，但看到的时候，自然没有半点欢喜。 林依然又发来：“就问问你今天要干嘛。” “周帆跟他爹吵架，昨晚都在我家睡的，今天负责把他押回去。” 张扬如果提一句吵架原因，林依然就会顺着问下去，他没有提，她自然就不好追问，回了个：“哦。” “不说了，我起床吃饭。” “你还没起来呀？” “嗯，周帆打呼，昨晚吵得我睡不着。” “[猪头]” “不说了，起床吃饭。” “嗯。” 放下手机，张扬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忽然对洛神道：“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对吧？” 洛神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张扬却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道：“如果我放弃了林依然，还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通过初次考核？” “有。” 洛神毫不迟疑地给出肯定答案，“而且很多。” 略微一顿，继续补充：“但这种事情，愈刻意愈不可求，结合你当前处境，恋爱最容易达到触发界限，其他方式可能性太低了。” 张扬继续沉默，又过许久，才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按备选来吧。” 所谓备选，即一直到高考都没有办法通过初次考核，那么就在高考中拿出一两篇名作，高考后公布《射雕》作者的身份，以少年才子的身份进行包装炒作，运营方式基本与明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作品不是音乐、影视，而是诗词小说。 通过《三国演义》和《诗词大会》，他其实已经刷了一波存在感，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如果再能进个名牌大学，那么接下来的曝光吸粉无疑会更加顺利。 春节后《射雕》的出版事宜已经谈妥，就等完本之后上市了，影视改编也一直都有公司联系，但张扬一直没有松口。 原因就在于，如果施行备选方案，他想要以原作者的身份客串一个角色，蹭点热度，而如果不施行备选，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做出决定。 洛神沉默了几秒钟，问道：“你不喜欢她？” 张扬没有回答。 【060】张·我哥的僚机·微 青龙山庄11号，二楼露台，已经吃罢早饭的林依然盘膝坐，怏怏地放下手机，手托下巴，怔怔地坐那出了会神，又按亮手机看了看。 没有新的消息。 她一手搁在膝上，托住下巴，像鱼吐泡泡似的，无聊地“噗……噗……噗……”地吐气，好一会儿，才起身迎着东方红日伸了个懒腰，少女初长成的身姿沐浴着阳光，像是春风中迎风招摆的嫩柳枝，清新美好。 但无人得见。 孔姨没回来，老爸也没回来，老妈刚出门，林依然离开露台，上三楼来到琴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琴房竟似显得有些空旷。 林依然端坐琴前，又弹了一遍那首《clairdelune》，这是她最喜欢的钢琴曲之一，弹的自然熟练，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一曲弹了两遍后，她坐在琴前发了会呆，忽然抿唇一笑，觉得自己是在好笑，只是这次你问了人家今天要做什么，人家这次没有反问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样心绪不宁。 没出息…… 厚脸皮…… 没羞没臊…… 她暗暗埋怨着自己，出了琴房，到书房铺开宣纸，倒水研墨，写字静心。 效果不错。 她站在书桌前端详着自己所写的那篇大字行楷《再咏竹》，很满意地点点头，没有人在旁边，只好自己夸自己，“写的很好，嗯……未来可期。” 然后搁下笔，拿出手机分别跟刘婵和王珊珊打电话。 “刘婵你干嘛呢？” “我好无聊，我们去逛街吧。” “哎呀昨天忽然有事嘛，不是故意放你们鸽子的，等会请你们喝奶茶，算赔罪啦。” “好，那我问一下珊珊。” “喂，珊珊你干嘛呢？” “看什么书呀，今天不看，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懂不懂嘛，就逛一会儿，去嘛去嘛，请你喝奶茶？” “图书馆呀……那好吧，我……不不不用，还是去看书吧，马上要月考了，还是看书比较重要……刘婵那里我去跟她讲……那咱们图书馆见，拜拜。” “喂，刘婵……珊珊她要去图书馆，要不我们一块去看书吧？” “哎呀都要考试了，学习为重哈，等考完了再逛，随便你去哪，我们都陪着你……” 林依然放下手机，又看了眼墨迹尚未干透的那篇《再咏竹》，嘴角溢出些许甜甜笑意，迅速扩散开来，一室书香似乎都被甜甜的味道冲淡了一样。 给司机打了电话，洗笔挂好，拿了两本书，背上书包，犹豫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然后才下楼，那辆黑色团龙车已经等在门口。 三人中她距离图书馆最远，但刘婵和王珊珊家境虽然都不错，却远没有到出门就有司机的程度，所以反而是她先到。 林依然背着包溜达了一圈，刘婵来到，给她发了消息，两人随后在三楼汇合，先去找座位，这时节图书馆内的座位并不紧张，但人们选座位的时候，总会往无人的地方坐，好似与人挨着就是一种冒犯。 这导致两人扫视一圈，一时没找到理想的座位，林依然正要说换个区域，刘婵指了指旁边道：“就这里吧，等珊珊来了坐对面也行。” 座上有个正埋头写什么的女孩闻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轻声问：“你们是有人一块吗？” 刘婵点了点头，年龄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展颜一笑，左颊有个梨涡，笑容清甜可人，笑道：“那我往旁边挪一下好了。” 林依然与刘婵都有些意外，忙道谢，女孩说了声没事，随后将自己的书包和书本都往旁边挪开一个座位，林依然又道了谢，挨着这女孩坐了下来，刘婵在旁边，将靠窗的位置留给了王珊珊。 林依然数学与理综偏弱，分数大多在130上下徘徊，这学期进入全面复习之后，她一直在针对这两科做加强训练，坐下来后，就拿出练习题，开始做题。 至于偶遇，她怀着最美好的期待来，但并不认为偌大的图书馆里，两个人的偶遇概率有多大，反正知道他也会在这里看书就足够了。 刚做完一道证明题，刘婵背着书包上来，在靠窗处坐下，低声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大意好容易休息，怎么又跑来看书之类。 林依然微微一笑，正要继续做题，忽然听到旁边那个让座的女孩轻声喊：“张微，这里！” 林依然被这个名字引起注意，转头看去，见隔壁座的女孩笑容娇甜，朝前方挥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一个背着白色波点背包的女孩转过身来，看着年岁与隔壁座的女孩差不多，显得有些青涩，不过长得很漂亮，五官秀美，大眼灵动，略有些婴儿肥，十分清纯可爱。 林依然没见过张微，但却记得张扬的妹妹叫做张微，但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女孩虽长得漂亮，却看不出哪里与张扬想象。 她记得张扬提起过，说他长得随妈，难道他妹妹随爸？ 或者说，这个张微只是与他妹妹同名或者谐音？ 张微转身看到唐言蹊，也挥了下手，一溜小跑着过来，唐言蹊右手边都有人，她只好坐靠过道这边，刚刚来到座位，扒下书包，忽然发现唐言蹊旁边那个漂亮到让人惊艳的女孩在看着自己，回望一眼，立即想起曾经见过她，好像是哥哥的同桌，叫林依然。 张微见林依然打量自己，还道她也认得自己，就朝林依然欠了下身，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鬼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成为自己嫂子，提前打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哪怕以后成不了自己嫂子，认识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也没坏处，反正自己短期内是不会交男朋友的。 林依然也朝她笑了笑，心中泛起微微的疑惑，不过理由自然不难找，或许张扬跟她提过自己，或许还看过自己的照片，又或许人家只是单纯出于礼貌，并不认得自己。 中午的时候，林依然和刘婵、王珊珊三人先一步离开，去图书馆附近吃饭，张微与唐言蹊慢一步，挽着手下楼的时候，张微悄声道：“你注意到旁边的那个女生了嘛，就坐你旁边的那个。” 唐言蹊道：“当然注意到啦，太好看了，还有气质……怎么啦？” 张微有些得意，冲唐言蹊挑了下眉头，笑道：“她是我哥同学，好像还是同桌，叫林依然……” 后面的话还没说，唐言蹊恍然道：“她就是林依然啊，难怪……” 张微奇道：“你知道她？” “听我姐说过，好像在二中挺有名的，不过都说她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所长……” “长这么漂亮，跟脸一比，肯定一无所长嘛，不是没有特长，是长得太好看了，一美遮百好。” 张微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维护起林依然来，有些兴奋地继续道：“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哥过生日，我跟你说过，她还给我哥送礼物来着，坐一辆团龙车，好像家里面挺有钱的，又在二中读书，还长这么漂亮，我哥要是能把她追到手就好了……” 唐言蹊表情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张微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地说着：“之前二中家长会的时候，我妈跟那个林依然的妈妈见过几次，回到家还说林依然的妈妈很好，感觉我妈好像也挺喜欢这个林依然……” 张微絮絮叨叨，唐言蹊偶尔应一两声，来到图书馆附近一家印象还不错的中式快餐馆，张微还在自顾地说着：“虽然我家不是很有钱，但我哥挺厉害的对吧？那个林依然要是真嫁到我们家，也不算很委屈对不对？而且我妈那么喜欢她，我爸是老好人，肯定都把她当亲闺女，我呢肯定也很喜欢这样的嫂子，只要她不要太傲，瞧不起我家，主要是对我爸妈好点，对我不用太好，但也不能太……” 正说着，唐言蹊忽然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张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然后顺着唐言蹊使眼色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林依然和那俩女生坐在角落中吃饭。 张微眼睛一亮，立即拉着唐言蹊去打菜，随意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见唐言蹊还在叮嘱打菜的阿姨自己饭量小，不用打太多，顾不得等她，先去结账，付了四块钱，拿了找零，转头对唐言蹊道：“小蹊我先去占位置，你帮我拿一下筷子。” 没等唐言蹊答应，她就一路小跑，来到林依然三人旁边的餐桌上，中间还差点跟一个起身去打饭的人撞上。 张微假装没有看到林依然，坐下来后目不斜视，只盯着唐言蹊，好容易等她过来，顾不得接筷子，就对唐言蹊使了个眼色，一副有些急切兴奋，所以难以自禁的样子，微微提高了些声音问道：“哎哎，你看昨天的《射雕英雄传》了吗？” 【061】时来天地皆同力 唐言蹊很奇怪地看着张微，“昨天不就看了吗？” 张微对她猛打眼色，脸上却露出笑容，问道：“你觉得黄蓉死了吗？” 唐言蹊白她一眼，低头吃饭，“黄蓉死了还怎么写？” 张微这个气，觉得平常聪明的唐言蹊今天简直笨的像猪，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唐言蹊抬起头，一双大眼眨啊眨，很无辜地看着张微，见她表情都要扭曲了，这才露出恍然之色，回了个「我明白，你放心」的默契眼神。 张微见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才继续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作者就喜欢作死呢。” 唐言蹊皱眉沉吟道：“应该不会吧，毕竟黄蓉那么聪明，我感觉欧阳锋应该是被她骗了才对，而且郭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应该不会再让黄蓉也死了……” 说到这儿，抬头看着张微，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要不你回头问问你哥？” 张微见她终于说到正题，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唐言蹊回了个眼神，表示这都是常规操作。 她们俩打菜的时候，林依然其实就看到了，但人家都未必认得她，她自然不好主动打招呼，不过听她们俩坐下后就说起《射雕英雄传》，林依然自然提了两分关注。 听到唐言蹊说“问问你哥”，林依然心中基本确定，这个张微应该就是张扬的妹妹，又想原来张扬不止在学校里解读《射雕》，在家也经常讲，看样子他妹妹也很喜欢这部小说，不知道是不是他推荐的。 正想着，就听张微道：“我问他肯定不愿意讲，不过没事，我知道他把稿子存在哪里，等下回去我偷偷看他的存稿。” 林依然怔了一怔，从这句话中可以很轻易地得出一个推论，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这个张微不是张扬的妹妹？ 刘婵和王珊珊也听到了张微和唐言蹊的对话，但她们俩都不认得张微，因而并没有在意，不过听到这句话，好像这女孩的哥哥就是《射雕》作者，都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张微与林依然同排同向而坐，在不转头的情况下，不大容易看到林依然的动作，但刘婵和王珊珊与她斜对，余光是能留意到的，见两人都看了过来，不禁一喜，暗暗地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唐言蹊与林依然相对，却是能够看到林依然也微微偏头，往这里投来目光，她不动声色，继续配合着张微，好奇地问道：“他写完了吗？” 张微点点头，有些嫌弃的样子道：“早就写完了，但就是不肯给我看，说怕我忍不住剧透……” 刘婵和王珊珊同时看向林依然，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眼神里透出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刘婵和王珊珊传递出来的是：“这女孩的哥哥是《射雕》作者？那个张牧之？” 林依然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张微是张扬的妹妹，那他就是《射雕》的作者？” 张扬就是张牧之？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林依然倒是想起来了一件已经基本遗忘的的事情，那是高一刚同桌不久，张扬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他爷爷曾仿照古人给他取了字。 叫什么来着？ 当时两人算不得多么熟悉，如今的年轻人取字不多，用到的时候更少，她也没有去记，这会儿去想，自然早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有张微的话先入为主，想着想着，当时张扬所说，慢慢地就与「牧之」三个字重叠了起来。 再联想到《射雕》连载的这半年多以来，张扬对剧情走向每料必中……虽然难以置信，但这个事实已经确凿地摆在了面前。 虽然武侠小说难以称得上什么巨著，不过毕竟是百万字的鸿篇，构建出来了那样一个被无数读者推崇向往的武侠江湖，且已经被半公认为武侠有史以来的革旧鼎新之作…… 这是张扬写的？ 他哪来的时间构思码字？ 而且他才多大，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的文字？ 刘婵压低声音问道：“旁边那个女孩好像说，她哥哥就是射雕的作者哎？真的假的？” 王珊珊一张脸绉成包子，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啊，她这么小，她哥哥能有多大？最多最多也就三十多岁了吧？我看网上都猜那个张牧肯定是个老作者，或者就是什么文人学者……” 林依然做了个噤声的手指，仔细听那边张微和她同学的对话，这时两人的话题已经从《射雕》延伸到了她哥哥的身上。 唐言蹊问：“对了，好多学校都开始提前招生了，你哥有报吗？” 这句话透出来的信息令刘婵和王珊珊一起睁大了眼睛，有点怀疑人生，难得那个《射雕》作者居然跟自己一样还是个高三应考生？ 王珊珊用口型无声地道：“骗人的吧？” 林依然心中有了猜测，倒不觉得吃惊，并不回答，一边吃东西，一边默默地听。 张微道：“好像选了几个学校，就等学校开始招生呢，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被录取。” 唐言蹊道：“应该没问题吧，你哥成绩那么好，而且他是《临江仙》和《再咏竹》的作者，就算成绩差点，学校说不定也会特招呢。” 听完那句“《临江仙》和《再咏竹》的作者”，两人口中的那个哥哥是谁就已经昭然若揭，林依然心中吃惊，刘婵和王珊珊更是被惊得怀疑人生，好一会儿才往前靠了靠，低声问林依然：“张扬？真的假的啊？” 林依然摇了下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张扬偷偷往这边瞥了一眼，见目的达成，脸上笑容乍现，又很快绷住，偷偷抬起一只手，隐晦地朝唐言蹊比了个大拇指。 唐言蹊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说道：“行啦，你哥怎么都比我们俩考得好，还是想想我们中考怎么办吧，我爸妈可都希望我能考进二中呢。” “哎呀你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 两人都是初三，同样面临升学压力，张微成绩比唐言蹊略逊，听她这么讲，也没心思给哥哥打掩护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就这两个只得炫耀的地方，于是安心吃饭，聊些别的。 林依然和刘婵、王珊珊已经吃得差不多，在这里不好议论，于是把餐盘放到回收处，一块走出餐厅。 刚离开座位没多远，刘婵一副无意间获知了什么大秘密一样，脑袋往两人身上凑，低声道：“不会吧，张扬就是《射雕》的作者？这怎么可能？” 王珊珊道：“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张扬解读射雕好像就没错过，而且他能写出《临江仙》《再咏竹》这样的诗，写出《射雕》好像也不难理解，依依你说呢？” 林依然皱眉道：“我只听张扬说过，他妹妹叫张微，之前让我们座位的那个女孩好像喊过她的名字，就叫张微……” 刘婵道：“哎呀，人家都说了是《临江仙》作者，那肯定就是张扬了，关键是张扬是那个张牧之吗？” 王珊珊道：“人家连《临江仙》都说了，也没有必要说谎啊，而且这种事情，说谎也没有意义啊，对不对？” 刘婵点头道：“有道理。” 王珊珊又向林依然道：“不过依依，你今天要来图书馆，跟张扬说过吗？” 林依然奇道：“没有啊，干嘛问这个？” 王珊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王珊珊看了眼林依然，点头道：“这么大的图书馆，我们这么巧就遇见了张扬的妹妹，然后吃饭的时候，这么巧又坐在一块，然后他妹妹就又说起了这件事情……” 刘婵恍然道：“你是说……故意的？” 林依然其实刚刚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主要是张微提起这事多少都显得有些刻意，而且她那个同学明显还在打量自己的反应，听两个好友也有这样的感觉，心中不禁一甜，面上自然还是矜持沉吟的思索表情，没有讲话。 刘婵道：“应该不会吧，依依不是说了吗？张扬不知道她今天来图书馆。” 王珊珊想了想道：“也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太巧了，觉得她们两个好像就是要故意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一样。” 刘婵笑道：“也许是有缘呢？” 林依然脸一红，瞪她道：“你不要乱讲话呀。” “谁乱讲话啦？” 刘婵笑嘻嘻地道：“说真的，我觉得张扬挺好的，有才，对你好，长得也不差，就是家境普通了一点，但你家那么有钱，也不在乎这个，而且女孩子家庭更好，以后真结了婚，也不受委屈……” 林依然听她把婚后生活都替自己考虑到了，又羞又气，伸手抓她，刘婵立即笑着抛开，惹得周围路人纷纷瞩目，林依然只好停下来。 刘婵也停下来，回身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王珊珊拉住林依然的手，柔声道：“玩笑归玩笑，但是依依，我说真的，张扬真的蛮好的，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这几年里追你的人，比他家有钱的很多，比他长得帅的很多，比他有才……”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好像没有……反正我觉得他跟你挺合适的，你要是对他有感觉的话，真可以考虑一下，最好报同一个大学。” 刘婵也收起了嬉笑，在另一边挽住林依然，道：“对啊，你跟张扬在一块了，还能顺便帮珊珊牵一下线……” 王珊珊红着脸作势要打，林依然忙拉住，笑道：“原来这样呀~~” 王珊珊没好气地道：“一码归一码，我们说正事呢，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刘婵道：“好吧好吧，我也觉得张扬跟依依挺合适的，就算家境普通一点，但他自己有能力不是更好？到时候依依爸妈帮点忙，肯定发展的很好，总不至于要依依养着就是了。” “就是当初表白有点傻，不过都被拒绝啦，还又是「依旧与天齐」又是「千磨万击还坚劲」，当时应该是太喜欢你了才头脑发热，情难自禁……” “哎呀你们烦不烦，赶紧去看书啦，我题还没做完呢。” 林依然被两人说得脸颊发烫，没好气地甩开两人，但随后又被拉住，叽叽咕咕地来到图书馆入口，这才安静下来，入馆看书。 傍晚回到家中，林依然纠结半天，想给张扬发个消息询问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决定等明天周一上学，再当面问他。 【062】良人白首，岁月无忧 张扬周日并没有去图书馆。 周帆吃罢早饭就自己滚回家了，张扬担心自己在他抹不开面子，也就没有跟着。 张微去图书馆的时候还喊了他，他自然很义正辞严地说有心学习在哪都一样，然后来到书房，端坐在电脑前，拿出手机开始切水果。 切了将近一个小时，昨天使用过度的手指更加似乎更酸软了，但别说张微留下的记录了，连林依然的得分都不如。 张扬撇撇嘴，嘀咕一声上苍不舍得我这样的天才玩物丧志，放下手机，刷新了一下邮箱，然后浏览网络上关于射雕的讨论。 九点多的时候，终于有人敲门，张扬走出书房，张守一已经打开了门，表情很丰富的那个小石与另外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前，很礼貌地询问道：“请问这是张扬家吗？” “是，我在。” 张扬应了一声，走了过去，被称作小石的年轻人先向张守一打了招呼，随后与身后那人各自抱起一个纸箱，放到客厅。 张守一与张扬自然连声道谢，又让两人坐，对方推说上班时间，还有工作，客套两句，就下楼走了。 方浅雪也从卫生间出来，张扬和张守一已经把箱子打开，里面是刚刚印刷出来，准备等连载结束后上市的射雕英雄传》全套，精装一套，供他「过目」，珍藏版十套，供他送人。 出版社自然不在意多送几套，但张扬这时候并未公布身份，没几个人能送，也就没有多要。 满打满算，老爷子一套，小叔一套，外公一套，舅舅一套，周启航一套，病友老头一套，家里留一套，剩下的跟张微瓜分还有富余。 《射雕》人气虽高，但如今武侠小说的出版市场普遍式微，因而合作的这家出版社初版，只印了精装十万，珍藏一万。 其中精装版五册，定价20元，全套90，张扬的版税率15%，如果卖完再印，每超出十万册，超出部分的版税率高一个点，封顶25%。 珍藏版则只有四册，只卖全套，定价399，张扬的版税率20%。 初版十一万套，张扬拿到的版税达税前214.8万之巨，就算是税后，也有190万。 春节后签订合同的时候，张守一和方浅雪连续好几宿没睡好，多亏后来有《诗词大会》转移注意力，拯救了二老的睡眠。 如今《射雕》虽然还没有连载完毕，但全部文稿都已经交付，按千字八百计，共80万，税后71万。 也就是说，截至到目前，《射雕英雄传》一部小说已经给张扬带来了261万的收入，妥妥的两套房。 连载七十万和版税三十万的预付款都在方浅雪的卡上，长达七位数的数字让方浅雪愈发坚定了帮儿子管理财政大权的决心。 夫妻俩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套珍藏版，嗅嗅墨香，像是在把玩什么易碎的珍宝，张守一翻了两页，感慨道：“难怪卖得贵，这纸，这插画，这封装……都是钱啊！” 方浅雪把珍藏版四册挨个摸了一遍，又拿出来精装版对比了一下，忽然道：“哪里都好，就是作者名太小了……你说你当初把自己名字弄这么小干嘛？” 张扬当然不能说我看着心虚，干笑道：“这不是您教我的嘛，要低调，要谦逊，大家记住书就行了，谁写的无所谓。” “这哪能无所谓？” 张守一也跟着教训起来，张扬有些头疼，赶紧道：“醒啦醒啦，您别数落我了，哪一套留家里？哪一套送爷爷还有小叔，要不要我签字？” 张守一没好气道：“送给你爷爷还有叔的签什么字？” 方浅雪却道：“怎么不能签了？你儿子自己写的，不签字跟买的还有什么区别？” 张守一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行吧，签也行，签吧，签。” 张扬回房拿自己的愿君长风笔，回来的时候爸妈都已经把书搬到了书房，给他拿出一套一套地摆好，明明都没区别，张守一还是挨个分好：“这一套给你爷爷，这一套给你外公，这一套给你周叔，这一套你不是说要送给医院那个……” 张扬无视老爹，抱着给爷爷的那套，打开第一册扉页，那笔纠结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在哪下笔，方浅雪道：“空的地方随便写就行了。” “这哪能随便写？” 张守一“噫”了一声，难得地跟媳妇叫板，走了过来帮儿子参详，观摩了一阵，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写哪，“听你妈的，空的地方随便写。” 张扬叹了口气，笔尖挪到扉页最底处，正要写，又开始纠结：“写啥？” 方浅雪和张守一对视一眼，方浅雪道：“要不你上网查查？” 张守一又“噫”了一声，“这哪有上网查的？” 方浅雪没好气地道：“那你说写什么？” 张守一想了想，然后看了看儿子，“听你妈的。” 方浅雪失笑，张扬也笑，笑完又郁闷，索性不再犹豫，以洒落行楷在右下角刷刷地写下：孙儿张牧之敬赠爷爷 张守一又“哎”了一声，道：“哪能这样写，你的名字得写落款上……” 还没说完，就被方浅雪打断：“让你说你又不知道写什么，写完了还说什么，就这样，很好，送自己爷爷的，讲究什么落款，这样就好。” 张扬打开另外一套，在第一册扉页写：孙张牧之敬赠外公外婆 第三套写：侄张牧之敬赠小叔张守信 第四套写：外甥张牧之敬赠舅舅方潜渊 第五套写：侄张牧之敬赠叔周启航 接着再写： 张扬想了想，对爸妈道：“我都不知道那老头姓什么，怎么写？” 方浅雪道：“打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自张扬写出《射雕》以来，转眼已有半年多，但夫妻俩对儿子可以签字赠书这件事情还是很有新鲜感的，张扬给病友老头打电话，两人也都在旁边等着，看样子是想要看着他把几套送人的珍藏版都写完才罢。 张扬打了电话过去，很快就被接通，却是老头家里的佣人，得知来意后，很快叫了老头接电话，张扬笑着说明来意，老爷子闻言大悦，对张扬竟然还能记得送他一套珍藏版大感欣慰，连声夸赞。 ——张扬觉得老人这么开心的最主要缘故是能够提前看后两回。 挂掉电话之后，张扬略一迟疑，在赠给老头的这套珍藏版扉页写下： 敬赠病友李文希同志 张牧之 张守一觉得这样写太不尊重，方浅雪却觉得很好，给儿子注解道：“人家明显很有身份，送礼的人那么多，你看之前住院，那么多人排队送礼，不都被他骂回去了？这样写就好，本来咱们也没什么可求他的，忘年交总比上赶着好……” 张守一对这套说辞自不买账，但也没再反驳，保持尊重媳妇的优良传统。 张扬写一套，张守一就收起，按顺序摆好，这套写完，也就没要送的人了，张扬却又打开一套，取出第一册。 张守一道：“还有人要送吗？” 张扬不答，在扉页刷刷写下：儿张牧之敬赠父母 方浅雪低头看着那八字，没来由地觉得鼻子一酸，热泪滚落下来，她无声地转身拭去，回身的时候，余光瞥见张守一也低着头。 “完工。” 终于写完，张扬也松了口气，让老爹收着，自己却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说了声：“我回房欣赏。” 张守一失笑道：“在这看就是了，还躲房间干什么？” 方浅雪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示意他不用过问。 …… 张扬回到房间，把这套书放在桌上，取出第一册，打开扉页，握笔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许久许久之后，才用工整的学生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下： 祝得良人白首，岁月无忧 愿时光已荏苒，再见依然 张扬谨赠林依然留念 【063】试图表白 写完搁下笔，张扬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三行二十九字，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该用行楷写的…… 把书收好放在书柜，张扬重新坐回书桌前，心中怅怅，若有所失，洛神偏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讨人嫌：“你真要放弃？” 张扬没理她，起身来到床前，大字型往上一瘫，脸埋在被子里，觉得这样把自己闷死也挺好的。 ———— 傍晚张微回到家，书包都没放下，就一叠声地喊：“哥，哥？张扬！张扬！快点出来谢我！” 张扬正在书房听写《神雕侠侣》，听到了她的嚷嚷，但根本懒得搭理，张守一在客厅看电视，闻言问道：“怎么了？谢你什么？” 张微也不回答，问道：“我哥呢？” “书房呢。” 张微放下书包，走进书房，反手把门关上，手背在身后，踱着步走到张扬身旁，很有些趾高气昂的派头，“张扬！我喊你呢，听到没有？” 张扬斜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道：“没有。” 张微扬了下拳头，又哼了一声，收了回去，来到他身后，探着脑袋瞅了瞅，“你写什么呢？” “有事说，没事滚。” 张微气呼呼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谢我，还敢凶我？” 张扬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猜猜我今天在图书馆遇见谁了？” “唐言蹊。” 张微又被气得在张扬肩上捶了一下，而后得意地挑着眉毛，一边观察着哥哥的表情，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林依然。” 张扬转头看她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码字，“哦。” “我认得她，她好像也认得我。” “哦。” “哦你个头啊！” 张微张牙舞爪地想咬人，“你不想知道我们俩说了什么？告诉你，我可帮了你大忙。” 张扬又看了他一眼，“哦。” 张微恶狠狠地瞪着他，而后扭头就走，扯着嗓子喊：“妈，妈，我哥欺负我……爸，我妈呢？” 张守一道：“出去买菜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快了吧。” “爸，我哥欺负我。” “行了行了，他忙呢，你别打扰他。” “我哪打扰他了？他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不理我。” “都给你说了，他忙正事呢，你别打扰他。” “我……算了，不跟您说了，等我妈回来，跟我妈说去！” 张扬在书房中听着外面的对话，出了会神，把刚刚胡乱打出来的字删掉，洛神难得地配合，按他写错的部分重新开始读起来。 张扬却没了心思，道：“先写到这里吧。” 洛神也不说话，就此缄默。 张扬坐在电脑前怔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轻微的动静，扭头一看，张微轻手轻脚地进来半个身子，见被张扬发现，抬着下巴，很傲娇地哼了一声，“爸说《射雕英雄传》书送来了，我看看。” 张扬伸手指了指，张微过去，打开一本看了看，见上面写着是送给爷爷的，转头问张扬：“有多的吗？” “干嘛？” “小蹊挺喜欢的话，我想送她一套。” 张扬翻了个白眼，“要送你送。” “本来就是我送。” 张微同样翻白眼，“你送我，我再转送她。” 张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边还剩下两套，要签名吗？” “当然要啊，不然跟买的有什么区别？” 张微嘻嘻一笑，走过去把空着的那两套搬出一套来，放到张扬旁边桌上，“我去给你拿笔，林依然送的那个对吧？” “不用，都一样。” 张微从旁边书桌上拿了支钢笔，摘掉笔帽放到张扬手里，然后站在旁边，探着脑袋看着他签名。 张扬取出第一册，娴熟地打开扉页，就要落笔，张微忽然道：“等等，等等，我想想写什么……” 她很认真地思索了半天，转头问张扬，“你觉得写什么好？” “赠唐言蹊留念，张牧之。” “太普通了吧？” “我又不是给她表白，还要写得缠绵悱恻文采斐然才行啊？” “那就这样吧。” 张微也想不出写什么好，只好同意。 “你还多委屈似的，知道有我签名的书有多珍贵吗？目前全世界只留存有九套……” 张扬一边嘀咕，一边以流畅洒逸的行楷在扉页写下：赠唐言蹊同学留念 正要落款，张微又道：“等一下等一下！” 张扬无奈道：“又咋了？” 张微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张牧之是作者，张扬是我哥，写张牧之有面子，但好像跟我没啥关系啊？写张扬跟我有关系，但现在没有人知道张扬就是张牧之……” 张扬叹了口气，“那就写张牧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啊，张牧月？” 张微点点头，“有道理，就写张扬。” “……” 虽然搞不懂她的逻辑，不过反正是她送人，张扬也就老老实实地按她的要求，在落款处写下「张扬」二字。 张薇拿过去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看在你比较识趣的份上，你如果想知道我们和林依然说了什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好了。” 张扬翻了个白眼，“不想知道。” “你……” 张微凶巴巴地瞪着他，忿忿地丢下一句：“你再求我我都不告诉你！下次我再遇见林依然，就说你又臭又懒，每天不刷牙不洗脚，还试图借送书的名义向自己妹妹的同学表白……” 她一边咕哝着，一边小心地抱起要送给唐言蹊的那套珍藏版射雕，走出书房，“门都不给你关，气死你!” 张守一走进书房，有些奇怪地问道：“张微怎么了？” 张扬笑道：“她想送给唐言蹊一套珍藏版，让我签名，我要签张牧之，她非要我签张扬，说张扬是她哥，张牧之不是。” 张守一哑然失笑，随后道：“你今天查了没有，学校有没有公布招生邮箱？” “忘了。” 张扬打开谛听，分别输入了三个目标大学的名称，进入官网查看。 “京城大学公布了，今天开始就可以投了。” “江南大学也可以投了。” “华院还没有。” 张守一跟在旁边看着，问道：“你材料都准备好了吧？那要不等下你妈回来，商量一下，就投？” 张扬笑道：“资料在我们学校官网就能下载，我先下载一份报名表。” 张守一又道：“那个，有没有什么证书要准备的？” “那要复式的时候才要，报名填上就行了，人家又不怕作假，到复式的时候发现有虚报直接取消资格。” 正说着，方浅雪买菜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做，就也跑到书房来跟着参详，虽然有两个学校可以报名，但张扬的首选目标城市是京城，也以「京城发展更好」的理由说服了爸妈，只报了京城大学。 京城大学、江南大学都是这个世界里首屈一指的顶级名校，二中许多学生也都瞄准了这两所大学，第二天张扬来到学校，刚进教室，就听到好些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就他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下的时间里，疑似可能会在同一所大学里碰面的人就俩，其中还包括了韩永泰。 “张扬，京大和江大提前招生可以报名了，你知道不？”坐在前桌的张敏回头问道。 张扬点了点头，“知道，我昨晚已经报了。” “我也报了。” 张敏一下子兴奋起来，“两个都报了，你报的什么专业啊？” “我只报了京大，经济管理和中文系。” “啊？那我们两个有可能没办法一个学校哎？” 张敏有些失望的样子，“你报中文系肯定会被录取的，哪怕成绩差点，特招都没问题。” 赵毅道：“你不是也报了京大吗？” “可我更想去江大啊。” 张扬撇嘴道：“你不要说得我成绩很差似的好不好，咱俩成绩差不多。” 张敏嘻嘻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哎，王谨淑，你知道京大和江大提前招生报名的事情吗？” 王谨孝和王谨淑兄妹俩一前一后地走到座位上，听到张敏问话，王谨淑回身道：“不知道啊，我又不打算报。” 张敏问：“那你想报哪个大学？” 王谨淑道：“皇家学院。” 旁边有好几个同学闻言转头看了过来，很快就又转了回去。 张敏道：“哇，其实我也想报皇家学院，但感觉我希望太低了，皇家学院好像是下周才开始提前招生吧？” “是下周，反正试一下嘛，不能录取再报别的学校，等高考后再报也不迟。” “你们俩成绩好，当然任性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报京大或者江大吧。” 王谨孝和王谨淑兄妹俩确实都是学习的料，王谨孝自不必说，王谨淑高二刚跳级过来还有些跟不上，进入高三后，成绩就开始直线往上飙，如今已经稳步在班级排名前十外，年纪排名一百五左右，加上年纪小和跳级的优势，确实是有机会被皇家学院录取的。 两人还在说着，刘婵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先往林依然座位瞟了一眼，然后看向张扬，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地，一直在座位上坐下来了，还在回头打量。 张扬有些奇怪，远远地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没看到回应，余光就已经被走进教室的林依然吸引住了。 张扬敏锐地洞察到了一个细节：林依然与刘婵一样，一进教室，就在偷偷地盯着自己看，好像昨天一天没见，自己就又变帅了似的…… 【064】特招 今天阳光和煦，气温回暖，因而都穿得比较单薄，林依然身上穿的是一身并不太受学生们喜爱的校方基础版校服，白红撞色设计的长裤外套，长发绑成一束，明眸皓齿，肤光胜雪，格外清纯明丽，把原本除了学校统一活动之外基本没人愿意穿的校服也衬得格外赏心悦目。 她刚坐下来，张敏就又转过头来，“林依然你报名了吗？” 林依然放下书包，奇道：“报什么名？” “京大和江大提前招生，我跟张扬都报了，你要报吗？” 林依然瞥了眼张扬，然后向张敏道：“我还没有想好呢，不是还有好久吗？不用着急。” “如果你准备高考后再报，肯定不用着急，如果准备提前招生的话，就得抓紧了。” 张敏很好心地提醒，林依然笑着应下，张扬就在旁边默默地看书，等张敏终于安静下来，林依然又等了一等，才往张扬这里凑了凑，低声问：“你已经报名啦？” 关于报考的问题，两人在春节后就已经断续地聊过。林依然老爸在京城工作，老妈接下来估计也要迁过去，这种情况之下，她报考大学的首选城市就是京城，不过心仪的学校却不是京城大学，而是被称作当今世界上最难考的华夏皇家学院。 以林依然的成绩，被录取的希望可谓十分渺茫，但她想要报的是设计学院，文化课的占比就弱了很多，不过这事自然不好在班级里宣扬，也就只与刘婵、张扬等寥寥几人提起过而已。 张扬想要报考京城大学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虽然不能同校有些遗憾，但毕竟在同一个城市，林依然对此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张扬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林依然道：“还得等等，没开始报名呢。” 张扬点点头，瞥见傅泉艺背着手踱进教室，于是给她使了个颜色，心照不宣地埋头看书，教室里嘈杂的议论声也很快消失，读书声开始由小转大。 傅泉艺溜达了一圈之后，走上前台，轻轻敲了敲讲桌，读书声立止，老头道：“这两天开始，许多大学已经陆续开始提前招生了，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关注一下，个人报考资料可以在学校官网下载，不知道在哪下载的同学可以找同学问问。” “好了，继续读书吧，张扬你跟我出来一下。” 半个班级的目光刷地一下转到了张扬的身上，正要低头看书的张扬也怔了一下，见林依然也看了过来，回了一个“我也很懵逼啊”的眼神，然后起身，走出教室。 傅泉艺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往办公室踱去，张扬只好老老实实地跟过去。 张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傅泉艺已经在桌后坐着，见张扬跟了来，摆摆手示意他进来，然后低头打开抽屉，拿出来了一张明黄色、类似于证书一样的东西，递给张扬。 张扬有些懵，不过还是双手接了过来，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似是布帛，又似纸张，触感十分舒适，明黄色的封面上印着八个金黄色行楷大字：华夏皇家人文学院！ 张扬怔了一怔，抬头看向傅泉艺，傅老头苍老的脸庞上难得地露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道：“打开看看吧。” 张扬将那折上的帛书翻开，见最上方书着「华夏皇家学院」六字，第二行则是「特招通知书」，随后是正文内容，通篇手书正楷，哪一家的字张扬倒认不出，只觉得端方秀美，很有大家风范。 张扬同学亲启： 经我院特招组严谨考察审核，决定提前特招你入我校人文学院学习，有意请于1992年4月30日前访问我校官网，自行提交相关资料，或致电我校招生部。 落款是：顾启先 张扬看了两遍，还是有些懵，看向傅泉艺，傅老头乐呵呵地道：“惊喜是吧？放心吧，皇家学院寄到学校来的，不会有错，不过特招归特招，该学的还是要学，不然高考太差，人家给你来个扫地出门，你这脸可就丢大了。” “那不会的。” 张扬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又朝傅泉艺欠身道：“谢谢傅老师。” “不用谢，是你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傅泉艺又摆了摆手，道：“行啦，回去吧，不要太招摇，免得影响大家的学习兴致。” 张扬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把通知书藏在胸腹前，然后再拉上拉链，傅泉艺啼笑皆非，“让你不要招摇，又不是躲躲藏藏，用不着这样。” 张扬笑道：“过两天就是我妈生日，我先藏一下，到时候给她个惊喜，顺便省一份礼物钱，要是我们般同学的家长先露了风声，那就没法当礼物了。” 傅泉艺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行啦行啦，回去读书吧。” 张扬又道了谢，然后双手捂着肚子，姿态很古怪地走回教室，一路上经过的班级，有人瞥见，不禁大为惊奇，不过这时候早读已经开始，就算有相熟的同学，也没有人跑出来问。 张扬走进教室，立即又吸引了大半个班级的瞩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走回座位。 张敏瞥了眼前面的王谨孝，见他在大声地念英语，这才回过头来，语速飞快地道：“张扬你怎么啦？傅老师打你了？” “肚子疼。” 张敏“嘁”了一声，立时失去了兴趣，坐好继续看书去了。 林依然也很好奇地瞅了他一眼，张扬示意她稍后再说，林依然也就不问，继续翻看自己的课堂笔记，过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瞥见张扬的姿态似乎有些古怪，于是转头看过来。 就见张扬 就见张扬左手在桌上拿着书，右手则放在腰间，偷偷地伸入衣服里，先是手进去，再是手腕，还在继续往衣服里面伸…… 林依然明眸睁大，下意识地脸颊一红，触电似的立即移开目光，但又忍不住偷偷地往他那瞟，这才发现他手伸到了上衣里，在掏什么东西，像是一本薄薄的书。 放入桌洞的时候，她只瞥见明黄色封面上似是有「华」「学院」这样的字，心里一动，偷偷往他那偏了偏身子，低声问道：“什么呀？” 张扬低声道：“等下我拿给你看。” 他装作找书的模样，用一本笔记包裹着，将通知书递给林依然，林依然放在桌上，打开笔记，一看到那封面就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张扬。 张扬还她一个“我也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的眼神。 林依然将通知书打开，看了半天，才抿住嘴角难以自抑的甜甜笑容，转头瞪着他，明眸圆睁，气鼓鼓的模样，像是在跟谁较劲。 张扬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依然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咕哝道：“太不公平了，人家累死累活，精心准备，你不声不响，连考试都不用，就直接特招了……” 她年纪虽小，但言行处事向来大方，哪怕近来两人关系日渐亲密，也少有这样的女孩娇态，张扬看着，心中不由一热，转瞬冷静下来，又觉得隐隐作痛。 早读课后，林依然趁着无人在意的时候，低声问：“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嘛躲躲藏藏的啊？” 张扬迟疑一下，还是如实说了过几天老妈生日，想给她个惊喜，节省礼物钱的事情，担心班上同学当做什么新闻，回家一说，再被家长给露了馅。 林依然听他说要省礼物钱，忍俊不禁地想笑，心中温暖之余，又有些纠结：要不要“顺便”给他妈妈送份小礼物呢？ 送的话太唐突，也太不矜持；不送的话，他说了这事，自己却浑不在意，他会不会因此而多心，觉得失落，或者错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他？ 毕竟上次他表白，自己拒绝了呀……早知道当初就暗示一下让他高考后再表白好了…… 这样一想，连张扬隐瞒射雕作者身份的事情都忘记找他算账了。 好在中午空闲时间，射雕讲堂如期开课。 自上学期开学后不久，班上同学聚在一块讨论剧情，林依然周一中午就不再回家吃饭了。 上午放学后，林依然与刘婵王珊珊去学校食堂吃了午饭，然后早早地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吟吟地等张大侠的武侠讲堂开始。 连王珊珊也跟了来，坐在赵毅的位置上，催促张扬早点开讲——她其实原本不怎么看射雕的，为了今天，特意去补了最近几期连载的内容。 【065】怎么被人拐跑的 “……黄蓉肯定是没死的，原文只是在沼泽里面看到了黄蓉的束发金环、金镶珠花，还有郭靖送她的黑貂裘，所以大家下意识地认为黄蓉可能陷进沼泽里面了。” “但是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怀疑，黄蓉那么聪明，会这样死掉吗？根本不可能，作者就算想要把黄蓉写死，也不会是这样的死法，这很显然是故意骗欧阳锋，引他进沼泽的。” “这一回里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好讲的，黄蓉没死显然易见。” “李萍自尽是有必要的，因为她活着郭靖就投鼠忌器，很可能会被铁木真拿她的性命要挟，被迫叛宋卖国，这是她宁死也不愿意接受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死了，郭靖也未必就能逃走，但总归希望大一点，更深一点的说，或许在她心里面，哪怕儿子也就此死了，也比成为卖国贼要好，倒不是说李萍真有这样深的家国思想，而是她觉得这样对不起死去的丈夫，这才是她心里最大的原则。” …… 林依然在旁注视着张扬，听他侃侃而谈，如果是以往，多半只暗暗钦佩他思虑之深，这会儿心态却截然不同，暗暗地寻找他就是作者的蛛丝马迹。 比如他以作者的视角去分析，以往只觉得他格局开阔，能够跳出读者视角思考剧情，现在则在心中暗暗地翻白眼。 臭不要脸！ 张扬留意到林依然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往日虽然也对解读《射雕》有兴趣，却很少这样专注，这显然不是因为她对《射雕》的兴趣忽然大增，只能是因为自己。 搁在过去，林依然这样的举动只令他欢喜，如今已经决意要放弃这段感情，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张敏与林依然一样，还记得当初张扬讲郭靖必然会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事情，推测接下来郭靖肯定要去宋朝那里通风报信，告诉他们防备蒙古，然后怎样怎样云云。 张扬摇摇头道：“南宋不缺报国流血的人，但上层太垃圾了，郭靖就算去报信，有什么用？谁会相信？相信了又能怎么样？” 众人一时无言，张扬随口续道：“杯酒释兵权，以文制武，摆脱了藩镇割据、武人乱国的可能，也阉割了宋人的血性，更重要的是，自皇帝以下，身居高位的基本都是这种人，像岳飞这类人首先要面对的不是金人、蒙古，而是宋人自己，整个南宋朝廷，越往上越是猪队友，别说岳飞不死，孙吴白韩卫霍李岳全齐了，也带不动……” 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有点多，哪怕在场学生大多见识不凡，也有部分人一时跟不上，不过也有几个对历史感兴趣的，当即提出了不同意见，“话不能这么说……” 解读射雕张扬在班上近乎权威，但涉及历史，哪怕他有宿慧记忆打底，在班上也只能算靠前而已，几个历史爱好者持不同意见反驳议论起来，从杯酒释兵权讲到以文制武的历史必然性，并且结合当今制度做出说明，从燕云十六州讲到自春秋战国就开始修建长城的缘故，从蒙古侵宋讲起欧亚发展历史…… 武侠讲堂变成了历史辩论，刘婵和张敏要把话题拉回来，结果没说几句，张敏竟也加入了讨论，遭遇背叛的刘婵十分郁闷，跟王珊珊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林依然。 张扬隐瞒他是射雕作者的事情，林依然自不打算当众宣扬，给两个好友回了个安抚眼神，略略闲聊几句，隐晦地表示待会儿我会问他，刘婵和王珊珊便起身离开。 张扬作为点火的人，却对这种讨论没有太多的热情，事实上他现在连解读射雕都没什么兴趣，很快住口不言，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林依然见他兴致缺缺，略有些疑惑，又等了等，见他开始做习题，并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这才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张扬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林依然的名字，有些疑惑地转头看着她，林依然朝他甜甜一笑，示意他看消息。 张扬点开消息，见她发来的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爷爷给你取了字，叫什么来着？” 张扬怔了一下，又转头看她，林依然抿着嘴角，朝他又是一笑。 张扬也回了个笑容，在林依然的目光注视之下，放下手机，继续做题。 林依然眨了眨眼，见他真要置之不理，握着拳头想打他，又怕引人注意，于是低头瞅了瞅，抬脚往他脚上踢一下，踢一下，再踢一下…… 见张扬始终装死，她终于气恼地加大了力气，鞋子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张扬愕然抬头，瞪着她叫道：“林依然你踢我干啥？” 教室里散落的二三十人，聊天的做题的听歌的，几乎同时转过头来，连几个原本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也不困了，瞪大的眼睛亮晶晶地闪耀着求知的目光。 林依然又羞又气，恨不得把他给活活掐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低头做题，学他一样装死。 一群人等了半天，见两个当事人都跟啥都没发生似地，眼中闪耀的求知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该干啥的继续干啥去了。 林依然又等了等，发烫的脸颊才慢慢冷却下来，瞥了眼张扬，掏出手机继续给他发消息：“你要不要脸？” 张扬看她一眼，终于不再装死，哒哒哒地打字回复。 林依然低头看时，这货回的是：“嘿嘿嘿。” 林依然：“作者装读者，还解读射雕，你怎么好意思？” 张扬：“嘿嘿嘿。” 林依然：“嘿你个头呀嘿嘿嘿，你到底是不是张牧之？” 张扬：“嘿嘿嘿。” 林依然气得磨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 张扬：“哈哈哈。” 饶是林依然自小脾气就好，也被气得有点抓狂，又踢了他一脚，凶巴巴地瞪着他，明净的眸子里像是有两簇火苗在燃烧着，清楚地透露出一个讯息：“有本事你继续叫啊？” 张扬回瞪她一眼，张开嘴，林依然立即伸手去捂他的嘴，张扬灵活地闪身避开，摆手示意休战，林依然没想过他真敢再叫，捂他嘴时太着急，没收住，手直接按在了他抬起的手掌上。 两人都僵了一下。 张扬写过不少关于女孩子的描写，但距离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女孩子手掌的温软柔腻已经太久了，大概也是因此，那个瞬间，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将她的手握住。 手掌竖起，她手掌横推，且本就比张扬的手掌小，只要手掌一合，就能轻松地握住她的手。 但终究没有。 心中电光火石的闪念，现实中也只是一瞬而已，林依然红着脸收回手，端坐着飞快地瞥了眼班上同学，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张扬也重新坐好，给她发消息：“其实我原本以为你看到作者名，就知道是我的，没想到你根本不记得了。” 林依然横了他一眼，明显还有些气鼓鼓的，轻轻哼一声，继续埋头做题。 张扬继续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寒窗文学就是你家的，我去寒窗文学签约的时候，你妈妈刚好去视察，我以为她会告诉你的，谁想到你妈妈居然也没告诉你。” 林依然眸子睁了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张扬用力点了下头。 红妆收购寒窗的事情，林依然其实听爸妈讨论过，不过那毕竟是下属公司，老妈直接负责的还是红妆，所以哪怕得知张扬就是张牧之之后，她仍以为爸妈都不知道这事，还准备与张扬确认之后，就跟爸妈显摆一下呢。 这时从张扬口中得知真相，再回想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整天跟爸妈讲述“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的事情，她一时又羞又气又不解，羞气的是担心爸妈以为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讲张扬的好话，不解的是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口中的那个同学就是作者本人，为啥一直都不告诉自己。 不过很快，她略一思索，就意识到爸妈大概率不会认为自己故意装不知道，因为假如自己知道张扬就是作者，想要给张扬刷好感的话，直接说出真相才是最好的方式……咦，自己为啥要帮他在爸妈面前刷好感？ 她抛开这些念头，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整天跟爸妈讨论射雕剧情，尤其是那一句句“我们班上有个同学……”顿觉脸颊发热，当时没有留意到的爸妈一些眼神交流，这时候也格外清晰。 在爸妈眼里，当时的无奈与郁闷，大概都是觉得闺女太笨，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吧？ 还有前日妈妈说的话，现在都明白了。 难怪说自己傻…… 她瞪了眼张扬，两手托腮，坐在那儿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越想越气，现在没法找张扬报仇，不然他又叫，他脸皮厚不在乎，到时候丢脸的还是自己…… 反正以后有机会收拾他，不着急。 怎么跟爸妈报仇呢？ 教室的午后，女孩儿嘴角慢慢泛起一抹有些狡黠的笑意，心中忿忿地想：让你们都不告诉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闺女是怎么被人拐跑的，气死你们！ 这样一想，又有些脸红，转头瞥了眼张扬，见他正奇怪地看着自己，脸更红了，凶巴巴地朝他晃了晃拳头，眼神饱含威胁，用口型无声地对他道：“看什么看？” 张扬朝她翻了个白眼。 林依然也回了个白眼。 然后同时“嘁”了一声，扭过头去，埋头做题。 【066】同桌的你 林依然的「看我怎样被拐跑的」的计划并不是很顺利，因为老爹一直在京城没有回来，如果只是老妈一个人看着，不免少了许多乐趣，她决定先忍一忍，一定要等爸妈聚齐，再开始自己的表演。 等待总是难熬的，好在每天学习之余，还要准备皇家学院的应试，比较忙碌，也就不用总想着「看我怎样被拐跑的」这事，反正也不用为此准备什么，万事俱备，就等爹回。 关于报考皇家学院的事情，她这两天其实多少纠结。 爸妈都毕业于皇家学院，加上似乎还有些她如今还不清楚的隐情，总之在这所世界范围最难考取的顶级学府里，拥有一定的人脉。 老妈也曾表示过，她的文化课想要考入皇家学院不易，但也要看专业，进入皇家艺术学院绝对足够，只差在不是艺术生，不过她在设计上颇有天分，如今水平亦不差，安心备考即可。 让她安心，自然是有些别的含义。 林依然自然清楚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假使皇家学院的录取门槛是80分，两个78分的人，一个没能进入皇家学院，一个进入皇家学院，毕业之后，前者可能是80分，而后者则可能是90分——这是教育资源拉开的差距。 但此前她心中另有一些打算，备考自然同样尽力，但如果到时候自身的水平不足以被录取，那么被淘汰，退而求其次，进入京城大学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同样是世界一流大学，艺术类虽然差些，但自己可以报别的专业，并不是说非设计不可。 不过这两天，她的想法又有了些变化。 其实……总之……还是挺喜欢皇家艺术学院的……就算自己水平差点，也绝不会差太多，而且设计类的评判，考官的主观色彩本就是难免的嘛……大不了自己入校后学习再努力一点，绝不辱没皇家艺术学院的招牌…… 张扬这两天同样纠结……不，是更纠结。 高中入学初见，他就对林依然一见难忘，后来天可怜见，不，是傅泉艺慧眼识人，居然排了他们俩同桌，相处日久，愈发觉得这女孩秀外慧中。 宿慧之后，受前世记忆，尤其是那场失败了的爱情长跑影响，他心性大改，起初对林依然并不排斥，但内心深处，还是利用的心思更多，自然也不乏“反正都要当渣男，找谁不是找，她这么漂亮，睡一晚少活一晚都不亏……”这样的想法。 后来才发觉这样的想法有问题，因为睡过一晚本来就要少活一晚，不会因为你做什么而改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宿慧记忆开始与原生人格逐渐真正地融合，不知是本我复苏，还是宿慧记忆人格也对她产生了好感，总之对她的喜欢和感情是能真切感受到的。 并且越来越喜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就像是欧阳锋为了偷听九阴真经，偷偷地躲在雪山峰顶，发觉又上当的时候，已经被困封顶绝地，没有下山的路了。 张扬现在也准备跳下去。 但到了崖边，才愈发意识到跳下去是何等的艰难，愿意自然不是山太高，风太冷，因为他不是真的被困雪山封顶……只是因为这女孩太招人喜欢，他也太喜欢她了。 林依然心思细腻，上周日早上聊天的时候，就已经半是敏感半是本能，隐约地察觉到了张扬态度的变化，但一来张扬表白被拒之后的表现，使她已经深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心中就没有他会忽然放弃的想法。 ——被拒绝后都没有放弃，如今自己对他态度这样亲昵，几乎是明示了进入大学后就可以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弃？ 二来张扬虽然想要终结这段已经开始萌芽的感情，却不是要与她划地绝交，而两人如今的相处状态依旧界定在朋友范畴中，有想要拉开距离的想法，表现在言行并没有那么明显。 所以她对张扬的想法一无所知，这几天里待他一如往常，哪里知道自己一颦一笑，几乎都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当然说到底，这自然不是她的错。 佛经《宗镜录》有云：一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苦。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故经云「有心则苦」。 张扬心中偶尔电闪般掠过这段曾经为了积累素材粗略翻阅的佛经片段，不由暗暗苦笑，所谓求不得、放不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想要而不可得，到自己身上倒好，居然是鱼和熊掌的纠结。 ——不论前世今生，张扬始终都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宿慧记忆中的他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思想深度，也难以避免当局者迷，所以关于决定放弃与林依然的这段感情，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放弃，是因为想要做一个渣男。 他不愿意伤害林依然，也不愿意为了她放弃整个森林，所以只好挥慧剑断情丝，各自追求各自想要的爱情生活。 给不了她想要的结局，就不要给她开始。 他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事实上，张扬至今都没有意识到，更深处的原因，是他由于宿慧记忆中的经历，简单来讲，就是跟一个女孩谈了十年，对她从一而终，为她写歌写词写小说，荒废了学业，好容易快要熬出头了，她等不及，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这直接导致他对爱情彻底失去了信心。 不论想做渣男，还是放弃与林依然的烦请，说到底都是源于此。 然而人难自知，且即便张扬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对此也无能无力，这不是说我愿意相信，就能相信的，心中的建筑摧毁不易，建立更难。 然而宿慧之后，张扬毕竟拥有着近三十年阅历的决断，既然看到了结局，就只有“长痛不如短痛”这一个选择了，所以犹豫纠结了几天之后，在4月1日生日老妈生日的这天晚上，拿出皇家学院特招通知书，看着爸妈和妹妹欢喜兴奋的笑脸，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亲人才是最牢固与长久的陪伴，女人……有钱就有，就像周帆说的，长得漂亮，身材好点，感觉都不差，林依然长得再漂亮，自己掌握再多理论姿势，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腻了就换一个？ 就算是温柔体贴，因爱情在一起的女人恃宠而骄，因金钱在一起的女人曲意逢迎，哪个体验更好可想而知…… 在吃着老妈生日蛋糕的时候，张扬心里如此想着，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点渣男的样子，十分欣慰。 唯一有点不好的是，老妈对林依然好像很喜欢，多少有点遗憾，不过没有关系，我放走了您钦定的儿媳，可以给您找来一堆，让您自个挑，只要您喜欢我就娶，她不离婚我绝不轻易。 方浅雪的生日只有一家四口，外加一个上赶着送礼物的周帆，吃完生日蛋糕，张扬张微很积极地主动打扫收拾，见老妈十分欣慰地坐那看电视，心里也很欢喜。 毕竟一晚上的殷勤换来爹妈一年的操劳，怎么算都稳赚……这话好像有点太没良心，不过比起许多连一晚上殷勤都欠奉的年轻人，自己跟张微貌似已经击败了99%的人。 张扬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老妈43岁的生日，随后看着电视，说些讨喜的话哄老妈开心，周帆先一步告辞回家，又过一会儿，也就洗漱睡觉，换下的衣服还是老妈给丢洗衣机里的。 “你确定要放弃了？” 关了灯在床上躺下，洛神终于沉不住气了，又一次找张扬确认。 “嗯。” 已经下定了决心，张扬也就迅速地给出了回应，又道：“虽然我知道你跟我说的很多话都有水分，但还是请你放心，哪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通过考核，打不开曲库，高考之后用「少年才子」的噱头来营销，肯定也能吸粉，毕竟有成功的先例，咱俩合作的那些小说质量怎么都是各领域顶级了吧？” 洛神并不接话，只是淡淡地道：“你既然喜欢林依然，何必要放弃？这跟你想当渣男并不矛盾，抛开感情不说，单轮长相，你就是去海选，也找不到几个比她更漂亮的吧？” 张扬有些无奈，“她跟你有仇？干嘛总让我去祸害她？” “我只是提醒你，以林依然的容色，在高中就有这么多的追求者，到了大学，会是怎样的情况？她现在年纪小，没打算谈恋爱，也好骗，被你钻了空子，等以后你后悔了，再想回头都晚了。” “她就算对你有好感，又会等你多久？早晚会谈恋爱，会嫁人，会生子，你不妨想象一下，现在选择放弃，毕业后分开，再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婚礼上她与人缔结终身盟约，小腹微凸，里面是她与人爱情的结晶，或者街角偶遇，她手里牵着小小的孩子，另一只手被孩子的父亲握着？” “你有完没完？” 洛神对他的不耐或者愤怒置若罔闻，脆嫩甜美的嗓音像是一柄利刃，不断地往他心口戳戳戳，“或者更早一点，就像周帆一样，无意间的一瞥，看到她被人搂着走进酒店，或者从酒店里面出来，连发丝都散发着娇媚……” 张扬“咣咣咣”地对着自己脑袋一阵乱捶，但这样傻兮兮的举动显然伤不到洛神分毫。 “我只是告诉你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区别只在于，画面中的那个人本可以是你，但你自己选择放弃，将她拱手让给……” 张扬手伸进被窝，扒掉了裤子。 脆嫩甜美的嗓音戛然而止。 终于清静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脱裤子睡觉，张扬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去多久，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竟如同洛神所说的那样，他看到了林依然的婚礼，在布置典雅浪漫的草坪上，她一袭雪白嫁衣，肌肤胜雪，美丽动人，脸上挂着甜甜的、幸福的笑容，在众人或艳羡或祝福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上台，与人宣誓，缔结婚姻…… 而他坐在台下，亲眼目睹着这一切，手中还握着一只温软细腻的手掌…… “呼……” 张扬在黑暗中惊坐而起，好一阵子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惊魂方定，很快记起洛神说的话——这些都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而区别只在于，那个人本可以是你，但你将她拱手让人……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双手捂着脑袋，慢慢佝偻在一块，躺在床上，许久许久，才慢慢有了动作。 那双手慢慢下滑，在大腿处抓住了什么，然后慢慢提了上去。 又是许久。 他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出房间，来到卫生间，开灯关门，一阵水声之后，又过了一会儿，灯关门开，人走了出来，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拖鞋，上床，盖被，手伸下去，正要进行下一步，身体僵住。 脆嫩甜美的嗓音透着些许淡漠与嫌弃，像是有些不情不愿地样子，在脑海中响起：“先别脱，等我念完。” 张扬怔了怔，就听洛神淡淡的道：“恭喜宿主通过考核，记忆封存解除。” “恭喜宿主获得第一首音乐作品：《同桌的你》。” “好了，爱脱不脱随你。” ———— 这卷的名字就是《同桌的你》，这首歌绕不开，而这首歌表达的意思也很显然，所以这一段曲折是必然，旧版同样有，但是基本略过了。 除了极少数例外，网络小说的所有不爽都是为了爽，就像是男人给女人买衣服不是为了让她穿，而是为了亲手把它脱下来……所以重写没有再略过，也是为了后面更爽更甜。 请相信我，新书期，还没上架呢，我怎么可能作死？当然以后也不会，我这人最烦的就是虐来虐去的，绝不会搞什么乱七八糟，大家可以安心地看下去……… PS：鉴于太多人吐槽记忆封存的设定，且反思之后，确实不符合洛神也需要信仰的需求，对开篇的几章做了一定修改，记忆封存是为了考核，考核后记忆封存解除，触发作品难度降低，当然不影响核心设定，就是作品都有迹可循，不过不可能全部作品都是如此，这样的话实在写不来那么多故事，后续会有展开，不过大部分都会是有故事的，这一点可以放心。 稍后书评区我会建一个征集贴，大家可以将自己喜欢的歌曲写出来，最好是有故事，或者打动你的地方，每一个发帖我会看的。 另外角色贴的评论我都看了，也在构思完善中，发帖的书友不用着急，毕竟保证质量才是第一位，不可能本末倒置的，哪怕有打赏也不行……除非够多。 【067】并肩 张扬一下子坐了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这就通过考核了？” “嗯。” 张扬通过考核对于洛神来讲同样是喜事，大概也是因此，她虽然不满张扬又耍流氓，但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如今回想，如果不是她昨晚刻意言语刺激，未必就有这首《同桌的你》。 张扬略一回想，发现此前被宿慧记忆中被封存的影音部分内容已经能够记起来了，但这会儿凭空回想，能想到的不多，而且也都只是印象比较深的几句词，像是一块块支离破碎的拼图。 唯一完整的就是那首《同桌的你》，歌词曲谱俱全，原版、翻唱，还有吉他谱，一应俱全。 张扬本就睡了一觉，这会儿更无睡意，爬起来穿了衣服，在书桌前坐下，将歌词抄录下来，并且在认真地注上了名字： 1992年4日凌晨两点，张扬记于惊梦后 习惯性地留下证据，他才开始逐字逐句地分析歌词，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部分。 “日记没有问题，爱哭……她说过小时候爱哭，谁到高中了还爱哭，这点没问题。” “猜不出问题……改一下，老师们都已想不起，身穿校服的你……少一个字，原曲不动，这句怎么唱才好……” “要不不改了？歌曲想火必须得有普适性，猜不出问题对于学生来讲很正常，改成「身穿校服」其实也有普适性，但怎么觉得怪怪的……” “多愁善感没问题，翻相片也没问题，无意中说过喜欢跟我在一起……虽然没有明说，但都准备跟我在一起了，不用改……”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这句是不能删，没说过也说过……” 张扬在灯下纠结半天，写了不少草稿，但最终还是一字未改，本想拿起吉他弹一遍，又担心吵醒爸妈耳朵遭殃，只好关了灯，怏怏地躺回床上。 宿慧记忆中关于音乐的记忆都已经恢复，他在黑暗中努力回忆那些歌曲，试图让自己的情绪融入其中，但没有任何的作用。 张扬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不过还是问洛神道：“我可以通过记忆，自己推敲还原歌词和曲谱吗？” “当然可以。” 张扬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就没有一首歌词能记全的，他前世研究过如何写个字，由此导致的最直接作用就是瞧不起几乎所有流行音乐的歌词，只有几首中国风觉得还不错。 可惜也没记全。 他暗暗惋惜了一下，不过反正还有洛神，又问：“你不是我通过考核之后，还有别的办法获得作品吗?” “嗯。” “别嗯，你倒是说啊。” “跟之前听旋律一样，你自己将词和曲谱完整还原出来。” “完整曲谱？” “嗯。” “包括伴奏乐器吗？” “当然。” “我没听过的乐器怎么办？” “去学。” “电子合成音呢？” “去学。” “……” 张扬想了想，又问：“我能指定播哪一首歌吗？” “不能。” “那谁来决定？” “你猜。” 张扬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从此之后，哪怕不需要再听写小说，他也有求于洛神，警告道：“别想威胁我啊，你别忘了，我们俩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说完之后，隐约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问题，但一时想不起哪里错了，洛神已道：“你可以选一个音乐人作为主抄，在同类作品之中尽量选择他的歌曲。” “呃……你这个主抄就有点过分了吧？” 张扬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个名字，周杰伦李宗盛林俊杰陈奕迅…… 这似乎并不难选，他略一沉吟，“选完之后还能改吗？” 洛神没理他。 “好吧，周杰伦。” 张扬想了想，“先说好，咱俩同一阵营的啊，你不能坑我，不准拿我能自己打怪就能爆出来的给我做奖励。” 洛神继续不理他。 张扬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明天还要上学，也就不再说话，定定神，准备睡觉，“你要不先给我播一首适合睡前听的，也许一觉醒来，就还原出来了，不然作为原创才子，手里只有一首歌，也太寒碜了，没底气啊。” 洛神道：“不是一首。” “啊？” “因为你没有通过考核，所以有已经被触发的作品被暂时封存，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将它们解封。” 张扬努力思索了一下宿慧之后的经历，由于已经恢复了关于歌曲的记忆，锁定哪一段经历并不是很困难，很快听到洛神淡淡地道：“恭喜宿主获得音乐作品《清明雨上》。” “恭喜宿主获得音乐作品《霍元甲》。” “恭喜宿主获得音乐作品《双节棍》。” 洛神虽然不甚热情，但嗓音极是悦耳，连续通知的时候，很有一种开宝箱爆装备的爽感，张扬心情大好，又问：“还有吗？” “有。” 张扬努力思索了一下，想不起来，“给点提示？” “表白失败的时候。” 张扬想了一下表白被拒的经历，很快听到她又道：“恭喜宿主获得音乐作品《世界末日》。” “还有吗？” “应该没了。” “应该？” “那没了。” “……” 张扬想了想，道：“来首《清明雨上》听一下。”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洛神？” “已触发作品自动移出曲库。” “通融一下？” 没有回应。 “实在不行你唱也可以啊。” 没有回应。 “那你随便找一首助眠的，可以吧？” 这次洛神倒没有再拒绝，张扬很快听到脑海中响起一阵沉闷的鼓声，如同天际传来的闷雷之音，由远而近，逐渐增强。 咚……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琵琶弦响，铿锵之音如有奔雷，然后是豪迈高昂的男声，令人听着热血翻涌：“傲气，傲笑万重浪……” 张扬差点没吐血，“你是不是对助眠有什么误会？” 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幽幽道：“实在不行我唱也可以。” 张扬差点没忍住说声“好”，不过终归听出她语气不善，干笑道：“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能播原声，肯定不敢轻易劳你大驾，不过你要是愿意唱，那当然是我的荣幸。” 洛神没再出声，《男儿当自强》也没再响起。 张扬暗暗抹了把汗，觉得真可以把洛神当做一个妹子来看待了，唯一不确定的是，她是不是「人」，长得好不好看…… 他抛开这个念头，却又想到林依然，《同桌的你》这首歌一出，就算是跟林依然表明态度了，两人将彻底无缘。 等毕业之后，自己进娱乐圈，她安稳地上学、毕业、工作，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 “恭喜宿主获得音乐作品《晴天》。” “……” 张扬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个通知音能屏……取消不？” “原则上来讲不能。” “但是？” “没有但是。” “……宿主这个称呼听起来太奇怪了，可以定制称呼不？” “比如？” “比如张扬哥哥啦，主人啦……什么的，我不挑剔。” “呵呵。” “你是在笑，还是在嘲讽，还是说想把这个当做对我的称呼？” …… 张扬在没营养的闲聊之中进入梦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通过考核之后，与洛神的关系也在无形之中近了一些。 翌日一早被张微叫醒，张扬没急着穿衣起床，先回想了一下脑海中的词曲谱，发现都还在，宿慧至今已有近一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结果一夜之间就有了六首歌，总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细想了一下，六首歌其实耗尽了他在这个世界十八年的生活积累，绝不算多，接下来再想要触发作品，就没有这样容易了。 而且才六首歌，连一张专辑都不够啊！ 穿衣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去学校上课，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弄人，他来到校门前，恰见一辆号牌很熟悉的黑色团龙车缓缓停下，林依然推门而出，一眼看到他。 暮春暖阳中，女孩儿眸中乍现的惊喜如同冰雪消融之后，山涧溪流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的光，纯净剔透，嘴角悄然绽开一抹淡淡欢喜的矜持笑容，朝他挥了下手，“张扬，这么巧。” 张扬笑道：“是啊，这么巧，你也来上课啊？” 林依然被他如此打趣，又是羞气又是好笑，很嫌弃地白他一眼，气鼓鼓地背着书包走进校门，走了两步，又停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与校门、街道、车流和入校的学生交织成一副春日画卷，映入眼帘。 由于停步等他的羞涩，林依然并未注意到他看自己时的复杂眼神，欢喜、爱恋、不舍、悲愁、祝福，都被一种被称作理性的无形力量牢牢地禁锢在那双眼眸之中。 时间长河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缘故而凝固，她的眸光，也只将这画面定格了一瞬，印在了自己脑海中，成为青春记忆中一抹并不绚丽，但注定越来越深刻的烙痕。 旁边有学生注意到了两人，虽无人驻足，却有不少人投来关注与八卦的目光。 林依然微嗔道：“走啦。” 张扬笑着跟了上去，并肩走向教室。 在同桌三年的高中时光中，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并肩走过校园，但……是最后一次了。 【068】看我怎样被拐走的 张扬被皇家学院特招的事情终究还是在班级传开了，因为许多同学都在讨论报名的结果，有没有接到复试通知，不主动宣扬是低调，相熟的同学问起还不说，就太刻意了。 而这事只要说了，很快就会传播开，反正已经省下了给老妈的礼物钱，张扬也就不怎么在意别人怎样看待这件事情。 皇家学院特招，自然是由于那几首古诗词，当然张扬本身品学兼优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先决条件，自身成绩距离进入皇家学院有差距，但很小，加上《临江仙》《再咏竹》等几首佳作，最多让人议论几句，绝不至于觉得张扬配不上皇家学院。 由于提前招生考试的缘故，这周末《射雕》连载三十九回「是非善恶」后，新的一周开始，班上对于射雕临近大结局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响，且教室里空了好几个座位，都是去参加复试了。 皇家学院在周日开始接受提前招生的报名，林依然已经提交了申请，在等复试通知，不过到了教室，也并没有主动与张扬谈起射雕，因为周六看完更新后，就在微信上聊过了。 张扬虽然有意淡化自己喜欢她的事情，但希望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让她自然而然意识到两人将要渐行渐远的事实，并不想要忽然间变得高冷、淡漠或者怎样。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毕业，将要进入娱乐圈，他其实很希望这样的生活能持续的久一点，更久一点，不过对于人，尤其是男人来讲，这样的想法再强烈，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一刻总会到来。 4月12号皇家学院公布提前招生报名开始，15号的上午，林依然在手机上看到了对方发来的复试邀请，在与张扬、刘婵、王珊珊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分享了这份喜悦之后，傍晚回到家，她发现了更大的喜悦。 老爹终于回来了。 本就盈着笑意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放下书包，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随后开始讨论起来复试的事情，请假啦，什么时候过去，什么时候回来啦，孔姨也不时在旁边插一两句。 如此到了吃饭的时候，她终于开始实行起自己的「看我怎样被拐走的」的计划。 “您看《射雕》了吗？华山论剑要开始了哎。” “看了，我知道。” 林沧海原本也因为闺女收到复试邀请的事情而欢喜，听到她又要与自己讨论《射雕》不由大是头疼，又不好冷落闺女，只好点头应付。 “您觉得谁会赢啊？而且感觉马上就要大结局了，我们班上那个同学……就是张扬，您有印象吗？我妈见过，他之前说郭靖肯定要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现在都要结局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 林依然饭都不吃了，很认真地跟老爹讨论，以往的时候她要是这么多话，林沧海和苏徽大抵会跟着开心，这会儿多少都有些憋闷，默默听她继续讲。 苏徽对于闺女讲《射雕》倒没有什么抵触，坦白说起来，她对张扬的印象也不差，如果闺女真喜欢，她是愿意考察一下的，不过这种想法自然是万万不能在家里讲出来的。 “您知道张扬怎么说吗？” 林依然买了个关子，晶亮的大眼眨啊眨，不等爸妈猜，就有些兴奋和自得地道：“他说如果四十回完结了，很多东西明显写不完，所以接下来的新书肯定是续集。” 这个答案着实令林沧海和苏徽都吃了一惊，寒窗文学虽然隶属红妆旗下，但却是独立运营的，《射雕》会写续集的事情，自然还不至于特意跟总部打个招呼。 以《射雕》的人气，写续集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可谓先天优势，但稍微有些常事，就很清楚其中的难度，太多东西难以处理了，首先主角问题，其次接下来还能写什么？五绝都已经登场，郭靖马上都要跟黄药师和洪七公比武了，续集里难道还能打败岳父和师傅？ 这么多人气角色，一个处理不慎，就可能引发崩盘…… 林依然对此倒不怎么担心，她更关心接下来爸妈的表情，眨了眨眼，又神秘兮兮地道：“而且呀，我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她不急着说，美丽脸庞上露出孩子般的炫耀表情，“妈妈你们收购寒窗文学之后，应该没有怎么关心过他们的运营吧？您知道那个张牧之是谁吗？” 林沧海和苏徽立即意识到了闺女说的大秘密是什么，按理来讲，两人守口如瓶，从射雕开始连载到现在，都没有被张扬利用，帮他说出他就是作者的事情，现在闺女还是知道了，该松一口气才对。 但夫妻俩对视一眼，结合闺女当前的表情神态，都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自家养了十几年的水灵灵的小白菜…… 林依然抿着嘴角，明净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狡黠，几分得意，几分炫耀，“外面都在议论，猜测这个张牧之是谁，您知道是谁吗？” 她微微扬眸，眼神中露出些许想要掩饰，但明显逃不出极善于察言观色、洞彻人心的爸妈法眼的羞涩、欢喜和骄傲，像是在讲述自己的得意之作，“就是张扬！牧之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字……” 她看着爸妈的表情，又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信，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没办法相信，不过其实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有才华，「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他写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是他写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还是他写的，现在又写出《射雕英雄传》，有什么不可以的？” “还有还有，他爷爷就是洛生咏，之前的武侠四大家之一，也算是家学渊源了对不对？您要是还不信，可以去查一下，他跟寒窗文学签了合同的，肯定有本名还有身份证信息……” 苏徽问道：“这是他告诉你的？” “他爷爷是洛生咏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张牧之的事情不是。” 林依然表情认真，像是才澄清什么关系重大的真相，“他才不是那种有点什么成就就到处显摆、宣扬的人呢。” 林沧海看着闺女闪闪发亮的眸子，觉得一颗心直往下坠，半身冰凉，“那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去图书馆，刚好遇见他妹妹了，还有他妹妹的同学，然后在吃饭的时候，她们两个闲聊，说起来这件事情，一开始我跟珊珊和刘婵还不知道是说谁，后来听她们讲《临江仙》什么的，才知道说的是张扬，张扬就是张牧之！我问他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不想承认呢。” 林依然说到这里，嘴角一弯，勾出甜甜的笑容，“他这个人就是太低调，太内敛了，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有才华一样。” 那语气俨然夫妻俩偶尔人前聊起子女，说“我家依依成绩也不算好，跟那些真正顶尖的学生没得比，也就乖巧一点，懂事一点，漂亮一点而已……”一般。 林沧海觉得自己另外半截身子也开始变冷了，一时说不出话，好在媳妇体贴，玩笑般替他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也许她妹妹是故意的，也许就是他让他妹妹告诉你的呢？” “怎么可能？” 林依然撅了撅嘴，似乎因为爸妈质疑自己心仪的人而感到不满，气鼓鼓地道：“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你们不知道，他被皇家学院特招，老师把他叫去办公室，把皇家学院的通知书给他，结果……” 她眸子晶晶闪亮，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结果他不想张扬，是藏在衣服里拿回来的，坐下来后，才偷偷地从衣服里拿出来，我一开始看到，还以为……” 说到这儿，脸颊微红，咬了咬唇，“或许有的男生会故意玩弄这样的心机手段，但他绝对不会的。” 林沧海缓了口气，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被皇家学院特招的事情？” “因为我们关系好啊，所以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嘛。” 林依然嘴角弯着笑意，溢出来的娇甜简直要把空气都给融化了，“对了，您不是也喜欢看《射雕》吗？等他下次来我们家，我让您陪您好好聊聊，你们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林沧海瞪大眼睛：“来我们家？下次？” “哎呀您想什么呢？” 林依然羞得脸通红，嗔道：“他想学钢琴，但是家里没有，而且也没空报班啊，就找我教他一下，主要是借琴，他学钢琴可厉害了，上次周末，你们都不在家，他来我们家……” 林沧海一直握在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顾不得去捡，相比较于捡筷子，他现在更想打电话找人把那小子绑了，然后直接撕票。 自己这个当爹的再精明再老辣，也架不住闺女对那小子完全不设防啊！ 这下真是凉透了，从头到脚都凉得透透的了…… 林依然看着老爸的表情，努力地忍住笑，暗暗腹诽谁让你们都瞒着我的，又偷偷地想着，以后跟张扬算完这笔账，可以把这事也讲给他听，让他知道自己对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这样想着，满心抑制不住的欢喜，压弯了嘴角，笑意比方才还要更娇甜三分。 【069】替舍友问一下 林依然半真半假，发挥不可谓不佳，但她毕竟没有经验，且为了刺激爸妈，许多地方还是有些过了，与她往日性子不符。 林沧海关心则乱，苏徽同样如此，但终究更了解闺女的性子，心思也更细腻，林依然跟老爹夸赞张扬学钢琴如何认真、天赋如何超绝，她也不插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等林依然说完，孔姨给林沧海换了新的筷子来，林沧海哪还有心思吃饭，筷子一搁，转头看着媳妇，希望她能镇压挽救闺女于水火。 苏徽含笑问：“你很喜欢他？” 林依然没想过老妈会这么直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林沧海也微感愕然，而随后，苏徽下句话更是让他瞪大眼睛，怀疑人生：“既然这样，我跟你爸这两天刚好有空，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顺便让你爸见一见。” 这下顺水推舟大出林依然所料，更羞得面红耳赤，嗔道：“妈你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说……说……” 她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沧海正要说话，被媳妇睨了一眼，终究多年夫妻，立即住口不言，苏徽微笑道：“你马上都要高中毕业了，有喜欢的男孩子又不是什么坏事，听你说的，那个张扬有才华、内敛，对你又好，我跟你爸确实想要多了解一下……” “我没……” 林依然没想到作茧自缚，编了个谎言居然把自己捆住了，正拼命想着怎样解释，忽然瞥见老妈似笑非笑的眼神，立时明白被看穿了用心，于是跟老妈对视了一秒钟后，低头吃饭，解释也不解释了。 林沧海这才从母女俩的交锋中察觉到端倪，苏徽已道：“怎么不解释了？” 反正都已经被看出来，林依然索性破罐子破摔，白了眼老妈，夹一块排骨认真地啃起来，苏徽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翻什么白眼？” 林依然一边扒着碗啃着排骨，一边抬眼瞅了瞅老妈，像一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然后又埋头继续啃排骨。 苏徽板着脸斥道：“别在这装鸵鸟，你不是喜欢人家吗？不是说人家又有才华又内敛对你又好吗？把人请家里来给我瞧瞧啊？” 林依然又气鼓鼓地翻个白眼，还是不吱声，苏徽看得更气，拿着筷子就去戳她脑袋，用得还是夹饭菜的那一端，林依然只好仰身躲开，不满地小声咕哝道：“谁让你们骗我的？” 苏徽道：“谁骗你了？” 林依然梗着脖子道：“你们早就知道他就是张牧之了，干嘛都不告诉我？还看着我整天在那「我们班有个同学」的讲来讲去。” “是我跟你爸让你说的吗？” 苏徽被气笑了，“你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气你爸妈，不知道我们为啥不告诉你？” 林依然当然明白缘故，但不愿意讲，气呼呼地继续啃排骨，林沧海终于彻底明白过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打圆场道：“行啦行啦，是我不让你妈妈告诉你的，那小子自己不说，不就是等着我跟你妈说出来嘛？我跟你妈这么英明的人，怎么可能被那小子利用？”林依然嘀咕道：“小人之心。” 苏徽道：“你说什么？” 林依然瞥一眼老妈，然后把脑袋撇向一旁，以示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苏徽没好气道：“把头转过来。” “不转！” “转不转？” “死都不转！” 苏徽把筷子一放，发生一声脆响，林依然立即把脸转了过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甜笑，“妈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 京城大学由于提前招生较早，复试自然也早，林依然受到复试通知，时间在下周三，而这周末，京城大学的提前招生复试基本就已经结束了。 韩永泰复试发挥不错，回到青城的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终试通知，这令他心情大好，放学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进入方塘论坛——谛听小世界那种小学生满地走的地方他是不屑于去的。 三十九回「是非善恶」连载之后，许多人都能察觉的出来，《射雕英雄传》要完结了。 自去年九月以来，韩永泰搬运张扬的射雕解读，每料必中，在方塘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知名度，自然也在争论中树下了几个意见不同的对手，虽然见解不同，谈不上敌视，但多少都有些较劲的意味——此前韩永泰几乎完胜，以至于许多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认识作者，看过原稿。 韩永泰自家事自家清楚，看到这种评论，自然很谦虚地表示否认，也是在另一个角度暗示“这都是我想出来的”，或者在帖子末加上“一家之言，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之类的调侃。 这几天因为准备复试，他都没上过网，一打开论坛，就看到好些私信，他匆匆浏览了一下，见大抵都是： “雕兄，三十九回看了吗？” “雕兄这两天在忙什么？都等你的分析贴呢！” “射雕真要结局了啊，郭靖还是没做什么大事啊，下一回肯定华山论剑，然后就要结束了！” ……之类。 韩永泰又浏览了一下相关的讨论，发现好些人都提到了自己，不外乎「雕兄当初说……」之类，集中在他搬运的对郭靖在太湖上与黄蓉说起饭粒旧事的解读上，如今还有一回可能就要结局了，郭靖哪有机会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 韩永泰回忆了一下张扬当日所说的内容，打开话题，开始写自己的答案： 这两天忙着提前招生复试的事情，没有时间上网，什么时候方塘能出一个手机软件就好了。 言归正传，许多人艾特我，讲我当初说郭靖肯定会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现在马上要结局，要被打脸了，射雕是不是四十回完结现在还不好说，事实上我个人也倾向于四十回完结，不过毕竟还要看作者。 但是！！ 不论射雕是否四十回完结，我都坚持郭靖终将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业的观点不变，四十回写不完，可以八十回，射雕写不完，可以续集再写 ——总之，以我追读射雕以来的认知，张牧之是一个有大丘壑大胸怀大想法的人，与以往的武侠作家有云泥之别，个人浅见，射雕英雄传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我们对张牧之的评价大多都是「革旧鼎新」，我相信再过几年，我们对他的印象绝不止于此。 先写到这里，吃完饭后继续更新。 韩永泰一气写完，略略检查了一下错别字，先发了上去，等吃完饭回来的时候，点赞已经破百，还有许多评论。 “前排摸摸雕兄” “我靠，雕兄居然是个高中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呢！” “提前招生？雕兄准备去哪个大学？” “雕兄这意思，是笃定张牧之会写射雕续集？” “同样看好张牧之，必然凌驾四大家之上，但如果写续集的话，十分不看好，太难写了，没有必要啊，还不如另起炉灶。” “我倒是觉得写一个系列的想法很不错。” “我忽然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雕兄你这么笃定，该不会就是张牧之本人吧？或者跟人猜测的一样，认得张牧之？” …… 韩永泰挑选了几个回复，然后继续写，写到一半，刷新了一下回复，发现果然有人来反对了，他不急着反驳，先把这篇答案写完，更新出去之后，这才出去找几个老对手去辩论起来。 这种凭空讨论自然不会有结果，说到底还是要等接下来的连载。 4月11号，周六，《射雕》连载第四十回「华山论剑」，先是郭靖与黄药师、洪七公打得不分上下，令一众读者又惊又喜，再是欧阳锋以逆行真经击败东邪北丐，武功天下第一已无悬念，但神志已失，成了疯子，又令人不胜唏嘘。 华山论剑落幕之后，华筝传讯，偶遇穆念慈，她竟已生下杨康之子，又令许多读者又是痛惜又是欣慰。 此后的内容，张扬基本都是按新修版来写，郭靖黄蓉前去报讯之地改为更为合理的青州，预料之中的并没有收到重视，一众读者看得又是气愤又是感慨，不少人都觉得南宋到了这样的程度想不亡国也难。 随后郭靖协助守城，空城计退敌，着实又令众多读者大感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郭靖再见铁木真，一番英雄之论令铁木真「难以辩驳，回首前尘，勒马回顾，不禁茫然若有所失，过了半晌，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这寥寥三十余字，不知道看得多少读者、同行拍案叫绝，对这个张牧之佩服地难以复加。 郭靖居然教训铁木真，还令他难以辩驳，吐血坠马，当晚烟气……还能更扯吗？还能更爽吗？ 随后郭靖黄蓉并辔南归，过百万字的鸿篇巨著《射雕英雄传》就此完结，哪怕此前早已经有所预料，看到文末最后「全书完」这三字的时候，仍有许多人怅然若有所失。 不少人习惯性地往下翻，想要看一下作者或者编辑有没有附上什么话，但……一字都没有！ “这样就完啦？” “后续怎么啦？” “新书预告呢？” 遥远的京城舞蹈学院宿舍，楚瑜气恼地把文学报往桌上一丢，然后又翻出了报纸上的联系电话，拿出手机果断地打了电话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 从上午打到下午，始终都打不进去，楚瑜差点被气得摔手机，有点怀疑寒窗文学的电话会不会就是个摆设，到了傍晚的时候，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打通，她终于忍无可忍，给外公打了个电话。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也看射雕，于是自然就多了一个喜欢射雕，今天看到射雕完结，报纸上没有新书预告，电话又打不通，差点被气到摔手机的舍友…… 老爷子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总之很爽快地说他也被气得不轻，于是直接给那个张扬打了电话，楚瑜一个没忍住，立即接了句：“他怎么说？” 随后意识到表现的有点急切，赶紧解释道：“我替舍友问一下……” 【070】毕业告白季 4月18日，寒窗文学报正刊连载，虽然《射雕英雄传》已经完结，但九个月的时间，不少读者都已经养成了购买寒窗文学报的习惯，，因而这一天不少人还是或习惯、或怀期待，依旧购买了一份寒窗文学报。 许多人拿到报纸的第一时间，就是翻找有没有张牧之的新作。 功夫不负苦心人，真有。 头版头条，五个加粗的大字：张牧之新作！ 然后是内容： 还记得被郭靖取名为杨过的那个婴儿吗？ 他长大之后会有怎样的故事？ 射雕一梦不须醒，4月25日，张牧之新作《神雕侠侣》将正式于寒窗文学报连载，敬请期待。 虽然没有明言，但前面的那两问，已经毫无疑问地表明了，《神雕侠侣》就是《射雕英雄传》的续集，而且主角极可能就是杨康的儿子杨过。 消息传开，不论是读者群还是作者群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但许多武侠作家反复研究了上周刚购买的射雕全集后，发现……没办法写！ 不论从构架、格局、人物来看，《射雕》都十分完整，续集很难摆脱前文桎梏，尤其是主角还换成了大反派杨康的儿子……这样的话，郭靖和黄蓉两大人气角色怎么处理？ 韩永泰在这天收到了几百条私信，一半人表达了崇拜之情后问他是不是认识张牧之，另一半人表达了崇拜之情后问他是不是张牧之……还有两者重叠的许多人问他对《神雕侠侣》有什么看法。 周一来到学校，早读课还没有开始，武侠讲堂就先开了，张扬从杨过的名字入手，归纳总结了「杨过一定会犯错」「杨过大概率会由郭靖和黄蓉教导一段时间」「杨过最后也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打下」「杨过会遇见一只雕」「杨过会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侠当媳妇」这三个结论。 韩永泰听在耳中，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林依然也在旁听着，见他又拿这个来糊弄人，暗暗好笑，却也听得认真，等无人的时候，悄悄发消息问他：“你准备给杨过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漂亮女侠啊？” 张扬笑着回了句：“像你这样，秀美脱俗，人间绝色。” 林依然以为他另有所指，红着脸瞪他一眼，心中却抑不住地欢喜。 这段时间班上似乎就没有满员过，总有人到处去复试、终试，林依然也又跑去了一趟京城，参加皇家艺术学院的复试，去了两天，回来后很含蓄地讲还要看最后一次面试的结果。 周帆给国内第一梯队的三家影视学院都报了名，但没有人收到任何复试通知，他的文化课在二中倒数，方言全国却毫无疑问地在前10%之列，甚至还要更高，然而他报考导演专业，却没有学习过任何的相关知识，自然是不受欢迎的。 神雕侠侣连载的前一天，周帆终于在绝望之前接到了金陵艺术学院的邀请，与三大院校有一定差距，却也是第二梯队里比较靠前的艺术类院校了，接连被打击的周帆自然大喜过望，立即开始针对对方发来的复试题纲进行复……学习。 25号，《神雕侠侣》第一回「风月无情」连载，陆家庄、李莫愁都有些陌生，好在武三通许多人都还有印象，随后柯镇恶登场，又旁白交代了郭靖黄蓉的事迹，许多读者心中一定的同时，也都有些感慨。 郭靖黄蓉都已经成婚生子了吗？ 到了周一，张扬又开始解读《神雕》，杨过以后和郭芙绝不可能在一起啦，作者写这个李莫愁肯定有用意啦，元好问写《雁丘词》的时候才十六岁，他是金朝中期出生，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写出来过了啊…… 进入五月后，气温渐暖，《神雕》第二回「古人之子」、第三回「投师终南」相继连载，随着郭靖黄蓉两大人气角色登场，因《射雕。完结而销量增速放缓的寒窗文学报再次恢复了原本平稳的上涨势头。 照这个情况保持下去，《神雕》期间超过金榜，不说坐稳，至少成为武侠三大家之首，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汪祺远始终对此坚信不疑。 直到他催了一次又一次，张扬终于发来了第七回「重阳遗刻」的稿子。 ———— 林依然的运气比张扬略差，她在母亲节后才收到了皇家学院的录取通知，好在她比较有钱，也不差一个母亲节的礼物。 许多同学都已经通过了提前考核，但有不满意，还想通过高考进入更好的学校的，也有没了压力，更想要认真刷一波高考分的……学校与班上的学习氛围并没有因为提前招生而发生什么变化，该刷题的刷题，该看书的看书，但自然，没有压力的人自不会那么拼命苦熬。 皇家学院提前招生结果出来，就已经临近五月中旬了，给高三应考生准备的毕业欢送会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周帆知道张扬最近在偷偷练歌，还调侃他是不是准备在欢送会上跟林依然表白，张扬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周帆自然不信，但等了两天，见他真的对欢送会没什么兴趣，才在放学后奇怪地问道：“你真不打算报名啊？那你练歌为个屁？偷偷唱给林依然听？” “谁说我练歌是为了她了？” “那还能为了啥？为了音乐梦想？”周帆一副你不要逗我的表情。 “为了成为万千少女的梦。” “嘁！有本事你就别去！” “放心，我就算不练歌，也不会去那个什么破欢送会的，忒俗！” 欢送会由高一、高二年级主力承办，学长学姐们只需要到时候给个面子去参加就好了，此时距离欢送会还有半个月，自然不用这么早通知高三年级，不过消息自然也会传过来。 课间闲聊的时候，刘婵就说起了欢送会，因为时间定在6月1号，恰是林依然的生日。 刚刚上厕所回来坐下的张扬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怔了一下，然后犹豫了整整两秒钟之后，才忍不住偷偷地问洛神：“你说，如果我现在去报名参加欢送会，会不会有点太打脸了？” 洛神淡淡地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 “……” 张扬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在中午休息期间，偷偷地找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高中毕竟不是大学，没有那么多没课的时间，办事时间主要还是在课后，中午也有人值班，是个很漂亮的学妹。 得知他的来意后，漂亮学妹按规章先登记他的学号姓名和班级，张扬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对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眨着眼睛问：“三年二班的张扬？” “呃……是我。” “哇学长你好，终于见到你了，你要赌场独唱，是给依然学姐表白吗？对了对了，我叫玉小溪，你听过我的名字没有？” 这个名字隐约耳熟，但张扬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玉小溪就继续道：“你准备要报什么节目啊？诗词朗诵吗？我听说那天是依然学姐的生日啊，是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又为依然学姐写情诗啦？” “还有还有，我们还多人还议论，说会有多少人想要趁着那天上台表白，你已经是第十七个了，不过你放心，到时候一筛选，能上台的基本没有……当然你肯定可以，不需要「任尔东西南北风」那样的名句，「一轮红日起」都足够秒杀他们了……” “呃……我想报的是吉他弹唱，原创歌曲，《同桌的你》。” “好啊好啊，学长你写的肯定……弹唱？” ———— 张扬申报节目的事情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周帆都是在张扬去参加节目筛选时才知道的，鄙夷了张扬一番之后，就跟着张扬一块去了，然后被人家学生会的成员以保密为由，拦在了楼道外。 临近毕业，每一天都显得格外珍贵，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老师也开始心平气和了，平日里就喜欢的姑娘越来越漂亮了，情敌自然也就越来越不安分了。 6月1日，周一。 这是高考前最后半天上课时间了，因为下午就是欢送会，张扬照常乘公交车来到学校，还没走进校门，远远地就看到陆青萤的石雕旁围了不少人。 张扬走过去一看，石雕旁边的空地上，鲜艳的玫瑰花被摆成了一个巨大心形图案，一环一环，大心套小心，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玫瑰。 曾见过几次的赵括白衫黑裤，抱着吉他，站在最小的心形玫瑰图案中间，昂首望着校门，神态俨然将要走上战场的斗士。 张扬有些无语，这个赵括还真对得起这个名字，文采似乎是有的，但情商实在着急，上次就在这里堵着校门表白，被人投诉，自己吃了处分不说，还连累林依然被扣分，都这样了还不长记性，毕业前还想再来一次？ 赵括面前驾着话筒，大喇叭却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张扬溜达一圈，终于发现喇叭被藏在了水池后面，隐藏的很好。 赵括不知道筹谋了多久，准备颇为充分，旁边还有学生帮忙维持秩序，“让一下让一下，大家可以见证，但别挡着视野，不然林依然走过去了，没不到人，不就是误了一桩姻缘？” 张扬原本没想管的，听到这么装逼的话，果断掏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想发给林依然，又醒悟过来，发视频太浪费流量了，于是重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林依然。 没点原图。 张扬来得晚，也没往里面挤，因而站在外面，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但赵括站在中间，又一直盯着走进校园的学生，却是早早地就注意到了这个情敌。 赵括要再次跟林依然表白，自然不愿意搭理这个头号情敌，原本想装没看到，但没想到这货不走就算了，居然还拿手机录视频、拍照。 赵括立即意识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往话筒吹了口气，朝张扬道：“哎！哎！那位同学，说你呢，拿着手机的那个！你在做什么？看就看，不要乱拍啊。” 【071】小看了我张扬 随着赵括的话语，围观的学生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张扬看了过去，他如今在学校里面早非无名之辈，即便许多人没见过他，对这个名字也绝不陌生。 在有人小声说出“张扬”的名字后，一些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的学生立即再次转头看了过来，一双双的眼睛里闪耀着好奇求知的光芒。 张扬虽然表白被拒，但与林依然依旧是同桌，且林依然在《诗词大会》帮张扬扬名，无疑证实了两人关系依旧很亲近的传言。 更有人听说两人一个被特招，一个提前录取，都将进入皇家学院…… 不论怎么看，张扬追到林依然的可能性都要远大于赵括。 这种情况下，赵括想要趁着离校前最后一天，又恰是林依然的生日，再次公开表白，张扬居然悄无声息地混在了围观人群中…… 他想干什么？ 许多人都有一种看连续剧大结局的兴奋与期待感。 赵括曾多次去班上找林依然，若说不认得张扬，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他这会儿以「同学」相称呼，显然是有意的。 张扬却只扬了扬手机，笑了笑没有说话，却忽然瞥见周帆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围观的人群外，朝自己挤眉弄眼，又往水池那边打手势，不知道啥意思。 赵括见神态自若，即不接招，也无局促尴尬，不肯罢休，又问：“你刚刚拍什么呢？” 张扬笑道：“毕业在即，难得还能遇见这样的场面，所以拍下来留个纪念。” 这样说着的时候，就看到周帆趁着所有人都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偷偷摸摸地走到了赵括他们藏在水池旁的大喇叭处。 张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赵括注意到了，却显然想到了别处，冷笑道：“你是提前通知林依然避开吧？” 张扬盯着赵括看了两三秒钟，才叹了口气，道：“赵括，讲实话我以前虽然不大喜欢你，但对你的才华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没想到……” 他说到这儿，表情略有些失望，不过顿了一顿，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而是洗了口气，表情郑重地看着赵括，说道：“我们两个是情敌不假，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这一点你清楚，我也清楚，再者，咱们两个多少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些同学……” 张扬伸手指了一下围观的人群，“他们围观在这里，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恶意，但他们并不理解你花费时间精力筹划表白的辛苦和心情，甚至可能还有人心里嘲笑你上次公开表白被拒，现在又来一次，不知进退，不知死活……” 说到这儿，他声音提高，情绪激动，掷地有声，“但是我不一样！” “就像我表白被拒之后，依然写「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一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明白你的感受……” “如果你表白成功了，我会很难过，但最终会祝福，哪怕不是祝福你，也会祝福林依然。” 张扬看到周帆朝周帆朝自己比了个搞定的手势，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萧索，“你这样看我，未免小看了我张扬。” 偌大的围观人群一时鸦雀无声，赵括表情逐渐舒缓下来，而后又转为凝重，抱着吉他朝张扬欠了下身，道：“你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我……” 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话筒居然没声了，于是“呼呼”地朝面前的话筒吹了两下，依旧没有反应。 赵括转头看向负责设备的朋友，已经有人先一步发现异常，伸手一指正要溜走的周帆，大喝一声：“周帆！” 大喇叭旁边的人几步跑过去一看，朝赵括喊道：“他把线扯断了！” 周帆拔腿就跑，不忘大喊一声：“是张扬指使我干的！” “卧槽！” 张扬骂了一声，也转身就跑，身后响起赵括恼怒的喊叫：“给我抓住他！” 还有人在喊： “好像是林依然的车。” “林依然来了！” …… 赵括听到，转头往校门看去，果然看到早已经记熟了号牌的那辆黑色团龙车驶入校园，他下意识地吹了吹喇叭，才反应过来被周帆给弄坏了，同时意识到林依然不下车，肯定是得到了张扬的通知，愈发恼怒，又气又急。 但这会儿的当务之要，显然不是找张扬或者周帆算账，他站在玫瑰花心中间，等林依然的车靠近过来，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林依然！” “我知道你性子低调，不喜张扬！” “我原本是想在毕业欢送会上把这首歌唱给你听的，但是我被刷下来了，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黑色团龙车自他旁边的校道上缓缓驶过，赵括瞪大了眼睛，可惜他自认有望穿秋水的意志，却没有办法望穿车玻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远去，匆忙拨动吉他。 然而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着急之下，已经练熟了的歌居然忘了该怎么弹，只好随手拨动几下，扯着嗓子开唱：“记忆深处的那一天……” 这句歌词还没唱一半，就看到林依然的车开始减速，赵括精神一振，心里一定，感觉也回来了，刚找到调，就见减速的团龙车掉了个弯，缓缓停在张扬身旁。 赵括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抓住这宝贵的时间，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更悦耳，更有磁性一些，继续唱：“我在人群中，看到你的脸……” 后车门打开，伸出一只纤白细嫩的手掌。 赵括心里一抽，尤其是看到张扬居然摆手拒绝上车之后，更觉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强忍着不适，继续唱下去，却隐隐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背景音乐？ “轻一眨眼，触动我心弦……” 张扬也没想到林依然居然直接杀到了自己面前，但赵括还有一大群人都在那边看着呢，自己这会儿上了林依然的车，这算是怎么回事？ “上来呀？” 林依然探出半个身子，又朝张扬招了招手，“你想被他们抓到啊？” 张扬瞥了眼刚被车子隔开的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车，林依然往旁边挪了挪，张扬关上车门，她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干嘛追你啊？” 张扬无奈道：“赵括要给你唱歌，弄了个大喇叭，周帆那货趁人不注意，把线给扯断了，结果被人发现，人家追他，这货撒腿就跑，还扯着嗓子喊，说是我指使的……” 林依然听到周帆把人大喇叭线给弄断了，就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又听周帆嫁祸，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她今天刚好满十七周岁，自张扬出院再见，近一年来长成不少，张扬不由自主地乱瞟了一眼，不便多看，见她贴在靠背上，还笑个不停，无奈道：“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林依然好容易止住笑，望着他道：“你们两个也太损了吧？” 张扬笑道：“听这意思，我还多管闲事了？” 林依然敛起笑意，抿唇横他一眼，轻轻哼道：“反正跟我没有关系。”可那眸子波光盈盈，欢喜之情似要从眼神里满溢出来，瞎子也看得出来。 张扬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正想着，车停了下来，张扬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在寸金湖附近，于是跟司机道谢，与林依然一左一右地下了车。 林依然极少让车直接进入校园，但她自身的关注度在那摆着，还是有许多人认得这车，且神龙集团旗下三大豪车品牌，银蛇、神龙、团龙，价格和定位都渐次往上，团龙车并不多见，本就引人注意，两人一下车，更是成为了来往学生瞩目的焦点。 林依然有些害羞，但反正都要毕业了，心态比往日要放松的多，掩住羞意，向张扬道：“走啦。” 张扬伸手一摆，林依然嫣然一笑，当先沿湖岸旁的鹅卵石小道往教学楼走去。张扬跟在她身后。 时近端午，学校里面都已经换了夏装，林依然身上是她设计的那款旗袍式学院风校服，为符合学生定位，风格偏于清新简约，并不如普通旗袍款式那样彰显身材，可穿在她身上，依旧难掩婀娜优美的身段。 走出鹅卵石小道，林依然往前两步，给他留出站立的位置，这才停下，转过身来，那双晶晶闪亮的眸子望着他，问道：“今天是我生日哎。” 张扬未及说话，听到一旁传来周帆的声音：“张扬！” 林依然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随后立即恢复了一贯的恬淡笑容，与张扬一块站那等着周帆过来，张扬原本想直接走的，见她站着等着了，只好也跟着等，笑道：“放心吧，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回头给你送去。” 林依然嘴角露出甜甜笑容，又很快抿住，以示自己没有那么开心，轻轻“嗯”一声，嗓音化在掠过寸金湖水拂来的风中，带着淡淡水润和草木香气，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 周帆走了过来，有些不满地对林依然道：“你就只能看到张扬啊？我才是最大的功臣好不好，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被文学社的人抓到，搞不好又得打一架。” 林依然脸颊微红，张扬已道：“你提前跑那么远，要是被抓到，只能说你蠢……别在这站着，先去教室。” 周帆并没有当电灯泡的觉悟，自卖自夸的说起自己刚刚的聪明机敏，以及赵括发现话筒不能用之后的懵逼，隐有一种「我多仗义，单枪匹马拯救了你们俩的爱情」的自豪感。 林依然抿嘴微笑，张扬却有点郁闷，觉得下午欢送会之后就要与林依然分道扬镳，最后这点独处时间也被周帆给搅和了。 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了。 走进教室之前，张扬站在三楼走廊瞥了眼蔚蓝的天空，想起下午要唱的歌，心中有淡淡的惆怅。 ———— 我也惆怅，新书期每章稳定三千字以上的有几个呀～～这么好的作者你们还总威胁弃书，蓝瘦(^O^) 【072】登台 第二节课后，赵括出现在三年二班教室门外。 因为担心林依然来得早，校门刚开，赵括就在校门口做好准备了，来校的学生基本都看到了他，此后通过手机与口口相传，两节课下来，小半个校园都知道了早读课前校门口发生的闹剧与反转。 作为当事「班」，张扬他们班上的人对这事自然也有耳闻，因而看的赵括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赵括径直走向张扬与林依然的座位，途经王谨孝的座位时，作为班长的王谨孝站起来，伸手将赵括拦了下来，“赵括，你来我们班做什么？” 赵括面无表情与他对视，“跟林依然说句话，这不违反校规吧？” 王谨孝迟疑一下，还是放下了拦在赵括身前的手臂，但并没有坐下，目光一直盯着赵括，好像担心他忽然抽出一把刀来把张扬剁了。 最近一两周都以自习课居多，今天之后就要要停课，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在家还是在校复习，上午两节课都是自习，下课也没有什么区别。 赵括来的时候，张扬林依然和张敏、赵毅四人正在讨论一道物理大题的解法，见他过来，才停了下来。 张敏和赵毅的表情有八卦有担忧，张扬从容淡定，林依然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括。 赵括将林依然和张扬的表情收入眼中，眼中掠过苦涩，向林依然道：“特意来为早上的事情向你道歉。” 林依然摇摇头，没有作声。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替自己说一声，我今天真不是为了表白，就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但当时太着急，忘了，现在补上：生日快乐。” 赵括表情黯然，但话语诚挚，“知道你不会收，所以也就没有准备礼物，不过从今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如果这也算礼物的话，希望你能开心。” 林依然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没这么严重，祝你早点遇见适合你的那个女孩。” 赵括笑了笑，然后转向张扬，“「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就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谎言，再如何被贬，一州司马也不是一个嫁作商人妇的娼妓能比的。” 张扬笑道：“不要这样说自己，其实你还是很优秀的。” 有人“嗤”地一声笑起来，但很快止住。 平心而论，赵括撩妹不得法，但为人并不算多差，甚至于算是许多女孩子青春时期里相对比较亮丽的一抹色彩，如果他追的不是林依然，只凭才气或者才名，加上用心程度，大概率就已经抱得美人归，甚至会成为流传到校外被人津津乐道的一段小小佳话。 “再次为这两年的打扰向你道歉。” 赵括说完这句，又看一眼林依然，转身朝教室外走去，看着颇为坦荡，令许多旁观者都有一种悲情英雄的味道。 没热闹可看，很快班上同学就该干啥的干啥去了，刘婵、周帆和隔壁班听到动静的王珊珊很快围了过来，一块八卦。 张敏似乎对赵括刚刚的表现印象不错，啧啧道：“这么看起来，赵括也没那么讨厌嘛。” “我也觉得。” 王珊珊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周帆，“依依你觉得呢？” 刘婵白眼道：“你问谁呢？” 王珊珊脸一红，伸手掐她，林依然微笑着看两人闹，也不制止，周帆反倒有些不太自然，撇撇嘴道：“也许是有新的目标了呢。” 张扬点点头：“虽然有点小人之心，但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周帆瞪大眼睛，用眼神传递出“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我帮你打击对手，你说我「小人」？”的质问。 张扬拒收。 第四节课，傅泉艺来到了教室里，分发准考证，讲了一些高考和备考的注意事项，又叮嘱虽然停课，但接下来的几天学校依旧开放，想来学校复习的同学可以继续来学校复习……啰嗦了半节课，这才摆摆手，转身离去。 他刚转身，王谨孝一声清喝：“起立！” 傅泉艺教了一辈子的书，这种「惊喜」早已经算不得惊喜，但看着相处了三年的学生们齐齐起身鞠躬致谢，仍是止不住眼眶湿润，说了声：“坐下吧，坐下吧，还没到散伙的时候呢，用不着，用不着……” 等学生都坐下后，这才走出教室，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抹了抹，背着手，迈着八字步，瞧着走廊上的大理石界线，走向办公室。 脚步看着比平日似乎快捷了些。 欢送会下午三点开始，张扬回家吃了饭，拿了吉他，提前来到学校大礼堂，已经有许多学生在忙碌，会场的主要布置工作昨天周末就已经完成，今天只是一些查漏补缺，再次调试机器、放置嘉宾牌、贴上班级区域标签等等。 张扬来到后台，两个主持人正在对稿，看到张扬，那个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遇见的玉小溪就招了招手，甜甜地道：“学长好，你都没来彩排哎，要不要现在唱一遍给我们听听啊？” 张扬笑道：“不用了，你看过小说吗？我用的体验卡，就是能让人唱功一下子提高到专业歌手层次的那种超能力，但是有时间限制，现在就使用的话，等下正式表演的时候就过期了。” 玉小溪“嘁”了一声。 张扬笑了笑，把吉他先放在后台，然后走出了出来，找到自己班级的区域，随意在个靠通道的位置坐了下来。 周帆很快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就算你要唱歌，也不用来这么早吧？再说了，你不再后台练习，坐在这里干嘛？” 张扬靠在椅子上，神态萧索而欠揍，“我这种天才不需要练习，而且能少唱一次，就少唱一次，因为每唱一次，都是对我天籁般的嗓子的损耗……算了，你这种音痴是不会懂的。” 这话倒不全是扯淡。 获得了作品之后，张扬这段时间一直在偷偷练歌，虽然不懂什么唱法，但他这世先天条件几可谓完美，张微偷偷听到过一次之后，惊为天籁，第二天就拉着唐言蹊一块来偷听，被发现后还死皮赖脸地求他再唱一遍 ——好吧，这是张扬修饰之后的描述。 真相与此差异倒也不大，张扬也不算说谎，张微确实拉了唐言蹊一块偷听，但并不是因为觉得多么好听，而是震惊于「我哥居然真的会唱歌，好像还没跑调……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歌」。 让他再唱一遍则是对他“你不懂得欣赏”之语的互怼。 周帆也听了一遍，同样露出了「咱们十几年的兄弟，我居然不知道你会唱歌」的震惊表情，但也就止于此了。 张扬原本对唱歌就是负信心，开嗓之后倒是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接连受挫，又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好在洛神难得地及时给了他信心，并且做出了解释。 这其实是另一个角度的「距离产生美」，关系太近，就很难表现出多少流于形式的尊敬、崇拜，就像是张微和周帆贡献了不少信仰值，但一直都在怼他一样。 除此之外，不论张微或者周帆，对于音乐的欣赏能力都有限，而且张扬全靠自学摸索，根本谈不上唱功，只是全凭着嗓子在唱而已。 对此洛神给出了一个忠告：尽快学会科学唱法。 不是为了唱的更好听，而是保护嗓子，因为这种唱法固然好听，极具辨识度，但对嗓子会有很大的损伤。 张扬被她提醒，忽然记起了宿慧记忆中的周杰伦，小公主在华语乐坛的成就、贡献与影响力可谓耀眼，但单论唱功，与同级别的歌手相比，只能算是中上。 这不是说他唱歌不好听，或者他的歌没难度，实际上他的歌许多都是地狱难度，连陈奕迅都公开表示唱周杰伦的歌必须得降key才能唱。 周杰伦的唱法其实有些接近张扬这时候的「小白唱法」，尤其是出道早期，几乎没有什么声乐层面的处理技巧，就靠天赋靠嗓子生生地唱。 其实当时华语乐坛很多歌手都是如此，但大多数人都慢慢地修正了多来，10年之后的歌手基本都是「科学唱法」，对嗓子的损耗大大降低，但专注于发声，也导致辨识度大减。 也就是因为这种「不科学唱法」，加上喜欢唱噩梦级难度的歌曲，比如枫、搁浅、黑色幽默等等，直接导致其他歌手六十岁的时候嗓子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周杰伦仅出道十年左右，嗓子就开始出现严重的损伤。 张扬当年还为此在网上发过许多「胖伦奶茶喝太多，嗓子毁了，演唱会没意思，大家都别去」的帖子，试图用这种法子减少几个竞争对手，但依旧抢不到演唱会票，气得又发帖说这些人都是表面黑粉，网上吐槽，抢票比谁都利索。 记起这些后，张扬反而更加坚定了在不科学道路上走到底的想法，至于以后嗓子损伤——赚够信仰，有名有钱，唱不唱歌就没那么重要了，不失声就行。 张扬回过神来的时候，观众席上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林依然很快也与刘婵、王珊珊一块过来，两个班级的座位挨着，三人干脆就找了个交界处一块坐。 时间慢慢逼近三点，观众席还未坐满，因为大礼堂可容纳超过四千名观众，全校学生加一块都坐不满，不过好在前排嘉宾席已经坐满了，三点一到，玉小溪与一个英俊挺拔但气质明显不如张扬的男生一块出现在舞台中央，开始念开场词。 张扬的节目被安排在了倒数第四个，不算压轴，分量却也很重了，所以整个欢送会的前中段他都看得相对轻松，但时间越往后，就越揪心。 讲实话，纯粹因为紧张。 不论前世今生，他都不是第一次登台，但不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当众唱歌，以前连KTV里唱歌都得有人带，不然基本张不开嘴，而且时间久了，连个愿意带他的人都找不到。 ———— 林依然就是女主啊，我最近都在考虑她第一胎生男生女叫啥的问题了，怎么可能不收？ 话说这么多人不看角色卡的吗？那为啥林依然的比心还比主角多那么多？张扬就这么不受待见？ 【073】后悔 二中每年三场学生集会，欢送会、迎新会和新年会，整体而言，以新年会质量最佳，每年都会有电视台录制，欢送会垫底，每年也有电视台来录制。 这个质量自然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以二中提供的硬件、经费，本身就已经超过九成以上的学校，加上学生大多家境优渥，有条件自小学习和培养各种才艺，校内也有各种社团，下限都比其他学校的上限高，想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欢送会近半，一段听着高雅但并没有多少人喜欢的钢琴曲后，玉小溪一袭黑色长裙，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灯光照耀之下，女孩肌肤胜雪，笑着夸赞了两句刚刚的表演，而后公布下一个节目。 “接下来有请三年九班的陈亚同学，为我们带来中国风歌曲，林素媛的《月光》。” 张扬打了个哈欠，听到「中国风」这三个字，精神一振，往台上看去。 一个身穿传统校服的男生握着话筒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在伴奏声中缓缓道：“今天是我们即将告别校园的日子，也是我心里很特殊的一位同学的生日……” 观众席一阵骚动。 刘婵抓住林依然的手，低声惊叹道：“哇，陈亚居然会唱歌哎？深藏不露啊！” 王珊珊则道：“依依，他要是当众给你表白，你准备怎么回应？” “谁说是唱给我听的了？” 林依然翻个白眼，“再说了，人家只是想表现自己的才艺和深情，唱给谁听都无所谓，王依然刘依然赵依然苏依然都可以，用得着我回应吗？” 这时周围许多人都在往这里看过来，刘婵又压低了些声音，在她耳边笑道：“那要是张扬唱呢？” 林依然心里一跳，有些脸红，好在观众席灯光很暗，倒不怕被人看到，微嗔道：“他又不会唱歌！”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也有跟我一样的想法，虽然他的节目被淘汰了，但没有关系，我们的心情是同样的，我可以帮你一块表达。” 一个上午下来，赵括早上在校门前想要唱歌表白，结果被张扬搅和了的事情传播更广，陈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知道这事的人立即就能猜到他在说什么，有不知道的，也很快被旁边的同学科普了一番，哄笑声在观众席迅速地扩大开来。 坐在嘉宾席的教导主任也皱了皱眉头，但犹豫了一下，见面前没有话筒，于是忍住了控制场面的想法。 “首林素媛的《月光》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台上的陈亚吸了口气，跟着伴奏唱了起来，不过明显话说太多了，开头没来得及唱，于是还跟着哼哼哼地糊弄过去，然后才唱词。 “打开尘封多年记忆的窗，轻把风扬，想紫薇满墙” “那段月光，你微笑的脸庞” …… 平心而论，这人唱功、嗓音都极佳，拿个校园十佳之类肯定没问题，原本因他开场而有些骚动的观众席很快安静下来，全场寂然，只有台上挺拔帅气的男生在为暗恋的女孩送上最后的生日祝福。 周帆往张扬这边凑了凑，语气有些担心，“这家伙唱得挺好听啊，你回头不会被人碾压吧？” “放心吧，又不是选秀。” 张扬往林依然的位置瞥了一眼，短短三四米的距离，被人海和黑暗隔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银河。 “也对，你占人和。” 周帆点了点头，然后又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这歌唱完，你跟林依然之间估计也就完了。” 张扬不语。 周帆又道：“或者你把歌词修改一下，什么「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我也将要有我的妻」啊，改成「曾经多愁善感的你，如今我温柔贤惠的妻」不好吗？而且还押韵，唱出来肯定更好听。” 张扬依旧没出声。 周帆撇撇嘴，坐正身子继续听歌，没过二十秒，忽然又凑了过来，“「如今躺我身边的妻」怎么样？” 张扬吐了口气，“听歌。” 周帆“嘁”一声，“听就听，反正心在流血的人又不是我。” 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会是等会儿的林依然，你就不心疼？” 张扬还没说话，洛神忽然冒了出来：“如果你现在要换歌的话，还来得及。” 张扬问：“换什么？《清明雨上》？还是《双节棍》？” “《简单爱》。” “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首歌？” “刚刚，你不是不想听通知吗，就没告诉你。” “怎么会触发这首歌？” “这得问你自己，我只能劝你，慎重决定，反悔趁早。” …… 周帆见张扬一直装死，骂了声“怂货！”大概觉得他无药可救，终于不再凑过来说悄悄话了。 “你含羞的模样——” 陈亚在袅袅尾音之中唱罢，躬身谢幕，在如潮的掌声之中留下一句“生日快乐”，转身走下舞台。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张扬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连紧张都忘了，正在那纠结的时候，手机震了震，拿出来一看，是玉小溪发来的消息：“学长，来后台准备啦！” 张扬跟周帆说了声，猫着腰悄悄地走向朝后面走去，绕了一圈前往后台。 几乎在同时，正被台上小品逗笑的林依然掩住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张扬的座位，黑暗之中，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前面有几次习惯性地回头，都是这样的结果，但知道他肯定在那，也并不在意，这一回却觉得有些莫名地心绪不宁。 林依然略微想了想，没想出有什么可发生的意外，他总不会笨到吃那个陈亚的醋吧？ 如果是，那肯定是故意的！ ……坏蛋！ 张扬来到后台，被告知还有三个节目，之后就轮到他了，瞬间有种想吐槽又觉得这样也没啥问题的无力感，花费十秒钟略略试了一下音，自然不需要再调什么，于是抱着吉他站在后台通道等着，脑海中翻江倒海一般地纠结。 要不要换歌？ 这么漂亮的妹子……谈个恋爱而已……分手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伤害不伤害的……大不了不做渣男了，就好好地跟她一起走下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家那么有钱，现在没发现问题，只是因为接触的还不够……不同阶层的家庭，价值观、消费观肯定会有大冲突……以后结婚了，她爸妈跟自己爸妈会怎样相处……再说人家也未必就想过跟自己结婚，只是谈恋爱而已……当年杨雨婷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最后不也是跟别人订婚了……咦，这不是正好吗？ 算了算了，不想了……劳资上辈子就优柔寡断，这辈子决不能再继续这样的毛病了，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绝不后悔……既然早晚都要分……后悔也死不承认…… 这么漂亮的妹子……谈个恋爱而已……分手很正常的事情……大不了不做渣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当年杨雨婷不也是……最后嫁给了别人……林依然，林……她……会不会很难过？ 张扬抱着吉他怔在那儿。 玉小溪重新走向舞台前，白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学长，学长？学长！该你啦……” “哦……我知道……” 张扬回过神来，见玉小溪重新走回舞台报幕。 “相较于我们的人生，高中三年只是其中一段短暂的旅程，但关于这三年的记忆，却可能会永远地留存在我们的心中，时光荏苒，三年，五年，十年之后……你最怀念的人会是谁呢？” “课堂上总是很严厉的老师？球场上高大夭矫的身影？校园某个拐角不期而遇的脸庞？亦或者教室里每一次不经意转头都会看到的，与你同桌的那个她？” “接下来欢迎三年二班张扬……” 这个名字只刚响起，三千余人的观众席就出现了些微的骚动。 正与刘婵王珊珊讨论还有几个节目，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林依然略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朝舞台上看去。 “……为我们带来他亲自填词谱曲的原创歌曲：《同桌的你》。” 原本些微的骚动变成了哗然，连前排的许多师长忍不住交换个眼神，或者交头接耳地低语两声。 二中历来不缺才子，原创歌曲自然也有过，但张扬、原创、同桌三个名字组合带来的震动、冲击与八卦性，至少在这场欢送会里，却是前所未有的。 第二排教师座位里，傅泉艺没好气地骂了句：“这小子……” 却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舞台上看去。 赵括在台下瞪大了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刚刚被陈亚点名还要更受刺激。 已经回到座位上享受完同学们夸赞的陈亚同样愕然地看向舞台。 二班座位席上，最初的惊愕、议论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林依然，她附近的人则紧紧地盯住了她，刘婵和王珊珊也有些吃惊，转头看林依然，刘婵低声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 林依然顾不得周围同学的瞩目，明净的眸子盯住舞台上缓缓走出的那个熟悉身影，一时之间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有些像是去年生日被他突然表白，心慌脸热，而且没有熟能生巧，反而心更慌脸更热。 上次自己退无可退，只能拒绝他，这次……他干嘛选这样的方式呢？偷偷唱给自己听就好了，难道觉得上次表白闹得动静还不够大？ 但是……为什么觉得好像有点惊喜，甚至越来越惊喜呢？ 不行不行，要稳住，要淡定，不能被刘婵和珊珊看出来，不然多丢脸啊……这个坏蛋……怎么办怎么办，脸好烫啊…… 他什么时候会写歌了？ 写的什么呢？ 在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千人掌声如潮，一人泪流失声 走上舞台的刹那，张扬就后悔了。 刚刚不该把宝贵的时间用来纠结林依然的事情，离婚了都能复合，何况自己只是拒收了她的暗示，自己放弃继续追她，可以等她来追自己嘛！ 第一次登台唱歌才是重点好不好！ 为什么刚刚不好好地复习一下原本制定的登台流程呢，导致自己走上来后，紧张的手脚僵硬不说，头脑也跟着僵硬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观众席的灯光很暗，除了前排嘉宾席上一张张苍老的脸庞、严肃而漠然的表情，广大的学生都隐没在了黑暗中。 一下子就有种从欢送会表演变成了面试现场的感觉。 张扬走向舞台中央架着的话筒，一边收腹吸气、鼓腹吐气，以逆腹式呼吸法平复紧张的情绪，脑海中则在回忆自己原本想好的开场。 走到话筒前，依旧没想起来怎么开场，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往话筒上戳了两下，偌大的礼堂里立即响起“噗，噗”两声。 台下有学生的哄笑声。 “尊敬的师长们好，即将告别的校友们好，我叫张扬。” 张扬暗暗吸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舒缓从容，信口闲扯，“老实讲，我报节目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台下三千多师生几乎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他所指的意思，于是又是一阵哄笑。 嘉宾席上的教导主任终于忍不住了，皱了皱眉，转头问旁边的老校长：“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大好？” 脸露笑意的老人“哎”了一声，“这样更说明我们学校的教育有成果嘛，我们不教流水线学生，有思想，有自我，自信，风趣，这样很好，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主任还要再说，老人摆摆手，示意先听台上的那小子还要说什么。 三年二班区域，周围哄笑声中，林依然努力想要绷住表情，但仍止不住嘴角忍俊不禁的笑意，只好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明显。 王珊珊语气怀疑：“原创歌曲还这么自信吗？” “似乎是，都敢当众鞭尸情敌了……” 刘婵沉吟着点点头，“诗词，小说，现在又写歌，这家伙藏得够深啊。” 林依然目不斜视，装没听到，实际上也确实没心思管她们俩嘀咕什么，哪有张扬接下来唱歌重要？ 张扬利用划水争取来的短暂缓冲，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些状态，终于记起自己的开场白：“走进这所学校大门的时候，我们以为这里就是未来，转眼之间，这里已经变成了过去。” 原本哄笑嘈杂的礼堂在这句话后逐渐安静了下来，氛围莫名地变得有些沉重与感伤。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直线，我们在这里短暂相交，接下来又将通往不同的方向，有些我们现在还很熟悉的人，未来可能再也不会相见，知道有一天，你再也记不起有这个人曾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但有些人，即便分别，再难相见，也是难以忘怀的，总会有某一天，某一刻，在不经意间记起她。” 这段话说完，不止是台下的学生，连一众师长也都有些动容，已经有人不由自主地记起了曾经熟悉如今已然模糊的名字。 林依然坐在两个好友中间，心里却陡然间掠过一丝阴霾。 张扬到底要唱什么还不知道，但从这段开场来看……不像是表白啊…… “谨以这首《同桌的你》，送给我们即将成为过去的高中生涯。” 手指波动吉他，舒缓的旋律在礼堂中飘荡开来，不少懂音乐的学生与老师只听这段吉他前奏，就觉得眼前一亮，心中暗赞没想到这个张扬在音乐上也有这样的造诣，自己谱的曲似乎不比那些明星的差啊？ 林依然同样有些意外，惊喜的感觉驱散了方才一掠而过的阴霾，腰背挺直，明净的眸子在光线昏暗的观众席中晶晶闪亮，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那熟悉的身影。 《同桌的你》并不难，张扬本身有天分，这段时间又练得勤勉，旋律一响，情绪跟着融入，紧绷的身体就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这首歌是很常见的四三拍，节奏不快，张扬目光望向班级所在区域，黑暗之中，似乎能够隐约看到林依然坐在那儿，那双明净纯澈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她在期待吗？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张扬这世先天条件堪称完美，又是以「不科学唱法」来唱，虽然没有什么声乐技巧处理，但正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反而扬长避短，将先天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这两句唱出来，台下原本一些与同学低声议论的、开小差的，都立即被吸引住，默默倾听起来。 林依然一边凝神倾听，一边随着歌声而思绪飘荡，幽幽地想着自己告诉他自己小时候爱哭，似乎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种事情干嘛要写到歌词里去呀？我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哭了！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这两句歌词直接把意境带入到了未来，台下众人听着，年轻的学生悠然地跟着畅想，年老的师长则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 林依然却怔在那儿，方才掠过的阴霾再次袭来，并且化作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在里面。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下一句。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好似忽然间置身于无垠黑暗的深渊之中，不断地往下坠，可那歌声却仍清晰地传递过来。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低沉柔缓的字字句句清晰悦耳，当年入校排座位时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转眼之间步入中年，变得成熟，变得稳重，目光不再清澈，在午后的斜阳中抱着一把吉他，遥遥望着远方，在用歌声追忆他过去的故事，怀念他曾经深深喜欢过的那个女孩。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最后这句戳中了许多人此时此刻内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有人开始追思，有人淡淡哀愁，有人惆怅叹息，有人默然无语…… 也有人咬着嘴唇，想要忍住，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旁边递来一张纸巾，林依然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接过纸巾，捏在手中，与此同时，泪水终于决堤，在脸颊留下两道温热的湿痕，又一滴滴地落在校服上。 这首歌张扬练过多次，但从没有哪一次有这样的情绪，两人一个站在台上，一个坐在台下，却像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没一点细微反应一样。 她在他的脑海中，那张曾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容颜上，羞涩欢喜的表情逐渐僵硬，明净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渐渐有水雾凝结，变成晶莹的泪珠。 她轻轻眨眼，像是想要忍住，又像是不愿被他遮挡住视野，但视线还是模糊起来，眼泪一滴滴地滑落下来，泪光之中，氤氲出当初第一次排座位的那个午后。 相识，相熟，表白，拒绝，返校，咏竹，钢琴，餐厅…… 其实面煎青椒真是我看门手艺，我妈都自愧不如，但那天让你先尝尝，只顾着看你，忘了关火，才导致你尝的时候很好吃，盛出来的火候就过了……我…… 当时好想亲你一下……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歌声不疾不徐，裹挟着淡淡的哀愁、不舍、惋惜，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 “从前的日子都将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林依然终于吸了口气，用纸巾抹去脸上的泪痕，但很快再次被打湿，她用力捂住嘴巴，一只手被王珊珊牢牢地握着，却仍觉得被人遗弃在黑暗的深渊里。 假如天空有光明，出现的，也会是他与未来那个妻子携手相拥的场景吧？ 自己或许会出现在他们手里的相片中，依旧是年少的模样，相片也许已经发黄，目光依然清澈，掩饰住了对他们携手共度岁月的羡慕与嫉妒……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宾客盈门，张灯结彩，或许就在自己曾与她一块对坐吃饭，嫌弃那盘面煎青椒的地方，她身披雪白嫁衣，眉目如画，带着幸福与欢喜的笑容，被人从家里接走，以后再回来，这里只能叫娘家了。 她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户口本上，会在夜深人静时被拥在怀中，会生儿育女，说不定还会赌气，会吵架，会流泪……她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唱这首歌，没有为了完全不知所谓的纠结而放弃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街角画面中，镜头沿牵着她的那只手往上，会不会看到自己的脸？ 与她眉目宛然的小小孩童，会不会甜甜地扑进她的怀抱，转头朝着自己甜甜地喊“爸爸”？ …… 都晚了。 最后一个音符停在空中。 张扬在舞台上躬身致意，而后转身，消失在舞台灯光中。 身后掌声如潮。 有人流泪。 【075】我不喜欢 《同桌的你》这歌词表达的意思并不晦涩，因而当张扬返回后台的时候，已经表演完，或者将要表演的同学与学弟学妹除了夸赞外，还有人很贴心地安慰了他两句。 很显然，绝大多数人都把这首歌当做了他表白林依然被拒，追求无望，黯然神伤之下的产物。 张扬把吉他放在后台，平复了一下情绪，从后台通道绕到观众席最后，猫着腰想要跟刚才那样悄悄地回到座位上，但经过刚刚的一首歌后，哪怕台上已经新的节目，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 不知是谁说了声“好像是张扬哎？” 然后前后一群靠通道的人都看了过来，张扬站起来又不是，继续猫着腰又不是，只好不尴不尬地摆着手，竞走似的迅速找到自己座位，重新坐下来。 还没松口气，前后左的班上同学就都看了过来，像是风拂过夏日麦田，人头跟麦穗一样往这里摇摆过来，七嘴八舌，张扬只听清几句：“张扬你这么厉害啊？”“好听好听！” 还有个娇脆的女孩子嗓音，带着笑意说：“张扬你不追林依然，可以追我啊！” 听着有点耳熟，似是谢雨薇的声音，蛮漂亮的一个女生，但大概由于美女相斥，有些敌视林依然，虽然不至于发生什么正面冲突，却大体处于彼此无视的关系，也直接导致张扬与她同学三年，却几乎没讲过什么话。 谢雨薇这个时候说这话，自然不是为张扬一曲动心，而是为了让林依然心里不痛快。 张扬自然无视，好容易应付完热情的同学们，暗暗留意林依然那边的动静，但隔了一段距离，光线又暗，什么也看不到。 最后一首校乐队的合唱歌曲后，欢送会结束，亮起的灯光中，张扬转头朝林依然看去，隔着人群，见她被刘婵和王珊珊拥着，自另一边通道往外走去。 周帆在张扬肩上拍了一下，“走吧。” 张扬收回目光，道：“你先回教室，我得去后台拿吉他。” “行吧。” 周帆跟同学先回教室，张扬到后台拿了吉他，在来往学生的瞩目下重新返回教室，教室里已经空了一半，他望向自己的座位。 另外半张书桌已经空了。 张扬回到座位，将吉他放在林依然桌上，前排的张敏转头看过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周帆倒是坐了过来，见张扬沉默地收拾东西，低声道：“刚走。” 见他没反应，顿了一下，又道：“好像哭过。” 张扬剩下的习题、书本都装进书包，“收拾东西，走啦。” 周帆撇撇嘴，回座位拿了自己的书包，张扬也已背上书包，拿起吉他，与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踏着晚阳走出校园。 “晚上林依然生日你还去吗？” “当然去啊，我又不是跟她绝交。” 周帆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确定林依然还想见你？” “就一首歌而已，别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 “不严重她都不等你，直接就走了？” “又不是不认识路，还要等？” “你就自己骗自己吧。” 周帆呵呵一声，“我车来了，回头见。” 周帆登上公交，只余张扬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公交站台，他站那发了会呆，正要找洛神聊天解闷，手机响了起来。 张扬拿过来看了眼，竟是林依然发来的消息：“七点半，不要忘了啊。” 张扬打字回：“正等公交回家呢。” 发过去继续打字：“话说你这个生日宴上能吃饭吧？” 林依然：“[白眼]” 林依然：“还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呀？” “那就好，我还想到时候觥筹交错，连吃饭的空都没有呢。” “嘁，我才是主角好不好？” “那你趁早吃点，垫垫肚子，到时候恐怕就没空吃饭了。” “谢谢您啦！” “客气。” “不跟你说了，我要换衣服。” “呃……晚上见。” “别忘了礼物啊。” “放心。” 张扬放下手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松了一口气，随后意识到了什么，朝刚刚关上门的公交车挥手喊：“哎！师傅等等，等等！还有人呢……” “嘭！” 公交车门轰然关上，绝尘而去。 张扬望着郁闷地站那叹了口气，问洛神：“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我在看你们俩的聊天，也没注意到车来了。” 洛神语气淡淡，“不过这样也好，给你敲个警钟，有些事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谁说的？” 张扬遥遥愿望，看到又一辆公交车远远驶来，“这不是又来了吗？” “那也不是你想坐的那辆车了。” “能到家就行。” 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路边，司机在半车人的骚动中喊道：“车坏了，大家不要着急，在路边等一下，会有车来接的。” “看吧。”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有些幸灾乐祸。 “不会是你搞的鬼吧？”张扬有些怀疑。 “一，我没这个本事；二，为你耽误这么多人的时间不值得。” “……” 张扬好容易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时间才六点，他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于是到客厅去看电视。 张微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去那个林依然的生日宴吗？” “谁跟你说是林依然生日了？” 张扬拿过遥控器换台，张微又抢了过去，换回了她原本在看的动画片，“不是林依然你还去换衣服？” “不管是谁生日我都会换衣服，往小了说这叫尊重，往大了讲这叫生活态度。” “嘁。” 张微懒得跟他闲扯，张守一却又道：“几点开始？时间差不多了吧？” “七点半呢。” 张守一看了下时间，“这都六点了，差不多了，你总不能真七点半才到吧？那算怎么回事？” “二十分钟就到，去太早的话我在那干嘛呀？” 张扬翻个白眼，跟张微一块看电视，张守一又问：“你准备礼物了吗？” “早准备好了。” “准备的什么？” “亲笔签名珍藏版，够珍贵吧？” 张守一点点头，觉得这个礼物很好，惠而不费，却又道：“那人家问你从哪里拿到的呢？” “她知道我就是张牧之。” “啊？怎么知道的？” “这就得问您的好闺女了。” “那就是说真是林依然的生日咯？” 张微一下子来了精神，“妈，妈，妈，你快出来啊，我哥要去林依然生日宴，要见人家爸妈了哎！” …… 张扬陪老爹唠叨到六点半，被逼无奈，只好回房间抱起已经包装好的那一套珍藏版《射雕》，出了家门，来到地铁站，给周帆打了个电话，叫他一块出发，不然到了那儿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岂不是尴尬？ 林依然的生日宴在敦煌酒店，这是一个能与神龙、火凰、昆仑、鸿蒙比肩的超大集团，但主要经营领域是地产、商场、食宿等，据张扬推测，林依然的老爹应该就是敦煌酒店或者敦煌集团的高层。 张扬抱着那套《射雕》走出地铁站，转过街角，就看到敦煌广场一角，敦煌大酒店静静矗立于残阳之中，愈往前走，酒店建筑愈发恢弘高大，到门前的时候，再往上仰视，俨然撑天巨柱。 张扬抱着书走进大厅，就看到电梯厅旁的大屏幕上显示着「林氏生日宴请上十九楼」的提醒字幕，心里暗暗嘀咕，不知道是酒店生日宴都安排在十九楼，还是说今天就只有这一场生日宴。 他乘电梯上楼，走出电梯，迎面墙上屏幕又显示着「林氏生日宴→」的指示标识，张扬心中啧啧，以为这就是牌面了，沿走廊往前走，转过一个弯，就见四个身着旗袍的高挑美女候在两侧，见他转过来，微微躬身，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温柔笑容，“先生您好，请问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吗？” 张扬应了一声“是”，对方便笑着说“请跟我来”，当前引路。 来到走廊最深处，宴会厅门前又站着两个旗袍美女，引路来的女侍作势请张扬自行过去，便欠身离开，张扬道了谢，走到宴会厅门前，递了请柬，两个美女一人一边打开门，请他进去。 张扬复又道谢，走入宴会厅，一眼扫过，明黄色主调的宴会厅中人并不多，分作两圈。 一边是几个气度不俗的男子，当中便是林沧海，张扬虽未见过他，却见过他的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 另一边则是苏徽和几个女子，林依然也在侧，还有几个大概是林苏两人朋友带来的子女，年龄从十三四岁到二十左右不等。 当中有个张扬年龄相仿的男生，白衫白裤，正对着张扬，长相倒不算多么英俊，但一双墨眉颇显英气，脸含微笑，正与林依然说着些什么。 门侧有专人负责接待，以备主人忙不过来的情况，张扬走进来打量宴会厅的功夫，他也已迅速观察了一下林家三口的动静，正要迎上来，那边林沧海、苏徽和林依然一家三口都已经看到了张扬。 林依然朝张扬挥挥手，走了过来。 正要上前的接待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便悄然退了一步，安静地站在原位。 林依然一动，连林沧海那一圈的人都状若无意地瞥了过来，张扬对此并未在意，倒是注意到刚刚那个与林依然说话的男生也看了过来。 “你来这么早啊。” 林依然一袭淡紫色无袖长裙，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嫣然含笑，全然看不出周帆所说“好像哭过”的迹象。 张扬笑道：“你总不至于因为我来得早就赶人吧？” 林依然白了他一眼，看向他抱着的礼物，“这是什么？” “礼物啊。” 这套书分量不轻，张扬抱了一路，手臂有些酸，“有点沉，要不要我给你放哪？” “我试一下。” 林依然伸出双手，试着抱了一下，手臂往下一沉，望着他道：“算了，还是你抱着吧。” 张扬只好再接过来抱住。 短短一会儿，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他身上，还有人低声朝林沧海与苏徽说些什么，似是在询问他的身份。 张扬微微欠了下身，算是先跟林依然爸妈问好，至于其他人，反正不会有打交道的机会，倒不在意。 “你帮我搬过来。” 林依然言行都与往常无异，对张扬也不客气，张扬老老实实地抱着书，跟她来到宴会厅角落的礼物柜前。 林依然却不说让张扬把礼物放下，转身问盯着他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张扬想了想，道：“最好还是回去再打开吧。” 林依然明净眸子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也不顾形象，抱在怀中，然后往柜子上一放，动手拆包装纸。 张扬无奈道：“不是说好回去再打开？” “我又没答应。” 林依然头也不抬，拆开包装，看了眼封装精美的珍藏版《射雕》，抬眸望着他，“上市那天我就买了五套，爸妈一套，送长辈三套，还有一套在我房间。” “呃……要不回头把你买的那套送我？” 林依然白他一眼，取出第一册，打开扉页，见上面字迹工整的祝福语： 祝得良人白首，岁月无忧 愿时光已荏苒，再见依然 张扬谨赠林依然留念 张扬实在没想到她会当面打开，就像是猜到自己会送什么一样，多少有些尴尬，见林依然默默地看着扉页寄语，半晌不做声，正要开口，林依然轻声道：“谢谢。” 然后小心重新包装好，然后放在礼物柜最底层一端，转身向他展颜一笑，“走吧。” 她先一步转身，却等了等张扬，并肩朝待客区走去，张扬迟疑一下，终究没有刻意走在后面，走到那边，正要开口问自己该做哪，让她先去招呼人，林依然已经甜甜笑道：“爸，妈，张扬来啦。” 张扬一口气憋在胸口，众目睽睽，不好失礼，只得微微欠身，分别向林沧海和苏徽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林沧海心里恨不得让人把这小子从窗户丢下去，可闺女就在旁边看着，明知道她有意拿爹妈给拿小子铺台阶，也得老老实实地点头微笑，道：“来这么早，有心了。” 苏徽也笑，“张扬给你送什么礼物，在那嘀咕半天？” 林依然不答，转头对张扬道：“这边。” 张扬只好又跟着她，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下，走到旁边空桌坐下，林依然低声道：“我爸我妈办这个生日宴，也是为了让我跟这些叔叔阿姨什么的正式见个面，所以待会儿我可能没多少时间照顾这里，你跟刘婵帮我招呼一下。” 张扬“呃……”了一声，“男生好像就我、周帆和赵毅三个人吧？” “还有王谨孝，韩永泰，其他班级也有一个男生，我不太熟，都是我爸妈请来的，因为一个学校，所以都安排在这一桌了。” “好吧，我尽力而为。” 林依然虽未成年，但已经高中毕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林依然父母是把这个生日宴当做女儿成人礼来办的，并非只为庆贺，也有意帮闺女铺展一下人脉。 见面后，两人都有意避开下午那首歌，但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彼此心中都介怀，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哪怕表面装的再若无其事，也不可能真如以往那样言笑无忌，正事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张扬有心让她自己去忙，不用陪着自己，正要开口，抬头正对上她那双明净眸子，莫名有些心虚，匆忙移开目光，装作打量厅内装饰，耳边听林依然低声道：“歌挺好听的。” 张扬没想好怎样接话，又听她低低道：“但我不喜欢。” ———— 久等了，今天第二章奉上（别想骗我说这是第一章！） 感谢书友「老房家」的万赏。 同样感谢其他书友的打赏，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体验，我尽可能地不添加作者的话，所以没有办法一一列举感谢，但不论数额大小，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份心意我铭感五内。 顺便一提，这本书不设打赏加更条件，如果以后出现盟主，会有一章冠名加更。这样做不是为了提高加更门槛，更不是瞧不上万赏，跌份，我还没那个资本提高门槛。 原因有二： 一，我没有存稿，写多了就都是水，前面两本已经受够了，现在状态好容易好一点，我不想为了加更把自己搞崩。 二，我希望大家打赏是觉得作者写得好，值得打赏，而不是作者为了得到打赏，有稿子都捏在手里不发，就等着赚打赏。 我是个留不住稿子的人，这一点老书友应该知道，如果我能多写，不用大家打赏激励我，会直接发出去加更。 有存稿的时候，因为有新书期的更新潜规则在没法多更，我比你们都想更新……没有存稿后更是各种大章作死，有同时看新书的书友可以稍微对比一下，有几个非大神级作者像这样每天两章，每章都三千字以上的？ 对于作品运营而言，这就是作死，但对读者，对我来讲，这样舒服…… 虽然还没上架，不过这周首页六频推荐PK倒数，这本书的上限基本已经定了，我也不奢求能火能怎样，就安安稳稳地写，踏踏实实地给三年前就追这本书的书友一个结局，磨笔力，磨掌控力，希望下本能好点。 【076】此仇不报 张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手机及时响起，他还以为是周帆，拿出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不过总归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张扬立即接通，低声道：“喂，你好。” 对方大概没想到这么快被接通，怔了一下，然后才听一个女孩子温柔地道：“你好，是张扬学长吗？我是二中流行音乐社的社长柳依婷，冒昧打扰，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 张扬心中奇怪，就听对方接着道：“是这样的，你今天唱完那首《同桌的你》之后，有人用手机拍了视频传到了网上，点击率很高，但画质和音质都很模糊，我可以从学校拿到高清录像，想以我们社团的名义发在网上，所以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张扬看了眼林依然，略一踟蹰，便道：“我没意见。” “好的，谢谢学长，那不打扰你了，学长再见。” “再见。” 张扬挂掉了电话，林依然还没走，倒是又来了一个，就是他来时正与林依然说话的那人，白衫白裤，长相算不得多帅，一眼看去，气质却不俗，几可与自己比肩，尤其是那双浓黑如墨的眉毛，显得很有英气，令人印象深刻。 “你就是张扬？《临江仙》的作者？” 这人走过来，并未坐在林依然那边，而是与张扬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这个细节很得好感，但下一句话又令张扬极是嫌恶：“依依，帮忙介绍一下呗。” 林依然却对这个亲昵称呼无任何反感之色，只是瞪着来人道：“你来干嘛？” “认识一下啊。” 男生朝张扬伸出一只手，身子前倾，语气十分热忱，“你好你好，依依不肯介绍，我只好毛遂自荐了，我知道这个词用的不对，但不知道该用什么，你是大才子，以后可以教教我。” 这毕竟是林依然的生日宴，张扬不好发作，微笑着与他握了握手，哪曾想这货居然握着不放开了，低头盯着他的手腕手背，啧啧道：“你皮肤挺好啊，比我还细腻光滑，跟你说我从小就长得白，我们班上女孩子都拿我的皮肤当标准，比我白的就是白，比我黑的就是黑，从小到大，除了依依，比皮肤我还真没输给过……” 林依然无奈道：“你好烦啊，走开行不行？” “好吧，好吧，不打扰你们。” 男生起身，又握着张扬的手摇了几下，这才松开，“等会儿再聊，依依走了你叫我。” 张扬十分无语，原以为这是林依然的追求者，门当户对父母同意的那种，特意来找茬，但似乎又不大像，而且这货说是来认识的，说了半天，连名字都没说。 林依然等他走了，才轻声道：“我堂哥，叫林默然，性子跟名字相反，啰啰嗦嗦，而且总找不到重点……不过人挺好的，也很疼我。” “看得出来。” 张扬笑了笑，“我刚进来就看到他了，一眼就觉得他性格挺好的。” 林依然只是望着他，没有做声。 她在人前落落大方，滴水不漏，但只有两人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只用那双明净纯澈的眸子静静地望过来，就令张扬感到莫名的心疼。 短暂的凝视与心疼像是错觉，林依然轻盈起身，说道：“有人来了。” 张扬转头，见周帆竟与王珊珊、刘婵一块进来，难怪来得这么晚，他下意识地站起来，猛然意识到林依然过生日，自己跟着她去迎客算是怎么回事，于是赶紧止住脚步。 但已经站起来了，立刻坐下又太尴尬，张扬只好在那站着，目送周帆三人过来，周帆见他站着，远远地就打趣道：“咦，还站起来恭迎啊？” 张扬不接这话，反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的？” “说出来你们俩可能不信。” 周帆苦笑道，“我打车过来，路上发生了车祸，追尾了她们俩坐的出租车。” 张扬和林依然一起睁大眼睛，王珊珊和刘婵一块点头，“两个司机处理事故，我们三个就一块打车过来了。” 林依然道：“你们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林依然在这聊了几句，就起身跟爸妈一块到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她一走，桌上氛围反而立即冷了下来，王珊珊和刘婵看张扬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张扬知道缘故，又不好解释，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们的礼物呢？” 刘婵不想理他，王珊珊大概看在周帆的面子，解释道：“中午就给依依了。” 然后三人一块看向周帆。 周帆摊摊手，这习惯显然被张扬传染的，“我实在想不出送她什么礼物，想了想，干脆给她发了个红包，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收。” 王珊珊和刘婵一起“嘁”了一声。 闲聊一阵，这桌安排的「同学」连续到来，王谨孝、韩永泰、张敏、赵毅都是同班同学，另外三个随同父母一块来的，两个女生与刘婵、王珊珊同校，还算熟悉，一个男生则是周帆与张扬在球场上打过交道的，林依然半数时间也都在这，氛围倒也算其乐融融。 席间张敏聊起《神雕侠侣》，张扬随口闲扯一番后，与林依然初中同校的两个女生从刘婵口中得知了张扬「每料必中」的事迹后，其中一个忽然问道：“你觉得小龙女是女主角吗？”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小龙女出场之后，张扬在班上武侠讲堂里就说过，不过这女生显然不知道。 问题并不难答，张扬却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瞥向了林依然，她正在爸妈陪同下向旁边一桌的叔叔阿姨表达感谢，脸上挂着纯美乖巧的笑容，一袭白裙，秀美绝俗，俨然书中走来的小龙女。 张扬记起与她所说“像你这样，秀美脱俗，人间绝色”之语，再想想不久后就要连载的第七回内容，更加头疼。 “当然是啊。” 张敏嘴快，已经代张扬回答，“我们班上每周一都有武侠讲堂，张大侠早就说过了，师徒恋在那个年代为世俗不容，是这本书的主要冲突之一。” 那女生点点头，不过还是盯着张扬看，张扬只好点点头，肯定张敏的答案，“她说的没错。” 分罢蛋糕已近九点，又过了一会儿，陆续有人离场，林依然在爸妈的陪同下送客，张扬他们略等了等，便也起身告辞离去。 林依然与爸妈直到十点多才回到家中，她洗了澡，然后一个人在房间拆礼物，分类整理好，有用的放置的珍藏的，最后只剩下那套《射雕》。 她盯着扉页那三行字看了许久，忽然有些气恼地把书举了起来，像是要丢在地上，但终究舍不得，又小心地放了下来，抹了把眼泪，起身来到一侧墙柜上，从自己珍藏的那套《射雕英雄传》中取出第一册，然后用力摔在地毯上。 大概还不解气，又在书上踩了两脚。 好似踩着谁的脸。 她穿着睡衣，灯光下肌肤胜雪，连因用力而脱出拖鞋的半只小脚丫也雪白晶莹，脸上犹有泪痕，踩着那册书闷闷地生了会气，又抬起脚丫，狠狠地踩了一下。 然后吸了吸鼻子，弯腰把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拂抹净，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净如玉的脸蛋忽然泛起微红，随后凑在书上轻轻嗅了嗅，才放下心来，重新把这册书放回了原处。 抱起张扬送的那套签名珍藏版，站在房间里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放在桌上，然后把原本收藏的那套搬了下来，放在下面柜子里，再把这套放在原本的位置上，后退几步看了看，又返身将包装纸小心地折叠好，放在另一个收藏柜中。 做完这一切，她吸了吸鼻子，抹去已经不复存在的泪痕，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在桌上摊开，又拿起一直没好意思拿去学校用的同款黑色钢笔，修长玉润，金质明尖，在日记本上缓缓写出一个个端正秀美的小楷字： 1992年6月1日 周一，晴 十七周岁生日，张扬害林依然哭了两次，不，三次！ 此仇不报， 她歪着脑袋在灯下想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左右瞅了瞅，然后起身灵活地一个恶狗扑食，扑倒在床上，在床上颠了两下，终于找出手机。 打开灵犀软件，进入一个默认匿名发言的三人群聊，哒哒哒地打字。 二楼浴室，躺在浴缸里的苏徽听到手机提醒声，伸手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匿名家庭留言群里出现了一个随机小精灵的卡通头像，旁边是它的发言： 媳妇儿，我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关于今天这事吧，我觉得还是直接问好了，再偷看日记，闺女万一真生气了咋办？你不怕我怕呀[瑟瑟发抖] 二楼书房，刚合上电脑的林沧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一脸懵逼。 房间里，放下手机的女孩儿重新坐回书桌前，握笔认真写下日记结尾。 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个感叹号。 此仇不报，不入张门！！ 【077】一代巨星 在中国的传统家庭教育之中，子女与父母天生就属于不同的阶级，因而一个平等的对话交流十分重要，也十分难得。 林依然自小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和成长氛围，无疑超过了华夏绝大多数的同龄人，不过随着年龄渐长，还是与爸妈发生过一些交流和观念上的摩擦与分歧。 匿名家庭群便是为此而建立的，尽可能地提供一个平等的对话平台，林沧海与苏徽自然知道那是闺女发的，这本来就是给她的「家长信箱」。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苏徽就问出了昨天的疑问：“你昨天从学校回来好像就不太开心？” 家中向来都是中式早餐，苏徽昨晚还特意嘱咐孔姨今早准备了闺女爱喝的红豆燕麦牛奶粥和肉松油条蛋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觉得闺女的心情比昨晚好了许多，她便也状若无意地问出了这句话。 既然已有约定，林依然也就不隐瞒，咬一口酥脆浓香的油条蛋饼，慢慢嚼着，含糊地应一声：“嗯。” 苏徽又问：“怎么了？” 林依然低头喝粥，很随意地道：“张扬在欢送会上唱了一首歌。” “给你的？” “嗯。” “他唱什么了，惹你这么不开心？” 苏徽微笑着打趣，“不会是嫌弃他唱的太难听吧？” “没有。” 林依然昨晚就做好了告诉爸妈的准备，不过这会儿提起来，心情还是有些低落，蛋饼都不香了，“挺好听的。” 苏徽与林沧海对视一眼，林沧海问道：“那为什么还不开心？” 林依然用勺子搅着粥，抬头看着爸妈，“我不想说，你们等下自己上网搜吧，有人把视频传到网上去了，名字是《同桌的你》。” 苏徽叹了口气，柔声道：“他不会这个时候放弃了吧？” 林依然抬眸看了眼老妈，默不作声，继续低头啃饼。 “看样子是了。” 苏徽有些疑惑，“为什么？” 小妮子也不啃饼了，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我哪知道……” 苏徽也停止了继续吃饭的动作，柔声问：“舍不得？” 林依然继续闷头喝粥。 苏徽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脑袋上戳了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不是见不着了，大学四年还早着呢，喜欢就去争取，在家生什么闷气？为这点事也至于？” 林依然吃惊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的林沧海也瞪大眼睛，好似第一天认识自个媳妇，用眼神递过去「你居然敢怂恿我闺女去倒追那小子？」的质问，可惜发送失败。 林依然红着脸嗔道：“您什么意思啊，让我去追他？” 苏徽笑道：“我是说，喜欢就去争取，首先，你要确定自己喜欢，然后，才能去争取，记住，是争取，不是倒追。” 林沧海翻着白眼道：“有什么区别？” “倒追是主动追求他，争取是让他主动来追你。” 苏徽宛若一个鸡汤博主，在跟闺女传授女生恋爱宝典，“恋爱说到底是一种人际关系，是双向的，你马上就要进入大学了，妈妈允许你谈恋爱，也允许你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依依你要记住妈妈说的话，是争取，不是倒贴。” “你可以答应他来我们家学琴，在我们家吃饭，哪怕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但不可以轻易去他家吃饭；你可以送他礼物，也可以接受他的礼物，但不可以无休止无节制无回报地为他花钱；你可以接受他的表白，但不可以主动向他表白。” 苏徽表情严肃，很认真地告诫初涉男女情爱的女儿，“不是女孩子不可以主动，而是凡事要有度，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彼此相向走出一百步，单方走出七十步以上的，都很难有善果，女孩子尤其如此。” “男女有别在这个社会上的体现是无处不在的，如果他喜欢你，哪怕你往前走了一步，他也会欣喜地发现的。” “我不希望你在感情中只懂得享受而不懂得付出，更不希望你只有付出而看不到回报，在与张扬的关系上，你其实一直处理的很好……” 苏徽说到这儿，微微顿了一顿，“他放弃肯定是有缘故的，如果你想要继续这段感情，最好先弄明白原因。” 林依然进入初中后，身边就陆续地开始出现一些早熟的追求者，这不是母女俩第一次讨论类似的问题，但大概由于第一次发现了女儿很快就会恋爱的可能，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郑重、明了地去塑造女儿的恋爱观。 正如苏徽所说，林依然在感情方面的处理上其实一直做得不错，但那一方面源于自小接受的教育，一方面源于苏徽隐在幕后的遥控。 哪怕是对张扬生出好感，甚至有“等进入大学在一起”这样的念头后，恋爱对于林依然来讲，依旧是一件朦胧而模糊的事情。 但就在刚刚，苏徽说出那番话后，尤其是那句“妈妈允许你谈恋爱”之后，这件事情第一次变得清晰起来，好像不久之后，它就会来临一样。 林依然一时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又是心慌……随即又觉得难过，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早点接受就好了……不过这次可不是自己拒绝了他啊……到底为什么呢？ 以苏徽的阅历与精明，自然能大概明白女儿此刻的纠结心思，不过许多事情终究要她自己经历的，如果可能，她自然希望女儿第一次恋爱就是相携白首的良人，但理智告诉她那不现实。 毕竟苏徽不常有，林沧海也不常有。 苏徽从未想过强行干涉女儿的感情，相较于此，她更希望早早地教会她该怎样去恋爱，年轻的感情终究太容易冲动，多走一步，少走一步，稍冷稍热，都是遗憾。 张扬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差，有才华、懂进退，小小年纪就已颇有城府，如果他能与依依走到最后，想来生出来的孩子资质差不到哪里去，自己也好早早地挑选一个来培养，未来接掌红妆……敦煌那边的股份好像也得有人来继承…… 更难得的是他对依依一往情深，只是不知道这份青涩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吃饭早饭，前往公司的路上，苏徽在车上用手机找到了《同桌的你》那个视频，她特意察看了一下，是昨晚发布到视频网站的，一夜之间，点击量已经有近两万了。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淡淡忧伤的歌曲在车内响着，苏徽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下女儿出嫁时的场景，随后哑然失笑，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张扬表白失败后都没有放弃，如今与依依双双进入顶级学府，依依更是给了他明显的回应，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会忽然选择放弃呢？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终于明白了原因。 “小徽，猜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你又看到一个背影很像林沧海的男人跟一个女人走在一块了？” “这次不是你老公，是你闺女的……未来的可能的老公。” “别找打啊！” “就那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啊，还有不拘一格降人才，还有任尔东西南北风……” “张扬？他怎么了？” “你忘了我来青城做什么的了？” “录节目啊，他去干嘛？” “他来参加海选，唱得非常不错，而且还是原创歌曲，词曲都是自己写的，不过听起来……好像咱们家依依的感情不太顺利的样子。” “……同桌的你？” “什么？” “他唱的不是《同桌的你》？” “不是啊，叫《晴天》，听你这意思，他写了不止一首歌？你听过吗？怎么样？” “你回头自己网上搜，先说正事，你是说张扬去你们那个节目参加海选了？” “对啊，我就是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对咱们家依依始乱终弃了？不是呢，我就让他直接参加录制了，如果是的话，那就让他淘汰咯……不过说实话，把他淘汰掉，可能是我们节目的损失……” “听你这意思，他很有潜力？” “不是很有，是非常非常有！他可能会成为一代巨星，巨星！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诗词音乐双才子，只要稍微炒一下，他一个人就可能赶得上我们去年一季的热度，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作为回报，要不我再告诉你两个事？” “啥？” “他被皇家学院特招了。” “真的？” “他还有个名字，叫张牧之。” “……啥意思？” “就是很多人都在找的那个张牧之。” “啊！……” “怎么了？” “嘶……摔了一跤，没事没事，你说清楚，《射雕英雄传》是她写的？你确定没搞错？而且还被皇家学院特招？” “特招的事情随你怎么去炒作，但张牧之的事情你得给我守口如瓶。” “……那你告诉我干嘛？” “让你也难受一下。” “你的意思是不干涉咯？” “嗯。” “那我们家依依怎么办？他要是不能火还好，真火了……进了这行……洁身自好可不容易。” “你是觉得我闺女非他不嫁了还是怎么着？” 挂掉电话后，苏徽坐在办公室，难得地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还是给闺女发了条消息：“你小姨刚刚打电话来，说张扬去参加《音超联赛》海选了，还夸他很有潜力，发展顺利，有机会成为一代巨星。” ———— 这章重写了两次，第三版才总算有了点感觉，抱歉迟到了。 明早七点的更新未必能写完，如果没有会跟第二章一起发。 【078】虐死你们 张扬选择报名《音超联赛》，原因有二： 其一，经过了去年的积累后，《音超联赛》的第二季热度更高，而他缺少的正是曝光度； 其二，相较于先与经济公司签约再出道，通过选秀爆火，拥有一定人气之后再签约，可以避开素人期面对经济公司的巨大弱势，有效减小被霸王条约绑架的可能。 一直到海选结束，张扬遇到最大的困难，其实是说服爸妈同意他去参加这个节目。 他早就报了名，但直到昨晚林依然生日宴之后，回到家中，才很顺便地与爸妈说起这事，为此他还在爸妈询问的时候多说了一些林依然生日宴的事情。 把二老哄开心了，张扬百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音超联赛》青城站海选，并随手报了名的事情，而且海选日期好像就是明天上午…… 听到这事，刚刚还满脸温柔笑意的老妈立即板起脸，直接就一句：“不行！” 张微也跟着爸妈一块训斥：“你不要觉得自己被皇家学院特招了就不在乎高考，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会跟随你一辈子……” 还没说话，就被老妈训：“你要是连二中都考不上怎么说？” 张微狐假虎威不成，还遭了池鱼之灾，气鼓鼓地扯了本英语单词坐在旁边当木雕，准备看老哥怎么挨训的。 张扬跟爸妈晓之以理，讲两轮海选都在高考前，加一起也就两首歌，耽误不了时间，如果侥幸通过了，节目录制也是高考后的事情，更没有影响，实在不行您二老就当我去参加了个夏令营…… 方浅雪还是那句：“不行！” 张扬只好动之以情，就差趴沙发上撒泼打滚了，一直重复“妈我求你了”，同时找年轻时追求音乐梦想失败的老爹求助，张守一见他实在想去，推爹及儿，也帮忙求情。 方浅雪最后终于松口，但她看问题明显更长远，没被张扬的瞒天过海骗过，问道：“如果通过海选了呢？” “我就是去试一下，如果真通过了，到时候您同意我就去录制，您要不同意，我就不去录，反正人家节目火，又不缺人。” 方浅雪望着儿子，好一会儿才道：“你记住刚刚说的话，不要耽误学业。” 这话其实很有纵容之意，张扬却反而不敢一口答应，不过想了想，还是认真应了下来，“您放心。” 第二天还没吃早饭，得知张扬要去参加海选的周帆就到了，说要跟着去见识一下，张微其实也想去凑热闹，又怕被老妈训，于是撅着嘴在旁边酸溜溜地说：“说不定真就是去见识一趟。” 等吃饭早饭，张扬和周帆前脚刚走，她就拿手机给唐言蹊炫耀这事去了。 张扬与周帆来到录制地点，刚走出电梯，按指示牌来到候场室，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昨天刚在欢送会上给林依然唱了首《月光》的那个陈亚。 彼此并不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目光交接的时候，张扬微笑着点了下头，对方便也回以一笑，并未有交谈。 张扬等了近两个小时，才听到自己的名字，按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初试第三室，敲了敲门，而后进去。 面积不大，当中摆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胖丑一矮挫，旁边站着几个挂着工作牌的人，后面还架着录像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 张扬并未再刻意表现出什么紧张怯场，因为他确实有点紧张，不过还是保持着镇定，按对方随手指引走到两个面试官前方站定，分别向两个中年男和其他工作人员各欠了欠身。 “两位老师好，各位好，我是138号张扬，几天后高中毕业……” 说到这儿，话语被矮挫男打断：“我看你的报名表上写，你是原创歌曲？” “是。” “词曲都是原创？” “是。” 矮挫男与胖丑男相视一眼，后者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朝张扬摆了下手，“唱吧。” 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倒似是来了些兴致，纷纷看了过来。 张扬平复了一下情绪，随手拨了几下吉他，前奏一起，就见两个丑男表情一凝，胖丑男靠在了椅背上，矮挫男却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张扬娴熟地弹奏吉他，还没开口唱，就见两个丑男同时看向门口，胖丑男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灵敏地坐起，矮挫男像是也要起身，但似乎被人制止，重新坐实，却都是老老实实地端坐着。 张扬并未转头看，安安稳稳地一首唱罢，躬身致意后，才用余光往门前瞥了眼，见一个三旬左右的职业装女人站在门口。 齐耳短发，容妆精致，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带起一片掌声，而后笑着问道：“原创？” “是。” “词曲都是。” “是。” “写给喜欢的女孩？” 张扬略一迟疑，才有些尴尬地道：“算是吧。” 女人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唱得很不错，写得更好，行啦，回去等消息就好了，最迟今晚，会有人联系你。” 张扬道谢道别，转身离去，对此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回到家吃了午饭后，倒是接到了通知，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嗓音，说他不必再复试，15号直接参加节目录制，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与她联系。 张扬松了口气，道了谢，然后继续纠结《神雕侠侣》。 他以往给汪祺远发稿子都很痛快，七八回一起发过去都是常事，但这次着实纠结了好久，不过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按原版发了过去，然后这几天汪祺远基本就每天一个电话。 一开始想着办法劝他能不能改剧情，推迟一周连载都行，见他打定主意要作，又拐弯抹角地问后续剧情，张扬索性把后面的几回也发了过去。 海选回来之后，见有他的未接电话，张扬回了过去，汪祺远对后续几回赞不绝口，说处理极佳，但还是又不死心地又话里话外劝他最好能改改…… 他毕竟是长辈，张扬不好挂电话，忍受了接近半个小时的唠叨抱怨，挂掉电话又开始纠结。 要不要先跟林依然通个气，免得周六她看到最新剧情多想？ 关于小龙女这段剧情，他从《射雕》连载之后就开始纠结，也试着找了好几个修改方案，还真想到了一个似乎可行的： 小龙女被欧阳锋点穴，尹志平意图不轨，小龙女醒悟这人不可能是杨过，惊怒之下冲破穴道，将尹志平打伤，但自己也因冲穴受了伤，无力追击。 尹志平为此羞惭懊悔，忏悔时被赵志敬听到，赵志敬以此要挟，尹志平虽然澄清，但赵志敬哪里相信他的话，也不愿相信，尹志平唯恐他如此宣扬有损小龙女名节，只得受其挟制。 至于守宫砂，反正本来就没有科学依据，就讲内功引动气血的缘故，慢慢淡了，小龙女年纪本也不大，师父去世的早，孙婆婆死的突然，没有人对她讲过男女之事，本就一知半解，那夜又被尹志平搂抱，后来见守宫砂没了，就以为自己那晚失了清白…… 张扬为此思虑许久，将一个个坑尽可能地填上，终于完成的差不多了，自己略一回思，就发现这样一改，不仅失了原作本意，还充满了纠结和矫情，就像是自己当初刚开始写网络小说，想写点什么剧情，又怕挨骂又怕读者弃书，写得不痛快就罢了，写出来的内容也远远达不到预期…… 好在后来终于在广大书友不离不弃的订阅追更唾弃之下幡然醒悟，领悟网文就是让大家看得舒服的真谛，终成一代大神。 ———— 张扬纠结好一段时间，直到终于下定决心结束与林依然这段感情，才顺便下定了决心，就不改了！ 劳资好容易遇见这么喜欢这么好的姑娘，都放弃了，凭啥你们这些看书的不跟着一块难受？大家都别想痛快！ 怀着这种心思，张扬最终还是将原搞发给了汪祺远，但如今距离发刊连载越来越近，却又跟着越来越纠结。 但一直到5号端午节，最适合找理由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的日子，张扬都打好了一段文字，终究还是删掉了。 6月6号，周六，寒窗文学报准时连载《神雕》第七回「重阳遗刻」。 这一天许多人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去买了报纸回来，没看完就忍不住撕成了两半，然后又拼凑起来，一边骂一边继续看。 寒窗文学报电话连续占线，许多员工被读者骂到不愿意接电话，网上更是声讨、骂声一片，到了晚上张扬上网浏览评价的时候，在谛听小世界里看到了一个「集资悬赏，告诉我张牧之是谁！」的帖子，跟帖过千，骂声价钱声一片。 “太不理智了！” 张扬暗暗吐槽，然后关掉谛听，打开方塘，觉得这里的读者会更理性一点，结果一点开相关的话题，点赞最多的回答都是骂他的，其中不乏一些因为此前对张牧之赞誉有加而眼熟的名字，其中就包括他一度怀疑是二中学生的那个「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 “郑重声明，本人收回之前所有对张牧之的评价，然后想真诚的说一句：张牧之就是个XXXXXXXXX（因违规被迫修改，此处内容大家自行填空）。” 张扬撇撇嘴，嘀咕一声“没素质”，关掉了网页，打开文档，斗志昂扬，“洛神，来，咱们继续！还敢骂我？中毒，濒死，十六年……虐不死你们！” ———— 晚上还有。 【079】不喜欢你了 因为已经提前被皇家学院录取，林依然参加高考就只有刷分一个作用了，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这几天还是每天都与刘婵和王珊珊一块复习，有时候去图书馆，有时候去学校。 刘婵和王珊珊同样报了提前招生，刘婵只报了一个京城大学，被淘汰，王珊珊则报了京城大学与华夏财经大学，最终被华夏财经大学录取，不过还是希望通过高考报京城大学。 虽然不再是一场高考决定一切，但高考分数依旧占据着很大的权重，所以对于刘王两位来讲，几天后的高考可谓至关重要。 林依然主要承担着陪考的重任，两人有什么疑难，想要讨论的，不好打扰另外一个，她就成为了两头忙的那个。 于林依然来讲，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只要闲下来，她这几天就总爱发呆。 她在又一次空下来出神的时候，忽然记起来，就在去年张扬向他表白之前，也有好些天处于这样的状态，还被她数落。 如今回想一下，才能模糊地明白他当时的心情。 得知张扬参加了《音超联赛》之后，她的想法与妈妈差不多，立即意识到张扬忽然选择放弃，根源只怕就在于此。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参加《音超联赛》呢？ 他有才，哪怕写完这本《神雕》之后就江郎才尽，已经写出的这些诗词与小说，都是旁人穷尽一生难以企及的了，且又被《皇家学院》特招，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要去参加选秀呢？ 赚钱？ 武侠小说还不够赚钱吗？ 成名？ 他已经很有名气了啊，如果想要更大的名气，只需要公布张牧之的身份，短时间内就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少年才子。 林依然曾听张扬提起过他爸爸和周帆的爸爸年轻时一块追求音乐梦想的事情，所以几天的深思后，林依然所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释，就是如此了。 张扬想要帮他爸爸弥补遗憾，完成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 同时他又很清楚娱乐圈是一个怎样的行业，更清楚以自己的家庭，爸妈绝不可能让自己嫁给一个明星，未免以后给双方造成更大的伤害，才做出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 以他这两年来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喜欢，可想而知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会承受怎样的痛苦…… 而且他多半认为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或许察觉到了自己对他也有些好感，但毕竟只是一些好感而已，选择这个时候斩断情丝，想来也是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吧？ 否则……否则……他完全可以…… 她想到这儿，脸颊犹如火烧，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这几天深夜辗转时，她曾一度有过找他说清楚一切的冲动，但一来性子矜持，二来苏徽前不久的叮咛犹在耳边，到底抑住了这样的念头，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 来日方长，如果有缘，早晚都会在一起的，假如真能相携白首，何必在意一时的离别悲苦？ 然而这种自我慰藉，并不能稍减她内心中的难过与纠结，不过到底打消了主动找张扬的想法——他在准备参赛呢，先不要打扰他，等一等再说。 减少了联系，她愈发想要早些看到他写的文字，所以周六一早，报纸刚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在客厅看了起来。 待看到小龙女被点住穴道那一段，她起初还真以为那人是杨过，不由脸颊发红，但很快醒悟过来，杨过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往下再看，见笔锋一转，写到杨过与欧阳锋学武的场景，心想果然不是杨过，却没有猜中了的欢喜，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止不住地发慌，回头把前面那段描写又看了一遍，害羞之余，脸颊已经逐渐苍白起来。 她顾不得细看，匆匆浏览，见杨过回返遇到了仓皇逃离的尹志平，脑海中就渐渐空白起来，却还是坚持继续看了下去，待见小龙女身子瘫软，又掀起衣袖，给杨过看臂上守宫砂已经不见…… 林依然虽然未经情事，但这段描写已经点名了那个残酷至极的事实，她只觉脑海空白，似乎有什么嗡嗡直响，但什么都听不到，连思考都停止了下来。 那天张扬的话似乎犹在耳畔回响：像你一样，秀美脱俗，人间绝色。 像你一样，秀美脱俗，人间…… 像你一样，秀美脱俗…… 像你一样…… 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林依然紧紧咬着唇，却抑不住心中的绞痛，苏徽运动毕，下了楼来，瞧见女儿神情异样，奇道：“怎么啦？” “没事。” 林依然低着头，不敢让妈妈看到眼中的泪光。 苏徽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即意识到了原委，伸手将她放在膝上的文学报拿了去，匆匆浏览，很快找到重点，反复看了两遍，哑然失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闺女脑袋上戳了一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道：“傻妮子！” 林依然吸了吸鼻子，又听妈妈问：“心疼他啊？” 林依然用力眨了眨眼，抬起头来，泪光莹然，表情又是委屈又是疑惑，“谁心疼他啦？” 苏徽伸手抹掉闺女脸上泪痕，又拿了张纸巾递给她，这才笑道：“人家为了向你解释，好容易写出个小龙女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都拿来自比了，你不心疼？” 林依然接过纸巾，有些茫然地怔了一会儿，联想到张扬参加《音超联赛》的事情，“啊”地一声，终于明白过来。 龙女失贞，是暗指张扬自己准备进入娱乐圈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心中阴云散去，林依然霎时破涕为笑，又觉得在妈妈面前太丢脸，赶紧抿住，说句“我去洗一下脸”，匆匆上楼。 苏徽望着女儿婀娜秀美的背影，叹了口气，表情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的是她不再难过，无奈的是就小妮子这智商，与张扬就此分道扬镳还好，要真在一块了，估计不用一年，就能被那小子骗得一件衣服都不剩。 苏徽心中顿生警惕，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策，只让女儿养成正确的恋爱观似乎远远不够，就她这性子，真身陷情网，只怕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而且肯定甘之如饴。 这样一想，苏徽终于明白丈夫为啥总对那小子百般防备了，果然自己只是小聪明，他才是大智若愚…… 林依然自然不知老妈心中所虑，越想越觉得「龙女失贞是张扬暗指自己进入娱乐圈」的推测有道理，同时记起他曾说过小龙女就是主角的事情，如此串联起来，张扬的良苦用心昭然若揭。 张扬决定替父亲完成当初的音乐梦想，同时意识到这样一来，很可能就要与自己越走越远，为了不伤害自己，决定放弃追求这段感情。 但他心中十分不舍，抱着万一的希望，他以龙女自喻，以小龙女失贞暗指他的身不由己，同时在自己知道他就是作者的情况下，直说了小龙女就是女主角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自己与他之间，就如同杨龙两人之间，有诸多无奈和坎坷，但是他心里面始终是喜欢自己的…… 他不愿意明说，显然是也在纠结，既害怕会耽误和伤害自己，又实在难以割舍，所以一方面以《同桌的你》中那样的歌词表示决绝，一方面又以《神雕侠侣》来暗喻，希望自己能够理解…… 她这样想着，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回到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床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身子暖暖的，心里甜甜的，说不出的欢喜。 林依然闭眼趴在床上偷偷欢喜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爬起来，坐到桌前，拿出日记本，打开情侣款钢笔，翻开新的一页记下： 1992年6月6号 周六，晴 《神雕侠侣》连载第七回，张扬害林依然又哭一回，报仇+1 想了想，又添了一行： 在妈妈面前丢脸，报仇+1 她写完之后，放下钢笔，坐在书桌前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洋溢着的欢喜的甜甜的笑容忽然慢慢地僵住了。 阳光照入房间，一室明媚，端坐桌前的女孩儿肌肤如雪，容颜绝丽，明净如水的眸子里却慢慢有水雾凝结，化作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滑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抓起日记这一页，就要撕掉，可看着那褶皱纸页上一个个仿佛诉说着自己刚刚那样欢喜甜蜜的字迹，又实在舍不得，僵在那儿好一会儿，心中只想：林依然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愚蠢！白痴！一厢情愿！这还是你吗？ 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你，用得着这样费尽周折吗？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你，舍得你这样难过吗？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你坦白一切？他如果真的不愿意放弃，有比向你坦白更有效的方式吗？ 他是作者！作者！如果他不想这样写，谁能逼他这样写？清者自清，他如果不愿意同流合污，娱乐圈再怎样，跟他有关系吗？跟你有关系吗？ 你醒醒吧！醒醒吧！他就是放弃了，不要你了！不要再一厢情愿的幻想了，他就是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你了！！ 【080】命中注定 张扬等了整整一天，依旧没有等到林依然的消息。 家里只有老爸一直在追读，哪怕以中国家长与子女间的固有关系，这样的事情不好提，憋到了晚饭之后，张守一到底都没有憋住，还是问他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关于这段剧情，前世网络上众说纷纭，大多都是扯淡，张扬哪里知道金老当时怎么考虑的，于是只好在电脑上调出后两回的内容，让老爹自己看。 ——可林依然居然一个字都没问！ 哪怕只是作为读者，你看到了这样的剧情，就不想质问作者几句吗？ 要不骂两句也行啊！ 关了灯，张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空落落的，如有所失，纠结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黑暗中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他微信好友不多，都是同学，聊天的更少，所以虽然好几天没有联系过，打开软件，依旧能一眼看到林依然的卡通猫咪头像。 聊天记录停留在5月31号晚上，倒数第一行是“晚安”，倒数第二行也是“晚安”。 张扬默默地把聊天记录往上滑动，不知不觉翻看到顶，一看时间，已是凌晨02：33，这才觉得眼睛酸涩，用力眨着眼睛问洛神：“下次提醒我一下行不？” “我也在看你们的聊天记录，没注意到时间。”脆嫩甜美的嗓音似乎能让人想象出一张表情无辜的美丽容颜，让人很想扇一巴掌。 张扬懒得与她计较，放下手机，赶紧睡觉，明早还要去高考呢！ 他闭上眼睛，不到半分钟，就又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过来，打开微信，确认林依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这才重新把手机放一边，合眼安睡。 眼睛酸涩难受，一时间也睡不着，反正高考只为刷分，张扬也没有什么的心理压力，索性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飘飞，林依然…… 念头到这，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浑噩之中第一个念头不是高考，不是还困，而是：“我啥时候睡着的？” “张扬，起来啦！” 外面传来张微砸门的声音，张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先拿手机看了眼。 没有新消息。 然后看时间：07：15。 起床穿衣洗漱，张扬走出卫生间，张守一立即发现他精神不佳，问道：“怎么了？没睡好？” 张扬恹恹地“嗯”了一声，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睛，“一想到今天高考，终于要毕业了，兴奋的睡不着。” 张微撇嘴道：“是紧张吧？” 方浅雪道：“那还真得庆幸你被提前特招，不然真要靠高考来报大学，你不得一夜睡不着？” 张扬懒得讲话，心里又开始纠结：林依然这会儿应该已经起床了吧？马上都要高考了，我给她发个消息，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现在已经学聪明了，这种事情轻易不与洛神讲，只在自己心中天人交战，正想着发消息与不发消息会分别演化出怎样的后续时，听到自己房间里似乎隐隐有“叮咚”一声。 张扬立即睁开了眼睛，故作淡定地走向自己房间。 张守一叫道：“你干嘛去？不能再睡了，不然来不及了，真困的话，等下车上眯一会儿吧，中午回家再睡。” “不是，我忽然想起来一道题。” 张扬几步回到自己房间，手机屏幕还未熄灭，两步窜上去，目光瞥见手机屏幕上果然有微信的消息通知，霎时间从心底到四肢百骸感到身心舒畅。 打开手机一看，周帆：你啥时候出发？ 张扬叹了口气，怏怏地打字回道：“吃完饭就出发呗。” 周帆：“我昨晚睡不着，没办法，爬起来看了部小电影，折腾半天才睡着。” 张扬：“我也没睡好，想着祖国大好河山等着我去建设，亿万人民翘首以待我的出现，深感任重而道远。” 周帆：“你那是已经睡着了吧？” 张扬与他闲扯几句，随后看着手机界面迟疑半天，正要打字，外面传来方浅雪的嗓音：“你哥呢？” 然后张微扯着嗓子喊：“张扬，吃饭啦！” 接着老爸也喊：“张扬？张扬？” “来啦！” 张扬应一声，下意识地要把手机放下，犹豫一下，又放在了裤兜里，出去吃饭。 ———— 空旷的瑜伽室里，林依然一袭雪白瑜伽服，盘膝坐在软垫上，正盯着放在旁边小桌上的手机发呆，整齐细密的长长睫毛时而轻轻眨一下，明亮纯澈的目光里透出些许纠结与苦恼。 “依依，做完了吗？” 苏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林依然下意识要仰头伸腿，余光已经瞥见门被推开，于是迅速坐稳不动，微微抬头看向妈妈，轻轻“嗯”了一声。 苏徽微笑道：“换一下衣服，该吃饭啦。” “好。” 林依然轻盈起身，往外走去，苏徽看着女儿曲线毕露的婀娜身段，轻声问：“衣服紧吗？要不要换新的？” 林依然舒展了一下双臂，摇摇头道：“还不紧，不用换。” “那走吧，吃完饭该去考场了。” “嗯。” 林依然随妈妈走到门外，忽然转身，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嗖嗖嗖地走到小桌前，按住手机一滑，两指捏住往上轻轻提，潇洒地握在手中，人已转过身，轻盈的小碎步嗖嗖嗖地走出瑜伽室。 苏徽关上门，有些好笑地道：“怎么到哪都拿着手机？” 林依然露出一个甜甜笑容，没有回答，与老妈分开后，甜甜的笑容才一收，撅着嘴巴，踩着软拖鞋，一路踢踢踏踏地来到自己的衣帽间。 她关了门，脱去瑜伽服，气鼓鼓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噗……噗……”地吐了两个看不见的泡泡，又转头看一眼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依然没有动静。 她闷闷地走到衣架前，今天不必穿校服，二中的学生在今天也大多不会穿校服，她找了件白色棉布长裙穿上，拢了拢长发，站在镜前。 镜中女孩肌肤胜雪，容颜脱俗，那双亮亮的眼眸里却似乎蕴着什么淡淡的愁绪，显得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撅了撅嘴，镜中的女孩也如此般动作，纯稚自然，毫无做作，然后又吸了吸鼻子，将身上裙子脱了下来，随手丢在地毯上。 她在衣架衣柜间翻找一阵，最终选了件样式普通而简约的白T恤穿上，再套一条牛仔裤，站在镜前看了看，嗯……普普通通的林依然，然后略理了理长发，拿起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吃罢早饭，司机已经等在门外，林依然上楼拿了考试用具和证件，放在一个白色双肩包中，与爸妈道别，背着走出家门。 司机是个退伍军人，沉默寡言，开车十分平稳，车子驶在街道上，她坐在后排，手里握着手机，望着一侧不断后退的街景静静地出神。 张扬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握着手机，望着一侧不断后退的街景静静地出神。 “嘭” 公交车在站台停下，上来七八人，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立时变得拥挤起来，正在出神的张扬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有不少都是学生模样的人，年纪与自己差不多，这两天高考，全市所有中学统一放假，想必这些人与自己一样，都是去十九中考场参加高考的应考生。 想到这儿，张扬突发奇想，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对洛神道：“你说，要是这辆公交车也跟那天一样，忽然出故障抛锚，会怎么样？” 洛神淡淡地道：“你无所谓，不过其他人……” 她还没说完，张扬就听得一阵略显刺耳的刹车声，而后车身晃了一下，慢慢地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张扬瞪大眼睛，“不会吧？” 洛神淡淡地继续道：“……的心情应该没你这么轻松，还有心思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张扬看着打开双闪，急忙下车检查的司机，摊摊手道：“现在不无聊了吧？” 车上不少人都探着头朝外看去，要去考试的学生更是脸露忧色，张扬虽然不参加这次高考都没有问题，但唯恐自己乌鸦嘴害人，也伸着脖子瞧。 等了一会儿，就在车上议论声一片，几个大爷大妈很热心地说着“可别出问题，有学生要去高考啊”的时候，司机一脸无奈地重新上了车，举起双手道：“抱歉，实在抱歉，车走不了了……” 话没说完，就被一片七嘴八舌的声讨打断，司机提高了嗓门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跟公司打了电话，后面的车马上过来，大家就等一等，很快……” 再次被一片声讨打断，司机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我知道！我知道……这样，高考的学生先跟我下车，有几个人？举手我看一下……十三个，好，好，你们跟我下车，我让公司请人调出租车来，钱我出，我出……来来来……” 张扬等十三人排着队下了公交，跟着司机大叔站在路边，挂掉电话后冲着张扬他们摆手道：“公司已经调车来了，那个，大家不要着急，时间充足，肯定不耽误你们考试……大家排成一对好吧？来一辆车走一个。” 按照原本随意站的位置，张扬被排在了第七个，很快有一辆出租车过来，上去四个，司机大叔去付钱，还不忘解释：“这钱公司出，公司给报。” 张扬看了下时间，九点半高考开始，如今刚八点十分，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时间怎么都充裕的，也不着急。 但这辆出租车过去后，不知怎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出租车过来，司机大叔站路边，踮着脚尖，手搭凉棚，远远看了两秒，又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挂掉，脸上已有汗迹，冲张扬他们解释道：“前面路口撞车，堵住了……这样，大家跟我走。” 他走到路边，伸手拦车，同时指着停在旁边的公交车，有路过的车辆速度稍缓，就大声喊道：“公交车抛锚啦，这些学生高考，十九中的，有没有顺路的？” 很快就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减速停了下来，第一辆车在司机大叔不住的感谢声中带走了俩，到第二辆车的时候，副驾有人，后座可以带仨。 接下来张扬当先，他转头往后瞧了瞧，见后面排第三第四位都是妹子，第四位还蛮漂亮，往旁边横移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先吧。” 后面的男生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必承情，他后面的女生两个女生忙摆手说不用，张扬迎着朝阳，笑容温和地道：“没事没事，你们先走，我提前特招，已经录取过了，高考参加不参加都一样的。” 一群男生女生齐齐怔了一下，俩女生推辞的话被噎住，只好道了谢，默默地上车，排第三位的那个女生说罢谢谢后，脸上才掠过思索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家伙让不让自己都能走，好像不用跟他说谢谢？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张扬只好走到队伍最末，这时还剩八人，又来一辆私家车带走三人后，只剩下五人， “别急，别急，来得及。” 司机大叔满头大汗地安慰，张扬其实很想跟他说你才是最着急的那个，怕伤人自尊，没好意思说。 又一辆私家车停了下来，这次车上没人，直接带走四个，仅剩张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司机大叔身旁。 “很快，很快，就你一个人，随便都能带过去。” 司机大叔表情着急，眼见暂时没车过来，于是继续安慰张扬，等了一会儿，过来的车都没停，怕张扬着急，于是赞道：“小伙子很有奉献精神嘛，这种时候还主动让人，可不容易。” 张扬笑道：“您过誉了。” “哎，这可不是过誉！这种命运攸关的时候，才更能显出一个人的品性，照我说，你这样的行为都能登报纸的……” 司机大叔刚刚忙着感谢车主，没听到张扬的解释，见这小伙子谦虚，更生好感，猛一顿夸。 “我特招，已经被大学录取过了，高考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 张扬听着倒不脸红，只是瞧着司机大叔像是没词了，有些尴尬，于是善解人意地帮他解围。 司机大叔发自肺腑的欣赏、赞誉表情僵在脸上，不过很快恢复如初，“那也难得，就是被特招了，换一个人，也未必就能像你这样。” 张扬想了一下，“好像也有道理。” 远处又有车来，司机大叔赶紧又去拦车，张扬脑海中则忽然响起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林依然好像跟你一样，都是在十九中考场吧？” “好像是……” 张扬怔了一下，立即意识到洛神想说什么，算了一下方向，从林依然家里去十九中，似乎真有可能经过这里。 不过想了想，张扬还是摇摇头，“哪有那么巧？” “如果真有那么巧呢？” 张扬探着脑袋往路上看了看，没瞧见林依然那辆黑色团龙车，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又稳了一手，“要是真有这么巧，我就上车呗。” 洛神很不屑地“嘁”了一声。 “你嘁什么？” “呵呵。” 张扬又探着脑袋往路上瞧了瞧，见一辆白色的团龙车平稳驶来，在司机大叔不断招手、呼喊之下，打了转向灯往这边变道，心中一定，道：“如果我不是坐她的车去考场呢？” “以后你误时、错车之类，免费提醒你。” 她如果真赌大的，张扬反而犯嘀咕，见她只给些不重要的小恩惠，这才放下心来，而且好像还蛮实用。 洛神又问：“你如果跟她同车去考场呢？” “那我下车前就跟她表白！” 那辆白色团龙车已经在外道减速，眼看着就要停下了，反正不用兑现的许诺，张扬也就颇为豪爽霸气地大声报出自己的赌约。 “好！” 洛神一声应罢，张扬隐隐觉得不对劲，但那辆白色团龙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根本不存在变数，也就不慌，见司机大叔已经跑去交涉，他也跟了过去。 刚走两步，就见车后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令人望而惊艳的脱俗容颜。 今晚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落红不是无情物（上） 车窗缓缓落下，女孩儿秀美绝俗的容颜沐浴着阳光，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正连声道谢的司机大叔都愣了一下，张扬更是目瞪口呆。 我刚刚说啥来着？ 林依然坐在车内，眼望着张扬，心中掠过淡淡懊恼，早知道就该穿那件白裙的…… 张扬心思电转，记起自己刚刚说的是「坐她的车去考场」，也就是说，虽然目前来看，自己似乎陷入绝境，但实际上还有一条活路。 这是林依然的车又怎么样？我可以选择不上车啊！ 林依然见他一直目瞪口呆，傻兮兮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又怕他尴尬，忙抿住笑意，眼波盈盈地瞥他一眼，默默地挪到左侧座位去。 张扬有心不上她的车，可此时此境，又哪里说得出“其实我不想参加高考”这样欠打的话来？只好无奈地走过去，默默地打开车门上去。 司机大叔回过神来，见这个虽喜欢炫耀、但人品还不错的小子居然莽撞到直接去后座跟人家同坐，就要开口提醒，却见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子已经挪到了一旁，只好咽下要说的话，心里暗暗惊奇。 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姑娘都这么好说话吗？ 自己当年参加高考咋就没遇见过这……呃，自己好像就没参加过高考…… 张扬坐上车，隔窗朝司机大叔摆摆手道别，随后才升起车窗，隔断了司机大叔啧啧赞叹的目光。 “还真是好人有好报！” 目送那辆白色团龙车启动驶远，司机大叔感慨一声，心中暗想：小伙子要抓住机会，这是真正的豪车美女啊！别人靠高考改变命运，你在去考场的路上就能改变命运了，能不能走上人生巅峰，就看你这一路上表现了…… ———— “你怎么换车了？” 车内，略微沉默后，张扬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林依然微觉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关心这个，眼睛眨了眨，“袁叔叔今天开这辆车，我就坐这辆车了。” 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平静地道：“我想着今天高考，换个新的颜色，图个吉利。” 张扬嘴角抽了抽，白富美的世界我们不懂…… 林依然望着他问：“是觉得这辆车坐的不舒服吗？那我以后还坐原来那辆好了。” “不是不是。” 张扬赶紧摆手，作为神龙旗下最顶级商务品牌，团龙车最低售价也在三百万以上，这车要是还坐着不舒服，那就只能把她给抱怀里坐着了。 张扬压抑住心中的胡思乱想，解释道：“就是有点意外，一开始看到有车过来，我还想着哪个好心人呢，没想到车窗一落，是你。” 林依然拖长语调，甜甜地笑道：“那还对不住您老，让您失望啦？” “没有没有。” 张扬干咳一声，“喜出望外。” 林依然皱皱鼻子，掩住嘴角甜甜的欢喜，问道：“不是说公交车故障嘛，怎么就你自己？” “十几个呢。” 张扬摊摊手，笑着解释，“不过人家赶不上考试是人生大事，我赶不上，最多就在我光辉璀璨的人生中减掉相对不那么耀眼的一笔而已，而且还能造福广大考生，让他们的省内排名瞬间提高一个名次，利人不损己，就发扬风格了呗。” 林依然翻着白眼“嘁”一声。 然后就好像都说完了能说的话，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好机会！” 洛神敏锐地抓住了时机，冒了出来蛊惑，“你不是要表白吗？抓紧抓紧！” “我是被你坑了。”张扬自然不想认账。 “你想赖账？” 脆嫩甜美的嗓音透出一股浓浓的鄙夷，“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扬打断道：“我是渣男，不是大丈夫。” 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愈发鄙夷：“这样的女孩就在你面前，你都能忍住不下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渣男？” 张扬无言以对，干脆继续沉默，打定了主意死不认账。 林依然悄悄瞥他一眼，见他眼望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太想跟自己讲话的样子，抿了抿唇，忍住要说出的话，转头看向前方。 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他始终没有看自己一眼，又抿了抿唇，转头望向窗外。 张扬打定主意，悄悄瞥一眼林依然，见她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太想跟自己讲话的样子，犹豫一下，忍住要说的话，也望向窗外。 车内隔音极佳，沉默之中，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车子在前方路口停下等红灯，林依然扭头看来，见张扬眼望窗外，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语不发，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心里一酸，，一时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几乎掉下泪来。 她赶紧扭过头去，盯着窗外，努力眨去眼中水雾，暗想不说话就不说话，就算回头后悔、哭死，也绝不开口跟他说话！ 张扬隐约听得左侧似乎有些动静，转头看过来，见林依然依旧眼望窗外，姿态端正优美，却隐隐有一种只可远观、拒人于外的感觉，略微由于，想要开口，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正要回头，却见她似是轻轻吸了下鼻子，动作十分轻微，如果不是正盯着她看，绝难察觉到，看在张扬眼中，却觉心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有些心疼。 他轻轻“喂！”了一声。 林依然回头看过来，表情微露疑惑，瞧不出任何异样，但那明净的眸子里分明还有淡淡的水雾，仍未彻底消散。 张扬定定地盯着她，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抓住狠狠攥了一把，几乎忍不住，真要像刚刚所说的那样，向她表白。 但最终只是笑了笑，问道：“看什么呢？” 林依然望着他的笑脸，明净的眸子中水雾迅速散去，抿了抿唇，溢出一丝笑意，立即抿住，扭头看向车窗外，“干嘛告诉你？” 张扬忍不住笑起来，刚刚的纠结、紧张、心疼，甚至于这些天始终积郁心底的烦躁都似乎在这一笑中悄然消散。 林依然听到笑声，又转头看来，明眸微微睁大，嗔道：“笑什么呀笑？” 老实讲，张扬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笑，就是莫名地觉得开心，一时止不住，只好转头看向车窗外，很快又回过头来，却见林依然盯着自己，脸上也漾着明媚的笑容。 她见张扬看来，抿着唇，想要忍住笑，却忍不住，于是气呼呼地哼一声，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 张扬咳嗽两声，终于板住脸，又朝她“喂”了一声。 林依然闻声回头，眼望着他，眸子像是一汪纯净明澈的清泉，静静地等他开口。 张扬笑道：“你还记得《音超联赛》吗？” 林依然点点头，眼中露出些许疑惑，“怎么啦？” “我报名参加了，已经通过了海选，过几天去录制。” 林依然盯着他，眼睛眨啊眨，然后轻轻“哦”一声，又转过头，望向车窗外，张扬对她冷淡的反应有些奇怪，正要问时，林依然忽然回头，朝他灿然一笑，笑容娇甜、狡黠、欢喜：“我早就知道啦！” 张扬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傻，又莫名其妙地笑，一边笑一边盯着她发怔，林依然有些脸红，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张扬干咳一声，掩饰住尴尬，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依然脸颊微热，装作不记得他刚刚盯着自己发呆的事情，笑道：“你忘啦，我跟你说过，我妈妈有个朋友，就是把《诗词大会》创意告诉皇家电视台的那个。” 张扬恍然，记起那天看到的那个职业女性，“她是《音超联赛》的负责人？” “我也不太清楚。” 林依然想了一下，“但她说在海选的时候看到了你。” 张扬点点头，“哦”了一声。 林依然见他并不追问小姨看到了他，为啥要告诉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她暗暗埋怨自己不知羞，岔开话题，“你唱的……还是那首歌吗？” “不是，另外一首。” 林依然缓缓点了下头，迟疑着问：“也是……你自己写的吗？” 张扬点点头，见她眸子晶亮，似是想要追问，又有些犹豫，笑道：“我自己……嗯，写的歌不多，所以回头正式录制的时候，也得唱海选时的那首，如果没被剪掉，你可以在电视里看到我。” 他说到后来，挑了挑眉，颇有些得意，林依然翻个白眼，“哦——”了一声，很应付地露出一个“好厉害呀”的表情，笑盈盈地看着他，“那我就好好期待着啦。” ————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啦。 【082】落红不是无情物（下） 张扬听她这么说，又开始纠结，不知道她这样期待是不是好事，到时候真听到了《晴天》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林依然见他这样表情，已经猜到多半是跟《同桌的你》意义相近的歌，原本欢喜雀跃的心慢慢下沉，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眨了眨眼，略有些好奇和疑惑的表情望着他。 张扬短暂迟疑，林依然表情不变，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唯恐他接下来的几句话，就会变成笼罩天地的阴霾，遮挡住所有的色彩与光亮。 “那个……” 张扬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按一句有点老套的话来讲：艺术源于生活，又脱于生活，肯定不能全部都据实而来，要有加工的，对不对？比如那首《同桌的你》，你就没有说过喜欢跟我在一起吧？” 林依然红着脸瞪他，张扬笑道：“而且人很情绪化，昨天有感而发，今天没了那种感觉，就会觉得矫情，比如灵犀空间里的动态，微信的朋友圈……翻开以前自己写的内容，可能会觉得都没脸见人。” 他词不达意，林依然却已然明白，心中迸开的欢喜如同水瓶落地溅开的水花，简直要洒的到处都是。 她小心地不让这些水花溅出去，轻轻“哦”了一声，展颜笑道：“我有时候看自己以前写的日记，也觉得好傻、好幼稚。” 张扬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林依然已笑起来，“我可没有说你写的歌好傻好幼稚啊，你别想诬陷我！” “我大人有大量。” 张扬不与她计较，笑了笑道，“你考完试干嘛去？” “嗯——先出去玩几天，然后回来拿录取通知书。” “一个人？” “当然不是。” 张扬“哦”了一声，见林依然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撇撇嘴，忍住不问，林依然见他不问，也忍住不说。 两人大眼瞪大眼，好一会儿，林依然忍不住笑起来，结束了对峙，微嗔道：“跟刘婵和珊珊啦！” 张扬“嘁”一声，“我早就猜到了。” 林依然见他嘚瑟，想在踢他一脚，又忍住了，“我还报了一个花艺班，不过在京城，还要去拜访一个长辈，跟他学书法。” “你……要搬去京城了？” 林依然轻轻“嗯”一声，“我爸工作在那，我接下来去那边读书，所以我妈也准备把公司总部搬到那里去，毕竟京城还是更好一些，不过也不是搬家，假期还是要回来的，毕竟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青城嘛。” 张扬点了点头，林依然又问：“你如果通过了海选录制，是不是也得去京城？” 《音超联赛》由麒麟电视台主办，总部也在京城，各地海选后，后续录制基本都在京城，张扬本想说你作为东道要不要表示一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应该吧。” 林依然明净的眸子望着他，也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哦”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车子缓缓减速停下，一直沉默开车吃狗粮的袁通提醒道：“到了。” 因为高考的缘故，外来车辆无法驶入，车停在校门外，张扬与林依然一左一右地下了车，相视一眼，张扬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进十九中，张扬左右四顾，问道：“你来过这里吗？” 林依然摇摇头，“没有，就前天来看考场的时候来过一次。” “你这是病句。” “你这是找茬。” “别忘了等下考语文，我这是帮你减少被扣分的可能。” “明明是狡辩！” ……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却都没有提起考场的事情，并肩走到11号楼下，林依然转头看他一眼，眸子晶晶闪亮，隐隐透着欢喜。 张扬也转过头，目光交接，林依然脸颊一热，赶紧回过头，却连耳朵也开始热起来。 张扬咳一声，“我三楼。” 林依然轻轻“哦”一声，“我二楼。” “那我在你上面。” 林依然横他一眼，抿着嘴角偷偷笑一下，赶紧绷住，嗓音轻轻地，像是稍微重一点，就会惊破什么似的：“你知道我也在这栋楼啊？” “不知道啊。” 张扬果断否认，“我又没看你的考场……你知道我在这栋楼？” 林依然睁着水灵灵的大眼，“不知道啊。” 张扬递过去一个“我信世上有鬼也不信你这张好看的嘴”的眼神，“你刚刚还说「也在这栋楼」？” “你都说三楼了。”林依然很嫌弃地还了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那也许我担心你考试紧张，为了陪你上楼说说话，故意这么说的呢？” “我不用你陪，你走吧。” “不走。” “哼……” “你哼什么？” “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告诉你。” “哼！” 无聊而又没营养的对话中，两人并肩走到二楼，林依然回头看着张扬，张扬犹豫一下，很嫌弃地挥了挥手，撵人的架势，“拜拜！” 林依然白他一眼，加重语气，转身朝自己的考场走去：“拜拜！” “好好考啊，别被我一科超过太多分。” “你才要好好考，不然要被人说江郎才尽啦！” “走啦。” 张扬上了三楼，洛神才又重新冒出来，“说好的表白呢？” “不是表白过了吗？” “哪句？” “我跟她解释了《同桌的你》啊。” “这叫表白？” “「表白」指想他人表达自己的想法或心意，我不是表达出来了吗？” “呵呵。” 张扬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直在撮合我跟林依然？” “我是帮你尽快获得更多歌。” “那也不需要这样的手段，我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还要靠一个妹子苟且求生？” “「七尺」源于古时衣带下垂的长度，孩童三尺，成人七尺，因而以「七尺男儿」意指成年男子，你说的「八尺男儿」是什么意思？” “……” “而且不是因为林依然，你现在已经忙着怎么公布武侠作家身份，炒作少年才子了，多半还得靠高考刷个高分，方便炒作，能这么悠闲，连准考证落在人家车上了，到现在都没发现？” 张扬这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放文具准考证等一应用品的文件袋不知所踪，一拍脑袋，“我靠”一声，转身匆匆下楼。 这时候考场门没开，来到的学生都站在走廊里候场，林依然正与几个旁边考场的二中学生闲聊，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偶尔礼貌地点一下头。 张扬来到二楼走廊，一眼望见林依然，她也立即看到了张扬，起初还以为他在楼上没熟人，一个人无聊，又下来找自己聊天，抬了抬下巴，正要傲娇一下，就发觉张扬神情有异。 她自觉今天普普通通，但自打来到这边，不论认识的不认识的，许多人都在或明或暗地关注着，几个自看到她后就觉得喜出望外的二中学生更是如此，很快就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也看到了张扬。 张扬欢送会上一首《同桌的你》之后，整个二中都知道了他追求林依然失败，选择祝福她的事情，张扬这个名字更是彻底传遍校园，那几个二中学生显然也认得他，见他不知道在哪个考场，大老远跑来找林依然聊天，眼神都有些异样。 张扬见林依然身旁有人，觉得让人知道自己把准考证落在她车上了不大好，于是远远站定，朝林依然招了招手。 林依然瞪大了眼睛。 几个二中学生瞪大了眼睛。 旁边许多偷偷关注着林依然，因此而注意到这一幕的广大学生们也瞪大了眼睛。 有俩女生闲聊着从楼道过来，看到这边走廊如此诡异的场景，同时在原地怔了一下，多半以为这些人在比谁眼睛大。 张扬见林依然不动，又招了招手，同时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过来。 林依然见他竟要自己「召之即来」，且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一时又羞又气，狠狠地回瞪他一眼，还是站那不动。 张扬一阵挤眉弄眼，见她还傻站那不动，压低声音喊：“过来啊！” 林依然见这下子半个走廊的人都看了过来，再不过去，鬼知道他又会干嘛，只好压抑住把书包砸他脸上的冲动，气呼呼地走了过去。 “我准考证落你车上了。” 林依然一愕，顾不得赌气，跟着他就往楼道走，同时安慰道：“没事没事，袁叔叔应该就在学校外面等着呢，来得及。” 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给袁通打电话。 几个二中学生见两人低语几句，张扬就把林依然拐跑了，无不目瞪口呆。 袁通确实在校外等着林依然考完，张扬与林依然一块过去拿了文件袋，林依然又好气又好笑，“你简直笨死啦，连准考证都能忘。” 张扬暗暗吐槽要不是因为你，我这么周全的人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又不好直说，免得有轻薄之嫌，翻个白眼，也不解释。 “你小心点，不要回头考试的时候，又犯像忘了写名字啦，忘了写准考证号啦，忘了涂答题卡啦之类的低级错误……” 林依然可算逮着了机会，把爸妈和孔姨每人叮嘱了好几遍的话复述给张扬听，张扬在家已经被数落好几遍，哪里肯听她啰嗦，但只一打断，林依然就一句“你连准考证都能忘！”砸过来，稳准狠，砸得他无力反抗。 被蹂躏了一路的张扬到了二楼，摆了摆手就往三楼跑，身后还传来林依然带着笑意的叮嘱声：“记住啊，别忘啦！” 经过这一个插曲，张扬到了三楼，没等多大会，就有监考老师过来，打开了教室门，于是进了教室，听考试规范，手机关机，领取考卷，开始答题。 考试时间从九点半到十二点，共一百五十分钟，大概心态轻松愉悦，张扬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就把所有的题目答完，然后看诗词附加题： 高考之后，我们将要与熟悉的同学、老师，甚至是家乡告别，迎来人生新的开始，值此之际，你是否有什么感想？ 请写一首诗词来表达（诗、词皆可，不限韵脚、词牌。） 张扬略一沉吟，手握愿君长风笔，以舒展洒逸的行楷一挥而就：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在回家路上，这章今晚发了，明早就没了，估计得到晚上才能更新。 【083】跑题了 张扬写完之后，检查了两遍，连个错别字都没找到，看一下时间，距离交卷还有接近一个小时，只好再检查一遍，确认自己的水平只能考这么多，做好了拿不到满分的准备之后，起身交卷。 在整个教室的瞩目下走出教室，张扬伸了个懒腰，下楼直奔学校大门，却见大门紧闭，随后被门卫大叔很客气地告知，要等所有的试卷都收起之后才能离开学校。 张扬转身看着空荡荡的校园，很幽怨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显得十分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张扬前世参加高考就曾不止一次抱怨过这个规定，这一世同样有所了解，洛神曾读取了他的记忆，说不知道纯属扯淡，但他也忘了这回事，自然没办法义正言辞地指责她。 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校园，张扬无奈地叹了口气，溜达半圈，虽然有些景色还不错，但跟二中相比无疑差了不少，而且一个人孤零零的，更没什么意思。 他想到这儿，忽然心里一动，转身走进最近的教学楼，爬到顶楼，然后一层一层地往下溜达。 这时距离考试结束尚有四十分钟，大多数考生要么在检查，要么在写琢磨附加题，还有人正在写作文，无暇旁观，但仍有不少人在凝神苦思的时候，无意间一瞥，就看到了他在走廊上无聊溜达的身影。 时近中午，阳光照射下来，将张扬的身影投射走廊之中，既未拉长，也不显高大，只让人觉得蛋疼。 并且很快感受到了这样的痛楚。 路过到11号楼的时候，张扬特意避开了三楼，从四楼下来，就直接来到了二楼，很无意地溜达到林依然考场外，又很无意地往考场里面瞅了瞅。 林依然正在认真地检查试卷，并没有看到他，倒是有个与她同考场的二中女生——开考前刚刚在走廊里打过照面，正望着走廊纠结要不要改掉一个选择题答案的时候，看到张扬溜达过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张扬很低调地朝她笑了笑，正要收回目光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最后又瞥一眼林依然，见她仍在认真检查试卷，心中暗暗替她惋惜…… 就在这个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大概是某个监考老师不小心讲保温杯里的水洒在了走廊上，张扬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是练过的，凭借着过人的下盘与腰力，千钧一发之际，咣咣咣三脚，脚脚都似力有千钧，重重踏在走廊光华的大理石地板上，强行稳住了重心，保留住了最后的颜面。 不过那一滑三脚，“滋溜——”再加“咣！咣！咣！”三下，在寂静的考场中，动静简直堪比大地震，学生们纷纷往外看来。 不过很显然，只有张扬旁边一个考场的学生看到了始作俑者，一个个睁大眼睛，表情或惊疑、或嫌恶地看着他。 林依然也抬起头来，见张扬双臂平展，姿态古怪地站在走廊外，明眸圆睁，张扬这时抬起头来，在她惊诧、疑惑的眼神注视下，朝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双手合十，拜佛一样地向脸色不愉的监考老师摇了两下，“老师不好意思。” 大概见他态度不错，原本灭绝师太一样的监考老师表情稍缓，低声道；“提前交卷的是吗？交完卷就去楼下，不要影响别的同学。” “是，是。” 张扬陪着笑答应，偷偷瞥一眼林依然，见她抿着嘴角，眼波盈盈，满是笑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又朝监考老师笑了笑，这才起身离开。 林依然低头继续检查试卷，不知道看到了那儿，忽然嘴角一弯，偷偷的笑起来，然后迅速抿住，集中注意力，继续认真地检查。 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地笑起来。 她握着钢笔，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又悄悄安慰自己，就刚刚看了一眼，而且他还那个样子，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用的是什么钢笔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驱散，认真地又把试卷检查了一遍，这才看自己写在草稿纸上的诗词附加题答案。 《晚杏》 梅子时节访菊行，花褪便馋枝上青。 不待人间芳菲尽，哪得五翁授书情？ 注：北周名士林复喜爱杏花，喜吃杏脯，因宋朝诗人杨万里咏杏花五绝而自号「五绝老叟」，弟子往往尊称他为「五翁」。史载史载林复于江南讲学，陆青萤为江南豪族奴仆，看守杏园，尽取甘美者为束脩。事发，陆青蝇被打致残，林复爱其「植杏甚美味」，收为弟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唇，一字未改，誊写到答题卡上。 重新检查一遍，无误。 她看了一下考试时间，距离交卷还有近半个小时，只好重新再检查，但只看了两个选择题，脑海中就忽然跃出来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 要不……也交卷算了？ ———— 张扬走出教学楼，站在廊下台阶上，望着空荡荡的校园里，忽然轻轻在脸上拍了一下，还不解气，又用另一只手在另半边脸上也轻轻拍一下，心里暗骂：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上辈子就这样，这辈子还这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假如这是玄幻世界，她无疑就是自己证道的心魔、道劫，想要成功，就要狠下心来才行，以后别说跟她同车，就是同房，也决不能主动跟她讲一句关于个人情感的话——最好就不要讲话！ 张扬站在廊下台阶上，眼望十九中校园的天空，心中暗暗发誓，要是…… 张扬抬头往上看一眼，为了避免自己成为高空坠物的无辜牺牲品，迅速退回走廊上，这才继续默默发誓： 今天只是个巧合、意外，不论是同车，还是自己脑袋发热，居然还让她提早交卷，陪自己逛逛——都是巧合，都是意外！尤其是没把人勾搭出来，反而出了个大丑，现在还疼呢…… 从这一刻开始，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不要说主动去亲近林依然，就算她主动勾搭自己，也决不轻易妥协！ 要是再有像刚刚那样头脑发热的愚蠢行径，我就……我就…… 他正斟酌着立下怎样的誓言比较安全，就听身后传来林依然的声音，嗓音轻柔悦耳，夹着淡淡的笑意和疑问：“你站着干嘛呢？” 张扬回头，见她背着书包走过来，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你这么快就交卷了？” 林依然皱着鼻子嗔道：“你比我还快好不好？” “再快也没用。” 张扬朝校门指了指，“人家不让出去。” 林依然吃惊道：“为什么啊？” “人家说必须得等把所有试卷都收齐了，确认无误，学校大门才会打开。” “啊？” 林依然失望的表情比张扬刚刚的惊讶还要更加真诚，“我还想着早点交卷，就能早点回去了呢。” 张扬耸耸肩，“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但没办法，总不能翻墙跑吧？要被逮着，再怀疑我们俩作弊，那不是弄巧成拙。” 林依然白眼道：“什么我们呀，我又不会翻墙。” 张扬啧啧道：“都没逃过课，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学生。” “你这是歪理。” “歪理就歪理吧，反正都已经交卷了，又不能出去，要不逛逛？你不也是第一次来？” 林依然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道：“好吧。” 两人一个背着书包，一个拎着文具袋，并肩走在校道林荫中，想着考场上还有那么多人奋笔疾书，心情十分舒畅。 略聊几句，话题回到了刚刚的考卷上之后，林依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诗词题写的什么啊？” 张扬把那首《己亥杂诗》念了一遍，这诗前两句气势已极不俗，后两句更是传世经典，林依然听后立觉眼前一亮，反复品味几遍，偷偷打量着他，心跳有些加快，轻声道：“虽然我不大懂，但也觉得这首诗写得很好，恭喜呀，估计又要登上《诗词》杂志啦。” 在张扬宿慧记忆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被解释为哪怕不被重用，也愿意为国家培养人才，而事实上，从「落下的花瓣不是就此断绝了感情，变成春泥滋养花树，会使得来年的花朵更加娇艳美丽」这个直译，可以引申出许多关系。 比如培养人才，比如幕后工作，比如我暂时离开了你是为了更好的守护你，比如暂时的虐是为了更长久的甜…… 龚自珍写，大家会想到培养人才，张扬写……大家回想落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含义…… 林依然能想到的显然更多…… 她心中乱跳，有些欢喜，也有些害羞，说话的时候，瞥张扬一眼，眼波盈盈，似有万千难以言说却也不必演说的心绪，张扬心中一跳，忙移开话题，问：“你写的什么？” 林依然就把自己写的那首诗念了一遍，还解释了一下含义：“梅子时节想要去看菊花，杏花刚落就想吃青杏，都是时间还没到。如果没有春天百花都已经凋谢，来到了夏天的等待，杏怎么会好吃到让林复因此而收陆青萤为弟子呢？” “这首跟你肯定没得比，但也不算很差吧？ 她状若无意地瞥了张扬一样，心跳如鹿撞，轻声说道，“你觉得……写的怎么样？” “想听实话？” “当然。” 张扬认真地想了想，“跑题了……” 林依然瞪大了眼睛。 “你诗写的其实不错，但跑题太严重了。” 张扬有点无奈，不过看她好像对这首诗还比较满意的样子，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不然回头高考分数出来，她都不知道分扣在哪里的，“人家题目问的是，高中毕业了，将要跟同学和老师分开，你有什么感想，但你这写的，驴头不对马嘴……” 他咳嗽一声，“我估计得不了几分，如果改卷老师心情不好，直接给零蛋也有可能。” ———— 昨天上午开始到现在，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我脑袋都是蒙的，尤其还要自己邹一首诗……咳，简单来讲，今天就一章了。 努力不断更的第一天……我睡了，大家看完记得投票啊。 【084】扣工资 林依然大大的眼睛盯着张扬，“你真觉得跑题了？” “你没发现？” 张扬有些奇怪，以林依然的水平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而且跑题这么明显，自己都说出来了，她居然还疑惑…… 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才会降低吗？ 林依然终于确信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写跑题了，并无他意，心中一松，又觉得好笑，高中还没毕业，就写了好几首能流传后世的经典诗词，怎么对旁人写的诗居然这么木讷，简直笨死了！ 她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既然张扬没往别的方面想，她也不愿解释自己写这首诗的真正用意，强辩道：“怎么跑题了？我是反离别悲伤之意，杏熟了，变甜好吃了，就是指高考后，大家分别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说到这儿，觉得这好像是张扬那首诗表达的含义之一，于是住口不言，轻轻瞪他一眼。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张扬无奈，只好做出一副「我刚刚居然没想到」的恍然表情，心说希望阅卷老师也能想到这一点吧，反正实话我已经跟你说了，等分数出来的时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林依然自然看得出他的言不由衷，白他一眼，气呼呼地往前走，张扬有些好笑地道：“你自己写跑题了，又不怪我，跟我赌什么气啊？” “谁跟你赌气啦？” 林依然回头瞪他一眼，走得更快了，张扬只好快步跟上，怕她又跑，岔开话题道：“你作文写的什么？” 林依然头也不回，“不告诉你。” “为啥？” “写跑题了！” “……你这属于讳疾忌医知道吗？” 林依然终于止步，转身伸出一只手臂，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张扬奇道：“什么意思？要精神损失费？” 林依然白眼道：“你不是说我讳疾忌医吗？现在我不「忌医」了，你会看吗？” “切脉我是不会……” “嘁！” 张扬笑着补充道：“不过我会看手相。” 林依然抬着下巴，很不屑地哼一声，“你想得美！” 两人绕着十九中校园逛了一圈，终于响起了交卷的铃声，站在学校门前广场望去，一间间教室里不断涌出人潮，在楼道里汇聚，而后涌出教学楼，往校门处涌来。 “快快快。” 张扬摆着手，催林依然快走，林依然一边问“干嘛呀？”一边跟着他来到校门旁的树荫下，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有些好笑，又觉得心里有点甜甜的，望着他道：“你从这里到家要多久啊？” 张扬想了想道：“半个小时左右吧，算上等车，来回按一个半小时，吃饭半小时，再睡半小时，还有半小时应急，足够了。” 林依然道：“那要不一块走吧，反正也顺路，省下一点时间，可以多休息一会，而且你吃饭慢吞吞的，急着吃完，再噎着。” 张扬暗想不就想让我跟你同车，至于咒我吗？ 犹豫一下，不忍拂她一番善意，笑道：“那谢啦。” 林依然一笑，见交卷的学生如同涨潮一般涌来，轻声道：“好多人啊！” 两人站在树下，很快被人潮包围住，讨论、说笑像是看不见摸不到的纱网，将人一层又一层的裹住，树下的两人却似依靠着彼此，撑起了一小片清静的空间。 林依然本想问问他关于参加《音超联赛》的事情，但周围都是人，这话就不方便说了，正想换个话题，就见两个陌生的女孩子握着手朝这边走过来，她本未在意，却见两人直奔自己走来，不禁有些疑惑。 张扬刚刚因这边学校环境而想起皇家学院，刚起了个头，就见俩女生牵着手走过来，其中一人向林依然道：“林依然你好……我看了《诗词大会》，好喜欢你啊，能跟你拍一张合照吗？” 林依然笑着答应，说话的女生掏出手机，下意识地要递给好友，又似想到了什么，略微一顿，望向张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略显迟疑。 张扬笑道：“我帮你们拍吧。” “啊，谢谢。” 女生很开心地把手机递给她，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林依然身旁，张扬帮忙拍了照片，见林依然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得意什么，等《音超联赛》之后，就是你帮我和粉丝拍照了。” 林依然笑道：“那我等着咯。” 等了近二十分钟，学校大门才开，公交车站与附近的餐馆瞬间爆满，张扬坐在车内，心中暗暗感慨还好自己聪明，吃了这顿软饭，要不然真坐公交回家，保不准要等到啥时候。 他心里暗暗纠结，要是林依然提出下午来接自己一块去学校，自己该不该答应呢？ 拒绝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接受显得有些不够矜持…… 张扬觉得林依然应该察觉到了自己的为难，十分体贴，一直到车在小区门外停下，她都没有说下午来接自己一块去考场的事情。 下午数学，试卷难度要比近两年大不少，张扬写完又检查一遍，距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于是又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提前交卷呢？ 如果交卷，又恰好遇见了同样提前交卷的林依然，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如果不交卷，林依然提前交卷一个人在外面溜达，算不算自己放了她鸽子？ 他纠结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于是起身交卷，在学校里溜达一圈，也没看到林依然的身影。 自然也没有旁人。 张扬有点郁闷，不过为了避免被洛神嘲笑，还是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模样，继续溜达。 不过可惜还是遭到了洛神的嘲笑。 虽然没有嘲，只是笑，但毫无疑问还是嘲笑的意味。 这是张扬第一次听到洛神的笑声，“吭哧吭哧”，像是在漏气，而且是一边漏气一边被人按压或者揉捏的那种，不过抛开被嘲讽带来的偏见，这么好听的嗓音，笑起来自然也十分悦耳。 张扬懒得理她，晃悠一圈，见快到交卷时间了，于是跑到厕所里面蹲着，等交卷铃声响起后，又特意地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出去。 来到校门前的树荫前，并未看到林依然的身影，张扬心中一空，正想随便找个地方趴着，右肩被人点了一下，他习惯性往左转头。 林依然一袭素白长裙，乌黑秀发披肩，手中拎着个小巧精致的考试专用袋，晶亮明眸睁得大大的，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的？” 张扬很不屑地“嘁”一声，“我还光着屁股的时候，就玩腻这一招了。” 林依然拎着手里的文件袋作势要砸他，张扬配合地作势躲避，她便又放了下来，含笑问道：“你不会又提前交卷了吧？” “没啊。” 张扬有些吃惊地睁了睁眼，“感觉今年的试卷有点难，做题都来不及，哪有空提前交卷。” 然后又问：“你又提前交卷了？” “我也没有。” 林依然摇摇头，“我也觉得好难，都没时间检查，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听好几个人抱怨说今年的数学难了。” 张扬点点头，“我也听好些人这么说。” 林依然扭头朝大门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问：“等下一起回去吗？” 张扬笑道：“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啊。” 顿了一顿，又道：“就怕由奢入俭难。” 林依然凶巴巴地瞪着他，“干嘛？你还想让我每天接你送你啊？” “没有，没有。” 张扬连声否认，“你愿意把我捎回去，我已经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了，哪敢有这么得寸进尺的想法，只是很单纯和纯粹的感慨，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林依然表情嫌弃地“嘁”了一声。 看在免费坐车的份上，张扬很大度地不与她计较。 车子穿街过巷，林依然一边与张扬闲聊，一边不时留意着车窗外的街景，状若无意地问道：“你下午什么时候去考场啊？”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林依然横他一眼，似羞似嗔，然后看向前面沉默开车的袁通：“袁叔叔，我们经过这里顺路吗？” 袁通一如既往惜字如金：“顺路。” 说话的时候，转了个弯，张扬家小区大门遥遥在望。 林依然瞟了一眼张扬，张扬朝她灿烂一笑，“那我回头在前面等你。” “我快到的时候跟你说，然后你在出来吧。” “好。” 张扬下了车，又与林依然摆了摆手，转过身就看到老爸一手挎着菜篮，一手前者老妈，沿街道一侧远远走过来，显然已经看到了他，正往这边指指点点，但视线明显集中在车上。 张扬只好站在门外，眼看着林依然的车在爸妈的注视下往前驶去。 “这又是谁的车？” 远远看到儿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张守一就问道。 “会不会是那个林依然？” “不是，他们家车是黑色的，不是白色，你忘了吗？” 方浅雪点点头，“不会是打的车吧？” “不可能，哪家出租车公司会用这么好的车？一辆车好几百万呢。” 方浅雪一想也是，“等下问问。” 车子越来越近，然后从面前驶过，张守一道：“我就说是吧，车牌也不一样。” 方浅雪想了想，却道：“是那个林依然家的。” “不可能。” “肯定是。” 方浅雪十分笃定地道，“司机都是同一个人，刚刚我看到了。” 张守一膛目结舌。 方浅雪若有所思地道：“张扬跟这个林依然走得挺近啊……” 张守一也若有所思地道：“她家有两辆团龙车？” “爸一辆妈一辆，不是正常嘛，你要是想买车，也可以让你儿子给你买，但肯定买不了这么贵的就是了。” “那不用。” 张守一忙拒绝，又问：“他的钱都没动过吧？” 方浅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张守一忙解释道：“我就是问问，问问，他的钱别动，给他存着，等他进大学前办张卡，都给他存里面。” “知道知道，你又啰嗦。” —— 车内，袁通平静地道：“他一直站在小区外面。” “啊？” 林依然立即意识到“他”是谁，探头往外看，发现看不到，于是往前凑了凑，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果然隐隐看到张扬站在小区门口。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又迅速消失，并不在意的模样，重新坐好，然后才问道：“袁叔叔，你不会又告诉我我妈吧？” “她发工资。” 林依然坐那想了想，“那你准备怎么说？” “刚好遇见。” “谢谢袁叔叔。” 林依然展颜一笑，随后又道：“总不能一直遇见吗？” “刚好从他家门口路过……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袁叔叔。” “不用，毕竟你能扣工资。” 林依然嘻地一笑，也不在意，却听袁通又道：“刚刚路边有一对中年夫妇买菜回来，一直在观察这辆车。上次张扬生日，你来送礼物的时候，这对夫妇也出现在小区附近，也是买菜回来，但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都在偷偷关注你……” “你的意思是？” “他们应该认识张扬。” 【085】有你就好 第二天上午，张扬接到林依然的消息之后，出门来到小区门外，恰见车辆远远停下，走过去打开后门，坐下来后，见林依然正往车窗外瞧，左顾右盼，奇道：“看什么呢？” 林依然转过头来，轻轻“啊？”一声，然后立即抿住嘴，用力摇头，“没有啊。” 张扬也四下瞅了瞅，啥也没看到，也就不问。 结果中午考完试回来，下车的时候，发现林依然又在左右四顾，但隐晦许多，他心里疑惑，却没提，留心观察。 下午上车的时候，果然发现林依然又在偷偷摸摸地四处观望。 到傍晚回来，下车的时候林依然还在偷偷观望。 张扬一直回到家中，看到爸妈，才恍然明白过来：林依然是害怕被自己爸妈看到！ 事实上，昨天傍晚回来后，他就在爸妈的追问之下，说了同学家里有车，刚好顺路载自己一程的事情，是谁则始终都没说。 反正爸妈也猜到了。 9号上午，最后一科英语考完，回来的途中，两人的话题就少与考试相关了，基本集中在假期游玩、各地景色上。 林依然自幼就常随爸妈天南海北的游玩，在同龄人中称得上是极有见识，但她向来不喜炫耀，只说些自己喜欢的，并不刻意说去过哪里哪里。 然而没聊多久，她就发现张扬除了对元朝之后的事迹陌生些外，所提及的历代名胜几乎都如数家珍，惊讶之余，渐起谈兴，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路几乎没停过。 不知不觉又到小区门外，林依然一下子住了嘴，又开始偷偷打量着附近往来的人群。 张扬只装作没有看到，与她道别，回到家中，向爸妈报告最后一场考试的情况，说话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爸妈的心情都有些不大一样，多半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 由于宿慧记忆的经历，张扬对此反倒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想，只觉得没有了学业的束缚，终于能够天高任鸟飞了，一身轻松。 下午还要去学校，算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班会，晚上还有一顿「散伙饭」，接下来还有一次填报志愿，但许多人可以省略这个过程，这就是最后一次全班满员的聚会了。 吃罢午饭，张扬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躺在天花板上出了会神，穿上校服，起床洗漱，在书房听写了一段《神雕侠侣》，顺便搜索了一下自己欢送会上唱歌视频。 《高中生原创！一首<同桌的你>唱哭了多少人》 播放量：97.23万 评论量：1.03万 转发量：22.7万 哪怕是以宿慧记忆中那个数据爆炸的时代，这样的数据，尤其是评论量，也称得上是很好了，何况在这个移动互联网远未普及的时代？ 这直接导致张扬出门的时候，很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再找自己合影——自己该不该答应呢？ 熟悉的21路公交车很快到来，张扬上车在后排找了个座位，望着略显空荡的车厢，心里有些感慨，这班公交他坐了整整三年，承载了许多并不清晰、深刻，但很难忘的记忆，但即便算上去拿录取通知书，以后坐这辆公交车的机会也不多了。 毕竟很快就得买车了。 张扬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不时在车子到站的时候，观察着新上车的乘客，见有人往自己这里看来，便回以淡定平和的目光。 但车上几乎坐满，也没有任何人认出他来，只偶尔有人因他身上的校服而投以关注与打量的目光。 张扬前世在网络上拥有不菲的人气，但这种人气基本都集中在他的笔名上，真认识他的粉丝没几个，原本还有些忐忑该怎样面对热情的女粉丝，这会儿就只剩下失望了。 不过公交车又一次停下来后，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又一次抬头，这次只上来两人。 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太太； 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妆容精致，刚上车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自己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扬也是眼前一亮，却不是因为这女孩长得漂亮，再漂亮还能比得过林依然 他认得这个女孩，就是宿慧之后刚醒来时，叮嘱他“明早记得大便”的那个漂亮护士，张扬对她可谓印象深刻。 不穿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姐目光在车厢内游移一圈，径直朝张扬走过来，张扬还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护士小姐姐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去，却视若无睹，站在过道里一顿，瞥见张扬这里有空位，于是坐了下来。 张扬抬起手，准备再次打招呼，但对方坐下来后，并没有往他这里瞥一眼，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从挎包里拿出了个小化妆镜，开始对着镜子补妆。 淡淡的脂粉气萦绕在张扬鼻端，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中不喜，但毕竟不好说什么，只得眼望窗外，几分钟后回过头来，女孩仍在细心地补妆。 但张扬并没有发觉她与刚上车的时候有分毫的变化。 他心里暗暗吐槽，却见女孩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然后收起化妆盒，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崭新的鸿蒙手机。 1990年初，鸿蒙公司发布初代智能手机，但并不十分完善，所以当年秋，就发布了第二代，并以农历干支命名为「庚午」款，不过大家更喜欢以数字称之为鸿蒙2。 当初医院里隔壁那渣，与此时这个护士小姐姐手里拿着的，都是第二代。 张扬与林依然所用都是去年五月份发布的第三代「辛未」款，而今年春节后，第四代也已经发布。 这并不意味着旧款就已经被淘汰，反而由于降价，掀起了又一轮的抢购风潮。 她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新买不久。 张扬如此判断着，就见她按亮了手机，却不解锁，只盯着手机看，屏幕壁纸是她与一个男生的合照。 她本就长得漂亮，照片中不似此刻这样郁郁不乐，笑得开心，更显甜美动人，旁边的男生同样笑意温柔。 看着很般配。 她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屏幕壁纸，熄灭了，就再次按亮，就这样亮——灭、亮——灭、亮——如此不断重复。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机，张扬隐约听得她似乎吸了下鼻子，收起手机，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然后打开，望着请柬怔怔出神。 张扬瞥了一眼，是一张婚礼请柬，上面附着新人照片，刚刚在屏幕壁纸上的男生笑意依旧温柔，但旁边笑颜如花的人不是她。 似是有眼泪滴在请柬上，她忙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而后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重新补妆。 张扬偷偷打量着她的侧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莫名地有点赌。 因为她。 更因为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好吧，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也曾亲眼见证了自己心爱的人与旁人定下终身盟约。 “恭喜宿主获得歌曲《婚礼的祝福》。” 脆嫩甜美的嗓音将张扬从出神中惊醒，心情不佳的他很想骂洛神一顿，到底忍住了，却听洛神又道：“不想打扰你思念老情人的，虽然那个世界里她大概率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你再这样发呆，就坐过站了。” 张扬一惊，下意识要起身，就听到车内语音播报提醒青城二中到了。 顾不得再缅怀过去，张扬站起身来，轻轻点了一下护士小姐姐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到张扬，大大的眼睛里有短暂疑惑，迅速化作吃惊，还似乎有些惊喜的样子，“哎……是你？” 张扬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指了指车门，护士小姐姐忙起身让他出去，张扬无暇多谈，留下一句“有空的话可以看一下《音超联赛》”，在车门关闭前下了车，然后朝一脸迷惑望过来的她笑着挥了挥手。 公交车门“嘭”的一声关上，缓缓远去，张扬正要去学校，又听洛神淡淡地道：“恭喜宿主获得歌曲《葡萄成熟时》。” “什么鬼啊？” 这两首歌张扬一首都没听说过，一边往教学楼走去，一边在脑海中「翻阅」歌词曲谱，发现还不错，一首描述参加婚礼的心情，一首告诉遭受情伤的妹子不要因此对爱情丧失信心，就像是葡萄总有成熟的时候一样，爱情早晚也会结果。 来到教室，刘婵、王珊珊、张敏四人正围在一块闲聊，张扬也不去讨人嫌，见周帆也在，跟几个男生聊得正欢，于是一头扎进男生圈子里，一直到傅泉艺过来，这才回自己座位。 傅泉艺并没有说什么分别之类的煽情话语，只说了些祝福毕业的话语，然后就让王谨孝组织同学去拍集体照，他则去请任课教师。 走出教室的时候，张扬见林依然背着个包，有些奇怪地道：“你背的什么？” 林依然望了他一眼，“相机。” 张扬“哦”了一声，“你会用吗？” 林依然想了一下，“不太熟。” 张扬笑道：“要不我帮你拍？” 林依然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你会吗？” 张扬“嘁”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光着屁股的时候……”想了一下，“还不会用。” 林依然又羞又气又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问：“你觉得去哪里拍照比较好？” 张扬想了想，问：“你是跟刘婵和王珊珊她们一块合照留念吧？” “对啊。” “我觉得吧，对她们来讲，有你就好。” 林依然脸一红，横他一眼，板着脸不理他，趁他不注意，偷偷笑一下，又怕他看到，赶紧忍住，结果还是忍不住，再偷偷笑一下，然后继续忍住。 比提醒明早大便的护士小姐姐还纠结。 【086】将进酒 “你不是说光……会拍照吗？” “没有啊，我是说光屁股的时候就不会。” 在操场拍完最后一张集体照，林依然与刘婵、王珊珊、张敏等几个女孩子商量了半天该怎么拍，准备摆姿势的时候，才发现摄影师摆弄半天，居不会用相机，气得想掐死他。 “我以为这玩意很简单呢……” 张扬前世为了写作曾去了解过一些摄影方面的知识，原本以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理论基础，搞定一台相机还不是分分钟，结果人家准备拍了，他还没搞清楚按哪个是拍摄。 林依然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但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讲，并不生气，抱着相机调好参数，交给张扬，叮嘱道：“你看着这里，觉得这样拍好看，就喊一声，我用手机控制。” “都给我吧，你拿着手机怎么拍照？” 张扬伸手接过来，转头瞅了瞅，见周帆正与别班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远处拍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周帆！” 周帆与人说了声，很快过来，听张扬要他当三脚架，很鄙夷地斜他一眼，还是将相机接了过来，朝那边的林依然她们喊道：“准备好了吗？” 张扬没好气地道：“你扛着相机就行，我用手机控制。” “你别侮辱相机了。” 周帆语气鄙夷，举着相机半蹲，很专业的架势，还往那喊：“张敏你左手往上抬一点，对就这样……王珊珊你往林依然这边挪挪……好，别动，保持微笑……OK！” 张扬见他没经过自己就把照片拍了，奇道：“你啥时候会用相机了？” “拜托，我是要当导演的人好不好？” “除了给深夜畅聊人生的妹子拍留念照，导演跟相机有个屁的关系？” “我就为了留念不行吗？” 林依然和王珊珊过来看了下照片，王珊珊惊讶道：“挺好看啊，周帆你居然会拍照。” 林依然嫌弃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那是。” 周帆洋洋自得，不忘损张扬，“不过我这人低调，不像某些人那么张扬，有点才华就非得写什么诗词小说歌曲显摆。” 张扬道：“没错，他尤其擅长拍女孩子。” 又对林依然道：“没事，我可以学。” 周帆道：“放心吧，回头我教你。” “滚！” 林依然她们都对这张照片比较满意，也就不必多拍，换个地方继续拍下一张。 这一次张扬没在周帆身旁凑热闹，等几个女生拍完，就果断入境，站在林依然身后，冲周帆道：“再拍一张！” “卧槽！” 周帆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对自己沦落成摄像师十分郁闷，不过还是迅速拍了两张，又道：“要不张扬你跟林依然两个人拍一张吧，纪念一下《同桌的你》。” 刘婵王珊珊和张敏几个起哄跑开，林依然有些脸红，但瞥了眼张扬，站在那没动，张扬悄悄往她身旁靠了靠。 周帆还在那喊：“近一点！近一点！” 刘婵没好气道：“你以为拍婚纱照呢！抓紧！” 虽都是好友，可当着旁人被如此调侃，林依然还是羞得不行，拍完之后，故作淡定地对张扬道：“我帮你跟周帆拍一张吧。” “好。” 林依然过去，把周帆换了过来，她给张扬和周帆拍完之后，又道：“周帆你跟女生拍吗？” “当然要啊。” 刘婵反应极快，立即拖着王珊珊一块跑到周帆身旁，又拉着张扬和张敏凑了个热闹，等林依然拍好后，刘婵拖着张敏去看照片，张扬说着：“那我们俩跟珊珊拍一张吧！” 余光瞥见周帆和王珊珊站着不动，张扬冲林依然使个眼色，上身不动，往左横移两步，迅速走开。 一群人笑个不停，拍完后再换地方，兴致盎然，直到王谨孝特意找过来，通知他们该出发了，才又拍了张合照，出发去聚餐地点。 张扬对就并不反感，但极度厌恶酗酒无度或者劝酒的行为，好在哪怕最后一段散伙饭，班上也没有谁用酒来表达感情的，多是闲聊，许多平日里显得有些沉默的同学在这顿饭上话也明显变多了。 王谨孝难得地露出了「世故」的一面，居然会挨桌敬酒，到了张扬他们这桌的时候，他敬罢酒，见张扬身旁有周帆去别桌后的空位，干脆坐了下来。 余光瞥了眼正与刘婵低声说着什么的林依然，王谨孝往张扬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张扬，咱们同学三年，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样吃饭，我想跟你说两句话，希望你能放在心上。” 张扬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点头。 “我知道你就是张牧之。” 张扬心里有些惊诧，面上不动声色，望着王谨孝，静等他接着说。 “当初你跟林依然闲聊，说你爷爷给你取字叫牧之的时候，我就记住了，因为我爷爷给我取字，也叫牧之，取牧守一方的意思，不过后来见我不是当官的料，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一个表哥是金榜文学的股东，他去年一直在找你，或者说现在也是，他查到过你曾经在射雕连载前出现在金榜文学总部，事实上不少人都查到了这一点，但都把目光聚集在了你爷爷的身上，从没有往你身上想过。” “加上你在班上讲武侠，我就基本肯定你就是张牧之了。” 王谨孝眼望着张扬，“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那边有人喊王谨孝过去喝酒，他摆了摆手，回应等一回，复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坦白地讲，如果你只是班上讲武侠那样的水平，我相信你是张牧之，但不相信《射雕》是你写出来的。”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但目光依旧清明，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张扬的眼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更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只是想告诉你：待人贵以诚。” “这个年代民智开化，聪明人很多很多，信息对等的情况下，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小聪明或许能得逞一时，但想要走的更远，靠的是大智慧，在我看来，大智慧的核心就在于「以诚」。” 张扬笑了笑没说话，王谨孝也笑了笑，“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样说或许有点无趣，但没有办法，我从小就被这样培养的，像个机器人，待人以诚，就是我的核心程序，这是我爷爷我爸他们总结出来的立身处世之王道。” “学校其实与工厂十分类似，一个组装工业品，一个组装人的思想，就算都是机器人，你也是其中的精品。” 张扬笑道，“再说了，为了让人觉得真诚而真诚，本身就真诚而让人觉得真诚，到底都是待人以诚，也没有什么差异。” 王谨孝并不愿在这方面多说，笑道：“我觉得你属于那种可以走很远的人，不论是个人前途上，还是与林依然的感情上……” 王谨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仍直视张扬的眼睛，“坦白的讲，一直在来吃这顿饭之前，我都准备进入大学就追林依然的。” 张扬这才愣了一下。 王谨孝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张扬，“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会轻易动心，更不会轻易对什么人都动心，所以哪怕你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好，包括前几天看到你坐她的车来考场，我都一点不慌。”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直到来之前，我在寸金湖边看到她看你的眼神，才发现……我是不是有点傻？” 张扬摇摇头，见周帆回来，在王谨孝身旁的空位坐下来，并未打住话题，笑道：“人都有犯傻的时候，比如你一开始应该也觉得我在犯傻，不过傻人有傻福。” 周帆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人理他。 王谨孝笑了笑，“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以诚」才是长久之道，一辈子那么长，日久总会见真心的。” 张扬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同意。” 周帆撇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污？” 依旧没人理他。 周帆大感无趣，骂了一声，起身去别桌找人喝酒聊天。 王谨孝转头看了看，才又向张扬笑道：“我真诚希望你能发展的很好，但不要太好，因为人心易变，而我真的希望林依然能一直开心幸福……这是真的，不是「待人以诚」的诚。” 张扬点点头，“我信。” 王谨孝看着他的表情，露出一丝苦笑，“你不觉得我挺可怜的吗？” 张扬无奈道：“你从出生开始，享受顶级的物质生活，接受顶级的定制教育，说不定还早早给你物色了颜值身材性情乃至于家庭都是顶级的未来老婆……如果人生是一款游戏，你这样的就属于标准的人民币玩家，建号就基本满装了，跟我们这种一根木棒都要自己去打怪的流水线产品说可怜？” 王谨孝想了想，点点头：“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他笑着举起酒杯，张扬也笑着跟他碰了碰杯。 王谨孝一饮而尽，张扬则只喝了小半，见王谨孝盯着自己杯中残酒，笑道：“你那杯原本就快喝完了，就剩一点，我这杯剩这么多，真算起来，我这一口比你喝得多，只是没你看起来潇洒——这跟咱们的人生其实也蛮像的。” 王谨孝一笑而罢，起身道：“好吧，毕业快乐！” 张扬很嫌弃地摆摆手，“同乐同乐。” 王谨孝刚走，林依然探着脑袋，好奇地问道：“你们俩聊什么呢？” 张扬想了想道：“针对华夏当前贫富差距过大导致资源分配严重不平等的现状和人生价值观以及道、术的差异做了深刻讨论，不过除了那句毕业快乐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扯淡——呃，好像还有一句祝福。” 林依然翻个白眼，却又忍不住追问：“什么祝福？” “祝我携佳人白首，岁月无忧，如果有什么困难，比如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孩子奶粉钱了，可以找他借钱……就是忘了问还要不要还。” 林依然咬了咬唇，眼望着他，刘婵已经狐疑问：“王谨孝不会是替他妹妹来给你提亲的吧？” 张扬差点没忍住喝一口酒再喷在她俩脸上。 饭后前去唱歌，素来端谨的王谨孝点了一首《将进酒》，张扬不知原唱是谁，只觉伴奏铿锵大气。 王谨孝嗓音一般，唱功更谈不上，不过纵情肆意，高歌「千金散去还复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很有古人风流豪迈之气。 ———— 大冷天的我居然六点不到就爬起来码字你们能信？ 祝大家新春快乐！ 顺便提醒大家这次「肺炎」比想象中更严重，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087】完整伴奏 吃完散伙饭就已过晚上九点，几首歌唱罢，很快临近十一点，林依然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说司机已经到了KTV楼下，她于是唱了首歌，然后告辞。 她在学校内从没有登台表演过，因而班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她唱歌。 歌名叫《坏人》。 好想让你知道 想陪你慢慢变老 爱看你坏坏的嘴角 想你想到睡着 还在甜甜的偷笑 …… 张扬本以为林依然会偷偷看自己，但她从头到尾只坐在那静静的唱，偌大的包厢里也静静的，有其他包厢的声音隐隐传来，然后被所有人自动过滤。 “恭喜宿主获得歌曲《最浪漫的事》。” “你可真会挑时间，而且这歌也太老了吧？” “适合就行，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改编，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 张扬懒得理她，继续听歌，洛神却又继续凑热闹：“林依然嗓音很适合跟你合唱。” 张扬不是第一次听林依然唱歌，但以前只觉得好听，却不觉得与其他人唱的好听有什么区别，经过这一年的开挂恶补，这会儿才能清楚地感知到她嗓音中那份柔和与空灵多么难得。 林依然唱罢歌，在掌声中告别离去，临走的时候瞥了眼张扬，张扬收到讯号，跟周帆摆摆手，便也告辞离去。 刚好赶上电梯，张扬来到楼下，目光在大厅巡视一圈，却没看到人，于是走出去，发现夜幕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蒙蒙的灯光中，刚好看到林依然那辆黑色团龙车 ——转了个弯，汇入街道车流中，然后在他视野中消失。 张扬一脸懵逼地愣在那儿，脑海中又传来洛神“吭哧吭哧”的笑声，像是忍了好久，终于没忍住，变成“哈哈哈哈哈”的大笑。 张扬站那正在反思，严重怀疑自己最近几天有点上头，手机响了两下，林依然发来的消息：“你要回家吗？” 张扬：“嗯，我妈刚打电话来催。” 林依然：“下雨了，好像不太好打车吧？” 张扬：“对啊，我正头疼呢[可怜兮兮]” 林依然：“那要不我让袁叔叔调个头？” 张扬：“林依然你简直就是上苍派下来的天使！” 林依然：“没诚意[傲慢]” 张扬：“你怎么看到我的？” 林依然：“袁叔叔看到的。” 张扬：“这么厉害？” 林依然：“那当然呀，人家以前可是当兵的。” 张扬与她闲扯几句，很快看到那辆黑色团龙车自另一端驶了回来，小跑过去，轻车熟路地上车坐下，林依然问道：“你不跟周帆一块回去吗？” “你不也没跟刘婵一块回去？” “她想留下玩啊，我又不能把她绑回去。” “巧了，周帆也想留下一展歌喉。” “嘁。” “你什么时候录制啊？” “好像是15号，不过要提前去彩排，反正就在青城，不用到处跑。你们不是要出去玩吗？” …… 张扬追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林依然暗示他出去做什么」，亦或者他想要与她说什么，一路上也只是泛泛而谈。 外面雨势更大，车上有伞，林依然本要张扬先拿去，张扬询问得知只有一把伞，自然不会拿，袁通适时表示把车开进小区就可以了，完美解决。 林依然并未让袁通为难，车在张扬家楼下停住，袁通拿伞将张扬送进楼，然后再回车载她回家。 张扬回到家，爸妈跟妹妹正在看电视，张守一问：“外面下雨了吧？” “嗯，挺大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我说去接你呢，你妈非不让我去。” “打车回来的。” 方浅雪往儿子头发和鞋子上瞧了瞧，笑道：“车开到楼下？” “当然啊，不然我还能跑回来啊？” 张守一道：“你可以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嘛。” 方浅雪则道：“不用，人家会送到家门口，你没看他全身连一点水都没有？” 张微坏笑道：“哥，你坐的哪家出租车啊？服务这么好，下次我打车也叫他们。” “滴滴。” 张扬转身进了书房，张微在后面问：“什么滴滴？” 张扬打开电脑，继续听写《神雕》，过了一会儿，林依然发来消息：“我到家啦。” 张扬：“嗯，我也到家啦。” 林依然：“[白眼]” 张扬：“忘了跟你说，毕业快乐。” 林依然：“同乐同乐啦。” 张扬：“行啦，你好好休息，我继续码字。” 林依然：“你写到哪里啦？” 张扬：“你居然不知道？” 林依然：“[疑问」” 张扬：“你没提前看稿？” 林依然：“我爸说不用强求，看到哪里是哪里……不过我这次真想提前看的。” 张扬：“既然这样，那你还问什么？” 青龙山庄，林依然趴在床上，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睁圆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磨了磨牙，气鼓鼓地打字：“好吧，那你继续码字吧。” 张扬：“等这次出版了我提前送你一套，让你早点看结局。” 林依然脸上终于又露出甜甜的笑容，打字声清脆：“好。” 她放下手机去洗澡。 张扬放下手机继续码字。 第二天上午，张扬接到了此前那位选管妹子的电话，要他12号，也就是后天前往参加彩排。 由于《同桌的你》在现实与网络中的「热度」，张扬对于自己的天赋其实已经颇有信心，但他毕竟缺乏上台经验，对于彩排自然不敢有任何轻视。 高考后中学恢复正常上课，10号和11号两天张扬一人在家，都在认真准备，12号吃罢早饭，张微和方浅雪先一步离开，张守一上午没课，知道张扬要去彩排，张扬出门的时候还在问：“要不陪你一块去吧？” 张扬地铁转步行，来到录制现场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从后台休息室里并没有看到人，他本想等着，却听到录制大厅里有歌声，循声望了眼，见空荡荡的录制大厅里除了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好些个参赛选手在台下看，就也走了过去。 有工作人员核实了他的身份，便也直接让他过去。 约莫十多个选手，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上唱歌的甜美妹子身上，张扬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有几个人瞥他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台上女孩看去与张扬年纪差不多，一袭白裙，清纯可人，嗓音甜美。 张扬起初并不在意，但看了一会儿，便发觉这女孩长得其实很漂亮，只是整天看着林依然，看到美女远没有以前那种惊艳感，这样说起来，她算是直接害自己失去了生活一大乐趣。 果然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 他如此想着，恰台上的女孩一曲唱罢，就听到有人喊：“张扬？张扬到了吗？” “我在。” 张扬立即举手，看到通道走进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微胖妹子，循声望来，朝他招招手，道：“跟我来——拿着吉他。” 麒麟电视台在京城，这里是为了录制租用的演播室，空间并不大，张扬跟着选管转个弯，很快来到一个房间中，她敲了下门，随后打开，朝里面道：“夏总监，张扬到了。” 然后转头，向张扬示意进去。 张扬本以为会是那天见过一次的「林依然妈妈的朋友」，走进去一看，却是两男两女，围坐在茶几前，看到张扬进来，随意坐着的那人摆摆手，示意另外三人出去，然后作势请张扬坐下。 “夏总监好。” 张扬按刚刚听来的称呼问候一声，拿着吉他坐下，对方给他斟了茶，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夏，单名一个海字，目前担任《音超联赛》的音乐总监。我想确认一下，那首《晴天》词曲都是你原创？” 张扬抿掉小半杯茶水，而后放下，点头应道：“是。” “《同桌的你》也是原创？” “是。” “《晴天》曲谱带来了吗？” 张扬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写谱曲，展开后递了过去，夏海在他做出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这才一抖双手，接了过去。 张扬仔细观察着这位夏总监的表情，见他先是眉毛一掀，有些吃惊的模样，显然没想到他会拿出这样一张完整的曲谱，随后看着看着，表情专注，时而有思索的神色。 张扬并没有照抄完整曲谱，主要是配器方面，他只写了木吉他、电吉他、管风琴、架子鼓和贝斯。 夏海一手拿曲谱，一手放在膝上，不时按着旋律敲几下，口中也“滴~滴~滴~滴~”或“嗯~嗯~嗯~嗯~”地哼着。 过了接近有半个小时，张扬坐得屁股都麻了，正暗暗与洛神吐槽，夏海才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表情振奋，充满着巨大的惊喜与期待，说道：“走！去试一下完整伴奏你唱的怎么样！” 【088】开挂的感觉 《音超联赛》青城站录制日期为6月18号，而在第一次彩排的第二天，也就是13号，周六晚上，第一期开始播放，此后每周一期。 青城站有近三十位选手，但把节目播放调整为一周一期后，虽然时间加长为两个小时左右，但与去年一天一期相比，节目时长无疑还是大幅度减少。 加上导师的镜头，最终播出的时候，真正能够露脸的人大概只有半数。 事实上这种「不平等」在彩排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虽然在哪里都能唱歌，但舞台上唱歌与自己练歌、播放伴奏和现场伴奏自然都是有极大不同的，谁都想在彩排时间多唱几次。 张扬由于原创歌曲，以及夏海的赏识，算享受了特殊照顾，他不止登台练歌的次数超过其他人，还有夏海长时间的一对一指导。 张扬在夏海的「帮助」下「修正」几个此前故意留下的不足处，并且试探性地提出加入和声和其他乐器，夏海拍案叫绝，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伯乐」骄傲、自豪、满足和快乐。 16号第三次彩排的时候，现场版《晴天》就已经完成，夏海又开始重点指导张扬的唱功，想要纠正张扬的唱法，觉得这样一个天才如果真的因为唱法的问题，以后出现了嗓子损伤的情况，那简直就是自己的罪过。 在12号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夏海就已经与张扬说过一次这件事情，见此后张扬唱法并没有变，他才更加严肃地与张扬讲述这样唱下去的危害。 张扬见他确实一番热忱，自然不能说成名后自己就无所谓了，先表达感激，再讲目前这样唱法最适合自己，等以后一定会认真学习科学唱法来修正。 夏海自然明白一个新人为求成名的渴望，也就不再多劝。 18号中午，张扬再次来到录制现场，这次就没办法直接去录制大厅了，在后台选手休息室等待，由于此前彩排的优异表现——主要是夏海的另眼相看，张扬走进后台休息室，就有好几个人主动开口招呼，再不复第一次来彩排时的无视。 张扬终究有着宿慧记忆的阅历，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鄙夷、感慨，平常事平常心而已，并不骄矜，也不刻意做出什么平易近人的姿态，礼貌地回应，便找个位置坐下来。 陆续有人被叫去化妆，期间外面似乎有隐约的骚动，又过了一会儿，化妆完毕的陈亚走进休息室，就笑道：“我看到童湾老师了。” 《音超联赛》第二季五位导师，依旧延续了第一季三男两女的搭配，童湾就是两个女导师之一。 “就童湾老师一个人来了吗？” 陈亚说罢，立即就有几人出声应和，但略略闲聊几句，很快都再次沉默 好几个人出声附和，略略闲聊几句，就再次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又一阵骚动从外面隐隐传来，想来又一个导师过来了，不过只有几人互相看看，并没有人再出声。 时间慢慢流逝，以至于张扬在某个时间，几乎忘记自己坐在这里做什么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化妆之后，张扬特意对照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貌似没有什么变化。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我靠长相吃不了明星饭？” 洛神知道他是为了缓解紧张，也就不吝啬给点鼓励：“有人化妆效果不明显，是化妆师无能为力，有人化妆效果不明显，是化妆师无能为力。” 张扬品了品，又品了品，还是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干脆不理她，回到休息室，又待了好一会儿，终于挨到了两点。 第一个选手被叫去准备，第二个选手被叫去准备…… 录制大厅里传来歌声，观众的鼓掌声，然后是导师们的说笑声…… 张扬被排在了第十七个，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长时间，终于被带到了候场室。 这里有摄像机，按照《音超联赛》的流程，他需要在这里录一段等候时的心情，以备播放的时候做素材用。 为了增加一点表现机会，张扬在唱歌的同时，也负责伴奏中的木吉他部分，因而依旧抱着吉他上台，走到候场室角落的摄像机前，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放弃了编故事、立人设之类的想法。 他略想了想，平静地道：“大家好，我叫张扬，就是很低调的那个张扬……” 略顿了一顿，继续道：“老实讲站在这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选择的是原创歌曲，不知道写的怎么样，几位导师会不会喜欢……” 然后转头问站在后面的工作人员：“这样可以吗？” 对方眼神有些无奈，不过这位是夏总监特意叮嘱的关照对象，自然不会怠慢，笑道：“回头播出会剪辑的，如果你觉得刚刚说的不太好，可以重说，或者继续说，会剪辑在一块。” “那就这样吧。” 关于这些素材录制，张扬此前一度担心对方会给剧本，让他照着演，好在并没有发生，刚刚又担心人家嫌弃他说的太简略，要他重新录，听说没有强制要求，这才松了口气。 录制大厅里歌声唱罢，似乎并没有转头，导师们不咸不淡地提点了几句不足，而后选手下台。 张扬深吸一口气，准备登台，却听到大厅里导演通知说：“大家辛苦了，休息十分钟，等会儿再继续录。” 张扬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气憋死，只好站那再等十分钟，等那边通知重新开始录制，让大家都提提神的时候，他已经有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感觉。 后方工作人员收到通知，提醒张扬登台。 张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口气，发现「衰竭」也有好处，至少推开候场室门，走向舞台的时候，他已经不复十分钟前那样紧张了。 走到后台通道尽头的时候，视野就已经能够看到观众席，录制大厅并不大，约莫三四百座位，一眼望去，似乎是坐满了的。 张扬发现自己又开始紧张了，强自镇定，目光瞥一眼坐在椅子上背对舞台的五位导师，走到舞台中央，缓缓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一边如此平复情绪，一边朝台下看去，经过了刚刚的休息之后，缓解了连续录制带来的疲惫，此时多数观众精神都不错，正好奇地打量着上台的张扬。 “哎？” “那个……同桌的你！” 网络上那个《同桌的你》视频播放量已经过百万，台下似乎有人认出了张扬，隐隐有惊疑声掠过。 五个导师通过现场观众的反应，已经猜到选手登台了，童湾还隐约听到似乎有观众认出了这个人，转头对坐在旁边的陆远道：“好像有观众认识哎？” 陆远摇摇头，坐在童湾另一边的肖靖宇道：“不会是已经出道过的吧？” 童湾也摇了摇头，随后听得吉他声响起，五人同时凝神倾听，眉头几乎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而后五人中除了肖靖宇外，几乎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以此提高自己的注意力。 仅仅几秒后，童湾、陆远、凌然和王楚羲四人相继睁开眼，童湾看看肖靖宇，再转头看向旁边的陆远，肖靖宇也探着身子，与那边的凌然和王楚羲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几乎同时从对方眼神与表情中捕捉到一个讯息：“这段旋律都没听过！” 在这个过程中，五人互相眼神交流，却始终都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耳边的吉他旋律中，意识到这段旋律大家都没听过可能意味着什么之后，五人很快抛开杂念，凝神专注倾听。 十三秒，架子鼓和管风琴响起，完美融入吉他旋律。 接近半分钟的前奏，身后之人一字未唱，仅仅这段旋律伴奏，就已经令五个导师心中感到了难以言述的巨大震动。 如今华夏娱乐圈比张扬宿慧记忆中的同一时期超前不少，也不乏佳作，但近些年来，华语乐坛似乎陷入了一种发展瓶颈，导致许多歌手要么停滞不前，要么无底线模仿、抄袭，要么直接就把外国的曲子直接用 ——并且由于许多人没有听过，反而大受好评，粉丝纷纷夸赞“好听”“新颖”，转而去喷坚持原创，却难以有所突破的歌手。 而这首歌，以五位导师此刻内心中的真实感受，一字未唱，就足够吊打话语乐坛过去一年90%以上的歌曲！ 二十九秒的前奏漫长而又短暂，随后终于听到一个年轻男声响了起来：“故事的小黄花……” 这嗓音清淡平和，略显低沉，初听似是平平无奇，但极具辨识度，五个导师难说人人都是业内顶级水准，可混到这个程度，哪怕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几乎在这嗓音响起的瞬间，五人就意识唱歌之人的绝佳天分，唱法虽然粗糙，却反而因为这份直白，更将其天赋展现的淋漓尽致。 “花”字唱音还未止，沉浸于歌声中的童湾便听到旁边一声响，边上的肖靖宇已经按下了身前的转身按钮。 她略一惊诧，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嘭！”“嘭！”两声，凌然与陆远竟也直接按下了面前按钮，转过了身。 现场观众只觉得这歌清新好听，都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眼见这人一句还没唱完，就有导师转身，第一声“啊……”的惊呼都还没喊完，就听接连声响，肖靖宇之后，陆远和凌然跟着转身。 第二波声浪刚起，童湾与王楚羲两人也转过身。 张扬第一句都还没唱完，就听到“嘭”“嘭”“嘭”……几声，跟爆炸似的，吓得他一个激灵，随后一见居然五个导师都转过来了，自己也有点懵。 麻蛋什么情况？ 这就是开挂的感觉吗？ ……好爽！ ———— 感谢书友「老房家」的又两个万赏，感谢书友「影落林风」的万赏。 我不是才看到，我只是发的时候总忘记……十分感谢。 【089】那个张扬？ 几个导师显然都察觉到了张扬的吃惊，童湾和凌然两个女导师都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唱下去。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 “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因紧张而略微气喘的张扬刚松了口气，弯腰躬身，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童湾与陆远两人就已经同时开口问：“这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说完后，发现对方与自己说了同样的话，童湾立即一副不要跟我抢人的架势，提高声音强调：“我先问的！” 台上五个导师里，除了凌然是这一季的「新人」，其他四个都参加过许多综艺节目的，陆远自然懂得怎么调动氛围，立即也提高嗓门叫道：“你先问的又怎么样？我先转的！” 台下观众终于看到了导师抢人的好戏，立即来了兴趣，不少人跟着哄笑起来。 肖靖宇道：“哎，哎，哎……你们两个不要抢戏好吗？让人说，让人说。” 性子更为严肃些的王楚羲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张扬又欠了下身，这才道：“各位导师好，现场的各位好，我叫张扬，刚刚参加完高考，刚刚那首歌叫做《晴天》。” 虽说既成事实，但张扬依旧难以讲“《晴天》是我写的”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只好留着等回一个“是”字。 几个导师的关注点始终都在原创上，他刚说完，童湾就又问：“是你写的吗？” “是。” “歌词和曲谱都是你自己写的？” 张扬道：“歌词是我独立完成的，不过编曲夏海老师帮我修正了许多地方，给了我很多帮助。” 几个导师同时往演播室方向看去，夏海拿起话筒，道：“没有，没有，他来海选的时候唱的就是这首歌，可以说是99%完成度的作品，我只做了点细枝末节都算不上的事情。” 顿了一顿，又道：“很有才会，很有才华，五位都转是对的。” 童湾道：“何止是很有才华，你这写的歌比我们五个都好啊！” 张扬连声说不敢。 肖靖宇道：“你怎么会想到自己原创歌曲吗？” 伸手指了指包括在内的五人，调侃道：“是觉得没有喜欢的歌是吗？” 又引得一阵哄笑。 张扬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继续道：“不敢不敢……” 导师们也在笑，他的声音被淹没，张扬略等了下，才又继续解释：“几位导师的歌我都很喜欢，但就是想自己试着写一下。” 凌然捋了捋长发，略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记得前两天好像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是一个高中生在毕业欢送会上的表演，就是一首原创歌曲……” 她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导师，“我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歌名叫做《同桌的你》，好像跟你蛮像的，也是这样抱着吉他……是你吗？” 张扬点了点头，“是。” 凌然脸上露出讶色，“真是你啊？我的天，你这两首歌……让我自惭形秽啊！写得太好了！” 张扬连说不敢，童湾、陆远和肖靖宇则都追问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凌然会看那个视频，也是节目与她的助理沟通，故意拿给凌然看的，为的就是保证五个导师里至少有个人能认出张扬——否则这么好的噱头岂不是就浪费了？ 凌然于是解释了一下那个视频的内容，童湾恍然道：“我说呢，刚刚他刚上来，就有观众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原因吧？” 陆远道：“应该是了。” 凌然又问：“我能问一下吗？那首《同桌的你》和这首《晴天》，都是写校园感情的歌曲，有你个人的真实情感或者经历在里面吗？” 张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有吧。” 几个导师立时失笑，陆远笑道：“有就有，还有吧……” 童湾则笑道：“不用害羞，这种事情很正常，艺术来源于生活嘛，何况你这两首歌写的这么好……” 张扬笑笑没有说话，本以为接下来就要开始选人，却听王楚羲道：“你刚刚说叫张扬，弓长张，扬名的扬，是吗？” “是。” 王楚羲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本就比较严肃，这会儿说话，语气简直就能用「凝重」来形容了，盯着张扬问：“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三国演义》电视剧片头曲，那个《临江仙》的作者，我记得就叫张扬，是个高中生……” 王楚羲提起《临江仙》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观众席和导师席都有短暂的骚动，不过很快，随着他把这段话说完，整个录制大厅则陷入了一片略显微妙的沉寂氛围里。 王楚羲继续问：“你们……是同名吗？” 张扬笑了笑道：“不是，就是我。” 整个比赛现场一片哗然，连五个导师也都露出惊容，童湾吃惊道：“是你写的啊？滚滚长江东逝水？” 王楚羲道：“我记得还有「千磨万击还坚劲」，「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些都是你写的？” 张扬点了下头，又道：“其实那个《临江仙》……” 凌然本要说话，见他出声，便住了口，静静看着他。 “当时在征稿，我正在住院，从病房里的电视机看到的，在医院里无聊嘛，所以才想要写一下试试，有点感觉，但一直写不出来。” 张扬在说这些的时候，全场寂静，似乎从王楚羲点出他是《临江仙》作者后，现场的氛围就有微妙的变化，连几个导师对他都少了那种导师面对学员时，看似亲切，实则完全俯视的态度。 平心而论，这样的尊重很有限，但对于一个新人学员来讲，已经很难得了，不过张扬自然不至于因此就不拎不清自己多少斤两，继续解释道：“后来晚上做个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梦到那首诗了，我就赶紧抄下来……” 几个导师闻言带头笑起来，很快台下也有观众跟着哄笑，张扬不得不停下后面的话。 凌然笑道：“所以你是日有所思，梦里才写出来的是吧？” “是，所以这首词其实严格来讲不能算是写出来的。” 这句才是张扬讲这段话的想说的，凌然笑问：“那「千磨万击还坚劲」「我劝天公重抖擞」也是梦到的吗？” “呃……不是，那个是考试里面的，语文的诗词附加题。” 王楚羲问：“是临场写的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刚好合适，就拿来用了。” 陆远打岔道：“哎，哎，哎，咱们这个节目是做什么呢？” 他话未说完，现场就已经笑声一片，不过经过这一打岔，话题总算被拉了回来。 张扬已经刷足了镜头，接下来自然不用再表现什么，看着五个导师各种玩梗、抢人，静等最后那句话。 “请做出你的选择！” 张扬迟疑了一下，才在倒计时结束前说出了早就在心里决定好的名字：“凌然。” 【090】似此星辰非昨夜 ##【090】似此星辰非昨夜 音超联赛五位导师都是业内一线，但同样有高低之分，其中以陆远咖位最高，俨然五人之首，接下来就是凌然与童湾两个天后级歌手。 张扬最初的遴选范围就在这三人之中，对他而言，导师对他来讲，作用就在于唱功的指点以及一份善缘，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按唱功、咖位来选。 按这个标准，张扬最初心里更倾向于陆远，不过由于凌然那个「欲言又止」的动作，使得张扬对她好感度大增，于是立即变卦，认定了她。 道别之后下台，张扬由衷地松了口气，回到后台休息室，被工作人员告知“可以离去，有事会电话通知”后，他也就没有再停留，直接抱着吉他回家。 回去的途中，他回忆了一遍第一次参加节目录制的感觉，发现……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无聊，于是很为播出之后的效果担心。 “希望原创加诗词两个噱头能发挥作用吧！” 录制已经结束，张扬只能静候后续的事态发展，毕竟手里有好几首歌，也不慌。 他在地铁上掏出手机，有些纠结要不要给林依然发个消息，但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发出去。 回到家中，爸妈和妹妹都已经到家，张扬把录制的情况讲了一遍，即便有武侠和诗词的「前车之鉴」，三人显然都还有些不大适应 ——因为一家人都看过《音超联赛》，而且第二季明天也要播放了。 《诗词大会》张扬是间接上场，而《音超联赛》他将会直接以学员身份出现在电视机里面，这无疑还是很新颖的。 晚饭之后，张扬接到了节目组通知，要他月底前抵达京城，参加学员集训，准备之后的组内淘汰赛。 这一季《音超联赛》的赛制有所变动，盲选阶段每个导师有12个名额，共60人，但每人只有四个最终晋级名额，其中有一个黄金席位，直接晋级半决赛，另外三人则与其他组的学员共同参加晋级赛。 十名学员会师半决赛后，争夺最后的五个决赛名额。 最终进行决赛排名。 组内赛的决定权在导师手中，所以接下来导师集训无疑极其重要，迟到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不能有的，张扬挂掉电话后，就与爸妈商量这事。 张扬虽然已经高中毕业，接下来早晚要离家，但高考刚结束，马上就要离家，无疑还是令张守一和方浅雪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然同意了他去参加海选和录制，这时候自然能加以阻拦。 第二天周六，一大早张守一和方浅雪就拖着张扬，顺便捎上了张微，一块去购置张扬离家的用品，顺便给他办了一张银行卡，将他此前的所有收入都转入了其中。 张扬就没想过好好上学，早就在网上浏览租房信息了，但自然不敢跟爸妈直接说，只说参加完比赛就回家，到时候再买上学住宿用品不迟。 对于办卡和转账倒是没有客套，直接收了下来，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松快感。 张微对爸妈居然把这么大一笔钱交给哥哥掌管十分不满，就算这是他挣来的，也觉得十分不平衡，总想逮着机会就表达一下对哥哥掌钱的不放心，张扬偷偷许诺如果她考上二中，就给她换鸿蒙新款手机才算搞定。 这一天《神雕侠侣》更新了第八回「白衣少女」。 此前龙女风波在网上掀起了不少的动静，找不到张牧之是谁，不满的读者只能讲怨气发泄在寒窗文学报上，不少人各种明着暗着的发誓，哪怕这个张牧之把后续剧情写出花来，也绝不再买再看。 但到了周六，知道今天要连载下一回，不少人到底还是没忍住，想着「我就是为了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那回事，毕竟写得很模糊，完全可能翻转……」磨磨蹭蹭地出了家门，往报亭走去，越走越快。 拿回家一看，杨过到处寻找小龙女，却遇见了幼年旧识陆无双，装傻戏弄她，满口“媳妇”“媳妇”的喊，扮猪吃虎，救美撩妹，解衣疗伤，爽点满满，不知不觉看完，发现虽然小龙女没出现过，但是……还挺好看。 不过即便如此，由于小龙女在前几回中积累的人气，抵制者仍不在少数，寒窗文学报这周销量减了不少，但与汪祺远最初看到第七回内容时所预料的，则要乐观许多。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汪祺远是从张扬口中知道小龙女就是女主的，看待失贞事件的态度自然不一样，而其他读者是不知情的，对于小龙女喜欢归喜欢，却没有明确的「这是杨过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女人」这种代入感。 而陆无双虽然坡脚，但长得漂亮，又是在开篇就出现过的，与杨过有一段渊源，且在这一回中，杨过为了给她疗伤，把人家衣服就解开了，在那个年代这种事情比失贞也不差多少。 当天下午，网络上就掀起了「小龙女不是女主，陆无双才是真女主」的讨论。 张扬又看到了那位「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在方塘的提问中回答：谢邀，已将张牧之和神雕相关话题拉黑，拒不发表任何看法。 张扬暗暗怀疑，如果这位真是自己学校同学，那么不发表言论，大概率是没有办法再搬运和抄袭自己的剧透了，啧啧摇头，然后用自己账号写了个简短回答： 人在南极，刚下企鹅，小龙女就是女主，猜错直播拉屎，用企鹅擦屁股的那种。 刚发过去，手机就收到了林依然发来的消息：“陆无双才是女主吗？” 张扬：“对方拒绝接受你的消息，并向你仍一只企鹅。” 林依然：“你写小说写傻啦？” 张扬：“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你应该接住。” 林依然：“对方接住了你扔来的企鹅，并反手砸在了你的脸上。” 张扬：“……” 张扬：“其实原则上来讲，我是不跟人讨论小说相关内容的。” 林依然：“你讨论的少了？” 张扬：“那是因为颜值高于原则，你就不觉得有点愧疚吗？” 林依然：“不觉得。” 张扬：“那我就不说。” 林依然：“讨厌啦你，快点说！” 林依然：“[敲打]” 张扬：“好吧好吧，陆无双当然不是女主啦，这本书写爱情的，当然要有一些坎坷磨难与考验了，陆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关卡。” 林依然：“上一回小龙女也是？” 张扬：“呃……咱们俩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大好？” 林依然：“哪里不好？” 张扬：“你未成年。” 林依然：“我走一天，快累死了，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你不要找打啊！” 张扬：“你去哪了？” 林依然：“塔克拉玛干。” 张扬：“？？？？” 林依然：“我没见过沙漠嘛，就跑来看看。” 张扬：“十分佩服，感觉如何？” 林依然：“壮丽！” 林依然：“强烈推荐你也来。” 张扬：“嘁，你当我傻呀？才不去找虐呢。” 林依然：“真的，我不骗你。” 张扬：“不去。” 两人围绕着诱拐与拒绝诱拐扯了半天，期间林依然偶尔会隔一会儿回复，再后来就没了声息，张扬也不催她，心想肯定是为了给明天继续找自己聊天留个由头。 没想到林依然也玩起了套路！ 他静等着明天林依然回复，结果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莫名醒来，发现手机屏幕由亮转暗，心里一动，拿过来。 林依然：“不小心睡着了……” 手机的光亮在黑暗中极其刺眼，张扬泪眼朦胧，努力闭住，缓了一下，然后打字回道：“我说我刚好醒来看到了，你信吗？” 林依然：“信啊。” 张扬看着这两个字的回复，怔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打字问：“沙漠真的好看吗？” 林依然：“对呀，就像是电视里拍出来的那样，但亲临其地，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我没有你的文采，描述不来。” 张扬：“你们在沙漠里待了多久？” 林依然：“原本还想要找个路线横穿的，但是只待了一天就后悔了，所以第二天就原路返回了。” 张扬：“哈哈哈。” 林依然：“我们都怕嘛，而且都是沙子，好难受。” 林依然：“你笑你下次来横穿啊。” 张扬：“我怕迷路。” 林依然：“有导航，而且还可以找向导。” 张扬：“去过一次还半途而废的人能当向导吗？” 林依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瞧不起人啊？我做了好多功课呢[骄傲]” 张扬：“那你还半途而废。” 林依然：“我觉得没必要嘛，反正这次一开始就只是想来看看。” 张扬：“那下次呢？” 林依然：“如果是向导的话，肯定就要身先士卒啦。” 张扬：“哎呀，勇气可嘉嘛。” 林依然：“那是！” 张扬：“看到星空了吗？” 林依然：“看到了，好漂亮好漂亮，真的一下子就能想到星汉灿烂、倒流河汉入杯盘这样的句子，感觉整个宇宙就在眼前。” 张扬：“这么一说，真有点想去了。” 林依然：“你去了也许能写出好诗来呢。” 张扬暗暗抹了把汗，回想了一下，打字道：“这个还真写不出来……” 想了想，又继续打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句能算不？” 林依然：“哇！就这一句吗？” 张扬回想了一下这诗的其他诗句，打字道：“就一句。” 林依然：“那也很好啦，以后什么时候有灵感了，再补上好了。” 张扬：“嗯。” 张扬：“你困吗？” 林依然：“还不大困。” 张扬：“这么巧，我也不困。” 林依然：“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啊？” 张扬：“补觉。” 林依然：“[猪头]” 张扬：“我就不信你白天不睡！” 林依然：“我们今天回去，路上无聊，当然要睡觉啦。” 张扬：“[猪头]” 林依然：“哼哼。” 张扬：“你是在给表情配音吗？” 林依然：“[敲打][敲打]”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 【091】我正在努力 两人从四点多一直聊到林依然要起床准备返城，张扬看了下时间，已过七点，就也起床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张扬一直在打哈欠，张守一有些奇怪，“昨晚没睡好吗？” 张扬点点头，张守一歪着头打量他几眼，“脸色还好，就是眼睛好像有点肿……你要不吃完饭再睡一会？” 张扬一边扒稀饭一边道：“我就这样想的。” 张微不满道：“我也想睡觉。” 张守一“噫”了一声，“你哪能跟你哥比这个？你等考完试，想睡再睡。” “到时候谁还爱睡啊？” 张微撅着嘴咕哝道，“而且我还不知道你们，考前是宝，考后是草，真考完了你们就变一副态度了。” 她夹了一根凉拌的青萝卜，咯吱咯吱地嚼着，哼哼两声，“不要忘记了，我还有高考呢，你们要是态度反差太大，到时候我就不好好复习！” 一家人都笑，方浅雪一边笑一边斥道：“你考试是给谁考的？还你不好好复习？你不好好复习吓唬谁？想睡你吃完饭也睡去，我跟你爸保准不叫你。” “你们不叫我也不睡。” 张微翻个白眼，“我又不像我哥那么懒。” 张扬懒得搭理心里不平衡的小丫头，吃罢饭回房间去睡觉，一觉醒来，拿手机看一下时间，已过十点。 没有林依然的消息。 张扬躺床上发了会呆，放下手机，咕哝一声：“你不发我也不发。” 然后起床穿衣，发现空调不知道啥时候被打开了，先关上空调，正准备出门，又回身拿了手机。 方浅雪正在客厅拖地，见他出来，问了声：“怎么睡这么久？” “中午就不用睡了。” 张扬去卫生间洗脸，“张微呢？” “跟小溪去图书馆了，你把空调关了吗？” “关了。” 张扬洗了脸出来，在书房门前瞥了眼，见老爹正伏案书写，就没进去，在老妈的嫌弃声中跳到沙发前靠着，给林依然发消息：“[敲打]” 一直到中午饭时，才收到她的回复：“[敲打][敲打]” 张扬：“[敲打][敲打][敲打]”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敲打][敲打][敲打]”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还要再发，张守一提醒道：“好好吃饭，好好吃饭，吃完再玩手机。” 张扬还没说话，方浅雪就道：“你别管他。” 张守一身子微微后倾，眼睛睁圆，表情惊诧地看着媳妇：“不是你一直强调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方浅雪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瞪了丈夫一眼，“你以为他在跟谁聊天呢？” 张守一瞅瞅媳妇，再瞧瞧张扬，很小心地问张扬：“跟谁聊天呢？” 张扬放下手机，埋头吃饭。 “你看他刚刚那笑的，还能是谁？” 方浅雪很嫌弃地叹了口气，“得亏你儿子不像你，不然一辈子光棍。” 张守一望了眼媳妇，然后端起饭碗，低着头笑，“那我也没打光棍啊。” 张扬扒完饭，拿着手机起身回房间，张守一在后面喊道：“你不吃了啊？” “吃狗粮饱了。” 张扬关上门，继续给林依然发消息：“刚刚手机被我妈抢走了，你到哪了？” 林一天：“杭州，刚出机场。” 张扬：“中转？” 林依然：“算吧，珊珊想在这里玩几天。” 张扬：“那你回来我估计已经在京城了。” 林依然：“去录节目吗？我都忘了问，你节目录制怎么样了？” 张扬：“我选了凌然组，节目组通知月底到京城参加集训，接下来是组内淘汰赛。” 林依然：“这个我好像不太懂……” 张扬：“我懂就行了[骄傲]” 林依然：“[白眼]” 林依然：“你准备一直唱自己写的歌吗？” 张扬：“我只唱自己的歌。” 林依然：“导师会同意吗？” 张扬：“跟她商量呗，说到底选择权在我，她最多把我淘汰。” 林依然：“有道理，你到时候就这样跟她讲：有本事你就把我淘汰掉啊！” 张扬：“你当我傻啊？” 林依然：“[微笑]” 林依然：“对方拒绝接收你的消息，并向你扔了一只企鹅。” 张扬：“对方接住了你扔的企鹅，并且把它烤熟吃了，味道很好。” 林依然：“企鹅能吃吗？[疑问]” 张扬：“不知道，反正先烤熟了试试呗。” 林依然：“[敲打]” 张扬：“[敲打]” 林依然：“你还敢还手？[敲打][敲打]” 张扬没找到挨打的表情包，只好发了三个字过去：“[满头包]” 林依然：“[疑问]” 张扬：“被你敲的。” 林依然：“活该！” 林依然：“你录制的这一期什么时候会播啊？” 张扬：“还不知道，应该是盲选最后一期吧。” 林依然：“那刚好，我回家再看。” 张扬：“你不要搬去京城吗？” 林依然：“估计还要晚一段时间，我妈妈还有点事。” 张扬：“嗯。” 张扬：“你们接下来去哪玩？” 林依然：“西湖呗，不过要过一会儿才能到。” 张扬：“吃饭了吗？” 林依然：“没有[委屈]” 张扬：“哈哈哈，我吃饱了！” 林依然：“[左哼哼]” 张扬：“[右哼哼]” 张扬：“先找地方吃饭吧。” 林依然：“我们正在商量去哪里吃呢。” 张扬：“嗯，你还困吗？” 林依然：“不困，但眼睛有点不舒服。” 张扬：“那应该是玩手机太久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吃完饭好好玩，我再回桌上吃点。” 林依然：“你不是吃饱了吗？还吃？” 林依然：“[猪头]” 张扬：“刚刚我爸我妈秀恩爱，我被狗粮噎着了，现在消化完了。” 林依然：“狗粮是什么意思？” 张扬：“当着单身狗秀恩爱的行为，被称作撒狗粮。” 林依然：“[白眼]” 林依然：“以后你也可以给他们撒狗粮，给现在的自己报个仇。” 张扬：“我正在努力。” 林依然：“怎么努力呀？” 张扬：“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依然：“嘁，我又不想知道。” 林依然：“你知道什么时候要播了，记得提醒我呀。” 张扬：“嗯，你先休息一下吧，养养神，不要总玩手机。” 林依然：“恶人先告状[敲打]” 张扬：“[给你打]” 张扬：“好啦，我先去扒点菜。” 林依然：“嗯。” 爸妈吃饭都慢，从小也教育张扬和张微兄妹俩吃饭细嚼慢咽，张扬回到客厅的时候，二老正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张扬听到一句“那以后同一个城市也方便”，只好装没听到，坐下吃饭。 方浅雪道：“你不是吃饱了吗？” 张扬笑道：“您做得饭菜太好吃，我再吃点。” 方浅雪又问：“林依然知道你去录制节目的事情吗？” “知道。” 方浅雪问：“你告诉她的？” 张守一道：“那肯定是啊，不然人家怎么会知道？” “不是我说的。” 张扬一边夹菜一边道，“是周帆，这家伙一点原则底线都没有，被林依然买通了，整天透露我的动向给林依然。” “你说她找周帆打听你？” 张守一惊奇的连饭都不吃了，筷子举在空中，点了点头，“周帆这事做得对。” 方浅雪则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指了指书房，“吃完饭去书房，把「诚」字抄一百遍。” “不是，凭啥啊？” 张扬这个郁闷，“受欢迎也有错啊？” “一百五十遍！” “不是，妈，你就这么信不过您儿子的魅……” “两百遍！” “妈我错了，我不该撒谎，不该虚荣，是我跟她显摆的。” 方浅雪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两百五十遍。” “……为啥？” “自己想。” 张扬本准备30号去京城，但张守一说那天是六月初一，不利出行，所以非要他提前一天过去，张扬无奈，只好买了29号的高铁票。 林依然20号回到了青城，但一直到张扬赴京，两人都没有见过面，反倒是26号中考后，唐言蹊来家里两次，感谢他送的签名版《射雕》。 张微在旁纠正那是自己送的，跟张扬一点关系都没有，被老妈数落了两句，就赌气拉着唐言蹊出去玩了。 离家前，高考成绩揭晓，算上诗词附加题，总分七百一，张扬考了655，比他预期还要高出二十分。 林依然649。 张扬得知她语文只考了129分，心想：“看吧，就说跑题了！”不过聊天的时候自然不提，免得她尴尬。 张扬抵达京城的这个周六，7月4号，《音超联赛》第二季第四期播放。 半句五转！ 诗词才子！ 经过第一季的积淀，《音超联赛》如今堪称国民级的影响力，加上《三国演义》和《诗词大会》的铺垫，音乐、诗词双才子光环的加持下，张扬这个名字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华夏。 【092】不是良配 90、91两章时间线出错，18号录制，聊天该是20号和21号的事情，已修正。 ———— 张扬赴京之后，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版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囊括社会中的许多东西，娱乐在其中很难被特意指到，但娱乐业发展，自然也立于经济基础之上。 百姓富足、国泰民安，才会有许多人所嘲讽的「戏子家事天下知」。 张扬宿慧记忆中，大陆娱乐圈在九十年代才形成（因部分书友抗议，年代概念更正为「正版」，即九十年代指80~89年），而这个世界，早在二战结束后的东西方对峙中，华夏演艺圈雏形就已经开始孵化。 八十年代末，对峙结束，自九十年代开始，政策放宽，文娱产业迅速发展壮大，尤其是近两年来，官方开始有意识推动华夏对周边的文化输出，更加促进了文化产业的发展。 不过具体到生活中，张扬感受比较深的，其实也就两个方面，其一是保证原创者权益，其二是保证消费者权益。 在出院后浏览网络新闻时，通过那一系列打击盗版的重判新闻中，对原创者的权益保护已经可见一斑。 而在消费者权益中，就数字音乐付费方面，与张扬宿慧记忆中的差异，其实主要也就两方面： 一，平台方可以建立会员曲库，但包括会员曲库在内，平台提供的任一数字资源，消费者都可以单独购买，不得以任何形式捆绑消费。 二，消费者享有已购资源永久权益，严禁平台方对下载资源进行任何形势的加密与限制，更不允许擅自删改、替换消费者本地歌曲资源的情况出现。 这意味着哪怕自己喜欢的歌曲在不喜欢的平台独家版权，消费者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购买，然后导入自己喜欢的平台听歌，不至于出现为了某一首歌或者某个歌手，而不得不忍受某个甚至几个平台盘剥的情况。 没有了独家版权和会员捆绑，平台之间竞争就少了一条「捷径」，想要留住人，就不得不花费更多心思在使用体验上。 张扬曾下载两个音乐应用体验，从没有碰到过前世那种无休止弹窗推送的情况——搞得他决定只留下一个凤凰音乐，删掉另外一个囚牛音乐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淘汰它的原因只是名字难听。 学员参加《音超联赛》没有报酬，但同样不必支付任何费用——除非你有门路花出去，而演唱歌曲的版权费，也统一由节目组支付。 从盲选开始，学员演唱歌曲都会上传到凤凰、囚牛和重明这三大音乐平台，提供付费下载，其收益归属于节目组，也就是背后的麒麟电视台。 张扬是原创歌曲，自然不存在版权费一说，但在明知《晴天》会大火的情况下，麒麟电视台自然不会因此就放弃到手的利益。 张扬抵达京城后，按对方给出的地址，来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刚刚办理好入住手续，到自己房间坐下来，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有人敲门。 门外站着个身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皮肤白皙，身材颇有料，容妆精致，眼神略显媚态，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道：“张扬是吧？知道你来了，我马上就过来了，没影响到你休息吧？我叫元锦，是总导演助理，来给你送一份补充协议。”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挂胸前的工作牌上指了指，张扬在底端翘起的工作牌上瞥见了她的名字和照片，不好多看，道：“那……去哪？” 元锦掩嘴一笑，眼睛望着他，“在你房间就好了，很快的。” 张扬略一迟疑，元锦眉眼弯弯，露出些调侃的笑意：“你不方便吗？” “不是。” 张扬只好请她进屋，问道：“什么协议啊？” “版权协议，你不是原创歌曲嘛。” 张扬作势请元锦在椅子上坐下，她却没看到，直接在床上坐下，双腿交叠，朝张扬笑道：“宋导特意让人起草了一份版权补充协议，你签一下就行，下周节目就要播出了。” 一边说着，一边身子前倾，将几张打印纸稿交给张扬，张扬伸手接过，奇道：“盲选录制的时候，合约里面不是已经标明了版权问题吗？” 元锦笑道：“所以这是补充条款嘛。” 盲选录制前签署合约的时候，张扬与旁人签署的合约就不同，他绝不可能把《晴天》版权交出去的，因而当初签署的合约条款是： 张扬拥有其原创作品完整版权，但节目组可以获得这些作品在《音超联赛》舞台现场演奏版本产生收益的30%。 张扬对前世此类版权归属不太清楚，不过在如今情况下，对于这个结果他是能够接受的。 不过再看这份「补充协议」，直接就要50%的版权。 张扬在这则条款上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抬头看着元锦，“这好像跟当初那份合约的内容不太一样。” 元锦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娇媚笑道：“所以才要补充条款呀，怎么啦，有什么需求吗？可以直接给我说。” 张扬笑着摇摇头，将合同递还给他，“我不会分割版权的。” 元锦并不意外，娇媚地笑道：“哎呀，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节目组付出这么多，舞台啦，宣传啦，请导师啦，负责你们这些选手的行宿啦，这都是要花钱的，肯定要有回报才行啊，别的选手唱歌版权都是完全给电视台的，你这有50%已经很好了。” 张扬静静听她说完，摇摇头：“我不会签的。” 元锦倒不生气，反倒笑得愈发娇媚，嗓音温柔，“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有话可以好好谈，我知道写歌不容易，但你也要知道，没有好的平台，再好的作品，也会被埋没的，节目组没好处，肯定不会播你的歌啊。” 张扬将合同放在旁边桌上，笑道：“您如果是来说（shuo）服我分割版权的话，请回吧。” 元锦脸上的笑容收了收，随后叹了口气，脸上不见娇媚，反倒让人感到真诚，柔声道：“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就是来传个话，你不签，我没有办法强逼你签，你让我走，我可以走，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望着张扬，轻声道：“听姐姐一句劝，麒麟电视台这么大的背景能量，跟他们对着来肯定没有好结果，就算你不签，到时候歌曲都是节目组上传给平台的，人家直接把收益截下来，你又能怎么办？告他们吗？不要天真了。” 元锦表情真诚，目光温柔，“与其闹个两败俱伤，不如结个善缘，不就是几首歌而已，凭你的才华，以后什么歌写不出来？何必为了这几首歌跟电视台闹不愉快？你签了这份协议，电视台有50%的版权，肯定想办法捧红你，等节目结束，你人红了，这几首歌能损失多少？一首歌就挣回来了！” “您说的有道理。” 张扬笑了笑，“但我还是不签。” 元锦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似是着急，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哎呀，你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吗？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但你这样……你碰不过人家的呀弟弟。” “我可以退出节目。” 张扬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心里很虚，但只能做出气定神闲的模样，“如果真出现了您说的那种情况，我相信国家的法律。” “你……” 元锦费了半天口舌，见这家伙傻兮兮的，干脆伸手去拍他大腿，张扬毕竟是练过的，立即起身，借此拉开距离，笑道：“就像您刚刚说的，您也就是个打工的，既然我不愿意签，您也没办法强逼我，不如回去跟宋导商量一下，如果要我滚蛋，打个电话就行，我这就买票。” 元锦坐在那看着他两秒钟，而后展颜一笑，盈盈起身，笑着朝他比了下大拇指，然后扭着腰婷婷袅袅地开门走了。 “你说她刚刚那个大拇指是夸我呢，还是嘲讽呢？” 洛神淡淡道：“你觉得呢？” 张扬想了想，“我觉得是夸我。” 洛神懒得理他。 张扬又问：“那我该咋办？” “不知道。” “你作为一个超自然存在，这个时候给出这样的答案，是不是有点不符合身份？” “人没走的时候你装正经，人都走了，你想办了，已经晚了。” 洛神的语气愈发淡漠，“要是你刚刚顺势认下那个姐姐，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办完了。” “……” 张扬以往对于娱乐圈中的一些潜规则有所耳闻，但圈内人士大多讳莫如深，一些爆料者，也是以想当然和脑补居多，因而在他眼中，这个圈子还是比较神秘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张扬刚刚装的淡定，元锦走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好在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 吃罢晚饭回来，张扬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刚“喂”了一声，都没来得及常规性问好，就听一个女人嗓音道：“张扬是吧？我是林依然的小姨，江沫，江河的江，不是葱姜的姜，不要叫错了，也是《音超联赛》的总监制。” “江总监你好。” “你不该叫我小姨吗？” “呃……” “行吧，不着急。” 对方自说自话，“先说正事，姓宋的傻叉找你签霸王条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刚骂完他，以前是听依依说你这个人比较低调，所以我也没跟人讲咱们这关系，以后应该不会再出这事了。” “谢谢江总监。” “不客气，就算没有依依这层关系，这么个天才，我也得好好拉拢，不过你别想着有什么优待，我只能尽量给你保证一个公平的环境，毕竟麒麟电视台不止是我家的。” “公平已经是最大的优待了，谢谢您。” “哎呀，这话我爱听，行啦，不啰嗦了，你好好练歌，我去给依依她妈打个电话夸夸你。” 京城某个女子会所内，只披着浴袍的江沫趴在挂掉电话，给苏徽发消息：“姐，据我慎重观察、试探和考量，这个张扬不是咱家依依的良配，强烈建议取消他的候选资格。” 【093】他不会的 苏徽正在与林沧海一块下棋。 夫妻俩棋力相差不大，但相较而言，林沧海长于布局，她尤善中盘，官子半斤八两，不过这盘棋她开局受挫，中盘有些吃力，听到有人发消息，也没心思看。 林沧海拿过媳妇的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给她念道：“江沫，说据她考察，张扬不是依依的良配，建议取消他的候选资格。” 他一边说，一边打字回复：“你当年还说林沧海不是良配，结果呢？”江沫秒回：“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夫妻和睦，闺女可爱，二十年如一日疼我宠我爱我，别说华夏了，你满五大洲去找，连企鹅都给你算上，这样的雄性你能找到几个？” 江沫依旧秒回：“林沧海你又拿我姐手机！！” 林沧海：“叫姐夫！” 江沫：“懒得理你，把手机还给我姐！” 林沧海：“本来我对张扬没啥好感，不过听你这么评价，我还真得给他个机会，重点考察一下，说不定就是个林沧海第二呢。” 江沫：“人家就算不是依依良配，至少长得帅还有才，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苏徽落了子，见丈夫气冲冲地打字，哑然失笑，正要起身去看两人又在吵什么，目光一斜，见女儿推门进来，便端坐不动，笑道：“怎么头发还没吹干就上来了？” 林依然刚洗浴罢，散落肩头的长发还残有湿气，一袭黑色吊带长裙，愈发衬得肌肤如雪，听到妈妈的问话，如玉的手掌拂了拂乌黑的秀发，答道：“我吹过了呀，不过没吹干。” 林沧海收到示警，已经把手机放在了手边，拈起一颗棋子，端坐着看棋局。 林依然在棋枰一侧坐下来，未及说话，就听手机“叮咚”一声，抬头瞅了瞅，“谁的手机？” 林沧海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眼，顺手开了静音，重新放下，拈着棋子问：“怎么样，觉得谁会赢？” 林依然手放膝上，支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儿，在老爹落子后才道：“我妈。” “你这眼力不行，我这优势，都不知道怎么输！” “反正我押我妈赢，您有本事就赢好了。” “什么叫有本事？” 林沧海一振双臂，信心十足地道，“看我怎么把你妈妈杀得落花流水！” 半个小时后，林沧海将手里的几颗棋子放到棋盒里，长叹道：“没有办法，你妈妈棋力见长，非战之罪。” “什么非战之罪呀。” 林依然皱皱鼻子，哼哼两声，“就是撒狗粮，还好我从小就是吃狗粮长大的，消化比较好。” 苏徽没好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来的狗粮？” 林依然就把从张扬那里听来的解释说了一遍，苏徽啼笑皆非，嗔道：“什么怪话！你哪学来的？” “网上看到的。” 林依然自然不会说实话，心里面偷偷地想：你们撒吧撒吧，我早晚要还回来的！ 苏徽瞧着闺女的神情，忽然笑道：“对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提过，那个张扬不是去参加《音超联赛》了吗？怎么样了？” “不知道。” 林依然望着老妈，纯净的大眼眨啊眨，很无辜的模样，“您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问小姨嘛。” 林沧海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赶紧绷住。 苏徽道：“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他干嘛要跟我说？” 林依然摇摇头，“您还是去问小姨吧，她肯定知道。” 林沧海终于没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小尾巴……哈哈哈……小尾巴……” 苏徽横了他一眼，林沧海立时噤声，林依然反应过来老爹在笑什么，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苏徽忍俊不禁，白了丈夫一眼，林沧海好容易忍住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干涉。 见闺女还笑个不住，苏徽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林依然顺势歪在妈妈肩上，还在吭哧吭哧地笑。 苏徽嗔笑：“行啦，笑个没完！” 她低下头，白皙的手掌伸手抚着女儿乌黑光亮的长发，缓缓道：“你这几天总没事就抱着个手机傻笑，不是在跟他聊天吗？” “谁傻笑啦？” 林依然脸颊微热，“我跟刘婵和珊珊她们聊天呢。” “聊什么呢？” “聊……不告诉你！” 苏徽没好气地在女儿脑袋上敲了一下，“还嘴硬？有本事这周末你就别看。” 林依然依偎在老妈肩上，轻轻“啊？”一声，晶亮大眼望着妈妈，“张扬那期这周播吗？” 苏徽又气又笑，扬起手来，作势要打她，却只轻轻落下，摩挲着女儿细腻光滑的脸颊，轻叹道：“你小姨刚刚发消息，说观察了一下，张扬有主见，有思想，有坚持，很不错。” 林依然有些羞，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林沧海有些郁闷地站起来，“我去书房，你们俩聊吧。” 林依然朝老爸挥了下手，起身到老妈对面坐定，有些兴奋地道：“妈妈我们俩下一局。” 苏徽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笑道：“手谈归手谈，话该说还是要说，你今天忽然问什么时候搬去京城，是不是因为张扬已经去京城了？” “不是你们说要搬过去的吗？” 林依然脸颊微红，兀自嘴硬，小声咕哝道，“又不是我要搬去的。” 苏徽笑道：“马上又跑一个学校去了，你可是不希望我跟你爸搬过去。” 林依然羞得脸通红，苏徽微笑道：“妈妈不是怪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既然是争取，总要有所行动的，但是依依，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以往前走，但是不能过界，否则就算在一起了，也未必是你想要的，你明白妈妈在说什么吗？” 林依然认真地点点头，“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她略微迟疑，终究把足可改变所有语意的一个字咽了回去，展颜一笑：“不会的。” 她知道爸妈不会因为自己说什么，而轻易地改变对待张扬的慎重态度，因而就略去了那个主语，反正只要自己明白、相信就足够了： 他不会的。 接下来的几天，张扬忙于集训，爸妈忙着工作，林依然多少有些「孤单」，好在还有刘婵和王珊珊，两人高考都正常发挥，进入京城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心情不错，偶尔一块出去玩，或者在家练字看书，倒也不算无聊。 转眼到了周末，林依然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心情莫名地快活欢喜，早饭多喝了一碗粥不说，还让妈妈和孔姨都跟着开心不少。 老爸去了京城，老妈有约出门，吃罢早饭，孔姨收拾家务，林依然就取了文学报，一个人盘膝坐在琴房认真地看。 《神雕》第十一回：风尘困顿。 这个标题让她心中生出些许忧虑，耐住性子，默默地看下去。 27号连载的第十回「少年英侠」中，杨过与陆无双被李莫愁师徒追杀，得耶律齐等人相助，随后郭芙和武氏兄弟也赶来，李莫愁忌惮郭靖黄蓉退走。 杨过曾亲眼见过郭靖在终南山大发神威，只当郭芙和武氏兄弟得他真传，武功远胜自己，才能逼退李莫愁，心生怨愤，又因李莫愁污蔑他和小龙女不伦，激愤之下，觉得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不告而别，来到华山，却遇见了洪七公。 洪七公装死试探，杨过不知，守三日之约后，将洪七公的「尸身」推入华山悬崖——上一回只写到这里，但任谁都猜得到洪七公不可能就此摔死。 果然，这回开篇洪七公就「醒了过来」，要杀五丑，却从这五人口中说出了蒙古一位金轮法王的名字，林依然知是伏笔，也不在意，继续往下看。 待见欧阳锋出现，与洪七公比拼内力受伤，兀自不肯罢休，互相借杨过来比划招式较量，心知杨哥得了五绝里两位高人传授，武功必然大进，这才暗暗欢喜，后见西毒北丐相拥大笑而亡，又觉得心中怅怅。 她放下报纸，拿起手机，想给张扬发个消息，又想他这会儿肯定在练歌，准备接下来的组内淘汰赛，于是作罢，喝了两杯茶，继续往下看。 杨过下了华山，激愤之情仍未消减，见瘦马挨打就觉得同病相怜，抢来当朋友，听说郭靖黄蓉举行英雄大会，就故意把自己打伤，弄得狼狈落魄，故意如此去相见，想要看看他们夫妇俩会如何对待自己……心中又觉好笑，又觉辛酸。 随后略一联想，觉得杨过这番心态，大概是张扬自己当初表白被拒后的影射，又有些愧疚，不过还好……现在还不晚……大不了以后补偿他好了…… 她这样想着，一时脸红心跳，赶紧岔开心思，继续看下去。 时隔多年，杨过再见郭靖黄蓉夫妇，他一腔怨气，各种暗讽、撒谎，看得林依然心中老大不舒服，这倒不仅仅是因为杨过，而是郭靖黄蓉夫妇俩的身份转变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看完连载内容，林依然上网略略翻看了一下读者评论，发现不少人都与自己有一样的感觉。 觉得这样的郭靖黄蓉有些陌生——这种陌生其实在《神雕》开篇不久就有人提起，但直到这个时候，由于视角不容，理念相悖，这种违和才慢慢地发酵起来。 她是知道小龙女就是女主角的，略一深想，就能意识到以这一回里郭靖黄蓉的表现，接下来一旦杨过和小龙女的师徒恋曝光，郭靖黄蓉会是怎样的反应了，不免又开始担忧起来。 同时又忍不住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她年纪虽小，却非不谙世事，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才是现实！ 这样只能说明张扬写得好，但她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心中怏怏，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饭后睡了一觉，醒来后也闷闷不乐，正要去书房写字，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一看，立时喜笑颜开。 ———— 月底了，提前预定一下2月份的月票。 这周三江，不出意外下周五上架，也就是2.7号，我从今天开始存稿，希望大家帮忙留张月票，到时候支援一下，大神太多，怕到时候一张票都没有，数据太难看^o^ 【094】有点傻 张扬：“[敲打]” 林依然：“[敲打]” 张扬：“[疑问]” 林依然：“[疑问]” 张扬：“你是不是傻？” 林依然：“你是不是傻？” 张扬：“对方拒绝接收你的消息，并向你扔了一只企鹅。” 林依然：“对方接住了你扔的企鹅，并且把屁股砸在了你的脸上。” 张扬：“[惊恐]谁的屁股？？”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好啦，不闹了，说正事。” 林依然：“什么正事？” 张扬：“了解一下读者反馈啊。” 林依然：“写得挺好的，尤其是杨过的性格和反应，十分深刻。” 张扬：“这是夸奖吗？” 林依然：“当然是啊。” 张扬：“那我就当是夸奖好了。” 林依然：“[傲慢]” 张扬：“骄傲也该是我骄傲，你骄傲什么？” 林依然：“[骄傲][骄傲]” 两人很没营养地聊了好一会儿，张扬到了训练室，这才结束聊天，林依然放下手机，什么靖蓉形象，什么杨龙恋情，全都抛到了一边。 她倒水研墨，铺开大纸，以赵体行楷书写。 雪压竹头低，低头欲沾泥 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 中午没吃饱，心情又大好，林依然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有点撑，饭后陪着老妈和孔姨一块在青山湖溜达了半圈才回家。 她洗了澡，下楼到客厅陪老妈一块看新闻联播，一边看一边就新闻中提及的事件随意闲聊，很快临近八点，林依然终止了话题，将频道换到了麒麟台。 “又没到呢，你急什么？”苏徽有些好笑。 林依然蜷起双腿缩在沙发上，抓个枕头抱在怀里，气鼓鼓地盯着电视广告，“噗……噗……噗……”地吐着泡泡，以示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害羞。 孔姨切了果盘来，放在茶几上，也在沙发上坐下，准备看看那个张扬。 《音超联赛》很快开始，首先播出了一段精彩剪辑，导师表情特写、惊叹上映衬着张扬抱着吉他的身影，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期待感。 “刚刚抱吉他的就是张扬吗？” 孔姨并未见过张扬，但自小看着林依然长大，看着她的神情，加上年龄长相的范围锁定，一下子就猜出了今天的主角。 林依然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但还是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耳边听到老妈应道：“是。” 孔姨道：“长得很精神啊，姑爷怎么还说长得不好看？” 林依然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老妈：“我爸这么说过吗？” 苏徽嚼着水果，道：“反正我没说过。” 林依然“哦”了一声，孔姨赶紧道：“你爸说的是长得没你好看，不是嫌人家难看，再说人家本来长得也不难看，就是得看跟谁比，你们一家人都长得好看，哪能按你们家的标准来，是这个道理不？” 林依然气鼓鼓的不说话，孔姨有些担心地看向苏徽，苏徽朝她一笑，示意不用担心。 同一时间，张扬家中，方浅雪刚刚挂掉自己老妈的电话，认真看电视，等待儿子的出场。 张微正在给唐言蹊发消息，她用的还是张扬旧手机，不能用微信，但登录灵犀账号聊天还是可以的。 早早坐在沙发上等着的张守一问道：“跟唐言蹊聊天吗？” 张微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对啊。” “聊什么呢？” “让她看电视啊，给我哥刷一下收视率，我发动了好多个同学来看。” 方浅雪道：“收视率再高，得便宜的也是电视台，你哥又不会多赚钱。” “怎么不会？等下我哥的歌会开通下载啊，下载的人多了，不就能赚钱了吗？” “是吗？怎么下载？” “等下用电脑下载，不过我们下载没用啊，还会被平台扣钱。” “刷一下销量也好。” “你给你哥打电话了吗？” “傍晚你们不是打过了吗？” “他当时还在练歌，现在回去了吗？” “你想打就打过去呗。” “算了算了，他也许在练歌呢，晚点再打。” …… 现场录制时张扬在中间出场，剪辑后他的出场时间提前不少，是在第五个出场的，唱歌之前，是一段盲选录制后才补录以供节目使用的短片。 节目组最初想在青城二中拍，以《音超联赛》如今国民级的影响力，哪怕是省重点高中，只怕也乐意在里面露个脸，但青城二中鸟都没鸟，节目组提出拍摄要求，人家都不带犹豫的就干脆回绝了。 于是退而求其次，在张扬家书房录了一小段。 由于时长太短，短片剪辑时还给加上了两秒的青城航拍空镜，画面不错，而后才跟着张扬的背影一闪，来到书房。 镜头从书架开始，一只修长的手掌抚过书本，而后拉远，现出白衬衫与长裤勾勒出的挺拔身影，同时响起张扬的声音： “大家好，我叫张扬，很低调的那个张扬。” “从小喜欢看书，高中时爱上音乐，就试着写词、谱曲，自己唱……能来到《音超联赛》的舞台唱自己的歌，感觉十分兴奋，也有些忐忑和紧张。” “希望大家会喜欢我唱的歌。” 林依然看着镜头中略显陌生的熟悉脸庞，抿着嘴角，竟觉莫名地有些紧张，抱着枕头的手臂紧了紧，明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巨屏电视。 镜头切到学员候场室，居高而下，一个脑袋扬起来，望着镜头，似是完全没准备好，表情显得有些茫然，眨了眨眼。 林依然“扑哧”笑出声来，孔姨也笑道：“这小伙子……有点好笑。” 苏徽也有些忍俊不禁，就见电视中，张扬似乎纠结了一下，然后才道：“大家好，我叫张扬，就是很低调的那个张扬……” 略顿了一顿，继续道：“老实讲站在这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选择的是原创歌曲，不知道写的怎么样，几位导师会不会喜欢……” 然后转头问站在后面的工作人员：“这样可以吗？” 林依然又“扑哧”笑出声来，顾不得老妈在旁边，拿起手机，飞快地给张扬发了条消息：“有点傻！” ———— “老头子，快来看快来看！” “不看！什么破节目！” “一把年纪了，跟你孙女怄什么气？你赶紧过来！” “哎呀外公你过来吧，我不气您啦！” “不去！不要叫我！” 老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李文希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说不看就不看！你们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们看，不要叫我……” “你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谁我都不看！就是杨培元……” “你的病友，那个37床！” “啊？他就是那个张扬？张牧之？” “谁？谁？” 李文希走回屋内，正见电视屏幕中张扬的面容一闪而逝，画面切到后台候场室，老头“咦”了一声，“这小子……” 还没说完，楚瑜已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外婆你确定这就是那个张扬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傻啊……” 同一时间，千千万万个收看《音超联赛》的家庭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后台镜头和那回头一问给逗笑。 ———— “唉！” 张扬家中，张守一重重地叹了口气，张微则一脸嫌弃：“怎么傻乎乎的啊？” 方浅雪没好气道：“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嘛！” 张微吐了口气，闷闷地道，“完蛋……早知道不让小蹊他们看了，这下丢死人了。” 说话间，张扬在舞台终于站定，朝伴奏老师那边示意，而后轻轻拨动吉他。 旋律声响。 千门万户同归寂然。 【095】自己问 自古综艺靠剪辑。 此时的华夏综艺节目还没有迎来热潮，但一些基本的剪辑手法自然不缺，何况张扬盲选录制的时候，几个导师的表现本就有看点。 旋律一响，观众被这清新曲风吸引的同时，电视中也给到了几个导师的特写镜头，尤其是表情疑惑互相凝望的画面，五人就给了五个特写镜头，还有之后意识到可能是原创歌曲的吃惊，都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张微一下子就觉得自家哥哥没那么傻，自己也没那么丢脸了。 张守一心里那个舒爽，简直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想当年自个也是个志向远大才华横溢的音乐少年啊，可惜生不逢时，不然有儿子帮衬着，何至于混那么惨，只领了一个媳妇回家…… 方浅雪满心快慰，望着丈夫的表情，微微而笑。 ———— 林依然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盯着电视屏幕，明净如水的眸子晶晶闪亮，期待、欢喜和隐隐的自豪，交织着微妙、难言而又美好的少女情怀。 苏徽在一旁看着，心中也跟着欢喜，依稀记得当年与林沧海相恋时的心情，不由微微而笑。 “吉他、管风琴、架子鼓……” 如果是旁人的歌曲，哪怕再如何喜欢，林依然也只听歌而已，但这会儿却恨不得能把这首歌的每一处细节都听出来，以便更加清楚地了解到张扬写这首歌时的心态。 她正辨析着伴奏乐器，张扬终于开口，便立即转移了记忆力，听着他的歌声记词。 “故事的小黄花……” 林依然曾现场听过张扬唱歌，不过学校设备虽不错，却远不能与专业相比，加上完整的现场伴奏和后期处理，张扬只一开腔，就令她有种惊艳感。 苏徽同样眼前一亮。 而就在这时，画面毫无预兆地切到了导师席位上，肖靖宇、陆远、凌然、童湾、王楚羲五大导师几乎同时转身。 “哇——” 张微惊喜地叫出声来，“一句都没唱完哎，五个全部都转身了！太厉害了吧？” 方浅雪和张守一同样感到巨大的惊喜，他们其实已经从张扬口中得知了五转的情况，原本觉得这就已经很厉害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实比想象的还要更加惊喜。 “哇——” 李文希家中，楚瑜同样惊呼一声，“太夸张了吧？一句都没唱完就都转身了？” 刚刚走到客厅中央，还不愿意坐下的李文希板着脸问道：“转身怎么了？” “就是已阅。”老太太言简意赅。 老头也不接话，站那听了一会儿，楚瑜道：“还挺好听的哎。” “也就那样，都不知道唱的什么玩意！” 老头语气淡淡地给了句评价，然后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旁，稳稳地坐了下来，“我再听听到底唱的是什么……” ———— 林依然并不担心张扬会落选，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句歌词都没唱完，居然五个导师就都转身了，同样被巨大的惊喜笼罩。 但老妈跟孔姨就在旁边，她自然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于是压抑着要从心里跃出的欢喜，坐在那继续认真听歌。 “Sol-Sol，Si-Do，Si-La，Sol-La-Si-Si……” 林依然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旋律唱出来，不过蛮好听的，动作十分轻微地跟着旋律轻轻点着脑袋，看着他在电视屏幕中，在无数人收看的舞台上轻轻唱着：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 她一时间难以记起与歌词对应的具体事件，但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间两人同桌三年的教室，以及教室里发生过的许多场景，心里面既温暖又害羞。 我们在每个阶段都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它们终将成为过去，但并不意味着消失，而是变成记忆，构建未来的我们，积淀在我们的每一寸血肉中，存在于我们的每一次呼吸中。 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看不到它们也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 但是，有人把她的过去写成了歌，正唱给她听…… 林依然心中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听到他在唱：“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她已经从张扬那里知道这首《晴天》表达的情绪，也理解了他的解释，但听到这儿，仍觉得心里一沉，然后是止不住的难过。 “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 “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 张扬家中，一家三口听着这歌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张微率先道：“好像不太对呀，我哥不会和林依然分手了吧？” “瞎说什么呢？” 张守一“噫”了一声，“都没谈过，怎么就分手了？” “那就是表白被拒了！” 方浅雪却没说话，看着儿子站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继续唱他自己写的歌，尤其是听到那句“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在你身边”，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 “把距离吹的好远”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 歌声在副歌部分循环，林依然靠在沙发上，脸上已经不见了最初的欢喜与甜蜜，大大的明亮的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只觉得心脏像是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被一只看不到的人在攥住，略一用力，就有水溢出，想要从眼睛里逃出去。 她用力抿着唇，忍住想要决堤的情绪，一面疑惑着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脆弱，一面不断告诉自己：他说过的，他说过的，这只是歌词，这只是歌词…… 而且他写了“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在你身边”…… 还有“等到放晴那天”…… 歌名叫《晴天》，他肯定是希望早早迎来那一天的…… 她这样想着，却仍陷在淡淡的哀伤情绪中难以自拔，终于听到尾声，「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的歌词又令她心里一震，有种莫名的恐惧。 生活没有大结局，恋爱，乃至于婚姻，也都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故事的最后…… 是这个意思吗？ 电视里传来掌声和导师们的询问，而后是为了抢夺这个天才学员的种种示好，现场观众哄笑声不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笑。 林依然心思不宁，看得并不认真，只隐约记得张扬最后选了凌然，好像还是他对自己说的…… 好容易等到张扬下台，她拿起手机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早就录制好的，他一直很闲，不用担心会打扰到他。 “好笨！” 她因这个乌龙而在心里小小的骂了自己一声，觉得有些好笑，但心情并未因此而轻松起来，反而愈发沉重。 斟酌着给他发了条消息：“看完啦。” 等了一会儿，但直到下一个学院唱完下台，都没有收到回复，林依然在心中告诉着自己不要多想，他以前也有晚回消息，谁能一直拿着手机次次秒回啊？ 纠结许久，她已经近十分钟没有回复的消息记录，终究还是又发了一条过去：“人呢[疑问]” 依旧没有回复。 节目刚刚播出，他肯定在忙，比如跟导师沟通，跟节目组沟通，跟家人沟通…… 就算他要放弃，也绝不至于故意不回自己消息……而且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他还特意跟自己解释歌词并不代表什么……就算写歌的时候是那样想的，也许很快就后悔了…… 林依然如此想着，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底的不安仍在不断扩大，似乎要把她拖到暗无天日的冰窟中去…… 苏徽见女儿脸色微白，怔怔出神，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想什么呢？” 林依然看了眼老妈，轻轻摇了下头，紧紧抱着枕头，继续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电视，但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却全然不知。 直到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林依然心里一跳，故作淡定地拿起手机，看到微信显示的备注名字就觉心里一松，看到内容，嘴角已不由自主露出甜甜笑容。 张扬：“我妈的电话，安慰了我半天。” 林依然：“五转还要安慰呀？” 张扬：“五转肯定不用安慰，但她老人家觉得我写这种歌肯定是失恋了，心疼呗。” 林依然咬了咬唇，轻轻打字问：“事实呢？” 张扬：“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歌词都是扯淡，你就当为赋新词强说愁好了[白眼][白眼]” 林依然嘴角一弯，露出甜甜的笑容，余光瞥见老妈在往自己这边瞄，立即绷住，面无表情地打字：“哦。” 她继续打字：“你妈妈怎么安慰你呀？” 张扬：“就劝我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呗。” 林依然：“那你怎么说的？” 张扬：“凭什么告诉你？[傲慢]” 林依然：“说不说？[发怒]” 张扬：“对方拒绝接收你的消息，并向你扔了一根散发着香气的企鹅骨头”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打我也不说！” 张扬：“有本事你自己问她[傲慢]” 林依然轻轻咬着唇，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过仍在清脆的敲击声中打出自己心里的回答，点击发送。 林依然：“自己问就自己问[傲慢]” 【096】过年领回家 林依然把消息发送出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状态栏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只觉得心如鹿撞，怦怦怦直跳。 她正自紧张，忽然心生警觉，余光一瞥，见老妈已经不知何时在自己身旁，不由“啊”一声惊叫，迅速将手机放到胸前，顺势往沙发上一倒。 她捂着手机，不让苏徽看到屏幕，又羞又气地道：“妈你怎么这样……” 苏徽并无丝毫偷看女儿聊天被发现的窘迫，表情从容，望着她道：“脸都红了，聊什么呢？” 林依然捂住手机躺在沙发上，眼望着茶几腿，姿势滑稽而可笑，梗着脖子气呼呼地道：“干嘛要告诉你？” 苏徽道：“我就看你们刚刚聊的那几句。” 林依然回头看老妈一眼，又扭过头去，“不行。” 苏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也行。” 林依然又回头看老妈一眼，有点心虚，但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说。” 苏徽半晌无声。 林依然眼睛乌溜溜地转，用余光偷偷瞄着老妈，见她好像真生气了，心里有点委屈，坐起来气鼓鼓地望着她，闷闷地质问：“你凭什么要查我聊天记录啊？” 苏徽眼望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什么？” 林依然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我都记得啊。” 苏徽问：“那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林依然支吾道：“就……聊天啊！” “没聊什么过界的内容？” 林依然到底不愿为这点事情撒谎，瞟她一眼，鼓着腮帮，闷闷地道：“不算……吧。” 苏徽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啦？” 林依然觉得脸颊又在发烫，因而反问的十分没有底气，见老妈跟包黑子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气冲冲地翻个白眼，把手机递了过去，“看吧看吧！我行的端坐的正，才不怕呢！” 苏徽神色稍霁，伸手去接。 林依然“嗖”地一下把手缩了回去，瞪大眼睛问：“你真看啊？” 苏徽又气又笑，伸出手去，“你不是不怕吗？” 林依然明净如水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盯着老妈瞪了两秒，才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打开手机，见张扬又给自己发了消息，不过这会儿自然没有办法回。 她把聊天记录最下划到自己刚刚的回复内容，然后用手遮住「有本事你自己问她[傲慢]」那句上面部分，只露出那两句对话，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半遮半掩、姿势古怪地拿给老妈看，强作镇定与坦然地道：“就这两句。” 苏徽盯着那两句对话看了足足六七秒钟，这才收回目光，望着女儿明净的眸子，林依然心虚地移开目光，又立即挪了回来，很无辜地与老妈对视。 苏徽缓缓舒了一口气，板着脸道：“就差直说「我以后嫁给你了」，这还叫不过界？” 林依然又羞又气，嗔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苏徽盯着她不说话。 林依然又一次心虚地移开目光，低声咕哝道：“那也是他先说娶的！” 苏徽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手指点在她额头上，“他说娶你就答应？” 林依然顺着老妈手指力道往后仰着身子，悄声嘀咕道：“你没答应？那我哪来的……” 孔姨已经悄悄调低了电视声音，因而林依然嘀咕声虽小，她与苏徽却都听到了，不由笑出声来。 苏徽哭笑不得，在林依然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斥道：“没大没小！” 林依然撅着嘴哼哼两声，闷闷地道：“我知道啦，下次他再这样说话，我就骂他一顿，让他再也不要跟我讲话。” 苏徽自然知道这是闺女赌气之语，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实在不行就报警，告他有伤风化，把他抓起来拘留几天。” 林依然瞪老妈一眼，原本想要凶一点，又担心挨训，赶紧翻个白眼，掩住凶巴巴的眼神，苏徽看得好笑，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下，“真是越大越不省心！” 林依然见老妈消了气，嘻地一笑，挨过去抱住她一条手臂，依偎在她肩头，“嘻嘻嘻”撒娇，苏徽眼望着她尚未褪尽稚气，便已令人惊艳的脸庞，再想起那个同样令人惊艳、前途难以限量的男孩，有些无奈叹息一声，抽出手臂，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 “搜到了搜到了！” 张扬家书房，张微坐在电脑前，有些惊喜地指着屏幕上凤凰音乐搜索界面，“《晴天》，没错！” 张守一探着脑袋道：“是你哥唱的吗？” 方浅雪道：“这不是写着呢吗，《音超联赛》第二季盲选第四期，张扬。” “我怕有重名……” 张守一解释一声，“你试一下，看能不能下载。” 张微点了一下，弹出一个尊重版权，付费一元的提示，她扭头看向老妈，“要绑定电子账户。” 方浅雪问：“怎么绑？” “银行卡就行。” 张微说着，又仔细看了一下，“哎，这好像是我哥的账号……他会不会已经绑定过了？” 她试着点了一下「确认付费购买」，然后就见提示窗口出现了一个类似水波的动画效果，而后跳出了「购买成功」的提示。 “好了好了！” 张微惊喜地叫一声，点击播放，张守一还没反应过来，沉思道：“那这是不是用你哥的钱？” “用就用呗，反正是买他的歌。” 张微才没老爹那么纠结，一边听着前奏，一边点击这首歌的详细信息去，但并没有显示实时销量，她又找到《音超联赛》的专题页面，榜单上同样没有看到《晴天》。 她还不死心，又到凤凰音乐总榜上去找，依旧没有找到，不免有些沮丧。 方浅雪安慰道：“这歌才出来多大会，哪有那么多人买？而且咱们觉得好听，是因为有心里加成，别人哪能都喜欢？没事，反正你哥也不指着这个挣钱。” 张微噘嘴道：“我是心理负加成，也觉得好听啊，小蹊她们也觉得好听……肯定是别人都还不知道这首歌呢！” 她想了想，站起来往客厅走去，张守一道：“你干嘛去？” “发帖说《晴天》可以下载了！” ———— “什么情况？” 张扬抱着手机，等了半天，林依然都没回消息，不免有点犯嘀咕，“生气了？” 他又看了一遍，很快否定了刚刚的担心，如果她生气了，就不会回那句「自己问就自己问[傲慢]」，既然如此，那么大概率是害羞了，不过也不至于为此就不理人吧？ 那应该就是有事！ 张扬想了想，觉得基本就是这样了，说不定太高兴了正在床上打滚呢？说不定被她妈妈逮着了正在表决心呢？ 他稍微放下心来，正要去看看《晴天》能不能下载了，手机震动了一下，张微通过灵犀发来消息：“哥，你把我账号跟你的绑在一起好不好？” “干嘛？” “我没电子账户啊，用你的账号付费。” “凭啥？” “我在帮你刷销量！” “开什么玩笑，我用得着刷？” “不识好人心！” “账号发来！” 张扬切到凤凰音乐应用，把张微添加到自己的家庭账户里，然后搜索了一下晴天，发现已经在自己的购买列表里，立即意识到了原委。 他点开音乐播放，又到设置里打开了评论功能，再回到播放列表，见下面出现了评论栏，已经有三条评论。 想要上天的小仙女：哇，这么快就能下载了？好听好听！ 生平最敬许汉文：是大家都还不知道这首歌能下载吗？还是都在看节目呢？这么好听的歌居然才个位数评论不科学！ 很低调的那个张扬：这首歌太好听了，我都要听哭了，音超联赛刚听完就来下载，单曲循环ing~ 张扬看着最后那个很眼熟的昵称，脸有点发黑，很想把张微揪过来在她脑袋上敲一顿，你就算想刷评论，能不能别用我的账号？ 被人看到很尴尬的好吧？ 正在找哪里能删除，手机轻轻震了震，那个选管妹子发来消息：“张扬你有凤凰、囚牛、重明三家音乐平台的账号吗？歌都已经上传过去了，要认证一下歌手身份。” 张扬只注册了凤凰和囚牛，好在注册并不很繁琐，帮着把三家音乐平台的歌手身份认证完毕，又反应过来评论还没删，赶紧去把那条评论删掉，却见已经多了十多条回复。 想要上天的小仙女：这不会是张扬本人吧？ 丿诸葛：点进去看了，有歌手认证，真是本尊！！！ 我不是卢本伟：真有有歌手认证！！ 风华绝代姜浅予：哇，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啊…… 生平最敬许汉文：服了服了，我许汉文自认第二好吧 …… 张扬删掉了「自己的」评论，然后回到应用设置里又关掉了评论功能，一个好好的音乐平台搞什么社交，真是本末倒置！ 还没松口气，手机又响起来，见是老妈的电话，张扬只好接通，有些无奈地道：“妈~又怎么了？” 方浅雪没好气道：“什么又怎么了，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态度吗？” 张扬往床上一躺，一脸生无可恋，“我再一次跟您强调，那就是一首歌而已！我没失恋，也没被拒绝！您要是再不信，今年过年我就把她领回家行不？给您敬茶的那种。” ———— 感谢书友「丿诸葛」的十万赏，成为本书第一位盟主，也许也是唯一一位，会有一章加更，不过请允许我把它调到上架那天（这样可以假装多爆更一章），感谢^o^ 【097】两岸青山相对出 老妈打电话来，并不是为了再次确认张扬并没有失恋，而是为了提醒他：不要乱花钱！ 张扬自然连声答应，让她不必担心。 挂掉电话，林依然依旧没有回复，张扬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电视，多少觉得有点孤单，不过好在还有洛神。 “洛神你在干嘛呢？” 没有人理。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你不用每次都要等我主动跟你讲话，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主动找我。” 依旧没人理。 “你看我就这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你整天蹲在我脑袋里，应该更无聊吧？” 张扬枕着手臂，眼望着电视，很诚恳地道，“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天，真心话，不是为了等你找我的时候故意不理你。” 洛神淡淡地道：“你这么好心，都一年了，怎么才想起来这事？” 张扬咳嗽一声，“这不是我一直都有人陪，不觉得无聊嘛，所以没想到，不过你反正短时间也回不了那什么三十三重天外，来日方长，现在意识到也不算晚，对吧？” 洛神没有出声。 “感动归感动，你得说话啊，要不咱们聊聊天？你觉得我组内淘汰赛选那首歌好一点？” 洛神尚未回答，手机“叮咚”一声，张扬一个翻身，拿起手机，见林依然发来消息：“刚陪我妈妈看完。” 张扬立即就把洛神忘在了脑后，打字回复：“不是还没放完吗？” 林依然：“她接电话去了。” 洛神又“呵呵”一声，张扬一边问她：“你呵呵啥？” 一边给林依然发消息：“哦。” 然后再发：“《晴天》能下载了，记得帮忙刷一个下载量。” 林依然：“真的？我去看看。” 她很快又发来新的消息：“下载的人多吗？” 张扬：“我哪知道。” 林依然：“歌手后台不能看吗？” 张扬：“能看吗？” 林依然：“[叹气]” 张扬：“我去看看。” 他点开凤凰音乐，但软件里并没有找到歌手后台，于是让林依然通过电脑帮她查一下，林依然很快给她发来一张截图。 《晴天》付费下载量：2333 虽然知道这会儿节目都还没结束，会去听歌的人不多，但看到这个下载量，张扬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林依然安慰道：“节目都还没结束呢，等下肯定会涨的，真的很好听。” 张扬：“你喜欢就好。” 林依然：“[白眼]” 张扬：“不喜欢？” 林依然：“没有啊，挺好听的。” 张扬：“那不还是不喜欢？” 林依然：“我可没这么说[傲慢]” 张扬：“没事，来日方长。” 林依然：“[傲慢]” 林依然：“在唱歌的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张扬抬头看了眼，电视中在唱歌的是个漂亮女孩，确实认识，青城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她就在台上唱歌，也加入了凌然组，这些天一块集训，多少混个脸熟。 他想了想，打字道：“算吧，跟我一样都是青城站录制的，叫林果儿。” 林依然：“她选谁了？” 张扬：“凌然。” 林依然：“跟你一组啊？” 张扬：“嗯。” 林依然：“哦。” 张扬：“[疑问]” 林依然：“[疑问]” 张扬：“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人选吧？” 林依然：“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拦着人家啦？” 张扬：“……” 林依然：“我是怕接下来组内淘汰赛你拼不过人家。” 张扬：“你知道我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什么吗？” 林依然：“什么？” 张扬：“为了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天才，什么叫做位面之子，什么叫做开挂的人生，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林依然：“什么叫做天才、位面之子、开挂的人生、别人家的孩子？” 张扬：“张扬。” 林依然：“厚脸皮。” 两人闲聊，张扬都没意识到节目什么时候播完的，林依然知道他明天还要参加训练，节目结束已经过了十点，便也不打扰他，推说自己要睡了，结束了聊天。 她洗漱之后，就回到房间，抱着笔记本翻找关于张扬的评价。 这时微博已经出现，但明星与粉丝之间交流的平台主要还是博客，网络讨论也主要集中在方塘、谛听小世界这样的网络论坛里。 林依然先在谛听小世界和方塘论坛看了一圈，发现固然许多人都在夸《晴天》好听，写得好唱得好，但更多的人，则显然更加关注这个张扬就是写《临江仙》的那个张扬。 她又去找了一下《同桌的你》那个视频，发现许多人都是看了《音超联赛》，又过来找《同桌的你》视频。 此前这个视频热度已经不低，不乏有些好奇视频中男生的身份，虽然也有些二中学生来爆料，但并没有多少人看到，然而经过《音超联赛》之后，不管是新来的还是复习的，基本都知道了这家伙是张扬。 以视频中张扬透露出来的信息，加上广大网友的联想能力，林依然只翻了几条评论，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从《晴天》来的集合！” “有没有人知道这首《同桌的你》到底是写给谁的？感觉《晴天》也像是写给这人的啊” “有人记得林依然吗？她在《诗词大会》中说跟张扬是同班同学，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 “哇，感觉楼上真相了，林依然这样的女孩，真是同班的话，男生很难不动心吧？” “我姐姐的小学同学的哥哥在青城二中读书，没错，就是那个青城二中，张扬跟林依然就在二中，而且就是同桌！” “呜呜呜，这不是真的，这么帅气有才的小哥哥怎么可以喜欢别人？我不相信！！” “二中学生路过，只说一件事情：张扬成名前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林依然同桌」” “按《同桌的你》和《晴天》歌词来推测，张扬喜欢林依然，但追求失败？” “我好喜欢林依然啊啊啊啊啊！！强烈希望并且支持张扬和林依然在一起！！！” “你们能不能聊点正事？这歌不好听吗？” “歌很好听，但是抱歉兄弟，我上了十二年学，同桌都是男的，实在没有共鸣” “谁知道张扬和林依然考的什么大学啊？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为啥我们学校就没有这样的学长或者学姐呢？” “人家是整个华夏拍前三的高中好不好？” “好吧我明白为啥我们学校没有这样的学长学姐了” “感觉张扬跟林依然还蛮般配的啊，真正的郎才女貌，不过拒绝了也好，这样我就有机会追林依然了，跪求同校的同学告知一声林依然考进了什么大学？” “二中校草路过，张扬和林依然都被皇家学院提前录取，不用谢我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助人为乐” “……我放弃了” 林依然一一浏览，一会儿觉得好笑，一会儿觉得自豪，一会儿又觉得害羞，期间老妈来敲门，催过她一次，她随口应着，并未放在心上，觉得困倦的时候，才发觉已近凌晨一点了，赶紧合上笔记本放到一旁，关灯躺了下来。 没过几秒钟，又打开了灯，踩着拖鞋走进与自己房间相连的洗浴室，然后回来重新关灯睡觉。 第二天六点半准时醒来，林依然眼睛几乎睁不开，于是又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闭着眼睛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起床洗漱，到衣帽间换了瑜伽服，来到三楼瑜伽室。 苏徽一袭淡紫色瑜伽服，屈膝仰卧，双臂后撑，正做深呼吸，见女儿进来，只以目示意，让她在旁边自己练习。 林依然盘膝在旁边坐下，睡眠不足，没什么精神，于是闭着眼睛偷偷补觉，一个晃神，就觉得脑袋被点了一下，听到老妈有些好笑的声音问：“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困成这样？” 林依然抬头望了眼老妈，撅着嘴巴不想回答，反身往垫子上一趴，“想睡觉。” 苏徽将她散落的秀发理了理，柔声道：“既然来了，就做两组，困的话吃完饭再睡一会儿，乖。” “嗯。” 林依然含糊地应了一声，趴在那儿，双臂在脑袋上划一个半圆，一字展开，双腿一分，成「大」字状瘫在那儿，看起来滑稽、可笑……而诱人。 苏徽又气又笑，在闺女屁股上抽了一下，斥道：“好好的，女孩子家的，成什么样子！” 林依然“哦”一声，爬起来盘膝坐定，明净的大眼眨了眨，有些茫然地问：“第一个动作是啥来着？” 苏徽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转身离去，林依然坐在那发了会呆，然后还是按部就班地做了两组动作。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后，她重新盘膝坐定，又舒展了一下双臂，站了起来，眼望着镜中女孩儿婀娜挺秀的身段，复又舒展了两下双臂，鼓着腮帮，手掌在胸前托了托。 镜中女孩与她一般的眉目如画，一般的明媚脱俗，也一般的动作。 【098】同桌是林依然 林依然站在镜前，与镜中人对视了一会儿，白嫩如玉的脸颊蓦地染上一层淡淡绯色，歪着脑袋嘻地一笑，转身走出瑜伽室。 路过书房的时候，见老妈正在里面看书，她脆声道：“妈妈，衣服好像有点紧啦。” 苏徽抬头起头，微笑道：“那明天就换下一套。” “好。” 林依然轻轻应了一声，从衣帽间出来，还没听孔姨喊吃饭，于是先回到自己房间拿了手机，到二楼露台坐下。 目光越过碧波浩渺的青山湖，碧空如洗，白云悠悠，灿烂的朝阳将眼前、湖岸、青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照耀的格外青翠喜人，令人望而心怡。 是晴天。 林依然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拿手机浏览新闻。 华夏娱乐周刊：《临江仙》作者现身《音超联赛》舞台，一首《晴天》惊艳全场！ 江南新报：还记得「滚滚长江东逝水」吗？时隔一年，少年才子竟现身选秀节目 华夏娱乐纪实：高中生原创歌曲半句获五转，真实身份竟然是…… 凤凰娱乐：《音超联赛》盲选第四期，现举办以来最惊艳学员！ 黄鸟周刊：音超出现史上最牛学员，五位导师自愧不如！ …… 这些新闻标题各异，但内容相差不大，基本就是昨天网络讨论的翻版与概括，林依然却很有兴趣地挨个点进去看了一遍，连报道下面的评论都不放过。 她吃早饭的时候还想看，被苏徽训了两句，才放下手机，气鼓鼓地吃了早饭，然后上楼去补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忽然莫名地想起了《晴天》后台数据还没看，顿时一个激灵，惊坐而起，赤着脚就下床拿了笔记本，然后蹬蹬蹬跑回床上，盘膝坐下，按昨晚记忆重新登录了凤凰音乐歌手后台。 《晴天》付费下载量：298461 林依然瞪大眼睛，数了两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巨大惊喜之下，顾不得张扬这会儿可能没空，立即截了图给他发了过去。 得益于国产操作系统的完善生态，她自然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里发个电脑截图都很麻烦，直接从手机上发送给张扬，没等他回复，就找到前台排行榜，去搜寻《晴天》的名字。 凤凰音乐最新单曲畅销榜：第九。 凤凰音乐最新单曲销量榜：第四。 《音超联赛》音乐排行榜：第三。 林依然又截了图发给张扬，然后分别登录囚牛与重明两个音乐网站查看。 囚牛音乐平台《晴天》付费下载量：273902 囚牛音乐最新单曲畅销榜：第八 囚牛音乐最新单曲销量榜：第五 《音超联赛》音乐排行榜：第三 重明音乐平台《晴天》付费下载量：348962 重明音乐最新单曲畅销榜：第七 重明音乐最新单曲销量榜：第三 音超联赛音乐排行榜：第二 《音超联赛》由于此前所有学员都是翻唱歌曲，收费自然不会太高，定价都是一元，这直接导致张扬是原创歌曲，定价也卡在了这个最低收费标准上，否则以这个销量，在几乎没有一线歌手发行新单曲的情况下，《晴天》完全有可能一夜间跻身销量、畅销双榜三甲。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成绩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张扬能赚多少钱？ 三家下载量共计921325，每次下载付费一元，总收入就是92万，以麒麟台的地位，跟平台的分成应该不至于五五分吧？ 林依然先拿手机给小姨发消息，得知由于不是独家授权，分成还真就是五五分。 这样算起来，平台分走50%，麒麟台再分走剩下50%里的30%，张扬能分到的也就只有32万，再扣税，只剩下二十多万——将近七十万就这么没了？ 林依然撅了撅嘴，有点郁闷，理智上知道这是利益分配规则，也明白平台和节目组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但感情上却总觉得张扬亏了好多好多钱。 自己这么节俭，每年的压岁钱零用钱都能省下小半，这么多年也才存了五十多万，他一下子就亏了六十多…… 不过《晴天》上架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赚这么多钱，好像也不少了吧？ 何止不少！ 张扬看到林依然发来的截图时甚至有点懵。 对于他来讲，平台50%的分成甚固然称不上良心，但这种模式与前世电影有些类似，有院线影院的分成比例在前，五五分成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何况一夜间赚了这么多钱！ 距离组内淘汰赛录制已经 他趁着中午休息时间陪林依然聊了几句，又分别给爸妈和妹妹回了消息，小睡了一会儿，就到训练室里继续练习。 虽然是凌然组训练，但凌然不可能每天都在，事实上训练这几天来，凌然今天上午只是第二次来，敲定了10号组内淘汰赛录制时每个学员要唱的歌曲。 张扬原本想把给那个护士小姐姐的两首歌唱出来，但第一轮淘汰赛是两两对决，只唱一首歌，效果就差了许多，有点只揭伤口不上药的味道，所以他最终决定换成《清明雨上》。 这是许嵩早期作品，发行这首歌的时候尚在校园，直接导致这首歌一直被人诟病「粗制滥造」，但即便如此，依旧风靡一时，广受欢迎。 这首歌张扬并不打算按原版来唱，因为那根本发挥不出他现在的优势，所以他决定依旧按照自己目前的唱法来唱这首歌，并且根据夏海的一些建议做了一定修改，忽略音乐处理上的技巧，尽可能发挥出嗓音的优势。 这是适合他的做法，但唱法迥异，张扬失去了心里的评判标准，使得他对这首十分没底，能做的就只有多练！多练！多练！ 毕竟按洛神的说法，他的金手指就是付出就会有收获。 平常练习不可能有现场伴奏，好在有夏海配合，用演唱演唱给他录制了一份伴奏，以供张扬练习之用。 下午练歌，晚上练歌，第二天起来继续练歌，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张扬才有空浏览新闻。 各大媒体的关注点已经从「诗词才子以原创歌曲参加选秀」，变成了「这个才子有多厉害」，读于青城二中、被皇家学院特招的事情都被曝光了出来。 这其中固然有麒麟台为了节目热度在推动，但张扬本身的话题行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缘故。 不过人们更关注的自然还是八卦，比如张扬这两首歌到底是写给谁的，「同桌」又是谁？ 此类的报道在5号下午就已经在网上出现，6号上午，就出现了在各大媒体的娱乐版里面，于是时隔半年，随着网络、电视、纸媒的娱乐版都在重复「同桌就是林依然」的事实，林依然这个名字再次进入大众视野。 并且由于八卦、才华、噱头，还有长得好看，比《诗词大会》时还火，毕竟《诗词大会》虽然热度远超预期，但与《音超联赛》这样国民级的节目相比还是远远不如。 不过更火的自然是「张扬与林依然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4号晚《晴天》播出，5号开始，就已经陆续有媒体去搜寻林依然的更多资料，二中自然不会接受任何采访，但这么多媒体，找到几个学生总不是难事。 6号晚上，「同桌就是林依然」、「才子佳人间的故事」、「张扬表白林依然被拒」此类的报道开始在网络上出现传播，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大媒体娱乐头版。 8号的时候，一些媒体开始将搜集到的关于林依然的更多讯息曝光出来，比如出身豪富，司机接送，比如「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所长」的传闻，比如二中学生杂志评选校花排行榜的翻转，比如追求者太多被同学举报……等等。 奇怪的是，了解到这些内容不算难事，可曝出这些内容的都是一些规模不大的媒体，此前同样报道过「同桌是林依然」的一线媒体编辑们似乎集体降智，全部忽视了这个明显很有市场的素材。 9号之后，各大媒体编辑开始同时降智。 关于林依然的绯闻与炒作，就只到「张扬喜欢林依然，歌是写给她的」这个程度，这成为了各大媒体宣传报道的默认底线，关于大家明显会关注的出身、经历、私事皆缄口不言。 这让每天都要让闺女上网帮忙刷儿子儿媳相关新闻的张守一和方浅雪十分失望。 【099】以诚待人 林依然一直在关注着网络上的动向，自然看到了那些新闻，但并不在意，事实上如果不是爸妈干预，哪怕这些记者继续搜寻资料报道，只要不影响到她的生活，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这种关注来的快，去的更快。 《诗词大会》的时候她已经感受过一次，当初也有很多媒体不吝溢美之词，但热度过去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除了偶尔被人认出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相较而言，她还是更加关注张扬的热度 ——如今两人被绑定在一起，有人关注自己，肯定就会注意到他，也算是间接地帮了他一点吧？ 当然，她怀有这样的想法，却不可能主动做什么炒作，且网络时代，哪怕此前报道她的那些媒体用户群体不甚庞大，经过网络传播，这些事情还是会慢慢流传开的。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件很惊奇的事情：她居然有粉丝！ 《晴天》播出当晚，就有人在谛听三千界建立了署名「张扬」的小世界，而后随着《晴天》的大火，短短两天时间，「张扬界」里的居民就超过了三万。 8号下午，林依然浏览帖子的时候，发现有许多「从隔壁串门」来的人，追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些人来自「林依然界」。 于是跑出去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个「林依然界」真是为自己建的，关注人数已经超过了五万，比「张扬界」还高。 这大大出乎林依然所料，又有些小小的得意，把两个小世界的关注人数都截了图，留着以后发给张扬显摆——毕竟以他的热度，张扬界的关注人数很快就会超过自己。 她随意地浏览了一些帖子，很快发现自己的粉丝居然都有名字了，十分响当当： 「仅依卫」！ 此时娱乐圈大环境对于明星谈恋爱依旧是「能遮就遮能瞒就瞒，被发现也死不承认」的态度，不论男女明星，基本都是默认了一谈恋爱就掉粉，明星本人不承认，粉丝也抵触。 两个小世界里面都有关于两人的讨论帖子，但态度截然不同。 早在《三国演义》预热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因为《临江仙》而知道了张扬这个名字，《诗词大会》的时候，张扬这个名字也跟着再次被人知道、议论。 但张扬真正开始吸粉，却是从《晴天》开始的。 因为在这之前，不论是诗词还是《同桌的你》，他都没有以一个具体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不论《晴天》还是《同桌的你》，很显然都是「有故事」的歌——当然，没有这样的故事写出这样的歌同样常见，但在《音超联赛》录制的时候，张扬就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这使得张扬的粉丝，在喜欢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张扬喜欢一个女孩，这两首歌都是写给她的」这样的事实。 所以「张扬界」里，粉丝对于「张扬喜欢林依然」的看法都比较平和，远不像此时大环境里粉丝对于喜欢明星的恋爱问题那样苛责。 而在「林依然界」里，虽然不乏许多人是被她的才华、气质吸引，但颜值无疑还是占了很大的比重，且颜粉更多。 这种情况下，对待「张扬喜欢林依然」这事上，自然是抵触者更多，不过多数人还是比较理性。 林依然看了许多帖子，也大多都是理性讨论，诸如： “林依然已经拒绝了，肯定是有理由的” “坦白说，如果张扬不进娱乐圈，两个人其实还蛮合适的，但既然张扬选择娱乐圈，那我肯定不看好他们两个在一起” “请相信依依，也尊重依依” “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就是闲的，依依都已经拒绝了，张扬也选择了放弃，「雨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是什么意思看不出来？就算看不出来，「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这句总够明白了吧？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媳妇的事用你们来管吗？” “楼上的兄弟，我没尿了，就提醒你一句，是「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 “听人说张扬表白被拒是高二的事情了，但《诗词大会》录制是高三，按节目时林依然的表现，跟张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这是不是说张扬还有机会？” “胡说，林依然是我的！”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不要对我孩他妈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楼上你如果是张扬小号的话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回帖慢慢都失去了理智” …… 林依然两个小世界里相关的内容都看了个大概，有些好笑，也有些说不出口的微甜，又想张扬或许也已经看到过了，有些害羞，与他聊天的时候自然绝口不提这事。 张扬哪有空关注这些，距离组内淘汰赛越来越近，他空闲时间本就有限，基本都浪费在了跟爸妈汇报、陪依依聊天之上。 其他方面，能有意识去关注的，就只有《晴天》的下载量，以及《神雕》的口碑评论了。 4号《音超》第四期开播，5号晚《晴天》在三大平台的累计下载量就已经超过了百万，此后余势不止，在6号晚率先登顶重明音乐的《音超》榜单，7号下午在三大平台的《音超》榜单中全部登顶，并于当晚登顶重名音乐的最新单曲销量排行榜。 11号音超第五期开播后不久，《晴天》登顶囚牛音乐最新单曲销量排行榜，完成了三个平台六大榜单的霸榜。 累计销量过一百五十万！ 坦白地讲，不要说学员，就算是音超联赛的五位导师发单曲，短短一周时间能达到这个销量的，也不会超过三个。 林依然自然也为此开心，但对于《神雕》今天上午连载的第十二回「英雄大宴」，却多少还是有些纠结。 这一回中，靖蓉夫妇举办英雄大会，立志号召武林群雄共同抗击蒙古，令许多《射雕》的老读者大感惊喜自豪，而小龙女的现身同样使得一路追看《神雕》的读者大为惊喜。 韩永泰收到了许多人「雕兄威武」「雕兄算无遗策」的夸赞，但并没有回应，不然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还在偷偷追看《神雕》的事实？ 绝大多数读者的注意力基本都在这两点，林依然却有些纠结杨过的性子。 事实上，在前面两回里，林依然就注意到了杨过的性格，调戏陆无双不说，完颜萍、耶律燕、青衣女子等一同联手对付李莫愁的时候，也不忘满口花花，而见到了郭芙之后，见她比陆无双等人还漂亮，居然又出言挑逗——这哪里像是能跟小龙女长相厮守的？ 不过眼下张扬正在准备淘汰赛，她担心会令他分心，也就只好把这份不喜压抑在心中，并未说起，聊天的时候，也只说对接下来内容的期待。 组内淘汰赛分两轮，11号播放的是王楚羲、童湾组的第一轮淘汰赛，张扬所在的凌然组被放在了最后一组，与王楚羲组的第二轮淘汰赛一同录制。 时间是13号。 十二人分作六组，分组由导师指定，决定权同样在导师手里。 张扬在十二人中唱功垫底，但天赋过于变态，加上原创和诗词的加成，《晴天》爆火之后，堪称是这一季的夺冠大热门。 被分到与他同组的学员名杨文轩，年近三十，驻唱歌手出身，天赋尚可，但一直没有遇到引路人，全靠自己摸索着唱歌，如今唱法定型，潜力不大，算是盲选最后一站金陵站时凌然为了凑数挑上来的。 凌然曾评价他说：“被耽误的歌手。” 而把他与张扬分到一组，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就是被凌然放弃了，拿来当炮灰的。 杨文轩自己显然也清楚，练歌休息的时候，也玩笑说对于晋级不抱希望，尽量唱好在这个舞台的最后一首歌就好。 却反而因此爆发出来了惊人的能量。 最后两次练习的时候，听着杨文轩唱罢，连张扬都觉得他有资格输给自己，毕竟几年以后，「我是被张扬淘汰的」就是一种资历了。 真要是他把自己淘汰掉了，反而才会成为被别人调侃的点。 ——当然，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不论怎样，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13号下午，凌然组第一轮淘汰赛在麒麟电视大厦三号厅录制，张扬他们早早地吃了午饭，来到后台化妆准备。 张扬的性子说好听些叫谨小慎微，说直白些，就是矫情纠结，且极度缺乏安全感，很难完全信任一个人，对于交友更是如此。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两辈子都没几个知心朋友。 这一世原生性格尚算开朗，有周帆带着，参加了不少活动，也认识了不少人，但真正相处下来，能算是朋友的——周帆不算，几乎数不出来。 张扬前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性格处事都已经定型，想要改变并不容易，这一世宿慧前，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缺陷，但方浅雪、傅泉艺，乃至于王谨孝，都是有所察觉的。 所以不约而同，都提醒他「以诚待人」。 张扬宿慧之后，有了这方面的意识，但受宿慧人格影响太深，同样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不过已经有了这个意识，开「武侠讲堂」的很大原因便是在此。 以体现在人际上的成果而言，是有的，然而如果说就此移了性情，显然不现实。 且初涉娱乐圈，张扬在人际关系上的警惕性空前，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同组其他学员对他的态度都算热情，相处也融洽，有好几个人还帮过他。 可要说就此变成了朋友——旁人不论，就张扬自己的真实想法，那纯属扯淡。 当然，如果待会儿录制节目的时候有这方面的发言，他肯定还是会很感动的说大家相处很好，已经成了朋友云云。 ——这种情况下，张扬对于其他组的淘汰结果，关心自然是关心的，但更多考量，还是对接下来的比赛有什么影响。 至于希望谁晋级的，倒也有，就是青城站第一次彩排，他到录制大厅的时正在舞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孩，叫林果儿。 张扬希望她晋级，原因十分纯粹：她长得漂亮，养眼，性格也不讨人嫌。 另外一个印象不错的就是杨文轩，坦白地讲，哪怕杨文轩的对手是林果儿，张扬在情感上都希望杨文轩能晋级，因为这人年纪大，长得不好看，错过这次，出头机会真的不多。 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张扬还是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的。 不过既然对手是自己，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100】清明雨上 张扬和杨文轩在第五组，算是凌然组的压轴之战。 林果儿在第一组，与一个嗓音慵懒性感的女生对决，战而胜之，有力地回击了「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的说法 ——不过这大概与凌然是个女导师也有关。 接下来二、三组的对决张扬同样关注，但最为重视的，还是第四组。 张扬的歌不多，能省一首就是一首，第二轮淘汰赛中的黄金席位他是必争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就在第四组，是一个叫上官祺钰的女生。 她是京城音乐学院的学生，外形姣好，嗓音纯澈，唱功极佳，盲选时以一首林素媛的《红尘》惊艳全场，在《晴天》登顶前，她一直霸占着《音超联赛》榜首的位置。 《晴天》登顶后，也稳居第二。 张扬与上官祺钰直接打交道不多，基本就是遇见打个招呼，不过凭借着一些观察，倒也能判断出来她出身不错，很有教养，有些城府，待人处事有些八面玲珑的圆滑，在同组十二人中堪称人缘第一。 与她对决的学员名叫石剑军，三十多岁的民谣大叔，嗓音淳厚，同样人气、实力俱佳，导致许多人对于凌然第一轮淘汰赛把这两人安排在一块都十分不解。 不过强强对决自然好看，唯一可惜的是张扬他们在后台，没有办法直接看到现场表演。 结果并不出预料，上官祺钰更胜一筹，石剑军淘汰，张扬在后台隐隐听到凌然的告别之语，听着颇为歉疚与不舍。 上官祺钰获胜，但并无多少惊喜之情，反倒在淡然中透出些许的难过，发言时回忆起这段时间一块练习时的细节，不忘感谢石剑军对她的帮助。 站在旁观角度，人美歌佳，品性又好，很圈粉。 然后是张扬与杨文轩出场。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并肩走上舞台，照例先向导师和现场观众致意，随后主持人樱姿问起凌然把两人分到同一组的考虑。 凌然答道：“刚刚上官祺钰和石剑军那组我想看强强对决，而这一组其实是一个反差比较大的两个人，杨文轩为了追求音乐梦想，经历了许多坎坷的打磨，而张扬属于我们口中说的天才，不论是学习上，还是音乐上，他都是天才。” “这种经历反应他们的风格上，是完全迥异的，不过在音乐上，在这个舞台上，他们是平等的，公平的，我想要看一下他们两个之间会有怎样的对决，非常期待。” 张扬与杨文轩再次欠身致意，表达对导师的感谢。 樱姿道：“好，那话不多说，我们期待两位学员的精彩演唱，首先有请张扬为我们带来他的演唱歌曲。” 杨文轩朝张扬笑着说了声加油，退到舞台一角，张扬则上前，来到舞台中央。 灯光暗下。 舞台前的大屏幕则慢慢亮了起来，是一副水墨画，晨光微熹，林木、鸟鸣、小桥若隐若现。 古筝声淙淙，如桥下溪中潺潺流水，完美地包容了随后进来的琵琶与电钢琴，弦乐旋律与hiphop鼓点浑然天成，舒缓的华夏古韵之中，似有淡淡的哀愁悄然弥漫。 灯光缓缓亮起。 背后水墨画中有人从睡梦中坐起，透过窗户望向晨曦中的小桥流水。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低缓的嗓音响起，还是熟悉的唱腔，淡淡的哀愁随着歌声笼罩了整个录制大厅，全场具寂，连柔和的灯光似乎也流淌出了淡淡哀伤的旋律。 “木雕鎏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 “最怕不觉泪已湿两行” …… 由于是原唱歌曲，且歌词繁复，担心大家都不熟悉，难以达到应有的效果，夏海力排众议，请人加班加点给制作了视频不说，还配上了字幕。 这样一来，哪怕是第一次听，所有人也都能跟着字幕听得清楚每一句歌词，词意歌声交融，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情感的传递，演唱效果自然大大不同。 其中许多词句，哪怕不少人第一时间难以完全理解其含义，但歌声中的缅怀、思念、哀伤之情，却都是能够清楚感觉到的。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最后一个音符停住，现场依旧寂然无声，张扬欠身致意后，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而后迅速蔓延扩大，三四百人的观众席硬是拍出了四位数的气势。 童湾道：“等等，等等，大家先别说话，让我缓一缓，有点走不出来了……” 陆远、凌然和肖靖宇都大笑，王楚羲也笑道：“确实唱的好，写的也好……这也是你自己写的吗？” 张扬答道：“是。” 王楚羲比了个大拇指，“你导师说的不错，你是个天才。” 张扬欠了欠身道：“不敢，您过奖了。” 童湾问道：“你之前两首歌都是关于校园和恋爱的，但这首歌完全转换了风格，好像是写悼念的，关于清明的，是吗？” “是。” 陆远接过话来，道：“有什么故事吗？为什么会写这首歌呢？” “这首歌其实是以我爷爷的视角写的，怀念我奶奶的。” 这样的说辞张扬已经推敲过多次，轻声「解释」道：“我爷爷曾是一个武侠作家，七年前我奶奶去世，爷爷就封笔不再写了，我奶奶生前很喜欢花，家里还有半亩花田，每年清明节的时候，爷爷就会用黄纸折花祭拜，才有了这首歌。” 张扬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而且今天，呃，是指在录制的今天，刚好是我爷爷的生日，往前的时候我们都会去爷爷家吃饭，今年没有办法过去，所以就选了这首歌，算是一份小小的礼物吧。” 张扬虽然并未刻意隐瞒过老爷子的身份，但却也很少主动说起，这些天的媒体报道之中，关于他的家庭也都只是说父母都是教师，书香门第，根本就没有往上再去查。 在场众人除夏海与凌然外，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由都有些意外，凌然笑着说了声：“这份礼物不小。” 肖靖宇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你爷爷是武侠作家……笔名叫什么，方便说吗？” 张扬犹豫一下才道：“洛生咏。” 台下许多观众听到这个名字立即露出恍然之色，几个导师也都“哦——”了一声，有些吃惊，凌然帮着介绍道：“这个名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当年的武侠四大家之一。” 童湾道：“是，是，我当年还是他的书粉，还有我爸，真的……当年你爷爷封笔的时候，我爸还惋惜了好久。” 陆远也道：“这才是家学渊源啊。” 王楚羲道：“你爷爷当年是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我们的长辈，我们共同的回忆，你现在将会成为你这个年代，整整一代人的回忆，就凭你写的这三首歌，我十分看好你，加油！” 台下观众自发鼓起掌来，张扬再次欠身道谢。 几个导师闲聊几句，陆远又问：“你这首歌跟前面两首歌的反差还蛮大的，应该算是中国风，事实上你三首歌我都听过，风格全部都不一样，有什么考虑吗？” 这个世界里的华夏同样深受西方文化影响，但一直都有人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扬，中国风的概念此时已经出现，由业内知名的「天王导师」汪清远提出。 之所以被称作「天王导师」，是因为他共有六个徒弟，五个都是天王天后级的人物，陆远就是其一，也尝试过几首中国风，此后就放弃了。 如今只有汪清远的关门弟子林素媛还一直坚持中国风歌曲，但成果并不是很明显。 张扬道：“我很喜欢中国风歌曲，也很喜欢民族乐器，所以这首歌里添加了不少民族乐器，算是一种尝试吧——凌然导师和夏海老师都给了我很多指导和帮助。” 凌然拿起话筒，道：“这里我必须要讲一下，我跟夏海确实在这首歌里面帮了一些忙，但就像是一栋楼里帮忙订了两个钉子，微不足道。” 她看了眼张扬，而后诚恳道：“这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没有之一，所有风格的歌曲都信手拈来——”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我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或许有些夸张，但是我相信时间，不论张扬会在《音超联赛》的舞台上走多远，时间会证明，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出它应有的光芒的！” 掌声如潮。 陆远说道：“不夸张，不夸张，我十分认同这句话！” 张扬继续欠身致谢。 然后是杨文轩演唱。 照理来讲，经过刚刚张扬的唱歌，尤其是几个导师的夸赞之后，他的压力本该更大，但张扬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态却似乎更加放松了。 张扬笑着道了声“加油”，算不上虚情假意，确实希望他发挥好一点，在临走的时候刷一点好感度，这样以后的处境无疑会好很多。 “我曾一次次迷惘，前路在何方” “我曾一次次希望，黑夜中有亮光” 低沉的男音略显沧桑，这大概真是杨文轩多年坎坷的真实心理历程，此时毫无顾忌，放手一搏，完全沉浸在这首名叫《绝望之后》的歌曲中，情感被压抑到极致，竟给人一种火山将要喷发的压抑感。 果然，浑厚苍凉的嗓音在下一句歌词中开始爆发开来，令在场所有人，包括张扬在内，都有一种隐隐战栗的触动感： “我曾一次次失望，黑夜中没有光——” 最后一字尾音持续走高，在压抑中积蓄的能量像是将禁锢着它的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逐渐宣泄之中，口子越来越大，爆发出来的能量与情感就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铺天盖地的汹涌出来。 “我曾经绝望——绝望之中看不到有一点点的光——” “我曾经绝望——绝望之中也要笑着说没有关系，路就在前方——” “我曾经绝望——绝望之中也要告诉自己，人生于世，独自坚强——” …… 在分组结果出来后，几乎没有任何人，包括喜欢杨文轩的观众看好他能晋级，淘汰就是他接下来可以看到的命运。 但这首歌唱完，张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凌然动摇了。 随后四位导师给出建议的时候，王楚羲第一个发言，更令张扬心里一震：“坦白的说，我依旧看好张扬，但这一次，我建议凌然选择杨文轩。” “因为杨文轩更需要肯定，而相较而言，对于张扬来讲，一次小小的挫折可能会更加促进他的成长。” 然后是童湾：“这个说法我不同意，我们不是按需分配，杨文轩的表现，老实讲让我刮目相看，他有晋级的实力，不过我还是坚持初心，张扬更好，我还是建议选择张扬。” 陆远同样将「建议票」投给了张扬。 肖靖宇投给了杨文轩，理由是：“张扬令人惊艳，而杨文轩触动心灵。” 决定权只在凌然一人手里。 “就如同刚刚四位导师说的，杨文轩今天的发挥堪称是突破性的，你带给了我们巨大的惊喜……” 凌然说到这儿，一度哽咽，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实讲，我刚刚其实有点后悔这样分组……但比赛就是这样，总要有人离去，对不起。” “我的选择是……张扬。” 张扬与杨文轩一同躬身致谢，随后互相拥抱了一下，杨文轩反倒没有在场其他人的伤感、惋惜，一脸洒脱笑容，道：“加油，我也很期待你的未来。” 张扬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第二季导师席中唯一的「新人」，凌然年纪最小，资历最浅，但论人气，哪怕与坐在中间位置的陆远相比，也只高不低。 她的事业并非一帆风顺，但一步一步走的十分踏实，圈内圈外口碑都不错，路人缘极佳，这绝不是单单「品行」所能解释的，有着很高的情商，处事圆滑，性格也十分理性。 张扬相信凌然的纠结并非作假，她在最后时刻确实对杨文轩刮目相看，却绝没有那样难以决断，她动摇过，但最终的决定从没有改变过。 抛开音乐之外与原创加成，单纯以赛制考量的演唱来讲，张扬靠着天赋或者开挂，或许不逊色与超常发挥的杨文轩，但最终让他晋级的，其实还是演唱甚至音乐之外的东西。 甚至大概率不止是诗词、原创与人气的加成。 江沫当初曾对张扬说过，不会给他优待，只能尽可能地给他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但实际上，从她插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很难说再有尽可能的公平了。 而至于江沫帮忙的缘故，多少是出于赏识、大局，多少是出于私情，多少是自己凭本事……开挂挣来的，张扬无从得知。 直到很久很久后，他从准岳父那里听说了江沫帮他美言的实情。 【101】有钱的生活 晋级之后，接下来就没有张扬的戏份了，与工作人员确认之后，他直接离开了麒麟电视大厦，打车回到酒店。 五位导师也住在同一个酒店了，这直接导致了酒店门前一直会聚集着一些耳目灵通的粉丝，不过自然都是冲着导师来的。 一些学员，比如张扬、上官祺钰，如今也有一定的人气，但时日尚短，所谓的粉丝其实绝大多数都是路人粉，还没有到跑酒店门口堵着就为见一面的程度。 这些属于导师的粉丝见到认识或者喜欢的学员之后，也会兴奋地打个招呼，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因而对于张扬来讲，至少最近几天酒店、练歌的生活中，与此前基本没有什么区别，最多也就是偶尔在路上，会忽然听到有人喊一声：“张扬！” 然后兴奋地冲他招招手，最多再拍一张或者几张照片而已。 这会儿粉丝都跟着去了电视大厦，酒店门口清静下来，自然没有什么人，张扬回到自己房间，看一下时间，才下午两点多，担心爸妈正在补课，也就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他一个人趴在酒店实在无聊，一边无聊地刷手机，一边找洛神聊天，但只开了个头，就被洛神一句“想找林依然就找，不用铺垫”怼了回来。 然后回一句“找就找，谁怕谁”，顺理成章给林依然发消息。 结果还没人回。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训练室练歌算了，手机就响了起来。 汪祺远的电话。 “喂，张扬你在忙吗？” “没啊，在酒店里闲着呢，您有事？” “这个时候，没事的话我哪敢轻易打扰你啊。” 这几期寒窗文学报的销量已经开始回暖，汪祺远的心情显然也不错，笑呵呵地道，“不过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扬笑道：“我有准备，您说吧。” 汪祺远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射雕》电视剧？” 张扬不打算曝光身份，所以射雕影视化的事情一直是汪祺远帮忙在谈，他一打电话过来，张扬就猜到大概是这件事情了。 “还真是。” 汪祺远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价格给到了五十四万，但拒绝了你参与编剧、选角的要求。” 武侠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在前几年曾火过一段时间，但市场反响并不好，此后逐渐降温，不过《射雕》小说很火，好几家都想要改编权，才把价格炒了上去。 否则按如今行情，又不是卖完整的影视改编权，对方不可能卖出这样的高价。 张扬想了想道：“不能商量了？” “基本不可能。” 汪祺远叹了口气，“小说和电视剧不论是受众还是表现手法都有极大差异，想要影视化，必须要改编，《射雕》其实算是相对好改编的，但观众想象的，出品方认为的，导演想拍的，以及作者想要的，肯定都会有差异。” “作者虽说懂原著，但不懂电视剧，听作者意见拍出来没人买账的不少，根本没办法拍的更多，而且人家有顶级导演专业编剧团队，估计也不觉得你这个作者能针对影视化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加上这些前车之鉴，自然更愿意一手交钱一手版权，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张扬有点无语，不过想了想，前世翻拍了那么多部《射雕》，还真没一部让他满意的，真让他去指手画脚，肯定少不了各种哔哔。 他想了想，道：“那算了吧，等我啥时候有钱了自己拍。” 他此前已经流露出这样的意向，因而汪祺远并不觉得奇怪，劝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完全可以把改编权卖出去，就算人家拍的不满意，大不了以后自己拍，多赚点钱总没坏处。” 张扬迟疑了一下，笑道：“您说的有道理，那就这样吧，不过我不会参与任何宣传，就是他们给钱，然后去拍，拿钱之后任何事情与我无关。” 汪祺远笑道：“那就这个价格？” 张扬笑道：“我没意见。” 汪祺远道：“那行，我再跟对面最后谈一次，然后准备合同。” “麻烦您了，回头请您吃饭。” “你这么说了，我可就当真了啊。” “我本来也不是客套啊，一直承您照顾。” “行啦，这话就不用讲啦，你爷爷对我可是有再造之恩呐……行啦行啦，先这样，你好好准备，最好拿个冠军回来。” “我努力。” 挂掉电话，林依然已经回了消息：“[敲打][敲打]” 张扬：“录制完了，你也不知道安慰一下，还打我[叹气]” 林依然：“晋级啦？” 张扬：“淘汰了。” 林依然：“骗人，我才不信呢。” 张扬：“哇，林依然你好聪明啊。” 林依然：“[白眼]” 张扬：“你在干嘛呢？” 林依然：“家里来客人了，刚走，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睡一会儿。” 张扬：“都几点了还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林依然：“可我困呀[可怜]” 张扬：“还是晚上一块睡吧。” 林依然：“我现在就困[困]” 张扬发过去上句后，才发现好像有歧义，不过还在林依然并未往这方面想，于是继续回复：“没事，我陪你聊聊天就不困了。” 林依然回复了上句后，才发现张扬那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有些脸红，但隔着网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见他发来后续内容，只好当做是无意的，不再去想。 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打字问：“聊什么？” 张扬：“刚刚收到消息，《射雕》可能要拍电视剧了。” 林依然：“哇，真的？” 张扬：“是真的，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人家只买改编权，我连建议权都没有，估计拍出来也不咋地。” 林依然：“[白眼]” 林依然：“哎呀你不要这么悲观嘛，也许拍出来很好看呢。” 张扬：“以我的了解，难。” 林依然：“那你不卖改编权不就好啦？” 张扬：“该卖还是要卖，存着钱以后我自己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林依然：“那多卖几次好啦。” 张扬：“……” 林依然：“怎么啦[疑问][疑问]” 张扬：“没事，你不是说要去外婆家吗？去了吗？” 林依然：“明天去。” 张扬刚刚其实想说她很适合演小龙女，但怕她多想，且让她去拍戏，别说她和她爸妈，自个心里也别扭，于是没说。 聊了一会儿，张扬一直趴床上有些难受，于是打字问：“你一直看着手机，眼睛疼不？” 林依然：“不疼啊。” 张扬：“我疼。” 林依然：“[白眼]”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气鼓鼓地撅了撅嘴，正要打字说那先不聊了，却见张扬已经发来新的消息：“你方便说话不？” 林依然脸颊一热，迅速左右瞅了瞅，老妈在三楼书房，自然看不到，孔姨在院子里浇花，也看不到，她于是一边打字回：“方便呀。” 一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穿上拖鞋，踩着地毯上楼。 手机响了起来，张扬的电话。 她秒速接通，放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两人三年来一直同桌，不论现实里见面、聊天都是常事，最近这段时间聊天更为频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打电话，都觉得有点莫名的局促。 或者说，是小心。 张扬“呃”了一声，有些好笑地道：“你这么小声干嘛？” “我在客厅呢，现在会房间。” “哦。” 过了一会儿，林依然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反手把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啦。” “回到房间了？” “嗯。” 林依然来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然后在秋千上坐下，足见点着地毯，遥遥望着湖光山色，等了一会儿，没听张扬讲话，奇道：“怎么不说话呀？” 张扬笑道：“这样也挺好的。” 林依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努力抿住，很平静地轻轻“嗯”一声，心里的甜蜜又满溢出来，嘴角不由再次露出甜甜的笑容。 时间一帧一帧地被封装成记忆，过了好一会儿，林依然有些忍俊不禁地道：“你真准备一直不说话啊？” 张扬笑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要说你说。” 林依然嗔道：“我也不说！” “那就这样下去好啦。” “打电话不花钱呀？” “我打的是网络电话。” “流量不花钱吗？” “没事，咱不差这点钱。” 张扬说完之后，反应过来，如果是打电话，只浪费自己的话费，而打的是网络电话，消耗的就是两个人的流量……不过反正她也不差这点钱。 他握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边浪费着流量电量和空气，一边望着天花板，暗暗感慨自己变有钱了，生活好像还是一样的无聊。 【102】写的真好 晚上凌然组全体成员聚餐，算是给被淘汰的六个学员践行，张扬在出发前先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老爷子并非整十大寿，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操办，也就一家人吃顿饭而已，张扬往年也没有准备过礼物，但今年连饭都没办法去吃，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打电话的时候，张守一、方浅雪和张微已经在老爷子哪里了，张扬略略讲了晋级的情况，然后电话就交给了老爷子。 张从对他没办法过来的事情倒不遗憾，反倒十分欣慰，讲：“在外面好，在外面好，不要跟你爸你叔叔他们学，男孩子就要走出去，走出去了才能有出息！” 得知张扬今天唱了一首关于自己跟老伴的歌，老爷子语气十分嫌弃：“有什么好写的？有这心思不如给你爸你妈写两首歌，让他们也开心一下，我都要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写的？” 顿了一顿，又问：“什么时候播？” 张扬说了时间，老爷子依旧很嫌弃：“那么晚我都睡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有精神的话就看看，你忙吧，你忙吧。” 张扬挂掉了电话，到隔壁石剑军房间，林果儿、上官祺钰正与石剑军和另外一个男生闲聊，张扬便也跟着聊些有的没的，然后一块去凌然定好的餐厅吃饭。 到了餐厅，张扬才醒悟过来一件事情：跟林依然打电话其实用的是WiFi，确实不用花钱，于是趁着找座位的时候，又给她发了条消息，强调这件事情。 林依然很快回复：“[白眼]” 张扬：“哈哈哈我先吃饭啦” 林依然：“[猪头]” 送别六个学员后，翌日上午，留下来的张扬等人又要开始准备第二轮淘汰赛，张扬的两首歌已经选定，分别是《婚礼的祝福》和《葡萄成熟时》。 对于张扬来讲，这两首歌都不好唱，相对而言，《葡萄成熟时》的难度又要更大一些，因为它是粤语歌。 张扬多少懂一些粤语，这主要因为奶奶洛青的自小就说粤语，普通话反而说得不大标准，小时候张扬与奶奶对话多是粤语，不过自打老人家去世，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老爷子笔名「洛生咏」其实与此也有一定关系。 「洛生咏」一词出自《世说新语笺疏》，按字面意思，就是洛阳附近书生的咏叹声，指东晋时的北方官话——东晋朝廷偏安江左，但掌权的多是自中原迁来的世家大族，崇尚的官话就是洛生咏。 北方由于数次战乱与民族大融合，千百年后，语音已与古时大异，反倒是南方的一些地区方言保留了不少当时洛生咏的特点，比如重浊音。 老爷子以「洛生咏」为笔名，其实指的就是媳妇的乡音。 奶奶去世的时候，张扬才十二岁，到了如今，粤语早已经生疏，好在练习几遍之后，开始慢慢地找到了感觉，发音倒还算标准，不过唱歌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 第二轮淘汰赛在20号，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时间紧迫，张扬自然不敢放松。 转眼又到周六，《神雕》连载第十三回「武林盟主」。 上一回末，金轮法王带着徒弟前来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约定「代师出手，三局两胜」，这一周时间里，许多人都在推测张牧之给出这样设定的用意。 而小龙女恰在这时出现，她又是杨过的师傅，自然不乏有人猜想杨过多半要登场的，许多人已经忍了一周，就为了看杨过如何一展身手、扬眉吐气。 楚瑜为了能专心看今天的连载，特意推掉了两个邀约，老爹和老哥的两分报纸送来，她早饭都没吃完，就抢走了一份，自己上楼看去了。 大概由于自己喜欢舞蹈不被家中长辈认可，相较于《射雕》，她对《神雕》更加喜爱，觉得杨过简直就是男版的自己，聪明好看，人见人爱，可就是不被长辈们理解。 她曾幻想过好多次自己在舞蹈上取得了如何如何耀眼的成就，让家人长辈刮目相看，有两回熟睡中梦到，开心到笑醒，半天睡不着。 不过她如今舞蹈虽然不差，但距离“耀眼的成就”无疑还差得多，所以就更加期待看到杨过证明自己的场景了。 她在上楼的途中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文学报，熟练地在头版找到《神雕侠侣》四字，一眼扫过「第十三回武林盟主」的副标题，开始看正文。 书接上回，开篇朱子柳与霍都依旧在打斗，黄蓉却注意到了杨过与小龙女相逢后的亲热场景，原文中有一段关于小龙女的描写。 讲她如今年已过二十，但生活在古墓，少见阳光，且自幼断绝七情六欲，过两年只如常人一年，又兼不谙世事，举止稚拙，外貌似十六七岁少女，比杨过还要小。 楚瑜三句上一个台阶，走得极慢，看到这儿，很不屑地“嗤”了一声，暗想这肯定是那个张扬的臆想，他希望有个这样容颜不老的漂亮媳妇，说不定就是按那个林依然写的。 她心里呵呵一声：男人…… 随后又忍不住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写小龙女…… 正想到这儿，听到“咚”的一声，脑袋、鼻子几乎同时传来痛感，她眼泪差点出来，泪光朦胧，仍想要继续看接下来的内容，但模糊地看不清，只好先擦掉眼泪，缓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一脚踢在门上。 楚瑜打开房门，在书桌前坐下，继续往下看。 同一时间，林依然也看到这里，但她最为关注的却是其中一段关于杨过的心里描写： 他与小龙女同在古墓数年，实不知自己对她已是刻骨铭心、生死以之。当日小龙女问他是否要自己做他妻子，只以突然而发，他心中从未想过此事，竟是愕然不知所对，事后小龙女影踪不见，他在心中已不知说了几千百遍：“我要的，我要的。宁可我立时死了，也要姑姑做我妻子。” 林依然将这一段文字反复看了十多遍，越看越觉得这是张扬化用了他自己思想历程： 高考前他确实想过要放弃，甚至决定要放弃了的，所以才有欢送会上那首《同桌的你》。但正如杨过与小龙女分别后才意识到是爱她的，张扬想必也是在决定告别，或者是高考后，真的要分别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这样深…… 她这样想着，有些羞，更多却是抑不住的甜蜜、欢喜，再看接下来那一段文字：他与小龙女之间的情意，两人都是不知不觉而萌发，及至相别，这才蓬蓬勃勃不可抑制。 ——这简直就是自己与他之间的真实写照！ 林依然恍然间忆起高考前后两人的关系变化，愈发肯定了这样的想法，心中欢喜，接下来的许多内容都是草草看过，并没有留意。 直到小龙女被桨片砸中脚趾，杨过大怒，去找霍都算账，她仿佛间好似觉得那是张扬在为自己出头，又看得认真起来。 杨过先是戏耍霍都，又在与霍都的比试中得黄蓉指点「打狗棒法」，逼得霍都不得不以口舌之辩让杨过弃打狗棒法不用，林依然看着，心里更是欢喜骄傲。 杨过要以古墓派剑法迎敌，开口向群雄借剑，孙不二以王重阳所传宝剑相借，杨过记起在全真派的屈辱遭遇，置之不理，反借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来对敌。 林依然已把杨过代入了张扬，看到这里，下意识地觉得铁骨铮铮，但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杨过性子激愤，不仅没有因为对方的主动善意而缓解关系，反而使得双方关系恶化，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娱乐圈鱼龙混杂，她虽然了解不多，但多少有些耳闻，这会儿把杨过的态度代入张扬，自然想得多，觉着表明了他绝不与娱乐圈中种种污浊同流合污的决心…… 这样一来，对杨过的激愤举动反而喜欢起来。 接着再看，杨过以金针胜了霍都，但偏偏几次开口提醒“暗器”，玩了个“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禁好笑，而后见黄蓉再次指点杨过以「移魂大法」制敌，又与郭靖夸赞杨过，感动之余，更觉骄傲。 写的真好！ 【103】野心 “真短！” 楚瑜放下已经看了两遍的连载内容，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吐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又拿起来看了一遍，速度较第一遍自然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看完了第三遍，她瞅着最后那段，想象着待会儿大家会怎样怎样的夸赞杨过，心里痒痒的难受，咕哝一声：“一周才一次，还这么短……”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左右瞅了瞅，没看到手机，于是蹬蹬蹬跑下楼，拿了手机就又蹬蹬蹬地跑回来，往床上一趴，打开手机通讯录。 里面有个备注「张扬」的号码，是她给外公换手机存资料的时候偷偷记下来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将那串号码复制了，然后打开微信，正要去试一下这个号码有没有绑定的账号，手机轻轻震了震，有人发来消息。 备注名字是「楚楚」，内容则是一段语音。 楚瑜点了一下，就听一个娇柔悦耳的嗓音，拖着微微的尾音，有些撒娇的味道：“鱼儿姐姐，我好无聊呀，我们去钓鱼吧，我想吃烤鱼。” 楚瑜按着语音键没好气地道：“不去！” “为什么呀？”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哎呀，又不是要吃你，我们去钓鱼，好不好？我都快发霉了。” 楚瑜终究舍不得拒绝，无奈地道：“好吧好吧，不过这会儿太热了，我们等傍晚的时候再去吧，你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我可担不起责任。” “哎呀放心啦，我又不是雪堆的，天一热就会融化。” “我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准讨价还价！” “好嘛好嘛，那你现在在哪里呀？我去找你好不好？” 楚瑜想了想，回道：“算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好，我刚从老师这里回去，肯定比你先到。” “行啦，我这就过去。” 楚瑜拿起手机下楼，正与上楼来的老哥打了个照面，楚琦奇道：“你干嘛去？” 楚瑜脚步不停，长腿错落，从老哥身旁蹬蹬蹬地下去，“找雨婷。” “别胡闹啊。” 楚琦不放心地叮嘱一声，想了一下，又喊道：“要不我让人送你去吧，你不要自己开车。” “哎呀放心吧，我开车技术很好的……”楚瑜清脆声音逐渐远去。 ———— 张扬近来一直都在闭关练歌，时间在缓慢的煎熬中飞逝，如果不是林依然与他提起，他几乎忘记《神雕》连载的事情。 不过聊完后，很快也就忘了。 周一第二轮淘汰赛录制，节目组提出过要他爸妈过来，张扬也与爸妈提起，但二老都在补课，不想耽误祖国花朵的成长，只得暂且搁置。 好在张扬自信不至于这轮被淘汰，接下来还有机会。 这周六晚音超第六期，播放的是陆远组、肖靖宇组的第一轮，凌然组要到下周六，也就是25号才会播放，晚上张扬并没有看节目，继续去练歌。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第二轮淘汰赛在20号录制，张扬无惊无险晋级，遗憾处是并没有能够拿到直接晋级决赛的黄金席位。 凌然将这个晋级名额给了上官祺钰。 坦白的讲，张扬对此多少有些不太舒服，其他导师与学员对此也有些吃惊。 第二轮淘汰赛虽然依旧是组内，但不再是各自导师的一言堂，而是打分制，每唱完一首歌后，五个导师分别打分，最高十分，总分累加，得分最低者淘汰。 每人准备两首歌，一首歌淘汰一人。 而黄金席位则完全由导师自己决定。 在凌然宣布黄金席位前，陆远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坦言讲：“照理来讲，黄金席位的分配我们不该干涉的，但我确实想提一个建议……我个人觉得，这个席位更适合张扬，因为他到现在都是原创歌曲参赛，我想接下来应该也是，所以我觉得给他比较合适。” 陆远这番话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对张扬的欣赏甚至是推崇，自然不会觉得他说这话有多过分，反倒觉得他提携后进，很有前辈风范。 凌然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把黄金席位给了上官祺钰，不过随后也给出了解释：“张扬的才华与天分我们所有人有目共睹，但就演唱和今天的发挥而言，祺钰更胜一筹，而且我这样的安排，还有一点私心——我想看一下张扬的潜力，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张扬自然是欠身表达感谢。 录制结束后，他回到酒店，临睡前接到了江沫的电话。 “对今天的结果有没有什么感想？” “能留下来就很好了。” “行吧，你说不说实话，反正结果已经这样了，我打这个电话，也不是为了关心你或者安慰你的，只是觉得你既然想进这个圈子，还是告诉你一点事情比较好。” “您说。” “上官家跟我家一样，都有麒麟电视台的股份，这个黄金席位给她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这件事情几个导师都心知肚明，但上官祺钰本身条件实力都压得住，不论到哪一组，导师给黄金席位都不心虚。” “不过你会选凌然组，确实是个意外，不过对于上官祺钰来讲，这自然是好事，你越厉害，她这个黄金席位的含金量就越高。” “凌然人脉能量不差，但跟整个麒麟台对着干还差太多，也犯不着，她对你的欣赏不是假的，但不要说为了你得罪麒麟台，就是得罪某个导师，都不现实。” “你不要觉得陆远今天这样说就是为你好，因为你写了个中国风歌曲，帮他老师发扬中国风，就对你有好感，他知道凌然不可能把黄金席位给你，这样说一来给观众卖个好，二来给凌然一点难堪。” “你还没真走进这个圈子，遇到事情多想一点，总没有坏处。” 张扬沉默了两秒钟，才道：“谢谢您。” 江沫又问：“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张扬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说冠军也已经定了？” “差不多。” 江沫并不隐瞒，很坦然地道：“但并不是什么暗箱操作，我们可是五大电视台之一，脸还是要的。” 她笑了笑，不知道是调侃还是自嘲，“有剧本也绝对写在赛制里面，如果你看了上一季的总决赛，就会知道，总决赛最后有一个场外明星拉票的环节，如果有人想捧谁，很简单，自己找明星发动粉丝帮忙拉票就行了，反正手付费投票，拉票多了，我们又不亏。” “您的意思是，总决赛的时候，上官祺钰家里会让很多明星帮她拉票？” “嗯，学员再有人气，总不可能比得过成名明星的多年积累，何况还不止一位，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悬念的，当然，如果你想找个靠山，那也随你，这些天应该已经有公司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嗯。” “都拒绝了？” “我都说没有想好，又决定了会回电话的。” “你准备签哪家公司？要不要我给点建议？” “呃……求之不得。” “海鸥国际，深蓝，天籁，这三家都算是比较守规矩的，规模也可以，如果有人联系你的话，条件适合，不妨考虑一下——当然，成绩越好，条件越优渥，这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如果我自己开个工作室，您觉得可行吗？” “什么意思？” 前世这个时候，大陆娱乐圈才刚开始试行签约制，而这个世界里都已经开始招练习生了，提前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工作室模式还没有出现过。 “就是说我自己弄个工作室，挂靠在某个公司旗下，公司提供资源，拿工作室收入的分成，差不多就这样，可行吗？” 江沫沉吟半晌才道：“不大好说，你想要的其实是自主权对吧？” “嗯。” “混好了就独立？” “呃……如果发展好的话，我肯定想自己试一下。”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你怎么会想出来这个法子的？” “就瞎琢磨呗。” “可以试一下，不过你能量越大，话语权才越重，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也就越高，多努力吧。” “我会的，谢谢您。” 江沫挂掉电话，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拿起手机，给苏徽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苏徽轻轻“喂”了一声，“沫沫，怎么了？” 江沫把刚刚电话里张扬的话说了一遍，道：“这小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嘛，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苏徽笑道：“不用，帮了反而才可能会坏事。” 江沫奇道：“你怕他心里不平衡啊？” “与这无关，只是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成了是他的本事，不成对他的发展也未必没有好处，真有过不去的事情……” 苏徽叹了口气，瞥了眼躺在被窝里玩手机，实则很显然在偷听的闺女，微笑道：“不用咱们主动，就有人会张嘴的。” 林依然脸颊一红，横了老妈一眼，没敢瞪她，扭过头继续玩手机，装没听到。 江沫奇道：“你这意思，依依真喜欢他啦？” 苏徽无奈道：“看小说都能看的一会脸红一会傻笑，你说呢？” 林依然干脆放下手机，脑袋缩进被窝里装鸵鸟，只余一头乌黑丰盛的长发铺散在外，苏徽看的好笑，隔着被子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林依然重新从被窝里弹出脑袋，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美丽容颜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撅着嘴巴看一眼老妈，然后翻了个身，趴在老妈怀里，继续听她跟小姨讨论张扬的事情。 【104】花旦戏腔 林依然晚上跟老妈一块睡，张扬没人陪，只好找洛神聊天，但洛神既没有林依然那么可爱，也没有林依然那么热情，很快就没了兴致，索性一个人躺床上发呆。 在参加《音超联赛》之前，张扬就对这个圈子里的现状有所预料，也做了心里准备，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他今天所经历的，与这个圈子里每天发生的事情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但依旧有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在可以想象的未来里，除非有一天他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否则类似于这样，以及比这样过分的事情，依旧会发生。 张扬正想着，刚刚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洛神忽然叹息一声，轻声道：“恭喜宿主获得歌曲《蜗牛》。” “这也行？” 张扬没想到还有个意外惊喜，“我忽然想到一个捷径，你说我要是去演戏，体验各种情绪，是不是就能一直获得各种歌曲？” “你有那个演技吗？” “你不是说我付出就会有回报吗？” “你可以去试一下。” 张扬畅想了一番，而后不得不回到现实里来。 事已如此，怨天尤人没有意义，只能积极地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决赛共有十个名额，五个黄金席位占掉一半，剩下五组各三人，共十五人，一同争夺最后五个决赛名额。 每人两首歌。 张扬此前对于半决赛的两首歌已经有了腹案，但经过今天，却有了要换歌的想法，斟酌一夜之后，他敲定了《霍元甲》和《娘子》。 前者源于霍宗侠事迹，后者则是近来「听歌记谱」，洛神给出的四首歌之一，另外三首分别是《印第安老斑鸠》、《爱在西元前》和《东风破》。 这两首歌对他来讲难度都极大，在比赛中唱无疑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张扬昨天心里憋了一股劲想要换歌，真选定了新歌后，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不过犹豫归犹豫，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也只能一条路往前走，吃罢早饭，张扬将两首歌的词曲记下，去找夏海。 张扬此前五首歌，不论风格还是水平的差异都颇大，比如从《晴天》到《清明雨上》就有很显然的落差，不过张扬并非科班出身，而且在「创作」上显然十分随性，加上这都是「存稿」，可以拿时间差来掩护，所以夏海虽然奇怪，却也是震惊居多。 这次见张扬又拿来两首风格迥异的歌曲，饶是他自觉已经该麻木了，还是止不住的震惊，把张扬晾在办公室里一个多小时，就在那反复地看两首歌。 《霍宗侠》这首歌同样是中国风，但与《清明雨上》完全不像是一个领域，更不像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民乐、中国风居然能跟金属摇滚、嘻哈结合在一块？ 夏海耳目一新的惊艳之余，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荒谬感。 当今乐坛，绝大多数的歌手都在学习或者模仿西方，少数人在坚持本地化和中西结合，真正做出成绩的人不多，在「中西结合」上做出成效尤难。 而这首《霍宗侠》，简直就是在发教科书，而且居然加入了彻底刷新了他对中文说唱印象的RAP片段……这样一首歌，出现在一个选秀节目里面？ 当初《晴天》的时候，夏海就隐隐有过这样的的惶恐感，而这一次更甚。 而第二首《娘子》，坦白地将，带给他的震动比《晴天》和《霍宗侠》加在一块还要更甚，主要因为：太颠覆了！ 《娘子》这首歌传唱度不高，堪称是周杰伦最被低估的作品，在许多人心里甚至可以不用加之一。 从和声、旋律到配器全部打破乃至于颠覆常规，明明是中国风歌曲，明明是古文作词，但整首歌没有使用一件民族乐器，却又用吉他「造假」了一段琵琶声。 颠覆认知的和声配器、颠覆想象的断句旋律，都与前面那首同样中国风的《霍宗侠》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带给夏海这种音乐人的震撼更是堪称核弹级别的。 这两首歌可以说彻底地颠覆了他此前对于中式说唱的所有印象，说唱源于黑人，他们的发音最为适合这种音乐风格，其他的哪怕是美式发音都难以驾驭，而至于力求吐字清晰的中式发音，想要找到一条适合的中式说唱之路更是难如登天。 这些年来，许多华语歌手都曾尝试过中式说唱，但从没有谁拿出过真正水平线上的作品，而张扬这两首歌都有说唱。 尤其是那首《娘子》，可以说彻底改变了以往中式说唱「依字行腔」的唱法，转为「依旋律行腔」。 夏海反复研究多遍，隐约地意识到了一条中式说唱可行的前路：在不改变发音的情况提高语速，以此来契合乐曲！ 他照着曲谱试着唱了几句，很快抬起头，盯着张扬：“你确定能唱？” “试一下吧，多练练总能唱出来的。” 张扬其实记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试着唱过，确实有些吃力，不过反正有金手指在，只要有时间，就不怕驾驭不了。 夏海又看了一遍谱子，平复了一下呼吸，感觉有点心潮澎湃，起身道：“走，去试一下！” 麒麟电台虽然财大气粗，但专业伴奏并非什么节目都要用，不可能养一个专业的团队，有需要的时候联系就好了，此前的时候五个导师的分组淘汰赛轮流录制，找伴奏很容易。 而现在分组淘汰赛都已经结束，距离半决赛的彩排还早，伴奏团队不在，不过夏海从事音乐行业多年，自然不会被这点事难住，一边拉着张扬出门，一边打了个电话，直奔海鸥国际大楼。 张扬对这家公司有些印象，一来江沫昨天刚提起过，二来当初电视里报道林素媛新专辑的时候，就说过，林素媛就是这家公司的。 两人来到海鸥国际的录音室，这边的人员已经基本准备就绪，得益于林素媛一直尝试中国风，这里各类民族乐器都很齐全，不过有单鼓，却没有排鼓，导致张扬的《霍宗侠》只唱了个半成品。 当然这跟鼓没关系，主要是他没学过京腔，对于原版中的那段花旦戏腔无能无力。 当张扬提出要加入戏腔的时候，夏海差点没疯掉，就眼下这情况，想要在半决赛的时候完成都是地狱级别的难度，还特么要加京腔…… 不过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道：“行，我试一下，但这玩意不可能速成，你有个心理准备。” 张扬自然明白夏海的难处，见对方如此包容，真心感激，反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夏海见他表情，刚刚涌起的情绪彻底彻底平复下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行啦，坦白的说，能碰到你，是我的运气——你要是觉得我还算尽心，就好好的唱，让我看看这首歌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海鸥国际这边负责接待的是一位主管，名叫吴起，据夏海说是他多年老友，身材瘦高，有点贼眉鼠眼，且眉毛与眼睛距离有点大，看着有些滑稽，。 这时候听两人对话，吴起也感慨道：“难怪夏海一直夸你，说你十年后绝对是一代巨星……”他抬着一只手，顿了一顿，似乎在措辞，最后却只说了句：“不夸张，不夸张。” 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时候反而更加显得滑稽，张扬忍着想笑的感觉，连声说不敢，正想着才试一遍《娘子》的时候，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 早有伴奏的师傅与她打招呼，看着都颇为熟悉，口称“素媛”，张扬这才醒悟这位就是早闻其名的林素媛。 夏海与林素媛似也相熟，打了招呼，又帮张扬引荐，林素媛已打量了张扬一眼，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含笑道：“早就想见见啦，《晴天》跟《清明雨上》都写得超级好，有多的歌记得想着我呀。” 张扬只得继续谦逊，与她握了下手，还得弯腰。 这位人气正值巅峰的小天后穿着牛仔短裤和雪纺中袖上衣，披着一头长发，肌肤雪白，身姿婀娜，比屏幕中看着要漂亮的多。 不过有林依然珠玉在前，张扬可谓曾经沧海，自不会有什么惊艳之感，略略寒暄几句，吴起忽然道：“素媛你不是练过京腔吗？” 转头对张扬和夏海道：“要不让素媛唱一下这段试试？” 张扬自无意见。 林素媛盯着谱子看了半晌，抬头看看张扬，表情惊疑难定：“这是你写的？” “是。”张扬点了下头。 吴起问道：“怎么样？能唱吗？” 林素媛踟蹰道：“能唱倒是能唱，但我唱出来，跟张扬想要的效果肯定不一样，这样吧，我先唱一段试试，你要不嫌弃，我可以教一下你怎么发音……算了，你们什么时候比赛？我这就给梅老师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是花旦吗？” 她没等张扬回答，就转身扬声喊助理，接过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对张扬道：“下午有空吗？我带你一块去梅老师家。” ———— 作为一个音乐白痴，写这种内容实在吃力，有错处请见谅，大家指出来，我酌情修改。 后天就要上架了，这一章写了一整天，更是作死，一个字的存稿都没有啊……我明天就进入上架状态，努力多写，大家的票要留住呀。 【105】只怕有心人 梅老师叫梅映雪。 用她自己的话来讲，一个字面看起来很美的名字，但实际上颇为浅显，这是老人在一次接受采访被问起自己戏剧水准时的自谦之语。 这位梅映雪是京剧梅派传人之一，也是同代比较少的女性花旦，唱了一辈子，造诣非浅，但要说是名家、大师，显然还不够，她自个也不会认 ——不过话说回来，纵观京剧乃至于戏曲历史，多少年才会有一个大师级人物出现？ 以当世而论，老人家不论水准还是地位，都属于界内翘楚，如果没有林素媛的意外介入，张扬绝不可能见着她老人家，更遑论得人家指点。 老人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文学泰斗顾玉堂的妻子。 张扬此前对于顾玉堂这个名字倒有耳闻，主要是当初《临江仙》被人批判，似乎有谁引了老人的评价，一句“殊为不易”终结掉了那场口水战。 这使得张扬跟着林素媛第一次前去拜访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和忐忑，唯恐露馅，毕竟诗词素养还是能考出来的，真见面后才松了口气，老两口对他只有温言嘉奖，并没有任何考较。 梅映雪早就听过张扬的名字，有好感在先，加上他学戏腔融入流行音乐，对日渐衰微的戏剧多少有些推广作用，所以明知他不可能真下苦功一直练下去，还是倾囊以授，悉心教导。 张扬有外挂在身，进步神速，老人惊喜之余，又多少有点惋惜——这样的好苗子，要是早点遇见，或者说专心学戏该多好…… 张扬晚上回到酒店，与林依然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事，小妮子竟也知道顾梅两位，随后说起，张扬才知道顾玉堂曾在皇家学院执教过一段时间，林沧海就是他的学生。 林依然此前聊天时曾与张扬提起过，说去京城后要与一个长辈学书法，所说的长辈就是顾玉堂。 张扬每天练歌、学戏，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又到周六。 《神雕》连载第十四回「礼教大防」，英雄大会上，杨龙二人力挫金轮法王，郭靖欣慰欢喜之下，当众要把郭芙许配给杨过，被杨过拒绝，小龙女又直言自己要嫁杨过，成了世人眼中的「不伦之恋」。 …… 楚瑜自小顽劣，没少被家中长辈教育该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小龙女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出尘仙子一样的形象，比闺秀还要高出几分……她恨屋及乌，对小龙女也没啥好感。 相较于小龙女，她觉得郭芙才是这本书的真女主。 虽然郭芙性子不好，但黄蓉当年不也是这样？只要她真的喜欢了杨过，为她改变一下性情，说不定还是个良配……就跟自己一样！ 她回想了一下郭芙的形象，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郭芙太蠢了，哪有自己这么机灵聪慧可爱？ 不过就算郭芙不合适，不是还有陆无双完颜萍耶律燕还有那个青衣女子么？ 实在不行，哪怕洪凌波来当女主，也比小龙女要好！ 所以看到杨龙恋受阻，楚瑜不像其他读者那样揪心，反而觉得开心，后来见郭靖大怒，几乎把杨过毙于掌下，这才又悬起心来。 而后见郭靖不忍动手，杨过和小龙女离去，要隐居古墓，她才又郁闷起来。 林依然的心情与楚瑜恰恰相反，为杨龙的不伦之恋而担忧，为他们决意回古墓归隐而欢喜，但内心深处，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这不可能！ 才十四回呢！ 要是就这样回古墓白头偕老了，那后续的剧情还怎么写？ 那个家伙肯定会找事的！ 她握着拳头，气鼓鼓地挥了一下，但隔着千里之遥，自然没办法给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坎坷磨难的杨过和小龙女报仇，只得继续往下看： 郭芙负气离家，被金轮法王所擒，黄蓉心系爱女追了来，却因身体不便，难以动武，反陷自己于险境，杨过出手相助，与小龙女双剑合璧，击败金轮法王，解了黄蓉之危。 事情到此本该是个转折，然而当晚众人留宿，黄蓉对杨过印象已经大改，不愿他铸成大错，于是劝说小龙女。 黄蓉本就聪明，一语切中要害，与小龙女讲杨过会被人瞧不起，且以他的性子，长居古墓，时间一久，肯定待不住。小龙女听了有理，心里郁郁，半夜问杨过在古墓待久了会不会闷。 杨过少年心性，自然不愿长居古墓，为了小龙女牺牲而已，如实说闷了就出来散散心，小龙女就觉得黄蓉说的有道理，又想如果跟自己在一起就会害得杨过不快乐，那还是不娶自己的好…… 林依然将这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还是琢磨不出来这段到底在暗喻着什么。 难道是担心自己心底仍是嫌弃他进娱乐圈，只是现在为了与他在一起，而不得不做出牺牲，选择性的忽视这一点，就像杨过为了跟小龙女在一起，不喜欢长居古墓，仍然答应隐居一样？ 那么小龙女和杨过的问答是什么意思？担心自己跟他以后会出现信任危机吗？ 林依然坐在桌前，手托下巴，扪心自问：自己对他选择进娱乐圈，反感肯定谈不上，这是他的自由，但要说喜欢……肯定也谈不上…… 不过爸妈好像对这件事情都不大喜欢……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终于明白过来：这段内容的重点应该是郭靖和黄蓉夫妇俩的反应，他们的态度才是张扬担心的！ 不对，关键是靖蓉态度对小龙女的影响…… 林依然匆匆往下看去，见小龙女心里不舍，眼泪把杨过的衣服都浸湿了，但仍留书而别，愈发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张扬担心的是自己会被父母说服，哪怕心里爱他，不舍离开，终究仍会忍痛与他作别，而出发点很可能是为了他好，比如不影响到他的前途啦，毕竟粉丝肯定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明显谈恋爱嘛…… 她想到这儿，嘴角翘了翘，有些自得，有些骄傲，也有些欢喜。 我才不像小龙女那么傻呢！ 相爱就要在一块！ 楚瑜看到同样的内容，同样也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小龙女就是一个过客，郭芙才是杨过的归宿！ 尤其是看到杨过追小龙女路上遇见金轮法王，后者得知小龙女离去，没了忌惮，于是回头再去抓黄蓉，杨过再次出手相助……这里，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不就是欲扬先抑嘛，不就是无以为报嘛，不就是世代交情嘛！ 她心中得意，暗想这点小套路，我不写小说也看得出来！ 然后再看，杨过和小龙女联手，也是靠「双剑合璧」才能击败金轮法王，一个人怎么会是金轮法王的对手？很快被逼入绝境，眼看走投无路的时候……没了！ 楚瑜“哗啦”一声，把报纸翻了过来，见确实没了，气得想骂人，顾忌自己的清纯形象，忍了下来，翻过去又看了眼结尾，终于还是没忍住，咕哝一声： “你也太短了吧，姓张的！” 林依然倒不觉得短，因为她并不急着看下面的内容，否则完全可以直接找张扬要底稿。 她放下报纸，知道张扬肯定又在练歌，也不打扰他，放下报纸，想到今晚还有《音超联赛》，张扬的新歌要播了，心里欢喜，盈盈起身，脚步情况地去换衣服。 袁通准时来到门前，载着林依然到王珊珊家楼下。 今天是王珊珊生日。 林依然下了车，知道袁叔叔肯定要看着自己走进楼道才会离开，也就不催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她按了电梯，一边等着，一边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到楼下了，刚把消息发出去，就听到有女孩子的说笑声靠近过来。 似乎有些熟悉。 林依然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两个女孩子亲热的挽着手臂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口中正说着：“我问了，但我哥不肯说，我又不能跑过去打他……” 林依然立即认出是张扬的妹妹，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不知道张微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很快看到张微身旁的唐言蹊，同样认出她来，意识到该是这个女孩家在这里。 张微和唐言蹊也认出了林依然。 张微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毕竟上次还装着不认识，给自己老哥打掩护来着，但看人家表情，明显认出自己来了…… 死张扬该不会为了讨好人家，已经把自己这么义气的妹妹给出卖了吧？ 【106】大恩 张微完成助攻之后，曾向张扬邀功，当时被不识好歹的蠢哥哥给气走了，但心里不甘，后来还是又找机会在老妈面前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功劳。 张扬自是知道的，却从没有与林依然提起过 ——妹妹居然想要帮自己追林依然，这种话说出去，不论林依然误会自己整天对家人说非她不娶，还是误会家人不相信自己的撩妹能力，都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林依然听袁通说张扬家人可能早就见过自己后，也曾怀疑过张微当初说那番话是不是故意的，但更没有办法去跟张扬求证。 因为这简直就相当于在问他：“你妹妹是不是在帮你追我？” 以她的性子，哪里问得出来这样的话。 张微对这些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出卖了自己，但心里骂他几句总是没错的。 [咒骂]！ [咒骂]！ 张微正在心里给哥哥发表情，林依然已经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林依然本没想直接点明自己知道她是张扬的妹妹，因为一旦暴露了知道她是张扬妹妹的事实，她就有点不好意思跟她拉近关系了。 反正在图书馆里也见过，打个招呼并不算冒昧。 张微见林依然主动向自己打招呼，当机立断，决定抱紧未来嫂子的大腿，立即很礼貌地欠了欠身，甜甜笑道：“依然姐姐好。” 林依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称呼，微微一愕，随即微笑着应道：“你好……你叫张微是吗？” “是，弓长张，微小的微。” 张微挽着唐言蹊走到林依然身旁，脆声应道，“我同学，唐言蹊。” 林依然对张微这个同学印象很好，闻言又笑着朝她打了招呼，唐言蹊却只笑着点了下头，不失礼貌，却也不甚热情。 电梯终于过来，“叮”的一声打开，林依然先一步进去，伸手挡住电梯门，张微和唐言蹊也跟着进来，张微问道：“依然姐姐你家在这里吗？” 林依然摇头道：“不是，我来找同学的。” “我也是来找小蹊的，你那个同学在几楼啊？” “9楼，你们呢？” “那我们比你高，我们去11楼。” 林依然点了点头，三人出现短暂沉默，张微于是朝唐言蹊使了个眼色，表示「我的身份暴露，僚机的任务交给你了」，希望唐言蹊趁这个机会提一下自己哥哥最近的辉煌，比如《晴天》啦，《同桌的你》啦，随便哪首歌都行。 唐言蹊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林依然留意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却只当她们与自己在一块，有些不自然，于是笑着问道：“你们中考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715，小蹊732，我们两个都想报二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录取呢……小蹊肯定没问题，我估计有点难。” 中考没有诗词附加题，却有五十分的体育加试，总分750，两人的分数都很不错。 林依然其实早已经从张扬那里得知了张微的分数，知道她超常发挥，考的不错，所以才问这个的。 不过她并未想到唐言蹊的成绩居然更好，略微意外，笑道：“你的分数也很高啦，应该没问题的。” 电梯在9楼缓缓停住，张微笑道：“那借学姐吉言啦。” 然后又挥挥手，甜甜道：“依然姐姐再见。” 林依然挥了挥手，走出电梯，又回过身朝两人挥了下手。 电梯门很快再次合拢，挡住了她美丽脱俗的身影，张微立即用手肘捅了捅唐言蹊，兴奋道：“有没有觉得林依然比上次见的时候更漂亮了？” 唐言蹊白她一眼，“没觉得。” “怎么没觉得？” 张微很嫌弃地瞪着这个好友，又道：“对了，我刚刚给你使眼色，让你说我哥参加节目的事情，你没看明白吗？” 唐言蹊又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眼睛是显示器啊，能表达那么清楚？” “明明是你没默契。” 张微不做他想，又拿出手机，给哥哥发消息。 唐言蹊凑过来看，没好气地道：“这才哪到哪呢，你就开始喊嫂子啦？” 张微把消息发出去，收起手机，十分自信地道：“早晚的事嘛！” 唐言蹊道：“你哥不是都已经放弃了吗？” “谁说的？” 张微也开始翻白眼，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啊，我偷听我妈跟我哥打电话，猜到的：我哥跟林依然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他们肯定是担心影响我哥当明星，所以没有宣布，你看那些明星不都是这样的吗？我哥还跟我妈说，今年过年就把林依然带回家给我妈看……小蹊你愣什么啊？到啦！你准备住在电梯里面吗？” “哦，哦……” ———— 张扬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到手机上两条未读消息。 林依然：“我刚刚遇见你妹妹了。” 张微：“哥，我刚刚看到嫂子了。” 张扬于是按顺序，先给林依然回：“张微吗？在哪遇见的？” 然后再给张微回：“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你哪来的嫂子？” 张微率先回复过来：“那不是早晚的事情嘛。” 张扬：“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大实话！” 张微：“你脸皮真厚！” 张扬正要再回，见林依然发了消息来，于是先把妹妹丢一边，看林依然发的消息。 林依然：“在珊珊家楼下，今天是珊珊生日。” 张扬：“我都忘了，等下给她发个消息。” 林依然：“你练歌顺利吗？” 张扬：“不大顺利，夏总监建议加伴舞，还要我也跳，说这样效果更好。” 林依然：“期待哦[微笑]” 张扬：“[敲打][敲打]” 张扬确实在为此头疼，她自小练武，肢体还算敏捷，在「跳舞」这件事情上，最大的困难其实在于「心坎」。 他对跳舞并没有什么偏见，甚至于从心底来讲，还有点羡慕，毕竟跳舞的人大多容易脱单，但就如同他最初抵触当明星一样，对于自己要在舞台上蹦蹦跳跳这件事情，是从心底排斥的，总觉得别人跳舞叫跳舞，自己跳就像是耍猴的那只猴。 甚至觉得有点羞耻。 这种情况下，别说动作了，连渐入佳境的演唱都收到了极大影响，夏海为此头疼不已，劝说多次，但效果并不好。 到了如今，这首歌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心血了，别的不说，单以各种伴奏来讲，这首歌配器以民乐居多，如中国鼓、古筝、琵琶、二胡、曲笛、大锣……等等。 偏偏如今民乐式微，专业伴奏本就不好找，夏海又不愿意讲究，着实费了好一番心血，单单中国鼓，就请了两支鼓队来，其中还有一个已经隐退的老前辈，是听儿子录的一段旋律后自发赶了来助阵的。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么多人的努力付诸流水，张扬再大的心也觉得愧疚。 可偏偏这事他又找不到几个能倾吐的人，索性发了段语音，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心里的纠结。 林依然很快也回了语音来，嗓音娇柔，像是她贴在耳边低语：“按你说的，这首歌写的是《霍宗侠》，人家是武学大师，肯定是要摆几个动作才符合嘛，而且你学「霍家拳」，不是刚好符合么？” 张扬未及回复，她又发了第二段来：“你这属于心理障碍，是不是因为人家给你设计的动作不喜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如摆几个霍家拳的招式，最好是你比较熟悉的，这样可以消除抵触感。” 张扬心里一动，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十分惊喜地给她回了段语音：“林依然你简直太聪明了！我这就打电话！” 林依然：“[骄傲]” 洛神在他脑海中轻轻叹了口气，“同样的话，人家夏总监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而且更透彻……就是没用！” 张扬不理她的阴阳怪气，找到张洪康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张扬？” “师哥，是我。” 张洪康不善言辞，因而张扬开门见山，“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我在参加那个《音超联赛》，写了首歌，纪念霍宗侠的，节目组让我跟着跳舞，我跳不来，能不能请你给我设计几个动作，就按咱们练的那些……” 张扬把事情简略讲了一遍，末了又道：“你最近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来京城一趟？一切费用节目组都给报销。” 节目组给不给报张扬哪里知道，不过只要张洪康愿意来，张扬自掏腰包也没意见。 他说完之后，张洪康好半晌都没动静，张扬正要再问，张洪康终于出声，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为咱们霍家拳写了首歌？” “呃……是，不过主要是写霍宗侠这个人。” “要在舞台上练？” “差不多，就是你给我设计几个动作，我怕自己练的不好，到时候丢脸挨骂……” 张扬还没说完，手机里传来张洪康一声：“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行，我这就收拾东西。”张洪康极是利落，直接挂掉了电话。 张扬哭笑不得，只好又给他打回去，电话响了两声，张洪康接通，奇道：“咋了？” “师哥你先别急，至少得跟师傅讲一声啊，他同意了才行。” “我爹正头疼我以后没出路呢，巴不得我出去见见世面，你放心吧，他准同意。” “那行，不过你不用着急，确定了跟我说，我去车站接你。” “好。” 张扬挂掉电话，看到张微和林依然都发来了新消息。 张微：“你是不是在跟林依然聊天？” 张微：“见色忘妹！色令智昏！臭不要脸！” 林依然：“给谁打电话啊？教你练拳的师傅吗？” 张扬先回林依然：“师傅请不动，请的师兄，得了真传的那种。” 正要切回去回张微，见林依然已经回复过来：“厉害嘛？你们有没有打过？” 张扬于是重新点进林依然的聊天框，彻底把张微忘一边去了，“不敢打。” 林依然：“[鄙视]” 张扬：“虽然我没学到家，但欺负你还是没有问题的[傲慢]”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没来得及转移话题，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张永泰」。 电话接通，张扬一句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张永泰问：“张扬，洪康说你给我们霍家拳写了首歌？” “算吧，不过主要是写……” “你让他去京城上台表演吗？”张永泰劳改之后，性子收敛了许多，但这会儿显然有些激动，直接打断了张扬的话。 “不是表演，就是给我设计几个动作，在台上练，当然师哥那一身功夫，如果想要上台，肯定也可以试一下……” “行！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记心里了，我这就跟洪康收拾东西，今晚就过去！” “不是，师傅……” 张扬还要解释，张永泰已经直接挂掉了电话，他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没觉得什么骄傲、自豪，反倒有些莫名的心酸。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7】为谁风露立中宵（为盟主“丿诸葛”加更） 张微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吃罢晚饭，收拾完毕，一家人早早地坐在电视机前，等着待会儿看张扬登台。 张守一坐下来后，忽然问张微道：“你有没有给你爷爷打电话？” 张微奇道：“打电话干嘛？” “提醒他一声，别再忘了，你哥说特意写给你爷爷的歌呢。” 张微想了想道：“我哥都跟爷爷说过了，应该不会忘的。” 张守一点了点头，没过十秒钟，又叹了一声，对闺女说道：“我觉得……要不还是提醒一声吧。” 张微撅着嘴巴不想跟纠结的老爹说话，张守一就转头问刚刚坐下的方浅雪：“你觉得呢？” 方浅雪无奈道：“你放心吧，你忘了爸也不会忘的。” 张守一又点了点头，没过一分钟，又转身瞅着媳妇：“我觉得还是打个电话吧，又不多事，如果真忘了呢？” 张微直翻白眼。 方浅雪好笑道：“打吧打吧，你要是不打这个电话，在这坐着都不安稳。” 张守一这才拿了手机，找到老爷子的电话，拨了过去。 另外一边，同样吃罢饭就等在电视机前的老爷子拿起还在不断响动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特意等了一会儿，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 “喂，爸，你睡了吗？” “正准备睡呢，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就那个，张扬不是给您说过嘛，他参加那个节目，写了一首歌，说是写给您和我妈的，您还记得吗？” 老爷子听儿子说得啰嗦，表情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完，这才吸了口气，用略微惊奇和恍然的语气道：“噢——怎么了？” “就是今晚播，八点，这就快开始了，我怕您忘了，特意打电话提醒您一声。” “噢，噢……我正说要睡了呢，那行，我知道了，我等会儿不困的话就看看。” “是那个麒麟台，您知道怎么调吧？” “我知道了。” “就那个左上角有麒麟的那个电视台，节目叫《音超联赛》，您别看错了，现在都开始播节目预告了……” 张守一还在不放心的叮嘱，老爷子却没耐性再哄儿子，不耐烦地说了声“行，行，我知道了，知道了”，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啰嗦！” 老爷子挂掉电话，脸上犹有怒气，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才似乎消了气，专心看电视上的节目预告。 张扬的身影在屏幕中出现，握着话筒，话语明显经过了剪辑，内容接不上： “这首歌其实是以我爷爷的视角写的……” “在录制的今天，刚好是我爷爷的生日……” 熟悉而陌生的孙儿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灯光照耀之下，老爷子脸上不耐烦终于彻底消失，苍老的容颜看着柔和了许多，深深的皱纹都似乎浅了许多。 ———— 张守一听到电话里的盲音，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两眼，才确定电话被老爷子给挂掉了，很不解的自语道：“奇怪，爸怎么把电话给挂了……” 方浅雪没好气道：“行啦行啦，专心看电视吧。” 张守一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里的节目预告上，等张扬的片段过去，这才转头对张微和方浅雪道：“你看吧，我说要打电话，你们还说不用，爸都准备睡了，我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保不定就错过了。” 方浅雪不似丈夫这么诚朴，这些年来早已深知老爷子的性子，无奈道：“你又没亲眼看到，爸说要睡了，就是真的要睡了吗？他孙子特意给他写的歌，你当他能不记在心上？” 张守一身子微微后仰，眼睛望着媳妇，一脸“你这话不对”的表情，“噫！”了一声，“爸都说他要睡了，还能作假吗？” 张微哭笑不得地道：“爸你听懂我妈的意思没？爷爷那么爱面子，就算真记着呢，你打电话问，他也不好意思说就坐在电视机前等着呢啊，对不对？” 张守一对老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又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转头对旁边的娘俩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哥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给你爷爷写了一首歌，要是不小心错过了……” 方浅雪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啦行啦，就你明白，就你周到，你做的对，做的对，行了吧？好好看电视！” 张守一这才终止了这个话题，认真地看节目。 张微抱着手机，偷偷地把这件事情当做趣事讲给唐言蹊听，唐言蹊也有些好笑，自然不好说你爸爸啰嗦，而是讲：“张老师本来性子就细嘛，而且老人确实有时候容易忘事……” 她与张微闲聊着，节目很快就开始，不过除了开始的时候凌然组学员全部亮相的时候之外，接下来的几组比赛，她并没有很上心，还在与张微闲聊。 一直到主持人樱姿宣布接下来第四组对战学员是张扬和杨文学，张微才说先不聊，唐言蹊自然没意见，放下手机，先专心听歌。 ———— 林依然缩在沙发上，正与张扬闲聊，她早已经知道淘汰赛结果，但对于张扬唱了什么歌，却比谁都要好奇。 哪怕刚刚看了预告，知道张扬今天所唱是写给他爷爷的歌，也没有稍减这种好奇。 因为她知道，张扬的文字里肯定会有他的经历或者想要表达的情感，而她，则拥有准确读出的能力！ “听歌听歌。” 她已经从张扬口中得知他是在第四组出场，所以第三组的对决刚结束，主持人还没宣布学员上场，就提前中断了聊天，放下手机，在沙发上坐好，认真地看电视。 苏徽看的好笑，林沧海则有点不是滋味，给媳妇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敲打敲打一下闺女，这都还没在一起呢，在家里就毫不遮掩，完全是一副已经互相见过家长的姿态了。 要真在一块了那还得了？ 苏徽瞥了眼丈夫，翻了个白眼，移开目光，以示自己不管，林沧海不好明说，只能继续瞪着媳妇。 苏徽哭笑不得，只得开口道：“依依，张扬没跟你说过他今天唱什么歌吗？” 林依然看了眼爸妈，如今已经不至于提到张扬就动不动脸红了，却仍有些羞涩，强作平静地道：“就说跟清明有关，刚刚预告里又说是以他爷爷的视角来写的，那应该就是悼念他奶奶的了。” 苏徽点点头，道：“还蛮有心的。” 林依然嘴角翘了翘，心想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脸皮太嫩，没好意思说出来。 林沧海没想到媳妇就不痛不痒的关心了这么句，瞪着眼睛继续瞅着媳妇，苏徽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要他先看电视。 媳妇积威之下，林沧海只得暗暗叹口气，跟着继续看电视。 主持人宣布张扬演唱开始，屏幕一片漆黑，而后才有淡淡的微光出现，却是一种凌晨初晓时分的水墨画。 筝音淙淙，如流水般慢慢地在客厅中扩散开，琵琶声鼓点紧随其后，交融在一块，配合舞台上的大屏幕水墨画，完美地营造出了淡淡哀伤的中国古韵。 林依然立觉眼前一亮。 中国风！ 张扬居然写了首中国风歌曲！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中国风的？ 她很快记起来，自己早就跟他说过，于是就更开心了。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淡淡哀伤的歌声一起，林依然立即收起了刚刚的欢喜，眼望着歌词，品味着每一寸词句中的意味，淡淡的哀伤感很快笼罩了身心。 “木雕鎏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妻子故去后就坚持独居的老爷子听到这句，原本并没有多少表情的苍老脸庞上，刹那之间老泪纵横。 七年了啊……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湿两行”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张从大半辈子与文字打交道，听这段歌词，立觉有些刻意拼凑，但瑕不掩瑜，且他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究这些。 客厅靠墙长案上，左端立着一面镜子，右端摆着一个仿古青花瓷花瓶，那是婚前添置家具时，妻子特意按他老家徽州那边规矩购置摆放的，寓意终生平静，后来长子亡故，搬到他的故居来住，也是如此放置。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湿两行”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 歌声在客厅里回荡，林依然吸了吸鼻子，苏徽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嗔道：“你爷爷奶奶都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林沧海则赶紧拿了纸巾盒递到闺女面前，林依然抽了两张纸巾擦掉脸上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鼻子，才带着鼻音道：“人家唱得好，我感动不行呀？” “行行行行！” 林沧海的一切原则都为闺女让步，那还顾得上教训她，忙不迭地点头，安慰道：“行啦行啦，这都要唱完啦，别哭别哭。” “我不是哭！” 林依然握着纸团强调，“我是感动！” “行行行，感动感动。” 林沧海把她捏在手里的纸团拿过来，丢到垃圾桶里，“听听导师怎么评价的，我记得预告的时候张扬不还说那天是他爷爷生日嘛，肯定还有讲解呢。” 林依然轻轻吸了吸鼻子，虽然用无赖掩住了糗态，还是觉得有些羞，好在爸妈都没有在意，这令她多少有些心理安慰。 张扬唱罢，接下来是导师点评和他的介绍，林依然很快被几个导师的夸赞给逗笑，而青城之外的一角，张从则根本没有去关注这些。 夜色之中，老人孑然一身，来到了亡妻坟前，望着那已经看不清自己亲手所书「爱妻洛青之墓」六字的石碑，怔立良久。 夜风拂过果园，似有低低喃语。 直到东方夜空出现一钩下弦月，已许久无言的老人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才悠悠一声叹息，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都下半夜啦，不用你唠叨，我自己回，这就回屋睡觉，明早再来看你们娘俩，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来看看我……我多睡会。” 【108】金风玉露一相逢 夏海得知张扬请了两位霍家拳传人来，大喜自然称不上，却也不反对，并且给了个行宿报销、报酬同伴舞的待遇。 这算是一点小优待，因为通常而言，伴舞都是当地请来的，不可能给个行宿报销。 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俩坐了一夜的火车，周日中午来到京城，张扬趁着中午不多的休息时间赶来接人，然后打车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父子俩住一间，安顿了住宿，又到楼下吃了顿饭，期间还有人跑来找张扬合影，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张永泰趁着张扬与粉丝合照的机会结了账，张扬自然不可能把钱塞给他，也就只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不必在意这点小节。 来到训练室之前，张扬已经把情况与张永泰和张洪康讲了一遍，张洪康自小除了练功就是练功，张永泰虽然多了几十年阅历，但对此也从未经历过，表面强作镇定，心里多少有点虚。 一直到训练室，与编舞老师见了面，说起霍家拳动作的时候，两人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才回复了些自信。 《清明雨上》昨晚节目后上线，到了今天上午十点，三大平台下载量就已经破百万。 一首《晴天》或许还可以说是运气，但连续两首歌都有如此火爆的人气，无疑大大的增加了张扬的身价，加上夏海一贯对他的重视甚至偏爱，张扬在节目里虽然依旧只是一个学员，但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对于舞台表现，张扬并不擅长，还是把本职工作做好更重要，所以向编舞老师客气地表达了想要多一些霍家拳「动作」的请求后，就先行离开，继续练歌去了。 张永泰和编舞老师花了一天的时间，粗略设计了一套动作，由张洪康领着八位伴舞一同打拳，张扬主要任务就是唱歌，也有一些动作，但难度都不大，目的也非常单纯，就是「耍帅」。 而弘扬霍家拳的重任，自然放在张洪康的身上。 张扬紧急练了半天，总觉得不大对劲，于是又提出是不是可以拿一把扇子，好容易把霍家拳架势编排成舞蹈的编舞老师差点吐血，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再想办法修改。 最终的方案很快定了下来：张扬把「耍帅」进行到底，而张洪康则独立于八名伴舞之外，作为张扬的「影子」存在。 张洪康的任务不变，依旧是：「秀」。 这些框架完成，已经临近七月底，暑假过半，距离8月7号半决赛录制只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7月最后一天，天光将暮，张扬从梅映雪老师家出来，看到了林依然的未读消息：“我到京城啦！” 张扬怔了一下，又惊又喜，还有些莫名的慌张，定了定神，才给她回复：“什么时候到的？” 吃罢晚饭，林依然才回复：“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啊。” 张扬：“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林依然：“要你管[白眼]” 张扬：“[敲打][敲打][敲打]” 林依然：“在吃饭呢，我爸妈，小姨，大伯，舅舅一大家人。” 张扬：“跟长辈吃饭你还玩手机[敲打]” 林依然：“你讲不讲理呀？” 张扬：“我就是在讲理啊。” 林依然：“我跑出来才给你回的消息，你还不领情[左哼哼]” 张扬：“洗手间？” 林依然：“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张扬：“好，记得洗手。”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放下手机，冲了个澡，然后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坦白的说，张扬对于自己进决赛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但毕竟还有变数，且半决赛的两首歌他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所以很想让爸妈和妹妹一块来现场看看……自己多帅！ 电话很快接通，方浅雪“喂”了一声，问道：“练完啦？” 张扬道：“早就练完了，不然一直练下去，累也累死了，你们吃饭了吗？” 闲聊几句，张扬问起爸妈补课啥时候结束，方浅雪不答，反问他有啥事，张扬只得讲了7号半决赛录制，问他们要不要来看。 张扬其实已经从张微那里知道爸妈补课都是四号结束，完全有时间来京城看他比赛，本以为提出来后，爸妈都会答应。 却没想到他说完后，方浅雪犹豫了一下，却只说“我跟你爸商量一下”，然后叮嘱他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张扬微觉奇怪，搞不懂爸妈对看个比赛怎么会这么排斥，也没觉得二老现在还对自己参加选秀有什么不满啊？ 难道是自己太迟钝？ 他给张微发消息询问，张微也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表示作为一个称职的好妹妹，她肯定会帮着劝说爸妈的。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张守一给张扬回了电话，先问有没有票，他们过去合不合适，纠结半天，才说：“那行吧，我是这样想的，三号不是你生日嘛，我跟你妈准备二号过去，把二号到四号三天的补课推迟几天，等从那边回来再补。” 张扬差点忘了自己生日的事情，但很显然，就算他记得，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可能有空去过生日的，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四五十人的训练。 且他想让爸妈过来，是想让他们看儿子在台上耍帅，而不是看他每天累的跟狗似地。 这话自然不能直说，张扬只好道：“哎呀不用，又不是大生日，过不过无所谓，要是十八岁或者二十岁还差不多，十九岁不上不下的，不用这样劳师动众，还是祖国教育事业更重要，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给我发俩红包就行。” “你这话说的……” 张守一又“噫！”了一声，“什么叫无所谓，反正看你比赛也要过去，反正就提前两天而已，你不用管我们，你练你的，我跟你妈还有妹妹我们自己到处逛逛。” “你们又不认识路，到时候再跑丢了，等比赛完我陪你们逛，决赛不用准备这么早，再说你们都答应人家补课了，空了几天再给人补，到时候前面的都忘了，接不上。” 张守一性子软，听张扬扯了半天，也觉得给人学生把补课时间挪来挪去的不大好，于是问媳妇的意见。 方浅雪本不是拘泥的性子，见儿子坚持，也就按他的意思，六号到京城，休息一天，七号参加录制，录制完了之后再到处逛逛。 张扬好容易搞定了爸妈，往床上一摊，又想起林依然还没回消息，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确实没回消息，这才又摊在床上。 “咚咚” “咚咚” 有人敲门，张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去开门，见是张洪康，话也懒得说，转身回到房间，把T恤脱掉，光着上身往床上一扑，四肢呈大字形自然松散张开。 张扬虽然自小练武，但极少会有这样强度的训练，尤其是这些天连续唱歌、学戏、排舞，多少有些吃力，张洪康就经常晚上过来给他按捏肌肉。 张扬一开始还有些不大适应，不过几天下来，也就习惯了。 张扬累到不想讲话，张洪康更是沉默的性子，于是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有“啪”“啪”“啪”的肌肉拍打声。 张洪康手法颇为老练，也极有效果，但绝对谈不上享受，张扬近两天练完已经不觉得肌肉酸疼，但还是会被他按捏的疼。 张扬正摊在床上，忍受着师兄的「折磨」，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拿过来，见是林依然打来的电话，略一犹豫，还是接通，“喂”了一声。 张洪康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尽量不拍打，改为揉捏，房间里十分安静，他又耳力极好，隐约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极好听的女孩子嗓音，有些好笑地道：“怎么有气无力的呀？” “等人回消息等的。”张扬拖着尾音如同一个独守空床的怨妇。 林依然“噢”了一声，声音听着似乎有点害羞，轻声问：“等谁呀？” “我爸，我妈，还有我妹。” “噢。”简短而平静的回应。 “7号不是半决赛录制嘛，我想让他们来看来着，结果我爸妈说要商量一下……” “然后呢？” “然后他们商量了半个小时，又说二号过来给我，刚好3号给我过生日，我好容易才劝住，让他们6号再来。” “他们不是给你回复了嘛，你还等什么？” “呃……要不你猜猜？” “不猜。” “猜一下试试嘛。” “就不。” “好吧，你家住哪啊？” “干嘛？” “不干嘛呀。” “那你问这干嘛？” “不干嘛呀。” “那你问这干嘛？” “不……” 张扬没复读完，忍不住笑起来，电话那头的林依然也抿着嘴角笑，嗔道：“笑什么呀笑？” 张扬还是笑个不停，她莫名有些羞，于是轻轻“哼”一声：“不想理你了！” “好啦好啦，说正事。” 张扬正要说话，张洪康抓住了他一只脚踝，然后一抖，他整个身体就像是一条麻绳，力道从脚踝巅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 刚刚安顿好的新居里，林依然一手扶着秋千索，一手拿着手机，听到张扬古怪的叫声，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啦？” “没……事。” 张扬强忍着挨过了第二波劲道，回头瞪了眼张洪康，张洪康回了个“没办法”的眼神，抓起他另外一只脚，又颠了两下。 张扬这才舒了口气，解释道：“师哥在给我放松肌肉，就是我跟你说得了霍家拳真传的那位。” “皮毛！”张洪康在后边纠正。 林依然听到张扬身旁竟然有人，惊讶之余，有点害羞，道：“是排练太累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这些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最近每天都要练，师傅怕我肌肉酸疼，影响训练，就让师哥来给我按按，不过其实也没真疼过。” 张扬语调轻松，“还不如他给我按的疼呢。” 林依然“哦”了一声，不大愿意挂电话，但张扬旁边有人，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扬问道：“你明天要去干嘛？” “拜访顾老先生啊，你明天要去学戏吗？” “我隔一天去一次，早知道你明天去，我今天就不去了。” 张扬这纯属顺口瞎扯，哄她开心，因为时间是人家梅映雪老师定的，他哪能随意改时间。 林依然犹豫了一下，装作很随意的语气，轻声道：“没事啊，我以后应该会经常去的。” 张扬笑着“噢”了一声。 随后一阵沉默，林依然柔声道：“那……时间不早了，就先挂啦，你让师哥给你按完，就赶紧睡吧，明天又得继续练。” “嗯，你也早点睡。” “嗯，我挂掉电话就睡啦。” “好，晚安。” “晚安。” 电话中又一阵沉默，而后林依然那边挂掉了电话，张扬也跟着放下手机，转头瞪着张洪康。 张洪康很无辜的看着他：“我又没出声。” 张扬重新趴好，放松身体，张洪康于是又开始“啪啪啪”地在他身上拍打起来，一边拍打一边奇怪地问道：“是林依然吗？” “嗯。” “她是你女朋友？” “还不是。” “那她干嘛也跟着喊我师哥？” “……提前练习一下呗，不然还能拜师学拳啊？” 林依然挂掉电话，又坐在秋千上发了会呆，嘴角抿着，不由自主地露出甜甜的微笑，正要起身去洗漱，房门极有规律地“咚”、“咚”、“咚”响了三下。 苏徽探着身子进来，见女儿坐在秋千上望着自己，目光在她握着的手机上一瞥，柔声笑道：“不早了，该睡啦，明天早起。” “知道啦，这就睡。” “晚安。” “妈妈晚安。” 翌日一早，林沧海驾车，带着媳妇和闺女前去拜访顾玉堂。 林沧海是北周名士林复之后，不过到了他父辈时，家境就已经落魄，林沧海能有今时今日，成为华夏顶级财团敦煌的第三号实权人物，未来更是极有可能掌舵，自立自强之外，也少不了旁人的助力。 妻子苏徽、老师顾玉堂，都是他命中的贵人。 居于青城时，林沧海每年都要三两趟的到这里来拜访问候，调到京城后，来的就更频繁了，轻车熟路地驱车来到京城西山脚下。 张扬前世的京城这里就是别墅区，这个世界同样如此，但规模远不如前世，因为有许多北周时留存下来的别院山庄。 顾玉堂所住，就是一个老院，颇显岁月风雨痕迹的院门无匾无联无一字，也没锁，林沧海自己推开门，带着媳妇闺女进去。 年近古稀的顾玉堂正坐在院内葡萄架下，手里抓着紫砂小壶喝茶，旁边书案铺着宣纸，身着雪白宽袍也难掩婀娜身姿的少女正一手敛袖，一手握笔，坐在案前书写。 字是今草。 见林家三口进门，一老一少同时转头望来，林沧海只身前来时从不起身的老先生起身相迎。 林依然跟着爸妈见了礼，不由自主地打量那个年岁与自己差不多的美丽少女，林沧海与苏徽也不由投去目光。 少女嫣然一笑，微微躬身笑道：“林叔叔好，苏阿姨好，我是老师新收的学生，您叫我楚楚就好了。”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顾玉堂立时板起脸，皱着眉头斥道：“什么楚楚，好好说话！” 少女朝老人翻个白眼，似有不满地撅了撅嘴，不过还是重新欠身招呼，甜甜笑道：“林叔叔好，苏阿姨好，我是老师新收的学生，您叫我雨婷好了。” 林沧海与苏徽同时露出恍然之色，笑着回应，而后望了眼林依然。 林依然朝那一会儿自称楚楚一会儿自称雨婷的女孩欠了欠身，还未说话，女孩已先笑道：“我知道，你是林依然，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 初次见面，这样的言谈绝不讨喜，但这女孩眉目如画，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哪怕有些唐突，也绝不至于惹人反感，林依然微微一笑，算是见过礼，不再说话。 顾玉堂招呼林沧海一家进屋，又朝女孩斥道：“你在这把字写完。” “噢。” 女孩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林依然并不熟悉顾玉堂性情，却也看的出来，老先生看似严厉，对这个女孩却显然极是喜爱，甚至是有些宠溺的，不由又回头打量她一眼，见她也正望着自己，眨眼而笑，就也回以微笑。 【109】娘子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 自散伙饭那晚一块回来之后，张扬就再也没有见过林依然。 平日经常聊天并不觉得，这会儿马上就要再见，张扬粗略一算，才意识到两人竟然已经有51天没有见过面了。 想到明天下午去梅老师家就能看到她，张扬竟觉得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还有点兴奋……以及担心。 她爸妈不会也在吧？ 晚上聊天的时候，张扬特意旁敲侧记了一下，先确认了林依然明天会去老先生那里学书法，又确认了她爸妈都有事情要忙，所以只有她一人过去。 万事俱备，只欠天明！ 张扬心潮澎湃，正想着要不要调戏她一下，手机轻轻一震，「梅老师」三字的来电显示取代了林依然的卡通猫咪头像。 张扬微觉奇怪，不敢耽搁，赶紧接通，很恭谨地“喂”了一声，“梅老师。” “哎，张扬，没有打扰到你吧？”梅映雪的嗓音显得十分年轻，一点听不出来年过花甲。 “没有没有，有什么事情吗？您说。” “噢，是这样的，原本不是说你隔一天过来嘛，明天该过来对吧？” “是。” “你这样子，你顾老师新收了一个学生，来学书法的，这几天应该都在，是个女孩子，我就琢磨着你是公众人物，怕不大方便……” 张扬听到这儿，心里一凉，很想说方便方便简直不能更方便了，但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梅映雪已继续道：“而且咱们唱戏，人家练字，也怕打扰到她……” 张扬话被堵在肚中，只好在心里狂喊：“没有不方便！更不会打扰！我们俩肯定是互相促进的啊！！” “所以我就想，要不这样，你不是都在训练室里练歌嘛，而且这两天要完整排练了吧？干脆我来找你好了，还能看一下完整的演唱效果，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梅映雪愿意来现场指导效果肯定更好，但这会儿张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合理去「邂逅」林依然，实在不行，过了明天之后再来现场指导也行啊！ “这不合适吧，哪能劳您……” 张扬还没说完，梅映雪就笑道：“哎，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让人送我过去，不麻烦，不麻烦。” 张扬无奈，只得把明天下午排练的时间地点告诉了她，断掉电话之后，欲哭无泪： 您老不看新闻的吗？ 不关注八卦的吗？ 没听过《同桌的你》吗？ 我们俩就打算在您那约……见面的啊！ 他随后把这事跟林依然一说，同样早就期待着在光明正大在老先生家中重逢的林依然也懵了，很想给梅老师打个电话说您不用这样体贴的……但自然不敢。 两人如今的关系十分微妙，都想要往前一步，却都不但贸然往前，这场顺理成章的见面都已经彼此期待许久，这会儿突然成了泡影，都有些受打击。 且林依然家和老先生的家都在西城，张扬的活动范围却在南城，想要制造巧遇都没有理论基础。 张扬每天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倒不在意训练完之后再去见林依然，可又担心有点冒昧，会直接打破如今两人的微妙关系。 林依然也想去训练室找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事实上，她原本还打算去现场看半决赛录制来着，结果没想到张扬的家人要去，如此一来，她反倒不好过去了。 原本期待的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全部落空，她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却不愿表露出来，免得张扬跟着难受，一副很无所谓的语气继续与他聊天。 张扬第二天去训练的时候十分郁闷，看到居然是袁通送梅映雪来的，就更郁闷了。 转眼到了三号，张扬的生日。 节目组有每个人的身份证信息，但张扬的身份证上填写的日期是假的，早就过去了，所以节目组自然不可能给他安排什么惊喜了。 节目组指望不上。 爸妈今年指望不上。 妹妹永远指望不上。 也就媳妇还能期待一下了。 张扬一大早醒来，第一事情就是找手机，果然看到有未读消息，不过点开之后，多少有些失望，因为是爸妈发的。 失望自然不是嫌弃，而是习惯了父母这样的关怀，并不再为此期待与惊喜，至于张微还没发，那也正常，因为她大概还在呼呼大睡。 张扬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心里惊喜，于是一边刷牙一边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又转为失望。 楚楚：“生日快乐呀。” 张扬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洗漱之后，才拿起手机，一边出门，一边才给楚楚回消息：“你居然还记得，难得呀，多谢多谢。” 楚楚：“不客气，反正我又没有礼物给你，一句生气快乐，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张扬反正无聊，也就继续回复：“能记挂着总归是一份心意，何必这样贬低自己。” 楚楚：“好吧，我给你推荐一首歌吧，算是生日礼物好了。” 张扬：“好。” 楚楚：“叫《清明雨上》，很好听。” 张扬看到这个名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回复：“好，那我去听听看。” 楚楚：“[OK]” 张扬收起手机，吃了早饭去训练室练歌，途中终于收到了林依然的消息：“你想要什么礼物呀？我实在不知道买什么[委屈]” 张扬心说我敢要你敢给吗？ 不过他敢要却是不敢说的，想了想回道：“没想好就先欠着吧，以后慢慢还。” 林依然：“[白眼]” 上午练习，下午则在麒麟电视大厦的演播厅进行完整的排练。 中午休息的时候，张扬看到手机上有两条林依然的未读消息： “我还是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难过]” “都怪你，没事过什么生日呀[敲打]” 张扬有些好笑，打字回道：“你不要说的好像你不过生日似的好不好？” 林依然：“可我生日已经过完了呀。” 林依然：“今年。” 张扬：“我生日也快过完了。” 张扬：“今年。” 林依然：“那我到底送你什么呀？” 张扬：“你确定要我说？” 林依然：“你有想要的礼物[疑问]” 张扬：“没有。” 林依然：“[鄙视]” 张扬盯着那个鄙视的表情图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像是在暗示什么。 看了半天，他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但自然不能直说「你自己就是最好的礼物」。 于是斟酌着打字：“实在想不到送什么礼物的话，请我吃饭好了，要不下午排练，你来给提前意见也行……” 正在修改的时候，林依然已经发了新的消息来：“好啦好啦，不为难你了，我自己想[傲慢]” 然后又发来：“好吧，我知道送你什么礼物了。” 张扬只好把刚刚打出来的字删掉，期间还差点按到发送键，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删掉，然后回道：“什么礼物？” 林依然：“不告诉你[傲慢]” 张扬：“早晚都会知道的。” 林依然：“[猪头]” 林依然：“好啦，你吃完饭睡一会吧，我去给你买礼物。” 张扬：“期待~.~” 林依然：“[傲慢]” 吃罢午饭，张扬回到酒店小憩一会，醒来洗了脸，就直接去麒麟电视大厦，张洪康和张永泰已经等在那儿，先帮他复习了一遍动作，然后又跟几个伴舞一块排练了一遍，伴奏老师陆续到齐。 夏海很快也到了，确认人员到齐，正与伴奏师傅说些什么，梅映雪也来了。 张扬赶紧去招呼，寒暄几句，梅映雪就让他去准备，不要在她这里耽搁时间，张扬也无暇客套，抓紧去准备。 先排《霍宗侠》。 由于定制的服装都还没有到，只先给张洪康他们几人普通的黑色练功服，张扬则是一身白衣，拿着一柄折扇，在台上站定，按已经练熟的套路开始打拳。 梅映雪此前听过张扬的名字，也对他颇有好感，但那是因为他的诗词，如她这年纪的老人，又是唱戏曲的，对流行音乐没有偏见已属难得，欣赏更是难上加难。 梅映雪明知看他完整演唱再指导效果更加，但这些天一直都只是教他戏腔，绝口不提这事，内心处对流行音乐自然谈不上欣赏。 这次愿意过来，一是她在电话中说的缘故，二是这些天相处下来，确实很喜欢这个有天分又肯下苦功的年轻人。 这并不代表她对流行音乐的态度。 但《霍宗侠》的前奏鼓声一起，她便觉眼前一亮，而后的二胡、曲笛更让她大生惊艳之感，完全颠覆了此前对于流行音乐的固有印象。 以至于张扬的那段戏腔，她反而没有听得那么仔细。 《霍宗侠》连续排了两遍，梅映雪才指出了张扬需要结合全曲的一些注意要点，并且让伴奏老师配合着演唱了一遍。 老人虽已隐退，但一直都没又放下过功夫，她一唱罢，原本都还觉得张扬唱得极不错的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做就怕货比货。 不过张扬自然也不是没有优势——他独特的嗓音与唱腔，是哪怕梅映雪这种级别的人物，也只能说「有所不同」，而难以说压制的。 《霍宗侠》排完后，老人并未离去，而是继续等着听《娘子》 这歌难度极大，张扬虽然已经靠着金手指取得了极大进步，但时日尚短，自觉与原版相比仍有差距，唱的时候格外专注。 以至于当他唱着一句“娘子她人在江南等着我泪不休”，目光从不知何时出现在梅映雪身旁的林依然身上掠过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她。 好在下一句“娘子娘子却依旧每日折一枝杨柳”的时候，目光又转了回来，目光与林依然透着盈盈笑意的目光一对，然后继续唱着“你在那里在小村外的溪旁河口默默等着我”转过头去。 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身体习惯性地继续往旁边转去，目光却已经凝在了那一袭素白长裙的美丽女孩身上，心神一分，本就难记的歌词就变成了：“娘子娘子却依旧折一枝杨柳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 林依然一怔之后，羞得满脸通红，而显然早就看到了林依然也认出了她的录制大厅其他人则笑成一团。 只有原本正对照着词谱听歌的梅映雪十分懵，不明白为啥明明唱错词了，这群人还笑得这么开心。 【110】凤鸣大酒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张扬十分尴尬，先朝瞪着自己的林依然递过去一个歉意眼神，再朝周围哄笑不停的工作人员、伴奏老师致歉。 林依然红着脸不作声，其他人只顾着笑，根本没空回应，张扬站在舞台上，自己也有点忍不住想笑，又怕林依然记仇，只得拼命忍着。 林依然脸颊火烫，可看着张扬又是尴尬又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怕被张扬看到，又赶紧绷住。 张扬见她也笑，终于没了顾忌，跟着哄笑声笑起来。 林依然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才赶紧忍住笑意。 夏海拿起话筒道：“好了好了，大家差不多行了，失误，失误。” 张扬赶紧附和道：“失误，失误。” 夏海道：“那再来一次，大家平复一下情绪，重头开始。” 张扬没空下去与林依然讲话，只好用眼神望着她，近两个月未见，她身量、发型、穿衣都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一眼看去，给张扬的感觉却似乎长大不少，愈发清丽脱俗。 定睛再看，确实长大不少。 林依然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里又喜又羞又慌，凶巴巴的回瞪过去，却并未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疑惑之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瞥，刚刚降温的脸颊腾地如火烧般。 “好，开始！” 夏海的声音及时地把张扬从遐思中拉了回来，见林依然羞得都不敢看自己了，也有点心虚，赶紧深呼吸平复心情。 “娘子！” 林依然闻声望来，张扬已经握着话筒进入歌中意境，随着已经练熟的节奏断句，认真地跟着伴奏唱起来。 “娘子却依旧折一枝杨柳你在那里” “在小村外的溪边河口默默等着我” 林依然仔细听着歌词，总算她对张扬相处日久，十分了解，且已经是第二遍听，能够勉强地听出歌词，不禁有些疑惑。 这歌词……好奇怪啊！ 她没怎么听过说唱歌曲，有种本能的反感，但跟着张扬的节奏听下去，却发现好像还蛮好听的…… 歌还能这么唱？ 由于林依然的到来，张扬起初多少有些不自在，只是在努力掩饰而已，但很快发现林依然听得十分认真，也就不知不觉收起了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唱之中。 一首歌唱罢，伴奏还没停下，夏海就已经忍不住兴奋地叫了声：“好！就这个味，就这个味……你闭上眼，闭上眼，放轻松，记住刚刚那个状态，一定要记住！就是那个感觉！” 张扬朝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林依然微微一笑，按夏海说的，闭目回忆刚刚的状态，刚刚放空，就听到脑海中响起一个脆嫩甜美的嗓音：“恭喜宿主获得歌曲《龙卷风》。” 张扬差点没忍住想骂她：“你能不能不掺乱？” 洛神不以为意，淡淡道：“我也不想。” “以后这种时候就请你屏蔽掉好不好？你就算是个游戏玩家，总也知道怎么开启屏蔽功能吧？” “好吧。” 洛神语气无奈而随意，“那你继续。” “等等，龙卷风跟我现在有啥关系？怎么触发的？到时候有人问我该怎么说啊？” “随你。” “不是，你说清楚啊。” “我开启屏蔽。” “我让你屏蔽不合时宜的通知音……喂，喂？洛神？” 张扬喊了几声都没回应，气道：“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出声！” 还是没回应。 反正现在有林依然，张扬也不需要洛神来聊天解闷，见她不搭理自己，也就不搭理她，睁开眼睛，见一群人都盯着自己，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趁着状态好，又练了几遍《娘子》，夏海提议趁着这会儿再找找《霍宗侠》的感觉，张扬自无意见。 林依然与梅映雪一块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看着张扬把折扇别在腰间，与张洪康一块摆了个拳架，不由偷笑起来。 不过很快，随着鼓响逐渐绵密连成一片，恢弘磅礴的气势充斥了整个录制大厅，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正色端坐，欣赏他接下来的表演。 前奏大鼓已经让林依然觉得惊艳，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当二胡弦声，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与前所未闻的独特旋律如同一条黑蛇在浩大风暴中冲天窜起时，她隐隐都有一种战栗感。 既不舍得在这个时候分心，却又控制不住地想：他是怎么写出来这样的旋律的？ “嚇！” “命有几回合，擂台等着” 当张扬的声音响起时，林依然的心思立即就被拉了回来，所有的伴奏都在这一刻成为了陪衬，再动听再独特的旋律，也只能映射出这个刚满十九岁的男生心中，旁人难知更难企及的壮阔天地一角。 张扬“刷”地展开折扇，在在胸前摆了个很中二却很帅气的姿势，目光下意识地往林依然望去，正迎上她那双晶晶闪亮的明眸，目光交接，竟有一种实质般牵连交流的感觉。 刹那之间，分不清楚是打开了心中深藏的封条，还是重新加上了一把新锁，短暂的刹那，张扬只觉得浑身每一寸血肉都被重新洗涤过一样。 此前所有的拘束、心坎，亦或者使得他在舞台上始终难以放开的羞耻，都在这一刻通通融化掉。 劳资是来表演的！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单调、无聊而又极具标志性的单字复述响起时，伴着鼓点、旋律，怪异而精准契合旋律的断句有一种令人热血为之燃烧的诡异魔力。 台上八名伴舞同时横跨马步冲拳，张扬则合扇一甩，张洪康拔身而起，凌空横翻，稳步落地，拉开识货人一眼就能看出多年苦功的标准拳架。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一直到跟着张扬走出演播大厅，林依然脑袋还有点发懵，总觉得脑海中一直在不断回荡那明明没有什么内容，却几句感染力的“霍！霍霍霍霍霍霍”…… 似乎张扬就住在了她脑海里面，一直在不停祸祸一样。 “你发什么呆呢？” 张扬有点奇怪，从自己那首唱得极爽的《霍元甲》之后，就觉得林依然有点不对劲，傻兮兮的，但更惹人爱。 林依然瞪他一眼，忽然闭上眼睛，林轩心里一跳，还以为她送给自己的礼物竟然是…… 正浮想联翩，就见她毫无预兆地抬起两只手臂，如同溺水般在空中一通胡乱划拉，张牙舞爪地“呀啊啊啊啊”地乱叫，吓得张扬一个激灵，还以为小妮子疯了。 林依然乱叫完，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见张扬眼睛瞪得如同青蛙，脸颊一红，却做出凶巴巴的模样来，气呼呼瞪他道：“看什么看呀？都怪你！唱的什么呀！呼呼呼呼呼的，弄得我脑袋里都是你在怪叫……” 张扬想忍没忍住，弯着腰吭哧吭哧地笑出声来，一时停不下来，林依然大羞，刚刚她一同怪叫，已经吸引了不少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注意，张扬又一阵笑，引得更多人看了过来。 她忙着伸手就要去捂张扬的嘴巴，张扬一边抱着肚子笑，一边小跑着往外逃去，林依然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了几步，气的压低声音叫道：“张扬你给我回来！” 张扬回头看她一眼，见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了下来，好容易忍住笑，摆手道：“好了好了，不闹了，等下到外面被我粉丝看到了，影响不好。” 林依然下巴一抬，很不屑的“嘁”了一声。 张扬瞥了眼她纤嫩如玉的手掌，有点蠢蠢欲动，但立即掐灭了这个苗头，笑道：“走啦走啦，想吃什么？” “你生日，听你的。” “面条？” “不吃。” “饺子。” “不吃。” “火锅？” “你生日就想着吃这个呀？” “怎么可能，我就试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听我的。” 袁通被派去了先把梅映雪送回家，张扬只能带着林依然溜达着到大街上找吃的，他自然不可能带着她去大排档、路边摊，他倒不嫌弃，平日也没少这样对付。 但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总要挑一下环境。 张扬如今已经具有了很高的知名度，但具体到生活中，他并不觉得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因为以往出现在大街上的时候，打招呼的人最多，录视频和拍照的人次之，而要签名的一个都没有。 ——白瞎了一手好字！ 所以他并不担心跟林依然一块溜达着出去吃饭会有什么麻烦，但刚出麒麟电视大厦没多远，就发现自己想错的不是一点半点。 张扬个人的关注度，与张扬和林依然一块逛街的关注度，完全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眼看着两人旁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张扬也有点心虚，看了眼林依然，偏着身子凑近过去，低声问：“要不打车走？” 两人之所以选择溜达，就是为了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但眼下的情况明显不现实，林依然迟疑一下，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扬于是将她护在身后，在路边站定，很快拦了一辆出租车，朝还在不断汇聚过来，并且热情喊着两人名字的人群摆了摆手，跟在林依然身后钻进了车内。 司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八九的样子，似乎也认得两人，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与惊喜，先启动了车子，才问道：“张扬是吗？我听过你的《同桌的你》，还有《晴天》，还有《清明雨上》，都很喜欢。” 张扬笑道：“谢谢。” 顿了一顿，又笑着补充道：“那个……麻烦去凤鸣大酒店。” 司机大哥脸上那自打看到两人就一直洋溢着的笑容顿时僵住，通过车内后视镜飞快地瞥了眼林依然，见她那极令人惊艳的脸庞微微一红，完全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里一抽，有点绞痛。 麻蛋粉转黑！ 再也不听这人渣的歌了！！ ———— 今天更新一万五千字啦，我果然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PS：希望大家尽可能来起点支持一下正版啊，养书也希望能给个自动订阅，不然订阅太惨真的有点受挫…… 【111】什么时候想要 张扬很快意识到了误会，不好明着解释，向林依然说道：“先到酒店附近找个地方吃饭，等下直接让袁叔叔去那接你。” 林依然自然不会真觉得张扬要带她去酒店，只是知道司机肯定误会，所以难免有些羞涩，闻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张扬知道她大概没多少打车经历，就算有，同坐的多半也是刘婵王珊珊她们，跟自己坐一块肯定有所不同，笑道：“没想到你人气比我高这么多啊？” 林依然横了他一眼，“我哪有人气，你不要想嫁祸给我。” 张扬笑道：“什么叫嫁祸？我平时经常一个人溜大街，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今天跟你一块就遇见了，你说是谁的原因？” 林依然嗔他一眼，轻轻哼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 张扬看着她精美脱俗的侧颜，目光忍不住往下一滑，瞄了两眼，莫名有点心跳加速，正要说话，脑海中又响起洛神的声音：“恭喜宿主获得歌……” “不是屏蔽了吗？” “……曲《可爱女人》。” 洛神十分有操守地播报完，才淡淡道：“屏蔽时效已过。” “……” 张扬无力吐槽，干脆不理她，回过神来，余光瞥见林依然明眸圆睁，半羞半恼地瞪着自己，这才醒悟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赶紧把目光上挪，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以示自己并不心虚，光明正大，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歪念头。 林依然见他不以为耻，竟还敢这么嚣张，又羞又气，抬起脚气呼呼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张扬先瞄了一眼正开车的司机大哥，这才朝林依然递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他不威胁还好，一威胁，反而让小妮子更羞更气，于是就又踢他一脚，张扬眼睛一瞪，如怒目金刚，清楚地表露出：“你再敢踢一下试试？” 然后就又挨了一脚。 张扬眼睛再睁。 林依然又踢。 张扬上身一偏，两腿一分，在她踢过来的瞬间，十分灵敏地从脚踝处将她踢来的脚牢牢夹住。 林依然穿着长裙，却也露出半截小腿，没有裙裾遮挡，光滑的肌肤直接被他两腿夹住，又羞又气，挣了两下，却没挣脱。 张扬穿的是九分裤，原本将她脚踝夹住是隔着裤脚的，但被她一挣，裤脚一皱，反倒将他的小腿露出了些，贴着她脚踝处。 即便是在脚踝部位，些许的肌肤相亲，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孩儿肌肤的紧致滑嫩，张扬不觉又一阵心跳加速。 他虽未得霍家拳真传，但自小练武，又是一米八多的身高，气力在男生中也属拔尖，自觉并未怎么用力，林依然刚刚连挣两下都没挣开，张扬还当她故意不愿挣开，不免有些抑制不住的冲动。 林依然却以为他故意占自己便宜，不愿放开，又羞又气，羞是天性使然，气的却是自己居然不觉得生气，反倒似乎有些欢喜 ——这就让她更气了，林依然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知羞！不害臊！ 她恼自己不争气，却不知她此刻半羞半嗔的模样有多动人，张扬心里直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她拥入怀中……哪怕牵着手也好啊！ 可偏偏心如擂鼓，身体僵硬，脑海里浮想联翩，却连根手指头都没动。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林依然见他既不放开自己的脚，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脸如火烧，移开目光，扭头望向车窗外。 假装那只脚不是自己的。 张扬见她扭过头，有些错愕，这啥意思？你以为我故意占你便宜啊？还是故意给我占便宜？我是那种人吗？ 这点小便宜谁稀罕！ 过了一会儿，林依然回头看他一眼，张扬很无辜地看着她。 又过一会儿，林依然回头看他一眼，张扬很无辜地看着她。 在过一会儿，林依然回头看他一眼，张扬很无辜……林依然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张扬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总算忍了下来，表情扭曲地吸着凉气，“嘶——”地一声，僵着分开两腿。 林依然以前练过舞蹈，身体十分柔软，但脚被他夹着，脸朝另一侧车窗外，这姿势着实古怪，加上由于紧张，身体紧绷，这会儿已经觉得有些酸麻感。 不过脚一收回来，又掐了他一下，身体一动，血液流动，微微的酸麻感立时消除，见张扬表情痛苦，羞恼的劲儿一过，又有些心疼和愧疚。 当着外人，她不好意思说话，那双明媚的眸子望着他，目光却柔柔的透出歉疚与关切的意味来。 林依然掐的时候用了些力气，却只是稍过即散，疼痛感来得猛去的也快，张扬已经不觉得疼，就有心思作出明明很疼却又强忍着的笑脸，示意她不用自责。 林依然瞧出了他的「用意」，心里甜甜的欢喜，反而更觉歉疚，伸手在他大腿上自己刚刚掐的位置轻轻揉了两下。 张扬一愕，很惊奇地看着她，林依然忍着羞揉了三四下，赶紧收回手，眼望前方，目不斜视。 张扬忍不住笑起来，林依然余光瞥见，又想踢他，但想到刚刚的教训，忍了下来，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司机大哥明知后面两位在调情，偏偏没证据，别说回头，连从后视镜里偷瞄都不敢，只好心里告诫自己「开车须谨慎」，专心架势。 路途本就不远，张扬和林依然还在眉来眼去，「凤鸣大酒店」的牌子已经出现在前方，张扬探头看了一眼，先让司机大哥减了些速度，然后问林依然：“这边好几家餐厅，不过我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哪家好吃，你觉得看哪家顺眼？” 林依然也跟着探头瞅了瞅，瞥见最显眼的一个餐厅招牌，伸手指了指道：“就那家怎么样？” “「缘来」？” “嗯。” “行，那就这家，师傅能麻烦你调个头吗？” 车很快在那家名叫「缘来」餐厅的门前停住，张扬本以为会来个「我很喜欢你的歌，车钱就不用了」的场面，虽然自己肯定还是会给钱，但毕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可惜他把钱递过去的时候，司机大哥犹豫都没犹豫就接过去了。 张扬自然也没犹豫，接回了两块的找零。 车就停在餐厅门前，两人行动迅速，并没有招到多少目光就钻进了餐厅里，餐厅服务员倒似乎认得两人，眼神明显有些异样，但并未说什么，把两人引到小隔间，站在一旁等他们点单。 林依然笑道：“我请客，你点菜。” 张扬也不客气，打开菜单，浏览一遍，笑道：“还真巧了。”然后朝一旁侍立的服务员道：“一份炖牛肉，一份烧茄子。” 待对方记下，他才又问：“这上面的煎青椒是用面粉裹着煎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张扬笑道：“那就再加一份煎青椒，两碗米饭。” “好的，稍等。” 服务员离去后，张扬才看向林依然，笑道：“难得，居然在餐厅里看到这道菜，不知道有没有我做的好吃。” 林依然皱皱鼻子，轻轻“嘁”一声，掏出手机给袁通发了地址，似乎又回了消息，然后抬头对张扬道：“袁叔叔说可能要晚点到，有点堵车。” “好事，可以慢慢吃。” 林依然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张扬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像是什么充满了一样，暖暖的，很安心。 林依然忽然望着他，狐疑地问道：“你笑什么？” 张扬笑道：“你笑什么？” 林依然抿住嘴角，“我什么时候笑了？” “那我也没笑。” 林依然白他一眼，咬了咬唇，嗔道：“赖皮！” 到了这个程度，两人之间的关系基本就之差一层窗户纸，但或因羞涩，或因心病，都不敢轻易捅破。 不过即便如此，仅仅是这样小心谨守界限、或明或暗的亲近，已经足以让彼此感到甜蜜与满足了。 吃饭时闲聊，林依然说起，张扬才知道原来除了林依然之外，竟然还有个女孩子跟着顾玉堂学书法，而且不难推测，正是他不去学戏的时候，她去学书法。 “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但字写得比我好多了，而且她练的是今草。” 草书分章草与今草，今草以楷书、行书演变过来，因而练习今草，多需要行、楷的基础，今草写得好，通常情况下，楷书行书都不会差。 某个角度来看，今草本就是繁体汉字的简化版，许多简体字其实就脱胎于今草，不过汉字完全简化之后，今草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大多数根本看不懂草书，导致如今练习草书的人也越来越少。 张扬也有些意外，不过自然不把这放在心上，笑着问道：“比你写的还好？” 林依然道：“当然呀。” 张扬又问：“那比我写的还好？” 林依然忍俊不禁，嗔道：“你什么意思呀？” 张扬笑道：“玩笑，玩笑，比你写的好，那肯定也比我写的好了。” 林依然想了想道：“你的行楷新奇，如果更进一步，说自成一家都行，但以水准来看，她应该还是比你厉害一点。” 张扬翻了个白眼，夹了块茄子放碗里，没好气道：“要么夸，要么说实话，不要玩欲抑先扬。” 林依然自然不会担心他真生气，笑嘻嘻地道：“对了，我小姨有个不是亲的侄女，今年才十三四岁，我去年见过一次，她学汉隶，写得也非常非常好，比我厉害。”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估计也比你厉害。” 张扬作势要拿筷子敲她，林依然“啊”地一声，往后躲了一下，嗔道：“你让我说实话嘛，而且她还跟梅老师同名。” “那也挺好听的。” 张扬点了点头，“不过没你的名字好听。” 林依然白他一眼，忍住笑意，夹了块牛肉吃掉，才又问：“你都不问我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啊？” 张扬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不是请我吃饭吗？” 他其实想说的是“不是你自己吗？”但怕她害羞，惹恼了她，所以改了个说法，事实上所谓「请你吃饭」，把「请」换成「陪」才是真相。 林依然嗔道：“当然不是啊，哪有人把请人吃饭当礼物的？” “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呗。” 张扬很期待她问哪三顿，可惜小妮子根本不接这茬，犹豫了一下，才对他道：“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买什么礼物好，要不……” 她迟疑一下，夹了一块淡金黄色的煎青椒放到碗中，那双明净纯澈的眸子望着他，“就像你说的，先欠着好了，等你想好了，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112】好像露馅啦 说是林依然请客，不过吃罢饭后，张扬还是先买了单，林依然不好当着旁人的面与他计较这个，等服务员离开了，这道：“说好我请的啊。” 张扬笑道：“这次我先请，下次你再请。” 单都已经买了，林依然只好点头道：“好吧。”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袁通的车已经停在路边，旁边还有个穿着交警制服的年轻人，撕下一张罚单，隔窗递到了袁通手里。 张扬面无表情地道：“袁叔叔开车有点不小心啊，让人家开了罚单。” 林依然脸颊微红，抿着嘴角忍着笑，用了地点了下头，“可能是因为堵车太久，有点心急。” “应该是，说不定一不小心过了停止线，或者违章变道，都有可能。” 张扬指了指不远处的凤鸣大酒店，“我就几步路，没法蹭车了，你记得跟袁叔叔讲一声，回去不用心急，遵守交规，安全第一。” 林依然明净如水的眸子横他一眼，鼓着腮帮“哦”一声，装作观察道路车流的模样，微微偏过头，用力抿着嘴唇，却还是没忍住，有些不好意思，却极是欢喜的偷偷笑起来。 说话间已经走到车前，张扬摆摆手道：“行啦，走吧，拜拜。” 林依然回身朝他挥挥手，然后打开后车门，张扬顺便上前两步，给她关上车门，目送着车辆慢慢启动远去。 青城到京城高铁约四个小时，火车则需十二个小时以上，张守一和方浅雪选择的是火车卧铺，五号晚上出发，六号上午到达。 这样虽然时间长一些，但其实也就在车上睡一觉，并不需要硬熬时间，还能省下一半的费用。 至于张微，很显然在高中毕业前都没有发言权的。 张扬的本意是爸妈五号或者六号直接来就好了，最好是五号傍晚到，他训练完了有时间去接，就算票价略贵些也没关系。 一来现在家里不缺钱用，二来节目组给报销，但爸妈到底还是买了火车票，然后才告诉他，说就算人家给报销，也能省点就省点。 这是两代人的观念差异，张扬也没办法，总不能再让爸妈重新买票。 七号就要半决赛，张扬六号不可能再去车站接人，对此他多少有点歉疚，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爸妈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不过五号与林依然聊天的时候，得知他抽不开身后，林依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我明天不出门，要不让袁叔叔去一趟吧，不然叔叔阿姨他们找车找地方都麻烦。” 张扬看到消息，还在发愣，她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你就跟叔叔阿姨说是节目组派去的人就行了。” 张扬犹豫一下，回道：“好。” 然后隔着网络，两人脸上几乎同时露出笑容，张扬随后与爸妈打了电话，说了这事，也是按林依然所说，谎称是节目组安排的人。 反正自己以后随时可以说出真相，且到时候再说，效果反而会更好，有这么个温柔体贴的印象在先，以后的婆媳关系就好处理了。 张守一和方浅雪得知节目组竟然特意派人去接，不禁大感意外，张守一还想推脱，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张扬劝了几句才作罢。 一家三口早早吃了晚饭，然后张守一拖个行李箱，张微背个包，方浅雪又拿个包，出发去火车站，晚上八点半发车，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到站。 张微上了车就一直抱着手机跟同学聊天，到了十一点多才睡，一觉醒来就要下车了，期间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记得好像听到了爸妈在聊什么，好像提到了大伯。 但第二天快下车的时候问，爸妈都矢口否认。 张微虽觉奇怪，却也并未在意，吃了点零食，很快背着包下车，她第一次来京城，看火车站都觉得稀奇，一直左顾右盼。 方浅雪和张守一跟在后面，瞧着她新奇的模样，方浅雪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见张守一看过来，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走吧。” 一家三口到了出站大厅，张微远远就见一个脊背挺直的中年男人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张微」两个大字，后退几步，对爸妈道：“我看到接我们的人了。” 张守一看了两眼，很有警惕性地道：“是你哥说的那个人吗？别再不是。” 张微失笑道：“你还怕有人冒充绑架我们呀？” 张守一道：“不是这么说，总要确定一下嘛。” 方浅雪远远望着那人，打量两眼，表情有些惊疑，张微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张守一忙叫住了闺女，让她跟在后面，自己走上前去，很客气地问道：“你好，你来接张微是吗？” 袁通一眼瞧出了张守一的警惕，虽然疑惑，却还是应道：“是，我叫袁通。” 张守一听到对方主动报上名字，与儿子说的对上了，这才放下心来，张微举起一只手，笑道：“我就是。” 袁通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知道，张扬给我看过你的照片，麻烦你们到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张守一问道：“停车的地方远吗？我们一块过去吧，就不用再开过来了。” 袁通对张守一态度客气，却不似对张微时那样温和，恢复不苟言笑的本性，道：“没事，你们在门口等我就好了。” 张守一也就应了一声，带着媳妇和闺女去门口，等了约莫五六分钟，就见一辆白色的团龙车驶来，停在了三人面前。 张守一和张微都没有想到节目组居然派这么好的车过来，有些惊讶，张微还是因为林依然才从旁人那里知道团龙图标的车这么贵，看到袁通驾车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咕哝道：“哇，节目组这么有钱啊？” 方浅雪早已经认出了袁通，心知儿子撒了谎，只是不知道撒谎是谁的主意——但不论怎样，对林依然的印象是更好了。 她知道林依然家里有钱，看到团龙车的时候倒不觉得惊讶，但要上车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方浅雪不懂车，对车的印象也就是「白色的车」「黑色的车」「白色的大车」「黑色的大车」这种，认得团龙图标还是去年张扬生日那次之后，丈夫提起过之后，才留了心的。 所以一开始看到这辆白色团龙车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的认为是高考时接送儿子的那辆，不过准备上车的时候，余光一瞥，才意识到：车牌不一样！ 在青城时看到的那辆车是青城牌照，而这辆车虽然也是白的，但挂的却是京城的牌照。 方浅雪上了车之后，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车牌可以随便换吗？还是说林依然家里有……一，二，三辆这么贵的车？” 袁通载着一家三口到了酒店，帮着办好了入住手续，又讲自己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安顿好之后要去哪里，直接下来就行。 张守一哪曾想过节目组这么周到，又是感动又是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推辞，袁通不为所动，道：“我今天被安排的任务就是随时候命，回去也没有别的工作。” 张守一十分不安，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看向媳妇，方浅雪微笑道：“我们坐了一夜的车，都有点累了，下午就在酒店休息，哪里都不去，你到车站接我们过来，已经很有心了，如果再在这干等着，我们就更过意不去了。” 袁通略一犹豫，不再坚持，给张守一留了个电话，说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他，张守一又连声感谢，目送袁通离去，转头对媳妇啧啧赞叹节目组的用心和周到。 方浅雪担心张微存不住气，本不想这时候说，可张守一进了电梯都还在感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点破：“你真以为这是节目组安排的人？人家给你报销行宿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着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同，想什么呢？” 张守一愣了一下，张微也一时明白不过来，奇道：“人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方浅雪没好气道：“这是林依然家里的司机，真是节目组的，把人送到酒店也就该走了，用得着这样吗？” 张守一惊得瞪大眼睛，张微“啊”了一声，“妈你怎么知道的？” 方浅雪道：“之前送林依然的就是这个人，我认得他，不过不知道他叫袁通就是了。” 张微咕哝道：“林依然派人来接我们？我哥又说是节目组的人……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啊？” “不管是不是，你哥不说，咱们就先别管，尤其是你，不许告诉你哥我们知道这人是林依然派来的知道吗？” “干嘛尤其是我呀？” 张微不满地撅着小嘴，“我最多找你们告我哥的状，替他通风报信又没有好处，干嘛要告诉他？” ———— 袁通到了楼下，在车内给林依然打了个电话，很快接通后，他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而后又一字不差地把方浅雪说的那段话复述给林依然听，并且模仿着方浅雪的语气，加重了“已经有心了”这句。 林依然迟疑一下，问道：“袁叔叔你的意思是，他妈妈知道啦？” 袁通想了想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凭直觉，我觉得应该是的。” 林依然脸颊有些发热，“嗯——”地想了想，甜甜笑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那您就先回来吧，麻烦您啦。” 她挂掉电话，纠结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给张扬发了条消息：“袁叔叔刚刚打电话说，好像露馅啦……怎么办呀？” 【113】唱的什么玩意 张扬休息的时候，先回复了老妈发来的抵达短信，再看林依然发的微信，至于张微发的消息则暂且搁置。 张扬：“怎么露馅啦？” 林依然：“袁叔叔说，你妈妈好像猜到他不是节目组的人了。” 张扬：“这也能猜到？” 林依然：“袁叔叔说他也不知道缘故，但就是觉得你妈妈好像猜到了。” 张扬：“没事，就算猜到，我妈也没证据，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坏事，知道就知道呗。” 张扬回过去后，发觉好像说的不大对，于是赶紧又打出一条消息：“放心吧，有我呢，我妈要是问，我就死不承认，大不了跟夏总监打个招呼，让他配合一下。” 他看了一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个男子汉的责任与担当，立即发了出去。 林依然看了他发的第一条消息，脸上就已忍不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待见第二条，看到开头那两句，更觉甜蜜欢喜，可再往后后，笑容就僵住了。 她盯着最后那条消息看了好半晌，气鼓鼓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觉得有点气闷，没好气地咕哝道：“笨死了！” 不过犹豫一下，还是又把手机捡了回来，给张扬打字回道：“很有义气嘛，那谢谢您老啦。” 张扬见她有心思开玩笑，显然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心情舒畅，也不居功，换了个话题道：“你今天在家做什么呢？” 林依然：“吃饭，弹琴，看书，溜达，还发现了一窝小奶猫。” 张扬：“猫？” 林依然：“嗯，我在小区小河旁边的草丛里发现的，有四只小猫，都长得好可爱好可爱。” 林依然：“我给我妈妈发消息，问能不能带回家养，她不同意，我正在想办法呢[委屈][委屈]” 张扬：“你会养猫吗？” 林依然：“我妈妈会，孔姨也会，我会陪它玩。” 张扬：“[抹汗]” 张扬：“那难怪你妈妈不让你收养它们。” 林依然：“[傲慢]” 林依然：“才不是呢，我妈妈以前养过一只橘猫，我小时候还经常陪它玩，初二的时候它老死了，妈妈就再也不养猫了。” 张扬见了可爱的小猫小狗也愿意逗一下，但如果说养，实在没有那个兴趣，自己都养不好呢，哪有心思养它们？ 不过他自己懒得养，却不至于反对林依然养，不过她妈妈不同意，这事就难了，他认真地想了想，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好问：“你准备怎么办？” 林依然：“我先喂一段时间呗，顺便在网上发帖，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它们，同时努力说服我妈妈，让她同意我养它们。” “你们小区不会驱赶它们吧？” 普通小区大多没人管流浪猫，但林依然家多半在高级住宅区，各类安全清洁工作肯定要严格一些，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我等会儿去跟物业商量一下，就说养一段时间，很快就有人领养它们，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 “那我现在就去，你吃完饭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不要练太辛苦。” “嗯。” 张扬一直到傍晚回到酒店，才见到爸妈。 自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张扬毕竟有宿慧记忆的经历，倒还好些，张守一和方浅雪却着实有些不适应，连张微再见哥哥都乖巧热情许多。 吃饭的时候，张守一表情有些微妙地说起袁通来接的事情，夸赞节目组周到贴心，方浅雪瞪了他一眼，却也点点头说：“确实挺贴心的。” 张微也不忘表功，说自己为了给张扬冲榜宣传，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辛苦云云，张扬既觉好笑，又觉温暖，就说明天比赛结束了，就带她一块去买手机。 方浅雪和张守一虽然给了张扬独立的财政权，也知道他如今能挣钱，却还是反对他给张微换手机，主要是担心张微玩智能手机影响学习。 张扬解释了一下可以绑定家庭账户，查看控制张微软件使用情况，爸妈才勉强同意。 张扬明天就要比赛，因而他提议吃完饭出去溜达溜达，张守一和方浅雪都表示不用，说等比赛之后再出去逛逛不迟，张扬也就不坚持。 回酒店房间的途中，张微找机会把老妈已经知道袁通是林依然家司机的事情告诉了哥哥，张扬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兄妹之间达成默契。 张扬回到房间，给林依然发消息，告知她爸妈没提起袁通的事，还夸节目组安排的周到贴心。 林依然回了他一个傲娇的表情。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张扬去参加最后一次彩排，爸妈和妹妹则中午饭后再过去，还在后台跟几个导师见了一面，张微尤其兴奋，跟凌然和陆远都拍了合照，还要了签名，准备回去送给唐言蹊。 每个导师四个晋级名额，其中一个黄金席位直接晋级总决赛，余下三人，五组共十五人，争夺最后的五个总决赛名额，也就是要淘汰十人。 十五人共两轮演唱机会，每轮演唱淘汰五人。 导师在每个学员演唱之后，五位导师都会给出一个评分，每个导师最高十分，计五十分。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五十位媒体评审，在每一轮的十五名学员全部演唱完毕之后，每人选出自己心目中的五名学员，每票计一分。 按总分进行淘汰。 张扬在第七个出场。 彩排的时候，大多学员都已经看过了张扬的表演，基本默认了他会占据一个决赛名额，不过轮到他出场的时候，候场室里的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投去关注的目光。 同组的和其他一些学员还不忘给他喊声加油。 “有请下一位学员：张扬，给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霍宗侠》！” 舞台中央的大门嘭地打开，张扬一身白色练功服，肩背绣着金龙，腰间别着一柄折扇，来到舞台中央，略一站定，灯光熄灭。 张洪康九人分从两边来到舞台，在张扬身后排成两排。 灯光亮起，却是在伴奏区，有人粗布短打，站在一面大鼓前，粗壮有力的手臂握住鼓槌，缓缓敲击出第一下。 “咚” “咚咚” 两声鼓响，导师席与观众席的众人便立即屏住了呼吸。 中国大鼓！ 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乐器来伴奏了？ “咚——” 一声重击有如雷音回响，余势未消，便又听“咚咚咚”鼓声散落，将其打散，而后又是一声重击，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声声不歇，聚如同一线奔雷，隆隆不绝，隐有磅礴之威。 “咣” 一声锣响。 舞台灯光亮起。 台上十人同时拉开马步，伴着鼓声节奏打拳。 如果有识货人，毫无疑问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张扬身旁的张洪康，但很显然，整个录制现场除了张永泰之外，没有人看得出来两人拳架高下优劣。 因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扬身上。 连张永泰都是如此。 没有办法，张扬的成败关系着霍家拳能否重新为人熟知。 “哇，我哥好帅啊！” 张微和爸妈都坐在前排，都能看得清楚张扬的表情，有些兴奋和意外地低声道，“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方浅雪淡淡道：“化妆了。” 张守一“噫”了一声，对媳妇如此贬低儿子有些不满，但并没说话， 张微扁扁嘴，下意识要反驳，又反应过来不对劲，我干嘛要夸他帅？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被一个手机收买呢！ 二胡弦响！ 被称作这首歌灵魂的这段二胡旋律，令张微完全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词语，甚至都不觉得好听，只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魔力。 而导师席五人已经全部闭上了眼睛。 其他学员演唱，他们只需要听学员唱得如何，而张扬演唱，他们还要听辨他这首歌写得怎样——至少目前来看，哪怕有《晴天》在前，这首《霍宗侠》也令他们五人都有一种震撼之感。 评审席同样如此，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在闭着眼睛认真听旋律。 当张扬第一句台词唱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愣，不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听岔了，不由自主地睁开眼往舞台上看去。 确认确实是张扬在唱。 说唱？ 这样的编曲这样的旋律……中文还能这样唱？ 这些人终究是懂音乐的，哪怕吃惊，也能意识到这段歌曲的难度与妙处，而台下的张守一和方浅雪、张微三人，哪怕是有着亲情加成，第一遍听这歌也觉得有点怪异。 如果这是旁人唱的，只怕就只剩下一句“这是什么玩意”了。 第一段的唱词震撼还未止住，张扬在舞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花费最多心思与精力的那段戏腔，只第一个“小”字，还没唱完，就令原本闭着眼睛听歌的绝大多数睁开了眼睛。 陆远、王楚羲甚至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待第一段“霍霍霍霍霍霍霍霍”时，连凌然和童湾也站了起来，某个部位或者全身，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律动着。 张洪康的凌空侧翻引得全场惊呼。 到第二段“霍霍霍霍霍霍霍霍”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小半数人默默跟着唱了起来。 张守一、方浅雪和张微他们听着明显源于身后的“霍霍霍霍”声，扭头看了一眼，既觉自豪欢喜，又觉得疑惑不解。 除了那段唱戏的，这都唱的什么玩意啊？ 可这些人好像还很喜欢的样子，连导师都跟着这么激动？ 【114】《音超》第一次满分 张微毕竟年轻，接受能力强，一开始听还有些听不惯，不过听到后半段，就多少能听出一些味道来了，等张扬唱完的时候，甚至有点意犹未尽，想要再听一遍。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张扬唱罢，多少有些气喘，张洪康等人也是一头汗水，迅速下台，将舞台留给张扬一人。 “哗哗哗” 陆远和王楚羲带头，五位导师领着所有的评审席同时鼓掌，观众席也很快跟上。 张扬有点受宠若惊，忙躬身相谢。 陆远叹道：“哇，我已经尽量调高了对你的期待，但你还是一次一次的刷新了我的认知上限，太震撼了……就刚刚这首歌，你给我已经超过了这个圈子里的绝大多数人！” 王楚羲也道：“当得起这个评价，我也是自己搞原创的，我自愧不如，真的自愧不如，太震撼了！” 张扬连声说不敢。 童湾道：“没说的，真的，等这个节目结束以后，你要是有多的歌，给我，真的，我唱！” 凌然笑道：“真有歌，也是先给我吧？” 一群人哄笑，童湾笑道：“所以我说有多的嘛，你优先行不行？” 夸赞与玩笑之后，开始打分。 按舞台方向座位，由右到左。 王楚羲的分牌一亮出来，就引得全场一阵哗然。 “十分！满分！哇……” 此前几个导师给出的最高分就是九分，而且也很慎重，王楚羲更是一贯严厉，连九分都没给过，这会儿竟然直接给了个满分，主持人樱姿直接惊呼出声，“太难以置信了，羲哥你眼里居然有满分？” 樱姿的话又引得许多人失笑，王楚羲道：“我已经尽可能地调高了期待，但这首歌……它超出了我对华语音乐的想象，也让我看到了整个华语音乐的未来……的一个方向，这个满分我给的理直气壮！” 然后是童湾。 “哇！” 再次全场哗然，“又一个满分……” 陆远。 “第三个满分……我的天，太难以置信了！” 凌然犹豫一下，先拿起话筒，说道：“老实讲我原本想扣一分的，因为我觉得张扬你还有更高的上限，但是……为此而扣一分我心里难受，所以……” 她亮出了自己的分数牌。 第四个十分。 最后是肖靖宇，樱姿的话都还没说完，他就两手举起自己的满分牌。 “哇……” 整个录制现场完全沸腾了，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樱姿询问张扬有没有什么话要讲的时候，张扬先深深一躬，感谢导师的厚爱。 直起身后，又朝伴奏区躬身道：“我想先谢谢所有的伴奏老师，这首歌难度有些大，所以一开始排练的时候，状态很不好，辛苦各位一直陪着我练习……” “然后是夏海总监，感谢您的信任、支持和指导。” “还有梅映雪老师，我一开始想要加入戏腔的时候，其实对于怎么唱一点都不懂，感谢您不厌其烦的细心耐心教导。” “最后是刚刚的几位伴舞，和我的师哥，还有师傅，为了帮我排……” 刚刚只顾着歌曲，绝大多数人都忘了打拳的事情，这会儿被张扬提起，才猛地记起了这一茬，童湾恍然道：“你练过武是吗？” 张扬被打断，立即住了口，等童湾说罢才道：“是，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在「兴武堂」学「霍家拳」，不过我平时上学，很少有时间，只学了一些拳架，刚刚是我师哥，是我师傅的儿子，他才算是真练了「霍家拳」的人。” 听到这样说这些，已经早有摄像师开始寻找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俩，猛给镜头，准备剪辑使用。 若是平时，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俩多半都会因为有镜头而局促紧张，但这会儿两人只关注着张扬的话，想着千万不要在播出的时候被剪掉，辛苦这些天，就为了这几句介绍啊。 哪怕提到一个名字，对他们来讲，也是足够大的恩情了。 凌然此前就已经听张扬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这时笑道：“师哥还在吗？能不能给我现场表演一下？” 张洪康闻言有些局促，张永泰却是大喜，忙推儿子上台。 陆远和王楚羲也笑着说：“对对，表演一下，表演一下。” 张扬已经看到张洪康，笑道：“师哥，来，你不上来我可就自己练了，那不是要跌咱们「霍家拳」的威名？” 张洪康被老爹推到舞台下，涨得满脸通红，口中还在推辞，张扬也不管他说什么，几步过去将他拽了上来。 张洪康骑虎难下，不过已经到了台上，也就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气沉丹田，练了几个拳架，即便是不懂武的也看得出来，他手脚沉稳，确实是练过的。 但要说练到了什么程度，那显然是不懂的，不过倒都还是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张洪康下台之后，张扬才继续说起歌是为了纪念霍宗侠而写，随后略略几句，下台候场。 导师的打分就是一种引导，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买账，但效果无疑还是有的，且张扬这首歌本身不论写的唱的都极佳，第一轮淘汰，他以音超舞台上前所未有的94分稳居第一。 而后第二轮演唱。 《娘子》这首歌源于周杰伦第一张专辑，从这个角度看，算是他对话语音乐的初步尝试，以市场效果而言，这首歌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这也是这首歌被低估的原因：大家不喜欢！ 到了张扬来唱，很显然，也是如此。 这次别说张守一和方浅雪，张微也觉得这歌：“唱的什么玩意？” 乱七八糟！ 几个导师的评价倒都还算中肯，尤其是以王楚羲的评价最具代表性：“歌肯定是好歌，看得出来，今天这两首歌有你自己的思考在里面，或者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你这是在给整个话语音乐，尤其是说唱，指明未来的方向。” “你或许没有这样想，但你已经在这样做了，作为一个音乐人的角度，这首歌非常非常好，我完全可以再给你满分，不过传唱度肯定会受影响，甚至于可能很多人第一次听这首歌，都会觉得：这是什么玩意？” 张微深以为然，用力点了点头。 凌然在评价的时候，给了一个意见：“老实讲，这两首歌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从听的角度，都不是很喜欢，但是越听越喜欢，所以对于一开始听这两首歌不是那么喜欢的观众，我提一个小小的意见，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试一下多听几遍，相信我，越来越好听。” 随后的打分中，五位导师共给出了四十二分。 第二轮淘汰，十进五，张扬七十一分的成绩，位列第四，或者说倒数第二，晋级音超总决赛。 这个结果令张扬多少有些失落，前世他更喜《霍元甲》，不过这个世界里学了许多乐理知识，又花费很多时间练习两首歌，不能说更喜《娘子》，对它的喜爱与期望却也是不逊色于《霍元甲》的。 原本以为半决赛的评判都是音乐人，会有一个更好的评价，结果没想到差点被淘汰。 不论怎样，拿到了总决赛的门票，终归是喜事。 录制结束之后，凌然请客，原本也邀请了张守一三人，不过张守一觉得去了有点尴尬，于是婉言拒绝了，转而邀请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 张永泰对张扬极是感激，连带着对张守一和方浅雪也极有好感，但人家夫妻俩都是教师，自个字都不认得几个，还坐过牢，怕去了有点尴尬，于是婉言拒绝了。 第二天上午，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俩回去，静等着节目开播。 张扬则陪着爸妈到处逛了逛，期间闲聊，说起张扬问起爸妈喜欢那首歌，得到的答案都是《清明雨上》和《同桌的你》，再问不喜欢的歌，张守一说都挺好，方浅雪则说：“其他的都不喜欢，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听的。” 大概怕儿子多想，又劝他说：“不过你要发展唱歌，肯定还是受年轻人喜欢更有前景一点，我们不喜欢正说明你选对了。” 张守一在旁连说两声“是这个道理！”“听你妈的！” 张微记挂着自己的手机，见张扬不提，还以为他忘了，偷偷提醒他，张扬才笑着说早就买好了，在酒店里面放着呢。 他深知接下来的智能手机大潮将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有心要爸妈也早点学着使用，所以直接买了三台，傍晚回到酒店才拿出来，说已经退不了了，不用就浪费了，又说了接下来3G网络和智能手机普及的影响，力劝爸妈学习使用。 最后靠着「你们学会用了，才能监督张微不乱玩手机，不然她玩什么你们都不懂」的理由成功说服了爸妈。 张微恨不得掐死他。 晚上一家人在酒店房间里看到《音超》第十期，凌然组第二轮淘汰赛的时候，她一直时不时地瞪一眼张扬，趁着拿水果的时候踢了他一脚不说，还在得知张扬是给医院那个护士写歌的时候，诬陷说哥哥住院的时候就总爱偷看人家。 总决赛是在22号进行现场直播，时间还有半个月，但准备的曲目更多，时间不算宽裕，张守一和方浅雪都担心影响到他练训练，7号录制，8号逛了逛，9号就回去了。 临走前，方浅雪和张扬有过一番谈话，主要问他以后的打算，得知张扬想要开一个音乐工作室，一边上学一边做音乐的时候，也并不意外，只是劝他不要忽略了学业，然后劝他要不在华兴大学附近租个房子，免得到时候住校不方便。 张扬也有这个打算，趁着还没正式开始练歌，爸妈走了之后，就开始找房子。 而至于这个周末，《神雕》与那两首歌带来的影响，则就无暇去关注了。 ———— 由于众知原因，删掉了原皇室设定，皇家学院更名为华兴大学，皇家卫视更名为华夏卫视。 【115】婚礼的祝福（还欠1） 白芷是一味中药名。 白芷之所以叫白芷，是因为爸妈都是医生，不过是已经在许多人心里与骗子划上等号的中医，老爸每每说起，既恼恨那些招摇撞骗的骗子，又对中医的没落大感落寞与无奈。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对「国粹」「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的惋惜，虽然老爸时常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白芷很清楚，老爸就是羡慕西医的待遇和收入。 如果不是年纪大还笨，老爸多半早早地就改行了，于他而言，中医给他的唯一好处就是给女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其他一概全无。 小时候听老爸在家抱怨，年纪还小的白芷曾劝过老爸不如去学西医，老爸每次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为啥怕？不就是因为一旦选了，就难改了吗？你爸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咱家就靠你了。” 自己的遗憾让子女去弥补，这大概是许多中国父母共同的执念，白父心心念念地想让闺女考上医科大学，将来穿上白大褂，做个西医。 但可惜的是，白芷长得漂亮，学习却没什么天分，为了进个好点的学校，不得不服从调配，进了护理专业，虽说当不了医生，但当个护士，怎么说也是进了医院。 白芷长得漂亮讨喜，老爸又寄予厚望，担心她被哪家的混小子祸祸了，从小管教就严，高中时她偷偷喜欢上了同桌的男生，但只同桌了半个月，就因老爸反对而调开了。 考大学的时候，她执意要选那所大学，最大的原因是听说那个男生也报考那所学校。 大一下学期末，男生向她表白了。 你暗恋的人也一直在暗恋你。 这本该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尤其是两人相恋三年来一直相处和谐，眼看毕业临近，就从完成从校服到喜服的陪伴，从实习开始，由于初入社会的压力，生活中的一些小矛盾被放大，两人开始不断发生争吵。 但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 工作了一年后，爸妈开始催她结婚，她便也或明或暗地催他，最终等来的却是分手的请求。 他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们不合适，结婚跟恋爱是两回事，我从高中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到现在整整八年了……我们在一起过，没能一起走下去，有遗憾，不后悔。” 她接受了分手，也告诉自己不要后悔，直到那天收到了他的结婚请柬。 她最终决定去参加，以同学的身份，但却做不到只以同学的心情。 那天之后，她的情绪一直低落，爸妈直到她分手，却不知道他已婚，而她居然傻乎乎的去参加人家的婚礼……只当她走不出失恋的阴影，一直好言安慰，并托人给她相亲。 她起初不愿意去，但后来怕爸妈担心，到底还是去相了几个，礼貌地见过面后，就拒绝了所有后续的进展，生活一直空空落落，上班、回家，回家、上班……如此往复，像一个机器人。 不过生活终究要继续，她终有一天要从过去里走出来，开始新的恋爱，嫁给另一个男生，组成一个家庭，努力过得幸福。 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走出来，但恢复表面的正常生活，不让爸妈担心还是可以的。 去参加婚礼那天，她在公交车上遇见了一个不算熟人的熟人，是去年在病房里住过的那个男孩，起初觉得很古怪，后来发现还挺有才华。 那天他应该看到自己流泪了吧？ 却没安慰，反而说了句很古怪的话：“有空的话可以看一下《音超联赛》”。 《音超联赛》她是知道的，因为第一季的时候爸妈就在看，但他提醒自己看是为了什么？怕自己伤心，给自己提供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目标？ 参加婚礼后的那段时间她过得有些浑噩，不过还是知道那周末开始，《音超联赛》就开播了，但直到近一个月后，她在电视中看到他的面孔，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说那句话。 《晴天》和《同桌的你》，据说是他写给那个他为之跳楼梯自杀的女孩子的，她后来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信息。 她自小就长得好看，但看到那个林依然的照片，也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于是愈发能够理解那个叫张扬的男孩子，难怪他那么喜欢。 这是他写给林依然的歌，也像是写给自己的歌。 当初说那句话，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自己与他多少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自己比他还好更好些，毕竟曾经在一起过，而他表白就被人家拒绝了。 这样一想，虽然觉得不该，却还是有了点心理安慰，好受了许多。 她对张扬本就印象不错，毕竟男生的痴情，哪怕有点傻，在旁观的女生看来，也是一种很宝贵的精神，加上这个缘故，更生好感，《晴天》和《清明雨上》两首歌，她都付费下载，并且还在朋友圈里帮忙推广宣传了。 今晚凌然组第二轮淘汰赛，她吃罢晚饭，早早地就坐在电视机前，准备观看了。 她并不担心张扬会被淘汰，只是关心他能不能拿到黄金席位，直接晋级总决赛，同组的那个上官祺钰和林果儿两个女孩子都蛮厉害的。 不过整体应该还是张扬更强才对。 她如此想着，终于等到了节目开始，等张扬出场的时候，立即觉得精神一震，倒了杯热水捧着，端坐沙发上观看。 “下面有请张扬给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婚礼的祝福》。” 主持人介绍的时候，白芷听到了歌曲名字，心里就是一震，身体都好似僵硬住了，像是隐藏已久的秘密被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像是回到了那天的场景。 是写的自己吗？ 他看到了请柬？ “时间，一秒一秒一秒，倒数计时” “往事一幕一幕一幕，突然静止” 极具辨识度的唱腔熟悉而陌生，因为被压得很低，透着淡淡的难过与无奈，并无一字提到婚礼，但白芷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坐在婚礼宴席上等待他和那个她出场的时候。 “你挽着她，她挽着你，向我走过来” “同桌的人蜂拥而上，将你我隔开” 歌词所描述与她当日经历未必全都符合，但那天白芷本就心思恍惚，并没有注意到太多细节，只记得自己的情绪，所以当歌声里的情绪引起共鸣之后，歌词所描述的一切，都被她想象成为了那天真实发生的场景。 “你和她，我和你，这是个讽刺的交集” “是你太残忍，还是我太天真，你要我来就真的出席” “我的请帖是你的喜帖，你要的一切，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 …… 这一句句歌词简直就是将她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撒盐清洗一遍，疼的彻骨，以至于她强忍着，却还是止不住眼泪滚落下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生声音，微微偏过头，尽量不让坐在爸妈发现。 早已经注意到女儿异样的二老一个假装去收拾东西，一个假装认真看电视，还不时点评两句。 白芷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哭腔，含糊应了两声，觉得爸妈没有发现，心里稍感安慰，可眼泪却越来愈多，抹不掉也藏不了。 纸巾盒被轻轻放在了手边，老爸叹息着道：“哭吧，哭吧，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白芷吸了吸鼻子，转头过去，朦胧的泪光中，看到印象里遇到什么事情都只知道抱怨的老爸眼神怜惜，透着心疼，脸上却堆出笑容，很体贴的语气说道：“没事，没事，爸懂，爸不笑话你……” 刚要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白芷喊了声“爸……”却被哭腔掩住了字音，努力想要平静下来，想要安慰爸妈几句，一句“我没事”都说不清楚，干脆就先不说话，先等眼泪慢慢止住，这才一边擦着泪痕，一边抽噎着道：“我没事……” “没事，没事……” 爸妈也只知道重复这句话，白芷心里愈发难受，却强忍住了，露出一个显然不会好看的笑容，解释道：“我跟你们说过，这个男生在我们医院住过，我照顾他的……后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那天他结婚，我去了，刚好在公交车上遇见了这个张扬……这首歌应该是写给我的……” “早知道了。” 白父摆了摆手，“你妈早就发现你藏着的请柬了，那天你回来，我们俩就猜到了……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天底下那么多谈恋爱的，有几个谈了就一定能结婚的？咱再找，再找，总有更合适的……” 白芷看着老爸，再瞅瞅默默拿纸巾给自己擦泪的老妈，眼泪又流了下来，低着头默默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又止住眼泪，两手抹掉眼泪，理了理头发，舒了口气，笑道：“这次真没事了。” 白父还要讲话，却见女儿抬头看电视，于是跟着看了过去。 张扬正在解释写这首歌的缘故。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我去学校，最后一次班会，在公交车上遇见一个女孩，我们以前见过，所以她上车的时候往我这边看过来，我就想跟她打招呼，但我挥了挥手，她目光从我身边略过去了，没看到我。” 电视里传来观众的笑声，镜头里导师也忍不住笑起来。 白芷回想了一下，不记得有这一幕，但自己没看到他却是真的，不禁有些歉意，却听张扬又说：“当时空位不多，我身边还有个座位，她走了过来，坐下来的时候，我又给她挥了挥手，她又没看到我，在我身边坐下来了。” “在你身边坐下都没看见你吗？” 童湾笑得直接趴在了导师椅上，“哎呦，你真的认识人家吗？” 白芷也跟着笑，同时向爸妈解释道：“我当时真没有看见他，一直到他下车才发现是他。” 张扬笑道：“见过。” 然后继续讲述：“她坐下来后，就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开始补妆，老实讲我不太适应化妆品的味道，公交车上空间又不大，就转头朝窗外，后来转过来的时候，她刚好收起镜子，掏出手机，看手机锁屏。” “锁屏是她跟一个男生。” “锁屏暗了她就重新按亮，就这样好半天，才放下手机，又开始化妆。” 张扬停顿了一下，这时他的讲述已经吸引了现场所有人，也包括电视机前大多数人的注意，“又好一会儿，我都快到站了，她才收起化妆盒，又从包里拿出来一张请帖。” “是婚贴。” “上面是那个男生和另外一个女生的照片。” 白芷咬着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余光瞥见爸妈都在看着自己，笑了笑道：“没事，哭过就好了嘛。” 电视里面，张扬继续说道：“我下车的时候，跟她说有空的话看看音超联赛，后来我想象那种场景，写了这首歌，是想告诉她我能懂你的心情，但这首歌不是送给你的，等会儿那首歌才是。” 由于张扬的请求，这一场的出场顺序，他是第一轮最后一个，也是第二轮第一个，就是为了两首歌的连贯。 所以评分之后，张扬很快演唱起他的第二首歌。 《葡萄成熟时》 第一句歌词响起的时候，电视机前许多人就吃了一惊：张扬竟然会唱粤语？ 白父也很意外，问道：“他怎么知道你妈妈是粤州人？” 白芷摇摇头，心里也有些不解，说了声“可能听到过我跟同事聊天吧”，无暇去纠结这个，认真听歌。 “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怀疑，很怀疑，最尾等到只有这枯枝” “苦恋几多次悉心栽种全力灌注” “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日后尽量别教今天的泪白流” “也许丰收月份尚未到你也得接受，或者要到你将爱酿成醇酒” “时机先至熟透，想想天的一边亦有个某某在等候” …… 白芷听着一字字一句句的安慰、劝解亦或祝愿，已经拭去泪痕，重新白净光滑的美丽脸庞上，终于慢慢露出了释怀而期许的笑容。 别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16】与林依然合唱 《婚礼的祝福》与《葡萄成熟时》都不是传唱度很高的作品，不过由于张扬写这首歌的原委，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对他的形象，尤其是路人缘的提升，却是极其巨大和难以估量的。 这也导致了不少人哪怕不是很喜欢听这两首歌，也选择了付费收藏。 第二天上午，并没有被张扬寄予厚望的两首歌同时杀到了《音超连载》在三大音乐平台的排行榜上，不过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婚礼》只坚持了半天，就被挤了下去，而《葡萄》也在两天之后下榜。 至于「最新单曲销量排行」上，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这两首歌。 《晴天》和《清明雨上》两首歌则始终牢牢占据着音超排行榜的第一与第三，被夹在中间的是上官祺钰的那首《红尘》。 事实上，《清明雨上》曾经有过反超，出现了张扬两首歌霸占冠亚的情况，但很快就被《红尘》反超过去，反复几次之后，《红尘》牢牢占住了榜眼的位置。 而在三大平台的「最新单曲销量排行」中，《晴天》始终牢牢高居榜首，《清明雨上》也逐渐走高，最终在三大平台停留在了第五、第六不等的位置。 另一方面，由于《神雕》第十六回《杀父深仇》的连载，这个周末，许多追更读者内心中都有些躁动。 杨过从傻姑口中得知了从未谋面的父亲竟是死于郭靖黄蓉之手，立志要为父报仇……这让绝大多数都看过《射雕》的读者多少都有点难受。 这种难受倒不是针对杨过，按文中来将，杨过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他毕竟对往事一无所知。 难以接受的是……你特么张牧之到底想要闹哪样？ 劳资心心念念的小龙女都被你这禽兽给毁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过得好不好呢，你又要整幺蛾子！ 还想要让杨过跟靖蓉来场惨烈对决吗？ 以杨过的心机，加上郭靖对他的信任，他想要报仇，郭靖就算不死，岂能没点损伤？ 这是在「神雕」小世界里一则帖子……删掉一些语气词、形容词等无谓内容之后的主要内容，很快在网络上引起了众多读者的共鸣。 张扬为了不闹心，特意从谛听三千界逃到了方塘论坛，结果发现新账旧账一起算，这里也是一片讨伐，连那位都已经声明“再也不看张牧之作品”的「雕兄」都又冒了出来。 说了一句：“听了大家的讨论，我去粗略翻了翻，发现我早早弃书是对的。” 引得评论区一片赞同附和： “有点后悔当初没跟雕兄一起弃书” “张牧之就是个脑残” “雕兄果然还是雕兄，我跟你一样也是看了大家的评论去翻了翻，深有同感” …… 张扬果断匿名发了句：“说归说骂归骂，有本事下周你们别看啊？” 然后决定下周六之前绝不再登录方塘论坛。 连林依然看了最新连载的内容之后，也有点担忧，特意给张扬发消息，问他接下来是不是有点虐，如果是的话，她就准备跳过下一回的内容了。 张扬自然义正言辞、如实回答：“所谓通俗文学，其实内核就是爽文，也就是让大家看了开心、快乐，你仔细想想，从《射雕》到《神雕》，所有的情节和安排是不是都是为了这一点？放心吧，下一回杨过就和小龙女重逢了。” 林依然细想一下，好像确实蛮有道理，原本想问小龙女的那段情节，又不好意思问，加上当天张扬正陪爸妈和妹妹闲逛，也就没打扰他。 爸妈和妹妹回家之后，张扬当天就开始考虑房子的事情，他如今颇有身家，音乐上的收入虽然都还没到账，但仅一部《射雕》收入就有近三百万，加上《神雕》的连载与第一册实体书的收入，已经超过三百万。 当前京城房价平均五万左右，张扬如果想买，还是能买得起的，但一来买房不比租房，要繁琐的多，且很快就要准备总决赛，无暇分心，二来他接下来还准备自己拍《射雕》电视剧，钱自然留在手里才放心。 所以短暂思虑后，他很快排除掉了买房的想法，准备租房。 华兴大学位于北城区，张扬查询了一下租房价格，最终将房型定位了两室一厅，这样一旦有谁过来，至少有个房间住，不用跟自己挤一床。 嗯……比如周帆。 张扬本想直接联系中介，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鬼知道手机号码会不会散播出去。 然后又想要不让选管姐姐帮一下忙？ 但犹豫一下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人家是给节目组工作，怎么好意思拿私事麻烦人家？ 不能欺负听话的人！ 经过再三斟酌，张扬决定找林依然帮忙，一来她最近比较闲，还有袁通这个退役兵王帮忙；二来这事跟她也有关系。 要是自己看好了房子，结果离她家太远，她又不好意思跟自己直说，到时候还要纠结、烦恼，想办法暗示自己，那岂不是让她为难？ 撩妹嘛，就是要体贴，要细，在细节处下功夫！ 洛神对此嗤之以鼻，却都已经懒得骂他了。 林依然听他在电话里说了这事，犹豫一下，迟疑着道：“这样不大好吧，要是我看着好的房子，你不喜欢怎么办？”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除了挑人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挑，只要你看中的，猪窝我都住。” “那我试试吧，如果看了不满意，你要早点说出来呀。” 林依然语气犹疑地答应下来，下午就喜滋滋地看房去了。 张扬让她帮忙，确实别有用心，因为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不过这些天确实分身乏术。 总决赛十个名额，每个导师平均两个，不知道是势均力敌，还是巧合，亦或其他，还真就是每个导师两个名额。 凌然组的两位自然就是张扬和上官祺钰——事实上外界许多人眼里，今年的冠军大概率就会在凌然组中诞生。 张扬知道内情，但并不愿意就此认命，还是积极准备。 凌然对待决赛的态度自然要更重视一些，半决赛后请客时，就让张扬和上官祺钰先考虑一下总决赛的选歌，可以随时给她发消息商量。 总决赛共有四首歌，其中三首比赛曲目，还有一首开场曲。 三首比赛曲目自然是重中之重，开场曲虽然是一个过场，发挥好坏并不直接影响成绩，但总决赛有场外观众投票，开场曲虽不计入比赛，事实上也是有影响的。 张扬此前对这四首歌都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开场曲《一生有你》——这是洛神跟他斗气，藏起来没有通知的几首歌，早在与林依然的聊天中就已经触发了。 如果不是张扬头疼不知道找什么歌曲，去翻找记忆中的库存，真的差点没发现被她不声不响藏起来了好几首歌。 接下来的三首比赛曲目则分别是《简单爱》、《爱在西元前》和《东风破》。 不过经过了半决赛的波折之后，张扬痛定思痛，决定换歌。 节目组通过场外观众投票合理操控比赛，张扬之所以不认命，就是寄希望于这个「合理」上，只要每一票都是实打实的，那么他就有机会。 场外明星拉票，固然拥有着学员难以企及的影响力，但中立观众毕竟占据了大多数，一旦双方差距达到一定程度，张扬相信是有翻盘希望的。 张扬想要争取的，首先是路人，那么像《娘子》这类歌曲就决不能选，要尽量选大众能很快接受、喜爱的歌曲。 其次是圈内明星，这方面张扬其实早就捏着一张牌，就是《东风破》。 这首歌在前世被誉为「中国风里程碑之作」，张扬希望这首歌能够打动圈内一些致力于发展中国风的音乐人，来为自己站台拉票，比如林素媛。 基于这两点，他再三思考之后，决定维持《一生有你》和《东风破》两首歌不变，将另外两首歌换成了《最浪漫的事》和《听妈妈的话》。 后两者都是为了数目最为庞大，不大可能的观众。 《最浪漫的事》符合这些人的风格，投其所好，而《听妈妈的话》风格上受年轻人喜欢，而单这名字，就足以获得一大批为人父母者的好感。 先敲定了这四首歌之后，张扬再斟酌着，决定把《最浪漫的事》作为开场曲。 相较于比赛曲目，开场曲有些特殊，其一由于时间限制，不会完整演唱一遍，其二按节目组的安排，开场曲将由学员与人合唱。 合唱嘉宾可以是导师，也可以是请来的嘉宾。 在之前关于比赛选歌的聊天中，凌然已经告诉了张扬，她会与上官祺钰一同合唱开场曲，并且隐晦地与他透露了一些内幕，表达自己的无奈，也算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表示他想要什么风格的伴唱，她会尽最大努力请来。 这大概是凌然向来人缘不错的缘故。 一个导师能主动对学员透露内幕，已属难得，而她对待张扬的态度其实都很客气，并非导师对待学员表面的那种平易近人，而是真正的把张扬当做音乐上的后起之秀，甚至是明日之星来平等对待。 不论是否有算计，是否是装出来的，以她如今的人气、地位，做到这一步都实属不易。 麒麟电视台这样的庞然大物，绝不是凌然一人所能抗衡的，更不是她愿意得罪的，经过这番隐晦的交流，张扬自不至于心里对她有什么芥蒂。 不过对于伴唱嘉宾选谁，他实在没有目标。 傍晚从训练室出来，张扬在手机上看到了林依然发来的看房视频，三套房三个视频，都有她的实时配音解说，十分详尽，这让张扬多少有些意外。 这效率比中介还高啊！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未必是为自己一个人租的房子…… 三套房子里只有一套是两室，另外两套都是三室，而且都是大居室，那个两居室的面积都有九十多，张扬对此只有苦笑，不过自然也能理解。 照林依然的标准，这自然是正常事。 林依然另附了消息解释：“我看了一下，这一片里两室跟三室的价格其实差不多，如果有朋友或者你爸妈和妹妹来京城玩，两室估计住不下，所以我就把三室也一块看了，你先看看有没有满意的，明天我再去看。” 事实自然不是这样。 如果是别的事情，林依然交给袁通自己去半都很放心，但选房子……哪怕是她妈妈来挑，她都难保安心，肯定要自己掌眼才行。 但如果她找中介去看房，以后张扬去签合同，那不是很容易被人误会这房子是他俩同居？ 好在林大小姐非常聪明，立即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找自家的房子不就行了？ 这个自家自然不止是她自己家，她家在京城只有三套房，哪里够挑的，而且都太大了，张扬肯定不愿意租。 她给堂哥林默然打了个电话。 林默然家在京城，而且他老爹，也就是林沧海的大哥林河山，在林沧海起势后借着弟弟的人脉做生意，最初选择的就是房地产。 只他名下的房产就有二十多套。 唯一可惜的是……没两室的。 林依然选自家房子只是为了方便，却没有要给张扬「免租」「打折」之类的想法，一来他不缺这些钱，二来真这样做了，反而惹他不快。 但即便按市价，房产证上姓林也不好，所以她又让林默然找他朋友家的空房，加上她限定了自家到华兴大学之间的范围，这才导致一下午只看了三套。 张扬在给爸妈和妹妹买手机的时候，顺手给自己买了台笔记本，晚上回到酒店，按林依然选择的这三套房子的区域，参照华兴大学，很快圈出来了林依然家的大致范围，再找最贵的，很快就锁定了两个地方，默默记在心里，想着以后要不要来个偶遇什么的，多少算点小惊喜。 他询问了林依然怎样找的房子，林依然不想骗他，也不想说实话，就含糊说自己找的，没通过中介，张扬猜测到她多半通过一些关系找到的，不过报价基本都符合市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林依然原本还有些心虚，见他询问之后，接下来的聊天也没有什么异样，总算放下心来，第二天看房子的时候胆更肥，开始看大复式和别墅了，只是录制下路却最终没发给他。 她忙着找房子，张扬忙着想合唱嘉宾，终于13号，中元节这天的中午，张扬和林依然互相交流着彼此进展的时候，洛神终于忍无可忍，说了句：“让林依然跟你一块合唱不就行了吗？” 【117】试一下 高考结束的那晚，林依然曾在KTV里唱过一首《坏人》，当时洛神就说过林依然的嗓音很适合与张扬合唱。 张扬同样深知林依然的嗓音很适合唱歌，仅以天赋而论，她还要超过音超中绝大多数学员，也就比自己差点。 这些天一直为难不知道请谁来合，张扬脑海中未尝没有闪现过这个念头，但都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就如同两人如今关系只差那层窗户纸，他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捅破一样。 要是跟她一起合唱《最浪漫的事》，那不就是直接捅破了？ “不行，她又不是歌手。” 张扬断然拒绝，“再说了，这种事情她爸妈也不会同意。”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 “为什么要问？我又不想让她跟我一块合唱。” “如果你是因为《最浪漫的事》这首歌不合适的话，可以换一首，她不是喜欢中国风吗？《惊鸿一面》《千里之外》，甚至《青花瓷》都可以改成对唱。” 张扬微觉心动，洛神这意思是，只要他愿意说服林依然一块合唱，可以让他任意挑歌啊。 “你老实说，为什么总想要撮合我跟林依然？” 洛神“呵呵”一声，“还用我撮合？你一大早爬起来就偷偷摸摸去洗澡，以为我不知道为啥？” “你知不知道尊重隐私？” 张扬恼羞成怒，这是他如今最大的困扰，因为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空间，总不能一个人的时候就光着屁股吧？ 咦，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即便如此，鬼知道她是真避嫌还是假避嫌，或许就是为了麻痹自己也说不准。 而且现在就自己一个人，等以后跟林依然在一起了…… 这样一想，张扬恨不得立即就能把洛神从脑袋里揪出来，随便往哪个垃圾桶里一丢，谁爱捡谁捡走。 “若要我不知，除非你莫为，但知道并不代表侵犯，我又没有跑你梦中去偷看。” “你还有理了？” “没你做春梦有理。” “……” 张扬有点气急败坏，“关你屁事？我又没梦到你！” 他不再搭理洛神，给林依然回消息：“那我今天训练完了之后，一块去看看吧。” 林依然这些天找了好些套房子，张扬有点挑花了眼，不知道该怎样选择，于是询问她，小妮子其实也有点茫然，不过林默然的朋友自然也非富即贵，这些房子户型、装修都不差。 她于是按照位置和环境，选了两套自己比较喜欢的，很委婉的建议：“我觉得这两套都还不错。” 张扬随后半天没回，她还以为张扬不喜欢，有点委屈，不过想着自己反正也不住，还是以他为主，于是又努力回忆这些天看过的房子。 正要再给他发，见张扬回了消息，心里一喜，回复道：“你几点训练完啊？我陪你一块去吧。” “好。” 下午林依然偷偷摸摸过来的时候，张扬正在练《听妈妈的话》。 这首歌同样难唱，好在有了《霍元甲》《娘子》的苦练，张扬对于周氏旋律节奏多少有了些经验，练的还算顺畅。 他跟着训练唱词，下意识地律动着身体，看到负责播放设备的工作人员眼神古怪，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林依然穿着深灰色的翻领长款衬衫裙，秀发散落，肌肤胜雪，俏生生地立在进门墙边，大大的眼睛晶晶闪亮，朝他眨眼而笑。 空气里都似乎因此而弥漫着淡淡甜香。 张扬微笑着回过头，继续唱接下来的歌，一边唱着，一边伸手指向林依然：“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林依然没好气瞪他一眼，挪了一个位置，张扬唱了一段，回头见她居然跑了，于是重新指她，继续唱：“妈妈的辛苦不让你看见，温暖的食谱在她心里面……” 两人一个指一个躲，好似在以六脉神剑斗法，林依然跟个螃蟹似的，横着沿墙挪来挪去，哪怕长得再好看，也多少有些滑稽。 几个工作人员忍俊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好笑。 林依然跑到哪他指到哪，又是好笑又是羞气，恨不得想把鞋子脱掉丢他脸上，不过当着外人，自然不好这样，索性站那不动，气鼓鼓地瞪他。 张扬把歌唱完，道了谢道了别，与林依然并肩走出训练室，见袁通等在走廊里，先与他打了招呼，迎面又看到上官祺钰，同样笑着摆了摆手道别。 两人以往照面，都是如此。 不过今天他身边有林依然，上官祺钰不免有些惊奇，她把张扬视为这次音超夺冠的最强大对手，自然做过一定的了解，也认得林依然。 半决赛排练时林依然就已经来过，但上官祺钰并未遇见，这是第一次见林依然，她打小就自视甚高，自觉不论形象气质都是顶级，才放着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想要去混娱乐圈。 这时见了林依然，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交接的刹那，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看《诗词大会》的时候就好喜欢你，今天终于借着张扬的光见到真人啦，我是上官祺钰。” 林依然与她握了握手，笑道：“你好，我也早想见见你啦，好喜欢你唱的《红尘》。” “不打扰你们啦。” 上官祺钰朝她摆摆手，又向张扬挤了挤眼睛，这才离开。 林依然有点脸红，瞥了眼张扬，张扬朝她摊摊手，示意这话不是我指使的，林依然白他一眼，一块走向电梯。 她又想起刚刚的事情，嗔道：“你刚刚干嘛指我？我又不是你妈妈！” 张扬“嘿嘿”笑了两声，却不答话。 袁通站在旁边装工具人。 张扬问：“对了，那几只猫怎么样了？” 林依然笑道：“已经有两只找到人愿意收养了，不过它们现在还有点小，让大猫再养一段时间，他们就来把猫接走，有个人还想把大猫一块收养。” “那就是说还剩下两只？” “嗯。” 林依然有些忧心地道，“那两只长得好看，基本有人问，都是问那两只，剩下的两只长得都没那两只可爱，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人愿意养。” “没事，慢慢找呗。” 林依然选的两套房子都是三室，但其中一间在装修的时候就是按照书房来装修的，严格来讲，与张扬「两室」的要求并不相违。 钥匙都在袁通手里，到了地方直接开门进去。 三室两卫两厅一厨，南北通透，整户型，大阳台，而且去年刚装修好，家具家电全新，还没有人住过，张扬看得十分满意，一边溜达着不住地点头，夸赞自己果然有眼光…… 林依然横眸看过来的时候，他不慌不忙，继续自言自语：“……就是会挑人！” 小妮子红着脸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 张扬看了一圈，决定第二套不用看，就选这套了，从厨房出来，见林依然正站在客厅左右打量，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奇道：“你看什么呢？” 林依然立即摇头，问道：“看完啦？怎么样？” 张扬笑道：“挺好的，要不……就这套？” 林依然白他一眼，“你自己住，问我干嘛？” 张扬笑道：“那就这套了！” “好。” 林依然轻快地应了一声，“那我回头就联系房东签合同，你方便露面吗？” “这有什么，又不是不敢见人，而且以后每天出入，总不能还蒙着脸吧？说不定人家是我粉丝，还会给我减房租呢。” 林依然“嘁”了一声，与他一块走出房门，正见电梯门打开，一个年约三十许的中年妇人抱着个纸箱子出来，看到张扬和林依然三人，似乎有些意外，露出一个和善笑容，转身走向对门。 那纸箱似乎颇为沉重，中年妇人抱着箱子走了两步，手一滑，眼见着箱子就要砸落下来。 袁通在最后锁门，张扬离得较近，见状两步上前，帮忙接住了箱子，妇人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道谢。 “没事。” 箱子约莫二十斤左右，张扬又不是要抱多远，这点重量根本不在意，帮着搬到了对面门前，这才在妇人的感谢声中离开。 林依然等他回来，一块进了电梯，笑道：“对面好像也是刚搬过来的，我前天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往里面搬东西，还有个小女孩，长得好可爱。” “有你可爱吗？” 林依然歪头想了一下，抿着嘴笑道：“没有。” 张扬“嘿”了一声，笑道：“你还真诚实。” 林依然轻轻“哼”一声，嗔道：“真的很可爱很可爱。” 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那个小女孩。” 张扬笑道：“你不说我也以为是她。” 林依然没好气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嗔道：“讨厌！” 又问：“对了，你的伴唱嘉宾有没有决定啊？” “没有，正头疼呢。” 张扬摇了摇头，眼望着她，“怎么，你有什么建议？” 林依然道：“没有啊，就是问问你，要不就让凌然帮你随便选一个吧，她选的怎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是不是来不及了？” 张扬犹豫了一下，看着她道：“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怕她不答应。” “谁呀？” 林依然疑惑地眨了眨眼，又鼓励道：“不论人家会不会答应，都要试一下嘛，总比这样一直拖着要好，对不对？” 张扬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有道理，那我试一下。” 【118】千里之外 张扬所说的试一下，自然不是问一下林依然愿不愿意陪自己合唱，要是她答应了，结果节目组那边不同意，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如果反过来，林依然不同意的话，自己还可以劝她哄她骂她，实在不行，大不了再跟节目组说换人，最多自己不讨好，不至于让她一番欢喜落空。 林依然被她妈妈打电话叫回家去吃饭，张扬只好一个人到店里吃了，然后回到酒店，给凌然发消息，询问能不能和林依然一块合唱。 凌然虽然吃惊，却没有一口回绝，跟张扬确认了林依然能唱之后，道：“那你让她有空跟你一块唱一下，发给我听一下吧。” 张扬应下，又说了自己想要换歌的事情，凌然回了语音回来，语气十分惊奇：“那首《最浪漫的事》不就很好吗？为什么要换？” 张扬实话实话：“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唱这首歌有点尴尬[尴尬]” 凌然：“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张扬：“……还不是。” 张扬：“所以才觉得不合适。” 凌然：“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呢！不过反正早晚的事情，唱这首歌也没有什么吧？” 张扬：“怕她尴尬，所以我想还是换一首歌比较好。” 凌然：“那行吧，你把要换的歌发给我。” 张扬：“还没写好[尴尬]” 凌然大概不知道语音回什么，于是改了文字，发来一串省略号。 张扬自知理亏，确实有些尴尬，但他想要换的歌是《千里之外》，洛神还没给，只得假托还没写好。 他向凌然再三保证，凌然才有些无奈地应了下来，让他尽快把歌写完。 张扬得了准信，又开始纠结怎么跟林依然说，迂回、反转、套话、土味情话……想了一遍，最后选择了直说。 他下定决心，给林依然打电话过去，响了两声之后，很快被接通，林依然轻轻“喂”了一声，微微带着娇柔的尾音，十分悦耳。 “你干嘛呢？” 以两人如今的关系，连名带姓的喊有些生分，但直接喊“依依”，张扬又有点怂，所以只好忽略称呼，直入主题。 “刚陪爸妈在楼下转了一圈回来，在弹琴呢。” “那你弹吧，我听着就好了。” “不要。” 语气微嗔，有些撒娇的味道，张扬心里一热，一句“依依”几句要脱口喊出，又怂了回去。 他干咳一声，柔声道：“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张扬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为了感谢你这几天忙来忙去，找了一套那么好的房子……” 他略微顿住，电话那头的林依然竖起耳朵，满心欢喜，嘴角已经不由自主露出甜甜的笑容，却听他继续说：“我决定给你一次跟我同台演唱的机会。” 张扬说完之后，电话那头一时无声，脑海中却又响起洛神“吭哧吭哧”的憋笑声，到底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张扬也不知道有多好笑，他作为当事人也体会不了，只觉得听洛神的笑声，似乎就能够想象得出来一个笑得打跌的形象。 可惜，看不到脸。 林依然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想出这么个感谢自己的法子，好半晌才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总决赛开场，你跟我一块合唱，可以吗？” 张扬担心她怕自己难做，心中不愿也会答应，所以说罢后就又补充道：“你如果答应的话，我就去跟节目组商量。” “啊？” 林依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我怎么跟你合唱呀？” 张扬见她意似拒绝，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却也能够理解，她性子本就低调，不喜这样的场合，且两人如今虽然日渐暧昧，却始终没有明确关系。 由于《晴天》和《同桌的你》这两首歌，外界对两人的关系本就有许多传闻，一旦她出现在音超总决赛上，与自己合唱，即便换了歌，外界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有更多揣测。 她不答应也正常。 张扬如此安慰自己，却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正想要安慰她时，林依然期期艾艾地道：“可……我不会唱歌呀。” 张扬一愕，赶紧哄道：“我也不会唱歌啊，你没见那么多人都骂我唱功差？但是没办法，咱俩都属于天赋型选手，用嗓子硬唱就行，就是比他们唱功好的还好听，还受欢迎！” 林依然还是有些犹豫，沉默不语。 张扬继续哄道：“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参加音超之前，根本就没有练过歌，连钢琴都还是你教我的，对吧？高考后就直接参加音超联赛了，虽说这段时间凌然导师也指点了我不少窍门，但你听得出来我跟刚参加音超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吗？” “练习、唱功，那是普通人的事情，咱们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靠天赋就够了。” “相信我，你很有天赋，嗓音好听，而且很适合跟我一块合唱，真的！” 林依然似有意动，却还是有些迟疑，“要是害得你拿不了冠军怎么办？” “怎么可能？” 张扬斩钉截铁地道，“要是我拿不了冠军，那就是我实力不够，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要是我拿了冠军，那就是你的功劳。” 林依然忍俊不禁地嗔道：“哪有这样的呀？” “本来就是啊，开场曲根本不算比赛曲目，对比赛没有影响，时间也短，发挥不好，大家根本记不住，发挥好了，那就会让更多人有好感，投票就多。” 张扬理直气壮舌绽莲花，“所以不就是嘛，发挥好了，帮我拉票，发挥不好，没有影响，也就是说，输了在我，赢了在你，没毛病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 林依然娇语含嗔，犹豫一下，又道：“那我跟爸妈商量一下，可以么？” “好，那我等你消息。” “嗯” 林依然乖巧地应了一声，才想起来问：“对了，唱什么类型的歌啊？” “原本是一首抒情歌，但你不是喜欢中国风嘛，所以我就想换一首中国风的对唱歌曲，正在写呢，我尽快写完发给你看。” 林依然听他这么说，心里更觉欢喜，却又问道：“节目组会同意吗？” “肯定没问题。” 张扬语气十分笃定，“就算节目组想让人趁这个节目露脸，也有凌然挡着呢，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你负责搞定你爸妈。” “好，那等下再说。” “嗯。” 张扬已经先征得了凌然的同意，自然不用再找她商量，挂掉电话之后，坐在床上发了下呆，然后对洛神道：“就《千里之外》吧，你播我听，争取今晚就把谱子听写出来。” 洛神淡淡道：“你不是说不行吗？” 张扬干咳一声，“我事后想了想，觉得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时间紧迫，咱们抓紧。” “抓紧什么？” “听歌记谱啊。” 张扬拿了纸笔，洛神却半天都没有动静，张扬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别告诉我，我两遍都商量好了，你这会儿给我掉链子？” “我当时说可以给你歌，但你并没有同意。” 饶是张扬早已经见识她的小心眼，这会儿仍有点抓狂，可偏偏这会儿还得哄着她才行，“我现在同意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晚了。” “洛神姐，我错了，行不？” “你可以直接跟林依然合唱《最浪漫的事》，也挺合适的。” “合适你……说得对。” 张扬好容易忍住骂她的冲动，“但我跟林依然又没在一起，这时候唱「我要跟你一起慢慢变老」，有点太过了啊，中国风就刚刚好，毕竟林依然喜欢中国风嘛，大家最多觉得我投其所好，还在追她，或者已经有进展之类，不至于觉得腻。” “我觉得不腻啊，挺甜的。” “……” 张扬在与洛神斗智斗勇的时候，林依然也已经出了琴房。 京城这套住宅比青城的三层别墅要小不少，不到三百平的大复式，楼下除了两个客厅、厨房、卫生间之外，还有三间卧室，而楼上一个小客厅，留出了书房、琴房、瑜伽室、储藏室、两个衣帽间之后，只剩两个带卫浴的大卧室。 林依然从琴房出来，溜达到书房，打开门瞄一眼，见老爸在电脑前工作，于是轻轻关上门，跑到楼梯往下一看，见老妈正在楼下客厅里与孔姨看电视，这才小心翼翼地下楼走过去。 孔姨远远瞧见了她，林依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苏徽却已经从孔姨的表情中察觉，回头看过来，表情宠溺而无奈，“弹完啦？” “嗯！” 林依然应了一声，来到沙发前贴着老妈坐下，抱住她的一条手臂，“你们看什么呢？咦，这个我好像也看过哎，这个妹妹喜欢她姐夫对不对？心眼可坏了。” 苏徽有些好笑地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不要只看这些，要反思姐妹俩为啥会走到这一步。” “我又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不怕。” 林依然嘻嘻笑着撒娇，陪老妈聊了好半天，等这段播完，到了广告的时候，才用肩膀撞了撞苏徽，娇声唤道：“妈，妈，妈妈，妈妈……跟您商量个事情呗？” 苏徽瞥她一眼，笑道：“你这会儿不躲在楼上跟张扬聊天，跑下来卖乖，我就知道你有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啦？” 林依然脸颊一热，露出甜甜笑脸，摇着苏徽的手臂道：“我哪有嘛……以后我每天都陪您和孔姨看电视，好不好？” 苏徽板起脸道：“先别急着看电视，说说什么事情。” 林依然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张扬不是要参加音超总决赛了嘛，找不到合适的伴唱嘉宾……我想去试一下，行吗？” 苏徽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行！” 林依然抱着她的手臂立即抽了回来，瞅了眼老妈，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地坐在那，“为什么呀？” 苏徽叹了口气，表情稍霁，语重心长地道：“你帮他找房子的事情我就没说你，你说他这段时间忙，抽不开身，我信，但找嘉宾，这么火的节目，找不着伴唱嘉宾，你信吗？” 林依然翻个白眼，纠正道：“是找不着合适的。” 苏徽瞪她道：“这么大的中国，就你合适？” 林依然睨了眼老妈，扭过头去，给老妈一个后脑勺，还抬了抬下巴，然后才很傲娇地应了一声：“嗯！” 苏徽被闺女这副可爱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一腔火气顿消，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戳了戳，“先是伴唱，下一步呢？一块出专辑？你们俩确定关系了吗？就开始炒作起来了？” 林依然情知讲理无用，干脆耍赖，往老妈大腿上一趴，仰着头可怜兮兮地道：“我求你了，妈！妈妈！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听话，就只唱歌，好不好？” 苏徽又气又笑，又在她额头上戳了戳，“你去了不只唱歌，还想干嘛？” “就是唱歌啊！” 林依然知道说错了话，又羞又气，“他知道我喜欢中国风，原本都确定好了开场的歌曲，临时换的，而且还要现写……您要是不同意，他不就白折腾了吗？而且他都跟导师和节目组说好了，人家也同意了，我要是去不了，又得换歌……” 林依然顺着苏徽的身子往上爬，搂住她的脖子，仰着俏脸继续央求，“而且我小时候就想学唱歌的，您不同意，我就没学，我都那么听话啦，您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孔姨在旁边只是笑，苏徽却是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在闺女脑袋上拍了拍，先把她给扒下去，这才问道：“他写的什么歌？” 林依然见老妈松了口，大为惊喜，她最初喜爱中国风，就是受了苏徽的影响，张扬之前那首《清明雨上》苏徽也十分喜欢，这时见有了突破口，忙道：“他还没写完，等写完了，我们俩马上唱给您听，好不好？” “还我们俩？” 苏徽捏了捏她的鼻子，“唱歌归唱歌，不要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记得吗？” “记得。” 林依然十分欢喜，甜甜应道，“你放心吧，他不表白，我肯定不会答应他的。” 【119】两巴掌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求人，经过张扬的不懈努力，洛神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老老实实地给他听歌记谱。 翌日中午，歌谱基本完成，张扬先发给了凌然和林依然各发了一份，然后去找夏海。 夏海得知他又要换歌，已经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了，不过还是有些头疼，因为张扬想要的配器，除了古筝、琵琶、二胡这些民乐之外，居然又多了一个「磬」。 磬称得上是中国最古老的乐器，是一种打击乐器，古时作为礼器使用，其音清越、明亮，极具穿透力……但少有人用。 夏海曾见识过张扬在这方面的「出奇」，比如「娘子」里用纯西式乐器来演奏中国风，《霍宗侠》里大鼓和二胡的运用……都曾让他拍案叫绝。 因而看到《千里之外》里居然要用磬，虽然不好找，夏海还是一口应了下来，然后发动人脉去询问哪里有磬。 从夏海那里出来，林依然打电话来，说林默然已经联系好了房东，随时可以去签合同。 音超决赛在22号，在这之前，张扬都住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不急着搬进租房里去，但那套房子即便是按市价，其实人家也已经给了很大让利，他自然不好计较这点。 于是给林依然回消息，说非训练时间自己都可以去签，对方时间方便即可。 林依然很快回了消息：“那不如就今晚吧，你下午有空吗？我早点过去，你看一下我有没有唱错的地方，然后我们一起过去签合同？” 张扬：“好。” 林依然得到肯定答复，脸上挂着欢喜笑容，又给林默然回消息：“就今晚吧，大概六点半左右，在房子里签，没问题吧？” 林默然秒回：“没问题。” 林依然回了个表情图，放下手机，想了一下，又拿了起来，打开谛听小世界，看到有新的消息。 太平洋小鱼儿：“有没有最新的照片呀？” 林依然想了想，找出今天早上才给几只猫咪拍的照片和视频，给对方发了过去，又特意注明了确定被人领养的那两只。 太平洋小鱼儿：“是没那两只好看，不过无所谓啦，剩下的两只都给我吧，我想今天就把它们抱走，可以吗？” 海内声：“小猫还有点小，最好再等两天，现在抱走也可以，但照顾就要细心一些了。” 太平洋小鱼儿：“放心啦，我杨过猫咪的。” 太平洋小鱼儿：“养过。” 林依然并未在意对方的错字纠正，想了想，又用自己刚注册不就的谛听账号询问：“你两只都要吗？” 太平洋小鱼儿：“对呀，做个伴。” 林依然有点纠结，原本以为这两只小奶猫长得不太好看，没有人愿意收养，这样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它俩养在「外室」，并且经常去照顾和看望他们了。 结果没想到从天而降一只「小鱼儿」，昨天刚发了消息了解情况，今天就要把猫抱走，还是一下子抱走两只…… 不过两只奶猫一块养肯定是更利于成长的，林依然犹豫一下，到底没有说出我想留下一只的话，回忆了一下网上查来的注意事项，开出了「定期视频查看猫咪境况」的条件。 太平洋小鱼儿：“我看你资料填写是女生，但起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你真是女孩子吗？” 海内声：“不古怪啊，是一句古诗，省略掉了两个字。我也是女孩子，你放心好啦。” 太平洋小鱼儿：“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你是哪个追求者，想套路我呢。” 林依然有些好笑，回了一串省略号，表示无语。 太平洋小鱼儿：“那我现在就去把它俩带回来，可以吗？” 海内声：“可以。” 林依然正在打地址，小鱼儿忽然又发来消息：“不对，我忘了，家里没有猫砂猫粮之类的东西，要不我先去买东西，明早再去接猫，可以吗？” 海内声：“……” 林依然现在不怀疑对方能不能养好那两只丑猫，开始怀疑她能不能养活。 不过如果她养不好，自己还可以抱回来养，于是犹豫一下，她还是回道：“可以。” 林依然与对方约定了时间，又下楼去看那一大四小五只猫，都是英短，她这段时间一直喂养，四只小猫有了足够的营养，都长得很快。 就那两只不大好看的丑猫还有些瘦小，她之所以想再喂养一段时间，也是为了这两只，否则大猫和另外两只其实已经可以抱走了。 不过现在既然两只丑猫有了主家，另外三只猫自然也就不必再受拖累，林依然回到家中，给此前约好收养的两位发了消息。 想要连大猫一起领养的那位很快回了消息，表示会按时过来把猫抱走，另外一个则没有回音。 为了保证猫咪不会被轻易抛弃，林依然对两人的基本信息都有过了解，都是女生，上班族，这会儿很可能在上班，不回消息属于正常。 林依然担心影响到张扬原本的训练计划，本想四点半左右再去训练室找他，但接近四点的时候，又觉着其实不差这一会儿，于是说服了自己，换了衣服出门。 袁通的住处不远，很快开车过来，林依然在途中收到了最后一位收养人的回复，很歉意的表示由于男朋友的极力反对，没有办法按约定领养。 林依然安慰对方，表示理解，很想仰天大笑三声：“天助我也！” 到了训练室，张扬正在唱东风破，林依然在训练室门外隐隐听到里面的伴奏声，就觉得一阵惊艳，站在一旁偷偷听了两句，更觉得好听。 张扬看到了他，立即止住不唱，林依然睁大眼睛，带着质询意味瞪他，张扬笑着解释道：“等我练好了再唱给你听。” 林依然气鼓鼓地翻个白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暂不与他计较。 张扬让工作人员先停了《东风破》的伴奏，对着歌谱，与林依然一块清唱两遍《千里之外》，发现小妮子这声线果然适合跟自己合唱，简直天作之合。 林依然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不是开挂者，连张扬都听得出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陪她一块练习校正，时间差不多了，才一块去签合同。 林依然约的时间是六点半，两人到达时六点出头，出了电梯，刚好看到林默然和房主开门进屋。 房主名叫齐星，二十出头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得张扬和林依然的缘故，看着似乎有些拘谨，除了几句寒暄，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好在有林默然在，话痨、自来熟，并且还找不到重点，极其容易跑题，先介绍齐星，只调侃了一句房二代，就直接扯到了华夏近些年的政策方面，絮絮叨叨，然后被林依然打断，拉了回来。 接着介绍张扬，从音超说到听歌，从《晴天》说到《清明雨上》，从那些说张扬唱功不好的都是普通人，说到中国风对于话语乐坛的意义，进而拓展到受文化入侵影响，汉文化圈日渐衰微的境况，好似张扬以及肩负起来了弘扬华夏传统文化的重任…… 这话林依然爱听，所以她在旁笑眯眯地听着，没有打断。 齐星不敢打断，张扬不好打断，只得频频以目示意林依然，小妮子起先装没看到，还给他递疑惑的眼神。 张扬反瞪回去，终于被林默然发现了，于是开始追问《同桌的你》《晴天》与林依然的关系，这下子小妮子害羞，终于打断了林默然，把话题拉了回来。 还好，没误正事，时间刚好六点半。 签了合同，张扬把一年房租转给了齐星，后者把房屋水、电、燃气、物业情况全部都讲清楚，留下全部的三套钥匙，就差把房产证也留下来了，这才叮嘱着“有事随时吩咐”，跟林默然一块先行离开。 两人出了房间，齐星就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小心着没说话，等进了电梯，才算真的放松下来，望着林默然，一脸悲苦地道：“林少，我的婚房啊！从我家三十多套房子里挑出来的，光挑就挑了半年，装修又花了半年……” 林默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虽然不是你住了，但说不定用处还是一样的，这样算起来，你的苦心和汗水也不算白白浪费。” 齐星很无语地瞅着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你妹妹有喜欢的人了，你心里就没点膈应？” “这得分人。” 林默然道，“要是想攀高枝的，没本事的，贪图美色的，我妹不喜欢的……我早把他腿打折了，但这家伙不一样。” “他从刚进高中就开始追我妹，追到现在，中间出现过情敌，表白被拒过，还伤心的都不会走路了，从楼梯上滚下去，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齐星想要问什么，但嘴都还没张开，林默然已经自顾地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写小说、写词、写歌，为了完成他爹的音乐梦想，想进娱乐圈，觉得进了这个圈子，跟我妹就没缘分了，主动了断，而且还是我妹对他有了好感的情况下……有情、有义、有才，哪个是一般人能比的？” 齐星又想张嘴，这次张开了，还没来得及出声，电梯门开了，林默然一边继续絮叨，一边往外走，见齐星愣在里面，还朝他招手。 “最关键的是，我妹喜欢，千金难买我乐意，万金难买我妹乐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我妹跟我还不一样，我婶是名门之后，当年看上我叔那就是真的是垂青、下嫁！” “听我爹说，我叔第一次把我婶领回家的时候，我爷爷奶奶高兴的几天都睡不好，总害怕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要遭报应，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配不上人家，你明白不？” “我爸当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就靠着我叔的人脉做生意，赚了点钱就开始飘，后来亏钱欠债不说，还惹了大麻烦，那会儿社会可不像现在这么安定，要不是我婶，我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等等，怎么说起这个了，我们刚刚在说啥来着？” “……这些事情都是林依然跟你说的？” “哪啊，她那会儿才多大？都还没记事呢吧，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得是十五年前了……” 齐星抹了把汗，“我是说你刚刚说张扬刚进高中就喜欢林依然……” “哦，哦，那个啊，那是我妹说的，一部分是张扬跟她表白时说的，一部分是她推测的……你问这个干嘛？” “不是，我这不是好奇嘛，就八卦一下，现在整个华夏谁不想知道他们俩到底啥情况啊，一个原创才子，一个诗词才女，真成了一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停在楼下的车走去，有对母女与两人擦肩而过，年月三十许的妇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神色，轻轻“噢——”了一声。 她牵着的小女孩约莫十岁上下，肌肤奶白，眸如新月，极是可爱，眼神天真纯澈，望着妈妈问：“怎么啦？” “上次搬你那些书，出电梯的时候差点把箱子摔了，还好住在对门的一个男孩子接住了，还帮我搬到了门口。”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女儿的手走向电梯，“我当时就觉得他和那个漂亮女孩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听刚刚那两个人说话，才想起来，张扬跟林依然，就是音超联赛那个，还有诗词大会，记得吗？” “知道！” 小女孩晶亮大眼里露出兴奋欢喜的神情，“《晴天》《清明雨上》，妈妈你不是爱听嘛……他们住我们对面吗？他们两个结婚了吗？” “别乱说！” 妇人在女儿脑袋上点了一下，“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许跟人讲，也不许当着哥哥姐姐的面问，知道吗？” “知道啦。” 小女孩眨着大眼，点了点头，却又问：“为什么啊？他们结婚了吗？” “他们没到结婚的年龄呢，哪能结婚？” 妇人先答，复又叮嘱，“记住了，不许跟任何人说，见了人家，也不许当着人家的面问，知道吗？” “知道。” 小女孩脆声答应，母女俩说着话，到了12楼，电梯门打开，两人刚出门，小女孩就好奇地朝自家对面望去，正见张扬和林依然出来。 张扬和林依然都认出了对门的妇人，笑着点头致意，小女孩眨着纯净无邪的大眼打量着两人，不待妈妈催，就主动招呼道：“林依然姐姐好！” 然后又看向张扬，莫名犹豫一下，然后脆声道：“张扬叔叔好！” 张扬一愕，林依然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连跟在后面的袁通嘴角都抽了抽。 妇人也有些好笑，拍拍女儿的脑袋，笑道：“叫哥哥。” 小女孩大概也意识到喊错了话，有点害羞，握着妈妈的手，往身后躲了一下，瞅瞅林依然，再瞅瞅张扬，却不作声。 林依然见她长得实在可爱，心里极是喜欢，又觉得有些眼熟，笑道：“没事没事，阿姨您女儿是叫张子宁吗？我看过她演的电视和电影……” 妇人笑道：“是，不过还得上学，这两年很少拍戏了。” 林依然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住对面吗？” 妇人笑道：“对，我们刚搬过来。” “我……” 林依然一个“们”字下意识地就要跟着出去，总算醒悟过来，羞得脸颊发烫，赶紧纠正道：“张扬也刚搬过来，以后您多多照顾。” 张子宁是童星，未来大概率还会在这个圈子发展，她年幼纯真，她妈妈却不能不考虑更多。 张扬虽然还是音超学员，但不必说未来潜力，只如今的知名度就堪比一线巨星，人气、热度同样不逊色多少，只差了底蕴而已。 因而见林依然说漏了话，妇人也只当没听到，笑道：“邻里之间，互相照顾才是。” 张扬知道林依然尴尬，便接过话来，与妇人寒暄几句，便告下楼，临走之时，张子宁又从妈妈身后探出头来，朝张扬和林依然挥挥小手，脆声道：“林姐姐再见，张扬叔叔再见。” 张扬那个郁闷，又不好与小孩子计较，只得也朝她摆摆手。 林依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刚刚的尴尬也忘了，朝张子宁挥手道：“子宁再见。” 电梯门一关，她就掩着嘴“吭哧吭哧”地笑起来，见张扬没好气地瞪着他，索性忍也不忍了，背过身哈哈哈哈地笑个不住，眼泪都出来了。 要不是袁通就在旁边盯着，张扬觉得自己肯定会忍不住给她两巴掌，哪里顺手往哪里拍的那种！ 【120】别无他法 与昨天一样，袁通把张扬送回酒店，然后再送林依然回家。 林依然本想把欠张扬的那顿饭还掉，可无奈刚出电梯，苏徽就打了电话来，催她回家吃饭，只好在心中默默地给张扬算了利息，回家吃饭。 到家才发现爸妈都有事不回来吃饭，电话是苏徽在公司里打过来的。 林依然气鼓鼓地给老妈发消息，自然不敢质问，很关切地问老妈怎么不回来吃饭，苏徽很快回复过来，说有点事情，晚点回家，让她先吃饭。 林依然于是再发：“我接到电话，以为您在家呢。” 苏徽：“发现我不再，又想跑出去陪张扬吃饭，对吧？” 林依然：“哪有啊，我就是怕您工作太忙，忘了吃饭嘛，特意关心您一下。” 苏徽：“妈妈知道啦，你好好吃饭，顺便关心关心一下你爸爸。” 林依然：“好。” 林依然于是又给老爸发了消息，关心两句，张扬发了消息来，于是就把老爹忘到脑后去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太久，觉着老爹肯定已经在工作了，也就没有打扰他。 她上午还要去顾玉堂那里学书法，张扬约了凌然，下午来训练室，让林依然也过去，一块清唱给凌然听一下。 林依然一边陪张扬闲聊，一边盘算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发现还挺多。 早上看《神雕》连载。 八点半有人上门取猫。 去顾玉堂家学书法。 下午陪张扬练歌。 晚上还有音超半决赛。 苏徽与林沧海一块到家，林依然陪爸妈聊了会天，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起张扬被那个小演员张子宁喊叔叔的事情，还忍不住笑。 张子宁童星出身，五岁时就拍广告、电视剧而进入演艺圈，八岁时凭借着灾难电影《天荒》中的精彩表现，获得了凤凰电影节最佳新人奖，成为凤凰电影节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获奖者，此后陆续在许多影视剧中崭露头角。 苏徽对这个灵慧可爱的小女孩同样有印象，听说她住在张扬对面，难免多问几句。 林沧海对女儿要去唱歌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不过闺女乐意，媳妇同意，也就没有坚持反对。 他见母女俩又聊人家童星，很担心闺女想一出是一出，也要去拍电影电视，赶紧把话题岔开，问：“不是说张扬重新写歌么，已经写好了吗？” “对呀。” 林依然回答时，表情隐隐有些自豪，看得林沧海心里头这个酸，别人家的闺女这会儿都还算早恋呢，自己闺女都俨然一副“这是我未来老公”的态度了，哪个当爹的心里能好受？ “歌名叫做《千里之外》，讲一对恋人被迫分别的故事，有几句词写的不大好，不过总体肯定还是张扬水准之上啦。” 林依然十分公正客观地给予评价，“而且这首歌跟《霍宗侠》完全不一样，那个也是很成熟的中国风歌曲，但有点偏金属，这个也是完整的中国风歌曲，不过更偏古典，跟《清明雨上》有点像，当然还有很大不同，词曲都不大一样，他居然想要用磬来伴奏……” 林依然跟爸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才又回房间去跟张扬聊天。 第二天周六，苏徽和林沧海都在家休息，还没吃早饭，就有人送来《寒窗文学报》，林依然照例抢先看。 上周看完十六回「杀父深仇」，张扬就与她剧透过这一回里杨龙重逢，因而小妮子十分期待欢喜，开篇看到「情花」，就觉得十分新奇。 往后再看，杨过调戏公孙绿萼，金轮法王一行与绝情谷发生冲突，老顽童出现搅闹……小龙女始终没出现。 林依然很想直接翻找小龙女，可又觉得，张扬一边比赛，还要一边构思情节，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自己这样对待他的劳动成果不大好，于是耐住性子，慢慢地看。 结果还没看到小龙女出来，孔姨催着吃早饭了。 苏徽不许她吃饭时玩手机、看小说，林依然只好与老爹分享看的那部分内容，讲起情花的设定，林沧海与苏徽也大感新奇，连称“难为他想得出来”。 吃罢早饭，林依然继续往下面看，终于等到小龙女现身，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现她居然成为了绝情谷主将要赢取的新婚妇人，惊愕之余，一边往下看，一边在心中不住地骂：“骗子！大骗子！” 这就是你说的杨龙重逢？这就是你说的要读者看的开心快乐？ 她恨不得把张扬隔空抓来，狠狠地打一顿，但这会儿自然没空，正看得揪心，手机响了起来。 林依然见是个陌生号码，心里已有猜测，接通电话之后，果然听到一个清泉般的女孩子嗓音问：“你是海内声吗？我是小鱼儿，来取猫的。” 林依然道：“是我，你到了吗？” 对方道：“五分钟之后到你们小区正门。” “那我过去等你吧。” “好。” 林依然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对方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有约在先，总不好撵人回去，于是把报纸留给了老爸，自己出门。 她到了小区门口，略等了一等，就见一辆颜色鲜亮的红色火凰跑车驶来，车内坐着两个漂亮女孩。 驾驶位上那个年纪略大些，也不过二十岁左右，时尚亮丽，旁边那位与她年岁相当，一袭紫衣，丝发披肩，却是熟人。 自称楚楚的杨雨婷。 跑车在林依然面前停住，车窗落下，杨雨婷开门下车，笑道：“依依你不会就是那个「海内声」吧？” 不等林依然答话，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笑道：“海内依扬声，我懂了。” 林依然没想到她连这样偏的诗句都能知道，有点脸红，更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要领养猫的那人，问道：“你就是小鱼儿？” “不是。” 杨雨婷摇摇头，指了指同样下了车来的楚瑜，“是我表姐，楚瑜。” 然后又笑道：“林依然，这个不用介绍了吧，鱼儿姐姐每期音超都看的。” 照理来讲，看《音超》与林依然可没什么关系，不过林依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颊又有点发热，更多的却是羞喜。 她与楚瑜打了招呼，就让保安开门，让楚瑜把车开进去，楚瑜进了小区，把车停下，陪林依然步行去「取猫」。 途中闲聊，杨雨婷说起，林依然才知道最初看到自己帖子的人是她，但她身体不大好，家中长辈不让养猫，所以才让楚瑜来领养。 林依然听她说“家中长辈”，而非“爸妈”，心中微微疑惑，却不方便多问这个，就道：“你身体怎么啦？” 楚瑜听到两人说起这个，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杨雨婷倒是言笑如常，微笑答道：“就是先天不足，身体比较弱。” 林依然点点头道：“那得好好养着才行，不过反正鱼儿姐姐养猫，你也能去陪它们玩，都一样的。” 她不知道体弱跟养猫有什么关系，自也不好细问，又道：“对了，之前有个越好领养的人没办法如约收养了，你们可以看一下她原本想养的那只，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把它抱去，剩下的那只留着好了。” 杨雨婷眼望楚瑜，道：“既然这样，那不如三只一块？” 楚瑜翻了个白眼，却也知道这个表妹养猫纯属无意间看到林依然的帖子，见没有人愿意领养那两只丑猫，才爱心发作，想要收养。 这大抵是一种“既然都没有愿意养它们，那我就好好待它们”的心思，与美丑全无关系，所以想要让她弃了一只丑猫，去选一只受欢迎的，那显然不现实。 楚瑜心中无奈，不过还是道：“那好吧，既然没有人养，就……” 她没说完，林依然倒有点急了，好容易老天相助，给我留了一只，你们又要抱走，我总不能再去捡一只流浪猫，或者跑宠物店买一只吧？ 林依然忙道：“不用不用，剩下一只我来养好了。” 楚瑜奇道：“你不是说爸妈不同意你养猫，没有办法，才找人领养的吗？” 林依然不愿撒谎说爸妈同意了，却也不能直说，就道：“我找到地方养了，原本想着没有人愿意领养的，都放一块养呢。” 楚瑜道：“那好吧，我们就还养那两只丑一点的吧，好看的给你留着。” 三人一边闲聊，就来到了林依然给猫搭建的临时小窝，几只小猫见林依然来了，都亲昵地跑了过来。 刚刚还喊着要两只丑猫的楚瑜看到其中一只品相上佳的蓝白，立时睁大眼睛，叫道：“哇，这只猫好可爱啊，雨……楚楚我们养这一只好不好？” 楚瑜临时改口，林依然这才意识到，原来杨雨婷不止与自己介绍时如此，与她表姐居然也自称、并且让叫她楚楚。 人家不说，林依然自不好追问，笑着道：“我刚刚说的就是这只，鱼儿姐姐你喜欢，就把它抱走好啦，剩下的那只我来养。” 楚瑜犹豫一下，不过瞅瞅这只脸圆耳润的漂亮蓝白，再瞅瞅那两只丑猫，心里的天平立即咣一声砸在了地上，转头对杨雨婷道：“就要这只，就要这只，好不好？” 杨雨婷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表姐的临时变卦，林依然笑道：“剩下这只我会好好养着的，楚楚你要是想看它的话，可以随时跟我一块去嘛。” 杨雨婷想了想，终究应了下来。 楚瑜大喜，打开带来的猫笼，让林依然把那只漂亮蓝白抱住塞进去。 剩下两只丑猫，其中一只也是蓝白，但品相远不如这只，另一只毛色杂黄，看着则还要更可怜些，于是犹豫一下，问林依然：“另外一只要那个黄色的，可以吗？” 林依然是有只猫就行，自无意见，把那只丑猫也抱住，装进猫笼里去，然后安抚着剩下的三只猫，转头小声对楚瑜和杨雨婷道：“我看住它们，你们先跑。” 楚瑜拎着两个猫笼小碎步逃开，杨雨婷却蹲下来，与林依然一块摸摸那只不讨喜的蓝白，神情温柔。 两人陪三只猫玩了一会儿，杨雨婷与楚瑜一块离开，林依然回家换了衣服，也出发去顾玉堂家。 经过这段插曲，原本只是相熟的两人关系亲近不少，下午林依然到了训练室时，凌然还没来，她不急着练歌，先与张扬说了这件事情。 张扬听她说要养剩下那只没人要的丑猫，奇道：“你爸妈同意了吗？” “没有啊。” 林依然摇摇头，表情苦恼，“我正在想呢，另外一个人今天晚上就要把大猫和另外那只小猫抱走了，只剩下最后一只了，总不能把它一个留在外面吧？可我妈妈又不同意……” 张扬摸摸鼻子，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先把它放我那，再慢慢说服你爸妈，等他们同意了，再把它拿回你家养？” 林依然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不大方便？” 张扬笑道：“没事，反正我那没人。” “我是说……你会养吗？” “呃……不会，所以你得经常去照顾它。”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依然想了一想，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等今天晚上，那人把大猫抱走，我把它送到你那里去。” 【121】五分钟 张扬和林依然刚刚就养猫问题达成共识，凌然就打来了电话，说与夏海沟通过了，伴奏只差一个磬，所以让他们俩直接去演播厅，用现在的伴奏先唱一遍。 训练室距离麒麟电视大厦并不远，袁通又一直跟着，很快把两人送到，夏海已经让伴奏老师演练，见两人过来，停下暂停从头开始。 现场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认得林依然，包括古筝、二胡、琵琶的伴奏老师，也是《霍元甲》的熟人，同样认得她，林依然先与凌然打了招呼，而后不忘朝这些人笑着致意。 凌然是第一次见林依然，笑着打趣说咱俩名字都有一个「然」字，言语神态颇为亲热，这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张扬的缘故。 此前关于林依然和张扬之间的报道，许多媒体的反常，早让注意到这事的人意识到了这个被誉为「才貌双绝」的女孩儿背后能量。 以凌然的为人处事，这样的人能交好自然是交好为上。 节目组对于林依然与张扬合唱的事情自然乐见其成，哪怕许多人心知肚明，冠军已经基本内定是上官祺钰，张扬身上也有着极大的价值。 截止到上周，音超第二季已经播放了十期，平均收视率比上一季高出近一个百分点，网络播放量更是彻底的碾压。 这固然有第一季的积淀，张扬这个少年才子带来热度同样不可小觑，没有他，音超第二季同样会火，但很难会像现在这样火。 张扬的热度，最重要的自然是他「诗词」和「音乐」双才子的身份，而紧随其后，就是他与林依然之间的恋爱传闻。 许多媒体固然没敢深挖林依然的经历、背景，但对于两人之间的炒作却没有听过，以至于许多没有仔细看节目的人，听了《清明雨上》，都怀疑是不是跟林依然有什么关系。 如果张扬和林依然一块出现在总决赛的舞台上，而且合唱，这简直就是凭空又送给节目组一个爆点。 加上张扬的力荐，以及对林依然背景的猜测，只要她唱的不是太差，与张扬登台合唱的事情基本就十拿九稳。 唯一担心的，就是别出现那个一。 这直接导致，张扬和林依然准备练习的时候，夏海、凌然等几个知情者都莫名的有点紧张，生怕林依然唱的不好。 到时候上面坚持让林依然登台，自己这些人是该赞同呢，还是该默认呢？ 要挨骂的啊！ 曾经面试过张扬的矮挫男和胖丑男两人也舞台下看着，心里暗暗祈祷，不需要你林依然唱得太好，也不用对得起你的颜值，那不敢想，只要修音师能救过来就行。 夏海和凌然其实也是同样想法。 只要现场修音能救过来都行。 不过张扬给两人都交过底，他们虽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内心深处，未尝就没有一点最美好的期待，耳听着伴奏奏响，都紧张的注视台上两人。 林依然第一次和张扬同台，多少有些害羞，不过自小就上礼仪课，言行都经过培训，也有苏徽的言传身教，教养极佳，虽然有些羞涩、紧张，站在台上，仍显得落落大方。 加上长得好看，略显羞涩，旁人瞧着，也只觉得更美丽动人而已。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张扬甫一开场，夏海与凌然都觉得精神一震，心中不由感慨，张扬的嗓音和唱腔实在太适合中国风了。 张扬唱法学习周，林依然的嗓音风格却与费截然不同，自然不必遵循原版的分法，两人嗓音十分契合，又是一男一女，与歌词中表达的故事相符。 张扬这两句之后，就是林依然的词，所以他唱最后一句时，眼睛就已经望向林依然。 没有观众的演播厅里，林依然一袭黑色真丝雪纺长裙，飘逸脱俗，在众人注视之下，眼望张扬，握着话筒，轻轻启唇唱道：“故事在城外……” 她一句尚未唱完，凌然、夏海和丑男双人组都是不由自主的一震，相视一眼，都瞧出对方脸上的极惊喜神情。 不说与张扬嗓音的完美契合，只这嗓音本身的柔和与空灵，放眼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到几个能比肩的啊！ 不说吊打整个华语乐坛，至少吊打音超学员绝无问题！ 夏海与凌然惊喜之后，立即全身心地凝神倾听，其他一些工作人员没有这样的压力，一边听两人绝对配得上「珠联璧合」形容的合唱，一边就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觉得跟自己这等女娲随后用树枝蘸泥甩出的相比，这两位绝对都是精心捏出来的——关键是还捏好就给配对了！ 林依然观察着台下几位的表情，信心大增，再唱明显更为专注许多，一曲唱罢，夏海激动的直接一拍手，大声叫道：“不行！” 众人齐齐一愕，张扬也有些懵，心说这样您还不满意？ 夏海见众人表情，醒悟过来，忙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 他舒缓了一下情绪，才道：“按现在的安排，开场的环节里，每个学员只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这首歌根本唱不完！” 凌然也反应过来，眉头微蹙，望着夏海道：“那你的意思是？” 夏海道：“给他俩加时间！” 矮挫男和胖丑男互相看了一眼，矮挫男问道：“加多久？” 胖丑男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道：“一分钟？” 夏海摇摇头，矮挫男立即道：“那就比旁人多一倍时间了，太多了。” 夏海沉吟了几秒钟，抬头问张扬：“这首歌完整唱完要多久？” 张扬想了一下，答道：“总得要三分四十秒左右。” 夏海又一击掌，斩钉截铁地道：“唱完！” 见众人都露出惊愕表情，夏海道：“这歌不唱完，我心里不舒服……你们先按完整版来排练，我去找江总监讲。”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手机，想要去往旁边打电话，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忘了说，磬找到了，但得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上午才能搬过来，先按这个练。” 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演播厅，找个僻静的地方，翻出江沫的电话，本要拨过去，但想起这位的背景和性子，以及关于「牺牲张扬来成全上官祺钰」的安排，又不免有些打怵。 他是麒麟电视台请来弄音超这个节目的，挂着音乐总监的头衔，却并不属于麒麟电视台管。 而这位江总监，虽然跟他一样是总监，但人家是总监制，分量本就不同，更重要的是，这位江总监的身上，最没分量的就是那「总监」的头衔。 江姓，虽然只是旁支，以及麒麟电视台的股份，才是重点。 夏海要在圈内混饭吃，对于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自然要慎重，犹豫再三，将腹稿斟酌了许多遍，确定不论对方以怎样的理由反对，自己都有应对的说辞，这才拨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江沫有些慵懒地“喂”了一声，“夏总监，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音乐什么的我可不懂，是不是缺钱了？这个归我管。” “是有点节目安排上的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您同意了，我才好跟刘主任他们沟通。” “什么事？” “是这样的……” 夏海顿了一顿，迅速整理了一下说辞，这才道：“现在对于总决赛的安排，开场的时候每个学员不是有一分钟左右的合唱环节吗？我这边有个特殊情况。” “嗯，你说。” “那个张扬请的合唱嘉宾有点特殊，是林依然。” “啊？” 夏海对对方的反应早有预料，苦笑一声，道：“是，就是跟他同桌的那个林依然，我跟刘主任他们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对节目是好事，凌然也同意了，我们也就没什么意见……” 电话那头没声音，夏海于是继续说下去，为了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理由充分，说的颇为详尽：“张扬为了跟林依然合唱，主要是林依然喜欢中国风，又特意写了一首中国风歌曲，男女对唱，我刚刚听了，写得极好！” “这首歌如果只唱一分钟，实在太可惜了，而且这首歌发出去，我们节目组也是能抽取收益的，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延长点时间，让他们两个把这首歌唱完整？您看行吗？” 电话那头还是没声音，夏海心里多少有点没底，继续道：“学员和其他导师那边如果有意见，我去做工作，确实是唱得好，写得好，合唱的更好！” 又过了几秒钟，江沫才问道：“你是说，林依然唱的很好？” “非常好！” “唱完一共多久？” “大概三分四十秒左右，如果时间紧迫的话，可以压到三分三十秒。” “那不行！” 江沫话一出口，夏海就觉得心一沉，却听江沫继续道：“给他们俩留五分钟吧。” “啊？”夏海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沫听他语气，也有些奇怪，“你不是说四分四十秒吗？加上出场亮相什么的，五分钟应该也足够了吧？如果不够的话，那再加……” “够够够！” 夏海抹了把汗，总决赛开场每一个镜头都弥足珍贵，给单独学员留五分钟的时间，就算是找个天王合唱，也没这样的待遇啊！ 他犹豫一下，问道：“五分钟是不是有点多了？其他学员和导师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有就有呗。” 江沫浑不在意，“还有别的事情吗？” “呃……没了。” “那拜拜……等等，有张扬和林依然排练的录像发我一份。” “好。” 夏海挂掉电话，仍觉得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江总监也是张扬的粉丝？ 【122】垫脚猫 昨晚急中出错，《千里之外》完整版4分15秒，江沫给的时间是五分钟，已经修正。 ———— 夏海回到演播厅，张扬和林依然正在排练，凌然和丑男二人组却都看了过来，矮挫男问道：“怎么样？” 夏海云淡风轻地道：“五分钟。” 这话一出，连凌然都吃了一惊。 总决赛开场只是一个流程，每个学员演唱的时间从一分钟到两分钟不等，根据节目和嘉宾来决定，不过基本都会控制在一分三十秒内。 能给张扬四分钟的时间，让他唱完，已经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结果夏海打了个电话回来，时间居然还延长了。 这样一来，不仅丑男二人组对夏海大感敬佩，凌然心内同样对夏海刮目相看。 她是这一季才加入的，还真没有想到夏海在节目组里竟然有这样的分量，能以一己之力，把张扬的开场表演时间加长到五分钟。 夏海虽然到现在都有点懵，不过瞧见几人表情，心中还是暗爽。 等张扬和林依然唱罢，夏海将这件事情说了，张扬和林依然都道谢，却并没有多少意外与吃惊的模。 一直期待两人震惊的夏海有点失望，心想两个小孩子，不知道其中的门道，都没意识到他们获得了多大的优待，更不知道自己做到这个程度，有多难得、需要多大的能量。 不过虚荣是天性，夏海却非爱慕虚荣、吹捧之人，对待张扬也是真心欣赏，也就不以为意，排练才是正事。 张扬还有另外三首比赛曲目要排练，《千里之外》自然不能耗费太多时间，且没有磬，多少是个缺憾，因而排练几遍后，改练其他歌曲。 林依然记挂着自己的猫咪，听他唱了首《一生有你》，心满意足，回家去了。 昨天分别时，张扬就以「钥匙要分开放」为由，将三套钥匙中的一套给了她，林依然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这会儿刚好用到。 她先去宠物店里另买了新的猫砂、猫粮、饭盆、抓板、爬架、玩具，塞到后备箱里，然后又回到家，把那只无人领养的蓝白抱了，送去张扬的租房中。 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从外面试戏回来的张子宁和她妈妈，见林依然拎着个小猫，小姑娘十分欢喜，一直隔着猫笼逗它玩。 林依然买的东西不少，重量对于袁通来讲倒不算什么，但不好拿，林依然拎着猫，也帮忙拿着散碎东西，张妈妈便也帮着拿了些东西，一块送进屋里。 林依然见小姑娘十分喜爱小猫，不舍得走，就邀她在这玩了一会儿，张妈妈对这个容色教养都绝佳的少女同样很有好感，便也就跟闺女留下，帮忙参详、安置猫砂盆、饭盆、爬架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边逗猫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袁通看了下时间，跟个机器人似的提醒道：“小姐，该回家了。” 林依然与张扬相处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如此提醒的，但这会儿又没有什么要紧事，自然没有这样顾忌。 张妈妈见状拉了闺女道别，林依然见小姑娘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瞅了眼小猫，就说说自己明天还会过来，到时候一定叫她过来。 张子宁母女俩走后，林依然又逗着小猫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家去，看到有张扬的未读消息，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取名字！ 张扬对猫叫啥自然没意见，又不好表现自己的无所谓，于是随口起了两个名字：嘻嘻、哈哈。 林依然嫌难听，也想了两个名字：六丑，间雪。 并且解释第一个名字是词牌，因为它长得不好看，以毒攻毒之意，第二个名字是因为它毛发以灰蓝色居多，间隔着偏偏白色。 张扬于是也解释自己这两个名字，是希望它开心幸福，并且也给主人带来快乐之意。 然后互相开始吐槽对方取名太俗太烂，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张扬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利，一锤定音：这事听你的！ 林依然想了想，决定还是叫它哈哈。 她给猫咪起了名字，十分开心，加上晚上还有音超半决赛可以看，吃饭的时候都眉眼含笑，胃口大开。 林沧海和苏徽见女儿开心，哪怕明知跟张扬脱不了关系，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闲聊的时候，苏徽便道：“你前些天不是说，在网上发帖，找人领养那窝猫吗？怎么样了？” 林依然便说杨雨婷看到自己发的帖子，让她表姐代为领养了两只猫的事情，提起这事，记起早上的疑惑来：“她说的时候，是说‘家中长辈’，不是说爸妈，她不是跟爸妈住在一块吗？爸你知道吗？” 林沧海看了眼媳妇，才答道：“她爸妈早就去世了。” “啊？” 林依然有些吃惊，苏徽叹息一声，道：“她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但不许与人说，更不许在她面前提及，知道吗？” 林依然心中疑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这样严肃，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苏徽瞧出了闺女的疑惑，迟疑一下，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杨雨婷的身份有些敏感，这些事情你暂时不用知道，更不要好奇。” 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她幼失恃怙，且生来就有绝症，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性子十分古怪，反复无常，如果早知道她在顾老师那里学书法，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林沧海皱了皱眉，难得地在家露出严肃，甚至于有些严厉的神情，道：“说这种话做什么？” 林依然心中有些吃惊，既震惊于杨雨婷的身世，又吃惊于老爸的严肃，转头望了眼老妈，怕她生气。 苏徽嗔了眼丈夫，又朝女儿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啦，你爸爸不喜欢听，妈妈不提就是了，告诉你这些，是让你留点心，不要犯了人家忌讳还不自知。” 想了一下，又叮嘱道：“与她交往，没什么影响，但最好不要过深、过密，不是怕惹什么麻烦，而是……” 苏徽又有叹了口气，“她跟你同年，晚生半年，也快满十七周岁了，距离二十岁还有几年……你这性子，真交往多了，成了朋友，到时候……” 林依然默默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孔姨叹了口气，道：“就是，当初五福……” 「五福」是苏徽养的那只橘猫的名字，孔姨提起半句，大概觉得不大适合，于是止住不说。 事实上，孔姨年岁比苏徽还大不少，哪怕没她的天分，怎么会连这点心思都没有？提起这话，其实是知道林依然想养猫的事情，委婉地帮她给苏徽说个情。 当初那只橘猫「终老」，苏徽不舍难过自然难免，却并没有过多伤心，反倒是林依然哭得稀里哗啦，还病了一场。 苏徽不知是想起这事而心软，还是早就有了「网开一面」的心思，顿了顿又问：“另外几只猫呢？” 林依然如实道：“还有一个人，要养一只大猫，一只小猫，等会儿应该就会来取猫了。” 苏徽又问：“不是还有一只吗？” 林依然迟疑一下，苏徽见她模样，笑道：“行啦，你想养的话，就抱到家里来吧，免得心里面埋怨妈妈铁石心肠、不近人情，当初五福也是我捡来的，不是一样养了它一辈子？” 林依然瞅了眼老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心虚地埋头扒饭。 苏徽心中生疑，问道：“怎么，你又不想养了？” 林依然含糊道：“不是啊。” “那等会儿就抱家里来了。” 林依然瞥一眼老妈，继续低头扒饭，脸颊有些红，“不用了。” 苏徽眼含审视，问道：“有人领养了？” “算……吧。” 苏徽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追问道：“算吧是什么意思？” 林依然继续夹菜，很平静地道：“我把它养在别的地方了。” 苏徽盯着她看了两秒钟，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但夹了菜，却没有吃，又把筷子放下，复又叹了口气。 林沧海奇道：“你们母女俩这是打什么机锋呢？猫养在哪了？你哥那？” 苏徽没好气道：“养什么养，猫被她拿去垫脚了！” 林沧海“啊”了一声，一脸迷惑，孔姨倒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微微而笑。 林依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就放下碗筷，道：“取猫的人来了，你们先吃，我很快就过来。” 孔姨笑道：“天晚了，我跟着去看看吧。”也跟着起身去了。 林沧海还是没明白，只好问媳妇：“最后那只猫哪去了？什么垫脚？” 苏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忘了我跟她说过什么？往前走可以，不能过线，她不就用猫多垫了几步。” 林沧海怔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猫被张扬收养了？” “收养个毛！” 苏徽说罢之后，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又板起脸，“她送过去的还差不多，这样一来，以后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张扬那里看猫去了？你问她，她还有话说，当初是你们不让我在家养猫的，所以我只好把猫放在张扬那里……” 林沧海一听，霎时也没胃口了，把筷子一放，却又笑起来，瞅着媳妇说道：“是你亲生的闺女……” 【123】霍宗侠 林依然把大猫小猫和猫窝、饭盆等一些用品都送给了领养的女孩，对方显然认得她，临走的时候，道了谢，还不忘提醒一声：“好啦，赶紧回去啦，《音超》快要开始了。” 林依然回到家中，爸妈都已经吃罢了饭，林依然见爸妈都没有再提养猫的事情，知道过关，心情大好。 饭菜都已经有些凉了，不过反正夏天，她也不在意，把一碗米饭吃都吃光了，才拍拍并无凸起的小肚子，跟爸妈一块出去溜达了一圈，然后回来看电视。 张守一和方浅雪虽然不喜儿子半决赛上的两首歌，但还是早早地守在了电视机前，等着节目开始。 老爷子原本对张扬参加节目，颇有微词，不过一首《清明雨上》，让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大改，上一期中，张扬为那个失恋女孩的两首歌，尤其是那首粤语的《葡萄成熟时》，同样深得老爷子好评。 虽然他听不懂。 所以今天老爷子依旧没有早睡，而是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节目开始。 而青城兴武堂，张永泰父子更是对这期节目「望眼欲穿」，几乎每天都在倒计时，到了今晚，更是早早吃了晚饭，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等了一个多小时。 好容易等到节目开始，张扬却又在两段广告之后才登场。 苏徽喜中国风，此前的《清明雨上》就十分爱听，会答应林依然与张扬合唱，与此多少也有些关系。 她早听女儿说过，张扬今天两首歌都是中国风，虽然并非《清明雨上》那样的古典中国风，，又是金属又是说唱的，但仍十分期待。 林沧海可以不给张扬面子，但不能不给闺女面子，更不能不给媳妇面子，所以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后，也在电视机前坐下，等着看张扬这次又要唱什么歌。 “有请下一位学员：张扬，给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霍宗侠》！” 终于听到了主持人说出这样的名字，林家一家三口都觉得精神一振，待见张扬一袭白衣金龙的汉服亮相，林沧海和苏徽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苏徽笑道：“没想到张扬还蛮适合穿汉服，这身装扮不错。” 林沧海瞥了媳妇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这样的话，苏徽会意，微微一笑，对林依然道：“比你爸强。” 林沧海一瞪眼，未及说话，听得一声鼓响，苏徽轻咦一声，林沧海也道：“大鼓？” 不外乎两人吃惊，此前哪怕是尝试中国风的林素媛，所用的伴奏乐器也多是古筝、古琴、二胡、琵琶之类，几乎没有人碰过大鼓。 夫妻俩吃惊之余，更加期待起来，凝目看着电视屏幕。 “来了！来了！” 青城兴武堂中，张永泰一家人都激动起来，张永泰和张洪康父子俩更是尤为注意屏幕左下角的那一块信息介绍。 歌曲：《霍宗侠》 作词：张扬 作曲：张扬 演唱：张扬 特邀武术指导：张永泰 特邀表演嘉宾：张洪康 …… 看到那两行字，张永泰只觉得心里一松，又觉得一暖，哪怕明知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也有些感动，这是节目组的人情，更是张扬的恩情。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滚滚如雷音，有种震慑心灵的气势，只这段鼓声，就已经令电视机前许多人大为心折。 尤其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难得地在电视机中听到这样的中国大鼓，哪怕此前对于张扬没有什么印象，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好感。 难得还有年轻人记得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 而后的二胡、琵琶、古筝，更令这些老人心里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这小子可以啊！” 楚瑜抱着那只漂亮蓝白，正一边抱着它，不让它跑掉，一边认真看着电视听歌，猛地听到爷爷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见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自家客厅，正站在门口盯着电视看，老爹跟在后面。 老妈李缘也才发现老爷子来了，有些惊喜和慌乱地忙起身招呼，老爷子摆摆手，道：“甭说话。” 李缘只得住口，瞅了瞅丈夫楚风，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 老爷子听了段大鼓，表情振奋，索性走到孙女旁边坐下，专心听起来，又问：“这鼓也是那张什么编的？” 楚瑜头也不回地道：“我妈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李缘刚倒了茶过来，闻言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楚瑜抬了抬下巴，连老妈也不搭理。 老爷子摆摆手，笑呵呵地道：“我这不是怕听不清嘛，又不是说不让你妈讲话……这二胡也不错呀？” 楚瑜刚要说话，老爷子耳朵一竖，惊叹道：“大锣？居然还有锣声？” 楚瑜根本没注意到那是锣声，不过听爷爷这么说了，自然也知道不会错的，颇为骄傲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人家可是天才！” 一边说着，就见壁挂电视中，张扬抽出折扇，轻轻一甩，开始唱词： “嚇！命有几回合，擂台等着……” 老爷子听了一段，越听眉头皱的越深，终于忍不住道：“这唱的什么玩意？白糟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楚瑜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得细腻戏腔如山涧清泉笔直成一线，缓缓流泻而出：“小城里岁月流过去，清澈的勇气——” 刚刚还面有不屑的老人悚然动容，闭目细听，还没听个过瘾，就听电视里那小子“霍霍霍霍”的乱叫唤起来，气得跳着脚骂：“这唱的什么狗屁玩意！” 楚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睨了老爷子一眼，跟着一颠一巅地“霍霍霍霍”起来，见老爷子瞪自己，反瞪回去，得意地道：“那您别听呀？” 远在青城，张扬的爷爷同样很想把孙子骂一顿，“好好的戏腔不唱，这唱的什么东西？真是糟蹋大鼓二胡琵琶……” 电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歌词，老爷子没心思听，于是琢磨着回头寻个别的由头，把儿子骂一顿。 ——子不教父之过，也不算冤枉了他。 张扬家中，原本对这首歌也没什么感觉的张守一听了一会儿，不由“啧”了一声，转头望着媳妇，一脸惊奇，拖着长长尾音“哎——”了一声，表情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有点难以置信：“这歌仔细听，好像还好听的……” 张微撇嘴道：“本来就好听！” 方浅雪没好气道：“忘了你当初听的时候说什么了？” 张守一挠挠头，自个也有点不解，“当时是真觉得这唱的什么玩意啊……” 林沧海与苏徽对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不差，但听了这首歌，一时间也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对那段戏腔倒都十分喜欢，而其他部分，则都有点皱眉。 不过等听到第二段的时候，两人就都慢慢品出了一些味道了，这旋律……好像还不错啊？ 林依然坐在沙发上，跟着旋律节拍一颠一巅地点着头，同时还不忘观察着爸妈的表情，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与期许，见爸妈神情认真，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观察，心中愈发欢喜起来。 “天下谁的，第一又如何？” “止干戈，我辈尚武德” “江湖难测，谁是强者？谁挣一统武林的资格？” 跟着字幕好容易「听清」这段唱词，林沧海叹道：“这几句写得好！” 一语未罢，又听戏腔唱起，忙住口听歌。 旁边母女俩也没有人搭理他。 自楚瑜记事以来，第一次来到自己家中的老爷子终于熬完了大段的「狗屁内容」，又听得那段细腻唱腔，闭目认真听完，“嘶——”地吸了口气。 趁着又是「狗屁内容」，老人转头问楚瑜：“这小子叫什么来着？你说《射雕》也是他写的？” 楚瑜虽然不满爷爷打扰自己听歌，但更清楚歌可以回头慢慢听，自个要是这会儿跟爷爷赌气，就把张扬的一道免死金牌给砸地上了。 “看在杨过的份上，帮你一把好了，你要是不让杨过娶郭芙，对得起我的忍辱负重嘛！” 楚瑜心中哼哼着，“嗯”了一声，补充道：“他之前还写过一首《清明雨上》，是缅怀他奶奶的，应该更合您心意。” 老人叹了口气，惋惜道：“这么好的苗子，哪怕学唱戏去，也比在这哇哇哇的强啊！” 楚瑜翻着白眼道：“是霍霍霍霍，霍宗侠那个霍，这首歌名字就叫《霍宗侠》，张扬从小就学霍家拳，旁边那个打拳的，就是霍家拳的正宗传人！” 老人闻言怔了怔，又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儿子问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说过，那个谁想拍霍宗侠的电影？” 楚风笑道：“难为您记得，周风仪，电影名字好像就是《霍宗侠》，还找我投资来着。” 老人又问：“这歌怎么样？” 楚风想了一下，才道：“我听着挺好，有精神，歌词好，那段戏腔唱得尤其好，不过这种风格，整体来讲，瑜儿他们这年纪的人应该更喜欢。” “就是拍给年轻人看的啊！” 老人叹息一声，又缓缓点了点头，道：“回头看看反响怎么样吧。” 楚风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瞥了眼闺女，笑道：“还不谢谢你爷爷？” 楚瑜还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啊？” 李缘没好气地瞪了眼闺女，楚风笑道：“如果这首歌受欢迎的话，可以拿来做电影主题曲，怎么样，周风仪的电影主题曲，不辱没了你楚大小姐两次三番的推荐吧？” 楚瑜怔了一下，瞅了眼爷爷，扭过头去，撅着嘴巴道：“又不是我的歌，跟我有什么关系？” 【124】张扬哭了 张扬宿慧记忆之中，中国风的概念被应用于音乐、服饰、电影等许多领域，不过最早的明确概念与定义，却都是成于《东风破》。 而这一世，虽然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文化饱受冲击，但仍有部分人始终在各个领域坚守着传统文化的阵地。 早在三年前，天王导师汪清远就已经提出了「中国风」的概念，林素媛在一次访谈中转述，传播开来。 但师徒俩数年尝试，始终没有给「中国风」做出一个规范与定义，也没有真正具有普及、传唱意义的中国风作品。 直到《清明雨上》出现，加上音超的热度，才使得大多数人第一次知道了还有「中国风」这种类型的歌曲。 原版《清明雨上》发行时，许嵩只是个大学生，条件有限，张扬现场版的《清明雨上》较原版已有胜出，但如果与《霍元甲》相比，仍有不如。 《霍元甲》发行于《东风破》后三年，虽然与后者风格迥异，但却是一首各方面都很成熟的中国风集大成之作。 这首歌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带来的震撼与冲击，几可与原版《东风破》相比，而对于喜爱这种风格的观众来讲，还有胜之。 这直接导致，五位导师给出音超联赛史上前所未有的满分之后，大家对于张扬下一首歌的期待值，达到了前所未有之高。 这也是《娘子》这首歌得分如此之低，几乎令张扬淘汰的主要原因之一。 否则如果两者顺序互换，《娘子》在普通观众群体中固然爱者寥寥，带给音乐人的冲击却不会差多少，得分未必会比《霍宗侠》差多少。 音超播出《霍宗侠》这首歌的时间，在晚上九点左右，随后实时在三大平台开放了这首歌的付费下载。 仅仅一个小时零七分，《霍宗侠》就出现了在各大平台的音超专题排行版上。 当晚十一点，《霍宗侠》率先登陆重明音乐的最新单曲销量排行版中，又一个小时之后，同时在三大音乐平台的最新单曲销量排行中登陆。 排名一路攀升，到了翌日早上八点，就已经来到了《清明雨上》之下，随后在当晚悍然破局，在凤凰音乐率先跻身三甲。 而《娘子》，则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的媒体报道之中，张扬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娱乐头版。 华夏娱乐周刊：音超半决赛，张扬获音超史上第一次全导师满分 黄鸟周刊：两首歌比肩天后，一肩挑起中国风？ 江南新报：音超史上第一次满分，却险些被淘汰 华夏娱乐纪实：弘扬传统文化还是为了讨好意中人？张扬再献中国风歌曲《霍宗侠》 凤凰娱乐：张扬不负众望跻身总决赛，《霍宗侠》是否能够引领华语乐坛新方向？ …… 而关于《娘子》的讨论，则只出现在网上的一些角落里，吹这首歌的人，恨不得将它奉为圭臬，爱这首歌的人，则多少有些埋怨张扬不该把它放在《霍宗侠》之后。 这就跟打牌一个道理，有王炸自然是好事，可你开局就王炸，不是坑自己吗？ 而更多人的人，自然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首歌的存在。 张扬特意搜索了一下相关的讨论，发现热度还不如「张扬写中国风是不是为了讨好林依然」——远不如。 这让他多少有些郁闷，觉得自己要不就别费力不讨好地挑战高难度了，唱唱《告白气球》不就挺好的？ 下周六就是总决赛直播，张扬身上的压力颇大，事实上他来参加音超，截止到目前，最初「想要曝光度」的目标已经达成。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到了这个程度，哪怕明知上官祺钰身后有一堆明星，都已经做好了给她拉票的准备，他也不可能直接放弃争夺冠军。 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把决赛的每一首歌都唱好。 自打《射雕》发布以来，每周六连载，此后《音超》也是没周六播放，导致张扬的一周几乎就这一天是重点。 看罢《音超》和《神雕》的反馈之后，张扬就很少在特意去观察舆论动态了，基本处于主动闭关的状态。 每天要么练歌、练歌、练歌，要么陪林依然练歌，陪林依然看猫，陪林依然。 而在网络和一些二三流的纸媒，则开始慢慢出现了一些关于张扬的「解读」，比如： 《娘子》到底比《霍宗侠》差在哪里？ 鲁大教授卢照云批张扬作词水平：底蕴不足，颇多矫揉造作 以《霍宗侠》来缅怀《霍宗侠》，真的是致敬吗？ 霍宗侠传人评《霍宗侠》：张扬并非霍家拳传人 抛开主观色彩，客观论《清明雨上》词曲优劣之处 一味鼓吹张扬「原创才子」「音乐天才」，背后反应是怎样的社会状态？ 你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下一个张扬吗？ 独家解析！吸粉无数的张扬，为何追求林依会被拒？ …… 于此相对应的，同样是这样媒体，以及许多一线媒体，也开始增加了上官祺钰的报道： 天才如张扬也难以遮掩其光芒的音乐少女，上官祺钰凭什么获得凌然组唯一的黄金席位？ 小天后温碧盛赞上官祺钰：她是我心里的完美女声 音超总决赛在即，盘点最有可能夺冠的四大学员，张扬仅排第二 张扬想要夺冠，最大的对手在组内：揭秘天才音乐少女的追梦之路 卢以沫采访提起本届音超，最看好的学员竟不是张扬 …… 张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过他身旁却有不少人，一直都在关注着和他相关的内容，比如爸妈，比如张微，比如林依然，都看到了这些内容。 没有办法，这些报道哪怕是夸上官祺钰，标题上也大多都有张扬的名字，报道音超必提张扬，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 不过林依然她们看到了这些内容，却不愿这个时候告诉张扬，免得他因此而受到影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比如周帆。 自打记事以来，这是周帆第一次没有跟张扬一块过暑假，觉得十分无聊，所以看到网上居然忽然冒出来不少人，踩张扬而捧上官祺钰，逮着一个就喷一个，喷输了就继续喷，骂赢了就截图发给张扬邀功。 后来被禁言，注册账号太麻烦，就找张扬借号，拿他的号继续跟人对骂，然后意料之中地又被禁言了。 张扬知道这是上官祺钰幕后的人在给她造势，影响自然是有的，不过哪个网络写手不是每天都在遭受网络暴力？ ——除了没人看的。 因而这点舆论的影响，也就骗林依然柔声安慰他几句而已，合唱一首，多瞄两眼她换上丝质礼服后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也就抚平了。 总决赛直播在22号晚，18号晚开始第一次彩排。 地点在京城，也是华夏最大最高规格的场馆「花冠」之中，单单主场馆，就可以容纳观众超过八万人。 为了这场总决赛直播，在筹备海选的时候，节目组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张扬给爸妈、张微、林依然、周帆、周启航、张永泰父子俩都留了门票，还又给林依然爸妈备了两张，不过可惜的是，林依然转述爸妈之后，被拒绝了。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张扬陪林依然一块去看猫的时候，顺便邀请了张子宁母女俩，倒没有刻意卖好，坦言说多了两张，有空的话一块去看看。 张子宁的妈妈名叫墨颜，是个颇为精明通透的女人，谢过好意，也并未推辞，说一定过去。 小姑娘演技十分不错，不要说与同龄人比，与一些老戏骨飙戏也不逊色，林依然说生活中十分可爱开朗，不过张扬每次见她，都觉得小姑娘可爱归可爱，但话并不多，开朗自然也难谈起。 林依然就说因为你长得不像好人，人家对你有戒心。 张扬自动翻译成长得太帅，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夸奖。 总决赛前一天，张扬爸妈、妹妹和周帆父子俩一块从青城过来，周帆这才知道张扬居然是跟林依然合唱开场曲，看着他的表情，俨然就像是在瞧着一坨即将玷污鲜花的牛粪，十分不甘。 刘婵和王珊珊也来了现场，票却是林依然通过江沫拿的，她与张扬说这事的时候，还担心他心里不舒服，解释说怕他跟节目组要太多票不大好。 张扬趁机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本想表达一下亲昵，结果第一次敲，没有经验，没把握好力度，他自觉没用什么力气，林依然却疼的差点哭出来，眼泪汪汪地捂住脑袋，委屈地瞪着他，咬了咬唇，转身就走。 张扬弄巧成拙，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又是尴尬，还有点想笑，赶紧追上去，抓着她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连声道歉。 当时在彩排现场，到处都是人，林依然不愿让他难堪，委屈地瞪他两秒钟，伸到他肋下，用力地掐着扭了一下。 林依然自小就被宠着长大，且性子喜静，少与人打闹，即便戏谑玩闹，也没有几次这样掐、扭的经验，哪怕心里委屈，也不愿意真弄疼了他。 ——哪怕是多年之后，记起这个午后发生的糗事，林依然都十分确认，自己当初真的是心疼他，不想掐疼他。 但那个转念的刹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在张扬肋下捏了薄薄的皮。 然后带着几分表达嗔怪和撒娇的意味，加重了力道。 扭了一下。 接着就看到张扬先是呲牙咧嘴，然后表情扭曲，蹲了下去，半天都没起来。 她起初以为他故意吓唬自己，让自己消气，顺便还得在安慰他一下，很傲娇地看向别处，心想你演的挺像，但我不能每次都上当呀。 谁让你刚刚把我弄那么疼…… 不过等了一会儿，张扬还没站起来，她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弯腰瞧了瞧，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蹲下来，扒拉着他的脑袋问：“你怎么啦？不会真弄疼你了吧？” “没事……” 张扬强忍着肋下火辣辣的灼痛，朝他露出一个笑脸，却还是忍不住吸凉气。 林依然瞥见他眼角没擦干净的眼泪，明净眸子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眼神里透着内疚、心疼、委屈，似乎还有点想笑。 然后伸出一根纤嫩玉指，抹掉了张扬眼角没擦干净的眼泪。 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心里为此一直后悔了许多年。 为啥当初没想到先拍照呢？ 这混蛋后来一直都不承认他被自己打哭过。 【125】惊艳开场（六千字大章） 总决赛直播晚八点开始。 张扬给的都是贵宾席，可以直接走贵宾通道进场，不过张守一还是催着早早地过来了，也未去打扰张扬，只给他发了条消息。 张微第一次来到闻名世界的「花冠」，从下了出租开始，就没停下四处张望的目光，还不时用新手机拍一张照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张守一、方浅雪、周启航和周帆自然也是第一次来，但都比张微矜持的多，并不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表现出自己的兴奋和新奇情绪。 一路都有标牌指示，不过张守一生性谨慎，看到有工作人员，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不免耽搁了点时间。 张微正暗暗冲着老爹翻白眼的时候，瞥见两个秀发披肩的漂亮女孩挽着手臂，从后面走过来。 左边那位身高估计有一米七，细腰长腿，肌肤雪白，一身白T恤搭牛仔短裤的普通夏装，完美地显出了她高挑婀娜的身段，青春洋溢，十分动人。 与她挽着手的女孩年龄略小，身量也要矮一些，不过目测也比自己高不少，应该有一米六五左右，一袭复古紫色流苏长裙，纯美脱俗。 前者令人惊艳，后者令人自惭。 张微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一遍，发现自己跟小蹊都比不过人家，所见过的人中，似乎就只有未来嫂子才能跟那个紫裙女孩一较高下。 这让她多少有点受挫，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比不过林依然，是因为年龄问题，长大后不会比她差，现在见了另一个，才发觉自己就算长大了，上限也就那个长腿美女的程度。 还没人家腿长。 跟林依然和紫裙女孩这种还是有一眼可见的差距。 长腿美女似乎来过这里，目光只在张微他们身上一扫，就挽着紫裙女孩走向前方走廊拐角。 紫裙女孩却似察觉到了张微的打量，朝她微微一笑，柔美脱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 张微便也回了个笑容，略有些局促，等人走开后，收回目光，发现周帆竟在盯着那两个美女的背影看，很鄙视地朝他翻个白眼。 周帆回过神来，恰看到张微的白眼，撇撇嘴没跟她一般见识，刚刚的惊艳冲击感仍未消失，心想果然是贵宾通道，这样的妹子平常哪能轻易见到。 愈发坚定了好好学做导演的决心，娱乐圈里像这样的顶级美女难找，略次一二等的美女却是随手抓。 咱也不贪心，以百当一就好。 五人来到观众席，已经有许多观众，还有许多人也在找座位，不过场馆实在太大了，仍显得有些空旷。 张微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还没坐下，周帆忽然指着侧后方道：“那边好像是张扬的粉丝。” 张微跟着爸妈一块循声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有人男生女生举着「张扬粉丝后援会」「名扬天下」「张扬我们是你坚实的后盾」等标语的灯牌，他们似乎是有阻止的，还有人拿着灯牌、手幅分发给旁人。 方浅雪知道儿子如今多少算个名人，别的不说，上周六他电视里唱完《霍宗侠》之后，那家原本都快开不下去的武馆，第二天就差点被报名的人挤爆，连带着隔壁的烧烤摊，乃至于一直门可罗雀的茶馆，生意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茶馆老板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亲戚，前几天还打趣说“回头得给你儿子广告费才行”。 但那毕竟是传闻，包括网络上看到的榜单数据，几百万的下载量，数据太过庞大，导致她完全想象不出具体的概念， 所以看到居然有人排到现场给儿子加油，而是似乎还成立了粉丝会，就觉得十分惊奇，将那些标语念了一遍，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骄傲。 张微扁扁嘴巴，同样十分新奇，眨了眨眼，忽然看到了刚刚在贵宾通道遇见的那个长腿美女，走到了那群粉丝之中，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抱着一个挺大个的灯牌走了过来。 她的座位就在旁边，与那个紫裙美女坐在一块。 “哇，这两个女孩漂亮！” 方浅雪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女孩，由衷地赞叹一声，张守一也看了一眼，道：“没林依然好看。” 其余四人都忍不住笑，张微也笑，随后看到那个长腿美女回到座位后，打开了灯牌，上面的标语是：「才华使我无法低调」，更是忍俊不禁。 “这什么标语啊？” 杨雨婷身子微微后仰，十分嫌弃地瞅着灯牌上面的字。 楚瑜把灯牌横在两人腿上，很自豪地道：“低调才是最大的张扬，我这叫结合具体名字、性格和需求，定制标语，要是拍到镜头里，肯定比那些谁谁谁我爱你的强一万倍！” 杨雨婷用指甲敲了敲灯牌，道：“等下要举你举啊，我可不举着，这么沉。” “知道沉你还让我一个人举着？” 杨雨婷想了想，道：“他要是唱中国风，还得是偏古典的那种，我就帮他举灯牌，要是再唱那些乱七八糟的，霍宗侠啦娘子啦什么的，我就直接走。” 楚瑜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不行！就算是陪我，你也得在这坐着看完！” 她说罢之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左右瞧了瞧，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跟着我们来了？” “有就有呗。” 杨雨婷满不在乎地道，“他们都觉得我是雪做的，淋点雨、见点光都会化掉，大逆不道的跑出来看选秀，肯定要安排的妥妥当当才行。” 楚瑜想了想，举着灯牌，脑袋躲在灯牌后面，偷偷摸摸地观察了两三圈，手臂都酸了，还是没发现有可疑目标，只好坐下来，把灯牌重新放在雪白的大腿上，咕哝道：“看着好像没有啊？” “你要是能发现，他们就干脆辞职算了。” 杨雨婷翻个白眼，“你老实歇着吧，不然等直播开始了，你该举灯牌的时候，没了力气，我可不帮你举。” 楚瑜也跟着翻白眼，“你不帮我举，我以后就也不带你出来了。” “就算举了，人家也不一定拍啊。” “为什么不拍？我们两个这么漂亮，而且座位这么靠前，灯牌标语也有含义，只要有观众或者粉丝的镜头，肯定会拍我们的。” 楚瑜信心十足地道，“我都调查过了，你放心吧。” 与此同时，来到现场后台坐镇的江沫接到了一个紧急通知，然后赶紧来到导播室，调现场镜头，很快找到了坐在一块闲聊的楚瑜和杨雨婷，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对站在旁边的总导演宋之问道：“记住这两个人，等会儿直播，任何镜头里，决不允许出现这两个女孩的身影，放大能看到她们都不行，一定要记住！” 宋之问三十多岁，其貌不扬，不过能在圈内混这么多年，而且揽下音超总导演的职务，自有过人之处，见江沫说的郑重，心里疑惑，却仍应下。 等出了导播室，这才低声问道：“江总监，出了什么事情？那两个女孩什么身份？” “一个总爱到处乱跑，跑到哪，哪就有麻烦的小麻烦，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跑这里来了。” 江沫叹了口气，见宋之问似乎还想再问，扫他一眼，“记住我说的就行了，一定不能让她们两个出现在镜头里。” 宋之问见她不愿明说，也就不敢再问，想了想，道：“那我再去叮嘱一下。” 杨雨婷的出现是个意料之外的小麻烦，不过只要不让她出现在镜头里即可，其他的事情不用自己来操心，江沫吩咐下去之后，就放下心来。 真正繁忙的工作在决赛开始前，已经做了大部分，但并不代表同步直播轻松，尤其是还要配合一些幕后安排，根据现场情况要做适时调整。 这会儿难得空闲，江沫脑海中一闪念，想要去后台看看林依然，不过犹豫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几天彩排都没有表明这层关系，这会儿都要上台了，更没必要。 至于舞台效果，她看过排练和彩排的视频，对此并无担心，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么漂亮可爱乖巧的侄女，不会真的就这样轻易地便宜了张扬吧？ 想到这儿，江沫又有些犹豫。 上官祺钰的背景颇为深厚，但若与她相比，无疑还是差了一筹，音超不是她的一言堂，不过顺势而为，改变一些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 张扬如今的真实人气远胜上官祺钰，她如果想要帮张扬，其实是有这个能力的，但这样对他真的是好事吗？ 她早早告诉张扬决赛内幕，除了告知外，未尝没有提点的意思，要他结好上官祺钰，以他的才华，加上同组的便利，做到这点并不困难。 但就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张扬非但没有结好，反而似在刻意疏远。 这可不是一个将要踏足娱乐圈的人，该有的觉悟与性子。 少年气盛，恃才傲物，这是常事，能够理解，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失望。 林依然虽然聪慧，性子却不适合商场，苏徽和林沧海也不愿强迫女儿去学她不感兴趣的东西，反正两人春秋正盛，从孙儿辈培养继承人完全来得及。 但这并不意味着林依然就能完全置身于外，江沫与苏徽虽非亲生，却与亲生无异，她至今未婚，视林依然如半个女儿，也如苏徽一样希望她永远这样无忧无虑。 想要无忧，自然需要有个遮风挡雨的人，不过从目前来看，张扬差了太多。 这世界上有天分、有才华的人太多了，真正站在上层的有几个？ 领兵者为将，将将者为帅，林沧海和苏徽都是特例，不能指望他们的接班人仍能做到这个程度，但下限再低，眼光、处事，都是不能少的。 而张扬在这两个方面都差了太多。 不过…… 她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糟糕的眼光，又有点不自信起来，当年断定林沧海不是苏徽的良配，已经被现实给打击的不轻……总不会又走眼吧？ 应该不会！ 江沫很快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总不能苏徽和林依然母女俩都碰到妖孽，这概率也太低了……吧？ 江沫的工作大多都在今天之前，这会儿直播还没开始，真正需要她拍板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当她被助理叫醒，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播已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一个开场的学员是上官祺钰。 她一袭白裙，背后还支楞着两个雪白的翅膀，在一束雪亮的灯光中，从场馆最上方缓缓降下，在空中与凌然汇合，一同合唱凌然的经典歌曲《风起时》。 这是凌然最具传唱度的名作之一，但今晚的主角毫无疑问是上官祺钰，凌然的歌词反而不多，不过今晚总决赛本就是以学员为主，自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该。 人美歌好，加上第一个开场，又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就连一些学员的粉丝，看罢了开场表演后，都不得不承认，单以开场表演而论，上官祺钰无疑是全场最佳。 而更多的人，则在奇怪：开场表演都要结束了，张扬呢？ “我哥怎么还没出现？” 张微都已经数不清台上唱歌的家伙是第一个人了，只好转头问老妈。 方浅雪还没回答，张守一已经道：“不是说是最后一个吗？这是第九个。” 张微有些不耐烦地道：“哎呦，怎么这么慢，总决赛了，还有这么多学员？一个个的唱下去，得唱到什么时候啊？” “第一轮就淘汰掉五个了！” 方浅雪刚说罢，张守一道：“完了完了！” 周启航惊问：“怎么了？什么完了？张扬不是还没唱吗？” “我是说唱完了！” “噢，吓我一跳……” 周帆因老爹的蠢萌满脸嫌弃，张微则哈哈哈地笑起来，舞台上，主持人樱姿和楚河已经在采访刚刚完成开场表演的学员与嘉宾。 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学员又表达了一番感激、敬仰之后，第九位学员终于返回后台。 整个场馆在下一刻陷入一片黑暗，如果不是舞台上方还有朦胧的光华，几乎让人以为出现了停电事故，而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被吓了一跳。 张微就被吓得差点惊叫起来，好在很快，就听到到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清越、明快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洗悦耳。 张微立即意识到这是自己哥哥的表演，认真听了一下，轻声问道：“是风铃吗？” 张守一毕竟是个追求过音乐梦想失败的中年大叔，立即道：“不是。” 却无暇再说更多，凝神细听。 “哇，编钟？” 楚瑜也吃了一惊，“这个家伙太会搞了吧，连编钟都用来伴奏了？” “是编磬。” 杨雨婷轻声纠正，也在凝神细听，一双明媚眸子盯着舞台，在昏暗的光线中晶晶闪亮。 八万人的场馆里寂然一片，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清越音符回荡，而后伴随着鼓声，舞台上隐隐亮起光明。 那是舞台中央屏幕，亮起了如《清明雨上》时那般的水墨画。 看到这一幕，杨雨婷心中一定，而后又是一喜，确认自己没有白来这一趟，是自己想听的中国风！ 水墨画在光影之中不断地流动变幻，似是一对男女在不舍道别，十分短暂，只有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而后重新暗了下去。 只短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朦胧的光芒再次亮起。 似有纱幔挡住了舞台，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一端，隔着纱幔，照出一个隐隐熟悉的挺拔身影，缓缓朝着纱幔尽头走去。 就在杨雨婷脑海中闪过那个名字的瞬间，耳边已有瞬间爆发出来的呼喊尖叫之声响了起来，汇聚在一块，简直像是置身于磅礴海潮之中一般，把她给吓了一跳。 同样尖叫起来的楚瑜也被吓了一跳。 “哇——” 张微、方浅雪，以及隐在观众席未知处的刘婵、王珊珊等跟着喊出声，想要帮张扬壮壮声势的许多人，都因周围的巨大声浪而懵了一下。 我就跟着喊一声，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喊？ 现场工作人员，以及后台的学员、导师、嘉宾，同样被这骤然爆发出来的巨大声潮给惊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张扬个人演唱会呢。 上官祺钰正跟凌然站在一块，原本还在期待着张扬的表演效果，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听到这样的声音，一惊之后，心莫名地沉了一沉。 好似那磅礴的声潮化作了实质，压在了她的身上与心上，原本有些紧张，更多都是期待、兴奋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了许多。 凌然也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哇……怎么跟个人演唱会似的？” 江沫同样也有短暂的愣神，这才多久啊，张扬竟然有了这样的影响力？ 张扬也没想到自己都还没露面，居然就有这样大的声势，被台下那如山崩海啸一半的声浪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忘词。 好在合唱的人是林依然，最近练的十分勤快，否则没有形成条件反射，多半真要出错。 “屋檐如悬崖……” 熟悉的唱腔和嗓音甫一响起，场馆内回荡的声潮就立即弱了下来，在这句唱罢之后，几乎重新变得寂然无声，几乎人人都在跟着纱幔上被光影映出的字幕凝神倾听。 “……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一边轻声唱着，那道挺拔身影缓缓走到纱幔尽头，随后转过身，在紧紧跟跟随着的柔和光束之中现出了张扬的身影与面容。 “妈妈妈，我哥好像又变帅了啊！” “舞台效果！” 母女俩的对答之中，张扬一袭雪白汉服，身姿挺拔，嘴角含笑，缓缓抬手，朝舞台另一端遥遥抬起，似是邀请。 他身上的光束随之熄灭。 下一刻，柔和光束亮起在纱幔另一端，照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少女侧影，纤腰一握，婀娜秀挺，虽只是一个侧影，也美的令人惊艳沉醉。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 空灵柔和的女孩儿嗓音十分悦耳，与张扬极具辨识度的独特唱腔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一块，伴随着此时已几乎难以引起人们关注的伴奏旋律，自花冠中荡漾开，回响于华夏，乃至于汉文化辐射圈的千千万万人的耳边。 在倾听的同时，许多人脑海中都会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谁？” 尤其是对于一直关注音超，关注音乐的观众来讲，这更是一个令他们十分茫然的问题，这样柔和空灵的女声，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啊！ 可如果自己听过，这样的嗓音，怎么可能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 柔和空灵的嗓音仍在演唱，镜头与无数双目光聚集的光束中，手握话筒的少女侧影也在缓缓行走，走向即将揭开她神秘面纱的纱幔尽头。 许多人盯着她的侧影，一时间连那歌声都没有忘记了，只想看一看她的阵容。 千千万万人瞩目之中，她缓缓走到纱幔尽头，而后止步。 纱幔缓缓落下。 灯光却在这时候暗了下来。 “卧槽！” 不论现场还是电视机前，都有数不清的人，在这一刻难以自抑地破口大骂，不过骂声还没完整出口，便又随着重新亮起的灯光而消失。 灯光亮起的舞台一角，被万众期待的女孩儿一袭黑色丝绸长裙，披着绸缎般柔顺黑亮的长发，裸露在外肌肤如美玉般泛着晶莹光泽，微微而笑，秀美脱俗。 她身后的巨大屏幕重新亮起，精心制作的水墨画面缓缓流动变换，相形之下，女孩儿纤弱娇美的身子格外不起眼，却散发着比那光影浮动的荧幕还要明亮、耀眼许多倍的光华。 如黑暗之中的明珠，又似浩瀚夜幕之中高悬的明月，柔和，绚亮，剔透。 她浅浅含笑，缓步走向舞台中央，前方有灯光亮起，照出张扬的身影。 他也在走向她。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两句歌词之后，依旧被黑暗笼罩的观众席里才发出轻微的骚动，隐隐有或惊呼或呢喃、或疑惑或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后又慢慢归于沉寂。 “哇——未来嫂子好漂亮好漂亮啊！” “麻痹劳资当初就不该放弃的，这么漂亮的妹子本来该是我的” “啊啊啊放开那个女孩冲我来！” “鱼儿姐姐你还是放弃吧，不是你太差，是情敌太强大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帮我举一下灯牌，累死我了” “这么黑，人家也不拍我们啊！” “人家那摄像机再黑都能拍到，帮我举高一点” …… 台上两人遥遥凝望，缓缓走近，相视而笑，同时转身，面朝着镜头与台下的观众，又同时转了回来，凝望着对方。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 “只得一行青苔。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 “你无瑕的爱” …… 【126】我心里的冠军 原版《千里之外》，由于两人的唱法风格大相径庭，采用的是每人一段词的分法，而张扬和林依然，却是以男女角色来分词。 在开场亮相的惊艳，和合唱嘉宾竟然是林依然的意外之后，随着两人的演唱，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慢慢沉浸在歌词中表达的意境中去。 哪怕《清明雨上》再火，终究是有更多人没有听过这首歌的，对于没有听过这类中国风歌曲的人来讲，这种古典中国风的韵味，无疑更令他们惊喜沉醉。 而即便听过《清明雨上》的观众亦或粉丝，这会儿同样十分惊喜，没有想到张扬居然又写了一首古典中国风，而且写得这么好。 更重要的是，竟然是跟林依然一块合唱！ 听着两天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许多人都忍不住猜想：“张扬这是好事将近了吗？还是说已经跟林依然确定关系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通过这段时间排练时张扬的讲解，林依然对于这个虚构的爱情故事，已经有了她的理解。 故事是虚构的，但未尝没有张扬的心事在其中：这对恋人是被迫分开的…… 这是他心中的忧虑，亦或者高考前决定与自己分开，那段时间心中的写照么？ 她理解他，却不能与他直说这些，所以当最后一段合唱的时候，眼望着张扬，见他同样也望着自己，也不回避，四目凝望，眼波如水，温柔含笑，用目光告诉他，这不会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尾音袅袅，终于缓缓飘散不见，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寂静的现场才有人自发地开始鼓起掌来，还有人在尖叫呼喊着“在一起……” 不过场馆实在太大，呼喊者又没有麦，哪怕高声喊，也传不到舞台，反倒是掌声如同冬日里的山火，迅速扩散蔓延开，汇聚成为一片声潮。 楚河和樱姿两个主持人，一边走向舞台中央，一边说着欢迎词，刚起了个头，就被掌声给打断，只得暂且住口，走到张扬和林依然身旁。 张扬和林依然一块躬身谢幕之后，按彩排时那样，站在一块，不过由于唱最后一段时过于投入，一时之间还没走出来，生怕被迫分开一样，两人站得很近。 男才女貌，珠联璧合，楚河与樱姿走向两人的时候，场面莫名有些像是婚礼现场。 张微这么说，方浅雪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欢喜，斥了女儿一句，但被她这么一说，再看的时候，发现还真有点像。 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哪个有儿子的妈看着不喜欢？ 再想起儿子说今年春节就把林依然领回家的话，方浅雪越看林依然越是喜欢，却又莫名地记起唐言蹊来，觉得有点惋惜。 不过人要知足，真能把林依然领回家，已经是自家的福分，她很快忘记了唐言蹊，专心听台上两人的对答。 等掌声稍歇，樱姿才笑着感叹道：“实在是太美了，歌美人美意境更美！” 楚河笑道：“张扬请来的这位合唱嘉宾，有些特殊，虽然肯定有很多人认得她，不过还是请张扬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听到这话，不认得林依然的人倒还好，认得她，尤其是知道她与张扬关系的人，不免有些浮想联翩。 张扬喜欢林依然，这该是不会有错的事情了，而且似乎表白过，被拒绝了，但这回儿林依然居然登台与他合唱，那么可想而知，两人的感情绝不像《同桌的你》和《晴天》中写的那样渐行渐远。 主持人明知道很多人都认得林依然，还要他来介绍…… 不会要在这个时候公布关系吧？ 这么一想，连台下的方浅雪等人也十分期待起来。 林依然也眼望张扬，抿嘴微笑，看他怎么介绍自己。 张扬右手握话筒，左手作势一引，本想说些俏皮话，不过转头对上林依然那双明净如水的眼眸，脑海里莫名其妙地空了一下，卡在那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画面停顿有近两秒钟。 林依然眨了眨眼，有些奇怪，而电视直播和现场台下，已经有不少人瞧出了张扬卡壳，有微微的哄笑声。 张微一脸嫌弃地道：“哎呀，我哥笨死了，介绍一下都不会。” 方浅雪无奈地摇摇头，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张守一倒是很会给儿子找理由，道：“估计当着人家的面，紧张了吧。” 似乎听到了老妈跟妹妹的嫌弃，张扬干咳一声，终于道：“那个……我高中的同学，也是同桌。” 林依然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挂着浅浅的笑意，朝着台下和镜头，微微一躬身，轻声道：“大家好，我叫林依然。” 楚河和樱姿也没想到张扬竟然连介绍个人都能卡壳，不过这么大的舞台，这样不算什么意外，倒是有些惊讶于林依然的落落大方。 樱姿笑道：“你怎么会想到找依然来合唱呢？” 张扬解释道：“以前听过她唱歌，觉得挺好听的，就想找她试一下，凌然老师也同意，所以就试一下，效果还不错，于是就来唱了呗。” 樱姿“哦”了一声，笑问：“我听说你一开始选的不是这首歌，为了跟依然合唱，特意写了这首《千里之外》，是吗？” 台下八万观众，和电视机前数以万计的观众一样，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 这事连林依然也不知道，听这么说，眼望着张扬，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有些羞涩，又似期待。 节目组有意拿两人制造话题，虽说未必能够贡献多少人收视率，但看点怎么会嫌多？ 张扬却不愿当着全国观众把话说的这样暧昧，免得林依然难堪，而且《千里之外》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果断否认，摇头道：“没有没有。” 他也不看林依然，认真地解释道：“其实这首歌早就有构思了，只是最近刚写完而已。” 楚河问：“这首歌有什么故事吗？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 张扬刚刚的回答，已经证实了林依然对这首歌的猜测，多半就是高考前他决定与自己分开时，心有所感，才有了这首歌的灵感，听到主持人这样问，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扬，看他怎样回答。” 张扬笑道：“就是想写一首中国风，然后虚构了这样一个有情人被迫分别的爱情故事。” 说完后，瞥见林依然眼望着自己，眼波盈盈，有些奇怪，回望她一眼，林依然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并未引起身旁两位主持人的注意，不过现场到处可都架着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的实时拍摄，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出摄像机的「监控」。 于是短暂延迟后，两人「暗送秋波」的画面，就出现了在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屏幕上。 张扬倒还好，他是男的，那个眼神也是以询问居多，林依然望着他的眼神，情感虽有些复杂，可呈现出来的画面，则完全就是在诠释什么叫做「美目流盼」，令人怦然心动。 楚河与樱姿要主持控场，自然没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又问了张扬两个问题之后，樱姿笑着问林依然：“依然觉得今晚张扬会取得怎样的成绩？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的？” 林依然瞥了眼张扬，随后向樱姿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今晚的发挥怎样，不过成绩取决于比赛，是不同风格的取舍，并不意味着失败，就像是没有来到总决赛的那些学员，在喜欢他们的观众心里，他们并不比今晚冠军的差。” 她又瞥了眼张扬，而后飞快移开目光，话语轻柔平淡：“不论结果如何，在我心里面，他已经是那个冠军了。” 台下观众很给面子的再次鼓起掌来。 樱姿笑着道：“张扬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扬道：“就好好唱呗，反正不管结果怎样，都有个冠军保底了。” 樱姿忍俊不禁，笑道：“那请两位先回后台暂歇，我们期待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张扬和林依然再次欠了欠身，并肩走向后台，等离开舞台，张扬笑道：“要不要庆贺一下表演的圆满成功？” 林依然抿嘴笑道：“这就算圆满成功了啊？” “那当然。” 张扬瞅着她，等她问怎么庆贺，林依然却只瞥他一眼，并不接话，张扬好要再说，在后台通道前看到了江沫，只得站住。 林依然往前两步，走到江沫面前，甜甜叫了声：“小姨。” 站在江沫旁边的宋之问愣了一下，瞅瞅林依然，再瞅瞅张扬。 在宋之问旁边的矮挫男也愣了一下，瞅瞅林依然，瞅瞅张扬，再瞅瞅不远处的夏海，联想起这段时间夏海对张扬简直是纵容的各种待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不由暗暗佩服，难怪人家是音乐总监，音乐内外都比自己通达啊！ 开场表演结束只会，第一轮淘汰赛很快开始。 张扬排在第六位。 按赛制，总决赛会开通场外投票，投票方式为手机短信和网络投票两种，理论来讲，每人可以通过手机和网络给喜欢的学员投出两票。 每个学员的演唱时间即投票时间，演唱开始时，投票通道随之开启，演唱结束时，投票通道随之关闭。 舞台上有五个学员坐席，学员演唱之后不必下台，按顺序来到席位上坐下，但最终只会留下五个学员，也就是说，从第六位学员上台开始，就会有人被淘汰。 【126】恐怖的票数 “接下来有请张扬，给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听妈妈的话》。” 张扬出道以来，几乎每首歌都有故事，《同桌的你》《晴天》写给喜欢的女孩，《清明雨上》缅怀奶奶，《婚礼》写给失恋女孩，《霍宗侠》纪念先烈，《娘子》尝试新的曲风…… 而由于刚刚的《千里之外》合唱，林依然的到场，使得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张扬唱的歌，多半还与林依然有关，要么爱情，要么中国风。 所以樱姿报幕之后，只歌名就令许多人大感意外，而后又觉得恍然。 这才合理嘛！ 张扬给那么多人写了歌，怎么可以忽视自己的妈妈呢？ “妈，写给你的哎？” 张微他们都不知道这事，听到这个歌名的时候，就格外意外与惊喜。 虽然不是《听爸爸的话》，但儿子能记挂着老妈，张守一这个当爹的也与有荣焉，十分开心，尤其是听到周启航慨叹说：“张扬这孩子确实有心……”就更开心了。 周启航也是看着张扬长大的，同样感到十分欣慰，又瞪了一眼周帆，愈发觉得这混小子不省心。 周帆清楚地从老爹的眼神里读出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意味，撇了撇嘴，懒得搭理。 “写给他妈妈的歌吗？” 楚瑜也有些意外，转头瞅瞅杨雨婷，担心不是中国风，她耍小性子，不愿意帮自己举灯牌，却见杨雨婷怔在那儿，担心她想到伤心事，就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道：“帮我举起来。” 杨雨婷看她一眼，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看在他一片孝心，我就再做一回苦力。” “听妈妈的话？” 另一片前排区域里，林沧海、苏徽和从后台返回观众席的林依然坐在一块，旁边还有刘婵和王珊珊。 听到这个歌名，苏徽跟着复述了一遍，也觉得有些意外，转头看林依然，问道：“是写给他妈妈的吗？” “不是。” 林依然从重返舞台的张扬身上收回目光，向老妈解释道：“张扬觉得他的歌应该更受年轻人欢迎，而这些人可能会跟父母发生一些观念分歧，所以特意写一首歌，劝导大家，尽量听妈妈的话。” 这个解释很得父母长辈的欢心，就连林沧海，听罢闺女的解释，对张扬带着自己闺女上台唱歌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而在这个网络已经逐渐开始普及起来的时代里，电视的绝大部分观众，其实都是中老年人，尤其是计划生育以来，都是独生子女，长辈的占比就更大了。 张扬一句歌词没唱，就这一个歌名，就获得了许多中老年观众的好感。 “妈妈妈，你快来快来，这首歌你肯定爱听！” 京城某个小区的客厅里，许诺大声嚷着因为上一期两首歌而对张扬产生心里阴影的老妈。 从家里有了电脑以来，许诺就很少再看电视，后来有了智能手机，看的就更少了，就连《音超》还是爸妈推荐她看的，从第一季就开始推荐，她跟着看了两期就弃了。 第二季开播后，爸妈就又开始推荐，特意渲染了“谁谁谁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写歌”，许诺嗤之以鼻，这种不顾别人前途，满脑子恋爱的男生能写出什么来？ 不就是情啊爱啊什么的，再抱一把吉他装忧郁，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结果老爹又说人家一个是《临江仙》作者，一个是《诗词大会》冠军，这才本着“学霸居然也会早恋”的好奇心，在网上找了视频去看。 后来就换了她每周六催爸妈追看《音超》，《清明雨上》和《婚礼》的两期都很和谐，一家子张扬吹，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爸妈总会感慨“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培养出来的？” 许诺倒不怎么介怀，她本身长得好看，成绩比不得学霸，却也不差，每回爸妈说，她也就回一句：“这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几个开挂的！” 直到上期半决赛，张扬的《霍宗侠》和《娘子》，她简直爱死了那种旋律节奏，而爸妈则完全听不来。 《霍宗侠》倒还好，毕竟有民乐和戏腔的情怀加成，而《娘子》则直接导致爸妈差点「脱粉」。 好在刚刚的《千里之外》又拉了回来。 老妈倒不是故意不听张扬的歌，她还指望着张扬能再唱一首中国风呢，只是外婆打了电话来，没空看电视。 许诺连喊好几声，老妈才从房间出来，问道：“喊什么呀？” “这首歌叫《听妈妈的话》，您不听哪行呀？” 许诺笑嘻嘻地拉了老妈坐下来，又惊叫道：“差点忘了，投票投票！” 张扬站在舞台上，歌曲前奏已经响了起来，许诺却没心思听，眼睛盯着电视一角的投票通道，拿手机短信投了票，又汲着拖鞋往书房跑，叫道：“爸妈你们赶紧投票啊，我去网上再投一票。” 这时张扬已经开始唱歌，许父许母一见又是说唱，有些不喜，不过还是跟着字幕听了一段。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为什么别人在那看漫画” “我却在学画画，对着钢琴说话” “别人在玩游戏，我却靠在墙壁背我的ABC” …… 许父许母都属于早富起来的政策受益者，本身并无多高的文化，对于子女的要求自然高，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要求严厉，除了补课之外，还给她报了不少特长班。 挺巧，当初给许诺补习最多的，就是英语和钢琴。 孩子贪玩是天性，小时候许诺被逼着补习，学这学那，没少闹过哭过，夫妻俩虽说逼着孩子学习，看着她每天不情不愿地硬挨着，哪能不心疼？ 许母背地里不知哭过多少次，可为了孩子的未来，只能硬下心肠继续逼着她学下去。 后来总算熬了出来，许诺成绩越来越好不说，高中时还拿过区里钢琴比赛的二等奖，能考入重点大学，这也是一个加分项。 因而哪怕不喜欢这种曲风，唱的太快，也不大能听清楚歌词，但看着字幕，夫妻俩仍不由自主地受到触动。 “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 “长大后你就会开始懂了这段话” 看到这两句歌词之后，许母默默地拿出手机，按照电视屏幕上给出的投票方法，发送了投票短信，许父同样默默地投了票。 许诺早已经在别人唱歌的时候，在网络上打开了投票页面，因而很快投了票，又嗖嗖嗖地跑了回来，家里养的猫还以为在陪它玩，也跟着嗖嗖嗖地跑到了过来，往沙发上一跳，蹭着小主人雪白光滑的大腿。 许诺在猫咪脑袋上拍了一下，问知爸妈已经投了票，这才专注听歌。 “又是这种叽叽呱呱的歌！” 像是掩饰着什么似地，先主动投票的许母十分不满地抱怨。 “长大后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跑得比别人快飞得比别人高” “将来大家看得都是我写的漫画，大家唱得都是我写的歌” “妈妈的辛苦不让你看见，温暖的食谱在她心里面“ …… 许诺一边跟着歌曲旋律，轻轻拍打着猫咪的脑袋，一边解释道：“都说让听妈妈的话，那肯定是写给我们这个年纪，还有比我们小的人听得呀，对不对？当然要让我们喜欢才行！都是你们那种歌，唱给谁听啊？” “好像也有点道理！” 张守一和方浅雪听了张微和周帆的解释，也觉得有点释然，这时听得间奏过去，张扬站在台上，遥遥往这里看了过来。 再开口的时候，唱法瞬间大改，能听清歌词了：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 …… 此前的歌词，方浅雪都是跟着字幕看，能勉强听得懂儿子唱什么，虽然并非每句歌词都能对的上，但情感与意义却能理解。 多年含辛茹苦，也吵过骂过打过，这会儿眼见儿子站在这样的舞台上，万众瞩目，从小说到诗词，再到唱歌，没一步都出乎预料乃至于想象，却是亲眼看着他变得越来越优秀，这种骄傲、自豪、欣慰，是旁人不亲身经历，绝难以感同身后，更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 此时听到那句“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更觉得心情激荡，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不愿让丈夫和闺女发觉，想要偷偷擦泪。 张微却已先一步发现，往老妈手里塞了张纸巾。 方浅雪擦去眼泪，看看舞台上的儿子，再看一眼眼前的女儿，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拍拍张微的手掌，留出一个欣慰欢喜的笑容。 张微本无多少感触，只是因为老妈的流泪而有些无措，看着老妈欣慰的笑容，却莫名觉得也想哭，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方浅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给她擦泪，自己反倒止了泪，继续听张扬唱歌。 《听妈妈的话》歌词里，有两处「周润发」「张学友」的名字需要改动，反正周杰伦的歌旋律节奏才是重点，歌词在次，押韵都不用，他自己临场乱改歌词更是常事，张扬自不在意纠结，直接换了两个这世界的明星。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 歌曲在温暖柔和的唱腔中缓缓落幕。 许诺又抽出两张纸巾，给老妈递了过去，许母擦掉眼泪，终于舒了口气，看着已经快要大学毕业的女儿，笑了笑道：“妈没事。” 许诺用力眨了眨眼，扭过头去，努力掩住鼻音，道：“我知道啊……也不知道张扬能有多少票？” 许父道：“之前最少的票好像也有十几万，张扬总不可能比这个还低吧？” 许诺一听，立即没了那些多愁善感，斩钉截铁地道：“那怎么可能！” 顿了一顿，“那个谁都八十多万了，张扬怎么也得比他多吧？” “我哥有多少票啊？” 张微也被张扬的第一轮得票数给转移了注意力，探着脑袋看主持人拿着的手卡，自然不可能看得到的。 实际上手卡上也没有得票数，票数是导演组通过耳麦实时告诉主持人的。 张守一有些担忧地道：“不可能被淘汰吧？” “那不可能！” 张微和周帆都还没说话，方浅雪就第一个反对了，嗔道：“你也不说点好话？” 张守一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嘛，又不是想让他被淘汰？” “好，我们数据组终于统计出来了，张扬第一轮演唱后的得票数，是——” 这时楚河终于收到了导演组的后台统计数据，实时直播画面中，他的表情明显有点震动，声音也随之拔高，显得振奋激昂： “七百六十二——”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觉得心跳像是暂停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不可能这么低的，又激动的想要暂停…… 楚河很讨人嫌的顿了一下之后，语调再次拔高，语速飞快一气喊出：“七百六十二万八千四百九十三票！！” “恭喜张扬获得音超联赛第二季总决赛目前最高的得票数！” 【128】场外明星拉票 七百六十二万票！！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张扬这一轮绝不可能被淘汰，但当这个数据出来的时候，仍然震惊全场。 此前演唱的五位学员里，最高票数也才接近百万，少的才十几万，别说个人了，就算五个人的总票数加在一块，都远远不能够与张扬相比。 “哇……这么多票？” 张微忍不住又惊叹起来，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居然有几百万人给自己的哥哥投票……跟自己一样有眼光的人居然这么多吗？ 哪怕是方浅雪、张守一等人，都有点难以置信，他们自然希望儿子的票越高越好，但这也太高了吧？ “这么多？” 楚瑜也有些吃惊，不过自然是欢喜振奋居多，又忍不住想，这还只是张扬靠音乐、诗词获得的认可，要是把他是张牧之的事情曝光出来，岂不是第一轮投票就能破千万？ 不过她又想了一下，觉得要真是让人知道他就是张牧之，估计票数不会增加，反而会减少很多。 “他天分本就超出这些学员，加上原创才子的加成，能有这么高的票，也不算太奇怪。” 杨雨婷倒是看的很淡，“鱼儿姐姐，都这么多票了，能不能先不举着了？我手酸。” “再坚持一下，等张扬的环节结束。” 楚瑜安慰道，“都公布票数了，很快就结束了，等下他感谢，应该要剪观众和粉丝的镜头进去，要是这个时候放弃，咱们两个不就白举半天了吗？” “好吧。” 杨雨婷只好继续跟楚瑜一块举着灯牌。 “七百多万票？” 刘婵吃惊道，“比其他五个人加起来都还多啊？” 王珊珊道：“张扬相当于直接晋级排名赛了啊！” 两人坐在林依然左手边，再往右就是林依然的爸妈，两人都去过林依然家，对林沧海和苏徽并不陌生。 不过由于张扬和林依然的关系，她们都不知道林依然爸妈的态度，哪怕吃惊之下，也都压低了些声音。 这却是多虑了，此时因为张扬的票数，观众席惊叹、欢喜之声不绝，哪怕不压低声音，隔着林依然，林沧海和苏徽也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林沧海低声咕哝道：“没想到这小子人气这么高。” 苏徽笑道：“听你闺女说，那首《晴天》付费下载都过四百万了，七百万票不算奇怪。” 林依然把两边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并未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张扬，她座位靠前，视力极佳，但距离还是太远，看不清张扬的表情，只好看大屏幕。 张扬也有些吃惊，却未露出太多惊喜神情，只是表情诚恳，面朝镜头深一躬身。 楚河问：“张扬有什么想说的吗？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高的票？” 张扬斟酌了一下说辞，才答道：“我确实蛮意外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给我投票，想对每个人都说一声：谢谢你。” “我很庆幸，这段时间的排练很努力，没有懈怠，所以我相信，也希望，接下来的发挥，能够对得起每个人给我投出的每一票。” “好的。” 楚河道，“按照我们的赛制，这一轮演唱之后，只能有五位学员继续留在我们的总决赛舞台上，张扬获得了我们这一季总决赛目前的最高票数，那么按照规则，接下来要有一位学员告别总决赛舞台……” 前台开始进行第一位淘汰学员的离别感言，而在后台，总监制江沫、总导演宋之问，以及另外几个话事人，则正因为张扬第一轮就展露出来的恐怖人气，而进行紧急协商。 “上一季的杜峰和杜晴，第一轮演唱有多少票？” 杜峰和杜晴分别是第一季的冠亚军，两人名字酷似兄妹，但并无任何关系，离开音超之后，发展的都十分顺利，如果未来不犯什么错误，甚至有机会跻身一线。 “杜峰两百七十万，杜晴两百四十万。” 回答的是麒麟电视台的一个主任，在场几人中，话语权仅次于江沫，名叫上官博，是上官祺钰的叔叔。 “近三倍啊！” 江沫吸了口气，表情显得十分吃惊，宋之问道：“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高的票数。”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今晚的安排，如今也已清楚江沫与林依然的关系，鬼知道江沫会不会临时变卦，谁也不敢多说话，宋之问说了句废话之后，就不再吱声了。 上官博沉吟道：“确实出乎预料，要不把场外拉票环节提前一轮？” 所谓场外拉票，节目组声称是实时连线，但又没有互动，是不是真的实时连线，观众哪里知道？ 上官家想要给上官祺钰拿这个冠军，自然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如今随时可以放出来的明星拉票视频，只一线明星，就有三位。 以常理而论，学员的人气再高，不要说跟一线明星相比，哪怕是在二线里拎个人气靠前的明星，也就足够碾压了。 有三个一线明星压阵，上官祺钰夺冠，可谓万无一失。 可谁能想到如今张扬的人气竟然能够恐怖到这个程度？ 哪怕是一线巨星来拉票，也未必就能有七百万这么恐怖啊？ 每个人最多只能投出短信、网络两票，所以拉票效果自然是越早越好，要是晚了，已经投给了别人，接下来哪怕想改都来不及。 上官博原本胸有成竹，找了三个一线明星，也是为了防备张扬特意留的后手，鬼能想到他第一轮投票就有七百多万，瞬间打破他所有的筹划和信心。 上官博说完，眼望江沫，其他人也都看着江沫。 江沫皱了皱眉，问道：“提前到什么时候？” 见她并未提出异议，似乎并没有准备顺势把张扬捧上去，上官博暗暗松了口气，答道：“自然越早越好。” 江沫皱眉道：“第一轮不行。” 上官博点了点头，“那就第二轮吧，最后一轮的拉票环节依旧保留。” 第一轮都已经过半，这时候开通场外拉票环节，明显不现实，而且学员的投票通道都是限时开启的，也不适合场外拉票。 原本场外拉票是在最后一轮冠军争夺战时才有的，现在多增加了一轮，场外拉票对于比赛的影响无疑大增。 而且如果前两轮差距太大，哪怕第三轮能够反超，那也不大好看，这不是上官博，更不是节目组想要看到的。 宋之问道：“如果这样的话，那要不把二三首歌换一下顺序？” 为了配合第三轮冠军争夺赛的明星拉票，上官祺钰在最后一首歌上花费的心思和精力最多，但这时候想要在第二轮发力，换一下顺序确实要更佳。 上官博沉吟道：“有道理。” 江沫笑道：“如果要换的话，尽早安排吧，还有，为了避免再有意外，上官主任不妨去多做一点准备。” 上官博不知她是讥讽还是提醒，略一点头，朝宋之问等人说了声：“那麻烦宋导去跟钰儿说一声，我去打个电话。” 宋之问看了眼江沫，点头应了一声。 舞台之上，第七位学员已经登台，获得了一百二十万多的票数，已经不低，但有张扬在前，这个得票数就完全引不起任何动静了。 又一位学员离席。 上官祺钰在第九位，演唱凌然的成名曲《人世间》，姣好的外形、纯澈的嗓音、扎实的唱功，同样引得了许多人的喝彩，最终宣布票数时，她获得了两百九十万票。 已经超过了去年的冠亚军杜峰和杜晴在总决赛第一轮的成绩。 然而有张扬在前，这个本该大放异彩的成绩，就黯然失色了。 第一轮结束之后，留下的五位学员进入第二轮排位赛。 “接下来，由我来公布排位赛的规则，留下来的五位学员，将按照第一轮的成绩进行逆序演唱，也就是获得了最高票数的张扬，将会最后一个演唱。” “在第二轮比赛期间，不论学员是否在演唱，没有进行投票的观众，都可以根据投票通道，给自己喜欢的观众投票。” “在每个学员演唱期间，该学员的场外拉票通道会开启，由节目组进行筛选，在演唱结束之后，业内前辈可以通过实时连线，帮助喜欢的学员拉票。” “本轮比赛之后，会淘汰累计票数最低的两个学员，另外三名学员进入最后的冠军争夺战！” …… 音超第一季的总决赛，明星拉票环节在最终冠军争夺战时才开启，这一季却在第二轮就开启了，无疑让不少人都有些吃惊。 不过毕竟是第二季嘛，而且此前并未公布这部分细节，所以也并没有提出什么疑议。 把明星拉票环节提前到第二轮，节目组多少有些忙乱，好在为了给一些学员「保底」，有准备不少录制视频——否则五强学员竟然没有一个业内前辈欣赏，岂不是打节目组的脸？ 第一个学员演唱之后，有三位明星现身拉票，也不知道是只有三人，还是节目组只筛选出来了三位。 第二位学员同样是三人。 第三位学员终于出现了变化，有四位明星现身拉票，其中还有一位极具影响力的一线歌手。 每一位学员演唱结束之后，主持人都会公布每个学员的实时票数。 第三个学员演唱结束后，樱姿公布了最新的投票数据。 吴起：两百零八万三千六百票 柳白青：两百四十二万六千二百零四票 华清池：两百九十七万一千八百七十六票 上官祺钰：三百九十万五千七百二十九票 张扬：八百七十三万六百九十二票 前两人票数增加很多，但他们演唱在先，到了这个时候，潜力基本都已经尽了，接下来很难再有增长，基本无缘三甲。 而张扬和上官祺钰都还没有演唱，票数增加的也十分可观，不过自盲选以来，凌然组的这两位人气就一直领先，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随后上官祺钰登场演唱。 【129】一生有你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上官祺钰演唱的歌曲是《春江花月夜》。 这是林素媛的封神之作，难度极高，张扬此前曾在彩排的时候听上官祺钰听过，多少有些意外和刮目相看，不过貌似原本这是她的最后一首歌。 怎么变成了第二首？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 上官祺钰纯净清澈的嗓音在现场缓缓回荡，如果说这首歌之前，不少人，尤其是张扬的粉丝，对于张扬夺冠这件事情，都已经没有太大悬念了，那么从这首《春江花月夜》唱起第一句开始。 哪怕对张扬最具信心的人，这一刻都出现了动摇。 不论嗓音还是唱功，亦或者对情感的把握，上官祺钰都有夺冠的实力！ “唱的挺好啊！” 间奏的时候，王珊珊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是夸赞，也是担忧。 林依然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想要给张扬发条消息，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发挥出该有的水平，而她能做的，也就是默默地相信他支持他。 “这个上官唱得好像也很好啊！” 张微也感慨一声，有些忧虑，方浅雪并未说话，张守一和周启航倒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是唱得好。” 周帆撇嘴道：“也就那样。” 心想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唱歌的，而且背景很深…… “劲敌啊！” 楚瑜也开始有些担心了，瞅瞅杨雨婷，后者并未回应，闭着眼睛，凝神倾听上官祺钰的演唱。 她很喜欢这首歌。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 纯净清澈的嗓音像是融入在缕缕春风之中，在现场和千家万户之中缓缓飘荡，终于在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后的袅袅尾音中缓缓逝去。 现场寂然一片，而后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哇，简直太令人惊艳了！” 随后出场的楚河与樱姿两人也不吝赞美，随后由五位导师分别点评，无一例外，都对上官祺钰这首歌表达了极大的赞扬。 童湾甚至说：“在我心里面，你今晚的演唱绝不逊色于林素媛，这是一个能够和林素媛分庭抗礼的上官版《春江花月夜》！” 凌然也说：“坦白地讲，上官要选这首歌的时候，我十分不赞同，不过后来她说服了我，而现在，你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导师给予的评价已经极高，而随后的场外明星拉票环节，出现在屏幕中的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与名字，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知名演员金巧巧：“坦白说，我看音超是个意外，刚好我爸妈在看，我就跟着看了一会儿，正好听到上官的《红尘》，当时就觉得，哇这个女孩子太厉害了，在我看来，不比林素媛版逊色，她就是第二个林素媛。” 一线歌手卢以沫：“我从第一季就开始追看《音超》，迄今为止，最让我欣赏的学员就是上官祺钰，她就是那种为音乐而生的人！所以……顺便帮她拉个票咯。” 知名原创音乐人柳青云：“上官的嗓音里有一种十分纯净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很多音乐人梦寐以求的，她就是我心里最理想的嗓音，也是我心里的冠军！” 天王级歌手何自在：“从上一季开始，我一直都在看音超，我曾经以为张扬是这一季音超最大的收获，直到刚刚听到那首《春江花月夜》，论天分，张扬胜一筹，论对音乐的纯粹，我还是更看好上官，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联系了节目组……抛开外在的光环，以最纯粹的态度和眼光来看待音乐，我更愿意投上官祺钰一票。” …… “哇，这简直是欺负人啊！” 张微气得脸都红了，很想直接站起来骂人，“哪有这样的啊，五强排位呢，直接就找何自在针对我哥了！” 周帆也骂道：“脸都不要了啊这是！” 相较于两个半大孩子的义愤，张守一、方浅雪和周启航三人都要沉默的多，好一会儿，周启航才叹了口气，道：“这是娱乐圈啊！” 整整十一个大牌明星拉票之后，主持人终于重新控场，公布最新的投票统计数据。 吴起：两百一十二万一千九十三百票 柳白青：两百四十五万三千八百四十九票 华清池：三百四十七万三千六百八十四票 上官祺钰：五百四十六万六千三百二十七票 张扬：八百九十二万三百五十八票 至此三甲人员已经基本没有悬念，不过张扬在最终战之前能够保持多大的优势，仍然存疑，而且在上官祺钰亮出大招的情况之下，许多人十分期待张扬的反击。 “有请暂列第一的学员张扬，给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一生有你》！” 歌名一出，几乎所有人就都明白，这是一首恋爱相关的歌曲。 左手边林沧海、苏徽，右手边刘婵、王珊珊，在歌名报出之后，不约而同地，同时转头看向了坐在中间的林依然。 脸颊微微泛红的她目不斜视，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 张扬在上首《听妈妈的话》时，就已经换了衣服，白衫黑裤，面容沉静，握着话筒缓缓走上舞台，略一鞠躬。 台下呼声如潮。 音超第二季总决赛，俨然像是张扬个人演唱会，似乎现场八万观众都成为了他的粉丝。 但短暂的延迟之后，千千万万在家里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并没有看到任何台下观众的画面，同样也没有任何观众的声音。 响彻整个场馆的欢呼声中，林依然心里充满忧虑，不知道刚刚那么多大牌明星给上官祺钰拉票，会对张扬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上官祺钰目前的票数依旧落后张扬很多，但那些大牌明星的拉票效果远远还没有体现出来，等张扬这首歌唱完，票数就有可能出现翻转…… 张扬能不能稳住心态？ 一旦心态收到影响，接下来表演肯定也会有影响的！ 不止她在担心，张守一、方浅雪、张微、周启航、周帆、楚瑜、许诺……以及无数希望张扬能够夺冠的亲人、朋友、粉丝，亦或者一些单纯有些不多好感的路人，意识到当前，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后，心中都充满了同样的忧虑。 张扬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朝伴奏老师点头示意。 舒缓的钢琴旋律很快响了起来。 张扬早就意识到总决赛会遭遇到的困难，有心理准备，但这些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依旧难以等闲视之。 这是在规则之内作弊。 因为规矩本就是人家制定的！ 凭什么？ 那么多人，那么多喜欢自己的人，一票一票给自己投出来的票……八百多万票……背后有多少人期待着自己夺冠？ 马上就要被人家登高一呼，带领着多年积累的粉丝，甚至未必都能保证每一票背后都是粉丝，就那样追平反超…… 张扬一直都难以真切地明白洛神所说的「信仰」，但上一轮看到投票结果的时候，刚刚在后台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里一个个名字和面孔闪过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不甘甚至愤慨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那种力量。 没有异能，不能翻江倒海御空飞行起死回生……没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力量，但只是让他觉得…… 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 …… 二十三秒的前奏，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张扬仍然用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不知道是天赋还是外挂，当熟悉的节奏点到来的时候，开口的瞬间，他很快将那些杂念抛出了脑后。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 张扬触发这首歌，是因为「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他至今都并不能确认，自己对林依然是否有这样的深情。 但就如同他曾决意要放弃这段感情，后来又莫名其妙，一步一步地往她身边靠近一样，感情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理性，矛盾并没有错。 既然因为情绪而触发了这首歌，那就说明，自己曾对她有过这样相携白首的美好愿景。 这首歌并不如《最浪漫的事》那样直白，但这样淡淡的诗意，无疑更符合自己如今的人设，而且自己唱的，她多半什么都喜欢，哪怕是“老鼠爱大米”……应该吧…… 这首歌前奏一响，许多人就已经察觉到，风格与此前的所有歌曲都有不同，与《同桌的你》似乎可以归为同类，但也有迥异。 “等到老去的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你身边” …… 林依然坐在台下，听着那一句句宛若告白一样的歌声，早已经忘记了刚刚的担忧，心神随着歌声慢慢地飘飞，仿佛之间，似乎看到了年老的他抱着吉他，在缓缓地为自己歌唱。 这是他的想象吗？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如果没有下一句歌词，这是不是他所担心的？ 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好也不好，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想这么多呢？ 间奏的时候，林依然手肘承载座位扶手上，托着下巴，一边听着舒缓悦耳的旋律，一边幽幽地想。 如果他在自己面前，很想在他脑袋上戳两下，或者揪住他的耳朵，凶巴巴地骂他……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刘婵瞧见了，因为有林依然爸妈在，所以没敢表现出来自己瞧见了，免得被她爸妈看到这一幕，回头训斥林依然，只用手戳了戳王珊珊。 王珊珊很快也瞧见了，又迅速装作什么都看到。 苏徽瞧见了，因为有林依然同学在，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瞧见了，免得被她同学看到这一幕，只往前倾了倾身子，挡住了林沧海的视线，免得他看着难受。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在不断复述的副歌旋律中，这首歌很快演唱完毕，主持人的声音将林依然从遐思之中拉回了现实，她如梦初醒，手肘一歪，像是夏日午后在课堂上打瞌睡的样子。 清醒过来之后，她迅速肃容端坐，往左右偷偷一瞧，见爸妈和刘婵珊珊他们都没有发现，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要是被他们看到，岂不是要丢脸死？ 幸亏张扬歌唱得好，自己听得这么出神，其他人肯定也一样，所以没有心思关注自己……要不给他记一功？ 【130】他值得这个冠军 演唱之后，导师点评。 王楚羲道：“通常来讲，我们写歌，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哪怕是不同的风格，肯定还是有个人的一脉相承的东西的，细看的话能够看得出来，而张扬你……我只能说叹为观止。不止是曲风不同，唱法也有很大差异，真的是叹为观止！” 张扬忙欠身说不敢，心想你要真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一脉相承的东西，那我才是叹为观止！ 童湾道：“不不，是有相同的东西，从《晴天》，包括更早的《同桌的你》，到《清明雨上》、《婚礼的祝福》、《霍宗侠》等等，其实张扬写的歌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就是言之有物，他的歌是有他真实的情感甚至经历在里面的，这一点十分难得，真情是最能打动人的。” 张扬再次欠身，这次真叹为观止。 陆远道：“我们五个来音超，说是做导师，发现好苗子，但平心而论，到了你这里，在很多方面，你比我们做的更好，想的更多，走的也更远，《霍宗侠》的时候，王老师曾说过自愧不如，这是我们几个人的心声。今天是总决赛，不论最后获得怎样的成绩，我们都期待着你的未来，你的成长！” 凌然道：“就像童湾老师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的，就是真情，其他的东西，技巧、唱功，不是不重要，它们也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情感！这是内在！” “你不是第一个明白这一点的人，但在我看来，你是做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我教给了你一些东西，你也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教的东西旁人也能教，但你教的东西，是如今整个华语乐坛，都没有几个人能教的，这首歌唱的怎样，已经没有必要去评价，今晚的结果如何，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跟其他老师一样，期待你的未来。” …… 舞台上导师们在点评，后台宋之问、上官博等人则在为张扬的场外明星拉票而头疼。 上官博在麒麟电视台有职务，上官家也手握麒麟台的股份，却不意味着他们家的触手只在麒麟台，上官祺钰参加音超，圈内明眼人哪怕不知道确切内情，猜也猜得出来。 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没有几个人愿意冒着得罪上官家的风险，来给张扬站台。 节目组对此早有预料，已经提前做了安排，绝不会让张扬的明星拉票环节难堪，这样的学员，要是只有三两个明星来帮忙拉票，那不是摆明了说节目组在搞鬼？ 节目组原本就已经给张扬准备好了八份拉票视频，其中不乏大牌，但只要细心归纳，就能发现一个很明星的特点： 这些人要么名气不显，要么已经过气，要么毁誉参半，甚至有人还有过丑闻……用意何在，一目了然。 把场外拉票提前到了第二轮之后，节目组也紧急联系了几位经纪人和公司，这边正商量着安排，既要显得节目组公平公正，绝无猫腻，又要保证不能给张扬带来太多的票数……结果负责实时场外连线的人员跑了过来。 “有人……想实时连线，帮张扬拉票。” 上官博等人都是一愕，居然还真有人不怕得罪上官家，要帮张扬站台，上官博眉头一皱，道：“不是说过了嘛，都回绝，就是安排不过来。” 工作人员面有难色，迟疑一下，还是小声说道：“是……林素媛。” 上官博不由一滞，表情有些不大好看了，林素媛人气正盛，五个导师里，也只有陆远、凌然两人能堪堪与之匹敌，不过娱乐圈内，向来都是掌握着资源才掌握着话语权，哪怕以林素媛的人气，也还不至于让上官博如此忌惮。 问题在于，林素媛背后还有一个已经隐退，却依旧拥有着庞大人脉和声望的「天王导师」汪清远。 林素媛不可能不知道上官祺钰的身份，更不可能不知道这届音超的冠军早就内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要给这届音超最大的变数站台，是什么意思？ 又是谁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官博和江沫，上官博犹豫一下，道：“我亲自去跟林素媛说。” 却听江沫道：“不用了。” 上官博刚要抬脚，闻言止步，回头道：“林素媛……直接拒了不大好吧？” “确实不大好。” 江沫点了点头，向那工作人员道：“让她准备一下，等下实时连线。” 众人齐齐一愕，上官博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江总监这是什么意思？” 江沫望着他道：“林素媛什么咖位，你们都清楚，这样的人主动连线，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上官博沉着脸不做声，江沫展颜一笑，示意其他人先离开，上官博见房间内只有他和江沫两人，才沉着脸道：“江总监想帮张扬？” 江沫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帮他？” 见上官博又要开口，她继续道：“原因我已经说了，林素媛这样咖位的人主动连线，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节目设定了场外拉票的环节，场外拉票就是合理手段，你在规则内帮上官祺钰，我不会干涉，但回绝林素媛，就属于破坏规则了。” 这话自然是扯淡，上官博自然不信，盯着江沫那稍显冷艳的漂亮脸庞，又问：“你想帮张扬？” 江沫摇摇头，表情有些不耐烦：“我已经说了，我为什么要帮他？就因为他喜欢我家依依？他想追我家依依，该他拿出本事来，不是等着我或者依依爸妈去帮他……接受林素媛连线，是节目组规则，跟林素媛想要帮谁拉票没有关系。” 上官博心里骂了声扯你娘的淡，但听江沫这样讲，还是松了口气，表情也好看了一些，犹豫一下，道：“可以，不过要把林素媛放在最后。” “我没意见。” 两人达成一致，舞台上肖靖宇的点评也已经结束，导播室立即按原本的顺序，将准备好的一些录制视频播了出去。 曾知名演员黄彦飞：“一直在追看音超联赛，最喜欢的就是，我想帮他拉一下票，希望还没投票的观众都能给张扬投票。” 曾当红小生钱飞羽：“我太喜欢《晴天》这首歌了，简直写出来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回忆和心声，还有《娘子》，简直太酷了！所以请大家务必投张扬一票哦！他就是我心里的冠军！我觉得肯定也是你心里的冠军，对不对呀？如果你是我的粉丝，请投张扬一票！” 曾当红女星王茵：“张扬是这一季音超联赛里我最喜欢的学员，希望大家都能投他一票！” …… 给张扬拉票的人不知道是太喜欢张扬，还是态度过于热烈，说的话跟此前那些拉票的明星都不一样，夸赞的言语空泛，直接把投票、冠军挂在嘴边，语气也不乏夸张，俨然不投张扬就做了什么错事，或者给张扬投票就是理所应当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这一点，但直观的感受非常明显，许多给张扬投过了票，或者正准备要给张扬投票的人，看了这些视频之后，反而不由自主地对给张扬投票这件事情有些反感起来。 “这都什么人啊？” 周帆不满地低声骂道，“这些人拉票还不如不拉呢，故意来捣乱的吧？” 周启航看了眼张守一，皱着眉头没有讲话，张守一和方浅雪同样沉默，都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就是！” 张微也咕哝道，“尤其是那个谁谁谁，自己名声稀烂，还好意思说是你粉丝就投票，你这样说了，想投票的也不愿意投票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粉丝有我哥粉丝多吗？” “怎么不是渣男就是过气演员？” 刘婵也有些奇怪，“而且这些人怎么都不会说话一样，有这样帮人拉票的吗？” 王珊珊道：“我怎么感觉这些人根本就不希望有人给张扬投票啊？”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林依然，见她板着脸不吱声，似有忧色，互相看了一眼，就都不再说话，免得林依然听了更难受。 又一个绯闻不断的女星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林依然再也忍无可忍，转头看向爸妈。 「红妆」是时尚品牌，与娱乐圈也有往来，但圈内影响力比较弱，而「敦煌」作为能够与凤凰、麒麟、昆仑、鸿蒙等相抗衡的巨无霸集团，涉及的领域虽偏重于地产、商场、食宿等服务行业，但哪怕在非主营领域，依旧拥有着庞大的影响力。 电影产业兴起后，敦煌依靠着地产，成立了「敦煌影城」，如今已与敦煌大酒店一样，在业内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院线在电影产业链中的话语权本就高，又有敦煌集团作为后盾，哪怕不直接涉足娱乐圈，对圈内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 更重要的是，不论苏徽还是林沧海，都拥有着可以直接插手娱乐圈事务的人脉关系。 江沫是《音超联赛》的总监制，林依然此前从没有想过张扬会受到什么打压、黑幕，但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看不出来，节目组明显就是要把冠军给上官祺钰。 这些所谓的明星拉票，根本就是给张扬捣乱的！ 她没想过要用自家的关系去帮张扬，因为那绝不是他想要的，但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张扬被幕后安排，不明不白地就丢掉本该是他囊中之物的冠军。 林依然叫了声：“妈——” 苏徽转过头来，见她一脸担忧、气氛和不甘，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手，笑道：“不要着急，慢慢看下去。” “摆明内定了的，还看什么呀？” 林依然有点气恼，暗怪自己不该这样理所当然，应该早点央求小姨帮忙的，不求她给多少特殊照顾，只要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行了 ——现在人家已经开始暗箱操作了，这会儿就算找小姨，也已经来不及了啊！ 苏徽笑道：“张扬来京城的第一天，你小姨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张扬了，他有找你帮过忙吗？” 林依然微微一怔，摇了摇头，苏徽笑道：“那不就行了，不要着急，看看张扬是准备接受当个第二，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林依然扁着嘴道：“他再厉害，也抵不过节目组暗箱操作啊？” 苏徽摇头道：“场外明星拉票，是节目组制定的规则，人家玩手段，也是在规则之内，这已经比很多节目好多了。” 见林依然还要说什么，苏徽柔声道：“都这会儿了，就算我们想帮他，也来不及了，他以后的路还长，不急于一时，就算今晚拿个亚军，也未必就是坏事。”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你不是说，他最后一首中国风非常非常好听吗？” 林依然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想说话，苏徽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真以为他今晚选两首中国风，是为了讨你喜欢呀？” 林依然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周围一阵哗然声，一个有些熟悉的悦耳嗓音在场馆中响了起来： “哈喽，大家好，我是林素媛。” 林依然惊喜抬头，就看到大屏幕上，林素媛穿着家居常服，似乎是睡衣，镜头拍出的环境也与刚刚那些明星不一样，像是在她自己家的客厅里。 “我也在看音超总决赛呢。” 说话的时候，镜头偏了偏，电视中正播放的总决赛画面出现在镜头里，由于延迟的缘故，这时候她刚刚出现在电视机里。 “今年进入总决赛的学员都非常厉害，好几个我都非常喜欢，也分不出来到底更喜欢谁。” 林依然一边说着，一边把镜头转了回来，朝着镜头笑了一笑，看着像是没有化妆，理了理头发，笑道：“所以原本没想要帮谁拉票的，就想窝在家里看电视，所以你看，头发没洗，妆也没化。” “不过今晚张扬今晚那首《千里之外》写得实在太好了，唱得也好，就坐不住啦，拼着形象都不要啦，就连线节目组，帮张扬拉一下票。” “大家如果喜欢张扬，喜欢中国风歌曲的话，不妨投他一票吧，他值得今晚的这个冠军。” 【131】希冀 林素媛是第一个明确表明，也让人相信她是实时连线的明星，加上她不仅人气高，更拥有着其他歌手艳羡的路人缘，这番话说出来，此前那些歪瓜裂枣给张扬带来的负面影响，几乎立时一扫而空，让人不由自主地记起张扬的好处来。 林素媛的出现，让对节目组不满，疑心节目组幕后操纵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打消了这种怀疑和不满。 林依然却记起了刚刚老妈说的那句话，欢喜之余，又忍不住想：“难道张扬今晚选了两首中国风的歌曲，是为了投林素媛所好，让她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她对此倒无介怀，只是觉得，只有一个林素媛，似乎并没有办法跟那么多明星抗衡啊，她人气再高，路人缘再好，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林依然抛开杂念，凝神倾听下来的最新票数统计。 而张守一、方浅雪这边，则都只是为林素媛的出现而感到欢喜，倒没有想到旁的方面去，林素媛如今人气正盛，她能出来为自己儿子拉票，夫妻俩都十分开心和期待。 楚瑜和杨雨婷明显没有这样乐观，杨雨婷因为喜爱中国风，倒是猜到了林素媛愿意为张扬出头的缘故，但张扬是不是有意如此，她就无从猜测了。 不论怎样，林素媛现身之后，期待张扬夺冠的观众们被那些歪瓜裂枣恶心的感觉终于消退，也开始跟着期待起接下来的最新数据了。 “接下来由我公布最新的投票数据统计结果。” 楚河拿着手卡，听着后台的数据播报，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一一复述出来。 “吴起：两百一十六万二千八十七百票！” “柳白青：两百四十七万四千二百一十三票” “华清池：四百零一万六千三百五十八票” “上官祺钰……”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楚河的话语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而后扬高声音，激动地喊道：“九百一十二万四千九百六十九票！” 全场哗然，张扬短短一首歌的时间而已，上官祺钰的票数竟然增加了近四百万！！ 这个数据无疑十分惊人，但有张扬一首歌七百多万票，加上还有那么多一大牌明星、天王天后为她站台拉票，倒没有人怀疑这个数据有什么水分。 而且上官祺钰刚刚那首《春江花月夜》确实唱得好！ “这个票数已经超过了上一轮时公布票数时张扬的票数，刚刚张扬是八百九十二万多票，不过既然先念出了上官祺钰的名字，那么目前排在第一的，仍然是张扬……” 楚河此刻所说的，正是许多张扬粉丝心里面所想的，原本许多对张扬夺冠持乐观态度的人，这个时候都不免开始有些心里打鼓。 照这个架势，张扬危矣！ “那么张扬到底有多少票，又还领先多少呢？” 楚河特意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人很想冲上台去把他给打一顿，“张扬目前的票数，是……九百……二十八万三千五百九十八票！恭喜张扬，依旧保持着目前场上的最高票数！” 他的“恭喜”说的十分振奋激昂，但不论是张扬，还是心系张扬的粉丝与观众，内心中都没有多少欢喜。 第一轮时，张扬领先了整整五百万票，而现在这个差距被缩小到了十六万票！ 而张扬刚刚的场外拉票环节，真正能起到拉票作用的，只有林素媛一人，哪怕稍后等这个效果发挥出来，也难以和上官祺钰这一方相抗衡。 冠军谁属，似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按赛制，这一轮淘汰两人，决出三甲，分别是华清池、上官祺钰和张扬。 两个学员发表了感言之后，进入第三轮冠军争夺赛，也是三甲排名赛，在宣布这一轮比赛开始之前，樱姿又一次公布了最新的实时票数。 华清池：四百零九万八千九百七十二票。 上官祺钰：九百六十四万八千二百五十一票。 张扬：九百六十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一票。 随后依旧按排名逆序演唱，华清池演唱完毕之后，依旧是她的场外拉票环节，这一次有六人为她拉票，其中有三人都能明显看得出来，是实时连线。 主持人再次公布票数。 “华清池：四百二十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四票！” 公布了华清池的票数之后，樱姿有些奇怪地沉默了两秒钟，才又重新开口，念出下一个学员名字：“张扬……” 还没公布票数，只这个名字，就令总决赛现场一阵骚动。 许多人跟着心里一沉，而在现场后台，上官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江沫睨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表情淡淡地盯着屏幕，照理来讲，教育张扬的目标达到了，让他知道娱乐圈的现实，对他以后的发展肯定是利大于弊。 可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窝囊？ 似乎还有淡淡的……内疚？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种情绪最大可能的来源：回头依依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不过事已至此，谁也无力改变接下来的一切，林素媛已经现身，下一轮的场外拉票之中，不可能再有更重量级的人物出现帮张扬拉票了。 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想要帮他，在比赛规则之内，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樱姿的声音传了过来：“张扬：九百八十二万四千七百三十一票！” “上官祺钰：一千零二万四千二百九十五票！”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张扬的票数真的落后的时候，现场仍有许多人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一样。 张守一、方浅雪、张微、周启航、周帆几人好半晌都没有声音，好一会儿，周启航才叹息一声，对张守一道：“第二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张守一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目光越过正在演唱最后一首歌曲的华清池，望向与上官祺钰并肩站在舞台边缘的张扬，目光中无奈、心疼、惋惜、自责……种种复杂情绪，难以言述。 方浅雪抹了抹眼角，叹道：“挺好的了，他刚开始要参加的时候，我们都没敢想过他能来参加录制，以为能进海选就不错了……总决赛第二，挺好的了！” 张微撅着嘴，拿手机给唐言蹊发消息：“估计没希望了。” 唐言蹊秒回：“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给你哥拉票的人，除了林素媛之外，都像是来拆台的。” 张微：“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觉得我哥唱的最好！” 唐言蹊：“我也这样觉得[拥抱]” …… 周帆始终沉默。 比赛进入最终冠军赛之后，赛制有所变化，每个学员演唱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留给场外拉票，但并不规定要给谁拉票，也就是说，华清池演唱之后，喜欢张扬、上官祺钰的明星，同样可以在这段时间进行拉票。 但……每个学员演唱之后，只有五分钟的场外连线时间，选择跟谁接线，或者直白的说，会主动联系节目组的人或者经济公司，毕竟是少数。 更多的，还是节目组在幕后安排。 这种情况下，可操作空间就极大了。 事实上，设定这个环节的初衷，就是给那些看好学员发展、有意签下这名学员的经济公司提供一个释放善意的渠道。 而这个环节被提出来之后，会被采纳，则是因为它给节目组操作比赛结果提供了一个合理合规的手段。 音超第一季的时候，这个环节还是更多的被用于第一个「用途」，而到了这一季……第一个用途基本就成了摆设。 进入场外明星拉票环节，第一个出现在屏幕之中的人，就令许多人感到十分眼熟。 音超第一季的冠军杜峰：“大家好，我是杜峰，不知不觉，离开音超的舞台已经一年了，到了现在，我依旧十分清楚地记得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感谢音超替我完成了音乐梦想，让我从一个餐厅服务员，变成了能够走在追梦路上的人……今年的许多学员都令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尤其是上官学妹，她身上也有一种跟我相似的追梦的力量，我十分看好也十分喜欢她，学妹加油噢！” 虽然选秀节目，学员的热度就跟节目直接挂在一起，节目火的时候就火，节目结束了学员也就凉了，但作为第一季的冠军，且近一年来发展极佳，杜峰的人气还是很高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整个比赛现场立即就出现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过自然是有人骂有人夸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张微气得握起了拳头，“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他，还给他投过票，居然也跑回来助纣为虐，摆明了有黑幕嘛！” 她自然没什么证据，之所以这么说，理由自然是十分简单而强大的了：凡是跟我哥作对的，站在对面的，都是反派！ 另外一边，刘婵气道：“哇，亏我去年还给这个杜峰投过票，怎么这样啊？摆明了助纣为虐嘛！” 王珊珊也道：“这样下去，张扬落后的只会越来越多啊！” 林依然没有说话，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舞台边缘的那个身影，明净的眼神之中，不甘、心疼、愧疚，还夹杂着些许希冀和期待。 还有一首歌呢！ 张扬对这首歌抱有这么大的希望，如果他一开始选择《千里之外》和《东风破》的打算，就是…… 林素媛都已经出现了……是不是说，他所想要的，已经实现一半了？ ———— 还有 【132】东风破（补） 杜峰之后，屏幕上立即就又出现了两个一线演员，且由于有电视剧热播，正是当红时期，来帮上官祺钰拉票。 然后是一个专业水平为人称道，但名气并不显的实力歌手，帮华清池拉票。 接下来出现的，却又是音超第一季的学员，杜晴。 “虽然已经从音超毕业啦，但我也一直关注着第二季的情况哦，今年的三甲学员我都十分喜欢，而且甘拜下风，不过作为老学姐，还是给他们三个拉一下票啦，希望还没投票的大家能给他们投一下票哦，至于投谁就看大家更喜欢谁了。” 五分钟里，共出现了十八名明星，抛开杜晴不算，还有十七人。 其中给上官祺钰拉票九人，华清池四人，张扬四人，乍看差距并不是十分夸张，但给上官祺钰拉票的，大多都是一线大咖，而给张扬和华清池拉票的，人气和知名度都要弱几个档次。 接着是上官祺钰演唱。 这是她原本要在第二轮演唱的歌曲，由于临场变动，换成了压轴之作，是一首相对而言演唱难度并不是太高，但流传度破广的情歌。 歌名叫做《风雨之后》，原唱是个中年男歌手，由上官祺钰重新演唱，别具一番滋味，不过单轮演唱效果，自然远远比不得她之前所唱的《春江花月夜》。 这首歌之后，主持人再次公布实时票数。 “华清池：四百八十六万九千六百三十四票！” “张扬：一千零八十四万两千五百六十一票！” “上官祺钰：一千两百九十九万两千一百三十二票！” 然后又是一轮场外明星拉票，人数只有十五人，为上官祺钰拉票的有五人，为华清池拉票四人，为张扬拉票六人。 但张扬这边的六人，不要说与上官祺钰这边拉票的大咖相比，就算是跟张扬、上官祺钰、华清池相比，知名度也有不如。 “接下来，有请张扬为我们带来他的最后一首歌曲，也是本届音超联赛最后一首比赛歌曲：《东风破》！” 台下的张扬一家和周启航、周帆父子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心，哪怕都已经努力说服自己第二已经很好了，哪怕明知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再出现逆转…… 但亲眼看着张扬一步一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刚刚走出学校的高中生，来到了举世瞩目的花冠，并且距离最终的冠军荣耀只有一步之遥……此时此刻，怎么可能甘心？ 又怎么可能不存有一些明知不现实的幻想？ 一声不信神不信佛的方浅雪，甚至都已经默默地在心里为儿子向天祈求了，拿个第二回去，她能接受，张守一能接受，张微能接受，周启航和周帆也能接受…… 虽然难免有些失望失落和不甘，但都能接受。 可张扬呢？ 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会甘心吗？能接受这个打击吗？ 自己的儿子才是受到最大伤害和挫折的那个人啊！ 哪个当妈的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又无力改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心里能不难受？ “终于来了！” 听到这首歌的名字，林依然并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愈发紧张起来。 这是张扬最后的底牌了。 能成功吗？ 苏徽看了眼女儿的表情，微微一笑，她虽然也关注比赛，但眼光看的要长远得多，一时的得失成败，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张扬夺冠与否的最大区别，就是女儿开心和不开心。 这会儿见林依然虽然紧张，但似乎还是充满了希望，就略略放心了一些，转头再看台上的时候，也莫名地生出了些期待来。 林素媛出现的那一刻，苏徽就凭借着半是经验，半是本能的敏锐嗅觉，洞察到了张扬的意图，但哪怕到了这一刻，她也不认为张扬所谋划的，有多大成功希望。 她是一个聪明人、有钱人，也爱音乐，却不是音乐人。 林沧海同样已经从媳妇那里得知了张扬的意图，听到《东风破》这个名字，握着媳妇的手，念了两遍，点点头道：“歌名倒是不错。”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就是不懂啥意思。” 苏徽微微而笑，眼望舞台，等张扬的演唱开始。 另外一边，杨雨婷也低低地念了两遍「东风破」这个名字，蹙了蹙眉，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跟曲牌名似的，但没有这样的曲牌词牌啊……” 楚瑜翻了白眼，把灯牌举起来，道：“好啦好啦，先把灯牌举起来。” “都举一晚上啦，一次镜头都没有！” 杨雨婷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央求道：“鱼儿姐姐，算了吧，人家明显不想让张扬夺冠，怎么可能给他的应援镜头。” “不行！” 楚瑜表情坚决，“越是这样，越是要让节目组看到我们对张扬的支持和热情！等回头我要是真查出来节目组捣鬼，我……” 顿了一下，继续道：“就让你给他们好看！” 杨雨婷不满地咕哝道：“我才不管呢，不过这首歌应该是中国风……好啦好啦，我举，听歌听歌！” 正如方浅雪所想的那样，他们这些人已经觉得不甘、憋屈，张扬作为当事人，心里又怎么能好受？ 但在舞台上，在镜头之下，他哪怕做不到言笑如常，也必须要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压抑在心底，好在虽然站在舞台边缘有些无聊，终归还有洛神可以聊天解闷。 说是聊天，其实内容不外乎就是他在那“等我以后成了圈内大佬，怎样怎样”的歪歪。 而且还是自言自语，因为洛神根本懒得理他。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要进行最后一轮表演的时候，张扬才停止了这种并无实际意义，却能很好调解心态的吐槽和歪歪，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舞台中央。 刚走出两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后偏右方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嗓音：“加油！” 张扬步履从容，心里却微微有些惊愕，因为如果没有记错，站在自己右手边的，明明是上官祺钰啊！ 而且似乎也是她的声音。 这小妞给自己加油，是什么个鬼意思？ 觉得自己稳稳夺冠了，自己于是优秀，成绩越好，越是能够衬托出她的技高一筹？ 或者更扯淡一点，她内定冠军是被迫的？ 劳资宁愿相信洛神不理我是因为害羞！ 不止是刚刚的精神疗法起了效果，还是被上官祺钰打岔分了神，张扬来到舞台中央，目光扫过黑压压的观众席，心中闪过了爸妈妹妹媳妇岳父岳母都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念头……已经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似乎还有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情！ 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歌词，同时转头朝伴奏老师略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熟悉的钢琴旋律很快响起。 你是否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东风破》时的感受？ 张扬入坑较晚，最初接触周杰伦是因为《青花瓷》，此前由于身边不少人喜欢，于是就没来由地反感，觉得你们都喜欢，那我就不喜欢，而且还要讨厌才行。 直到后来被后来与旁人订婚的女朋友数次推荐，才勉为其难，为了学习如何写歌词而去听了《青花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有《青花瓷》在前，听到《东风破》的时候，仍有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与惊艳感。 多数人都把《青花瓷》誉为中国风巅峰之作，张扬也一直如此认为，但后来听得次数多了，就发现好像还是《东风破》更有味道。 后来未来验证一下，分个高低，他把两首歌循环播放，最终得出了个人定论：循环两百遍之前《青花瓷》更胜，循环两百遍之后《东风破》更胜。 而在这个世界里面，还并没有《青花瓷》能与之争锋！ 旋律一起，张扬就沉浸其中，默默地跟着节拍酝酿着自己的情感，而整个现场八万多人，不论是导师、学员、工作人员和现场观众，同样也已经被这新奇、清新的循环钢琴旋律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大屏幕上水墨画再现，同时在电视直播之中，还伴随着这首歌的介绍。 歌名：东风破 作曲：张扬 作词：张扬 演唱：张扬 至于更多的小字信息，根本没有人在意。 “一盏离愁……“ 第一句歌词唱出来，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和独特唱法就令许多观众开始进入了歌曲意境之中，尤其是许多中国风爱好者。 林依然此前听过这首歌的部分半成品，当时张扬不愿意她在旁听，说要她现场的时候再听：“这样才能保留那种初听的惊艳，就像是我第一次见你一样。” 林依然对张扬的第一印象不差，但别说惊艳，连深刻都谈不上，委婉的说是普通，直白的讲，就是没有第一印象，在后来慢慢的相处之中，才逐渐留下了刻痕。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都在琢磨张扬所说的那种惊艳感。 而这一刻，在张扬开口的瞬间，豁然开朗：原来他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呀！ 难怪他这样喜欢我，被拒绝了都不愿意放弃…… “一盏离愁，孤灯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两句歌词出来，杨雨婷便已觉得物我两忘，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此前练习书法专注之时，但忘却了本我和世界之后，所感受到的却非书法之境，而是歌声营造出的古典意境。 偌大的现场，以及随着电视直播所被歌声笼罩的千家万户之中，有人欣赏，有人品味，有人沉醉，有人遐思…… 也有人如张微一般，叫了声：“哇，太好听了吧！” 简单而直接。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划开一次就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 淡淡哀愁的歌声在场馆之中回荡，早已经放弃了更高名字争夺的华清池在间奏的时候，睁开眼睛，望向舞台中央的那个挺拔身影，心中既是敬佩，又是惋惜。 输给这样的人……只能说是心服口服，高山仰止。 可眼睁睁地看着他输给旁人，就只有悲哀和惋惜了。 这样的天才，该是未来一代巨星啊！ 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微微转过头，偷偷瞄一眼上官祺钰，不禁有些微微的惊诧。 华清池转头坎市，上官祺钰才刚刚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轻轻地眨了眨，随后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扬看。 虽然不是正面，看得不甚清晰，但半是观察，半是直觉，华清池隐隐觉得，上官祺钰虽然志在冠军，但对张扬……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哪怕是隐藏的。 而似乎……更多的反而是欣赏！ 至少在这一刻是如此，上官祺钰这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敬佩、欣赏，绝不像是能假装出来的。 ——来自对手的尊重吗？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悠悠，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 林依然听到这儿，终于眉头一簇，暂时从歌曲意境之中醒转过来，心中暗暗琢磨：“小时候？年幼？我们？” “青梅竹马吗？是谁？” “「如今琴声悠悠」，这应该就是指自己了，「我的等候，你没听过」，这应该是说他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人家后来走了，他还等过好久，并没有等到……” “难怪开头就说一盏离愁……”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