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完本之王》 第一章 仆街作者卧键盘自杀事件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果有十件事情最烦心的话，那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个数量少说要乘以三。而对于一个被deadline逼近的作者来说，则是任何事情都可能烦到死。 岳清言已经在电脑前奋战100多个小时了。除了实在累到不行了耷拉着脑袋瞌睡了一会之外，几乎一直在写。 没办法，仆街作者是没有选择的。给他发活的工作室一个作者的稿件跳票了，老大问谁能在一周内把稿子赶出来，按照平时价格的三倍算。岳清言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下来。 6万字的稿子，是给一个杂志用的独立的短篇。虽然有一些要求，但总体上规定得比较宽泛。但对于岳清言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只是个均价千字15的枪手，每个月工作室会分配差不多20万字左右的工作量给他。自己虽然也在网站上同步写一本半死不活的连载，充其量也就是每个月拿点全勤。每个月，林林总总各种收入加起来，也就不到4000。扣掉房租1200，网费200，水电煤气300多，只有2000多可以日用。工作室里大家聚餐轮流买单，一个月也能轮上一次，少不了的。而且大家日子都紧张，还有比他更困难的，实在也不好推脱。 而这次60000字的稿件，是按照之前发活千字150的标准的三倍发的工作。老大这单肯定是亏的，他从杂志社拿到的稿费也不过千字300。如果不是不能脱稿影响和杂志的合作关系，他肯定不会这么发活。要是岳清言真能扛下来这单，先不说两万多的稿费，他在工作室的众多作者中间的地位也能提一提。千字稿费不说多，能提个5块，那一个月的日子也能松快不少了。更大的好处还在于老大说不定就会认真指导指导自己，让自己摆脱开文，仆街，太监然后再换笔名的窘境。 然而，真的开始写起来，岳清言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之前没写过杂志稿件，对节奏、结构和文字要求完全一无所知。花了半天读杂志，花了三个多小时写提纲之后正式开工，才发现写起来真是不容易。笔下苦涩凝滞不说，之前想好的桥段仔细一推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许多逻辑要重新梳理，而平均每天至少要完成八千到一万字的压力，更是在他心头沉沉压着，脑子里完全都是这个可怕的死线，限制住了写文的思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完成最初一万字。虽然这一万字的确是勉强可以让自己满意了，但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每天一万多字才能赶上进度，可岳清言哪怕写网文连载，都没写到过每天一万多啊。写杂志稿件怎么可能有这种状态？ 越是紧张就越是拘束，就越是写不出来。偏偏仿佛好像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电脑死机了不止一回了。好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四年的老笔记本，又是连续运转，不死机才是怪事。叫外卖能迟到两个小时，打了n个电话问路，气得岳清言退单之后又打电话来骂人和骚扰；家里的电路因为另一个租客用大功率电器而烧了一会，对方还死不认账；键盘几个按键卡住了，不是击发不了就是会按一下就卡在那里变成连击效果，薄膜键盘的寿命到了就是这个德性…… 再比如什么舒服法崩溃，查资料的时候没网或者浏览器崩溃，吃外卖拉肚子，轻微头痛，父母打电话催问工作情况，房东催房租等等，他都已经快要麻木了。仿佛原先从来不会出现问题的事情都在这一周里发生了。 而岳清言，除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坐在电脑前，艰难琢磨一个又一个句子和段落来推进剧情之外，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答应了的，他就得做到。 终于打下了最后一个句号，文档的截止字数是60191。岳清言终于松了口气。全文通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了，岳清言打开邮箱贴上附件，将稿件发给了老大。 “仆街作者，就该死在键盘上吧。”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他自嘲地说。这时候，距离他开始写这篇短篇已经累计有166个小时14分钟。距离截稿日期还有1小时46分钟。 然后，他就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他再也没有醒来。 在邮件里，他写了因为很累，先休息一天再去工作室听老大点评小说。老大看了稿件很满意，除了修改了几处细微表达之外，没有动任何文字就给杂志社发过去了。对方的评价也很ok。然后，稿费就一分不少地汇入了岳清言的账号。老大很满意稿件，所以索性给了税后的两万七。 岳清言第二天没有出现在工作室里，没有人问起。第三天也没有。 随着最后那笔稿费的汇出，所有人仿佛再也没有对于这个徘徊在边缘的仆街作者和勉强及格的枪手的任何一丝印象了。 岳清言已经死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向着高远的天空飘去，看着自己的驱壳在电脑前趴着，失去了生机。 回想这一生，也许是有些遗憾吧。一事无成，想写作成为一代文豪，却勉强成了个仆街小作者。虽然勉强也算是能糊口，但那距离成功差得太远了。对父母、对朋友、对或许还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期待的女生都没有了交代。然而，自己终究是为写作而死，累死。一个对作者来说或许还不算是最凄凉的死亡方式。 “这样，甘心吗？”就在岳清言呼吸乱想着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是《幽游白书》的世界观吗？”岳清言转过身喃喃道——他也不知道居然悬浮在空中的灵魂还真的能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披着黑色绣金披风的中年人。 “还真不是。只是你的死法太奇怪了。我能理解各种各样的牺牲，为了宏伟富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进步，为了成就下一代的福祉，或者是为了艰难的胜利而牺牲。但是，这种牺牲很少出现在一个没有政治立场、没有意识形态、没有希望和梦想的普通作者身上。如果说是为了成就伟大的作品，那倒也算了，至少是为了这个世界留下了些什么。可是，我看了你写的那个短篇，很拙劣。似乎完全不值得这样的牺牲和付出。所以，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我，有那么一丝疑惑。”中年人彬彬有礼地说。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岳清言哭笑不得。 “我想，我的文学鉴赏力，还是得到时间承认的。”中年人认真地解释道：“我名字叫浮士德。” “浮士德？”岳清言还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不是没跟墨菲斯托走吗？” “那是之前的事情。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能拒绝诱惑呢。” “诱惑？”岳清言问：“墨菲斯托还能给你啥？” “权力。像他那样获取灵魂，改变命运的权力。” 于是看中了我？岳清言有些不明白了。“捞过界了吧？这里是中国，不是你的辖区吧？而且，你确定要收割我这么个仆街作者的灵魂？” “现在大家都按照代行人制度在收割了。全球化了嘛。”浮士德说：“墨菲斯托当初为什么看中了我，我不知道。可我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自然不能像他那样粗糙。让人为了至高的欢愉而献上灵魂，那总让我感觉仿佛我服务的机构是个……嗯，怎么说呢？妓院。那我不就成了龟公了吗？不，现在，这显然不是我愿意接受的。何况，要那么多人口做什么呢？不对……这个表达不确切，要那么多灵魂做什么呢？一个有质量的灵魂抵得过一千个一万个浑浑噩噩的存在。劣质的灵魂，用来当燃料都嫌弃气味恶心人。但一个上佳的灵魂，则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我们熬过漫长岁月的朋友。” “所以，无神论基本是扯淡的对吧？”岳清言问。 “咦？为什么要问这个？其实，也不是扯淡。人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有夸大的描述，当然，这个我现在还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我可是带着巨大的好奇心来，和对未来发展的无限渴求而来的。”浮士德的脸上满满都是神秘的、充满恶意的微笑：“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并不想成为马猴烧酒……不过，你也不是qb啊。” “我想你大概对我的职能有些误会。”浮士德说：“那并不是我的业务。就算我是招募……嗯，你所说的……发音可疑的马猴烧酒，可那个可爱的人群，也并不接受异装癖呢。”浮士德仔细打量了一下岳清言，继续说：“如果你真有意，我需要评估一下是不是需要复活你，送去泰国完成某些手术，再让你继续进入死亡的殿堂。我觉得可能这样的工作量还小一点。” 岳清言连忙说：“别别！我嘴欠行了吧！” 浮士德微笑着说：“然而，我的确需要和你缔结一个合约。一个，对于你这样，自诩为仆街作者的人，无法拒绝的合约。” 第二章 签约并不需要什么仪式 “合约？”岳清言的反应是：“你想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浮士德摇摇头说：“难道除了做一个作者之外，你还有任何别的可能吗？” 浮士德清了清嗓子，说：“这个合约，会让你继续活下去，不会为了你一篇仓促做成的小说而丧命。但是与之相应地，你也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包括，你会和现在所有的人际圈子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人记得之前的你，虽然你的名字、住址、联系方式等等不会变化，当然，要变化也可以。你会继续以一个作者的身份生活下去，不过，你所熟知的有关小说和故事的世界，会以一个和现在有区别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岳清言问：“如果我知道的这些作品都不在了，那对我不是好事嘛？我可以写啊？” 浮士德叹了口气，说：“的确，创建规则的时候我没有完全预料到这一点。倒是让作者可以钻空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给作者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不过，这个合约本来就是为了检验、测试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有多有趣，你高兴怎么就怎么好了。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些作品，你也不会有范本来抄。那么，写出来的东西，归根到底是你自己的呈现，对此，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岳清言点了点头：“这完全可以啊。如果只有这样，那签这个合约我没问题。” “我真是错估了别人对你的影响力了呢。我以为，你也许会在乎你的父母、朋友，或者你的钦慕者？” 岳清言苦笑着说：“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挑剔呢？我当然舍不得，但是……既然这些人以后还存在，那么，我有机会重新建立关系的，不是吗？” “包括亲人？”浮士德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讥诮：“你真是个很现代的人呢。”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岳清言叹了口气。此中的问题真是太复杂太一言难尽了。浮士德既然号称能够将自己从所有的人际关系中摘除出来，那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有着怎么样的人际圈子，怎么样的生活，怎么样的亲人和朋友的。总而言之，舍不得或许是有。但如果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那岳清言毫无疑问应该抓住。 “好的。我也就不挑剔你能够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想明白这些利害了。也无所谓，既然我称之为代价，那自然有我称之为代价的理由。如果你视之为负担，也有你的说法。”浮士德点了点头，无意深究这些。归根到底，他是个来签约的魔鬼，而不是一个心理医师，本来就不必搞明白岳清言的每一丝想法。 “然后，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以后你作为作者，每完成一个故事，会得到一个奖励，可以随机从作品中的角色身上获得一个技能。全然是随机的，不确保你能抽到有用的技能，也不确定你抽到的是哪个角色的技能。甚至，不见得是你写的角色技能，也有可能是隐含的技能。所以，天晓得。”浮士德耸耸肩：“反正，这是一个纯然收获的过程，就算是没用的技能，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那惩罚呢？”岳清言比较在意这一点。 “要是你放弃了一个故事，不管是烂尾还是太监了。都会得到一个负面状态，同样来自于角色。看你对角色是不是够狠了哦。”浮士德的脸上露出了略带猥琐的微笑：“作为一个作者，大概很难完全不写ed或者倒霉蛋之类的角色吧。千万小心啊。这个被动的负面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完整故事写完。然后，转化为对一个技能的封锁状态，知道你再完成一个故事，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且，这两个用来洗白的故事的篇幅都必须超过你放弃掉的故事。” 岳清言心中一寒：“要是我太监了一本200万字的网文，感觉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是吧？” 浮士德：“那就要看你的勤奋程度和运气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太监了一本里面有个无限卡文的作者呢？我说了，这是一个有趣的尝试，一个实验，对于这种可能性，看到你会在这种场面下进行如何的挣扎，我可是充满了兴趣呢。” 岳清言：“好吧，我算是明白了。奖励的技能不见得有用，但负面惩罚肯定是会有效的对吧？” “那当然啊，你别忘记你是在和谁做交易。”浮士德微笑着说：“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合约对你的好处和坏处，全都通过这些表现出来了。你身体没有加强，也没有财务补贴，也就是说，你一样也是会生病，会死，或者最低限度，会穷困潦倒的。到底要如何生活下去，也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已经答应了，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吧？”岳清言说：“有一条全新的生命，有一个挑战作者这个职业的机会，已经足够了。要是再活不下去，那也对不住这个机会了。” “签？” “签！” “那我们契约就订立了。”浮士德说：“啊，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唉？没有仪式？没有文书吗？” “你以为你是在和政府机关打交道吗？”浮士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忘了说了。从作品中获得的技能，使用的前置仪式，也要和作品里一样哦。希望你多写一些中二气息浓厚的技能，这样，感觉会很有乐趣啊。” “这事情你该早说！”岳清言有些哭笑不得，他总感觉，浮士德没说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我在你写作之前就说了就不错了。顺便一说，你有五次完全自由不受限制的创作机会。用来了解这个合约的规则如何在你的生活中体现。然后，我还要在这个合约的基础上，为我自己增加一些乐趣。”浮士德：“你放心，在你的创作道路上，绝对不会一帆风顺的。不然，也就没有了试验的乐趣了，也就无法检验出你是否能够成为我们的伙伴。” “好吧。预料之中。我也就不问了，随机应变吧。” “聪明的选择。所以，在5次自由创作的机会里，希望你合理分配哦。虽然没有时间上的限定，毕竟写作是个很自由的过程，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情：现在，除了合情合理基础上必须得认识你的人，这个世界对你一无所知。你得在短短几个作品里做到几件事情：保证自己的收入能维持生活，建立基本的社交圈，有一定的知名度，并且，开始熟悉这个世界的创作体系，以及熟悉这整个世界。”浮士德想了想：“事情还不少呢。加油啊。” “我知道了。那么……从什么地方开始？” “你还看着这个世界吧？那当然是从看着这个世界变成我向你许诺的样子开始啊。”浮士德有些兴奋。 一道漆黑的完全不透光的烟雾将岳清言笼罩起来，然后岳清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岳清言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当然，这也是预料得到的。你不能指望那帮魔鬼能做事面面俱到还顾虑你的身体感受。实际上，岳清言觉得自己没有少什么零件，甚至还能完好，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岳清言张望了一下，他所在的房间和他原来住的地方看起来很像，但区别也不小。原先他承租的是一套三居室中的一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房间也很小。而现在这间，看起来像是创业人才公寓之类的，一整个房间，有一个隔出来的小型的卫生间和浴室。有和客厅连成一体的厨房。大概一共才20个平方吧，但一个人居住所需要的几乎所有功能都有了。 单人床、书桌、不太人体工学的办公椅、衣柜、小型的书柜等等一应俱全。虽说是不照顾他的生活，但浮士德显然在这个安排上对他还不错。 岳清言活动了下身体，在房间里转了转，就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张字条： 这地方的房租是一个月4000。改善了你的生活是因为合租容易穿帮。开始你全新的生活吧。相关资料在抽屉里。——浮士德 岳清言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个明黄色的颇为巨大的泡沫文件袋。里面装着岳清言的证件、手机、银行卡。以及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整个房间虽然配置齐全，但完全是空的。 岳清言打开了手机，电池100%。和以前自己装的app没任何区别，他顺手打开了支付宝，看着余额和之前也别无二致，现在还有三万出头余额。估计这点钱就得坚持到自己的小说在这个世界能卖钱了吧。然而，社交软件里，一个好友都没有。电脑也是全新的，软件也都装好了。然而，没有任何一个文件。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岳清言完全意识到一个全新的开始对他来说到底是多坑的事情了。光是把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的东西采购完成，至少有衣服穿有饭吃就是个大工程啊。 虽然说浮士德已经说了，现在岳清言和他以前的朋友圈子没有任何联系了。但岳清言还是想看看，那些……他以前熟悉的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第三章 重新开始到底有多坑 重新开始。说起来简单，但光是那些细节就足够把人坑死了。 岳清言出了门才发现，不光是住的地方不同了，地址也在好遥远的地方。地铁12号线终点站，七莘路。小区倒是不错，就在地铁站步行5分钟的地方。但这地方也太tm的远了吧。虽说有超市有便利店，但完全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啊。小区本身也是全新的，估计每天早上很早就要开始听各家各户的装修声音了吧？这还让人怎么写东西？ 的确需要采购各种东西，但出了门才发现，他还得转回去抄下自己的住址。自己的手机号也不知道，还得看手机里的设置看本机号码。所有的购物客户端，后台地址栏都是空的，这还让人怎么愉快地网购？到了地铁站才发现，浮士德的确是给他准备了证件，但没有银行卡没有现金，除了支付宝里的钱就没有一分钱了，连买个交通卡都折腾了好久。 不过，反正上了地铁，岳清言就能松口气了。在地铁上就输好了地址，用着地铁上的wifi开始买买买了。 岳清言想要去看看原来工作室的小伙伴，老大，以及……一个对他挺好的女生。 老大的笔名叫“汤头诗”，原先也是网上挺有名的作者。网文挣了钱了就去开了个饭店，然后亏了回来写网文，又挣到钱了出去搞公司，然后又完蛋了。想想搞别的都不靠谱，于是弄个工作室，除了自己写文还带着一帮人一起写。有的是他出提纲，让枪手写，有的则是几个人共同培养一个作者名，同步或者有阶段地写几本书。现在工作室手上一共有9本书在同步更新，加上外面的一些定制文和杂志稿件，少量的游戏剧情文档，可以说是业务非常多元化非常强悍的一个工作室了。不过老大的身体总体上是越来越垮。自己每天要写文，要处理家事，还要处理工作室里的诸多麻烦事，看每个人的稿子，这工作量真的是很轻易就扔让人垮掉的。 工作室里，几个写手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但总体还是比较良性。谁能不能写，能写什么，能写多快，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都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稿子，无非是纯粹执行还是能加自己的东西罢了。岳清言之所以能在工作室里一直还算是有点地位，也是因为他还是比较擅长用自己的方法去执行提纲，不是完全提纲怎么弄就怎么写。 大家也就去交稿以及工作室开会的时候能碰上，交情多好说不上。岳清言也没准备把多少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将来道左相逢，有能力或许会拉一把或许会被对方照顾，谁知道呢？更多还是希望看看，这些人真的在。 岳清言在大家惯常吃午饭的小餐厅角落里坐下，隔着一张桌子听他们聊着。他们交流着最近写稿子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提到岳清言。果然，岳清言不存在于他们所处的世界。而他们写的稿子，书名和内容也都换了。基础的商业网文的内容怎么改都有套路，差不了太多。工作室这种环境，也没特别厉害的人。真要是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见识，早就自己写了。哪怕仆街个两三本书，说不定靠着最基础的作者福利也能混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本书就火起来了。仆街过，还是仆街到没办法过日子了，才会考虑被工作室收编了先混一阵。 听这些之前的小伙伴聊完，岳清言放下了心。除了和他们没什么交集了，除了作者和书名这些问题，其他方面发生的变化不算很大。 然后，岳清言就要去看那个女生了。 女生名叫丁辰，还在大学读书。算起来，算是岳清言的学妹吧。她大一的时候，岳清言已经大四，甚至已经开始做写手工作了。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因为社团而认识，还不是文学社这种看着有点文艺气息的社团，而是田径社。别看岳清言是个写手，他可是很能跑的。日常锻炼什么的，不到10公里都算是热身。而丁辰是陪着同寝室的妹子来参加的田径社，她自己……除了考试的时候大概从没机会跑500米以上。然后，为了提携社团后进，岳清言这种社团里的除了训练都不存在的人，就经常陪着丁辰跑圈来“提携后进”。岳清言只是为了社团可以免除学校里的见了鬼的晨跑制度而加入的，反正也无所谓。但岳清言和丁辰的交情，就在这种孤独沉默，经常全程都不说话的陪伴中建立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岳清言还在当一个网文写手的事情就让丁辰知道了。丁辰将来也想从事文化传媒行业，对丁辰当作者这事情还蛮关心的，几次聊着聊着，就开启了各种别的话题。可以说，除了码字、看资料之外，大概和丁辰的相处是最轻松愉快的。虽然，摆明了两人的关系不大一般，可谁都不说，而是就这么保持着暧昧关系。约饭约电影甚至一起出去玩都ok，但真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动。岳清言是觉得自己没办法照顾好丁辰，而丁辰，还是个羞涩内向的姑娘，反正，就这么僵持着了。 去找丁辰倒是蛮简单的。岳清言虽然离开学校有一阵了，但毕竟对学校里的状况还是挺熟悉的，看起来也还是一副学生的样子。混进学校，到教学楼，看看丁辰一切安好他就走。这就是他的打算。 然而，本以为完全不会触动心情的时间地点，却将他完全卷入其中。连学校里阳光、树木，乃至于学生们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各种喧嚣声，都是那么亲切。岳清言不知不觉就在学校里走了很大一圈。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以岳清言对丁辰的了解，今天下午应该是有课的吧。虽然不知道她现在选什么课，但大致上，这个时间点大多数都是各种公共课。而岳清言，就跑到了有最多公共课课程的四号楼前。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拧开在小卖部买的饮料。岳清言静静看着教学楼进进出出的人。 丁辰和她的同寝一起出现了。两人似乎在聊着点什么。岳清言觉得有些轻松，看起来，丁辰并不因为生活中少了什么，少了谁而有什么变化。这太好了。 丁辰和同寝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叫佟月珑的女生一起从岳清言的身边经过。岳清言并没特意抬头，头稍稍一侧，借着眼角余光已经能看清她了。这个漂亮健康的姑娘轻快的脚步和匀婷的小腿。岳清言知道的，原先一起运动的时候，他帮丁辰做过拉伸，知道那温热的触感。 岳清言也没有马上走。他坐在原地，继续喝了两口才起身准备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丁辰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岳清言愣住了。仿佛，全身都被一种奇特的感觉扫过，暖暖的淡淡的。他太清楚了，浮士德既然说了已经把他从原先的关系中全部摘除出来，那就不会有例外。丁辰真的不可能还记得自己，然而……她还是这么说了，那是因为，在她的生命中，还是存在着岳清言带给过她的亲切和熟悉感吗？ 然而，岳清言可不敢正面回答。他照着自己刚才的节奏站了起来。右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或许是有些感动吧，丁辰的这点熟悉感，可能就是自己和原先的世界的全部的联系了。 “应该不会，我不是学生，过来玩的。”岳清言压根不敢回头。要是将丁辰的身形收入眼中，或许他会一瞬间哭出来吧。他只能向前，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挥了挥手，没有说再见。 丁辰在背后，看着岳清言离去的背影，还是有些不确定。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但是，内向和胆怯如她，却还是忍不住上前问了这么一句。 “真是的，你认识这家伙？”佟月珑追了下来，搂着丁辰的肩膀问：“你平时没那么大好奇心的呀？” “嗯。没什么。我们上课去吧。”丁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刚才那个奇怪的人。 一直将丁辰远远抛离在视线之外，岳清言才稍微收了点脚步。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这点微弱的联系，因为一个人而存在，让岳清言全身都燃烧了起来。仿佛有一个又一个的句子，一整个完整的故事想要从体内迸发出来。 然而，手边没有纸笔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只能拼尽全力地将那些涌出来的句子记住。 岳清言跑到学校门口，打了辆车，对司机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没有word和wps？没关系，岳清言打开了记事本，开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创作。不知道浮士德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原先苦苦挣扎的他，现在灵感居然如此眷顾。 第四章 超难写小说与超无用技能 开始码字了，岳清言又发现完全从头开始的又一个坑爹之处：输入法也被清空了。 输入法可不仅仅是输入法而已，同时也是一个作者长年累月的写作录入习惯的缩影。角色姓名之类的倒是不必提，每个作品不一样，本来就是要换掉的。但一些习惯的输入习惯，一些小的语言特征是怎么输入的，都随着长年累月的使用而保存在输入法的后台了。原先岳清言用的搜狗输入法，从这个输入法上线第二天就开始用，积累下来的数据和习惯太多了。 重新安装了输入法之后，效率连原来的一半都没有。 在回家路上，岳清言已经在脑子里大致打了作品框架，估摸着是个5到8万字的大中篇。 文学领域最初习惯于把三万字以内篇幅的称为短篇，3到10万字都算中篇，超过10万字就算长篇了。但最常见的中篇篇幅，实际上是在3到5万字之间，如果必然会超过6万字，那倒不如索性写过10万字去，弄个长篇了。 这是和小说最为繁盛时期的出版条件息息相关的。一两万字的短篇和几万字的中篇，都比较方便在杂志上刊载。一旦超过5万字，那就占太多版面了不好安排。而长篇小说，每期刊载一万来字，十几万字的正好连载一年。作者省心杂志方便，大家皆大欢喜。然而，随着出版业的商业化、繁盛和衰落，以及新媒体新介质的不断冲击，这个分类早就已经完全不适用了。 如果一个小说能写到5到8万字，那它最理想的字数一定是六万字上下。因为可以完美符合轻小说的版面要求。小开本的书，厚薄适中，出版成本不高，拿在手里很轻巧舒适，适合携带在身边进行低压力的阅读。字数太多了就没办法这么印，拿在手里很别扭的，太少了也不行，出版成本控制不下来。反正，在一个平面媒体和纸质出版在没落的年代，整个文学界创作界规划写作字数的准则也在随时变化。 岳清言目前写的这个，他就准备努力控制在六万字以上，六万五千字以下。反震他不是什么著名作者，也不用考虑序跋和解读之类的篇幅。反正那些也真用不了多少页。妥妥就是一个标准轻小说了。但对于真正的轻小说，这个作品又显得有些复杂和厚重。它写的，是一个朦胧而唯美的爱情故事： 1200年前，彗星坠落，形成了湖泊，而后有了湖畔的小镇系守镇。长年累月对彗星和天空的敬畏已经流失在了时间里，但却保留了最基本的一些祭祀仪式和习惯，形成了系守镇上的宫水神社，一代代流传至今。神社的巫女宫水二叶生下了宫水三叶和宫水四叶两个女儿后得病死了，但入赘的女婿却因为在乡村的无力感拒绝继承神社，转而投身政治，成为了系守镇的镇长。宫水三叶在系守镇长大，也不习惯镇子上保守缓慢的气氛，向往东京的生活。甚至发出下辈子想要成为东京的男生。 时隔1200年，彗星再次接近地球。而随着彗星的到来，宫水三叶发现自己忽然可以和在东京生活的男青年立花泷交换身体，两人互相体会对方的生活，也由此产生了不少交流。宫水用泷的身体如鱼得水，和一起打工的前辈奥寺美纪约会不成，她还是和立花泷换了回来。立花泷略有尴尬地和奥寺美纪结束了一天的约会，想要联络宫水三叶，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立花泷借着自己对系守镇的了解，去寻找宫水三叶，却发现系守镇已经在三年前被彗星摧毁了。 原来，和立花泷交换身体的，是三年前那条时间线上的宫水三叶。宫水甚至曾经前往东京寻找立花泷，但三年前，立花泷还不认识三叶。 立花泷前往系守镇，在神社的供奉之所喝下了宫水三叶留下的口嚼酒，果然又能开始使用宫水三叶的身体。他在村子里召集好友想方设法让村民们避难，炸掉变电站，然后用应急策略让村民们去学校集中，逼开彗星的伤害范围。 立花泷用着宫水三叶的身体，想到三年后自己的行动，前往供奉之所，乘着晨昏交替的时刻将身体换回来。两人隔着三年的时间线相遇了，为了避免遗忘对方，他们互相在对方的手下写下名字。但没有写完，时间线就复原了，两人虽然反复念着对方的名字，但稍一转念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三叶说服了镇长父亲相信自己，将整个系守镇的村民救了下来。她自己也得以活了下来。 在泷救下了三年前时间线上的系守镇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立花泷对系守镇和彗星的故事无比感兴趣，一直关注着。 又过了五年，立花泷成为了一个求职中的青年。他觉得自己总是在寻找什么，寻找着谁，但又无法确定。 直到有一天，立花泷和宫水三叶在两条电车上，隔着窗户看到了对方。他们立刻在下一站下车，朝着对方可能在的地方寻找而去。在一个台阶上，两人相遇了。他们也觉得胆怯和尴尬，明明有着足够的熟悉感，但却完全不记得对方了。但在错身而过之后，立花泷还是转身问宫水三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宫水三叶回答：我也是。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的名字是…… 这是动画电影《你的名字。》的剧情，岳清言之前看过电影，虽然知道有小说，但不幸的是，没看过。他最初是想写成一个中国背景的故事，但仔细想想，算了。文化背景、思考方式、角色的行动逻辑和性格特征都太日式了，真要改故事背景，工作量比重新写个小说都大。虽然rb背景的故事大概是没指望能卖出去了，不过，对于满足了岳清言自己内心的触动来说，已经足够了。 动画电影，通过画面、镜头，可以提供许许多多的信息，但写一个小说，能够用的资源就太少了。而且，小说里的男主女主还有互换身体的内容，在动画电影里，用肢体语言、动作就足够交代是什么状况，但写小说却是没那么便宜的事。如何准确、翔实而又条理清楚地写出这个故事，真的是个超级大的挑战。虽说是现成的故事，但规划小说、撰稿加上反复修订的工作，还是异常折磨人。同样是六万字左右的预计篇幅，岳清言用了三四天时间打了初稿，把情节的主线脉络整理出来。然后再反复斟酌调整，看怎么去写好这个故事。最后，他还是采取了最挑战自己的写作方法：pov。 pov的方法，是英语point of view的首字母简写。《冰与火之歌》就是最典型的pov小说。用每个角色的第一人称写故事，然后连缀起来形成一个互相匹配的完整故事，这对作者的控制力要求，和对小说里的细节的思考和确认深度要求很高。但这的确是解决《你的名字》的小说化的一条比较简单的方法。 但是，虽然用pov写法，也不能太过频繁切换视角。删删改改，从一稿中除了立花泷和宫水三叶之外还有奥寺美纪、敕使河原、名取早耶香、奶奶宫水叶、妹妹宫水四叶、父亲宫水俊树六个pov角色转为最后只保留了宫水三叶、立花泷、宫水四叶、宫水俊树、敕使河原和奥寺美纪六个pov角色，清晰明了地将故事讲明白了。故事和故事段落之间有部分重叠，展示不同角色的观点，但也很好地维持了小说阅读的时候的连续感，使得并没有因为换视角而脱离了故事主线。可以说是很好地解决了故事的陈述问题，岳清言自己十分满意。 当写完了最后一行，按下回车之后。岳清言又回到了开头，完整地读了一遍： “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 明明做过的梦，却总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有什么消失了。这种感觉，即使醒来后也会延续很久。 我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某个人。 我被这样的感觉所困扰，大概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彗星落下的那一天。 那情景，就像是梦中的景色。那一刻，只觉得太美了。” 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基本上就是动画电影最开头部分的台词。但行文到后面，则是越来越温柔和自由。岳清言写完之后，觉得自己从整个过程中获益甚多。然后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已经9天过去了。9天写完一个六万字的完整的故事，效率已经很高了。可看着房间里堆着的各种东西，岳清言才恍然发现自己这几天完全神思不属，全部的脑力都在小说里。快递来了就随便收下扔在门廊里，饿了就叫个外卖，外卖送来了还嫌吵，有时候送晚了还没发现……显然不可能一日三餐。身上不舒服了就钻进卫生间冲澡。累到不行了才睡觉。 岳清言觉得自己明显瘦了一圈。自己的专注度现在是这个水平吗？以前可做不到这样啊。 岳清言开始收拾房间的时候，浮士德敲门，然后不等岳清言回应就穿门而过进入了房间。 浮士德啧啧有声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说：“恭喜你写完第一个故事。那你做好准备抽取技能了吗？” 岳清言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哦。这样啊……我能抽到什么？” 浮士德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这种题材的故事，要等你抽取玩了才能进行技能分析……嗯，技能分析可能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气气你。” 岳清言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行吧，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浮士德的手伸进了电脑屏幕，取出了之后手中已经握着一本排版印刷完，只是封面上还是纯白一片的书《你的名字。》署名则是岳清言。浮士德说：“你要不要改个笔名？反正都不影响你获得技能。当然，也不影响我手里这本。” 岳清言的反应是：“怎么还能免费排版打印出来？这太厉害了啊。” 浮士德看着岳清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说：“唉，笔名你回头再想想吧。但打印一本书给你，也是你获取技能的仪式。”说着，浮士德摊开了书本，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夹在书里的金色卡片，递给了岳清言。 岳清言有些紧张。在他的手碰到卡片的一瞬间，卡片化为无数金色的光点，汇入了他的身体里。 浮士德说：“以后你写完了故事，默念抽取技能，就可以了。并不用我在场。” 而岳清言的注意力，显然此刻也不会在浮士德身上。技能说明已经非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技能：口嚼酒。 来源角色：宫水三叶 发动仪式：巫女之舞。（自动获得：引导状态） 发动道具：米。 说明：在完成巫女之舞后，嚼碎米粒，置入密封器皿。在三十天之后，形成口嚼酒。服用口嚼酒的人，将在四小时内进入到技能发动者的记忆、梦境或者是幻想中。相关内容可以在制作口嚼酒的时候确定，并无法更改。同一时间，只能制作和保有一份口嚼酒。制作新的口嚼酒，将覆盖上一个该技能的生成物。 岳清言简直要骂人。为什么是那么坑的技能？这技能有毛用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嘛？他干嘛要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记忆或者梦境或者幻想？就算将来有如此亲密和信任的人了，那也是很久远的未来了啊。这个技能现在对他有一毛钱的帮助吗？ 但无论他怎么看向浮士德，已经产生的效果是不会更改的。岳清言没好气地说：“那还有什么别的技能？” 浮士德指了指电脑屏幕。似乎已经有神秘软件给《你的名字》的全文做了标注，关于技能的。 略微扫了扫，岳清言就看到了“立花泷-手绘”“敕使河原-爆破”“名取早耶香-拟音”“奥寺美纪-初级咖啡制作”“宫水三叶-结绳”……每一个都比这个“口嚼酒”有用。 好吧。我有心理准备。岳清言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第五章 名目可疑的征文比赛 岳清言并没有看看口嚼酒的引导技能“巫女之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兴趣，也不觉得自己跳起来会是什么动人的画面。他叹着气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送走了浮士德。浮士德对于干扰他的生活，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半分兴趣。 虽然已经写完了第一个故事，但说实在的《你的名字》这个故事，对于改变他是个仆街作者的现实没有任何帮助。这个故事本来是新海诚写的，直接做成了动画电影。以新海诚的能量，就算做个屎一样的故事，凭着超强的美术能力也一样可以让观众们买账。但岳清言可没有这种本事。 一个发生在rb的，以浓重的日式笔调写的轻小说。体例还不尽符合国内通常的出版或者杂志的需要，那就很难找出口了。出版社不会要一个纯新人的稿子，网络平台没有适合这种篇幅，纯粹的轻小说平台基本就是仆街代名词了；杂志社也类似，有人气的作者很简单就能拿到稿酬相当不错的稿约，写得过得去就行，但新人想要刊载一个六万字那么大篇幅的真的是休想。 可能怎么办呢？这是个出于感触，对原来的世界的梳理和对于和丁辰的那层微妙的亲密感的怀念，真的是兴之所至。 想要改变自己的状况，挣到稿费，还是要写点别的。但写啥呢？准备在哪里发？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稿费从来不是那么好挣的。 要是给杂志投稿，比如《萌芽》《收获》这样的文学期刊，一般提前三个月就截稿了。看稿审稿还要时间呢，投出的稿件可不是第一时间就会确认是不是用的。从投出稿件到拿到稿费，四五个月算是比较幸运的时间。碰上同等篇幅、同等类型的小说积累比较多的时候，把稿子的刊登搁上三四个月甚至半年都正常。文学期刊，总是缓慢而精致地运作，不紧不慢。对于熟悉文学领域的人来说，这类期刊上登小说，最大的好处是提升逼格。并且，通常来说这类期刊要求的只是单次刊载授权，完全不影响出版和别的授权行为。 报纸杂志上的专栏、以及连载等，首先要有稿约。商业文学类型的杂志速度就算是比文学期刊快，通常也要看是不是符合杂志的刊例：通常是指稿子的内容调性等。不过这种商业杂志有一点比较好，通常选用了会先和作者联络，然后确认稿件的授权等等。有的杂志甚至是在确认刊载，完成授权之后就发稿费的。但这个时间到底多久，天晓得。尤其是是不是符合刊例，是投哪个杂志，是需要作者自己有判断的。这类杂志通常都有自己固定半固定的作者团队，很少依靠外部来稿。 网络平台就有各种不同的玩法。如果是连载的网文，从开始连载到拿到稿费，时间上倒是很容易计算：一个月新书期，然后就上架，第三个月月初就能拿到稿费了。当然，这也是理想状况，要是书的成绩很烂，是不是会有签约都难说。或者收藏数本来就不达标，那少不得要免费连载更长时间。就算上架，说不定一个月拼死拼活，最大一笔钱是全勤奖。 买断类的稿件拿钱倒是快，但岳清言现在一个人不认识，根本找不到拿到买断稿的渠道。 其他平台也有一些收入渠道，比如公众号发文能问读者要打赏之类。但这些都不是很稳定，并且对于新人来说，几乎也形同于无。 岳清言有些头痛，当务之急，除了要找渠道挣到稿费，维续自己生活，还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有点名气。他虽然仆街，但好歹知道一个有名的作者和一个仆街作者在挣钱方面是天差地远的。而且，通过投稿认识编辑、认识别的作者和业内人士，也是找更多的发展机会的重要渠道。 岳清言搜索了一下网络上的各种信息。杂志圈实体出版圈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最快建立圈内知名度的方法，仍然是当年那套：参加比赛。虽然数量和规模不如以往，但每年仍然有若干有点知名度的征文比赛。有的是网站平台办的，有的是版权经营方和影视公司办的。一些有影响力的微信公众号也会举办一些征文，服务于自己的内容平台。但归根到底，这些征文大赛都是为了获取ip。 不过，就算是为了获取ip，也有吃相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参加比赛之前，还得仔细看征文大赛的投稿细则，完全的外行人，真心会处处碰坑。 这些情况，都是以前老大告诉他的。岳清言从老大那里学到的可不仅仅是网文的节奏、控制和情节设计的皮毛，还有大量的版权管理等等的知识。老大当初也是遇到过很多坑的。现在，那些知识都成了岳清言经营自己所必备的知识。 首先被排除的是一个公众号的名叫“大幻想家”的征文。版权约定太见鬼了，一旦投稿被采用就默认成为该平台的签约作者，5年内写作的一切作品都归属于这个公众号平台。这就属于摆明了借助这个号的人气骗版权。用一部作品的单次刊载来获得一个作者几年内的所有创作版权，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巧取豪夺。 一个出版平台的征文，岳清言反复看了几遍细则之后还是放弃了。对方倒不多要，一旦参赛作品获奖，就要参赛作品的五年全版权。当然了，如果获奖，除了稿费、奖金之外还有作品出版保底印数。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作品是放在网上让网友投票，而参赛者中间已经有具备相当人气和号召力的作者了。摆明了这就是借着征文给自家的签约作者刷人气呢，何苦去当炮灰呢？ 又看了几个征文，岳清言决定参加一个名为“创想元素”的征文大赛。虽然是个新的比赛，但比赛分了网络传播小品、短篇、中篇和长篇四个分组。对于参赛获奖作品的约束也非常宽松。如果获奖，可以选择和这家举办征文比赛的公司，一家叫“明前”的文化公司签署版权代理和优先权的合约，或者是单次买断合约。怎么签，那就看作者对自己的定位和估计了。一般的新作者，往往还是会选择把作品授权出去，获得现金奖励、出版机会或者是其他改编机会。 新人往往没有什么别的选择。用一部作品来刷下自己的人气，获得更多业内机会和人脉，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说《你的名字》符合征文里中篇小说的长度要求，但想了想岳清言还是放弃了。《你的名字》这种日系轻小说，完全不适合用来参加国内的征文大赛。要是以后有机会，翻成日文去出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参加征文，其实是篇幅短点，亮点鲜明的作品更讨巧。评委们看那么多稿子，哪里有那么好的耐心。很多评委看完第一页看不到亮点就扔稿子了。耐心差点的或者对文字敏感点的，看三行四行都足够了。 而左思右想之后，岳清言决定写一个女性向的故事，一个现代都市情感故事。女性向故事在这种征文当中比较讨巧。而且，现代都市题材不用化太多篇幅在解释背景和描述环境上，可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故事本身上。而且，略带些黑暗向的女性向情感故事，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岳清言虽然是个网文枪手，但女性向故事还是看了不少的。但要说感触，基本都深不到哪里去。毕竟，他是个纯直男，对小女生类型的故事，对那些细腻些微的情绪真的是掌握不好。不过，短篇小说，他又是个新人，一下子也不用表现太好。加上他想写的故事原先是个长篇，缩写成一个短篇，一万多字，情节量非常足够，也大大增加的叙述的力度。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写的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非常擅长写“金句”的作者。参加征文什么的简直再合适没有了。 而岳清言用了三天时间写完，又用了一天时间修改，才终于将稿子投进了征文收稿的邮箱。 “好像还有很多时间啊？”岳清言并没有急着抽技能，而是又写了一个男性向的短篇，同时投稿参加比赛。 男性向作品是个科幻中篇。在他重生之前，这个小短篇可是改编了电影还获得相当好评。原文篇幅不长，但岳清言为了将细节描述清楚，费了不少笔墨，大概用了三万多字才把整个故事讲明白。 在参加征文中，他还是玩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小操作的：他这两篇作品，用了两个笔名。 女性向的用了“夏离”，男性向的则用了“宴火”。意义不明，但看着似乎很带感。 一周之后，两篇叙述简单漂亮，文体清晰鲜明，错别字少，语法正确的小说，毫无障碍地通过了把傻逼和不懂写东西硬要装逼的人筛选出去的粗选，进入了对应的评委的邮箱，等着这些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的作者的评判。 第六章 现在的新人都那么厉害了吗？ 弥芜是在微醺的时候，被邀请成为“创想元素”文学大赛的评委的。说实在的，她完全不喜欢这种工作，但创想元素大赛的主办方，明前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算是她的东家。之前她的两本小说一本散文都是明前公司一手操办。公司的文学总监阿跃也是她的好朋友。 弥芜二十七岁了。是个日子过得不错的职业作家，每年认真写一两本书，卖版权要是能卖掉当然最好，但卖不掉也无所谓。靠着版税以及给杂志写专栏的稿费，她已经可以生活得不错了。虽然不是大红大紫的作者，但因为脾气温和，长得漂亮，文笔温暖轻松，很得到现代都市女性白领读者的青睐。如果不是她并不是个喜欢推广自己的人，大概身价会比现在高很多。 虽然被骗答应当评委，弥芜觉得麻烦的也就是每天要读很多小说，有违她闲适度日的初衷。但弥芜看稿子还是很认真的，每天雷打不动两个多小时，捧着平板电脑看投稿，不但按照规矩打分，偶尔看到好的还会见猎心喜写一些评语。 这天早上7点多起床，做了瑜伽热身，吃了早饭，洗了澡之后，弥芜做到了客厅里。她一个人住，所以工作的时候往往会打开电视放在那里不看，只是为了房间里有些响动。不然，那真的是太寂寞了。 邮箱里又有二十篇昨天通过了初选的稿子。粗选真的非常粗。弥芜原先听说有粗选这个环节的时候，以为那是淘金那样的前置环节，混合着金屑和细砂的材料到手里，来进行最后的遴选。没想到，粗选环节是把一筐筐的矿石堆到他们面前，去除的只是明显什么都没有的顽石。而洗选金砂？大部分时候，能挑出点漂亮的石头就很好了。 不过，弥芜并不会为这种状况多生气。她虽然有天赋，但也是从一个新人作者一步步走过来的，知道这些都是一个作者成长阶段上的必经之路。 但是，今天邮箱里有一篇稿子，粗选环节的编辑居然写了批注。 “情节灰暗，但阅读体验极佳。看完全文之后通传了整个粗选组，一致认为水平相当不错。” 有这种评语的，这是第一次。 弥芜打开了邮件附件。小说的标题是：《八分钟的温暖》 “你听说过么？如果太阳此刻熄灭光芒，地球上的人要八分钟后才会知道。 太阳熄灭光芒后的这八分钟，其实和往常一样温暖。 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它的虚幻。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成为过往。 转身回望，彼此朝相反的方向走出的距离那么漫长。但心中不再有激烈的情感，只是用温柔的语言描摹悲伤，用暖色的眼瞳注视过往。肆意的青春伴随甜蜜的忧伤，在心底的角落轻轻地哼唱。 还能想起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说出那句话？ ——呐，我喜欢你。” 弥芜读完小说最开始的这段文字，仿佛全身都被电流过了一遍。女性作者的情感感知往往需要比一般人细腻许多许多，唯有这样，她们才能够捕捉到各种些微情绪，在自己怀中酝酿、沉淀、发酵，最终转化为细密的文字。她们，往往也是在文字陈述上最追求细致准确的人。男性作者喜欢撒狗血、喜欢燃和热烈、喜欢宏伟壮丽，而女性作者对这些多数是有些疏离感的。如果说，男性作者像是建筑师、工程师，写的东西像是宫殿、神庙和博物馆，那女性作者就像是造园师，在营造移步换景的精巧构造。 而看到这段文字，弥芜立刻就意识到了作者的功底。知道征文的特征，开篇一下子就营造了悬念抓住了读者，用词简单但连缀起来的信息量足够。“八分钟的温暖”这个概念，一下子就让弥芜整个人都进入到了阅读小说的情景中了。 《八分钟的温暖》写的是个校园故事。顾夕夜和颜泽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顾夕夜是颜泽家收养的孩子。可顾夕夜无论是容貌身材、学习成绩、待人接物等等各方面都几乎完美，让颜泽无比嫉妒。颜泽和季宵在谈恋爱，但所有女生公认的白马王子贺新凉却始终追逐着颜泽，完全无视顾夕夜对他的好感和追求。然而，情感线在小说里，只是事件的一部分，只是一些触发点。 最致命和要紧的关系在于，在颜泽嫉妒着顾夕夜的时候，顾夕夜也在嫉妒着颜泽。顾夕夜在家里，虽然大家毫无疑问是一家人，但一直只能称呼颜泽的父母“叔叔阿姨”，对贺新凉的好感和行动，也被一次次拒绝或者无视。颜泽和顾夕夜表面上的亲密，但私底下的罅隙却越来越大，直到双方的内心都转向了黑暗……一个女生互相嫉妒和撕扯的故事，其实在任何时代都有现实感。但《八分钟的温暖》里却是到了最后要危害到生命的地步。 小说是夏茗悠写的，本来是个长篇，十几万字的样子。但其中校园的部分比较多，体验虽然细腻，但却冲淡了部分对抗感。但岳清言写的这个版本，承袭的就是主线，着重写的就是从亲密转向矛盾丛生的这段故事，将矛盾、内心、互相嫉妒的部分写明白了，其他的都只是匆匆掠过。在原著里，顾夕夜和颜泽都还是在矛盾中，但岳清言却让她们毫不犹豫地黑化了，只是最后设计害人的小陷阱是不是得逞，他没有写，而是放在那个瞬间做了个开放结局。 “应该就是这样吧。 每次稍一开怀，心里就掠过惶惶不安。 为了无视这不安，所以要更努力地微笑。” 读到这里，小说曳然而止，而评委弥芜的心里简直像是有好多只小手在抓挠：到底怎么了？出没出事死没死人？这两个明明互相喜欢互相嫉妒却又互相伤害着的好姑娘到底会如何？ 看许许多多的征文投稿，从没有一个作者能让她有这种感觉。这种水平的作者需要来参加征文？弥芜甚至觉得这家伙的故事设计能力不比自己差。她直接把稿子发到了打印机，打了一份纸质版又读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好好打分和写评语。 然后，她打开了邮件的第二个附件：作者信息登记。 然后看到了，性别：男。 弥芜一口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笔名“夏离”倒是很女性，虽然看起来是个中性笔名，但其中蕴藏的些微质感的确是很女性的。可这作者，真的是个男的？行文笔触倒也罢了，可对于女生心理的这种把握度，真的是非常精准细致啊。难不成是个娘炮？那倒是可以解释一些问题了…… 弥芜经不住脑子里跑起了火车，开始纵情想像为什么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大赛的另一个评委，青年男性作者杜骁发了个微信过来。 “今天的稿子看了吗？有个超级厉害的新人啊。” 弥芜立刻回：“我这边也是。” 每个评委看的稿子是不一样的，但有了好稿子大家互相都会有交流。 “打印出来，带出来。找地方喝咖啡不？”和弥芜不同，杜骁是个不怎么能在电脑屏幕上看书的人。他的阅读基本都是纸质，或者电子书。写稿子也基本是手写之后再录入电脑的。他看征文稿子，也都是打印出来再开始看，顺手还在稿子上做各种批注。 “好。老地方。” “下午见。要叫别人吗？” “你看着办。” 两人经常这么约。杜骁以前想过要追求弥芜的，但后来完全放弃了，大概是觉得两个作者没办法一起生活。但两人倒是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交流阅读、写作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情。 弥芜带着打印稿，稍微换了下衣服就准备出门了。吃个饭正好去咖啡馆。 他们经常聚会的咖啡馆叫“有练”，在新天地。是李宗盛和阿信开的，一个文艺气息很重的地方，吃的喝的品质都不错。弥芜到咖啡馆的时候，杜骁已经到了，捧着个本子，拿着铅笔在写写画画，估计又是在筹备新书了。 “稿子呢？”弥芜从包里掏出《八分钟的温暖》打印稿，放在了桌子上。 杜骁把自己打印出来的那份递给弥芜。“真是太厉害了，一个科幻小说，篇幅是很小，但格局真的是很大。” 弥芜坐下，就着咖啡，开始慢慢读了起来。 小说的名字叫做《你一生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语言学家路易斯·班克斯和外星生物七肢桶之间的交流。七肢桶的飞船来到地球，分布在各大主要城市，引起了人类的巨大恐慌。大家在努力尝试和七肢桶交流，得知对方目的，寻求和平解决。而路易斯·班克斯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掌握了七肢桶的语言。七肢桶的语言是一种蕴藏着极为复杂的数学原理和机制的图形语言，而随着逐渐掌握，路易斯也发现了这个语言的奇特之处。七肢桶文字，颇有几分像中国的象形文字，所不同的只是，七肢桶不是靠一个个具有独立意义的字词来表意，而是将所有需要表达的语意都统一在一个字内。语意越是繁复，这个字就越是复杂。七肢桶语言的背后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人类依照前后顺序感知世界，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而“七肢桶”则同时感知所有事件，既可以先看“因”，也可以先看“果”。 而主角，也随之能通过这种语言，一眼纵贯自己的一生，别人的一生，乃至于所有的事情的脉络，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和与自己尚未出生的女儿进行交流。这个短片小说的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有一些部分是以第二人称在写作。而任何一个作者都能明白其中的难度…… 看到弥芜读完，脸上显出震惊的神色，杜骁放下了手里的稿子。他读完《八分钟的温暖》已经有一会了。 “你看下作者信息。”杜骁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弥芜看到了她早上看到的那个名字：岳清言。 两篇给两个作者带来震惊的作品，还是完全调性不同的作品，居然是出自同一个作者。 “这不会是什么圈内老朋友在玩我们吧？”弥芜问。 “应该不会。这两篇作品的完成度太高了，质量太好了。而这个岳清言，以前的确没听过。圈内老人，就算要玩也不能用完成度这么高的作品啊，不然将来说不清了。”杜骁想了想说：“但这种质量，太让人意外了。” “不出意外，两篇都能拿奖。”弥芜说：“奖是按照作品评的，不是作者。” “而且不会有什么争议。这个实力简直是碾压。”杜骁苦笑着：“这就是个难题了。虽然不禁止这种状况，但明前那边，也不会赞赏这种状况吧？” “肯定……”弥芜：“要核实他的身份啊。这种水平，万一是抄袭什么的，那就是大问题了。” “约他出来？”杜骁点了点头，同意弥芜的想法。 弥芜点了点头。既然要这么约，杜骁顺便把明前公司的阿跃也约了出来。阿跃也看过了岳清言的两篇稿子了。说实在的，粗选组的文学素养的确比起评委差很远。但他们被这种好作品震惊的程度可是一点都不差。何况看了无数的垃圾作品，忽然来了两篇那么高质量的，在他们公司内部不轰动都不可能了。 任何作者、编辑，阅读量总是有限的，太多东西没可能读过。有时候出版界说抄袭这种事情责编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其实是冤枉人了。责编怎么可能把所有书都读过？全国一年有十万种以上的出版物，而按照一个人正常的阅读速度，能读过一百本都算是勤快的了。还有各种网上的阅读平台、社交网络上流传的段子。一个人能涉及的真的是非常有限。 约这个岳清言出来，主要是看看他的性格品性，以及通过交谈去了解他的阅读、写作的情况。对于作者来说，建立这种了解和信任是非常重要的。而对于岳清言来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投稿居然镇住了评委，他被引入文学圈，认识更多作者和其他朋友的时间，会大大提前。 第七章 圈子里来了个年轻人 岳清言此刻还不知道弥芜、杜骁和阿跃已经约上了想见他，他还沉溺在抽到坑爹技能的沮丧中呢。 《八分钟的温暖》他本来就没怎么指望，都市、校园，都是一帮小屁孩，能有个什么技能啊？结果最后抽到的是“顾夕夜-高中物理”。技能描述也极其简单：高中阶段或者是高中阶段难度的物理题，解答率为100%。 岳清言好歹已经大学毕业了好么？要高中物理这种技能是为了方便去补课吗？ 当然，《八分钟的温暖》里，其他技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主要角色分配的各个学科，以及还有一个“辩论”。抽到个高中物理也算是意料之中，不太失望。 但《你一生的故事》可不是，除了主角，里面其他角色大部分是军人，比如“射击”“伞降”“特种战术”“格斗”“战术指挥”“要人保护”……等等。其实也没用，但一个男生不可能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然而，铛铛，岳清言抽到了主角的技能哦。他抽到了“路易斯·班克斯—语言学。” 虽说“语言学”真的是很牛逼的技能，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也算是有用，但是……就现在来说，还是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办。 岳清言也是真的累了。三个小说加起来，快有一个月了，他一直窝在家里写东西。碰上小区里因为装修太吵了就带着笔记本去商场里的咖啡馆坐一天。活动范围不超过两公里，饿了叫外卖，想到要什么东西了就下一单。这种日子实在是太颓废了点。 电话响起的时候，岳清言正坐在书桌前，跟着网站榜单在看书呢。一本书看30章，了解题材、作者的文字能力、以及情节走向等。这也是网文职业作者的基本功之一。之前老大教他们的。 一般一个作者一周扫一次榜单，看看有什么新作品就可以了，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对完全重新开始的岳清言来说，需要补的功课就太多了。尤其是现在。 岳清言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写了个质量相当不错但没地方发表的中篇，写了两个参加征文的短篇。为了能过日子，各种基本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加起来花了几千了。虽说手上钱还有两万多，但之后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挣到稿费。他必须要提前打算了。一两个月两三个月还好，但要是真的拖上更久都没办法获得稳定收入，那就尴尬了。 作者，就是这么样的职业。时也运也命也，有时候好的作品，未必就能大卖，就算大卖也不是很快能拿到钱的。各种重生了搞文学，动不动编辑觉得好然后一口就首印五万十万然后迅速卖过百万册，或者网文订阅一下子飙高到多少多少的，大概是真的从没真正在这个圈子里打过滚。没有一个工作，没有一个职业是简单的。 岳清言现在完全不看号码就接通了电话。现在他的身份信息之干净，简直是令人发指，手机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的都是这几天的外卖或者快递小哥，再没有别人了。 岳清言接通电话。“你好。哪位？” “我是创想元素征文大赛的评审委员会负责人阿跃。”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我记得应该距离出结果还有两周吧？” “对。看了你的两篇作品，觉得质量都很高，想找你了解一些创作的情况，不知道你有时间吗？就今天下午。”阿跃的语气很客气。 “没问题的。”岳清言看了看电脑：12点29分。这个点约下午聚会，对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阿跃把咖啡馆的名称和位置报给了岳清言。岳清言稍稍记录之后，立刻就得准备出门了。 在镜子到自己的头发有点长了，不剪掉不舒服，岳清言越发意识到，不出门真的不行了。自己可不能再成为一个死宅。 循着地址到了“有练”的时候，弥芜、杜骁、阿跃还有阿跃公司里的一个同事，负责大赛组织流程管理的运营小姑娘许盈盈。 “这里这里！”看到穿着极为简单，连包都没带一个就出门的岳清言，阿跃连忙举手示意。 “真的很年轻啊。”阿跃帮着介绍了一圈，大家都打了招呼之后，弥芜感叹到。 年龄是一部分，皮肤质量是另一部分。岳清言重生之后，皮肤质量简直逆天。并不是那种女生式的红润细腻，而是健康和干净。何况，岳清言本来长得也不丑。 听弥芜这么说，岳清言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在场所有人就他年纪最小，大学毕业一年不到。许婷婷看着最小，娃娃脸，颜色亮丽可爱的服装，加上非常活泼的妆容，就是个日系美少女的样子。但许婷婷可比岳清言都要大了一岁半，已经工作了有一年多了。 “毕业之后我没事情做，也只能写东西了。”岳清言有些答非所问，但意思是到了。 “没事的。女生对年龄更在意一些。”弥芜仔细打量了一下岳清言，忽然笑了出来：“你买衣服是有多随意啊？怎么一身都是优衣库？” 岳清言呵呵笑着说：“没时间挑衣服，而且，反正不怎么出门，舒服就好了。逛一家解决所有穿着问题，多好？” 许婷婷补了一句：“从内到外吗？” 于是岳清言又被堵上了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是学什么的？不找工作？”阿跃问。职业作者的数量比想象中少，绝大部分作者没办法靠写作维生，都是在工作之余进行创作。但这岳清言看起来不像，不知道是找不到工作还是不找工作。 “之前想找工作，但也没好的。索性就写东西，看看稿费好不好挣了。”岳清言叹了口气：“学语言学的。”岳清言学到的技能这就拿出来装逼了。这时候，他本着不装逼这技能就彻底没用了的心态才这么说的。“非常不好找工作，我学术也不强，没办法留校。” “这倒是真的，学术型的专业，不留校就真没什么用。”杜骁说：“不过，看起来你靠挣稿费应该能过日子。” “没错。”弥芜赞同道：“我和杜骁分别看到了你的两篇稿子，还想着互相传阅一下，没想到都是出自你的手。看你文笔，不像是刚开始写啊，挺老练的。” “以前有写点练笔，但的确是刚开始写。”岳清言在这方面想不装逼都不行。 “这两篇花了多久？”弥芜继续问。 “加起来，10多天吧。”岳清言想了想：“中间有休息两三天。” “很厉害啊。”杜骁说：“《八分钟的温暖》也就算了，但《你一生的故事》还是要下不少功夫做点研究的。你语言学功底真的很不错。” “还行吧。”岳清言这方面是无须太谦虚了，毕竟，他现在的技能“语言学”可是来自一个真正的学术大师级别的角色。 阿跃笑着说：“挣稿费是没跑了，你这两篇不出意外，都会得奖。然后，版权给我们吧，还能拿个版权转让的费用。” 岳清言没多犹豫就说：“好的。” 阿跃倒是有些惊异：“不问价格？就这么答应了？” 岳清言笑着说：“新人作者，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我看过你们的征文细则，版权转让也不和人身权绑定，我之后写什么也不限制，可以了。价格之类，新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计较的，计较也没用。看长远吧。” 岳清言虽然是新人，但对圈子里的习惯等等都挺熟悉的。最重要的是，也没有那些新人们把自己看得比天都重的坏习惯。文学文化领域，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大家都需要有自己做事情和获得盈利的空间。那些站在行业尖端的作者有任性的机会，但对于新人来说，最好还是在能保证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有一次两次任性，说不定以后出版方啊平台啊都会觉得这个作者太独了不好沟通，有些机会也就不会找这样的作者。一个不会沟通的，很独的作者，如果能一直保持高水准创作也就罢了。但如果碰上别的麻烦，就很难翻身了。 阿跃笑了笑说：“我最喜欢脑子清楚的新人了。你怎么想到这两个故事的？” 虽然岳清言好说话，也懂事，但阿跃他们毕竟还是要好好考校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实力。 对于《你一生的故事》这篇，了解了岳清言的专业背景，自然也就很好解释了。但《八分钟的温暖》这篇，弥芜有着极大的疑惑。她不敢相信岳清言对女女性心理居然了解到这个地步。 “两个小说的核心其实都一样，都是关于沟通、交流、立场的区别，由一些误会发展成了无可弥补的大战。我是先想到《你一生的故事的》，但写起来太难了，所以，本来想写一个关于误解的故事，先练练手。但是，写女生之间的误解，动机呢？觉得嫉妒会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动机，就开始尝试了。我想了很多情节，真要写，其实可以写成一个长篇的。但又觉得这样就太女生化了，太细碎了。但将情节聚焦在顾夕夜和颜泽的矛盾上，而且还是两万字不到的篇幅，感觉一些表达还是不充分，憋着写不出来。第三人称视角也挺有问题的，卡在那里很难受。那个开放结局是我设计的，没想好怎么处理。而且，我挺喜欢两个角色的，不想写得太绝了。” “感觉你写人和七肢桶之间的沟通还有的沟通，最户还是达成了协议。但为什么……颜泽和顾夕夜却要你死我活呢？”杜骁问道。 “因为，女生之间的矛盾要比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矛盾还要难化解。”许盈盈淡淡地补刀。 “人和外星人，无非是生存权的沟通，无非是你死我活。女生和女生之间，有时候对方死了还不解气呢。”弥芜笑着补充。 “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岳清言连忙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说第三人称视角的问题……的确，感觉你叙述到后面，还是有些细节上处理得比较模糊。你是想第一人称写？还是，像你一生的故事那样，第二人称写？”杜骁关注的是小说的写作技术本身。 “pov，分线叙述。”岳清言说：“两个角色的视角分别叙述，然后合起来。其中一部分面对对方的可以采用pov的一些技巧和方式。” 岳清言的脑子很清晰，之前也确实有过比较细致的思考。 而随着岳清言这么一说，大家仔细想了想可行性，都点了点头。最后一丝对岳清言的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光是能够说出这个方向性的想法，就足以证明他的写作能力了。 “厉害啊。”杜骁说：“不过这么写，2万字以内的确扛不住，这个篇幅，估计会拓展到四万多甚至更多？” 岳清言点了点头：“是的，而且，这个pov的方法，是用来叙述同一个故事的不同方向，重复叙述，读者不见得喜欢看。水平一般的读者也搞不明白这种写法的关键。所以，我就放弃了。” “你考虑得挺周全的。”阿跃赞叹道：“还写了什么吗？让我们都看看？” “有个发不出去的轻小说。”岳清言说：“加个微信？我传给你们。” 岳清言没指望把《你的名字》发布，单纯就是给大家看看。而在座的几人看到这个小说，扫了下看头，就被小说叙述的调子迷住了。《你的名字》的文字笔调更像《八分钟的温暖》，但更有力，更复杂。 “完成度……真的很高啊。”杜骁又是最快读完：“新人很少有完成度那么高的。你真的是刚开始写？” “如假包换。” 大家聊着的时候，阿跃和许盈盈都看完了第二遍。 许盈盈说：“这个小说，版权完整吗？” “刚写完……就是上个月写的。这是很日式的轻小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有想法了，就写了。”岳清言说。 “签给公司吧。我们有和rb那边的出版社的合作框架协议，虽然不保证，但有运作空间。” “好啊。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岳清言说。 “请客哦。”弥芜凑热闹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有机会招待前辈，是我的荣幸。”岳清言把姿态摆得很低。 “哈哈，还真是可爱。”弥芜掩嘴笑道：“再怎么也没让你个新人请客的道理。阿跃？” “我的我的，该我请。”阿跃很开心：“一天收三个版权，大好事啊。” 杜骁则说：“能见到这么厉害的新人，是要好好喝个大酒。” 文学圈子里，好相处的人很快就能聚集到一起。而明前的这些人，本身就是意气相合的作者、编辑，朋友。从能力上、心性上，岳清言都已经被当成是他们的朋友了。 第八章 突发情况 岳清言还是能喝点酒的。但那点酒量，和弥芜、杜骁、阿跃或者许盈盈相比，都差的太远了。在大家常去的那个叫“元”的酒吧喝了两三轮，岳清言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这个酒吧以前真的有，很棒。可惜现在关掉了。） “怎么办？”杜骁有点挠头：“让你们不要灌太狠。” “才两轮酒啊。”弥芜有些怯生生地说：“现在怎么办？” “我家最近，送我哪里去吧。”许盈盈说。 “你那里？合适吗？一个男生啊。”阿跃问道。 “你是担心他对我怎么样呢？还是担心……” 阿跃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我担心你对他怎么样！” “喂！”许盈盈笑骂：“就你这种不正经的上司。” “身为征文组织者，这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给奖励那是潜规则选手，不给奖励那是……咳咳，之后不负责任。你想好了？”杜骁笑嘻嘻地问。 几个人里，还真是许盈盈能把神志不清的岳清言安顿好。弥芜家里只有自己一间卧室，杜骁有家有室，而且住得非常远，几乎和岳清言是城市两端，而阿跃和女朋友住一起，地方也小。只有许盈盈这种富二代，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她父母说是给她买了，他们过去也能住，但……许盈盈的父母平时都住郊县的大别墅，加上工作忙。和女二见面啊，一起吃饭啊都是另外约地方，才不会真的住这边。她还真是有充足的空间收留岳清言一晚。 杜骁和阿跃帮着一起把岳清言送到了许盈盈那里之后各自回去了。而许盈盈虽然收留岳清言，但她也不会无微不至地照料。一个喝了没多少酒就挂了的男生，又不是什么重病啊或者受伤啊什么的，也不算宿醉，扔那里就好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岳清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快10点了。许盈盈早就起来了，抱着色拉碗在吃健康餐，一边在看电视。看到岳清言走出房间，许盈盈开心地说：“唉？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很失态了。”岳清言当然是知道自己酒量的，所以才会毫无提防地喝了几轮。但是，现在这具身体似乎对酒精毫无抵抗力，酒量这种东西需要慢慢培养起来。 “没事。还不是他们劝酒劝得厉害。”许盈盈说：“早饭你只能陪我吃草了。没别的。嗯，可以给你加个蛋。” “盈盈姐，今天你不上班吗？” “我是运营啊。能把事情做完就行。一般我都是下午去公司的。”许盈盈满不在乎地说。 “这样啊。吃了早饭我也该回去了。其实……” 许盈盈笑着说：“嫌弃没肉的早饭啊？吃完再走。” 在岳清言吃饭的时候，许盈盈忽然说：“我挺羡慕你的。有能力写好东西，很快就能得到弥芜和杜骁的认同。我就很难进那个圈子。” “可是，看着都相处得很好啊。”岳清言不解。他以前也没真的混进过真正的作者圈子。 “作家们可挑了，分类也做得很清楚。”许盈盈无奈地说：“可以一起吃饭、喝茶、聊事情的朋友，可以交流生活和工作中的问题的朋友，以及可以一起聊创作的朋友。碰上个别疯魔的，朋友啊、家啊之类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但唯独创作是认真的不能被打扰的。比起他们家里的孩子，作品才是真正的精神后裔吧。聊创作聊想法之类的，我这种人就完全掺合不进去。” “盈盈姐，你以前也想当作者？”岳清言问道。许盈盈的心思里，明显含有不少偏向于作者的思考。 “对，但我才能不够。差太远了。写了两年，但真的是顶不下去了。”许盈盈说：“像你这种第一个月，三篇精品小说的成绩，我想都不敢想。” 岳清言挠了挠头，说：“问题在哪里呢？能改吗？” “不知道。弥芜也指导过我，阿跃是我上司，有需要请教我随时都能找他。不过感觉没什么用啊。弥芜自己也是很随性，修文字是很棒，但要是问情节问题，她就会挠挠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想那么写就做了。” “这倒是的。”弥芜的作品里的那种灵性，的确不是能学习和模仿的。 “没事啦。我认清自己能力，能在公司里帮助大家把作品推广出去，运营好，也是一样的。”许盈盈说：“作者太苦了。我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作者的苦，体现在各个方面。哪怕是成名成家，已经有了些地位的，也不见得能生活好。弥芜在女性作者里排名很前了，不管是出版还是版权销售都不错，她不缺钱，但忙着写作和别的，没有空认识别的人，谈恋爱结婚遥遥无期。她就是为了不被家里整天催婚才自己买房子搬出来的。杜骁作为作者收入也很不错了，但养家的压力也重。而且作者的收入可不是按月稳定到账的，还有各种波动，所以他也就只能计算、节俭、等待。吃饭喝酒看电影看演出那是真不缺钱，但碰上有什么想买的大件，那就要计算规划一下了。而且，职业作者没有单位，没有社保和公积金，要买房子之类贷款是大问题，压力很大的。能够一本书，一年挣几百万上千万的作者，屈指可数，大部分人可没有那么好过。 这些还只是一个方面，最简单的方面。作者的工作需要独处，有足够的孤独才能写好东西，完成稿件。但脱离了基本的社交，也就失去了推广营销自己的渠道。有了家庭之后，明明是最亲密的人，却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最大的困扰。有家有室的作者更喜欢拿着笔记本去咖啡馆码字。有条件的，甚至会另外搞一个工作室。这些都是为了和繁琐的日常生活保持一段距离。而这样，无形中给家人造成了压力，乃至伤害。更别说碰上卡文、关键情节写作、改稿、赶档期之类的时候，脾气暴躁的作者几乎算是一点就着，恨不得在完全隔绝外界通信的地方闭关。 光是这些作者个人的问题就有够头疼了，再加上协调出版平台关系、读者维护、关注销量等等。想成为一个成功作者，现在可不仅仅是写得好一本书就行的。 “对了，今天阿跃应该会把你那篇《你的名字》交上去，过几天我们就要走合同了。到时候你到我们公司来，顺便见见我们老总，把你征文比赛的情况也一起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先签掉。”许盈盈说：“反正，这次你这两篇肯定是入选最后的获奖名单，名次无所谓，重要的是版权授权合约可以先谈起来了。” “呃，会不会有内定的感觉？这样不好吧？”岳清言以前可没听过这种操作。 “没什么不好。比赛就是为了找作者选作品，既然有了作者作品，比赛环节就就不重要了。我甚至想过让你放弃名字，直接签版权授权，但想想，比赛对你的宣传还是会有一些，就算了。” 岳清言明白这个逻辑，想了想之后说：“版权可以先签，那你们弄好了合同模板，给我看一下可以吧？” “好嘞”，许盈盈轻松地答应了。 从许盈盈家里辞别出来，岳清言想了想，忽然之间，似乎钱就不那么缺了。如果算上版权授权费用，至少可以让自己过一段时间比较轻松的日子了。和明前的合作，虽然一下子把他手上的作品打包清空了，但至少这家公司还是蛮有诚意的。加上开始认识圈内人，自己再也不是除了窝在家里没地方可去，没人可以聊天甚至没人可以发消息骚扰的这个世界上的孤家寡人了。 岳清言回家之前还在地铁站里的便利店买了点心和饮料。虽然提醒自己死宅的日子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可他现在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没想到的是，到了傍晚，许盈盈从公司那边打来电话。 电话一接通，许盈盈就问：“现在出得来吗？来下公司。” “啊？什么事情？”岳清言看了看时间，自己在家里坐了才没几个钟头呢。 “大概，算是救场吧。”许盈盈叹了口气：“电话里不多说了，能来吗？地址微信你了。” “我这就出发，大概……一个多小时到吧。”岳清言看了一眼地址，还好，基本属于地铁沿线。 岳清言感到明前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7点了。因为上下班高峰，他生生在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 “对不起对不起。碰上高峰，有点耽搁了。”岳清言看到在公司门口等着他的阿跃，连忙说。 “没事，把你叫出来也是没办法。”阿跃说。 “怎么了？” “一个作者的短篇集出问题了。来不及修改，只能把原创改成编撰。找你来填坑的。” “谁啊？” “惊蛰。” 惊蛰？不可能吧？惊蛰可是挺有名字的中年这辈的作者，短篇集还能有问题？岳清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短篇集一共收12篇，25万字。他选了10篇都是以前编在短篇集里或者杂志上过的，只有两篇新的。刚做完版权检索，12篇里面有7篇重复授权，必须要拿掉。两篇新的短篇中的一篇有严重质量问题。”阿跃说：“如果不是因为印厂那边已经排了任务，这边也预付了相当部分的版税，我们就直接退了这本书了。还有些别的问题，惊蛰这本书一定要出，但还是让他负责编撰吧。老作者没有愿意给稿子的，惊蛰汇编，不是就说明他能力啊地位啊最高吗？所以只能找新人的作品来，但是……压不住场子，好歹要有一两篇有点重量级的新人作品。” “于是想到了我？” 阿跃说：“对，篇幅合适的，给我们一篇。江湖救急。” 第九章 码字界的公开处刑 “现写来得及吗？要多大篇幅的？” “三万字以下。越快越好。” “那么长……多长时间？写不了吧？”岳清言挠了挠头，写东西可不是玩的。虽然他是可以自由地找合适的故事来填，但是，想到那个故事和能够自己完整写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好么。 “会议室里说吧。”阿跃带着岳清言走进了做得满满当当的会议室。而惊蛰，还在会议室里强辩； “我和你们说了，版权的情况我真不知道。再说了，不是大家都这么印书？你们说那两篇新的质量不行就不行啊，我觉得写得还可以嘛。你们只是编辑，怎么不从读者从市场的角度考虑下问题啊？” 看到阿跃带着个年轻人在会议室角落里坐下，惊蛰立刻就指着岳清言说：“这就是你们找来的年轻作者？那么快？自己要捧人就直说，现在新人就敢拿出来踩我面子？你们怎么搞的？” 明前公司的老总连行节坐在会议室里没有拂袖而去，就是因为他在等着岳清言。他已经看过了岳清言的三篇稿子，这才同意把他直接找来，让他尽力帮忙救场。现在，怎么肯让惊蛰这么不顾岳清言的面子呢？而且，惊蛰这番话，摆明了已经是仗着资历和人气，在质疑整个明前公司的专业水准了。 连行节哼了一声，低沉地说：“你写得怎么样心里没数？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这本书我就直接赔个违约金不做了。你拿出董司长来压我，我给这个面子。董司长现在估计正在看你的书呢，到底如何，他不清楚吗？在我看来，小岳的稿子，就我看到的几篇，那篇都比你强。” 惊蛰气急败坏：“那你们就是让我来当这个傀儡？新人要是不行我来背锅，出来了你们捡便宜？” 连行节都快气笑了：“要不要脸？你卡这个时间交稿，不就是赌我们再怎么也没办法吗？只能照着你给的稿子，最快速度搞完三审三校直接下厂？老子不吃这套。来不及？来不及我不印了，印厂那边我交违约金，重新排期。” 岳清言一听，这两边是要吵起来啊？惊蛰的这个态度让他很不爽，的确自己是个新人，但新人最低限度首先是个人，是应该被尊重的。他本来对惊蛰的观感就很一般，被这么说了一通，心里更是不爽。这个惊蛰，这种死皮赖脸的样子，哪里有圈内前辈的风范？简直是个圈内混子。 岳清言出声问道：“刚才阿跃总监没来得及说，我光听说是让我提供稿子，时间紧。能问下，到底是怎么个安排吗？” 岳清言看了看阿跃，阿跃看了看连行节。而连行节叹了口气，说：“不光是时间紧，写起来还很麻烦。11天之后下厂开机印刷，就算这边三班倒，至少也是需要7天时间三审三校。那就只有四天时间，最晚延后到四天半。而我们的稿件缺口，大概是三万五千左右。” 岳清言算了算，四天三万五千……嗯，如果是按照网文的速度，其实还好啊。但这个可是实打实走出版，而短篇小说很难的，真的很难。从篇幅切分上，说是给他三万字以内，其实估计他能写完一万出头就不错了。毕竟阿跃和许盈盈都知道他之前写那两篇的速度。他们就还得再去找别的作者作品。但四天时间，真的很悬的。 “这个……真的有难度。四天半时间。如果，时间多给两天到三天，边写边审校呢？”岳清言问。“这样也许我轻松点。三万五，都交给我吧。”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这个新人狂得没边了啊。四天半时间三万五对于传统出版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高速度了，还是必须保持极高质量的短篇。要说边写边审校，工序上的确不是做不到，但这意味着写下来的东西就不能改了。这个压力，简直爆表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连行节也没觉得不可能。他制止了准备反驳的其他部门的人，说：“真的行？这可开不了玩笑。” 惊蛰气得哇哇大叫：“你们就是这么羞辱我的。好，我知道了。” 连行节横了一眼，淡淡地说：“写好序跋发过来，后天要。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好，好！你们给我记着。”惊蛰拂袖而去。 岳清言知道，这次和这个惊蛰，结的梁子可是不小。他给明前撑了场面，也的确需要拿出足够的水平来。甚至，拿出足够让大家震惊的水平来。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有个短篇，几千字的。要不就先试试。” “你就在这里写，写完了直接进审校。这篇要是没问题。剩下三万字我就陪你赌了。”连行节没有多犹豫，立刻就拍板。“大家都出去，许盈盈、阿跃，你们给他准备写东西的环境。” 阿跃和许盈盈还在懵逼状态中，谁能想自家老板真的敢答应这种事情，还对惊蛰说了那样的话。惊蛰这个大嘴巴，出去肯定把情况往外说。要是岳清言的稿子压不住场子，那明前的名声也玩完了。 “老板，玩得有点大啊。”阿跃苦笑着说：“这样一来，大家都没退路了。” “出版行当已经这样了，要么玩大点要么死，我没工夫陪着这帮家伙蝇营狗苟下去。”连行节说着就出去了：“开工了。” 会议室立刻清空了出来。 “你需要什么？”阿跃转向了岳清言：“电脑、显示器都会搬过来装好，网线也拉好。键盘、鼠标要什么？耳机还是音响？椅子要怎么样的？喝什么？” 岳清言一愣，这时候其实他不装逼都不行了。阿跃这些问题，都是一个职业作者维持状态和创作的必备要素，要是他什么都不要求，他反而会更担心，担心他的专业度和能力。 “电脑屏幕要够大，最好双屏。你们这里有静电容键盘吗？” “有，老板自己在用。realforce的。我去拆过来。”许盈盈说完就真的跑去拆了。 “鼠标没要求，给我找个无线的。如果有面积够大的桌垫给我一个。键盘和鼠标的工作面就一致了。椅子的话，你们会议室的转椅很好了，比我家的强，就这个吧。给我找个腰部靠垫。” “行。” “音响没太大要求，能发声就行。耳机几天受不了的。嗯……喝的，水就行。最好能是温的，要是能有些吃的就更好了。”岳清言说。 “几天？”阿跃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要完全当着我们面，在公司里写完。” 岳清言也愣住了：“你们不是这个意思？” 阿跃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想了想，说：“行，就这样。生活上的问题不用担心。公司什么都有。我给你找个睡袋放那边角落里。小家伙，干得好，搞出两篇像样的，这就是你的成名之战。” 说完阿跃就跑出去了，岳清言这才反应过来，连行节只是让他写一篇，质量不错他就可以回去继续开工了。他完全理解错误了啊。现在这样，简直是码字行当中的公开处刑了好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也不是不能写，但这压力有点大啊。 然而，这话都说出去了，不管是为了明前的形象，还是为了让圈内对于惊蛰可能散布的谣言无疾而终，都不可能让他回家去慢慢捯饬这两篇小说了。 算了，认命吧。面对着一帮人开会的场景，说错话真是会要命的。 然而，写什么呢？岳清言又陷入了这个问题。如果只是两个短篇加起来三万五，那这个活好干。但现在，这种场面，不但小说质量要有保证，还得是众口一词地说好，能辨认出好的作品。是要能够让惊蛰哑口无言的作品。 这一篇短的，虽然是几千字，但必须是让公司这边能够对后续的工作方式有充分信心的作品。怎么办？ 岳清言坐着，脑子里飞速过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权衡着到底能不能写，能不能有效率地完成这样的故事等等问题，以及，具体的行文又要如何控制之类。各种小说，记得故事真的不够，尤其是短篇小说，往往靠的就是文字和结构。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岳清言的肩膀：“好了，开始吧。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 许盈盈温和地鼓励着他。 不到10分钟，都已经准备好了。主机连接两个屏幕，已经开了机。两个二十四寸的高清显示器，其中主界面上word已经打开了，辅助屏幕上则打开了浏览器。双屏对于作者来说，辅助屏幕如果不是用来放个视频或者电视剧减压和分散精神，那就肯定是查资料之类用了。键盘、鼠标、饮水、点心都放在了作为周围触手可及的地方。明前公司准备的点心也真是豪华丰盛：面包、蛋糕、肉干、糖果、巧克力……虽然说岳清言没要求水的品种，但桌子上摆着农夫山泉、5100、昆仑山、圣培露、巴黎水、宝赛客。显然，明前公司的人执行力超强。虽然他对椅子没太多要求，但除了办公室里的椅子，电脑这一侧其他的椅子都被清空了，换成了几把原理和结构都不同的人体工学椅。椅子上摆着几个不同的靠垫，有几个明显是问公司里的女员工要来的，颜色十分华丽。会议室朝着外面办公区的落地玻璃幕墙，已经垂下了百叶帘，让他不要感受太过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们公司就是对作者很好。别让我们失望。”许盈盈说。 “不会的。放心。”岳清言的心里有这个衡量的。他坐在了中间那把椅子上，对着屏幕深呼吸。 许盈盈走出去的那一刻，岳清言的手指就已经在键盘上弹动起来。 第十章 大时代的描摹者 许盈盈走出了会议室，转了个弯就走进了连行节的办公室。连行节、阿跃正等着她呢。 连行节的电脑上正开着个窗口，同步着会议室里的那台电脑的两个屏幕，显示着岳清言的一举一动。 岳清言的确是没有耽误任何时间，打开文档，稍微搜索了一些资料就开始写了。速度很快。 屏幕上，一行行文字就这么跳出来。而连行节和阿跃看了一会，就已经快要愣住了。 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红色多穗的镖旗，绿鲨皮鞘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声名，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镖局改了客栈，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楼鸽。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他的“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枪，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在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这开头的文字就是那么圆润成熟，那么漂亮，一个字都不用改了。 “他是要写武侠”许盈盈问道：“但是……” “不像，短篇写武侠太难了……”连行节说。他是个老板，但也是个非常资深的文学编辑和读者。“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这句话在他的脑子里炸响，仿佛一下子点名白了什么。 岳清言这次选择的是短篇中的超级名篇：老舍的《断魂枪》。 这篇东西，他真的是熟悉到几乎可以全文背出来。而且立意、文字、节奏等等，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挑剔琢磨。而在敲出《断魂枪》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敬畏。因为他的缘故，这个世界上各种文学作品都被置换了。按照他这些天的阅读和了解，水准也还是很高。但《断魂枪》这样的篇章，如果因为他而遗落，无法在世人面前呈现，他会觉得罪过的。不少小说，他都有这样的心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情，让他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这些东西，他也许会由之而成名，但这些，不是自己的东西。 《断魂枪》全文才不到5000字。岳清言查了些资料来核实自己的记忆，其他时间完全没停过，不到两个小时就写完了。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 最后一段的结尾在屏幕上跳了出来。虽然岳清言没有在最后打“完”那么中二，但这种小说的段落感和终止感，那种余味，是连行节和阿跃不会判断错的。 “盈盈，小岳就交给你招呼了。没问题吧。”连行节说。 “当然。他这篇……没问题吧。”许盈盈好歹也曾是文学青年，自然也能看出这篇的水准，但两位老大不说话，她不能下这个决定。 “进审校流程，这篇完全没问题。”连行节说：“实际上，估计校对都是白校对。” 阿跃点了点头，他又扫了一遍，说：“错别字改掉了都。” 许盈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等岳清言出来。虽然他们全程窥屏，但至少这时候不能让岳清言知道。而两位老大，已经施施然地离开了公司，拐进了不远处小巷里的一个小酒馆。 几盅小酒下肚，连行节啧啧赞叹到：“阿跃，这次的征文捡到宝了啊。” “是啊。这哪里是新人。笔调太老练了，作品完成度真他妈的太高了。”阿跃赞叹着。 完成度是个很玄的用来衡量作品好坏的标准，通常，完成度高的作品就不用反复调整修改，自成一格。相反，完成度低的，就是需要靠着编辑或者后续环节再去折腾调整修改完善了。 岳清言的这几篇小说，尤其是以刚才完成的这个短篇，完成度简直高到爆表。按照阿跃初步的判断，这篇《断魂枪》可能是一个字都没法动。 “老练到我也会有怀疑了。《你的名字》蛮惊艳的，视角转换很圆熟。《你一生的故事》还好，他如果是学语言学，对这类内容比较敏感也正常。《八分钟的温暖》其实格局不大，但在小题材里的观察力真是棒，语言也漂亮。”连行节说：“可是啊，今天这篇《断魂枪》啊，这可是……估计能进年度短篇小说榜的作品。就这么一气呵成地写出来了，没有修改就已经好了？简直见了鬼了。” “背出来的？”阿跃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 “不可能的。”连行节说：“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不知道这玩意的价值？说不好就是有文学史意义的作品。” “这有点高估了吧？”阿跃说：“如果是在民国时期写出这样的一篇，那毫无疑问是名垂文学史了。但现在……” “大变革中的小人物，过时的专业人士，那种错失了时代的沮丧、不甘心和微妙地期待，等待，这种情绪哪个时期都不会过时的。我觉得，现在这个时期要比你说的民国要好。毕竟，他一点都不像是个革命志士或者是阻止变革的遗老遗少。可这篇，似乎怎么理解都对。” 阿跃想了想，点了点头。老板就是老板，文学鉴赏力比他还高一层。 连行节说：“你看他这几篇，情绪其实也很一致。期待变化，也恐惧变化。虽然很难说这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的心态，但作为作者来说，真的是太棒了。” “一个新人啊。真是让人沮丧。几篇东西，我一个也写不出来。”阿跃叹了口气，拿起手里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连行节给阿跃倒上酒，笑着说：“有什么好沮丧的？这家伙写出《断魂枪》都没多少犹豫和修改，这都可以比王勃写《滕王阁序》了。” “不过，现在的小说，再也没有下笔真能完全一字不易的人了。不比当年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了啊”阿跃笑着说。 “和他谈谈，签他吧。当我们的专属作者，好好捧他。”连行节说：“该有的资源，别人有的我们也有，而这种作者，真的可能错过了再也不会有了。” “老板你那么有信心啊？” “不是信心问题。一个月的新人，就算以前有不成系统的训练和练习，现在这年纪能写出那么老道的小说，那就不能当新人看了。回头你想办法安排他搞个长篇，30万字以上的。如果他长篇没什么短板的话，那就果断签下来。对我们好处太多了。” “行啊。我回头去安排。” 连行节也是把一盅酒灌下去，才不无唏嘘地说：“太有感触了啊，看那篇《断魂枪》。大时代变了，商业规则也变了，出版、传媒不好做了。明明是最好的文学编辑出版编辑，明明嫩做到别人不敢想的事情，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知道这大时代没错，这些改变都是迟早的，但为什么时代的大轮子就要正好从我身上碾过去啊？” “老板……”阿跃说：“还是拿这个当一个民国普通小说，别有太多联想吧。” 连行节笑着说：“是啊。看别人怎么解读吧。” 连行节和阿跃通过一篇文章，看到的东西很多。最主要的是，一个作者的心里，是不是有整个时代。胸中没有这个时代，没有对全局的观照的作者，是走不远的。下笔细微是一回事，但好的作者，往往在细微之处能够窥见他所认知的这个世界。这种本领，真不是人人可以具备的。哪怕很多成熟的作者也会有这个毛病，拘囿于日常的事件和细节，看不出更多。而一旦看不出更多，一个作品或许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共情，却绝对达不到叩响读者的心灵之门时发出深远宏亮的回响。 而那，大概是天才们的领域了。 第十一章 史上最无聊的直播 晚上10点多了，明前公司相关部门的人还在加班。办公室的照明调暗了些，不那么亮得刺眼了，审校部门准备连夜做完三审三校流程。也是因为，这片《断魂枪》实在是非常成熟。 许盈盈收过了稿子，问了下岳清言还需要什么之后就离开了。给岳清言点的外卖是石锅拌饭，特意做得比较清淡的口味。岳清言不挑，而且，他几乎是完全处于走神状态，一直到吃完都没意识到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反正，又不费精神，往嘴里塞就是了。 然后，许盈盈收拾完，把一审一校的稿子发在了他们平时聚会的小群里。除了弥芜、杜骁，还有其他几个作者和编辑也在群里。基本都是嘴够严，关系够铁的老朋友。 “唉？谁的？”晚上是弥芜的活跃期，她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小岳的。让他救场凑个集子。下午来公司写的。” “当面写？”弥芜发了个震惊的表情。 “关会议室里，两个小时。” 群里要炸了。大家都是写东西的，虽然没有细看，扫一遍就知道文本质量相当好。如果两个小时将尽5000字这种质量的稿子，那这个小岳简直逆天了。 “我再看一下。”弥芜说着就自顾自地去看稿子了。其他人也没怎么吱声，估计也都是在看稿子。 “编进你之前说的惊蛰的那个集子？”过了好一会，弥芜说。 许盈盈：对啊。 弥芜：惊蛰何德何能，我来编！惊蛰算老几！ 许盈盈：就给他挂个名，没他事了。 大桶泡面：卧槽就是要挂这个名啊。 弥芜：写个带感的评语，将来一辈子说不定就靠这个混了。小岳太厉害了。 杜骁：弥芜你不是吧，那么没志气。自己写啊。 弥芜：你写写看！ 杜骁：写不出来。 杜骁：小岳呢？写完了出来喝酒吧。现在时间正好。 许盈盈：在写第二篇。3万字。 杜骁：说不定惊蛰这辈子最出风头的事情就是编这本集子了。 大桶泡面：顶楼上。 参须：微博上惊蛰在说编短篇集的事情了，你们去搜下，说是被明前硬塞了个新人进来。为了捧新人他已经失去编辑权了。让读者们擦亮眼睛。 许盈盈：唉？好事啊。老连正愁没办法踢他出去呢。我去运作下。 弥芜：第二篇第二篇。小岳在你们公司写？ 许盈盈：那当然啊。腾出会议室给他了。老连房间里有屏幕镜像。 群里一阵沉默。 杜骁：《断魂枪》是你们看着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 杜骁：你们……有点狠啊。 杜骁：会议室有摄像头吗？开个直播给我们。 弥芜：开网上开网上，我也要看。 许盈盈：那我……开b站去？ 大桶泡面：不是吧。直播码字，你们还要看？你们是有多无聊啊？ 许盈盈：说不定挺好玩的。 弥芜：你问问小岳，他要是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许盈盈：他现在。。。没脑子用。刚才吃饭都是愣得不行差点塞鼻子里去。 许盈盈觉得好玩，很快就设置好了直播，直播画面分成四格：分别是两个屏幕，会议室顶的两个监控。一个监控能看到会议室全景，而另一个监控则是正好在会议室正上方，能清晰捕捉岳清言码字时候的整个键盘、鼠标、和手。 岳清言已经在会议室的白板上规划了一下篇幅构成和情节大事件。他写得非常潦草，没犯法认字，大家也就放弃了。但在屏幕上，可以看到岳清言查了好多民国时期的资料，满满当当打开了好几十个窗口。而他的word文档里，似乎已经写好了开头。 “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看了这样的文字，群里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参须：你们说这是新人？ 杜骁：。。。。。。是的。 参须：我没看到别的。但，他写得看起来比我好啊。开头这个节奏和文字简直炸了。 弥芜：我不想写言情了，受刺激！！ 群里就此沉寂。 许盈盈知道这些老朋友肯定不是受打击，而是有些不甘心，有些对自己不满意了。作者们可都是争强好胜的家伙，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一个作者到底写得如何，其实大家都明白。越是熟练的资深的作者，越是了解谁写得多好。 明前公司捡到了宝。这毫无疑问，而且这个宝物的成色，比他们自己预料的都要高出不少。这就很可怕了，这个岳清言，怎么可能是一个新人？ 一个作者肯定是要有自己的成长轨迹的，怎么从萌新，写得比较囫囵到慢慢成长，变成写作上清晰圆熟的作者。如果岳清言真的是新人，那他之前的训练质量应该非常高，而且阅读水平也很高。而且，一个作者或多或少总要经历自然写作的状态。比如写身边的故事，用稚嫩的文字，写中二桥段等等，缺少谋篇，没有明确的写作目的，只是为了写而写。但岳清言不是，几篇的立意就没有低的，非常清楚自己想写什么，怎么通过谋篇布局来写出来。这样的新人，能让许多写了好多年还在自然写作的废柴前辈们都羞愧死。 但是，岳清言还是出现在了哪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敲出来整个三万字的短篇。要说这能骗人？不说别的，背出来三万字再打出来复原，这几乎不可能。而且，如果写作过程中有明显质量有问题的段落，或者质量起伏非常大，那谁都能看出问题。 岳清言这次选择了这篇《红玫瑰与白玫瑰》也是考虑了很久。3万字左右，能够选择东西很多，但要说一望而知地好，能够有漂亮句子，能够引起思考但又不引起争吵，有话题性，这篇《红玫瑰与白玫瑰》大概是很合适了。而且这个小说的内容节点明确，岳清言印象深刻啊。 岳清言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多。这时候许盈盈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阿跃和连行节还在外面喝酒，但连行节还是找了些朋友，一边喝酒唱歌一边开着手机看办公室里的“直播”。在一个不算大的圈子里，许多人都在看这个直播，基本都是作者、编辑之类。大家都明白，一个新星，就这么诞生了。虽然不好说他将来能够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上，但至少现在来看，他的亮相实在是太惊艳了。 一些老朋友都已经开始恭喜连行节，有了如此新人加盟，明前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势头好好冲一把。 岳清言此时还完全不知道因为他而在整个圈子里产生的微妙的变化。实际上，他脑子里除了写完小说，现在完全没别的想法了。会议室的玻璃墙面上，现在被他涂满了各种情节提示，以及想得到的只言片语。岳清言本来也没办法记住原文的每个字，只是记得情节和其中的金句而已。写出来，还要在那么紧张的时间里，压力大到不可想象。但这次的创作气氛却是非常专注而轻松的，因为后勤有人管了，自己只要专心写文就好。这种状态下，效率不高都不行。 到了岳清言睡觉的时候，正文已经有了3000多字，而且看起来整个后续的情节全都已经安排好了。直播的房间里，还有十几个作者、编辑挂在那里。大家都是要睡觉的，但开着电脑，自顾自去睡觉这种事情，对于作者来说也很正常。本来，大家也都当作是个有趣的事情，挂着也就挂着了。 但第二天一早弥芜起床的时候，发现直播室里居然有了200多人。 无聊或者是睡不着的人本来就是很多的，不然直播也不会那么发达。但看人码字？也并不是。很多人只是睡不着，熬到了两点、三点、四点……熟悉的直播一个个都关掉了，但他们还是睡不着。不少人，要的也就是形式上，或者心理上，有个人在一起，不那么寂寞罢了。 直播间里基本没什么弹幕，倒是有几个人打赏了点。也只是礼貌性地随手打赏罢了。间或有几个人看着屏幕上那格，觉得写得不错，夸了几句。 “唉？这直播会持续多久？” 弥芜打电话叫醒了许盈盈，许盈盈连忙在直播室里说：“直播，持续到这个短篇小说结束为止。” 许盈盈仿佛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连忙打电话给阿跃请示要怎么办。 阿跃倒是很镇定：“当然是直播完。” “啊？直播写完这篇？这个……” “文章质量有保证，那就直播完。对他有信心吗？” 许盈盈看了看文档：“那还是有的，光凭这个开篇，全文差不了。” “这是在帮他扬名。是好事。等下用公司的号把微博发了。挂直播链接。” 许盈盈：“可他……小岳他自己不知道这事情。” “没事。你咬死了要说是问过他的，他答应了的。反正他脑子里除了码字没别的了，是吧？他完全不会记得的。记住，咬死了。” 许盈盈此刻骑虎难下，也只好咬着牙说：“我知道了。” 闹大？搞文化行业的别的大概不擅长，但把事情搞大这个，算是本职工作了。许盈盈走过会议室，看了看已经起床开始写东西的岳清言，想着：希望真的是在帮你吧。 第十二章 明前公司的作者待遇 岳清言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写东西。吃的喝的，基本都许盈盈或者阿跃两个人轮班补给。在视频里，公司里的人发现，他几乎不会真的停下，而是在写东西想句子的间隙，眼神会朝着放食物的那边瞟去几眼然后就继续开始写。吃东西的时候想到了句子或者表达方式，也是第一时间去写下来或者是写在墙上，然后再继续吃。许盈盈后来看到岳清言眼神冲着食物的时候，就知道该去叫外卖了。 三万字其实并不算很多，如果是职业作者，一般一个小时的纯键入速度都有2000以上。但岳清言的最大压力是，他每个阶段的稿子一旦定稿，就没机会改了。等审校稿件出来再进行修正是一回事，但至少大幅度的修改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处理得极为谨慎。第二天写完了两个段落，篇幅推进到了9000多字。第三天写了14000，全篇完成超过70%。第四天卡了一阵，写了不多，才4000多。一直到第五天，他完成了全部篇幅。全文29282字。 最关键的是，几乎所有的错别字都是因为键入失误，不少他自己已经改正了，整个明前编辑部的三审三校都无比速度地解决了。这种效率，专注和惊人的文本质量，让明前上上下下都服气了。 在网上，一开始只是各种无聊的人进了直播间，看无聊的码字过程。但越来越多的作者，不管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在微博上看到了明前官方发的链接就进来了。然后，不少人就留在了直播间里，用直播间当聊天室，交流起了对岳清言写的东西的看法，以及对岳清言这种要命的专注的看法。 “我大概能坚持一个小时就一定要开个游戏来一盘。” “我大概是每天玩游戏到10点实在来不及了才开wps。” “我更了不起了，来不及就断更呗。反正读者早熟悉我的作风了。” “网文不要拿出来和出版比文本质量啊。” “有些文还是可以比的。出版现在也水。” “人家这个短篇不水。写这种短篇飚出比网文还快的速度，吓人。” “我怀疑我有没有资格当作者了。” “有怀疑的别走，约了喝酒。” ………… 诸如此类的聊天几天里几乎完全没停过。而这篇《红玫瑰与白玫瑰》虽然还没进小说集，但却已经被网游们和各种作者编辑们认真研究了好多遍了。一开始只是有人看着屏幕手打上传，后来明前公司这边觉得也别费这功夫了，直接就在网上帖了审校稿，连着上面的审读意见之类一起放出来。岳清言交出来的稿子，是万字平均错别字不超过3个，加上标点符号的错误不超过8个，几乎全程没有语病，而且有些地方的表达岳清言觉得后续可能会有理解错误的，甚至自己加了标注，让审校不要动。这片完成度高得惊人的小说在大家的耳闻目睹下，终于完成的时候，直播间里已经有差不多1000人了。虽然并不以直播为赢利点，但直播间这几天的收入也积累了有快10万。很多作者都是觉得厉害厉害然后打赏了一单。 其中不少网文作者，在自己这几天的章节末尾都说了这事情，也引来更多的好事者。虽然网文读者和传统文学读者之间的重合率不算高，但对好文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 随着这样一轮，两轮更多轮的推动和发酵，岳清言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从这个角度，或许对他的确是有些帮助吧。 但许盈盈看着岳清言这几天的状态，则是非常担心。每天坐着不动好多个小时，也是很累，并且对健康有很多不好影响的。更别说还得加上脑力的高速消耗，那就是更无法计量的大消耗。 虽然这几天吃的喝的都不差，而且量也不少。但岳清言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痩了一圈。 终于交了稿子，岳清言在桌子上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 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应该，没耽误时间吧。”岳清言问正走向他的许盈盈。 “没有没有。跟我走，先去好好休息下。” 这时候的岳清言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了。哦了一声之后就跟着许盈盈走了，在出租车上睡了一会，然后到了酒店才醒了一会，被许盈盈带着进了房间。虽然岳清言想洗个澡，但脑袋一沾到枕头立刻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岳清言这才有神智来观察这个空间。 似乎是个很高级的酒店呢。他在桌上找到了酒店名称：静安瑞吉。而且明前公司给他开了个相当不错的房间，有着极大的卫生间，尤其让他觉得贴心的是：有个很大的浴缸。 房间里的桌子上已经摆着一份酒店送餐的三明治，边上放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起来之后先吃点，洗个澡。换洗衣服在衣柜里给你准备好了。有需要打电话给前台，公司买单，别客气。明天早上我来酒店接你。许盈盈。 岳清言看了看手机，电池还是满的。这几天他的手机一直插在充电线上，几乎没碰过。他看了下手机通讯录里的人，好吧……真没有什么别人可以联络。许盈盈给他买的替换衣服尺码都很合适，基本也是优衣库无印良品出产，整整齐齐地拆开了包装袋，剪掉了洗标，挂在衣橱里。衬衫还是烫过的。许盈盈这个富家女，没想到在照顾人方面那么细致。 反正没什么人可以联络，加上精神还是无比疲惫倦怠，岳清言就真的去洗了个澡。然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这两个小说的技能，犹豫了半天，打开了手机里的文档，抽取了技能。 这一次，运气相当不错。《断魂枪》抽到的是“沙子龙-断魂枪” 技能：断魂枪 来源角色：沙子龙 发动道具：枪、长棍，或其他具备类似形状的物体 说明：完整掌握断魂枪，可借助道具使用断魂枪全部六十四式或其中部分。断魂枪具备完整的攻防技能体系，使用断魂枪招式时，角色攻防能力提升150%。 不错不错，虽然暂时也不知道怎么能用得上，但好歹是主角的核心技能了。岳清言终于有了一个战斗性技能了呢，这足可以让他臭屁一阵了。不过，现在治安还是很不错，他也没兴趣去自找麻烦除暴安良什么的，这个技能也就仅仅只有演示价值而已。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抽到的则是“娇蕊-钢琴初步（部分）” 技能：钢琴初步（部分） 角色来源：娇蕊 发动道具：钢琴以及具备类似钢琴特征的键盘类乐器。 说明：初步掌握钢琴技能的操作和理论知识。熟练掌握《影子华尔兹》等曲目以及其变奏形式，具备继续学习钢琴技能的基础。该技能可通过不断练习提升层级。获得同等技能可叠加升级。 一文一武，这算是掌握了两个强大的装逼技能了呢。而且，钢琴这个技能对于提升修养之类也很有好处。当然了，对于作者来说，掌握又一个键盘的使用方法，听着稍微有些古怪。不管怎么样，这是迄今为止最有用的技能。 岳清言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早饭的时候，许盈盈的电话就来了。等他吃完，就送他去了公司，直接进了连行节的办公室。连行节和阿跃正在等他。 “小岳来了啊。”阿跃笑着说：“这次，大家都是很服气的。真是太厉害了。” “没误事就好。心里其实还是没底。”岳清言这可不是谦虚，再记得故事，《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重构都是很折磨人的。这几天完全不敢懈怠，最终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是让大家喜出望外的质量。直播的成果也很不错。人数和那些主播之类当然是不能比，但圈内影响力是出去了。”连行节说。 “直播？”岳清言愣了下。 “哦，你开始写的时候我问你，反正这几天你这样码字，开个无聊的直播怎么样？你说随便吧。”许盈盈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 “哦，哦。”岳清言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或者没说过什么了，“这样啊。那就行。” “直播的收入等下转给你。然后，你这几篇小说的授权协议签一下。再一个，就是想和你聊下，是不是和我们明前，签个作者长约？”连行节问：“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到了，也很期待，所以，想尽早把你绑在我们的战车上。” “我们明前对作者还是不错的，业内闻名。长约主要是版权的授权和优先权，以及有限制的经纪约。”阿跃开始说明他们的作者长约的构成。明前不限制岳清言的创作，但他创作的作品交给明前代理，在出版上享受10%的版税，并且随着发行册数的总数，享受梯次递增的版税。无论篇幅，小说作品由明前代理其分发和推广，在售出授权之后，双方按照40%对60%进行分成，如果是版权合作项目，则有明前按照作品在合作协议中的估值，先行向岳清言支付现金。这些条款算的上比较公平了，尤其是对一个新人来说。 经纪约部分，则是在有一些定向的创作需要，或者是集体创作、合作项目上能够提前和岳清言进行沟通，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再结合商业诉求进行代理。也算是很弹性的合约了。 “那如果我要写网文怎么办？”岳清言说：“这个，感觉似乎不在你们的范围里。” 连行节和阿跃愣住了。他们看着觉得岳清言是典型的传统文学的路数，极有潜力，可他说要写网文，如果不是故意推脱，那说不定是个有趣的机会？ “所有作品的网络电子信息传播权归你。其他的用这个合同，加一条就好了。”连行节几乎没有多犹豫就说：“这样，基本不影响我们的合作，网文平台我们不懂不会，但还是有兴趣去接触的。” “那我没意见。”岳清言笑着说：“签吧。” 第十二章 仿佛解释了创作来源 对岳清言这么个新人来说，这个合约挺优厚了。哪怕对于一些成熟作者，也算是一个很公平的合约。公司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推广作者，但也要获取自己的利益。在创作方面尽可能尊重作者，不设置其他限制。这种态度，通常就很能够赢得作者的认同了。 （一些靠写文进行原始积累的网文里的出版条款，怎么说呢，作者肯定没接触过相关行业。经济模型完全不对劲。有本书里，算算出版公司给的条件，得卖出500万本以上才能打平，还不是挣钱。天晓得现在出版行业到底有多少本书能卖过500万册的。文化行业出版行业其实一直都挺苦逼的，现在改数字出版了其实变化不大，该苦逼的还是苦逼。） 明前公司和岳清言的这个合同时间是三年。其他条款争议都不大，连行节和阿跃一开始争议的点是要不要每个月给岳清言一笔保底的费用。工资啊、咨询费啊之类的名义都可以。但两人讨论之后还是没加入这个条款。作者是需要保持饥渴的，不仅仅是在创作上保持饥渴，也需要在经济上保持饥渴。要是岳清言每个月拿着钱不干活怎么办？完全不写稿子也拿他没辙啊。作者说自己卡文了，几年不动笔都是有可能的。这种人还很不少。 不过，岳清言现在的确也不怎么缺钱，真的不写稿子也有很久的好日子可以过。这次明前弄的这个直播，所有收入全都给他了，有十几万。再加上手上5篇小说的稿子都给了明前，征文奖金是一笔，出版之后有一笔稿费，然后，这几个小说还都是有版权营销的价值的。尤其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妥妥的年代剧好题材。《八分钟的温暖》的问题是，它毕竟是个校园故事，对影视公司的吸引力就不很大了。按照明前的沟通能力，要是能把《你的名字》交到rb去出版，再返销国内，加上《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授权，已经有相当盈利了。虽然需要运作，大概需要时间和运气，但问题不大。 签完合同，阿跃显得很开心。他对岳清言说：“你今天先再好好休息一下？写东西消耗太大了，把你累坏了可不行。过几天和你聊下，还想让你写个长篇。” “长篇的故事也不是没有。但现在我还在想。毕竟没写过啊。”岳清言说：“昨天睡得很好，今天倒是不用回去补觉。但要去剪头发剪指甲，前后那么多天，真的是挺难受了。” “哈哈哈哈，行啊，等下让许盈盈带你去。她有附近几个挺不错的美容院的会员卡。”阿跃说。 “形象包装的问题要抓起来。现在是我们签约作者了，之后少不得要出席各种活动。”连行节说：“让盈盈陪你去，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去喝茶。我们聊聊你的小说。” 岳清言隐隐觉得连行节还有别的意思，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就答应了下来。 许盈盈这个运营，这几天差不多完全变成了岳清言的助理，不过她倒是无所谓。虽然是富家小姐，但反正是工作，就会处理得很好。岳清言剪头发的时候，她也顺便折腾了下头发打发时间。 “对了，惊蛰估计是真的恨上你了。”许盈盈说：“他那本短篇集的序跋都已经交到公司了。之后不会和公司再有什么联系。但他在圈子里放话，说是要你好看。” “唉？圈子里放话那么快就传到你们这里了？”岳清言说：“消息很灵通啊。” “切，圈子才多大。惊蛰很得人心？开玩笑。就他那帮狐朋狗友而已。好像谁在圈里没朋友一样。”许盈盈显然也很看不上惊蛰。 岳清言倒是没那么豁达，毕竟从来没接触过真正的文学圈，也不知道这帮人玩起来是什么德性。毕竟，之前他只是个仆街的网文写手而已。 他有些担心地说：“会不会不大好。我只是个新人啊。” “那个惊蛰也不过是个过气的老家伙。作者只认写东西好坏。写得好但不红，没办法过日子，这是运气问题。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写东西不行还要死皮赖脸，那这个就没办法了。”许盈盈很不客气地说：“这个惊蛰巅峰时期也写得不怎么样啊。反正和你比是差远了。” 岳清言自己知道情况，如果不是有超级庞大的故事库当底子，他也不过是个仆街作者罢了。但现在，他却能够被认为是一颗超级闪亮的新星。 “我知道了。但写东西这回事，保持质量挺难的。”岳清言有些头痛。已经吧《断魂枪》这种超级名篇扔出去了，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啊。还好在几万字这个篇幅和长篇上，还有大量的发挥空间。 “你怎么想到《断魂枪》这样的故事的？我们boss可喜欢了。” “因为，中二少年总有喜欢武侠的时候啊。”岳清言有些神往：“但是，现在没有了。看看当时，哪怕到明清的时候也有笔记小说和话本，都在说各种大侠，有的在志怪、地方志里体现。往前看的话，唐传奇很多也可以归入武侠，写法当然玄了点，但总体上还是那个调子。武侠似乎是到了清末，忽然就消失了。” 岳清言想了想，补充说：“倒也不算是消失，至少那些大侠什么的，不那么主流了。流传下来的，也就一个大刀王五了吧。其他的，多数都是某某武术的传承，说那是国术。其实，什么事情一说是国什么的，这调子就不大对劲了。要么是非常普及，要么就是需要保护了。乒乓球是国球没错，武术就不是这样。那武术去哪里了呢？打仗靠枪炮了，武术已经不能克敌制胜了，那么，还有传下去的必要吗？新的一代不会理解那种情怀，靠着艰苦训练得来的技艺变得无用了，这是什么感觉？” 他的眼里有些异样的东西，毕竟，现在断魂枪的套路与他同在。 “我相信一些人是希望能传下去但没了继承者——不愿意学的，学不成的，学成了死在各种战争里的。都是。能穿一代，然后呢？下一代更加浮躁，有了更便利的武器，武术真的只是搏击和锻体吗？老人们，也许是很不甘心的吧。” “但是，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有些人，当看到了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而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他们并不想恢复旧日的荣光，仅仅想着，我们就该死去了，给未来留出空间。让身上的技艺也随着他们一起死去。” “武侠、武术是这样。现在，其实很多传统技艺也是这样，甚至一个又一个行业都是。活不下去了，有的或许还能靠着缅怀多撑一阵，但是，最终还是要消亡的。时代就这样滚滚向前，压死了谁都不意外。” “身处其中，这种痛苦是缓慢而坚决的。因为真的看不到希望，大时代里，小人物要如何呢？对于一个大时代，谁都只是蝼蚁而已。算起来，真的，时时刻刻都是大时代啊。历史的车轮是不会停下的。” 岳清言说得很认真，很慢，有些动情，但更多则是带着些自嘲、无奈的调子。 “老板也是这么说的。”许盈盈说：“出版行业也差不多。看着历史车轮就这么碾过来。传统出版一日不如一日。我们老板，他入行之后，有史以来最畅销的小说前十里面他做了两本。当年一本卖200多万册都打不住，好书的首印都是五万往上。现在呢？最低印数已经只有8000到12000本了。纸张涨个价说不定就得赔本。日子不好过啊。” “所以现在你们也做版权运营啊。”岳清言叹了口气。 “那是肯定的。不然日子真没办法过了。”许盈盈说：“所以啊，看《断魂枪》特别有感触。老板说，这篇能进文学史。” “哈哈，说说而已。现在看短篇的少了，没这种影响力啦。”岳清言倒是想得很开。忽然，他想到个事情：“对了，想看断魂枪吗？” “唉？”许盈盈一惊：“你还真去学了？” 岳清言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断魂枪。”他说得比较隐晦，实际上这种技能不可能出错。 “哪来的？”许盈盈非常好奇。 “学的。肯定啊。”岳清言说：“老师傅让我看了一遍，就一遍。然后，我查了无数资料，把看到的逐渐复制出来，研究出来。但是不是一模一样我就不知道了。” “我靠你早说啊。我让老板下午换个地方。”许盈盈说：“原来你下功夫下得那么深。难怪有这种积累这种感触。我本来以为你这个也就是个说法，用来讽喻时代的。” “讽喻时代也是没错啦。”岳清言挠了挠头。 许盈盈和连行节一说，果然连行节发来另一个地址：远山总会。 “远山总会。说是下午会再叫几个朋友一起喝酒。” “唉？”岳清言觉得自己是不是玩大了？本来只想装个逼结果被许盈盈觉得是自己的创作素材源泉了。不过，说不定这样也不错？“远山总会是哪里？” “一个会所。中式庭院。本来是冯与山的死宅，后来一直招待各路客人聚会，他自己就不住那里了。变成了个会员制的会所。消费倒是不高，主要冯与山也不靠这个挣钱。但没有人带真进不去。文化水平差也进不去，有钱有地位都不行。” “好……高级。” “对！”许盈盈气呼呼地说：“我，和我爸妈都被拒了。人家说得很客气，但就是嫌弃我们没文化。” 第十三章 断魂枪的心境 许盈盈当然不是没文化，好歹也算是想过要当作者的人，看书和写作实践总还是有一些的。现在在图书公司里做运营，读书也少不了。但是，她还是达不到远山会所的文化这根线。而且，远山会所本来就是个谦退且涉及不到什么利益的地方，家里有钱有势也没什么用。以前也有人想压着冯与山一头，进远山会所装个逼，结果呢，连着自己带着家里被会所里隐藏着的某大佬扔出去了。那家伙只是希望每次来sh有个安静的可以和人聊事情喝茶，不被事务打扰的地方。远山会所就是这么个地方。 连行节的公司能有声有色地做下去，当然是因为能力，但会所里的老朋友的帮衬也不少。他和整个行业的大趋势为敌，这个没人能帮他，但有人要设置不必要的障碍，那大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连行节进入远山会所本身也很有意思。他之前是在做编辑的时候，被一个会员带进去的。那本传记是给那位会员的长辈做的，质量非常好。而在会所里和一些圈内大拿们交流的时候，连行节的锐气和见识都让大家有些惊异，虽然当时他才是一个出版社的责编，却也被引荐进入了远山会所成为了会员。最特别的是，这个顶尖的会所，连行节居然真的消费得起。大部分时候，他不会带人到这里来，自己倒是经常被圈内的老朋友们叫过来提供“年轻人的意见”。但他带的那些人，也都是顶尖的小说家、文论家、文史研究者。在这里请他们喝茶吃饭，对连行节来说，甚至比外面挖空心思找馆子来的更省钱。 今天，本来远山会所里并没有什么聚会。但连行节忽然问起管事的，后面大院里枪架上的东西是真是假，可以用不？然后远山会所的经理龙禹源专门还去后院确认了一下，这才回复说没问题可以用。但当时，后院边上的门廊里，可还是有几个好事的老头子在的。虽然没有特意叫人，但在连行节他们到达的时候，后院边上已经凑起了四五个人在喝茶，一桌象棋一桌围棋。还有人想打桥牌来着，但搬桌子搬椅子折腾茶水茶点太麻烦了就算了。 连行节比岳清言、许盈盈他们早到了一小会，看到这阵仗也是一惊。 “哟，大家兴致不错啊。”连行节有些紧张。 “小连你要做什么啊？问龙禹源兵器架的时候我们都看着呢。” “一个年轻作者，说是因为研究作品的关系，把断魂枪的套路搞出来了。我想来想去，也就这里环境好，而且安静。不然我就要去借体院的场地了。” 断魂枪？这个名称并不常见。在国内武术圈流传的诸多套路里也没怎么听说。 “断魂枪？五虎断魂枪？那不是隋唐里的玩意嘛？”一个老者说。 “宋医生，这个我也不知道。”连行节说：“小家伙说得很低调。我也不好说。” “行，那等来了看吧。”这个宋医生名叫宋明松，是江浙一带有名的中医，最擅长的是儿科和养生保健。算是国宝级的中医，也是冯与山的好友。宋明松的家就在会所边上的小区，整天基本上就泡在会所里吃饭喝茶看电视看书下棋，乐呵得不得了。“对了，老仇不是在附近吗？让他来，他肯定感兴趣。” 他说的老仇，是上市公司锦程重工的老大，仇大成。这个仇大成本来是工业局资料室的资料员，负责整理工业史和其他相关资料的。后来在国企改制的时候，被一位老领导作为秘书带入了锦程重工的前生，一路成为了锦程重工的老总。这家伙本来也是家学渊源，家里都是中国书法界的名人，到了他成了重工集团的老总，丢了书法家学。为了这事情他没少被现在已经快100岁的家里老爷子说。但他自己的兴趣，确实不在书法，而在武术这一方面。据说是以前搞运动，武斗的时候被打太惨了留下的阴影。 仇大成的确就在附近，实际上宋明松打电话的时候，仇大成的车正从会所门口经过。听说有这么回事，会也不去开了，立刻就停下进了会所。 仇大成走到后院，看到大家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有些不满。“唉，别都下棋喝茶了，好歹有点样子。那怕是小伙子来了，要练那么一套，我们也不能这幅样子啊？这不成天桥底下看把式的了？” 大家一听是这么个道理，立刻张罗着把棋盘啊什么的都辙了。 而在岳清言到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整个后院腾空了，枪架摆在了一边，而好多年龄不同身份各异的人，就站在后院周围的门廊里。看到岳清言到来，大家议论纷纷，就这么个小年轻，说研究出了断魂枪的套路？不可能吧？ 可是，能进入远山会所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抱有什么成见的，大家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兴味盎然地等着看了。 而岳清言，更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自己都活回来了，还担心技能不起作用吗？ 从他进入到后院那片平坦地铺着青砖的地面，他的心神就完全平静下来。他每踏出一步，仿佛都在更深地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中。真的是青石铺地唉，而不是拿着水泥块做出样子。踩踏着的凝实程度，大致可以判断地面的找平做得几乎是完美。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细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几个滑步，就不用收势了。岳清言几乎可以在闹中想像出自己等一下的每一步踏在哪里。 他脱掉了外衣扔在地上，上身就余下一件灰色的没有任何logo标记的t恤，下身则是舒适且弹性也比较凑合的卡其西裤。 再没有多一句废话，他走向了兵器架，双手端着枪取了下来。 武术里，有一种很基本的东西，叫做功架。看到岳清言端枪的姿势，仇大成就知道，不管这个小年轻水平如何，至少他不是完全不懂行的。而随着岳清言一步步回到后院中心位置，每一步他仿佛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越发沉凝可怕的人。 岳清言抬头看了看天。月明星稀，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化身沙子龙，体会到了角色往昔在荒村野店的威风，体会到了这一刻一个大时代里的小人物的无奈、压抑和愤懑，体会到了一个孤独的斗士压抑着的绝望。然后，他在这样饱满的情绪中，刺出了第一枪！ 这一枪，仿佛是一道闪电，炸裂在了后院。枪尖闪烁吞吐的光芒让所有人的脸上、眼中和心里斗士一亮！然后，他们目不暇接地看着一枪，又一枪…… 断魂枪并不是武术表演中的套路，没有那么多甩枪花的招式，也没有那么多的跳跃劈砍。它是一种基于实战的，尤其适用于以少敌多的稳健却又绝望的枪术。断魂枪的套路，其实大体可以分为冲击、扫荡和回顾三个部分。冲击正面，击破强敌；扫荡两翼，使自己不至于陷入重围；回顾后方，不让人从后方接近。整个套路非常清晰，而六十四式连续施展，更是有着动人心魄的激烈和美。 其实，后院的那种大枪适合展示，适合八极拳那一门的枪式施展，但真的不大适合断魂枪。断魂枪是小巧精致快速的格斗枪术，需要的是和身高差不多，重量更轻一些的枪，而不是这种高过岳清言两头的大枪。沙子龙可是民国初年的小老头，纵然练武，但当时的人的平均身高和现在人可没法比，岳清言不算高吧，好歹也有177，拿着两米二的长枪玩这个，真的是蛮有难度的。可岳清言毕竟有技能这种强大到无视规则的东西，大枪到了手里，这一套枪式，精气神的确是原版的断魂枪，但要说套路，还是略有变化的。 大枪本身的重量被他充分调动起来，以自己端枪的双手为轴前后滑动，在加上自己的脚步、滑步带来的重心转移，光是在这一项上，其实难度更高。而这种精巧的用重心转移的方式用枪的方式，不仅使得整套枪式没有因为用了大枪而笨拙，反而越发显得精致、细腻和剧烈。 当岳清言刺出那一枪枪的时候，真正给人一往无前的感觉。而当枪式回顾的时候，也不给人仓皇急促的感觉，反而是让人觉得进退有序，游刃有余。 单说这一套枪，已经表现出来极高的技战术水准了。最重要的是，它真正能让人回顾到那个自绝于大时代的沙子龙的心境。能够让枪有了情绪，这到底是如何的水转啊。 全场一片寂静。围观是围观，但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这并不是天桥底下看人耍把式。要是在这个当口暴喝一声：好，恐怕引来的不是赞赏而是大家的白眼。这场中的年轻人，实在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惊艳。 六十四式断魂枪，使完也不过几分钟。然而这几分钟，已经让岳清言大汗淋漓，不仅仅t恤已经彻底汗透了，连卡其裤上都开始有了水渍。 岳清言神完气足地将大枪放回到了枪架上。重量在手上彻底消失的一刹那，技能状态也结束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又酸又涩，隐隐生疼。但，那一股爽快的感觉，和枪在手上滑动挥舞的感觉确实真实清晰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真的掌握了个战斗力极强的技能啊。 他转过身，看到在场边站着，矫舌难下的大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仇大成冲着龙禹源说了声：“酒。” 龙禹源身边的人递上一坛米酒，龙禹源则冲着仇大成温和地笑了笑。 仇大成接过酒坛。小小的酒坛大概是两升不到的容量，里面装着的，是经过过滤的低度甜米酒。好歹还算是有点酒精度数，稍微再低那么一点点，大概就只配被称为酒酿了吧。仇大成失望地看了看龙禹源。但还是拎着酒坛子到岳清言面前。 “小子，很不错。真是……让人激动的一套枪啊。” “多谢。”岳清言略有点局促，他接过了酒坛。他渴了，他抬起酒坛，咕咚咕咚真的一饮而尽…… 得到补充的身体，似乎活跃了起来。 仇大成问：“这是哪家的子弟？年轻一辈没听说有断魂枪这一脉的啊。” 连行节小心翼翼地在边上说：“这是……我们公司刚签的小说作者？” “什么？小说作者？你开玩笑？”仇大成的眼睛从来没像此刻瞪得那么大。 第十四章 浮士德的新挑战 惊讶的可不止仇大成这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仇大成立刻就要一起吃个饭，好好款待这个“作者”，其实这个时候仇大成还以为连行节是在开玩笑呢。 许盈盈则是有些担心地说：“先让小岳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这样要感冒的。” “对对对，赶紧先去。等下到……”仇大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龙禹源，问：“等下安排在哪里？” 龙禹源说：“先让岳先生去洗漱吧，等下我让人领着他过来。我这就去安排。” 仇大成看着已经浑身汗透的岳清言，连忙让来路，说：“等下可要好好和我说到说到。” 等岳清言和许盈盈离开，仇大成他们这才围拢着连行节，问起具体的情况。 “是作者，真不骗人。”连行节苦笑着说：“找个打印机，我把几篇稿子给你们看成不？” 连行节也挺纳闷的，这岳清言真是多才多艺。文字功夫当然是极佳，可这一手枪术？本来连行节还以为他会那么点，带着他来见见世面，耍一遭，应该是挺有意思的。可没想到他手上的断魂枪，真真正正是练家子的玩意。连行节对此所知有限，但仇大成可是行家啊？也没见他给人端酒啊？这一套断魂枪真的有那么厉害？ “他参加了我们公司的征文，评委觉得他很厉害，但怕是抄袭，约了他喝咖啡，这就联系上了。然后这几天还帮着写了两篇，填一个短篇小说集。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作者。”连行节不敢说死，其实他内心觉得，这个年龄段上，大概没谁更厉害了吧？ 宋明松招呼着大家说：“走吧，我们到里面喝茶聊着去。等下就去偏厅一起吃个饭。” 到了茶室，大家坐下的时候，龙禹源居然已经把小说打印了出来，分发给每个人。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但在场的人里，有大学中文系的教授，金宸。金宸在这边算是个小字辈，40多岁的他，去年才来到会所。平时很少说话，最主要就是过来喝茶和看书，对于家庭负担比较重，压力很大的金宸来说，会所这边是难得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这里有几个人和他相处不错，倒是一起吃饭喝茶。金宸大概是所有人里，最没把这个会所当会所的人，他从没带任何别人来。 金宸翻来覆去读了两遍《断魂枪》，认真读完了《红玫瑰与白玫瑰》，《八分钟的温暖》和《降临》他兴趣就不大了。可光是这两篇，简直是…… “他是什么学校毕业？学什么的？”金宸问道。 “华师大……他说是学语言学？”连行节说。 “本科？本科没有语言学啊？中文的？我没见过啊？”金宸无比诧异：“这水平……我都不敢收研究生了。” “没事，回头问问。带他几年帮他混个学历？水平高你不是带得轻松吗？”连行节笑着说。他知道，今天带岳清言来是带对了。不仅让他展示了那一手枪术，更是让他在这些会所的老家伙们面前混了个不错的印象。 而正在洗澡换衣服的岳清言，则是稍有点纳闷，一天换了两身衣服了，还越换越高级。会所里放着的是给会员们万一喝醉啊，或者是在这里留宿啊需要换衣服的时候用的。各种尺码齐全，但全都只有基本款：内衣、衬衫、西装西裤、袜子、鞋子甚至是领带、领带夹、袖扣之类的配件。在这里从里到外一身换完，走出更衣室的时候，许盈盈眼前一亮。 “原来你打扮打扮还是很好看的嘛。”许盈盈说。 “压力很大啊。这些衣服……贵死人啊。”岳清言苦笑着。 “没事，回去换下来之后交回来就行了。”许盈盈说：“远山会所很难进，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但真要进来了，月薪3000的都能来得起。” 龙禹源算着时间过来了。“这边走。时间差不多。盈盈说得没错，这边要是靠会员消费，早就破产了。岳先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枪术以后还是要练习的吧。您尽可以来用这里的场地来练习，或者需要添置什么器械，回头告诉我就行。” 许盈盈：“喂，你管他叫岳先生，管我叫盈盈？” 龙禹源笑着说：“我想，不出意外，岳先生会成为会所最年轻的会员了。我只不过提前行个方便。” 许盈盈愣了下。“这么说……” “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规矩，远山会所的规矩就是，两个会员推荐，然后和我，或者是老爷子的几个秘书或者是好朋友中的两个进行面试。”龙禹源说：“仇大成肯定是没问题，你老板肯定也会帮忙的。我这边，说实在的，刚才看枪术的时候我就很震惊了。远山会所需要这样的人才。老爷子的秘书可是文学青年，几个都是。好朋友，也许会让宋明松来，那还有什么问题？” 许盈盈愣了下：“那么简单吗？” “加入会所也没什么好处啊，为什么要设置很多障碍？”龙禹源微笑着说。 “我一个写小说的，也做不了什么。过来混混吃喝就好。”岳清言也淡淡地说。 参与到饭局中，岳清言也并不局促。被问起断魂枪的事情的时候，还是说了之前和许盈盈所说的一样的话。 仇大成心有所感，但更多则是唏嘘不已。“能传你这套枪术的，是怎样的前辈啊。看起来也是因为和你聊得好，有了共鸣，才会传你这套枪术的吧？” 岳清言愣了下，说：“也许吧。每一种技艺，都有自己的生命力的，能用得上才有人会去延续。就算武术一代代传下来，又能如何呢？只有表演的价值，没有实用价值了。而没有实用价值，光是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吗？真正能够将技艺达到一定高度的，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侮辱呢？” 宋明松笑着说：“小友很豁达啊。这说的也是。中医能活到现在，其实我自己都很意外。” 岳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学断魂枪，是因为当时年纪小。其实，我也不知道者有什么用。现在也是。后来读书读多了，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继续写小说？”仇大成问。 “我虽然是个新人，但是，看起来我还是蛮擅长这个的不是吗？”岳清言说：“那我就做好这个。本来我担心，大概写东西养不活自己。现在看起来，还是可以的，我就不那么紧张。” 在远山会所的饭局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多，最后还是会所派车送岳清言回家了。 打开房门，一个几天没见的身影正坐在岳清言的电脑前，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视频。 浮士德又来了。 “好久不见。”浮士德似乎很开心：“我注意到你已经完成了5篇小说了。我说过，经过了这些测试，之后，会越来越有趣的。” 岳清言挠了挠头：“我本来以为，5个故事的额度，会要很久的，没想到一个月都没过完就都用完了。” “那么，回报还让你满意吗？”浮士德说：“我发现，你还是很巧妙地将这些无用的东西组合在了一起，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有趣了。” “是的。我发现了，没有无用的技能，只有无用的玩家。” “好了。我要向你宣布新的规则了。嗯。说不上是新的规则，而是一条增加的规则。你有10个故事的机会，在维持原来的奖励机制。但是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限定条件。这个条件是作用在故事上的，比如，童话故事？言情故事？或者是更具体的要求，比如结尾要个反转？或者必须主角最后死掉。反正，是一个特定的内容要求。” 岳清言苦笑着说：“好吧，这个，很麻烦啊。” “但奖励也很可观哦。”浮士德说：“如果能够完成，会随机从故事中的角色身上获得一件书中提到的道具。如果这个道具是你已经有了的，那么，不会替换，而是会增加相当数量给你。希望你不要拿到铅笔什么的。因为，那个数量是一万。我想，一万支铅笔可能你一辈子都用不完吧？” “还没说完吧？那惩罚是什么？” “这个你没有能够在故事里实现的要求，会发生在你认识的人身上。”浮士德笑着说：“如果是结婚、亲吻之类，那还是很幸福的。可是……我想我不用说下去了，是吗？” “我认识的人不多。以后也不会很多。”岳清言说：“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恶毒了。” “我不用提醒你，你到底是和谁，或者，是和什么签订了契约。” 岳清言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前写小说，拿技能奖励，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太爽了。以前作为一个仆街作者，哪里可能有这种待遇？不仅得到了重视，挣到了钱，还结识了很有社会资源的大佬们，仿佛真的是个人生赢家了。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顺利？一个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怎么可能不为了获得的东西付出更大代价。 而且，他已经尝到了技能的好处了。这个漫长的写作之路，他怎么都要进行下去的。 第十五章 第一个附加要求 由于每一个故事的特殊要求都是在写作之前才会知道，岳清言也无法规划什么，只能被动应付而已。第一个附加要求是：写一个无法在一起的恋爱故事。 岳清言记下了要求，但一下子也想不出来写什么，索性也就搁置了下来。 浮士德将写作要求推进到了第二个阶段，而岳清言也确实需要整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其他方面的所得了。要说钱，现在手上已经有十几万，加上回头肯定能拿到的稿费，维持一阵比较宽裕优渥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了。但最大的改变，还是自己的通讯录终于不是空空荡荡的了。这让岳清言有了重新和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还是没什么同龄人。目前的这些，有自己的老板和工作伙伴，有业内大佬，也许能够变成朋友吧，其中的一些人。而同龄人，恐怕没什么机会遇到吧。他写作的调子太沉郁了，一个仆街网文写手，现在俨然已经进入了传统文学的小圈子里。如果继续经营下去，恐怕也能做得不错。而这个圈子里，绝大部分人的年纪挺大的。这几天里认识的人，年纪最小的是许盈盈，也比他大了两岁。其他的，要说是隔着辈分都没大问题。 这也许是个问题，也许也不是。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最需要解决，也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就是独处。习惯一个人，享受一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是自己。而往往需要带上面具，装作亲切或者冷漠，才能去面对别人。以前当写手的时候，他太习惯整体整天窝在自己住的地方，除了叫外卖收快递，基本不用和任何人打交道。如果有些朋友，大概是可以缓解压力，有个宣泄的出口。如果有女朋友，或者可以有更柔软的相处方式。但是，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其实，所有的必须只有自己和作品而已。其他的都是生命的附属物吧。 岳清言大概做不到那么清冷的生活，他还是会感到孤独的。基本上，以前，或者现在，都不会差太多吧。感到孤独，找人聚会游玩，觉得更无聊还不如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小空间，如此往复。 岳清言也没有急着写下一篇小说。这一次浮士德说了，10个故事的额度。那之后呢？现在还没有时限，之后就很难说了。岳清言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够驾驭好这10个故事，更加没把握应付越来越艰难复杂的故事要求。在自己做好充分准备之前，最好还是缓一缓。越来越复杂的故事要求最主要挑战的并不是文笔这种浅显的东西，而是思考深度。到底如何去理解要求，消化要求，让种种对故事的莫名的附加要求不太突兀地融合在故事中，或者是结合故事要求来规划整个故事。这真的是非常非常难的。现在条件还相对简单和宽泛，以后呢？要是以后累积到七八个附加条件的时候，排列组合出来的要求会让人想死吧？先天已经将创作空间压缩到了最低限度，到时候能不能编出故事来真的很难说。 与其到时候绞尽脑汁手足无措，还不如现在先苦练内功，把写作能力、知识积累和思考深度全面提升上去，那到时候就应该有更多手段来应付各种要求。 在远山会所的时候，金宸给了他联系方式，让他以后有空随时去学校找他。有些课程他要是有兴趣随便可以插班听讲。反正他应该也不在乎学历之类的了，这种灵活的教学方式应该是最适合他了。 第二天上午，岳清言就打电话给金宸。金宸显得挺开心的。 “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找我了。怎么？有兴趣？” “是的，金老师，您教的是什么？我之前学习也不是很系统，想更深入系统地学习一下文学领域，而不是纯粹的语言领域。这个……” “哈哈，我明白。我自己比较有研究的是《文艺理论》和《艺术哲学》，相对比较偏向于理论研究。不过，你既然学语言学，也算是自己人，文史哲不分家嘛。对这些应该也有些了解。” “金老师，您的课我就很有兴趣。最近我也比较闲，您发我个课表，我回头就照着课表过去蹭课了。” “没问题。你先过来，然后我带你认识其他学科的老师。” 金宸很快就发过来一个课表图示，标明了课程时间、进度和教室。金宸因为只有教书和做研究，相对比较拮据，也就接了比较多的课。一周居然要上三个班的《文艺理论》，不过针对的学生不大一样，两个班是中文系的，专业程度比较高的文论课，还有个班是公共课。公共课的文论其实就没啥好听了，内容比较水。文论是相当专精的课程，如果没有足够的阅读基础，估计连老师引用的内容的来源都不知道。文论研究的毕竟不是流行文学，大量的研究材料都非常冷门。 看着下午就有文论的专业课，岳清言连忙发了个短信，说下午就过去。算算时间，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离大学还很远，他稍微收拾了下，就出门了。岳清言还得先去买一堆文具，以及买个平时可以用的背包才行。不然整天空着手到处晃荡，不方便，也太显眼了。这么一算，时间就更加紧张了。 课是下午一点开始，直接上一整个下午。分上下半场，一共三个小时，可以说是非常艰苦漫长的课程了。岳清言到达教室的时候，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的装束和气质，还是蛮学生的，并没有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 金宸提前了大概10分钟到教室，这时候，教室里也才有一半坐满了。 金宸还特意和岳清言打了个招呼才开始上课。本来完全无缝融入教室的岳清言，这下子可变得非常引人注目了。不过，现在和不同的人打打交道，感觉也不那么局促了。 今天课上讲的是作者和文本的关系，以及作者和故事的关系。这也是岳清言非常感兴趣的内容。 “作者是擅长将自己隐藏在文本后面的。而且，作者和叙述者，并不是一致的。比如作者用第一人称的时候，自称的这个我，通常来说，和作者还是会有比较大的区别。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但阅读和判断的时候，有时候这个不大好区分。小说作品中的‘我’，是作为一个角色参与到剧情互动中的。当小说中的世界比较接近作者生活的环境的时候，读者其实不好判断，或者是被故意混淆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金宸说了几个案例之后，有些意犹未尽。人称的这个问题，对于文学研究者来说，有太多细节可以去挖掘了。但此刻有没办法讲太深。 “岳清言，你说说看。人称对你写东西的影响是怎么发生的？”金宸觉得不过瘾，将战火烧到了岳清言身上。 岳清言很无奈：“金老师，我是来听课的啊。您……” “说说吧，你是作者，这个角度我没体验过。我也讲不好啊。” 岳清言想了想，说：“作者决定一个小说用什么人称，其实是要看自己想写什么。以及，怎么写？第一人称写做，关键不在于到底告诉读者什么，而在于，向读者隐藏了什么。读者通过‘我’观察到的剧情，和处于剧情中的那个角色，是可以不一致的。喜欢用第一人称的作者，除了故事本身需要之外，多数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能够掌握故事，一种是，不圆熟，无法掌握故事。后者，需要第一人称是因为可以写心理活动，来补充自己叙述、描述的不同。但当你可以掌握故事的时候，则可以发挥第一人称的更多的力量。就是信息不对等。虽然读者是通过‘我’来了解整个故事的，但故事中的‘我’并不是全知全能啊。” 岳清言说的并不深，但也不浅。他说的很多都是在很多故事里会被用到的技巧，以及自己的思考。 “如果读者已经透过这个‘我’，看到了故事全貌呢？然后看着主角无可避免地滑向深渊呢？”岳清言问。 这个问题如果在别的专业，可能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在场的都是中文系，别管主动被动，乐不乐意，至少阅读量不会太差。岳清言的这个问题立刻让大家浑身都是一激灵。 “我靠，这样，第一人称的用法好高级。”一个学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力量。 “第三人称也是。许多作者喜欢第三人称上帝视角，但上帝视角本身会让故事显得无趣。如果，第三人称的角色，也被观察角度局限呢？那叙述故事的方式会不会不同了？如果，交织多个第三人称视角，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从不同的侧面来写呢？当然，这个会显得混乱。多视点构成同一个故事，最好还是第一人称。这样，手里可以用的资源就多了。” 资源？金宸也有些恍惚：“唉？这个资源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构成故事的信息在叙事啊。第一人称的思考方式、叙述笔调、说话、思考的语法，和构成这些文本的小细节，所有这些文字都构成了叙述啊？最简单来说，在一个角色的说话里，换用不同的语气词、助词，以及其他小的变化，立刻就有识别度了。读者的阅读就不会混了。”岳清言说：“当然，这个好像不是文艺理论关注的范畴，而是作者怎么写的问题。” “唉？你是说？那些无信息语素，实际上也在构成叙事？”金宸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然后立刻用学术语言说出来了。 岳清言想了想：“我想并不是构成叙事，而是修饰了叙事。” 第十六章 课外小组 岳清言以前在理论上并没有那么高的高度，但现在可是有技能打底，有了语言学大师的能力。而语言学，本身就是基于对文本的大量朴实的分析和数据汇总来发现规律的。可以说，语言学虽然属于大文科的范畴，但实际上它的研究方法和理论，除了还有相当部分非常依赖于人的判断之外，其实挺不文科的，而更像是理工科。 然而，当语言学的这些基础，和他写小说的实践相结合，连岳清言自己都不知道这会是怎么样的一笔财富。岳清言的说法，基本都是基于作者的思考，如何规划一个故事，如何从一个创意开始组织一个故事。他原先有网文写作的基础，而网文写作本身就是一个依照提纲，不断用各种剧情元素进行填充的过程。 其实，网文的写作最大的难度不在于规划故事，而在于执行故事。一个有经验的网文作者，会判断一个故事的创意到底和别人有多少相似度和雷同度，其材料来源来自于哪里，然后写作大目标的指向如何。但是，即使再有经验，也无法避免提纲头重脚轻的问题。 写过提纲的都知道，开头部分思路最清晰最详细，但越是远的，越是想得没那么清楚，提纲的详细度也就直线下降。提纲的详细程度从来不取决于故事的复杂程度，而是取决于作者本身的思考深度。 但是，就算有提纲，在具体执笔的时候仍然会碰到各种问题，比如之前想的桥段，写的时候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比如某个桥段的调整，几个角色的细节关系之类的，说不定就要牵涉到整个提纲的调整。那工作量就大了，大得吓人。以前岳清言当枪手的时候，如果不照着提纲写，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作出说明，为什么不照着写，以及这么写之后可能引起的后果。这些东西让老大看了之后，再进行取舍，决定是不是可以。久而久之，其实为了避免这种麻烦，大家都练出了无论如何都照着提纲写的本事。但如果是几个人照着同一个大纲，那就别指望文本的总体质量了。就算统稿的人很厉害，也无法完全纠正每个参与的作者对于提纲和设定的不同理解。 没有任何两个作者是完全一致的，就算是同样的提纲，到了不同作者手里的处置方式也会不同。微小的处理差别，长时间累积下来产生的不协调，到了后期会变成巨大的问题。读者们一开始未必会发现，因为他们的阅读不是连贯的，也没有积累足够的对比材料。但是，如果读者有这个敏感呢？ 有的作者会分阶段写提纲。在总纲之下，不同阶段写分阶段大纲，再根据分阶段大纲写细纲、章纲。每一阶段的提纲会根据现有文本进行调整，这样就最大程度避免了自己的创作调整产生的大方向的调整。但是，这样就平白多出了很多工作量。下一阶段的大纲，必然是要随着现在的文本和大纲来进行的。要么是一阶段完成之后去分析，哪里可能需要调整，要么是一边写就一边在大纲上标注，来给自己后面的修改做提示。这两者，都需要作者有足够的对文本的感知、分析与执行力，以及，对自己的写作的认真执着。 但是，纵然再有不同，网文创作的大的方式方法还是一致的。根据提纲，或者是至少对情节的大规划，分步骤用各种故事桥段去搭建文本。对一个合格的网文长篇作者来说，按照每章消耗两个情节来计算，全文300万字，1000章，那就需要2000个不同情节来搭建。还不算重要情节节点加快剧情速度，提升剧情密度的额外消耗。积累不够的作者，往往前半段就把自己掏空了，后半段的文，要么感觉上是很多重复桥段，要么就是索然无味地去灌水了。 而一个作者，一个职业作者，显然不可能只写一本书啊。如果他的情节掌握量只有那么点，那是完全没办法避免让人觉得雷同的。 归根到底，任何职业，任何工作，不管怎么样的作者，到最后都是在拼修养、拼积累。 只不过，这种拼，在很多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体力活。但要说具体的桥段掌握数量，以及如何排列组合出足够多的变化，那顶尖的网文作者这方面的能力，可以说是完爆传统文学的作者的。传统文学作者的特长，在于挖掘深度，挖掘文字信息量，挖掘言外之意的更为特色的用法，以及开发新的叙事结构和模式等等。 哪怕是这样，随着年轻一代作者逐渐进入职业写作领域，两者也就逐渐合流的趋势。传统文学的作者越来越重视作品的可读性和市场传播度，而在网文领域也有一些作者，笔调凝实洗练，结构张力十足，传达出来的思考深度也非常足够，甚至因为有足够的篇幅，真正具备了史诗的质调。 当然，这种融合只是个趋势，表面上仍然是互相看不起的大节奏。 但是，从写作者的角度，如果真的对作品进行比较详细的分析，的确是能感知到许多的。文艺理论虽然是从作品中总结提取出来的，但反过来说，如果能够形成结果，用来指导写作也不是不行。但是，纯粹的文艺理论是做不到这点的，而是需要和写作实践结合紧密的文艺理论。 这点，岳清言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等着去上金宸的课，而金宸也知道，不然也就不会让岳清言这么个作者，上课的时候补充他的想法。而这么两项一照应，双方都发现：唉？有门啊。这还真是能搞出点花样来的。 而对于学生们来说，他们的文艺理论课哪里能有作者来参与呢？上了中文系，基本都明白和当作家是没啥关系的，许多中文系出身的人一样写不通文章。但是，中文系里，毕竟是一帮深受文学熏陶，至少文学平均素养能过及格线的人。哪里都少不了还希望自己能够写写东西，说不定还能挣挣稿费的人。 而人称那么个小问题，能够让岳清言说出这么番道理，尤其是最后岳清言说的“语素”，真正透露了他的学术水平恐怕真的不差。语素这种术语，也不是一般人能随口掰出来的。 金宸知道班里同学肯定会有兴趣，连忙问道：“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女生站了起来问道：“那第二人称呢？第二人称怎么办？是不是不能用来写小说了？” 岳清言有点头痛：“并不是，其实第二人称很好玩，但难度很高。我刚刚用第二人称写过一篇。金老师，我发给你，转给同学们看看可以吗？” 金宸连连点头：“当然。” 《你一生的故事》发到了班级群里。金宸也是第一次看这篇，读着读着，心里的感觉又不对了。之前看《断魂枪》和《红玫瑰与白玫瑰》，他已经够惊讶了。在这个年纪，能够熟练掌握民国时期的语言习惯，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但这个岳清言显然不止于此，他写的这个科幻小短篇，10000多字，真的是非常精致。而且，他用这个来当第二人称的范文，毫无问题。 “第二人称的问题是：作者到底把自己放在哪里？文艺理论里应该有作者的后置的问题，他在角色之后，但在角色之后，在第二人称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第二人称是需要模拟读者进入故事的观察顺序的。这个就很尴尬了，因为角色不可能完全模拟语言来说整个故事，那也不是第二人称，而是对话体了。但要跟随着读者的顺序阐述故事，又要维持自己角色的视线，那就牵涉到这两者之间，必须要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对自己说，这是个很好的办法，或者是作者后置的角色，是特殊存在，可以做到这种跟随。而自己对自己说，如果不是日记体，那这两个自己之间，还是要有特殊联系。《你一生的故事》其实就是讨巧了，因为随着整个故事的设计，我们发现这个我能够通过语言去驾驭过去、现在、未来……这样，人称问题才成立。或者说，如果用其他人称来写，这个故事的结构压根做不出来。”岳清言说：“或者，第二人称就是文本本身，这种叙述主要是用来加强内容呈现的，功能性不够。但读起来一定很带感。当然，难度是不会低的。” 金宸笑着说：“听懂了吗？” 提问题的女生叫莫尔笙，算是班里最文艺的家伙，也的确很喜欢写小说。金宸就没少看她写的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尔笙的小说在结构上、故事上，总有许多不协调的地方。金宸自己并不是小说作者，虽然能够从理论和经验角度来提出问题，但的确也没太多招数来改，也不知道怎么能够说得莫尔笙明白。 今天，岳清言的这些回答，金宸就觉得大概是能解答莫尔笙的一些问题了。 莫尔笙开心地点点头：“明白，听明白了。” 班里的学生都知道金宸为人还是比较傲的，不是真有本事，很难接触下去。但看了这个岳清言的小说，虽然就那么一篇，大家都有些服气。《你一生的故事》的结构、故事难度、思考深度等等，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哪怕把故事告诉他们，恐怕也写不出这种小说来。至少，第二人称这种手段，就没办法那么巧妙地融合进去。而且，岳清言能够进行这样的阐述，说明他并不是莫名其妙就这么写，或者是灵机一动地取了巧，而是基于自己对于内容的理解，有分析有准备地这样做了。这就更厉害了。 “岳老师，您下次什么时候来？还有问题向您讨教呢。”另一个名叫李烽的男生说。 “岳老师？”金宸看向岳清言，有些调侃地问：“学生们问你呢？” “啊？以后金老师的课我都会来啊。”岳清言说：“我希望能系统地把中文系的主干课程扫一遍。《普通语言学》就算了，这个我快学吐了。其他的课，能安排出来的我都回来。” “那要不……我们组织个社团或者课外小组？”莫尔笙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主意好。”金宸赞赏地说：“岳老师意下如何啊？” 岳清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啊。大家也别管我叫老师。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我刚毕业不到一年呢。正好我要经常来……和大家有交流，许多问题也好有人请教。” “我帮你找个宿舍？”金宸说：“你住的地方也太远了。每天来回跑……” “金老师……我还要写稿子啊。宿舍里没办法写稿子。”岳清言自然也知道每天来回折腾，路上就要快3个小时，但真的是没办法，除非搬家。 虽然是很感激金宸能够给自己提供这样的学习机会，但岳清言还是觉得，别给金宸找麻烦比较好。学校里一举一动，都是要动人情的。大学系统里麻烦事也不少，有些麻烦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我会找时间搬个家。那边的确是有点远。我周末去找找看房子。”岳清言说：“这几天就先辛苦点了。” 金宸点点头。 同学们可是相当兴奋的。岳清言的理论深度相当不错，而讲解得也比较简单。他们的写作等等，说不定就能找他指点一番。而且，社团啊、课外活动啊之类，和学校报备通过之后，也是可以抵学时的，其实并不白白消耗时间。学校里很多乱七八糟的社团都是这样，几个人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兴趣相投，那就填个表申请下，找个熟悉的老师签个字，报去社团联，然后就能开张了。至于活动记录之类的，有的就看社团里有没有文笔好善于写报告的了。现在有金宸这个颇有名望的老师签字，这个社团是成立定了。虽然不知道这个社团能干什么，但反正比混学校那见了鬼的装逼气息浓厚的文学社要来的强吧？ 第十七章 文学也是套路 学校里要成立这么个文艺理论为核心的社团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惊讶。社团不是为了玩的吗？当然，学习技能啊、学时啊、获得辅导老师的重视啊、学校里的存在感啊、泡个妹子或者汉子啊之类的都算，都是很好理解且很正常的，但社团还是研究学术？到底是何方学霸那么拼啊。 但，不管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如何质疑，有著名教授金宸背书，这个社团还是轻松地在学校里通过了，还在文科楼里要到了一间教室和一个办公室。这个待遇让许多社团嫉妒莫名。 然而，金宸在学校里的人望和影响力，那可不是盖的。学校拿金宸当招牌，一直让金宸在外面跑，做各种讲座，可在很多学校内的事情上又不给他行方便。那么，到了他背书协会这种时候，本来也该通过，那索性就多给点人情。学校在这方面也是很精明的。 办公室和教室都在六楼。文科楼六楼原先是资料室和文印室之类，提供办公辅助的场所，但随着大量数据全部录入电脑备份，原始资料转移到了仓库，网络联合打印中心一个办公室满足了一整栋写字楼的打印需要，再复杂的打印就到校外找专门的快印店了。六楼，也就这么腾了出来。但原先的办公家具倒是都在，免得学生们社团活动还要自己准备。六楼原先就准备拨给文科相关的社团活动用，文论社倒是抢先进来了。 文论社的会长是莫尔笙，副会长李烽，除了岳清言之前到过的那个班，还吸收了学校中文系的其他成员，创始会员居然达到了20多人。后来还有陆陆续续快30号人陆续加入，其中大约一半是别的专业，但对文论有兴趣的。真奇怪，这时代居然连文论也有人感兴趣：这是某位老师在看到文论社的名单的时候发出的感叹。 不过，因为有岳清言在，文论社一开始就各种不务正业。比如，莫尔笙似乎对小说更有兴趣，在岳清言初次出现在课堂上之后的第三天，社团成立的第一天，第一次进行活动的时候，就把自己之前写的小说稿丢给了岳清言。 而对岳清言来说，改别人的稿子反正不占用自己写小说的名额，又能练习技艺。 莫尔笙给岳清言的稿子相当不少，两个长篇，四五个短篇。坦率来说，莫尔笙虽然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文学，但真不算有什么天赋。按照同学们的评论，你莫尔笙专心当你的美少女不就好了？走才女路线吃力不讨好。其实也真不算胡说。莫尔笙不能说是顶级美女，打扮起来80分还是有的。而且，毕竟是准备走才女路线的人，肚子里货不少，谈吐气质也相当好。总的来说，单凭颜值大概不够，但加上才艺……那也是竞选校花的有力人选。 而这样的小美女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岳清言认真读着小说。 岳清言完全不敢分心，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做着标记。他怕一分心，莫尔笙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会让他失态。实际上，其他同学都在看笑话，看着岳清言会不会有这个定力。莫尔笙对自己的魅力可也是很有信心的呢。 读完了手上厚厚的一堆文稿，岳清言舒了一口气。 “长篇我读了开头，比较快地过了小说的结构。短篇都看完了。怎么说呢？文字功底感觉上没问题，但结构上、内容上问题很大啊。我想问下，你写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些句子，有些角色写起来，和你之前预计的不大一样？或者是……嗯……写起来没什么大感觉，但写完了看着觉得有点不好读？” 莫尔笙用力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按照文论的说法，这就是作者的后设不够。你写的时候为了追求流畅舒适，对角色的揣摩不够。这就造成了，每个角色，好像都是你自己。做你自己会做的事情，说你自己会说的话。”岳清言说：“所以，要么是写的时候的问题，要么就是读的时候的问题。” 莫尔笙：“我很用心啊，但不知道怎么把角色写得像是设定的那样。” “那就……只有多出去看看听听。你的朋友，你周围的所有人要是都是和你没什么区别的人，那当然你也没有经验去把人写对。因为你压根不知道，一个四十岁、五十岁的人和你说话有什么区别，他们看什么书、什么报纸，每天的作息如何，吃什么和怎么吃，以及各种细节生活习惯。” “这个……你以前有这样？”莫尔笙有些犹豫。 “有啊。至少，和别人说话、交流的时候，会更注意细节。然后结合对方的身份、背景去想为什么。或者是观察到很多细节之后，去猜测为什么。有点像是……福尔摩斯那样，从细节去看人。”岳清言笑着说：“哪怕是平时，你就算不出学校，周围各种人，各种物品和形态，也都很值得看啊。整天塞着耳机，看着电脑屏幕或者手机怎么行啊？哪怕是看电影，有些好的电影可以反复看，看演员怎么处理那些好角色，光影、道具之类也要注意。但更关键的在于，演员怎么说话，怎么做动作、怎么和别的角色互动……看电影的时候，可以经常中断了，仔细拉片。然后还能做些笔记之类。” “很麻烦啊。”莫尔笙挠了挠头：“课业倒是不紧，但……这个好像很花时间啊。看片子这个……最多我不刷韩剧了，试试看去拉片研究下。但这个观察，那就很讨厌了。去哪里观察啊？” “人流量大的地方啊，这样样本才多。看到了人，可以即时进行猜测和讨论，然后逐渐逐渐，材料就积累起来了啊。要是有条件，带个相机更好。”岳清言可不是胡说，以前老大就和他们说过这种方法，但当时赶稿压力大，大家没怎么玩过。 “好啊。老岳，你有空不？指导指导我呗？”莫尔笙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周末？找个咖啡馆？坐一个下午，看看能看到多少有趣的人？”岳清言想了想，他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这种训练倒是不妨进行一下。 “周末？正好有电影可以看啊。刷完咖啡馆，去看电影。然后老岳你告诉我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行啊。看完电影找个地方再坐会。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嗯。不过那样你回去就更远了。”莫尔笙还是蛮为岳清言考虑的。“那就不用太晚了。” 李烽在一旁忽然反应过来：“要是我刚才没听错……莫尔笙主动约了老岳？” 一旁另一个学生咂舌道：“没错……咖啡馆、电影院、再吃饭或者喝咖啡，这他妈的是约会的套路啊。” 他们也没故意压低声音，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哄笑了起来。 莫尔笙嗔怒道：“这是学术研究。” 李烽认真地说：“不，这是套路。” 莫尔笙冷笑道：“李烽你想不想活下去了？” 岳清言佯装咳嗽：“咳咳，没事没事，学术研究学术研究。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 一个叫于森年的同学说：“才不要去。不管是不是套路，都不要凑这个热闹。” 岳清言无奈地对莫尔笙说：“随便了。那我问你啊，有男朋友吗？” 莫尔笙心里一动，摇了摇头。大家在周围哄笑。李烽更是起哄说：“这就要告白？太快了吧！” 岳清言不理他，继续问：“那有人追你吗？” 于森年哈哈笑着说：“怎么可能没有？” 莫尔笙白了于森年一眼，点了点头。 岳清言问：“那，我打得过吗？或者，打不过的话，我逃得掉么？” 莫尔笙觉得岳清言也是在调侃她，哼了一声说：“你信不信你打不过我？” 岳清言哈哈大笑：“说笑啦。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最好也分头尝试一下，然后在活动的时候再交流心得。” 有漂亮姑娘愿意一起去进行人类观察试验，那当然是很有趣的事情。岳清言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有想要尝试让莫尔笙做的修改。不然，他也就不会在阅读的时候做那么多标记，而不是简单看一个感觉了。 对他来说，自己的写作方法，是不是适合别人，的确是需要时间验证下了。浮士德给他的压力，只可能在写作领域。迅速提高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认知，乃至于圈内人脉的积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自己又不能一直写，那当然要靠信得过的人，并且能够把写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讲明白的人，来验证各种方法、手段。至于套路不套路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不过，有时候，事情往往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的。文论社的这帮人可都是好事的家伙，几乎当天晚上就把事情传出去了。也没刻意说，只是随便聊起来，在几个微信群里提到了一下。莫尔笙在班里、系里乃至学校范围都是挺出名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莫尔笙的追求者耳朵里。 那个叫彭劲康的男生心里可不服气了。现在的大学，学生圈子里也挺势力的，如果不是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不会有这个心气去追莫尔笙这样的女生。彭劲康家里是大型央企的中高层，自己品性各方面还是不错的，无非是倨傲了一些。学建筑的彭劲康也算是系里院里比较引人注目的男生，学分绩点几乎刷满，而且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学校之前进行学生之间的交流访问，他在英国进行的两次学生间的交流演讲颇为成功，老师也都很看好啦。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非常优秀的。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尔笙就是不怎么理睬他。莫尔笙无非是觉得，这家伙除了专业书籍之外，几乎不读书。文学少女的属性，对这点没法忍啊。 彭劲康得知了莫尔笙和这个岳清言的人类观察试验，心里那个恼火啊。要搞点事情出来，他想。于是，彭劲康就开始了自己的折腾，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第十八章 人类观察试验 彭劲康在学校里还是很有些能量的。认识的人够多，各种七弯八拐的关系也多。为了追求莫尔笙，把她身边的关系也都打通了。 莫尔笙和岳清言约好了时间地点，在寝室里随口提了下，然后这个消息就被彭劲康知道了。同寝室小伙伴也不图什么，只是觉得彭劲康挺用心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折腾比较好。 周六上午，新天地马当路太仓路路口的星巴克。的确是个适合进行观察的地方，这地方差不多是整个新天地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了。 彭劲康最初是想去强势打脸，但想想，这样似乎有点突兀，怕莫尔笙不开心。又想是不是想办法给莫尔笙找点事情做，可他的能力也就到同学关系还比较好这方面了，影响不到另一个专业的老师或者是其他社团身上。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就近观察，在他们两个太亲密或者发展不太对劲的时候出去搅局了。 他心里可不服气了。除了不服气，还有浓浓的嫉妒。自己约了莫尔笙多少次了？总是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拒绝。但这次她居然主动约了岳清言？还不止如此，根据同寝的说，莫尔笙还专门去折腾了头发，在寝室里挑了好长时间的衣服，早上起来之后还认认真真地化了一个淡而精致的妆容才出门。 莫尔笙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岳清言已经捧着一杯咖啡，在室外坐着有一会了。看到莫尔笙精心打扮后的样子，岳清言也不仅有些心动。 “你看，你那么显眼，我们还怎么低调观察啊？”岳清言笑着说。 “唉？很显眼？都是深色调啊？”莫尔笙没有听出岳清言的调侃意味。她自己低头看看：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窄裙、露出的小腿上是深灰色的丝袜，鞋子则是兼具时尚感也方便行动的dr martens。外面罩着的外套是驼色的。要说亮眼，大概也就是衬衫上那月白色的蝴蝶结了吧？ “美女本来就抓眼球啊。你再精心打扮，更加隐藏不住了。”岳清言正色道。 莫尔笙这下次听出来了，岳清言这是在夸自己呢，她笑着说：“那怎么办？我去找个卫生间卸个妆？把自己弄邋遢点？” 岳清言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唉，没用的。天生丽质难自弃。” 莫尔笙笑得更愉快了。 岳清言让莫尔笙坐在室外，比较靠着中间位置的一张桌子边上，然后去给她买饮料了。他没有给莫尔笙买咖啡，而是拿了一杯热巧克力回来。 “没吃早饭吧？这个热量够你顶一阵的。”岳清言把饮料放在了她面前，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莫尔笙奇怪道：“寝室里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莫尔笙说完，自己都不信。岳清言才去了学校几次？社团都没认齐全，别说能勾搭上她同寝的了。 “你这个妆，化了有一个小时吧？”岳清言问。 “呃……有的。”莫尔笙有点不好意思。 “从学校过来，打车地铁差不多时间，一个多小时吧。现在是10点，还差几分钟呢。那你8点半最晚出门，7点前就差不多要起床开始洗漱、选衣服、化妆。你要是吃了早饭，那就得6点多就爬起来。你凌晨1点不到还和我确认时间，我觉得，你大概那么早起不来。赶着时间穿美了，化好妆，赶紧压线出门。至于肚子饿？不存在的。” 莫尔笙嘴硬道：“我可以路上吃啊，那你怎么觉得我没吃？” “那么完美的唇线，不信是补妆补出来的。衣服上没有任何食物碎屑，手上没有油。因为有护手霜吧，沾没沾油，或者是用纸巾擦掉了，还是能看出痕迹的。” 莫尔笙有点头痛：“你就这么一会，已经看出那么多东西了吗？” “是啊。”岳清言笑着说：“今天我们本来的目标不就是观察吗？当然一早上就火力全开了。” “看各种看细节抓奸的帖子，当是玩笑的。原来真的可以啊。”莫尔笙随口那么一说，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妥。 岳清言这时候已经扭过了头，冲着前方的人群，嘴里嘟囔着：“那也得有立场抓奸才行。” 莫尔笙的脸上有些发热。 岳清言看着人群，却完全不注意莫尔笙的反应。 “我们只是练习观察，并不是福尔摩斯的探案，不用那么精确。但首先还是要注意典型性，我们的观察，也不像福尔摩斯那样，有定向定点，一个个来，而是要从人群中看出那些有趣的，值得注意的人。首先就是要从一些反差上来看。” “最明显的反差是色彩反差。比如你看哪边那个……”岳清言的手指向远处一个年纪挺大的旅游团游客。“身上最大的反差是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廉价西装，但穿着的裤子却是宝蓝色的。然后……你注意看，然后告诉我你怎么猜他的状况。” “西装长度挺合身的，但肩宽不对。他的身体有些佝偻，青年中年一直到现在估计特别辛苦吧。穿着的鞋子……唉？鞋子不合脚吧？一六几的身高，不至于穿那么大的鞋，还是潮牌。估计是儿子的，那他儿子估计身高得有185以上吧。裤子看起来也是儿子不要的，这颜色，应该是校服吧？……他儿子今年高中毕业上大学了，然后他有空出来旅行了。虽然经济上可能不差，不然也买不了那么贵的鞋子，但肯定不舍得给自己花钱，裤子应该也是拿了自己孩子的。” “差不多。合理。补充一点，东北人。长春的吧。” “啊？这你怎么知道？”莫尔笙惊诧道：“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我倒是想啊。也得有这本事啊。”岳清言笑着说：“你看他带着的帽子是锦鹏旅行社的。这个旅行社的服务范围只有东三省。然后，他的包，上面是某某厂。那是少数几个经济效益不错能挺到现在的数字编号的工厂了。那家厂就在长春。” “你这都知道啊。”莫尔笙惊叹道。 “观察这种事情，并不是光是看你不知道的东西啊。而是把看到的东西去印证自己的知识体系，你自己知道的越多，能够看得出来的就越多啊。” “你平时都在读点啥啊？”莫尔笙惊叹。 “新闻报道、社科类的书，很多看到了就要记住。哪怕广告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没用。” 莫尔笙快哭出来了：“所以，你到底有时间玩吗？” “不影响啊。看得快，然后记得住就行了。”岳清言说：“而且，我又不用化妆，也不弄头发，每天就比你多了快两个小时。反正就这德行了，别人不搭理我最好。” 莫尔笙没有说话。眼前的这个男子，显然是特别的。各种各样的大男生，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有才华却又不想显眼的了。 岳清言和莫尔笙两人，玩人类观察试验玩得可嗨了。从人群中挑选有趣的人，然后瞬间判断，再为这样的人建立简单的人物小传。这种训练真的是可以让人沉迷不已，乐此不疲的。而在这个时候，彭劲康就在不远处，换了几个地方，换了几个略有变化的造型，焦躁地看了很久了。 “注意那个方向……”岳清言悄悄指着彭劲康所在的位置。“这个……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 “彭劲康！”莫尔笙一看就怒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跟来了。 “那么，有礼貌地邀请他过来一起坐坐吧。”岳清言说。 “凭啥？”莫尔笙气呼呼地说：“这家伙……” “他一早就来了，比我都早。然后换了四个造型，在六个不同位置看着这边。很辛苦的……” 莫尔笙拿手机给彭劲康发了个微信，彭劲康拿着手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斗争了半天，才一脸委屈地走过来。 “这个……我有点不放心……就……就过来了。”彭劲康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跟踪狂……真不是……” 莫尔笙：“你过来找死啊！” 彭劲康居然低着头，不敢回答。 “好了好了。跟着毕竟有点吓人，请我们一轮饮料总行吧？我要美式，给莫尔笙一个豆奶拿铁。你自己……自己看着办吧。” 彭劲康连忙点头。走出去几步路，忽然想到岳清言居然帮莫尔笙要了饮料而不征求她意见，而莫尔笙完全没拒绝，心里就是一阵气苦。 彭劲康一方面是心里生气，一方面也有些尴尬于现在的场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好。我叫岳清言。现在是文论社的顾问，算是吧。彭劲康同学，刚听说你的名字没几天，没想到就有机会见面了。” “你好。”彭劲康抬起头，看着岳清言的眼睛说。“这个……我今天……” “你知道今天我们今天是做什么来的吗？” “什么……观察人？”彭劲康大致还是听说了情况的，不过他不明白，这个什么“人类观察试验”到底是做什么的。 “名目是我编的，叫什么无所谓啊。但是，其实是很有趣的。一边看一边猜很多人的行为来源和目的，算是个有趣的游戏吧。”岳清言说：“你来了也好。正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 “我？”彭劲康有些紧张：“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十九章 传说是这样诞生的 “你不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案例吗？”岳清言捧着咖啡杯：“小莫约了我之后，社团里还有人跟我悄悄说起你呢。” 莫尔笙插嘴道：“李烽？就这家伙太好事！” “别闹，乖乖听着，等我们说完。”岳清言阻止了莫尔笙。他想让莫尔笙看看，自己的小诡计是不是能得逞。莫尔笙嘟着嘴一脸不满，但真的不再说话了。 彭劲康还是不明白，问：“什么有趣的案例？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学建筑这么超难的学科，学分还能到3.9？然后体育还厉害，加上各种社会活动也出色。简直是主角模板啊。”岳清言笑着说：“除了追女生方面的成绩似乎完全没进展。” “怎么了？我厉害碍着你了？” “不是。而是为什么？能够那么多方面都厉害，说明你智商高，学习能力很强。能够体育运动好，个人能力和团队领导力都不错。而且你家里挺厉害的，应该说，假如想借家里的光，肯定是能借到的。但你偏偏选了最不容易借家里能力的建筑专业，当然，这个专业学出来也很高大上，你家里也不会拒绝。这些成绩全都是个人拼命的成果，基本和家里没什么关系。这是真的厉害。”岳清言说。 “谢谢。”有人这么使劲夸自己，彭劲康更纳闷了，但总不好这也要怼回去。 “你看你身上穿的，运动装一套，加上件短风衣。短风衣看起来和你的穿搭也不太一致，母亲买给你的吧？而且，你身上的运动装虽然不便宜，但几个牌子的东西搭配还都是偏专业向的，明显的洗涤和磨损痕迹，显然也用了相当时间了。手机不是新款，没有任何装饰性配件。说明生活上还是以实用简单为准，没必要也不会去折腾太多衣服囤着。我相信你家里应该有不少偏正装或者是名牌休闲装，但你应该穿得不多。那些衣服主要是父母给你买的。家里人因为你一直非常出色，也就很少管你，相信你的自我管理能力，知道你很自律。但是，你就是以这种方式赢得了自由？” 在边上听着的莫尔笙一脸震惊，她看了看彭劲康，看着他居然沉默着，一声不吭。难道真的被岳清言说中了？看人真有看得那么准？ 岳清言说：“看起来，我就算没完全说中，至少也说中了一部分。那我就要继续了。现在，其实去掉学业和运动的时间，你应该没多少完全空暇的时间吧？其实，对你来说，是不是要找个女生谈恋爱，两可。但是，你不追女生，女生会追你啊。怎么都算是校草级别的人，品学兼优，家境也好，前途也好，都是上上之选。一开始可能是没所谓，但保不住身边的朋友啊队友啊不停秀恩爱。要是不找一个女朋友，或者至少表现出想找一个女朋友的样子，那么周围的人会怎么想？没人会注意到你到底有多忙，但都会注意到，你没女朋友。不是吗？” 彭劲康点了点头：“但是……我……” 他看向了莫尔笙，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显然是脑中纷繁芜杂的各种沉淀的思绪已经被岳清言已经被岳清言搅动了。 “而且，既然要追求小莫，干嘛像今天这样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也知道这很讨人厌吧？” “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彭劲康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向岳清言解释而不是莫尔笙。 “可是，为什么呢？”岳清言还是那样微笑着，看起来非常温和地说。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彭劲康越发迷糊了。 “你的品性不错的啊。不然以你这样的，估计学校里说是你渣男的，说你拔什么无情的，估计不会少吧？追你的女生……据说质量很不错啊。你完全不怎么搭理，拒绝得很干脆，也没有先处一阵占占便宜之类的想法，连玩暧昧都不。”岳清言又夸了彭劲康一波：“那你为什么会跟着莫尔笙来这里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彭劲康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被岳清言的思路带着走。 “你是跟踪狂？” “不是！当然不是！” “你觉得我会对莫尔笙怎么样？” “不知道。” “就算我怎么样了，和你有关系吗？” “这个……我不知道啊……” “你觉得你追求了，周围的人也觉得：嗯，不错啊。所以她就该听你的？或者说，她就是你的了？你这种想法哪里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 “女朋友，不是从属物，不是你向朋友证明什么的道具，也不是你生命中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你想明白了吗？”岳清言认真地说：“就算有女生愿意以那样的方式和你在一起，但那也不是莫尔笙了。这，恰恰是莫尔笙有魅力的地方，不是吗？一个……很率性的，活得很自由很开心，和你很不一样的，完全无视你的任何优势的莫尔笙。” “我需要……好好想想。对不起，今天我……失礼了。”彭劲康话刚说到这里，岳清言的电话响了。 岳清言嗯嗯啊啊地接了电话，转而对莫尔笙抱歉地说：“明前公司那边让我下午过去颁奖现场场地踩个点，要彩排什么的。说是叫了评委们一起，晚上有个饭局。” “啊？你参加的那个比赛的评委？都有谁？”莫尔笙很感兴趣。 “弥芜和杜骁都去，他们两个闲。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岳清言说：“毕竟只是彩排，而这这种颁奖没啥意思的吧？不就是个大会场里走过场就好了？” “能带我去吗？我是弥芜的粉丝。”莫尔笙憧憬地说。 “行啊。那下午就一起过去，蹭个饭。连总不会在乎的。”岳清言同样满不在乎地说。 这时候，彭劲康有些尴尬，似乎一瞬间他就被忽略了。 彭劲康说：“对不起了。我先走，回头我想明白一些问题之后，再来请教。岳老师……能给我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别，别……可别管我叫岳老师。被你们叫一声老岳已经显得很老了好吗？”岳清言连忙说：“联系方式没问题，回头我们找时间聊。” 彭劲康走了之后，莫尔笙睁大双眼，有些崇拜又有些迷糊地看着岳清言：“你太厉害了，怎么一下子能看出难么多来？” “别傻了。”岳清言嗤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你说，一个他这样的男生，虽然很优秀，但几个方面都那么努力，反而没什么明确目标对吧？不过大学阶段能有明确目标的人本来就很少。而目标和动机、动力是一致的。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哪有和父母无话不说没有隔阂的？尤其是男生。这样的男生，不是很好猜吗？” “啊？你的意思是……刚才你一直在胡编？”莫尔笙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的，基于真人的一种人设的合理推测而已。我是小说作者啊，别忘了。” 莫尔笙有些词穷：“那你……” “第一步是话术陷阱，使得他进入自己思考的状态，然后给他的思考引导不同方向，形成几个方向不同的质疑。除非他真的是跟踪狂什么的，不然，之后提出那种比较有利于他的解释，哪怕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也有很大几率接受下来，然后，给他一条逻辑清晰合理的推测，推测他是陷入了矛盾纠结的好人，需要明确自己的命运。嗯……大概是这样。”岳清言摆出一副无辜表情。 “你这是……你把他搞糊涂了唉。”莫尔笙这时候开始有点同情彭劲康了。 “拜托。我没形成逻辑链说他其实完全不喜欢女生，而是个基佬，就算是对的起他了。”岳清言笑出了声。 “这也可以啊。”莫尔笙看着岳清言，一瞬间觉得有点可怕。“观察能够这么用……太可怕了。” “对你就没什么用。应该。” “为什么？”莫尔笙可没这个自信。 “读书多啊。”岳清言有些冷漠地说：“一个作者，自己的人生哪里有什么迷惘，就是写故事、想故事，把一个个脑洞、创意和角色写出来。一个作者，哪里有自己的人生。脑子里所思所想，不管是深湛或者是广阔，都不是自己。” 莫尔笙觉得自己心里一动，却也是一痛。这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能够写出那样简直是名篇的东西的理由吧？ 不过，这时候，岳清言也好，莫尔笙也好，都不知道在彭劲康回到学校之后，虽然没有说把岳清言和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别人，但和篮球队的小伙伴们训练的时候，却说自己对莫尔笙不会再有什么想法，还希望能成为岳清言的朋友。 大家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恍然觉得不大对劲。岳清言这是做了什么，能够一下子让彭劲康变成这样了？而且彭劲康还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啊、调侃啊或者说反话其实是在威胁的意思。他是认真的！彭劲康甚至说出了莫尔笙和岳清言在一起蛮搭的这种话啊！ 岳清言这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 第二十章 莫测的敌友关系 彭劲康自然不会对学校里的伙伴们说明，是岳清言几句话就点破了他内心的忧惧和惶惑。这样，显得自己也太透明了。更何况，内心的东西，向来是越少人知道约好。更何况，其中还牵涉到自己和家里人的那层微妙关系。 彭劲康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岳清言在忽悠自己。不过后来想想，就算他是忽悠自己又怎么样呢？他真的说中了不少，就凭着几眼观察，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证明他有多厉害了。 他更加清楚的是，莫尔笙和自己走不到一起去。在岳清言提到弥芜的时候，莫尔笙的眼睛可是瞬间发亮，而他，当时还在反应弥芜到底是哪两个字，到底是“米五”还是“迷舞”……同样，自己要是和莫尔笙聊别的，估计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而男女朋友，显然不可能完全靠着日常的各种鸡毛蒜皮的话题过很久。 莫尔笙痴迷弥芜的程度，可能比彭劲康想得深得多。彭劲康印象里的书迷，大概就是捧着书去签了名就会走人的那种。但是，莫尔笙显然不是，从作品里的种种细节，到弥芜的那种生活方式，她几乎全都想学习和请教。 而有岳清言这个关系不错的中间人在，显然今天莫尔笙大部分还是能得偿所愿的。弥芜的小说总是显得很时尚，其中有许多现代都市女性的心态和生活方式，很多都能垂范现在许许多多的都市女性。如果对于这类生活本身已经有一定了解，大概不大容易被她圈粉，而是会结合自己的想法，但对于高中大学这一阶段的女生来说，一旦被剧情圈粉了，在其他方面也很难脱身。 其实，在颁奖典礼正在准备中的会场里，明前公司也好，弥芜和其他作家也好，对于岳清言带着一个女生来现场都很好奇。 “这是你女朋友？下手够快的啊。”抓着没有人的机会，许盈盈问。 “不是。金宸金老师学校那边的文论社成员，正好在聊一些创作相关的话题，就顺便带过来了。是弥芜的粉丝。”岳清言回答道。 “挺漂亮的。也学写作的话，你有机会哦。”许盈盈调侃道。 “是挺漂亮的，性格也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岳清言的表情里没有任何遗憾或者憧憬的成分，只是平静。 “为什么啊？”许盈盈有些诧异。作者的确一般性格会比较清冷，但对漂亮姑娘无动于衷，这稍微有些太冷了。 “找个太漂亮的有压力。最近我没什么压力还好，如果开始赶稿呢？或者，以后跟着你们去签售，几天甚至一两个月不在。别人要来几锄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想得真远。”许盈盈嘲笑道：“找个玩伴也行啊，至少不那么寂寞。” “当个作者已经是最寂寞的事情了。” “也不能找个丑的啊，你什么品位？” “没说找丑的啊。”岳清言笑着说：“希望，是找个可爱的，性格温和的，耐看的。最好是越看越会喜欢的。” 许盈盈斜了他一眼，说：“要求真多。这样的才难找呢。” “我又不着急。” “人家小姑娘愿意和你一起来这种社交场合。肯定会预计到被猜测是你女朋友啊，说不定人家愿意为你……再说了，你找个你说的那样的，就没那种问题了？你这是颜值歧视。” 岳清言想了想，说：“嗯，这是我不对。任何好姑娘都值得珍惜。也不该被我这么分类。看情况吧，对一个作者来说，找个伴，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看人家杜骁，多好？”许盈盈吐槽道：“生活美满家庭幸福，他家那口子平时都不怎么管他。赶稿就跑去咖啡馆或者索性来我们公司。” “我还小。反正，真的不着急啊。”岳清言这么解释说：“我应该，还算是讨人喜欢，不必为我担心的。” 许盈盈耸了耸肩，看岳清言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也就不说了。 会场里走入一个看起来很壮硕的老头，身边跟着一个极为娇小的小女生。许盈盈一看到他们来了，有些头痛地对岳清言说：“烦死了，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来了。” “谁？”岳清言追问。 “董石遒，你应该听说过吧。一个老牌的作者，很多年不怎么写东西了，算是体制内的。他带着的是他侄女，一个年轻作者，叫什么来着……对了，笔名叫咖咖。这次，咖咖也参加了征文比赛。董石遒对我们已经确定了你是大奖人选很不满，说我们黑箱操作什么的。”许盈盈显得很无所谓。“反正，管他呢。老家伙就是烦人，也碍不到我们什么。” “咖咖写得怎么样？”岳清言问。他看向那个女生，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应该是大学在读的样子。身高不满一米六，穿得很可爱。 “参加征文的稿子还算不错，不过也就不错而已。总体来说，咖咖在同龄人里算上等了。基本功很不错。自我管理也好。写书写杂志稿等等，从来不拖时间。但如果没什么突破，可能以后也就这样了。匠气了点。”许盈盈说：“这是老板说的。评价还算不错了。阿跃更看不上咖咖，说得更刻薄一点，说她是苦力型作者。” “作者基本都是苦力型啊。”岳清言呵呵笑着。 “你懂意思的。”许盈盈无意解释下去。 董石遒看到许盈盈和岳清言站在这边，就带着咖咖走了过来。 看着岳清言，董石遒没好气地说：“这个就是你们内定的大奖？” “董老师好。”岳清言单纯为了礼貌开头说：“我是参加征文的岳清言。稿子，应该是挺得到认可的，内定就不敢当了。” 董石遒：“哦？文无第一，你就真那么厉害？” “也许您看过我的稿子，也许还没看。我自己挺有信心的。如果……您真的有一个庞大机器为您背书，而明前还是拒绝了您的要求，那我想，也许差距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不过，我相信您作为写作圈的前辈，为自己的子弟争取无可厚非，但应该不至于搞些有的没的。” 董石遒被岳清言这一番话垫着，似乎一瞬间怎么说都不对。 岳清言看向他身边的咖咖。要是没看错，他感觉到咖咖一瞬间露出了好笑、好玩的神色，但旋即收拢，一丝都没有露出来。岳清言冲着咖咖，露出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无奈的摇头表情，似乎是在和咖咖说：并不是针对她。咖咖也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表示，她知道，不介意。 两人瞬间交换了这么个表情，倒是让岳清言意识到，可能这个咖咖要比想象中有趣一些。 董石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咖咖冲着许盈盈合了下手掌表示歉意。 “怎么回事？”岳清言问许盈盈：“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吧？” “要不是有董石遒，咖咖估计要憋几年才能在圈里站稳。也不是坏事。现在她的水准，勉强已经能站稳了。但要不是董石遒，大家对她的评价说不定会高一些。虽然说她是苦力型作者，但这类作者，还是有饭吃的。”许盈盈说：“有个杂志，还有个公众号就挺喜欢咖咖的。” 岳清言苦笑着说：“我算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圈子的情况了。” “前辈照应是没错啦。但关键还是看自己的能力。咖咖被董石遒拔苗助长了，但她自己还算是清醒。关系维护做得很好，也够敬业。如果私下里交流，她会是个很好的伙伴，至少是个很好的听众。”许盈盈说。 “还有类似的情况我需要注意吗？”岳清言问。 “惊蛰可能会来。”许盈盈耸耸肩，说：“不过那和你没什么关系。他敢来最好。” 绕了一圈之后，莫尔笙回到岳清言身边，说：“刚才他们那边在说，可能需要你发表个获奖感言。” 岳清言转头看向许盈盈：“啊？你们还有这安排？” “我有做这个方案啊。因为是少有的文学颁奖礼，所以还是想搞得盛大一点。穿正装走红地毯，然后获奖感言什么的，至少装逼气息要浓厚点，看着要高大上点。不然，出版圈难得搞这么个活动，那就没噱头了啊。”许盈盈满不在乎地说：“之前阿跃说作者们实在是……嗯，怎么说呢，不大会说，在犹豫呢。但看起来似乎是有决定了。” “这不是折腾人吗。”岳清言苦笑着：“能说什么？” “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那那些讨厌的家伙又要说你是抄袭啊，背后有团队之类。”许盈盈说。 莫尔笙的注意点却在：“唉？要穿正装？” “对啊。”许盈盈反应过来：“你要不去会所借一套？” “别啊。”莫尔笙兴冲冲地说：“我陪他去买一套。保证他到时候很帅地出现。” “好啊。也就后天了，你得抓紧时间。”然而，许盈盈的眼神却冲向了岳清言，仿佛在说：人家都主动要陪你挑衣服试衣服，你敢说她对你没意思？ 第二十一章 朋友模式 “我们现在就去。这里周围挺热闹的，应该能挑到吧。”莫尔笙笑着说：“应该还赶得上晚上吃饭吧。” “行。这里还有相当一会呢。”许盈盈笑着说。 岳清言无可无不可地跟着莫尔笙一起离开了会场，去了一街之隔的商场。莫尔笙对男装品牌挺熟悉的，岳清言也就乐得跟着她挑选。 “选什么样的？庄重点还是活泼点？”莫尔笙问道。 “合身的，基本款经典款。最好是深色，看起来能适应多点场合的。反正，估计也就买这一套。”岳清言的脑子很清楚。 莫尔笙虽然应了一声，但还是很积极地想给岳清言多挑几套。 “对了，你不是说要搬家吗？找好地方了吗？” “好了。就在静安那边，一个小户型的公寓。租金不便宜。但很省心。” “搬家要帮忙吗？我叫上李烽他们，还有社团其他人一起，大帮壮劳力，一次就帮你搬完。” “我就三个纸箱，打个车就好了。” “唉？”莫尔笙没想到，岳清言的行李居然只有这么点。 “半箱衣服，半箱被子和床上用品。书和电脑、电器装了一箱。还有一箱是各种杂物。所有这些东西，三分之二是过去一个月买的。早知道我就不买了。”岳清言随口说。搬家他早准备好了，房子是杜骁帮忙找的。离他家不远，也就两条马路。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住的地方每天早上6点多就开始有人不按照规矩装修，岳清言本来不想搬家的。损失一个月房租的违约金，还要折腾一番。他并不是每天那么远跑去学校上课和参加活动，坚持下也就坚持下了。可是，现在小区里一片乌烟瘴气。早上6点开始到晚上9点多，都比较吵。那就没法忍了。 “东西那么少？你连这一季的衣服都不齐吗？”莫尔笙估计自己要是搬家，哪怕从寝室搬出来，行李估计能装十几箱，光是衣服就占了一大半。 “有需要就买一些，反正方便。这季节用不上多少。” “全都是新的？你每季都全扔光的嘛？”莫尔笙诧异地问。 “不是。我在那里住下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一台电脑。”岳清言说：“其他什么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莫尔笙小心翼翼地问：“不过……你觉得不想说也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心疼你。” “不用啊。没发生什么事。不过是有些意外。算了，回头再说吧。”岳清言一副淡然的表情反而让莫尔笙越发觉得里面有事情。 然而，岳清言从这一刻开始，感觉到的莫尔笙仿佛就更温柔了。在一家男装店里，莫尔笙为他挑了深灰色的陈山和领带，炭黑色隐隐有着竖线条的西装西裤穿着真的非常合适，显得岳清言很帅，但还是保持了低调温和的样子。在帮岳清言整理衣服的时候，她就站在岳清言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细心地为他将衣服上的每一条这周抚平。隔着衬衫，岳清言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掌的温度，莫尔笙的神情也是紧张、羞涩的。 暧昧的气氛一望而知。虽然岳清言和莫尔笙都正常地交换着对于衣服的意见，但店员还是很识趣地站得比较远。不过，最后也没让店员白辛苦。在boss的店里，岳清言刷了一万多的卡，买了全套衬衫、领带、西装西裤甚至还加上了皮鞋。boss的男装设计要说有啥新花样，那是完全比不过gucci、burberry、prada这些牌子的男装，但就基本款的品质、作工来说，确实是相当不错。 莫尔笙显然是对岳清言动了心。她也明确地表露了出来，而岳清言还是有些担心。 打完电话确认了晚上吃饭的地方，两人一起走向餐厅的时候，岳清言忽然问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或者说，做对了？让我能有这个荣幸……” 莫尔笙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她嗫喏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时间还短。我想，我确实不算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但是，我同样不希望，如果我赢得了某人的喜爱，是因为许多别的因素。” 莫尔笙歪着脑袋看着岳清言：“什么意思？什么别的因素？” “上午我用极具技术含量的方式轰走了你的讨厌的追求者。如果不是我心存善念，你也知道的，我说他是个基佬他说不定都要自我怀疑一阵。然后，我带着你捡到了你的偶像弥芜，现代都市新女性的精神导师。上午下午都挺高能挺有趣的。如果这些东西影响到了，干扰到了你的判断，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说。也许是几天，也许更久，但是，如果我真的有值得你喜欢的理由，那应该是我本身。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比较好。” 莫尔笙一开始有些懵，尤其是最后那句：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看起来是拒绝了她。但是，仔细一想，他的话里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岳清言的确是没做好准备要开始一段关系。他回到这个世界才那么点时间，对所有的一切的了解还都不够，更别说要和一个女生，增进了解到那样的程度。 不过，这么说，大概不会刺激到莫尔笙吧。之后只要自己平平无奇，或者写写稿子消失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没事了。莫尔笙是个文艺少女，而文艺少女需要的陪伴可比一般女生更多。岳清言已经准备好冷处理一阵了。当然，要是实在逃不掉，莫尔笙真要是心思持续绵延，那到时候在一起也不错。岳清言觉得自己对于漂亮女生的抵抗力还是很有限的。 而在晚餐的餐桌上，大家似乎就注意到了两人关系的微妙转变。岳清言似乎是没有任何变化，但莫尔笙几乎动不动眼神就拐到岳清言身上去了。这种八卦程度，还是让几位前辈能克制住静观其变的。 但餐桌上，最不正常的并不是他们这两个小年轻，而是连行节。看着大家吃差不多了，连行节放下了筷子。“有个事情要和大家说。” “连总，怎么那么严肃。什么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里，杜骁和明前公司的绑定程度算是不高不低，他也就赶紧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明前公司能发展到今天，挺不容易的。这几天，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来了。好消息是，我们的这个征文大赛，因为受到的关注度很高。当然，里面也有小岳的功劳。比赛会变成常设的年度赛事，今天下午，我离开会场之后已经和几个赞助商达成一致，签了比赛之后的赞助合同了。目前的这个合同是三年。至少，这个征文还有三届。冠名赞助商是天梭，也算是高大上了。明年开始，比赛就叫做‘天梭·时代脉搏征文大赛’了。其他两家，一家是保乐力加，洋酒管够没问题，还有一家是洲际酒店集团，住宿招待之类也省钱了。谈判虽然不容易，但终于是让我拿下了。” 连行节说的时候，颇为自豪。这几个赞助商都是挺厉害挺有来头的，也一直是比较热心于文化事业的，但能从他们手里撬下一块，真的是颇为不容易。 “另一个好事情，是征文大赛被纳入了sh市的文化发展计划。能拿到很小一笔文化部的拨款，但在宣传和其他的配合上，我们得到的有待不少。” 连行节正了正神色，说：“但是，前天，持有公司股份的投资商通知我说：因为传统出版行业持续萎缩，加上版权交易之类的，前景不明确。他们将在年底激活当初投资协议里的一些条款，要么公司回购他们手里的股份，要么他们就要寻找快速出手的机会了。比起他们之前预计的，早了大概一年半。这样我比较被动。我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筹集足够的钱来应付这个情况。” 连行节说：“和你们说这个情况，是因为之后几个月时间里，我自己也要真真假假地放消息，投资人那几个基金也会发各种消息，可能从传媒层面来看，会比较一地鸡毛。明前只是小公司，再怎么样对大市场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些消息你们还是会注意到的。先给你们提个醒，对我，对公司，对明前以后的运营最好都有点信心。” 连行节手里只有公司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他至少还要买下14%。但投资方手里有30%，还有许多股份分散在其他投资人，和合伙人手里。要凑到51%，乃至于将明前公司重新私有化，连行节真的是亚历山大。他没有跟大家说的是：冯与山和仇大成已经同意各收购10%的明前的股份，从明前的现有的合伙人那里，暂时不惊动投资人。这就极大改善了连行节的态势，让他有机会形成对投资人的反杀。不过，这种事情他是不会现在这个时间和大家说的。 当公司碰到重大消息和变故的时候，检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的时间也就到了。 “我要买明前5%的股份，”连行节话音刚落，弥芜就说：“连总，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当股东啊？” 连行节惊到了。“5%？按照现在的估值，大概有3亿上下。1500万？” “对。”弥芜说：“我对明前的信心可是很足的。你们每年的盈利虽然真不高，但经营稳健，没有一年是亏的。社会资源也好，作者关系也好，你们是真的都挺好。你帮我搞定这个购买股份的渠道，我两周内准备好现金。另外，这5%的股份，至少两年内和你保持表决权一致。怎么样？” “你真有钱……”大家的反应都相当一致。 第二十二章 作者的野心 弥芜笑着说：“1500万还好啊。杜骁买了房还要养家，经济上不那么自由吧，不过我想真要是拼一下，几百万也还是拿得出来的。我呢，过去四年卖掉了6个版权，最低一个是30万，最高那个，上个月还是连总带着我去谈下来的，600万。我一个人过日子能花多少钱？不过把钱都扔在基金池里了。弄出来就好了。” 连行节啧啧称奇：“一直不觉得你是省钱的人啊。居然……” “看怎么花钱吧。”弥芜说：“我就一个人，出门也就那几套衣服几个包。真花不了多少钱。”她无意解释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她光是凭着给杂志写专栏，日常生活就没什么问题了。 “如果没有这事情，你准备怎么办？”连行节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好事。弥芜持有5%，加上仇大成与冯与山的购买，已经足以完全抵消投资人要释出股份的压力了，明前也完全可以屹立不摇。但他需要确认的是，弥芜到底想做什么。 “当作者的，谁不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啊。”弥芜笑着说：“我出完第一本书，就想着以后要弄个出版社或者是出版公司，至少是成为股东，就是被傻逼编辑折腾惨了。新人嘛，我认了。后来，尤其是这几年，传统出版掉得厉害，也犹豫过。就算没有这事情，我可能几个月以后，或者半年，也要找你谈这个事情。明前的经营策略，我很喜欢。” 明前的经营策略说起来非常简单：伺候好作者，稳定住编辑，做内容的专心做好内容，营销和推广结合大市场的情况，专业化地包装推进。只有到了总监以上，才需要结合通盘考虑，有时候为了别的部门的目标，调整自己手上的业务情况。但各个部门里面，自由度则是相当高的。比如弥芜，她和明前的一位编辑合作了大概有六七年了，两个人都很任性，但总是能磨合下来，作品质量和销售都很好。编辑也好，作为文本总监的阿跃也好，日常沟通会和弥芜讲市场，但真的到了创作的时候，只谈书本身，绝不会说什么你这么写卖不掉之类的。明前公司，有几个作者的销量、起印数只有5000到8000，但因为作品品质好，虽然小众明前也不嫌弃利润低，只要不亏，还是一本本地做下来了。 而现在这几年，明前差不多是做版权营销方面最有特点的几个公司之一。凡是明前销售出去的版权，都和影视或者游戏公司达成了比较好的协议，大家沟通顺畅，出来的转化作品品质也相当好。所谓的内容产业链，明前甚至想往前推进一步，收购若干个漫画和插画工作室，把这方面的业务内部化。 更奇特的是，明前和各个内容网站平台的关系都很好。在线上，和网站的合作并不完全看中钱的多少，而是在各种连载章节页面上体现明前的品牌和作者的品牌，而且，对从网站平台导流到明前的销售数据极为关注。 现在，读者都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印象，明前的书可能有和自己口味不对付的，但没有质量差的。一个作者要是能和明前签长期的合约，本身就是一种保证了。 “我以前也想过，把作者吸收进入公司的内容决策流程里，但是……似乎大家兴趣都不大。”连行节笑着说：“行，我推动帮你去收股份。然后，我们好好聊聊以后的事情。” “你们和小岳签了长约了是吧？”弥芜说：“阿跃上次和我提了一下。” “是的。三年。”连行节看着岳清言，说：“怎么？你想让小岳现在也入股？” “你反对？”弥芜问。 “当然不。小岳的天赋和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大家都看得到。说实在的，弥芜，你的书不对我胃口，我个人是觉得小岳写得比你好的。”连行节摆出一副是自己人我才对你说这话的态度。 “气死我了。”弥芜佯做生气：“不过这个，我真的是没什么话说。短篇来说，我比他差不少。就算是写言情，也比我强。但，毕竟还没长篇，我还是可以顶得住的。三年合约有点短，我对小岳的将来可是很看好的。” “小岳，拿点钱出来，股份一样给你。今天餐桌上都是自己人，我就敞开了说了。几个月之后，我只要自己手上有百分之五十一，其他的如果都是自己人收下来，最好没有了。”连行节并不是胡说，实际上他早就有这种念头了。危机危机，真的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现在的文化公司出版公司，已经从原先靠着出版过日子逐渐转型成为综合运营，以版权为核心进行操作获利的方式，核心作者的号召力，比起以往任何时代都重要。如果能够靠着股权来绑定作者，那其实再好不过了。文化公司的运作，这样看起来也就很像是律所这类了，经营模式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然而，这却是对明前一个至关重要的改变的契机。就现在而言，如果能绑定弥芜这样有号召力的作者，首先就是个大利好消息了。然后，就是成长中的岳清言。的确如弥芜所说，岳清言的写作功力已经通过几个短篇证明了。但短篇和轻小说之类毕竟不卖钱，缺乏系统开发商业价值的可能。但看岳清言的文体驾驭能力，写长篇更多是类型和题材问题，而不是能力问题。就长远来看，提前把岳清言签下来，培养起来，的确可能是更至关重要的一点。 但是，岳清言没钱啊。 “我没钱。”岳清言很坦率地摊着手说。 “我能拿出400万。”杜骁盘算了很久之后，说：“的确，家庭负担重，不敢一下子都砸下去。” 连行节笑着说：“也不少了。” 许盈盈倒是跟着说：“我也算吗？我拿不出来，不过我开口问老爸老妈要就行了。我也要5%好了。我回去说一声，老板啥时候能联系好了随时说话哈。”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对这种家里死有钱的大小姐也是无语了。的确，在场可能最不差钱的反而是这个许盈盈了。 “我倒是想出钱，不过，以我现在和岳清言的关系，嗯……这个感觉比较微妙。”莫尔笙却忽然插嘴说：“我自己要1%好了，多了怕干扰到你们。1%对我来说，问父母要也行。但是，我有个想法，大概可以帮到岳清言。” 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对岳清言带在身边的女生还是有不错的观感的，因为岳清言总体是个非常靠谱的人。那么，增加这么个股东，或许不算是坏事？但她就算是岳清言的女朋友，的确也不能保证长期的关系不出问题，莫尔笙直接这么说了，反而显得坦率。 “哦？什么主意？”许盈盈对这个看起来同属于白富美的小姑娘倒是来了兴趣。 “我没问过老岳，不知道你们的合约是怎么签的。不过，应该是版税吧？” “对。当然。还有其他版权的合作。” “那么，按照版税的6%拿，多余的部分建个专账。你们和老岳签了三年，那就按照三年来计算。除了基本的6%版税，全都存入专账，当作公司的补充利润留存。公司总还是需要更多现金流的没错吧？三年的累积这部分收入假如能够达到1500万，那么，给与5%的股份。假如没有达到，这个专账的全部资金3年后一次性给老岳，也不用支付利息。这个账户达成1500万收入，那就激活5%的公司股份的条款。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年，超过6%的版税收入和版权销售收入等等，加起来超过1500万？”连行节愣了一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他会给公司带来多少收入吗？” “大致还是心里有数的。”莫尔笙有些羞涩地说：“但老岳没问题的。” 岳清言脑子里还没概念，默默在那里心算着。然后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等等，这个……小莫，这个有点吓人啊。” “是有点，意味着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额比较大的版权收入，光靠书的出版发行的话，大概总销量要2000万本。”连行节啧啧道：“老岳，你家姑娘对你的信心真是足啊。” 连行节要是不说，在场的这些没数字概念的人都还在心算呢，可他这么一说，大家就都不淡定了。不过，第一反应并不是夸张或者不可能，而是：饶有兴味！ “就这么定了啊，连总你别怂哦。”弥芜先喊出来了。 “三年2000万册，要是真能卖到这个数字，尤其是现在这个光景，这1500万就算不给公司，5%的股票我都愿意给啊。这是便宜我来着。哪怕算上其中一部分版权交易收入，三年至少要卖掉1000万册吧？这……太厉害了。”连行节笑着说：“行，这个交易我认。” “可以。”岳清言盘算了一下，说：“我没吃亏啊。3年后明前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吧？有行业合作伙伴，有商业拓展，有业内人脉加持……而且，真能买到那么多的话，我也没少挣啊。再说了，5%，不算3年内的股权稀释，很够意思了。算是给我自己一个鞭策吧。” 岳清言这么一说，大家立刻就都兴奋了。连行节当然愿意认这种合作，作者其实最怕的是懈怠，这样一来，一个三年里火力全开的岳清言，说不定真的能够创造奇迹？至于1500万，到时候真的不重要了。再说了，莫尔笙提出的这个方案，增加了公司的现金留存，也就意味着能够花更多钱在作者的推广和运营上。这方面的直接受益者就是岳清言和弥芜、杜骁这样的公司自己人。 “莫小姐，你的1%也没问题。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之后我会尽快落实的。你真的没想在运营、商务或者作者经纪方面发展一下吗？”连行节说：“感觉，会很适合你。” 莫尔笙摇了摇头说：“我还是想学着自己写。我正跟着老岳学习呢。” 第二十三章 想触碰又缩回手 在这样的一个饭局之后，作者的地位顿时有了极大的提升。阿跃则嘲笑自己老板一顿饭吃出好多个合伙人来。如果不是明前的状况特殊，作者和出版公司的地位断然得不到这样的转变。 不过，也就是明前而已。而且，对于作者来说，反而是为了自己打工，工作压力和动力都更加足了。不然，凭着弥芜和杜骁这样的作者，一年出一本书，出席一些仪式就可以了，钱也够花了。一年大概有9个月时间都是纯假期。但现在，为了自己的收益，他们也得拼一下了。 而且，说实在的，大家一起投入一家出版公司，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创作能够限制少些，干扰少些，至少是那些不必要的专业疏失造成的问题能少些。要真指望将来融资上市了套现？拜托，人家投资人又不傻，摆明了一个出版公司最核心的资产就是这些作者，尤其是有股权绑定的，不绑定个几年怎么套现？再要说每年分红，那就是见了鬼了。一家出版公司的年盈利能有估值的20%么？就算真有6000万盈利，除了公司留存，也就最多拿出3000万来分。5%才150万，还得交税。有这功夫还不如每年多写本书，说不定还挣多点呢。 一本书，不算轻小说这种，标准长篇的下限是10万字。（当然，现在没下限，四五万字的中篇出本书的也不少。）一个有效率的作者，一个月搞定了。 无论如何，饭局上的信息，看起来是足够让大家兴奋很久，然后，付出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伴随着一家公司去经历各种有趣或者无奈的事情。 但对岳清言来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麻烦：莫尔笙。 莫尔笙在餐桌上的表现，大概是理性与感性兼具吧。她提出的方案，差不多是岳清言目前能够从明前这里拿到的最好条件了。具体仔细计算，当然各人有各人的逻辑和优先级。但对岳清言来说，获得一家出版公司，并且是有着明确发展路线、业务情况优越、作者关系很好、口碑极为良好、社会关系丰富的出版公司的股份有没有吸引力？当然有啊。但要等自己能够攒出足够的钱来，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如果不是连行节现在正好要重整，一下子放出来这样的消息，单独找他谈，尤其是几年后，在连行节没什么经营和投资问题的时候找他谈，完全没这个可能。而莫尔笙，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在餐桌上，乘着连行节的兴头，就把这事情定了下来。 就算之后连行节觉得不划算想反悔，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而且，算算付出的东西，6%以外的版税，三年内。要是三年内岳清言真能凭着这些钱拿下明前公司的股份，那他妥妥已经是圈内的畅销作者，再挣多少就看他是不是能有这个动力了。而如果6%版税不够他这几年花？那说实在的，加上别的收入也不会够的。这已经纯粹是消费观问题了。 所以，就在处置这个问题的时候，岳清言觉得可能莫尔笙短时间在情感上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她对自己的感觉到底是崇拜还是喜欢？还是两者都有？是不是喜欢多一点？……这些，岳清言统统不知道。但之前对许盈盈所说的，真的是他所想。 先送莫尔笙回到了寝室，然后岳清言才赶好远的路继续回家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不到了。可是，岳清言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极为清晰敏锐。 他到家之后，还是依照着约定，给莫尔笙发了条消息：“我到了，放心。你早点睡。” 然后，岳清言打开了电脑，对着电脑怔怔出神。 他真的要快点开始写长篇了。可当前浮士德给的要求，是写一个不在一起的爱情故事。这主题可不适合写长篇，岳清言也不喜欢把这类故事拉很长很复杂。他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决定尽快把这个要求消化在一个短篇里，然后看下一个命题是不是适合长篇，该怎么应付过去。 于是，这时候，他想写一个短篇给莫尔笙。一个，和他现在的心境极为吻合的故事。 大概是有点消极和背上，但那种淡淡的保持距离的意思，应该是能够传达到吧。 又有了那种一定想要写出来的冲动，岳清言的手碰触到键盘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一个短篇，往往是这种强烈冲动的产物。 他几乎没用5分钟就打下了整个小说的第一段： “贾斯汀·霍根施拉格，周薪30美元的印刷小工，每天有差不多60来个陌生女人从他眼前经过。由此推算，在霍根施拉格住在纽约的这几年里，眼前要经过大约75120个不同的女人。在这75120个女人里，大概有25000个在15~30岁之间。在这25000个里只有5000个体重在105~125磅之间。在这5000个里只有1000个长得还过得去。只有500个有一定魅力；只有100个相当迷人；只有25个能引来一声长而缓的口哨声。但只有一个让霍根施拉格一见钟情。” 这个因为堆积了许多数字而显得有些杂乱的开头，毫无疑问能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但在写作的时候，它仅仅为了以一种比较强烈的方式引出最后一句。然后，那些漂亮的句子就自然而然地连缀着出来了。 “我爱上你双唇微启的样子。你为我揭开了万事万物的谜底。自从我四年前来到纽约，我从来没有不开心过，但也没有开心过。说起来，我和纽约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都只是活着罢了。” 整个故事大体就是一个底层屌丝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甚至为了知道她的身份，引起她的注意而去偷了她的钱包。屌丝被判刑，在狱中写信给这姑娘，并收到了回信。然后，屌丝幻想着自己给这姑娘写第二封信，并收到了回信。整个故事，充满了一种名为“不可能”的质调。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我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嫁给一个外人看来是富有、英俊、聪明或者受欢迎的男人是很重要的。我连受欢迎都谈不上。甚至没有人讨厌我。我只是——我仅仅是——贾斯汀·霍根施拉格。我从没让人感到愉快、难过、生气，哪怕厌烦。我想人们觉得我是个好人，仅此而已。” 写完这个故事才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而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破碎故事之心》。（原著是塞林格，一个擅长写装逼桥段与漂亮句子的作者。） 当点完最后一个句号之后，岳清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不抽烟，而住所也没酒，让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派遣那种淡淡的忧伤。对于任何作者来说，感情，都是最重要的驱动力之一。只是，有些感情能负荷，有些不能。他不知道如何区别，但他知道，他和莫尔笙之间的交往过程太简单、太少、太浅了。 莫尔笙这种混杂着崇拜、敬畏的情感，压根不是正常的感情基础。 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岳清言把小说的文档甩在了对话框你，微信给莫尔笙发过去了。同时，他也把文档发给了阿跃、杜骁和弥芜等。 又一个新的短篇写完了。又到了抽取技能和物品的时候了。心中默念着，岳清言将装着打印稿的精致的文件夹从电脑屏幕里抽出来，打开一看。 技能：目测体重 来源角色：贾斯汀·霍根施拉格 说明：通过对女性角色的持续目视，获得其体重数据。测试精度视目视时间长度而定。精度与时间的比例如下：目视3秒，精度达到10公斤级；目视5秒，精度达到公斤级；目视7秒，精度达到0.1公斤级；目视9秒，精度达到10克级；目视11秒，精度达到克级；目视13秒，精度达到0.1克级。通过反复使用该技能可提升技能等级，每提升一级，各精度的目视时间减少1秒。目视对于女性角色的真实实体与照片等影像输出物同等有效。 what fk？这是岳清言看完技能说明的第一反应……这技能有毛用啊？ 但是，自己写了个这样的坑爹小说，那么短的篇幅那么少的人物，猜都猜得到不会有什么好玩的技能吧。但这个技能，怎么说呢……嗯，当你毫无障碍地说出女生的体重，还是无比精确的数字，这个会被当作是变态吧？ 而让岳清言更惊讶的是，在文件夹里还夹着另外一张小卡片。 “附加任务完成得很好。随信附上获得的道具。” 果然，在文件夹里夹着一个黄色的信封，里面放着30美元现金。他获得的，是主角的周薪。 岳清言觉得，自己的手气大概真的是受过诅咒。不过，自己完成了附加要求，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一直写这种奖励和惩罚都不显著的故事，不然，浮士德可是要抓狂的。到时候再搞出什么非常强硬的要求来，那可就不好了。 第二十四章 拒绝与怂恿的双重功能 岳清言将卡片翻过来，背面果然也写着字： 第二个附加要求是： 角色数量超过100个。 岳清言哭笑不得。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100个角色？如果他不想写个三国的文来靠着各种角色撑场面填数字的话，那这个妥妥就是鸿篇巨著一级的作品了。而且，还严重违背了之前他预想的计划：写一个篇幅在20多万30万左右的长篇，交给明前开始运作起来。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为了抢时间，他必须立刻开始写了。 岳清言忧心于自己的创作计划的同时，那些收到他稿子的人们已经开始阅读了。阿跃也好、弥芜和杜骁也好，这个点还在工作并不太出乎意料。但莫尔笙，同样也在读着小说。 莫尔笙虽然自己写得一般，但鉴赏力还是在线的。看到小说的时候，她已经能明白，到底岳清言想对自己说什么。可是，纵然是这样，这并不算隐晦的表示也不能让莫尔笙心里有任何退缩的意思。有些无奈，有些壅塞，也就仅此而已了。 第二天，同寝室的小伙伴周言言刚起床的时候，就看到莫尔笙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眼神呆滞着。 “怎么啦？小莫，那个岳清言欺负你了？”周言言立刻上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下，发现也没什么异常。 莫尔笙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手机的屏幕还是亮着的。 “他为了写了个小说。”莫尔笙的声音有些迷蒙。 “唉？这不是好事么？”周言言一把抢下莫尔笙的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就是那篇《破碎故事之心》，周言言虽然没加入那个文论社，但也是中文系的，基本的阅读素养还是不错的。那么短的一篇看完，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岳清言的水平，他们都听文论社的人说过，他也在学校里跟了几堂各种课了，不少学生都见到过他。要说水平，他既然能被金宸认同，无论如何是不会差的。但读着他写的东西，又是截然另外一种观感了。 “真的，很厉害啊。”周言言单纯从小说的角度，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粗略感觉了。结构、行文、设计、立意各方面，《破碎故事之心》可都是上乘之作，甚至给人一种来自于短篇小说黄金时代的感觉。 但要说这篇东西给莫尔笙带来的冲击，周言言又不能不由衷觉得，这个岳清言真是很果断，但也很绝情。莫尔笙这样的好姑娘都主动倒追了，虚与委蛇一下会死啊？有个美女送上门愿意和你亲密相处，就算不喜欢，拖着拖着冷淡下去不好么？就算显示风度，不把莫尔笙拐上床就好了啊…… 周言言是不理解为什么岳清言在这种事情上会有纠结，但这么转念一想，却想到了办法宽慰莫尔笙。 “还没开始就要受这种伤害，这就是和作者谈恋爱最讨厌的事情啊。”周言言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而这个岳清言，显然很懂得如何把这把刀磨到最快。” “没问你观后感。”莫尔笙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办？” “他至少是个好人来着。觉得不合适就拒绝。你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干嘛那么纠结？他还是会好好教你写东西的啊。”周言言说：“他这方面比你大气也比你冷静多了。” “不甘心啊。这样一个家伙……”莫尔笙的下巴枕在了膝盖上，抱着自己的腿，说：“一个人，一辈子，要怎么样才能遇到一个更有趣的人啊？” “有趣？” “是啊……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和他相处，真的时时刻刻充满着惊喜。” “姑娘你疯了吧？”周言言说：“他不见得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不合适，不处下去比较好。这是过日子的态度。你倒是有点玩玩就算了的意思。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不试下怎么知道不合适？……他……” 周言言打断了莫尔笙的话：“他说不合适还真说不定就是不合适了。彭劲康回来认怂了，说他看人简直看到骨子里了。你以为，你对他来说有秘密？” 莫尔笙不吭声。周言言叹了口气说：“你真要找死我也不拦着。他只是给你看了个小说，你什么都别说，就夸写得好，管他什么言外之意，就权当做没看出来，不认识，反正写的不是我。而且……他并不是不心动，估计也就是觉得不合适。你没看他写的是：想要触碰又缩回了手？姑娘，这可是想要触碰啊。” 莫尔笙的眼神亮了起来。“你是说……” 周言言连忙撇清：“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这也是可能的。你对自己不是一直很有信心？又不比别人丑，身材也不必别人差……嗯，当然胸小点也是现实。你这么个校花阶级里的大美妞舍得下身段去撩，真以为他是木头人？嗯，不过也难说……” 莫尔笙怕周言言继续“童言无忌”下去，连忙叫停：“喂喂，别扯了。” 周言言：“能写好小黄文的都是处男，能写好言情的，没几段过去谁信啊？反正下面肯定好使。你就别陷太深。” 莫尔笙：“去去去，别口没遮拦的，说的这都是什么？” 周言言冷哼了一声：“来精神了就需要我了？完事了踹人下床这招不用练了。去给我买早饭谢我，快去。” 莫尔笙也是有些魔怔，如果不是那种崇拜的心态，也许她会在相处中有更多的自由，也更自然。但是，在她的感觉中，岳清言仿佛是有着一种天然的让人无法企及的深度的。在写作、也在和写作相关的思辨方面，看人充其量只是他表现出来的一面罢了。但，这才是在谈恋爱吧。总要有人主动一点，才能谈得下去。不然，就算双方的感觉再对，很快也会无疾而终的。 而被周言言点明了一点之后，莫尔笙确实是想得更开阔了点。岳清言确实是为她写了一篇小说，质量很高的一篇。这种待遇，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独一无二的吧。的确，看这些作品都能感觉到，他绝不会是个没有故事的人。问题只在于，他会不会分享他的过去，会和谁分享。 想明白了这些，《破碎故事之心》仿佛有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推动着莫尔笙去继续多了解一点岳清言。 而岳清言，除了电脑已经打包完了所有别的行李，此刻正一边等着专车来接他，一边在电脑上按照角色按照阵营派系，列出一个个角色来。 对岳清言来说，角色数量一百个是妥妥有了，不仅如此，其实还多了好多。恐怕他需要将全书再细分一下工作量才能开动。而那么复杂的小说，不仅准备工作十分艰巨，在写作过程中维护与回顾修改也很重要。他预计的字数是200万字，分为十卷，再补充一些个人传记类的东西，把角色补完，当作番外。这些番外倒是可以每一卷陪上几篇，反正算起来工作量不大。 但这样的篇幅，就必须有专人负责检定作品前后许多事实、定义的一致性了。光靠着作者自己是没戏的。作者写的时候要是错过去了自己写错的地方，之后就可能反复阅读也读不出问题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作者阅读自己写的东西的时候，往往并不是阅读，而是在提示和验证。几个字符就可以提示出自己脑内原本就贮存的整段篇章。 除非正好错的是那几个座位提示的字段，不然就有极大可能，作者压根读不出来自己写得错别字和语病。 岳清言想着，是不是找个人来帮自己做这样的校对工作。 收到岳清言又一篇稿子的阿跃等，则又一次啧啧称奇。弥芜对岳清言的名句生产速度羡慕不已。要知道，言情小说其实很依赖这类被读者称为“金句”的东西。而“金句”虽然也是有套路的，但总不如原生的那种，那么浑然天成。自然，留下的印象也就越发深刻。 以弥芜在言情领域多少年的积累，她都能想到这篇里面的那些句子，会在读者哪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影响，又会被传播到怎样的范围。 “小岳，在做什么呢？”到了九十点钟，估计打电话不怎么打扰人的时候，弥芜就给岳清言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在车上，正在搬家。”岳清言说。 “就你一个人？”弥芜愣了下。一个人搬家，这感觉真的是不大好。 “东西少，就没什么必要惊动大家了。”岳清言笑着说。 弥芜愣了一下，说：“那晚上聚聚？帮你去暖居。” “好啊。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搬家确实是因为东西太少，乏善可陈，东西都摆好了，新租用的这个空间还是空空荡荡的。岳清言出门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莫尔笙打电话来了。那仿佛完全没变化的语气，让岳清言有些担心，又有些痛心。怎么会有一个女生能够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呢？只是，莫尔笙选择了这样表现出来。 不过，他也无意把莫尔笙逼到什么地步。他说了晚上在他住的地方暖居，还有弥芜他们要来。 “啊？那么盛大吗？”莫尔笙说：“那你准备怎么招待大家？” “有超市，有外卖……大概是这样。” “我提前点来吧。你先采购，把东西买齐，我稍微整理下发你单子。” 岳清言叹了口气：“好吧，别折腾太厉害了。我这边，真的是什么都没。都要准备玩很麻烦的。” 谁能想到呢？难道自己的小说起到的作用不是劝退？ 第二十五章 新居的第一餐 在所有约着要去岳清言新居聚会的人里，最闲的大概就是弥芜了。弥芜上午就完成了工作，也就是写一个公众号的日常更新的事情。然后，她就收拾收拾画了个简单的妆就出门了。弥芜先去附近的卖场买了两瓶香槟和一些水果，才笃悠悠地到了岳清言的家里。 然而，她一进门就被新居的简单和空旷震惊了。 岳清言租的是个两室一厅的标准的套间，装修简洁，但用料都很高级，工艺也非常不错。但似乎不像是能很快安定下来住人的样子，整个客厅里只有一张大号的餐桌和四把椅子。卧室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然后就是做在墙体上的大号衣橱。整个家里，就只有这么点东西了。 岳清言的全部行李真的就只有三个纸箱，用了不到1个小时就整理完了。而现在，他已经把电脑和书本都摆在了桌子上，甚至已经开始工作了。一张张a4打印纸上，都是草稿和示意图，以及一些零散的文字。但看起来，似乎岳清言已经对一个规模宏大的小说心中有了颇为完整的规划了。 “你搞这些高了多久？”弥芜对那些比较长比较复杂的名字不感兴趣，对这类题材也不感兴趣。 “昨天回去之后就开始弄了。”岳清言说：“不过，很多想法以前就有。一点点写出来，感觉还挺不错的。” “你该先安顿好再说。这里能住人？什么都没有啊？” “楼下就是便利店，对面还有商场超市，需要了随时买呗。”岳清言很淡定地说。 “电视机？沙发？这些都不要？” “要来干嘛？我一天要在电脑前面那么久。不过……倒是提醒我了，要去买电脑，台式机，装个双屏，工作效率可以提高不少。” 岳清言真心觉得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已经很齐全了。要把厨房折腾起来？可自己又不做饭，反正是叫外卖，要厨房做什么用？也就是烧个水泡个茶洗个杯子或者碗罢了。卫生间里，牙膏牙刷毛巾洗发水沐浴乳齐全了，还需要什么？客厅里缺少了个书架，倒是个问题，买来的书越来越多了，总不能都丢在地上堆着。这还不是整洁或者对书的保养不好的问题，而是没有个书架放起来，找书太麻烦了，降低效率啊。 然而，岳清言越是淡然，弥芜觉得越是纠结。这家伙在写东西方面的纯粹和专注，真是相当动人。他也没和岳清言说，就拉了个小对话组，和其他几人都说了情况。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盈盈来了。她倒是空着手来的，但架不住这家伙已经提前在网上下了一单，送来了大堆的食物和日用品。 再过一会，更好了，杜骁直接拎了一台咖啡机上门。 不过，一个空荡荡的家，这样还是填不起来。莫尔笙到了之后，本来准备立刻下厨开始准备起来，结果看着厨房里空荡荡的，没有锅碗瓢盆没有油盐酱醋，甚至连厨刀和砧板都没有，整个人都傻了。莫尔笙还是挺喜欢下厨的，但那真的是去厨房做菜，而不是置备一个厨房。她去过的所有厨房，至少基本设施还是齐全的。 看着她兴冲冲地冲进厨房，然后又像梦游一样迷离着眼神走回客厅。弥芜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指望新居第一天能开伙啦。叫外卖吧。以后啊，你帮小岳把该置备的置备起来。他平时管不了这些，就得靠着你了。”弥芜还挺看好莫尔笙的。她也能看得出来，岳清言似乎对于建立一段关系有点抗拒，大概也明白为什么。但是，莫尔笙这样，家境相当不错，却又能理解文学、理解商业，还会做菜也愿意做菜的姑娘，真的挺少见了。看得出来，莫尔笙的家教极好，虽然写的文是让人着急了些，但总体上，仍然透露着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而且，她还小呢。 莫尔笙像是受到了鼓励，点点头，坐在了岳清言身边。“不过……就四把椅子，这个……已经坐不下了啊。” “有飘窗，现在还不冷，可以坐。我刚才买的东西里有个地毯，也可以坐。别那么讲究啦。杯子可开瓶器我也买了，就知道他这里什么都没有。然后叫外卖吧。等下下班了阿跃才能过来。”许盈盈说。 结果到了最后，大家全都围坐在了地上。中间摊开了食物和酒，一起聊着。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几个人倒也能聊得其乐融融。 “看了你昨天发的那个短篇了。你花了多久？”阿跃问。 “两个小时多点吧。有想法有冲动就写得很快。”岳清言说。 “你现在手上这些短篇，质量都很高。那你自己准备怎么分配？”阿跃笑着说：“你给我们的可是两个笔名分别投稿的。” 岳清言本来也在考虑这个事情，没有任何犹豫就说：“所有情感类的都划到夏离那个笔名下面。我想，回头是不是凑一个短篇集出来。” “如果是这样，我有个建议。这个情感故事短篇集，任何两篇不要是一个时代和地域背景的，全都拉开区别度来。”阿跃说：“具体写什么我不管，也就是给你这么个建议。” “为什么？”岳清言说：“有什么讲究？” “短篇集可以叫做《全世界的爱》或者类似的，从各种主题的区别中，提炼出同样的元素。做好装帧，这本书说不定也能大卖。”阿跃坦率地说：“要是没有主题没有噱头，短篇集这种东西，真的是不吃香。就算你每篇质量都那么高也没办法。市场就是这样的。” “对了，我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想，你的短篇质量那么高，有没有考虑做个公众号？”弥芜说：“不然，你一本本出书，又不是什么大美女，公众面前的注意力很快就消散掉了。” 岳清言苦笑着回答：“我现在去动手术也来不及吧？” 大家哄笑中，杜骁叹了口气说：“漂亮女生要是写文，大众的要求简直直接下降三个档次啊。没看那些网红什么的出的书，写的都是什么啊？” “写自己怎么在被包养和当小三的边缘徘徊，最后坚决顶住了。”阿跃淡淡地补刀：“至于是不是真顶住了，那就天晓得了。200页，其中80到90页的照片，一般是风景旅行照20到30张，奢侈品和食物30张，剩下的都是都是人像写真和自拍。字数一般不超过六万字，靠着比较松的排版，比较大的字体，勉强也能排完。” “卧槽你不要那么专业啊，很吓人唉。你怎么知道的？”杜骁抽了口冷气。 “对我们来说，研究别人的书，能卖的书，那是基本业务好吗？”阿跃说：“虽然我们自己不做，但研究总要研究的。” “别偏题了，小岳，你觉得怎么样？”弥芜赶紧扯回话题。 “有兴趣，但没空管啊。”岳清言苦恼地说：“一写东西，什么都顾不上了，完全不想为了别的事情浪费脑子。” “雇个人呗。”弥芜说：“一个公众号运营，几钱一个月的运营成本，也就是做数据统计、发布，以及维护一下读者关系。暂时不用做什么商业运营。要是真能做出来了，到时候再雇运营也来得及。” “我可以做啊。”莫尔笙连忙举起了手。 “不，你不行。”弥芜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岳清言。 岳清言想了想，一开始，他也觉得要是莫尔笙有兴趣就让他做呗。但弥芜直截了当地说不，让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嗯，是的。小莫，你不适合做这个。” 莫尔笙看岳清言想明白了，接下来的伤人的话倒是不必让他来说。“小莫，你要明白：感情是说不清楚的，但业务说得清楚。这两者，最好不好混在一起。” “我这样子还要雇个人？感觉没这功夫，也没这脑子。”岳清言摇了摇头：“明前那边能代劳吗？” 阿跃和许盈盈互相看了一眼。“没问题。”阿跃说：“不过这算是盈盈的业务范围。” “对。我雇个人，然后和你见一下，之后就在公司那边办公好了。也算是推广作者的举措，一个人负责一个作者，我索性一下子多招几个。你的长篇也可以在上面连载，发到一定程度也差不多出书了。” “也行。”岳清言点了点头。“我的长篇，已经开始动了。” “哦，是写什么的？准备玩点啥啊？”杜骁问道。 “我准备写一个会死很多人的故事，篇幅比较长。” “会被读者骂的哦？”弥芜笑着说：“我写了那么多本书，才写死了几个人，就被读者骂是虐心，说我是后妈。” “反正你又不在意。”阿跃笑着说。 “在意的好吗？”弥芜叹了口气：“市场不一样啊。女性读者市场没那么理性，你写得再好，不是她们喜欢的，就是不买不看。这几年，我写这类谨慎多了。” “我们那么在意。我算了下，200万字篇幅，目前规划了100多有名有姓的角色，最后活下来的大概是30多个吧？”岳清言说的话一下子吓到了大家。 “你准备让编辑部帮你收刀片？”阿跃简直要跳起来了。“这比例太吓人了啊。” “对啊。可是，一个大时代，要是没有牺牲，大家从开开心心整整齐齐地从一开始活到最后一章，那还叫什么大时代？”岳清言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而且，那些死掉的角色都不会白死，而是在他们对剧情做出最大贡献的时刻被固定了下来。如果我活在小说里，我都希望自己能够有价值地死掉。只有这种强烈的退场方式，读者们才会更加深刻地记住。” 岳清言决心已下，只是和大家通报一声，并不准备改变。其实，大家也没准备改变他。身为故事作者，合理地杀角色，并由此调动读者的反应，本来就是一门高深而有趣的技巧。 第二十六章 准备工作决定作者好坏 在一顿宾主尽欢的聚餐之后，岳清言的新住所保持着原先的清冷。 而后面那天参加颁奖典礼，也波澜不惊。他的作品经得起挑剔，和作者，和编辑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岳清言似乎也不是那种情商低到会随便和人吵架闹矛盾的那种。风平浪静地应付完了颁奖典礼之后，他的大工程，终于是开张了。 他在网上下了很多单，陆陆续续还是会有不少东西进来，至少让这个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但对于岳清言来说，这几天必须经受频繁的打扰的时间，也正好在不能被打扰的创作前，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对一个作者来说，写小说的准备工作包括哪些？ 金手指之类的，哪怕对于网文来说，其实也不是必须的。这玩意能决定角色如何建立和巩固优势，但任何小说，到了中后期，其实决定小说质感的仍然回归到了人物性格：一个角色会如何说如何做，如何对待朋友和敌人，如何应付危机和风险，如何布局长远等等。如果一个作者能写好一个角色如何做这些事情，那已经可以算是过得去的作者了。但，这还不够。 那充其量只是一个角色的成长，而不是命运。好的故事，角色从来不可能一帆风顺地去经历所有的事情，那么，名为命运的东西，就是作者可以施加给主角的压力了。什么是小白流？无非是主角和命运对抗的全过程，主角占优，并且越来越占优。但这种小说，岳清言并不想写。 前世给人当枪手他都没写过纯小白文，到了现在更不会了。那他要写的是什么呢？还是个人和大时代的抗争，以及在不可逆的浩浩大势中，被卷入、被搅碎的过程。在整个过程中，命运占优。一个角色最深刻的魅力和不可被取代的个性等等，都是在逆境中展示出来的。 但角色太多了，场景太多了，各种需要推敲的细节太多了。而且，正是因为对这本书足够熟悉和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他写作的启蒙，他也就越发了解这本书的所有的优点和缺点。现在，自己有机会重塑这本书，是不是能够再上一层楼，高屋建瓴地把这本书推上更高的巅峰呢？ 他花了一周多的时间，写完了时间轴主线、支线和互相之间各种联动的关系。光是这个文档就有快3万字了。然后，则是各种各样的人物小传。主要角色都有小传，还有各种日期、时间、喜好等等的设定，以及性格描述。配角哪怕是龙套也都至少有关键词定义。角色文档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就飙升到了5万字。 虽说写设定和写小说毕竟不一样，没那么挑剔文字，写得可以随意一些。但一周多的时间里，这些文档还是让所有关注岳清言的工作的人震惊了。 莫尔笙隔三差五就跑去岳清言的工作室。她管这地方叫工作室，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岳清言觉得是个工作为主的地点，也就不会阻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过去。岳清言确实也没顾上这事情，反正有人来就来呗。他已经完全陷入工作无法自拔，压根没多少心思注意家里有没有多一个人。 莫尔笙每次都把岳清言写写画画那些设定分门别类整理好，把稿件给明前编辑部传一份。在明前编辑部的帮助下，很多手稿都提前电子化了，这给岳清言减少了很多的问题。但岳清言做准备文档做掉十几万字的事情，还是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关注。其实，看着设定都知道哪些角色要死，但到底这些角色怎么死在剧情中，大家还真是蛮期待的。 正是因为期待，明前索性下了本，一边等着岳清言的稿子，一边开始联系插画师和网络平台，准备一开始就把多方面的工作做扎实。最终，在正文开始撰写之前，岳清言通过编辑部整理完成的准备工作文档，有27万字，各种图表200多张。其中，时间轴、故事概要大概是5万多字。各种角色设定14万字，还有大量角色只提了姓名、身份和关键词。各种势力、阵营关系和历史设定，5万字。不同文风的风格试验稿，3万字……光是所有这些准备工作，就能够出书了。明前也正是这样打算的，一旦这个书红了，光是这些最初的原始资料，配合一些插画、照片，足够让粉丝们疯狂了。 岳清言则是在理完了所有准备工作之后，休息了一周多，才正式开始动笔。他是怀着完全虔诚的心在写这个故事。一个前世就让人仰止的鸿篇巨著，他，试图靠着自己的能力，将其再推高一些。 “西元二八○一年，政治统一中枢由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迁移至毕宿五（金牛座α）系第二行星德奥里亚。在那里发表银河联邦创立宣言的人类，同年改元为宇宙历元年，并开始向银河系的深处及边境，无止境地拓展开来。而到了西元三七○○年代之后，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战乱迭起和秩序荡然，导致人类对外的发展完全停顿，就像是快要爆发的能量，深刻的危机正在蕴酿之中。 使人类得以在恒星间来往飞行的“三美神”——亚空间跳跃航行法、重力控制及惯性控制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不断进步，人类为探索未知的太空世界，驾驶着太空船，航向星海的彼端。 “前进！再前进！” 这是那个时代人们共通的语言。” 小说是这样开篇的，名为《银河英雄传说》的故事，第一篇《黎明篇》，篇幅就比原著膨胀了有5万多字。《银河英雄传说》毕竟是田中芳树的处女座，后来看看，还是有不少地方的可以修改提升的。而且，《银英》的笔调还是太日式了。哪怕后来经过翻译的修正，也改善不到哪里去。如果在国内市场上首发，尤其是针对现在的阅读速度和读者口味，需要调整的地方不少。 首先就是环境、世界观向的描述，《银英》给人的感觉是角色很棒，但场景之类的临场感不足。这也和时代有关，一方面是田中芳树所处的是一个大宇宙科幻还没有全面兴起的时代，他是个历史迷，但对于如何搭建科幻概念的世界观其实还是有些障碍的。另一方面，就是当年的各种视觉呈现，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支持和参考。但现在，岳清言作为一个有着好多年科幻剧作观看经验的人，对于其中所需要涉及到的各种元素都能有足够的把握。关于星舰引擎、跃迁技术和跃迁编队等等，岳清言甚至专门写了一个文档来梳理各种科学技术的关系。 然后则是权谋等的深化。原先的很多权谋阐述太浅显了，紧张感和张力不够。 最后，就是战斗描写……有些苍白，没有紧张感。 这些问题，很多都是银英迷们超过20年以上不断创新积累才形成的共同观感，不少篇幅和细节甚至有很厉害的作者当年写过同人作品，其中颇有可借鉴之处。 这些问题，岳清言也不敢说能全部解决，但至少一些问题得到了比较大的改善。 《黎明篇》终于在11月底，完成交稿。然后，在12月初开始在网上连载。用的笔名是“宴火”。（这个笔名我已经注册了） 光是看《黎明篇》其实看不出什么，一开始上传的时候，热度也极为有限。这本书真的是超级慢热。当年，银英可是有传真机订阅这种购买模式的，毕竟以前除了阅读，其他可以娱乐的项目也很少。但现在，读者们本身就是被现代的网文模式洗礼的，对阅读的要求已经不一样了。 好在，明前和网站平台有足够的默契，或者，大家都知道，有着如此完备架构的小说，加上岳清言的文体能力，差不了。除了维护读者、进行持续的推广之外，几乎同时就放出了一些设定草图。有些还是从岳清言的随手涂抹中整理出来，让美工去实现的，有的则是邀请了画手，按照设定的性格和故事情节来做的插画。 因为明前公司和网站平台的联合持续推广，《银河英雄传说》这本书，才终于陆陆续续走入了一些读者的关注范围。然后，随着这本书的情节的不断推展，变得越来越抓人，变成了读者之间互相推荐、安利的典型作品。看完第一卷觉得一般？当然啦，再往下看啊……不得不说，明前公司的美术配合起了很大的作用。 《银英》里那么多性格各异的帅哥，身着制服，以星空为大背景，多帅啊。而且男性角色多，大家才有想象空间嘛。最初参与设定、插画的几个画手，自觉就把小说在插画圈漫画圈诸多画手里安利了。按照最初的那套设定，一些好事又清闲的画手开始就着情节画小品了。第一卷里，最好玩的当然是杨威利和尤里安的各种日常互动。 但真的要说这本书的第一个大的爆发点，则来自于吉斯菲艾斯之死。看到岳清言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一个那么讨人喜欢的角色，还由此让金发狮子莱因哈特陷入心理黑洞……读者们觉得不能忍啊！这妥妥地要造反啊！ 第二十七章 读者和作者是相互成就的 “卧槽不能忍啊，红发小天使领便当了啊！！我要给作者寄刀片！！！” “+1，吉斯菲艾斯犯了什么错？还我小天使！” “这个兆头不对，这才多少篇幅吉斯菲艾斯就死了。之后要轮到谁了？” “作者居心险恶，居然这个日子放这章，让人心塞一整年！！” …… 除了网站平台的一个编辑之外，明前内部也只有阿跃、许盈盈和连行节三个人看过全部的稿件和提纲。画手之类的，手里都只有基本的人设。 纵然一开始就知道吉斯菲艾斯要死，后面还有大堆重要人物一个接一个地领便当，阿跃和许盈盈当时看到稿子的时候还是差点一口气没憋过来。为了让更多人能分享到这样的感受，他们还特意运作了一下。原本，按照岳清言的稿件正常更新进度，这时候到不了吉斯菲艾斯之死，但他们就是不定期加更几章，终于憋在了12月31日晚上11点50分，加更了“吉斯菲艾斯之死”这章。 这用心，简直不用解释更多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新年，读者们就先炸了。各种反应一下子升腾起来，不仅仅在书的评论区，甚至蔓延到了微博、lofter等平台上。读者们已经够闹腾了，但那些已经开始迷上了《银英》画手圈的粉丝们，更是将闹腾发挥到了极致。 吉斯菲艾斯在整个故事中，不仅仅是帝国军的主角莱因哈特·罗严克拉姆的好友，更是莱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罗杰的爱人，在作品中，吉斯菲艾斯这个红发友人可以说是莱因哈特的安全阀。吉斯菲艾斯一死，整个帝国内再也没有能够让吉斯菲艾斯展示出作为一个普通少年一面的人了，他就真正成为了金色的狮子，一个征服者。同时，他的死引起的莱因哈特陷入心理黑洞，则起到了许多其他作用，包括凝聚了莱因哈特麾下的武将们集体行动和集体判断等等。 在纯的战斗指挥领域，吉斯菲艾斯不仅有极强的战斗力，同时他还有着很高的情商和政略能力，加之他是莱因哈特最为信赖的好友，可以做出绝对不会被驳回的各种决定，在平定地方叛乱、地区治安战、剿灭海盗、重建当地经济体等许多处置上有着极强的作用。他的死也直接导致了帝国对于边境和治安混乱地区的控制力下降。以及后期，帝国缺少了一个能在自由行星同盟的境内打游击战骚扰战的得力战将。 不过，这些对粉丝们，都不是理由。他们的理由只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钟里，作者恶意弄死了他们的红发小天使，就是不让他们过个好年。 明前编辑部里则很淡定。许盈盈心里满是冷笑：“现在弄死个吉斯菲艾斯就这样了？后面死的人多呢。杨威利死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啊？” 连她和阿跃现在都不敢说，到底读者们会闹腾到什么程度。因为，死人真的太多了。你敢想一个作者居然把书里绝大部分的角色都干掉了。活到最后一章的角色，还不到10%。读者们是该要恨死作者了吧？尤其是，作者能够把每个角色都写得那么鲜活。每个角色的有点和缺点都很明确，而且，书里许多角色的吐槽又是那么给力。现在读者们已经分成各种门类派系，喜欢着各个不同的角色。按照明前的统计，以及发动的几次投票来看，人气最高的毫无疑问是莱因哈特·罗严克拉姆；然后就是杨威利，尤里安排第三，大概是因为个性温柔加上会泡红茶，又能毒舌怼杨提督，加分不少；吉斯菲艾斯赫然排在第四。 而岳清言，居然就这么干掉了人气第四的角色。 网站那边负责这本书的责编也在心里冷笑，读者们不要太天真好么。这个作者是你们从来没见过的品种，发起便当来简直丧心病狂。而这次算着时间发红发友人吉斯菲艾斯之死引起的不错的反应，让网站编辑和许盈盈开始暗自盘算，要不要再干一票？六月一日发那章《魔术师，一去不回》。到时候怕不是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吧。 岳清言压根不知道这些，他甚至从没自己登陆过网站平台，一直都是明前那边许盈盈在代管和负责上传工作。除了新年休息了两三天，和文论社的小伙伴们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去远山会所连了两趟枪，他基本没怎么休息。到了1月3日，他又闭关写作了。《银英》的存稿其实已经有将近30万字，但岳清言还是不满足。毕竟，明前希望是上半年出版前三卷。考虑到存稿和别的，以及在背后鞭策着自己的时间，岳清言有着十足的紧迫感。 而1月4日，明前和网站联手放了个大招，公布了《吉斯菲艾斯之死》的大幅插画和章节的单独的12p漫画。插画来自于圈内著名的大手金渊，漫画则是明前让自己刚收购的漫画工作室做的。有趣的是，金渊压根不是被网站或者明前委托创作这幅画的。他最初是在一个画手群里看几个腐女小姑娘聊这本书，然后就去搜了看了。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一下子成为了这本书的书迷。别的粉丝可能纠结于自己喜欢的角色死了，但他关注的则是书中体现出来的各种思考和各种人性，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当情节推进到吉斯菲艾斯为了罗严克拉姆挡枪的那一幕，他不可抑制地就飞速涂了一张插画，然后甩在了自己的lofter上。这张图还没被网友们开始转起来，许盈盈新招聘的运营，一直不敢去打扰金渊大大，但始终关注着他的一个小姑娘就发现了，立刻联络了金渊，扯下了草图。金渊很快拿到了全套官方的设定，然后修饰了细节，完成了这张超有张力和临场感的作品。而金渊也从自发地创作，转为把这张图的全版权交给了明前。价格给得很公道，对于金渊以后的创作，也有了承诺。没有特别的任务，但金渊如果有什么场景想画的，提前联络明前这边。在双方交换了保密协议之后，明前可以保证金渊提前看到所有章节，而不是跟着网上连载。这是为了留出更宽裕的创作空间，明前也相当相信金渊的职业性。 这张图准确抓住了那个最动人的瞬间，发出之后可以说真的是哀鸿遍野。本来，现在要说《银英》影响到的人群，覆盖到的读者，数量还是相当有限的。但读者们的美其名曰分担伤害的安利行动，在短时间内就把《银英》的人气推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明前则在这个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发布了公告：作者在闭关写东西，全书已经有完整大纲和详细规划。在出版前三卷之后，会举行一系列的读者交流活动。 这个公告的时机可谓妙到毫颠。大部分读者其实已经在两三天的酝酿中慢慢接受了书的情节设定，但也接受了这本书的创作和支持力量极为强大这点。一方面不甘心情节走向，一方面却又期待后续发展，心里痒痒得很。这条公告恰好是一个极好的宣泄口。官方似乎是在撇清什么：写的是啥都别怪我，不关我事我只管发布。回头读者见面会的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们随便啊。 纵然是有了这样的宣泄出口，眼下仍然有着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真的有人寄刀片了。明前编辑部收到一整套双立人厨刀的时候，整个编辑部都笑得快疯了。 许盈盈带着厨刀到岳清言家里的时候，他正叫了外卖。 “喏，这是给你的。”许盈盈把包装盒递给了岳清言。 “这是什么？”岳清言一头雾水。 “读者寄来的刀。”许盈盈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下厨。不过，需要你拿着拍张照。” 这也是宣传的一部分，许盈盈拍了一张岳清言用嘴咬着厨刀的照片，只露了下半张脸，然后就上传到了公众号、微博、lofter等平台上。 对读者们的反应，岳清言倒是很淡定。“把角色写死了怎么可能不影响读者？” “你要写死的也太多了。” “没事的。死着死着就习惯了。不过，我稍微关注了下你们的更新安排。压在12月31日更新吉斯菲艾斯之死真的好吗？” “虐着虐着就习惯了。”许盈盈乐呵呵地说：“6月1日发布杨威利之死，怎么样？” “我没意见啊。不就是准备收刀片吗？另外，很多角色的死是不是也统筹安排下时间，算算时间……春节让一对情侣死一个？” 许盈盈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认真的？罗严塔尔呢？七夕还是国庆？如果准备本年度连载完，平安夜死莱因哈特？” “可以啊。那就初步这么安排吧。反正我稿件提前量足够。”岳清言笑着说。 “不怕被读者们记恨吗？”许盈盈问。 “读者们记不住我才是问题。现在，大家至少都对这本书印象深刻吧？” “嗯，一边骂一边等更新。” “那被读者们恨着有什么呢？没有读者，作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读者和作者是相互成就的。我不知道怎么让读者喜欢我，我写东西就是这个调子，先有剧情和人物，然后才考虑读者。文章不成立，那长远来说，读者们也会流失掉的。”岳清言说：“所以，让我和读者们互相爱着又互相伤害着好了。” ps： 晚上对着读者们的注解一点点把错别字改了一遍。多谢大家提醒。错别字这东西，写快了真没感觉，事后有的能发现，有的也没注意到。这方面确实是需要读者们多提醒我了。就算是这样，写书的时候，情节轻重缓急错落，按照网文的更新方式，也没办法把每章都写得精彩好看，总要有过渡啥啥的。既然大家都默认了这本书的速度不快，也应该知道我写东西的态度。我写作，没有刻意灌水这回事，虽然我非常擅长。 这本书，我就图写得舒服，至于读者们如果喜欢，那是最好，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现在这成绩已经让我觉得出乎意料了。毕竟我的主业不是写网文。我每天至少一两个小时写网文，也是建立在其他工作目前不太赶，甲方不怎么催的前提下的。 我隔三差五看一下讨论区，以及发布几天后自己在手机上看一遍书，了解下大家在章节里写了些什么评注。对于提醒、砥砺和批评我虚心接受。说实在的，我写网文真的不怎么样。当年也没想顺着读者们的意思和爱好写，现在更不会。还是那句话，不爱看的那就不看呗。 不知道大家需要的科普是啥？写这个书最大的问题就是我需要自己整理各种内容分析和作品节略。一些长篇我就默认大家会去自己看了，短篇之类的故事情节什么的，我都是自己写。或许会受到别的东西的参考，但还是自己写。写作品节略甚至比写章节更辛苦麻烦。 提到的相关作品，作者和篇名都已经写在章节里了。有兴趣的自己去搜下看下。不说对大家的阅读和写作有提升，至少也能增广见闻吧。限于版权之类，我恐怕也不能全文引用这些东西。以上。 第二十八章 首印数之谜 岳清言这几个月一直就宅在家里，间或出门或者去健身房跑步，以平均每天8000字的速度在写《银河英雄传说》，一个月差不多就有一本。到了第二年3月，第一卷《黎明篇》第二卷《野望篇》的实体书终于要出版了。 明前在网上开了一个预定链接，希望能统计下到底初版印多少才合适。 以往，出版社发行图书，通常是所谓的一渠道和二渠道两条路线。一渠道指的是新华书店、图书馆、各大高校图书馆和书店这种对公的渠道，二渠道则是各种民营书店、书报亭之类的零售渠道。在图书出版比较缓慢的时候，甚至是提前挺长时间发征订单来统计数字，来汇总一渠道的数量。再结合出版社对于书的市场的判断、自己的销售能力等等，定出二渠道的数字。之后，视情况而定，在这个基础上加多少，凑个整，那就是首印数了。 对于各大出版社来说，这个数字是很敏感和很关键的。印少了，如果覆盖不到所有能销售的市场，出现断货，那就容易被竞争品种乃至于被盗版书乘虚而入。印多了万一卖不掉，那就变成可库存。库存的书除了送去化纸浆也没别的用处。 到了现在，由于一渠道已经式微，在三四线城市可能新华书店渠道还健在，但一二线城市基本已经退出市场了。民营书店、书报亭、便利店加上网络渠道，变成了图书新生的销售方式，还有一种就是出版社自己的网店平台。既然出版公司已经有了品牌意识，那么，图书也无非是一种特别的品牌商品罢了。译文的花窗帘系列的新的译本，gx师范的理想国系列，新星出版社的午夜文库，中信出版社的湛庐文库等等，都是这种系列化品牌化的产品线。还有后浪的电影和文化系列，既是专业类型的集合，也是品牌的集合，走的是又一条特别的出版发行之路。而每一套出版发行销售的系统，都是出版社、出版公司集中了自己的优势资源，倾注大量的努力打造出来的。 明前公司的出版从去年初开始，分为“花、月、星、云”四个大的系列，最主要的区分方式就是书脊最上方的标记。这个标记同样出现在封底，叠在明前公司的名称下方。 “花”系列主要是女性文学，也不仅仅限于小说，同样包括一些成长励志类的鸡汤。“月”系列则是类型小说、纪实文学等比较刚性的作品。“星”系列是幻想类小说，包括科幻和奇幻。而“云”系列则是各种汇编的集子之类。 之前岳清言的那些短篇，汇总在了惊蛰主编的短篇小说集里，就是属于“云”系列里。而这次他的《银河英雄传说》则是归入了“星”系列里。 明前公司提前一个多月就将两本书的预售信息挂在了网上。这就是和同人本、同人画册之类的销售方式有点像了。直接收钱预售，按照直接销售数字加一点来印刷，这样出版社的风险降低到了最低。与此同时，这类的销售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方式。毕竟出版公司和同人本之类还是不同的。正规出版的图书有书号，有完备的三审三校流程。当然是把宣传做得越大越好。尤其是现在实体出版不好混，首印数就尤其显得重要。如果一本书预售能过万，那已经注定了能进入过五万册的畅销书的行列。 在明前公司一开始进行预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紧张。包括岳清言自己。自己是个普通的作者，还是个畅销书作者，说不定就在此一举了。如果明前之前投入了那么多资源还是没办法让《银英》畅销的话，那么，作为一个作者，以后岳清言的每本书都会被更严格地挑剔其市场定位、首印数会更少……这个坑，很多作者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 不过，让岳清言喜出望外的是，网络预售，而且仅仅通过明前自有的官网的预售，第一天就破了三千本。有了这种数字垫底，京东、天猫、当当等也迅速跟进，开始全款预售了。截止到正式发行前10天，网上预订截止。这时候，全款预售数字，几个平台的累积总共是六万七千玖佰二十二套。按照一套两册来算，已经有破十万册的销量了。《银英》取得了毫无疑问的成功。 有这个数字垫底，连行节考虑了一晚上，终于决定一、二卷的首印数都是15万册。这个决定，他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虽然按照预售数字来算，这么印也不亏，但也就是勉强不亏。一旦其他渠道，零售卖不掉，那他在印厂那里的压款就要打水漂了。对明前来说，他们的经营状况不错，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不过，其他人都比他有信心。在中国的图书市场，一本书能卖出五万册，那基本上十万二十万的数字都挡不住。市场其实是稀缺好作品的，国内市场的马太效应非常严重。 连行节在纠结的时候，岳清言在莫尔笙和阿跃的陪同下在印厂等着连行节最后的决定。 对岳清言来说，这第一次下厂太重要了。虽然预售数字让人满意，可是，现在的图书市场，真的是太可怕了。 阿跃：“紧张吗？” “有点。”岳清言说：“像是在等判决。” “没那么严重，已经畅销了。无非是看后续市场。”阿跃宽慰道。 “也是，也不是。其实，对我来说，六万七万，数字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预售能过六万，我完全没想到。” “那你担心什么？”阿跃奇怪道：“就算这本成绩就这样了，也已经是这几年新人的最好成绩了。” “我担心你们对我没信心。”岳清言笑着说。“我写的东西我有信心，但是，读者怎么想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也不知道。可我要和你们合作至少三年。” 阿跃没说话。他对岳清言很有信心，但那也主要是指写作质量上的。《银英》其实就文本质量，比起之前那些短篇来是下降的。但这种篇幅没办法苛求文字上的完美。就内容而言，冒险的成分也多。科幻题材、星际战争题材，在国内市场上的销售以前从没什么好数据。上一本大家耳熟能详的星际题材科幻还是《飞向人马座》。（是的，我不抄郑文光老师的了。他还在。）岳清言这本《银英》纵然走的是人设和权谋优先的路数，尽量淡化了星际战争的背景，但这玩意毕竟还在那里。读者们的热衷，最主要也还是冲着人设。 如果《银英》在预售数字之外，就只有一两万两三万销量，他也不会惊讶的。科幻，又是小众题材，核心读者之外，外延读者本来就少。如果为了稳妥考虑，首印放在10万册这档，也很够意思了。连行节之前为了解决股份的问题，可是把能动的资金几乎都抽光了。公司压款真的是不敢损失了。 “我对连总有信心。”阿跃说：“而且，我觉得值得冒险。连总，只是谨慎，但并不是保守。” 印厂的老师傅忽然走进了车间，扯大了嗓门：“开工了开工了。15万册首印数。大单子啊，大家认真点。” 听到这声音，岳清言松了口气。阿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说的吧。” 岳清言说：“谢谢。”他内心激荡，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说辞了。15万，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他的定位问题。就算之后每本的销量递减，基本上《银英》全套十卷，怎么也有100万册以上的总销量了。而百万册，对于任何一个作者来说，都是一个一生都很难去挑战的数字。而他，此刻就基本算是做到了。 沿着印刷厂的生产线从头走到底，岳清言看着生产线尽头工人师傅们已经在检验出来的成品书是怎样了。高度自动化的流水线，已经让书的确也变成了一种工业产品，从入料到装帧，只要设定好了，都是全自动的。 纸张用的是轻型图书用纸，标准的胶装，封面则是金渊绘制的，配合上每册不同的logo徽标，显得极为华丽。封面图都是人物后面叠着背景，第一册是星空，第二册则是休伯利安号的指挥室，内容都很切题。第一册配合的logo是帝国军，第二册的徽标则是第十三舰队，也算是个有趣的设定。（我知道没那么自动化，但就这么设定吧，不然解释印厂太麻烦了。） 在一本本书被巨大的钢铁机器吐出来的地方，一个老师傅看到是岳清言走近，从流水线上抽下了一本还热乎着的书，随手翻开抖搂了一下，然后递给了他。 “15万册，小伙子厉害啊。”老师傅说。 “谢谢。”岳清言说：“希望不是唯一一次就行。” 老师傅也知道图书市场不好，这还真难说，耸了耸肩。但在一旁的莫尔笙则脱口而出：“不会的。” 岳清言捧着手里这本，问道：“可以拿走吗？” “可以，多印3%避免错误，不差一本两本。” “谢谢。”岳清言能感觉到手里的书很快冷却了下来。他很快抬起头来，看着莫尔笙说：“刚才一直没心思吃饭，现在我饿了，陪我吃点？” 莫尔笙点点头。岳清言的邀请她怎么可能拒绝。 第二十九章 恍若新生 除了赶稿，过去几个月里，岳清言几乎没有任何活动。虽然现在下厂的只是《银英》的前两本，但实际上他的存稿已经到了第五卷了。但越是写到后面，纠结的地方越多。写作总是这样的，你在写一个角色的时候，随着情节进展越多，他身上累积的东西也就越多。那么，处置好他也就越复杂。尤其是要写死那么多角色，岳清言还希望能够通过作品充分展现每个角色死的时候的状态，能够给读者深刻的印象。 哪怕《银英》已经有了田中芳树大神珠玉在前，但岳清言没本事背得出200万字，情节框架一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大量的重写改写，让这一版的《银英》展现出了多样的质感，无论是权谋、战斗、热血乃至于人物情绪，至少比起原著来不差，但同时也让岳清言有些心力交瘁。 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着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大家对他很有信心，但这种信心本身也是一种压力。明前公司投入的资源，网站平台编辑们的管理和推动，阿跃、许盈盈一直紧盯着各种数据，随时根据读者动态做出反应，后来还有各种参与项目的画手……参与一个成功的项目对他们来说是一份履历，如果失败了，那就只有最基本的稿费收入。被寄予的希望越大，岳清言身上的压力也越大。这种事情，他从没对人说过，哪怕是对莫尔笙。有一些压力，作为一个作者，如果自己消化不掉，没有人能帮到你的。 而最大的压力还不是这些，而是万一这本书写砸了怎么办？ 《银河英雄传说》是一个时代的精品，虽然有瑕疵，但仍然让人仰之弥高。而且，虽然记得故事框架和大部分角色的情节，甚至是其中的许多名句，但他对于这本书的记忆真的是非常淡了。200多万字，任何人都不可能全文记得清清楚楚。时隔多年之后，还能记得“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这种装逼的卷尾金句，与“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种装逼台词，已经挺不容易了。而他创作这本书的过程，真的是在创作，而不是翻着大脑回路的边边角角去寻找那些自己依稀记得的句子。写作过程过半，他也真的像是能体会田中芳树当年写作这本书的时候的心态了，但又融合了更现代更贴近当下的意识形态。这本书有着许多政治思考，其实是设置了挺多的阅读障碍。如何让这些东西变得生动有趣，让角色用合适他们性格和立场的戏谑的语气来说出来，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而现在，经过了半本书的磨练，岳清言也只敢说是越写越圆熟，对角色抓得越来越准了，并不敢说自己就写得多好。然而，读者们的反馈、编辑们的反馈，以及今天这决定性的一刻，终于让他放下了负担。 是的，这是我的《银英》了。因为有所有这些人在，又在一个合适的时代，说不定《银英》能够成就更高。 岳清言的轻松心态，莫尔笙很容易感觉到。这些日子，她差不多一两天就要去一次岳清言的工作室。岳清言虽然不知道要如何界定和她的关系，还是给了她一套家里的钥匙。 莫尔笙也不是每次来都能见得到岳清言。有时候他会提着笔记本去某个咖啡馆。虽然他带着手机，但往往是开着勿扰模式，就是用来买吃的喝的买单用，压根不看消息。有时候，他看着莫尔笙说你自己玩我写东西，然后就四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也许会站起来活动，但脑子里眼睛里除了情节角色之外再没有别的了。等告一段落了看到莫尔笙在一旁，有时候还会吓一跳。 莫尔笙充分理解，什么叫做作者的专注，为什么他能成功，而又为什么，他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比较远的距离上。莫尔笙还是崇拜着岳清言，但这种崇拜中，也开始混入越来越多别的情绪：怜悯、同情、心疼、烦躁、怨怼…… “今天你挺高兴的？”莫尔笙问道。 “15万，应该高兴呀。”岳清言说。他的语气，真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觉得，你是放下了很多包袱吧。” 岳清言点点头：“有一点。我很害怕，自己不是一个好作者，没办法把这个故事写好。架构太大了。需要担心的小细节也多。虽然有提纲，但还是怕前面后面合不上。”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莫尔笙说：“哪有你这样的？” “被挑错很尴尬的。虽然避免不了许多问题，至少尽量吧。”岳清言叹了口气。 “15万首印让你有信心了？”莫尔笙有些调侃地说。她努力调试着语气，希望不会让岳清言觉得她有那么在乎这个首印数。 “压力啊压力。我需要多谢你提出的方案。我和明前公司的对赌协议摆在那里。要是这个砸了，一切都不用说。虽然后面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不过，变数就很多了。出版方对我的信心，决定了他们会怎么做。连行节的决定，会影响到公司上下对我的判断。我需要这样的信心。而且，这个信心绝对不能是我求来的，嗯……也求不来。”岳清言说：“现在，至少证明连总很看好我。” 莫尔笙点了点头。岳清言能看得懂人，能拿捏好那么多的角色，当然也就懂得其中的各种关节。一个作者总是生活在信心与惶恐边缘的。没有信心，也就没有了阐述的欲望，那种希望以自己的理念和所思所想去影响别人的欲望。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当他独行在自己的文字丛林里的时候，却是惶惑让他能斟酌着将每个句子每个段落写出来。缺一不可。 现在，看着岳清言求仁得仁，连带着莫尔笙的心情也轻快了起来。 岳清言真的饿了。打车到了一家半夜还开着的居酒屋，要了食物在等待的时候，岳清言却问： “现在，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莫尔笙没有想到岳清言在这个时候问这个。“啊？怎么这时候……” “因为这几个月，我非常感激你能在我身边帮我，却也让你看到了我所有担心的事情。” “这样吗。”莫尔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知道岳清言并不是故意疏远她不理她保持距离，而是写作状态就是这样。他如果不这样，也就成就不了现在的《银河英雄传说》。她是第一个读者，自然知道这本书质量如何。她自己也有些深陷其中，期待着后面新的章节。但是，这样的岳清言，一个好作者，到底和他保持怎么样的距离合适呢？她自己也觉得，在他创作的时候，她像是一个助理。恐怕以后还会是这样。 岳清言写短篇倒是不妨碍什么，一旦写长篇超长篇必然就是这个状态了。那要怎么办呢？ “你要是能不写长篇多好。平时是个多可爱多有趣的人？”莫尔笙嘟哝着。 “不可能啊。短篇没法卖。而且我是新人，不打好基础不可能一开始就卖版权的。” “知道啊。”莫尔笙抱着头趴在了桌子上。 “是不是纠结了？知道我的痛苦了吧？”岳清言笑着说：“这可真的是勿谓言之不预啊。” 莫尔笙知道，今天是岳清言真的放松了下来。他之前的负担太重了。不然，他绝不会说“知道他的痛苦”这种话。 “我还是想试试。”莫尔笙下定了决心。一个专注的岳清言仍然是有魅力的，虽然他大部分时间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文字的世界里，虽然很让人憋屈、烦躁，但仍然是有魅力的……当看着他写出来的那些篇章，就好像什么都可以原谅。 “唉？”岳清言说：“那么粗糙地决定了吗？” “想了很久了。这些天我也并没有消失不是吗？”莫尔笙也好像松了口气。 “嗯。我也挺诧异的。”岳清言挠了挠头。这姿势在莫尔笙看来还有几分可爱。 “那么，在你还受得了我的时候，请多指教了。”岳清言异常认真地说。 虽然是如此淡然的表示，没有任何激情，没有仪式没有花朵，没有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给你幸福我要如何如何……所有追求女生的男生们会去构想、计划、付诸实施的告白都没有，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莫尔笙，因为她就知道岳清言绝没有那样的心思。他心里，她仍然不是第一优先级，大概永远不会是。但是，终于有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只是淡淡的情绪和表态，却让莫尔笙仿佛卸下了心中最沉重的担子，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涌向了她的眼底。 她侧过头，手指飞速地在眼前一抹，拭去了眼角快要掩藏不住的泪滴。 “唉？那我在一起有那么难过吗？”岳清言却不失时机地调侃了起来，一下子破坏了气氛。 “呸！”岳清言的话顿时将莫尔笙的所有压力、感慨全部击碎了，只留下了但但的喜悦。 说这是破坏气氛，是的。但是，这样才是特别的岳清言啊。也只有卸下了重担的岳清言，才会在这个时刻，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第三十章 被观察者 然而，就算是岳清言和莫尔笙已经如此互诉衷肠，相处模式上看起来也没有一点变化。因为在印厂呆的比较晚了，又一起吃了顿夜宵，莫尔笙是回不去学校了。与其打车回去还要敲寝室门，不如就在岳清言家住一晚。 岳清言说他熬个夜，就让莫尔笙躺床上去了。然而，第二天早上，莫尔笙看到岳清言披着件外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扫了一眼屏幕，一晚上完成的字数还挺可观的，7154。 拿头发梢在岳清言的脸颊上轻轻扫过，他果然醒了。岳清言的睡眠还是不错的，但毕竟坐着很难真正睡好。 “别闹。” “怎么趴着睡了？困了上床睡啊。我没锁门。” “嗯。还不合适……” “干嘛？觉得进展太快了？躺一起你就一定要怎么我？”莫尔笙微笑着。 “才在一起就躺一块，显得居心不良。至于那个……嗯，没力气。”岳清言一边揉着自己的脸来恢复神智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你去洗个脸。我去弄早饭。” “今天说好了要去明前公司的……但这个状态。” 长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已经让莫尔笙熟悉了岳清言的各种状态，也完全能看得出他到底什么时候在认真干活，在陷入沉思以及什么时候只是在坐着发呆恢复体力。以及，什么时候已经在勉强自己了。 要说岳清言昨天比较兴奋，一晚上写了七千多，这并不奇怪。实际上只要他专注投入，连续三个小时就肯定能有六七千，加上修改时间也就是四到五个小时，效率非常不错。可现在，他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能够一晚上写到七千多是正常，但趴着睡着了则是因为他已经过了亢奋阶段，进入了低落期。 “要是没什么大事情，和他们约改天呗？”莫尔笙已经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看看有什么剩下的材料或者可以加工的残羹冷炙。 “金渊今天过来，商量之后几卷的封面和插画。十本书的书脊要练成一幅画的，之前金渊也只画了个边边角角，这次也要来商量怎么补完。很多事情呢。”岳清言说：“本来没想安排在今天，但金渊明天开始要参加漫展，只有今天有空。” “现在知道作者辛苦了吧？除了写还要掺合那么多事情。” “得亏我还算是写得好。不然哪有资格参加这种事情。”岳清言耸耸肩。在网上，多少作者出书的时候惨遭出版社搞了个巨丑的封面，除了自己哭是一点办法都没。而现在，自己能参与数的封面设计，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至于辛苦？不存在的。 “那我陪你去？”莫尔笙问道：“今天没课。正好去学习下。” 岳清言同意了。最近这段时间，莫尔笙几乎在给自己当助理了，那这种工作的机会，让她去跟着学习也是应该的。就连他自己，对于画稿啊，图书出版要求啊之类的，也是一知半解。 然而，到了明前公司，刚在会议室坐下，许盈盈就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在一起了？” 许盈盈的语气分明已经确认，只是需要两个人亲口来核实。 这下子莫尔笙就觉得奇怪了，他们两个如梭举止亲密，或者故意秀过恩爱被许盈盈看出来倒也算了。莫尔笙自问今天和岳清言在明前这些人面前，从来没任何和平时不一样的举动。 “你怎么看出来的？”莫尔笙实在想不明白了。 “很简单啊，”许盈盈笑着说：“以前你做什么都首先注意他的反应，现在，开始注意我们的反应了。那当然就是，不太需要首先知道小岳的反应了，因为你心里有底。所以就开始看我们是不是看出来了。” 岳清言笑着说：“是不是现在大家都流行这么玩了？很有趣吧？” 许盈盈说：“稍微注意一点，能观察到很多，平时干活啊，折腾项目啊也更有效率点。” “好吧好吧。大家互相也没什么秘密了。各凭眼力吧。”岳清言笑着说。 许盈盈冲着莫尔笙说：“真不容易啊。不过，这家伙除了写得好，到底那里好了？” 作为一个女生，许盈盈就没莫尔笙那么文青。她可是要找个会一直宠着她的男友的，完全无法理解岳清言这样的居然最后还是和莫尔笙在一起了。 当然啦，作为一个出版公司的运营，她为了公司能有岳清言这样的作者而感到开心。岳清言真的是很敬业，写作质量也足够高。但其他方面，最好还是不要太期待了。 “尔之蜜糖，彼之砒霜吧。”莫尔笙笑了笑说。她其实想得挺明白的。 “金渊已经从酒店出发了，一会就到。他签了保密协议以后，已经看到了第五卷，提纲也有。他自己说是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他今天会把全部的封面草图和一些插画的构想草图拿给我们看。”许盈盈说：“今天上午，还有其他渠道的预定数也开始汇总了，情况很不错。你看看，是不是能够加速一下出版？” “你们手里已经有前五卷的定稿了，觉得合适的话就出版吧。”岳清言想了想：“网上的章节发布还是原来的顺序？” “这个和网站平台沟通过。他们没什么意见，网站已经准备参与后期的其他项目运营了。对订阅这部分收入很淡定呢。不过，对你的电子订阅收入有点会有点影响。” 岳清言叹了口气：“有15万册单本的印数保底，电子订阅这部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作者们计算利害关系也很简单的。现在网上一章三千字，大约最高能到一万四五的平均订阅，也就是大致相当于千字四五百的稿酬收入。按照一卷差不多25万字，大约是10万左右。但就出版来说，能有多少收益呢？书的价格，单卷25元，版税6%，平均每本的税前收益是1.5元。15万册就是22.5万，扣掉税，也有将近20万。和网上订阅收益差了有一倍。而且，由于岳清言和明前公司的对赌协议，显然保障出版收益更重要。 写作的时候可以很感性很投入，但在处理自己的经营、拓展的时候，则必须放下很多东西。必须考虑清楚各种，权衡利弊。想什么都要是做不到的。 “行，我和阿跃还有连总回头商量下，做个方案，然后我们回头再聊这个。” 一个小编辑带着金渊走进了会议室。 金渊是个高大的男生，看起来二十四五岁，收拾得很利落，完全没有二次元的感觉，反而看起来像是个能干的高级白领。 一走进会议室，金渊的眼神立刻就聚焦在了岳清言身上。 “岳老师，终于见面了。您的作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你好你好，抱歉一直在赶稿子，一直没和你搭上线。终于见面了啊。”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后，才终于坐下。金渊则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叠画稿展示给大家。 “你们看，这些是我做的标准版的封面。前五卷的封面、封底我都做完了。书脊因为画稿还需要你们确认，没把图片叠上去。然后，这是书脊连缀图的全图草图。”金渊把一幅幅画稿排在桌子上，一边向大家讲解每张画稿的功用。“logo设计是按照你们给我的版本弄的。官方设定我都用了，就是在构图、光影等方面做文章。然后，给你们看这组图，这是画封面的时候一时脑洞大开搞的，有几张了。” 封面图岳清言看着都挺满意的，后面几本还没上色只是线稿，但已经能约略看到成稿的样子了。金渊不愧是圈内大手，不说他本身就是《银英》的书迷，出于工作他都非常认真地研究了作品，对作品的气质把握非常准。而在画面呈现上，金渊的画稿总是张力十足，非常有质感。 “这些画……好有趣。”岳清言拿起了金渊后来拿出来的那些插画，一看就被吸引住了。 金渊用的都是历史上著名画作的构图和质感，用油画的质调做了一套插图。其中《杨威利之死》用的是《瓦尔基里之死》的构图，把环境放在了星舰上杨威利的舱室内，周围围拢着尤里安、菲列特利加等人。而仿照《最后的晚餐》的构图和光影，金渊画了联邦和帝国各一张群像…… “很棒啊。”大家传看着这组图，啧啧称奇。 “我的想法是，这组东西，作为周边或者是纪念图来发。”金渊说：“绘画圈的，对这个作品也都很看好，加上你们和网站的运营，这本书应该会是一个可以持续营收的系统。这个，已经需要一个成熟的设计和美术团队来统筹了，你们运营很给力，但在美术方面似乎并没有决策。所以，我今天来，也想来问这么个事情：我想当《银英传》的主美。” 金渊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画手大大，做设定和创意的能力也很强。一方面是对《银英》作品的喜爱，希望持续为这个有着很强生命力的作品系统创作，同时，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从中获得更多，让自己的作品随着《银英》一同得到更多的认同。 “这个……我没意见。”许盈盈连忙说：“不过这要请示连总。我们的确需要个主美。可以给你增加点信心。昨天，第一卷第二卷下厂，首印数15万册。” “厉害啊。全套怎么都有百万册的销量了，加上网上的销售，恐怕是这几年最佳幻想类题材作品了吧？”金渊赞叹道。 “最佳？真不敢说。只是写得比较长，引起的注意力比较多。最近我也在读各种科幻作品。也看到了很多特别厉害的。”岳清言谦虚地说。“我也没问题，金渊大大，以后多指教啊。” 第三十一章 把创作当作工作 岳清言想了想：“我想三个月内写完全文。应该差不多了，手上已经又有了半本和几个外传。最近状态不错，我就写快点。” “那太好了。很快就能看到全文了。加上外传是11卷？”金渊开心地说。 “公司的想法，外传还是附在每卷后面，不另外发售了。但全文结束后发行盒装套装的时候可以把外传单列出来。”许盈盈看向了金渊。 “我明白：多做个外卷的封面。” “干嘛那么着急？”一直在旁听着的莫尔笙忽然问岳清言。三个月写完，那岳清言这段时间的压力也就越发大了。她担心的并不是岳清言有没有时间陪自己，而是，他是不是真的受得了。 “3个月估计不大可能。建议你拉长一点时间。第三卷下周最晚下下周排印了。然后你还得参加读者见面会之类。目前我们规划是sh、bj、zq、广州四场。加起来耽误两周时间吧。应该挺影响你写东西的。不过，你也最好好好休息一下。”许盈盈立刻驳回了。“我们可没催你，实际上你的进度已经比预料中快很多了。真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莫尔笙没吭声，这时候她说话看起来不太好。但岳清言却也没反对，而是侧了下脑袋，有些无奈地说：“好吧。读者交流会是我答应的，我肯定配合。” 莫尔笙松了口气。读者交流会的时候她得上课，那就没办法跟着一起了。她也会斟酌，这个时候是不是适合一直跟着一起。畅销书作者有时候也和明星差不多，有女友、老婆之类，会影响人气的。岳清言虽然走的不是这种偶像型作者的路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干嘛那么拼？”莫尔笙有些嗔怪，压低了声音问。 “想写下一个故事了。”岳清言坦率地说。 结束了会议，岳清言和金渊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岳清言并不准备去漫展，并不是没兴趣，而是大家约着一起吃饭，要好好调整下。岳清言现在好歹也有个不大的朋友圈，除了明前这帮人，还有圈内作者。因为听说了首印数，杜骁正张罗着好好宰岳清言一顿呢。岳清言不见得多喜欢那么闹的环境，但大家的好意，以及放松一下的要求还是有的。 “你去吗？”岳清言问。 莫尔笙想了想，还是说：“算了，作者聚会我就不掺合了。明天我有课，另外，金老师说，好像会所那边找你。说你下次去的时候提前和他说一声。” 岳清言点点头。他有一阵没去会所了。连断魂枪也有一阵没练习，至于现在，大概就保留了跑步的习惯吧。与世隔绝了差不多几个月，现在心情大好，也是可以出来走走了。 “那今天，去看电影？”岳清言挠挠头。既然和莫尔笙在一起了，总要有些有仪式感的活动吧。 “你想去看什么？” “不知道。要不过去随便看看吧，哪场时间差不多就看什么。” 莫尔笙能明显感觉到，岳清言在笨拙地想要做什么。她笑着说：“好啊。今天没什么事情，倒是正好。” 就在他们俩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阿跃又冒出来说了一句：“对了，改天到公司来前两天说下。之前和你说要给你雇个专门的公众号运营，之前也没什么内容。现在你既然要搞读者见面会了，就得落实这个了。你定时间面试公众号运营。” 岳清言点了点头。现在的作者，各种麻烦事真的是太多了。而他，自己的事情都没搞明白，居然要开始有人靠着为自己工作过日子了？这个，又是一份压力。 一起走在商场里，莫尔笙问道：“你准备写什么了？几个月都写一本书，应该也很闷吧？” 闷是当然的。岳清言现在的情况，任务都是一个完成了才能写另一个。对于作者来说，当然这也很正常，但作者自己肯定会审美疲劳的啊。这类超长篇，作者断更弃坑的最大原因，就是自己没动力写下去了。这个动力有的和钱有关，但大部分真和钱没什么关系。持续考虑一个超级复杂的故事，对脑力的消耗，以及形成的强烈而持续的倦怠感，那才是最折磨人的。对于网文写连载的作者来说，每天起床天然就欠着读者几千字，收入压力、写作的情节思考、身体状态、各种各样的日常杂务都会让人兴不起去打开电脑碰键盘的动力。就算打开了电脑吧，看个资料然后顺着链接一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看个视频或者电影，然后不知不觉就好多个小时过去了，反正今天也来不及更新了明天吧……各种各样的诱惑都在让作者们无所适从。写作，最大的敌人从来就只是自己。 岳清言有动力也有压力，压力在于他不敢不写完，甚至不敢烂尾。不然，天晓得浮士德会怎么判定。来个负面效应什么的，那就很惨很坑啊。在《银英》里，可以称之为负面状态的玩意太多了。罗严塔尔的诅咒、奥贝斯坦的义眼、高登巴姆的生孩子是怪胎……莱因哈特的告白无能和杨威利的恋爱无能……想想就让人害怕。别忘了，这本书还有附加条件的，还会影响到自己身边的人。他现在认识的人太少了，这里面真的哪个倒霉了都不好。 动力，来自于那些读者、画手，来自于明前公司和网站对自己的期待，自然也来自于钱。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归根到底还是看自己能不能畅销，能有多畅销。杜骁已经很厉害了，然而这家伙的家庭负担，还是给岳清言狠狠地提了醒。魔都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好好活下来的。 另外，随着自己写着权谋写着战争与政治，岳清言也需要为以后的种种进行一些布局。他一直到现在，每本书都是被动应付着。但随着浮士德开始附加要求，以后可能会更麻烦。他写的小说，除了要应付自己的社交要求，比如给莫尔笙写一篇《破碎故事之心》，要应付经营和发展的要求，比如目前写的《银英》，就算浮士德不提，也应该有一些附加要求。 比如，自己有没有什么知识或者能力上的短板？能不能靠着小说写作来获得相关的技能？自己日常的学习不会停下，但从效率上来说，抽取一个技能出来，要比自己学很长时间都来得管用。比如“语言学”他以前觉得没用，但随着写作过程，他越来越感觉到，不管是拿捏每个角色的说话方式、方言特征还是模仿模拟民国腔调、学术腔调、历史腔调，语言学都有着非常大的作用。现在的他，一下子就能把不同风格的文体特征辨析清楚，并变为自己能用的元素。 抽取技能虽然非常随机，但一本不行那就多写几本，或者一个小说里集中几种技能，抽到哪个都有用。这种布局，或许可以开始尝试一下。他现在的技能，实在是太过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了。互相间压根无法形成合力……大概只有在装逼领域可以形成合力了。 岳清言没想好具体要写什么，但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他需要用几个月的时间，列出对自己的个人发展能起到作用的各种领域，然后开始规划内容方向和剧情。 岳清言现在有点明白了过来，自己前世为什么不是一个好作者了。如果前世能有这样的专注程度，怕不是早已成神了。现在的他，在压力面前，并不是一味地应付，而是想着如何去组织手上可以使用的各种技巧和元素，去规划和编织故事。在写《你的名字》的时候，虽然故事是人家的，但将故事呈现出来的可是自己。在完全没看过小说的情况下对着脑子里记住的电影来扒故事，并呈现为质量相当可以的文本，这本身已经是创作了。 短篇那些不提，基本可以认为他的文字实现不占比较高的比例。但现在写《银英》，除了故事核心，少部分的名句，其他全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将脑中记住的散碎的点规划提炼出来，并呈现为完整的故事，甚至在完成度上还要高过原著。这种能力以前他可完全不敢想。 写故事并不是别人说什么什么是热点什么什么类型有趣好玩就能写出来的。自己的知识常识积累，自己对于特定语言类型的敏感度，对于故事、角色、桥段的掌握度，以及自己的意识形态、理念、思考深度，和一段时间内的情感情绪积累……这些决定了一个作者能写什么。 然后再看市场需要什么，两者有没有结合点？又或者自己有没有这个信心决心来创造一个细分市场？这些都是一个作者在谋篇的时候就需要考虑清楚的。 宏观的写什么再结合微观的怎么写，才能够充分体现一个作者之所以是一个作者，一个作者为什么无法被取代。 《银英》大门类算是太空歌剧，细分品类应该算是王朝战争，但它的写法，则偏向于多角色群像的pov，只是行文不会如此显露出来而已。当你能想出一个好故事，并且找到适合呈现它的细分品类，文笔又不要太糟糕，没道理会一败涂地。你看文笔差成《五十度灰》这样的不也大火了吗？ 经过了100万字超高难度的类型文学思考，现在的岳清言在具体行文的管理和控制上比起以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写作靠灵感和激情？那这种动辄几百万字的大长篇是如何产生的？没有任何一个作者能够为此那么长的篇幅储备足够的激情。开始都有激情，但到后来呢？还是看自己是不是有对文字足够强的鉴别能力，来管理自己写作的东西。有强大稳定的自我管理能力，保证创作的时间和专注度。 而作者，只是一个工作而已。一个确实需要天赋，但更需要严格的执行能力的工作。 当岳清言明悟了这点，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完成工作要求？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份工作做好呢？ 第三十二章 新作者成长中 岳清言的新的写作计划，就是想要部分实践自己的这个思路：把故事和故事类型的概念拆分开来，写一系列形态不同的类型小说，有短篇有中篇和长篇。而且，在角色的设计和分配上，更强调设计感，这样虽然不如之前写的东西那么原生态，一开始就完全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那么清晰和鲜明，却是可以附加这样那样的要求的。尤其是在附加角色技能的描述上，也更方便了。 抽取技能那是大海捞针，对于抽到有用的技能，只能期待却不好指望，不然，保不齐就会给你什么“惊喜”。 比如“口嚼酒”这种，到底该拿这种玩意怎么办？钢琴技能虽然学了，岳清言也没什么机会施展。其实吧，“目测体重”他倒是一直在用来着，但从没对任何人说，免得被以为是变态。 但是，写类型小说，在一个职业方向堆积各种不同专业领域的人，就算运气再差，至少也能够抽出一些有用的技能吧？如果是关键的专业领域，甚至可以反复写作品来刷技能。虽然还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技能，但或许有类似的和可以触类旁通的。得到了技能怎么用，那就是考验岳清言的剧情规划能力的时候了。 这还是最近这段时间，写了好几个月的书，岳清言第一次把技能的诉求摆在了创作之上。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把《银英》完本了。不过，岳清言还想了个方式来验证自己的理论，那就是指导一个作者出来。可当他问莫尔笙的时候，莫尔笙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不是要当作者嘛？怎么现在不想学了？”岳清言愣了。之前的确是有点拿莫尔笙当助理在用，但该指导该说的时候，他也没少提点。莫尔笙写东西的进步很大，甚至理论水平也蹭蹭往上涨。 “就是因为要写东西，所以我才不想学啊。”莫尔笙苦笑着：“你的方法我知道，其实现在你已经开始用这种方法来解决创作倦怠了不是吗？但是，这个真的学不来。” “学不来？”岳清言想了想，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难的。 “我还是灵感型的作者，也没指望靠写作过日子。这种方法只适用于职业作者吧？虽然方法是简单，但工作压力太大了啊。我真的受不了这个。还是好好当我的灵感型作者，写完了找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再改稿子就行。”莫尔笙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有几分遗憾的。 岳清言想要教她的方法真的很好用。但她在岳清言身边待久了之后，自己写东西大概提升有限，但视野却是蹭蹭往上涨。岳清言读的书，她也跟着读，岳清言还经常和她交换心得。而从一开始岳清言写什么都觉得无比惊艳，到现在看他写的《银英》已经能感觉到哪段比较流畅哪段比较凝滞，哪段情绪不对劲或者是状态不好。其中很小一部分是因为不再把岳清言当作是偶像，而更大的原因则是自己的文学鉴别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她开始知道自己写的东西的问题在哪里，如何去解决了，但是，她并不希望真的成为一个职业作者了。她意识到，这种生活她受不了。如果她和岳清言都这么来，这日子就彻底没法过了。 “你不是明天要和作者们聚聚吗？让谁给你推荐一个呗。就说是当助理都行，现在你怎么都算是当红畅销书作者了。这还不简单？” “也行。”岳清言也没等第二天聚会的时候，而是立刻就在一个作者的小群里说了一下这个事情。小群里只有弥芜、杜骁、阿跃、许盈盈这几个。杜骁立刻表示，过几天带人给他选。 “行了。搞定了。”岳清言把手机屏幕翻给莫尔笙看。 算是一次约会吧，但岳清言和莫尔笙聊着的仍然是大量和写作创作有关的事情，以及作者圈的八卦。以及，两人可以说仍然没有一点进展，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诸如拉手啊、搂肩啊、拥抱啊之类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发生。两人看电影的时候的习惯非常一致，闭嘴认真看。然后，散场之后才开始吐槽和讨论……稍微聊了一会，两人自己都笑出了声。他们这种相处的方式，恐怕很长时间里是改不了了。 第二天的作者聚会上，虽然是岳清言买单，但谁也没真的下狠手宰他。或者说，在场的作者，已经鲜明地变成了不需要宰和不敢宰这两种了。弥芜、杜骁、参须这些老牌作者，都不差这个买单的钱，无非是凑个热闹，大家聊一些新进展，看看能不能打打配合互相有个照应。而另外一些参与进来的作者，有两个是征文比赛获奖者，有几个sh本地的作者，还是分属不同公司的。这些虽然和岳清言年龄相仿，但征文活动之后，岳清言几乎没参与过征文获奖者或者是本地年轻作者的圈子，一脑门子钻进了赶稿里。之后就是15万首印……一下子就把和这些人的差距拉开了。 “你好，征文那次见了，后来真的是一直没碰到你。”一个没想到的人主动凑上来和岳清言打招呼，征文的时候，被董石遒带在身边的咖咖。 “你好，这真的是我一直在赶稿，很久没出来玩了。”岳清言连忙解释。 咖咖摇了摇头：“能坐得住那么久，也算是厉害的。我有几篇稿子，回头你能帮我看看嘛？” “这个……董老师指导你的，不大好吧。”岳清言想要推辞。 “我叔叔给我是帮了很大的忙。但提高我的写作能力方面，他也帮不上忙啊。他自己也知道落伍了，索性就搞搞文化活动组织策划，很久不写东西了。”咖咖坦率地说：“前一阵，叔叔看了惊蛰编的那个短篇集，也追着在看你写的《银河英雄传说》呢。我本来就想找你的，但这次，我叔叔也提出，让我来找你。” 岳清言看咖咖解释得诚恳，而之前弥芜、杜骁、阿跃也颇为这个咖咖开脱，知道之前不是她的问题，也就大方地说：“好的。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回头再约吧。” 杜骁则和岳清言分享了一个消息，他的小说《天际线》就快要开机了。 “唉？这可是可喜可贺啊。”弥芜也这么说。岳清言连连点头。 “这要分两头说。开机了能给我刷一波关注度是很好，就怕拍不好，万一砸了，我也倒霉。”杜骁有些焦虑：“你们也知道，有种形容方式叫惨遭影视化。有时候还是有道理的。” “有剧本了吗？”弥芜问。 “当然，这个组这方面还是靠谱的。剧本我都看到了。但这年头，看剧本没用啊。” 弥芜说：“那要不我们先帮你过一遍剧本？” “也行。就让你们辛苦下，回头我请吃饭。”杜骁答应了下来。 “那我也能跟着见识下剧本啦。完全没碰过，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岳清言说。 杜骁也是很无奈：“我自己也一知半解呢。和写小说真的太不一样了。一开始还让我自己写，我完全不敢。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也就是看看，我对剧情之类也没什么话语权的。” 岳清言一惊：“那么惨吗？” 杜骁：“这也是行业常态了。碰上喜欢忠于原著的制片和导演，就会多问作者的想法。不然，也就是买了个版权，一个名字，天晓得他们怎么弄。我还算是不错了，有的作者，等电视剧或者电影上线才看到，然后还不好公开骂人。” 弥芜也叹了口气：“作者还是弱势啊。这么大个行业，我们没什么话语权的。你呢？听说《银英》在谈漫画和动画改编了？” 岳清言挠了挠头：“不是说是秘密的吗？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弥芜笑着说：“这个圈子里哪有什么秘密。圈子太小了。我合作的一个影视公司，也想做个动画项目，然后联系的那家公司说正在谈一个银河战争向的改编方案。那公司里的制片，去谈项目那个，是我的好朋友。顺嘴问了下是不是银英？果然是。” 岳清言：“这个我没问。我最近专心赶稿呢。前天印厂那边拿到数字了才觉得可以松口气稍微休息两天了。也不知道明前谈到什么进度了。” 杜骁：“希望不是惨遭动画化吧。”他笑得有些苦。“你应该去问问的，不过明前做这些事情相对靠谱。” “对，金渊来当了主美。等他这几天漫展结束了就入职的样子。” “金渊？厉害啊。多少人想让金渊出张封面都难。给你当主美，那应该基本品质是保得住的。” 弥芜忽然提到个事情：“对了，金宸前几天给我也发了个消息。问我有没有时间帮忙什么的。找过你吗？” 岳清言还没来得及和金宸联络呢。他摇了摇头：“小莫也给我带话了。说金宸找我。我回头就去问问怎么回事。好像是和会所那边有关吧。” 弥芜忽然想到一桩事情，说：“你们有没有听说，冯老先生最近好像投了一大笔钱给大学那边。金宸不是和你一起弄了个文论社，应该和这个也有关系，不然不会让你家小莫带话给你。似乎是准备成立一个新的专业架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岳清言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被弥芜忽然打断了：“唉？你和小莫在一起了？我故意说你家小莫你居然没反驳？” 杜骁在一旁哭笑不得：“弥芜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第三十三章 小虾米也有梦想 弥芜毫无疑问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现在妥妥已经是都市女性的心灵导师，但他的八卦程度也挺无敌的。而且，她最大的特长就是把自己的真实目标隐藏在各种各样拉拉杂杂的对话中。 不过，弥芜关注到的东西，不说大家感不感兴趣，或许也都并不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吧。 至少岳清言就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的细节，同样在暴露着自己的很多决定和思考方式。对于朋友是无所谓，你们知道反而解决了我自己有些没法说的话题，但对着那些陌生人，乃至于敌人，那就不好说了。 “我和小莫在一起了。还是以前的相处方式。”岳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慢慢来吧。” “这样也好。”弥芜点点头：“金宸这次很上心的，对他来说是个挺重要的机会。” “专业？那就是系主任之类的位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杜骁对这些不大敏感。 弥芜想了想说：“关键不在于这个学校和专业内的东西。冯与山是什么人？大商人、大慈善家、热心公益的社会人士，他牵头投资的可不只是一个学校，似乎是对和冯氏的整个商业盘面有关联的各种学科、专业进行布局。 现在的商人们，已经越来越懂得什么叫做布局了。以往，这种布局多数体现在科技领域，有足够体量的公司、或者是行业管理方，筹集相当资金，投入到行业前瞻性科技或者是能够链接不同行业之间的技术体系上。有些投入能够获得相当的收获，比如专利技术，然后，在相关专利技术真正投入使用后，进行这些前瞻项目布局的公司或者其他类型实体就能够从中获利，或者至少是收回全部或者部分投资。而另一种长线布局花钱不少，但要说有没有实际的可供回收的系统，那就未必了。比如通信领域的公司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员，进行通信引领生活方式变革的研究，能收获什么呢？最终的研究成果可能就是一些揣测、一些概念、一些描述。当然，研究人员们从工作需要和考虑投资方心情的原因，会将所有这些东西写得学术一些，专业一些，仿佛是进行了无数的调查，小范围的前瞻性试验和纸面模拟，但其实还是改变不了，它的产出物大部分建立在并不非常牢靠的揣测、估计、推演的基础上。 而现在，这种研发和布局也不仅限于科技和相关领域，也开始进入到了人文学科。因为，现在当科技越来越不成为障碍，想得到的总能做得到，企业和行业运营发展的核心又回归到了人身上。如何增强企业凝聚力，如何推进企业和行业的竞争精神，如何为企业下一阶段需要的工作方式和协作形态建立基本的理论框架和行为范式，如何用新的理论去引导更有效率的发展，如何在不同的准则之间选择最合适的以及如何权衡其中的优先级，越来越纷繁芜杂的社会思想和行为形态将把各个行业变成怎么样，又会衍生怎么样的要求？…… 一些企业已经开始从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等层面开始探索这样的东西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站在行业顶点的企业和集团，他们没有生存压力，但往往在发展上受到了限制。这种限制有的来自于行业本身的形态，有的来自于总体市场规模，也有一些来自于公司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冯与山的远山集团就是这样的存在。 远山集团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企业。虽然企业内部的规程管理等等，用的都是非常现代化的技术，但整个企业的逻辑，则是真正的传统儒商的逻辑。 在各种企管类报道中，能够被轻松搜出来的是远山集团开发出来的“必要流程管理”的东西。在一个项目在公司内部建立后，整个相关流程上只有财务、法务以及冯与山三个环节是有一票否决权的。其他相关的流程都是按照情况，需要“确认”“支持”“知悉”的，而在发起流程后，如果不在限定时间内进行处置，则默认为“存疑”。当“存疑”选项出现概率超过30%，则需要项目发起方进行说明会。说明会后流程默认进行重新发起。这时候，相关流程如果再不做处置，那就默认为项目成立。这种规范简约的磋商制度，大大减少了流程审批时间，让远山集团的工作流程最长的只有11天，最短的仅有4个小时。而且，每个审批环节都有自己的权重分，一旦流程上有足够的权重分，则可以在其他人存疑的时候，强行通过流程。总而言之，远山集团内部的流程管理，非常重视“人”这个环节，通过流程的方式体现了对关键成员的重视。虽然也有弊病，但从目前看来还是利大于弊的。 远山集团经营范围非常广，最主要是金融、大型工程建造、商业和公共地产等。之前，远山集团已经过全球首屈一指的图书馆、博物馆的建造商和运营商，现在，正从这个领域为基础发端，在想进入到全球范围的信息和知识供应商，策略服务领域。然而，目前远山集团这方面的推进，仅限于管理服务器和投资各个大学的各种人文学科。 在这样的浪潮中，金宸也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但对于金宸来说，这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传统中文系的文论研究上，乏善可陈。很多人一辈子就和少数几个作家作品打交道，不断触类旁通去挖深挖透。但全国那么多学校的中文系，随着中国国力的提升，这些年海外汉学又有获得大发展的趋势，再加上国内意识形态方面的限制导致一些理论的研究受到限制，金宸一直觉得中文系快玩到头了。这个全然的学术研究学科，根本无法和现在的市场环境融合和对接。而且，中文系的研究方法，几乎都是人力和主观的。除了打印论文比较自动化之外，现在的中文系的研究方法，几乎还是一百年前的样子。金宸既然拿到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会想方设法做得最好。于是，和理论与实践都挺厉害的岳清言聊聊，乃至于让他帮自己一把，金宸是这么想的。 知道了这个事情，岳清言倒是很淡定。他不可能去学术领域，但要说帮忙，那完全没问题啊。写作和理论如何连接应用层面，本来也就是他现在正在考虑的东西。金宸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提供试验品。 弥芜则有些感慨：“作者拼死拼活，一年能有几百万上千万就不错了。哪比得上这种企业，这一轮所谓的布局，扔出去怕不有三四个亿？毕竟人文学科真的花不了太多钱。听说有的学校有的专业都不明白怎么跟远山集团要钱，唯恐要多了把人吓跑。远山集团据说最低的一个合作，才给了对方大学20多万。” 杜骁说：“作者真不算什么。也就是大家露脸多，门槛低，知道的人就不算少了。真说整个文化产业，就现在这规模，真的呵呵了。去年票房算500亿吧，整个出版市场估计也就200到300亿，还要包括不少小说以外的东西，算上电视剧市场200到300亿？这个数字我估计的，也许不准。加起来也就1000亿人民币，1000亿人民币看着很多，但真不算是个事。人家说不定一个项目都有那么多了。我看啊，文化产业的人就是太爱把自己当回事了。” 弥芜：“对啊，作者算什么，编剧也不算什么，碰到了这种资本大潮，谁都说不上话的。你的作品改剧，你不也说不上话吗？” 杜骁：“这就涉及到人身攻击了啊。你的作品改编的，你不也掺合不上吗？” 弥芜：“人贵有自知之明啊。你的书，30多万字，改个剧情节量足够了，差点也算是不给人家编剧找麻烦。我呢？我的书一本就十几万二十万字，还有灌水煽情的。就这情节量人家说改60集，我能说什么，当然说好啦。人家出钱帮你的作品做推广，花大价钱找人帮你灌水。编剧一集15万，我敢说什么吗？人家花了300万拿了你的作品改编权，凭什么啊。不就是让你该配合宣传配合宣传，该闭嘴的时候闭嘴吗？大家互相不要添堵，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下一单买卖还有得做。真把剧做砸了，我就说尊重不同表现方式不同，花痴一下哪个演员好帅好漂亮想舔，我还真不敢说想睡，怕他们当真。如果改得好，那就大喊给导演制片大大点赞，编剧是我一生挚友！妈的，谁要和她挚友啊，改我的书改成那样，还挣得比我多那么多。我他妈的想把她送进绞肉机好不好。” “喂喂，别把真相说出来啊。会吓坏小岳的。”杜骁连忙说。可看他的表情，真不像是要劝弥芜不说。 这也算是对自己的提点吧。年轻作者，越是写得好的越是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天下尽在我掌握。有改编机会那当然是听我的，罩着我的想法来……然而，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作者的地位真没有粉丝读者们想像得那么高。 “我明白的。”岳清言拿起杯子敬了两位前辈一杯。“我没那么天真，你们应该知道我啊。多谢你们给我争取的机会，不管是明前公司这边，还是任何别的方面。我不擅长说感谢的话，但……你们懂的。” “哟，敢跟我说场面话了吗？有进步啊。听我的，你写好东西，也别忽略了圈子里的关系。不光是你在成长，所有人都在成长。那个咖咖不是找你吗？她底子不错，如果能帮上她，说不定能带个好学生出来。她叔叔虽然写得滥，但地位和资历真心厉害啊。很多资源，都是我们够不着的。” “嗯。我明白……可我以为你讨厌咖咖？”岳清言说。 “我是讨厌咖咖。可这不冲突啊。”弥芜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地说。 第三十四章 泥坑中的人 和作者圈的这一餐，除了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外，岳清言确实认识了不少人。他现在已经是声名鹊起的新锐畅销书作者，单册单次印量甚至超过了弥芜和杜骁这些老牌作者。说他现在风头正劲那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这么个存在，对于一部分年轻作者来说，却是有些讨厌的。作者圈聚餐的名单也不是岳清言自己定的。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人，他基本上不认识什么人。一顿饭上加的微信交换的电话号码比过去几个月都多了。 哪怕是受邀的年轻作者，看着岳清言和弥芜、杜骁、参须、咖咖这样颇有知名度的作者之间的互动，也会有些吃味，更别说被排除在外的那些了。 稍稍过了几天，明前公司的文学总监阿跃就在他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作者圈里流传着的一些怪话： 岳清言也没什么本事，就是明前公司捧着…… 《银英》这种流行文学、科幻小说，没什么格调。岳清言这是自甘堕落。明前也没救了，为了销量什么都做得出来…… 岳清言靠着征文比赛出来的，还不是去写网文了，就是冲着挣钱多才去的…… 阿跃是个非常警惕的人。这些传来传去的怪话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比较好的一点是，作者圈大家也都是讲规矩的，这些话也就是在一些小群中传，并没有被弄上网形成风潮。当然，阿跃揣测是因为这些人自己都没什么号召力，怕是这种言论一上网，会被宴火聚集起来的《银英》粉丝们撕碎。 但这个兆头太不好了，阿跃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之后一旦让这些言论发酵，对明前公司的影响也说不上好。 “要不要通知一下小岳？”公司的运营编辑了解到了这个情况之后也通知了许盈盈，许盈盈直接找阿跃问了这件事。 “是谁搞出来的？”阿跃问。 “我让编辑们去作者群研究聊天记录了，看是谁先兴风作浪。” “征文比赛的作者吗？”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打过交道的之前那帮年轻人。还有，惊蛰也说不定，他对年轻作者还是有点影响力的。”许盈盈的这个回答比较公允，现在的情况，作者圈里流传这些怪话，那是很难真正揪出元凶的。大家谁都不傻，最初的源头肯定是吃饭喝酒时候的碎嘴，没人会承认的。 “不用和小岳说。现在小岳给我们的是《你的名字》《断魂枪》《红玫瑰与白玫瑰》《破碎故事之心》《银河英雄传说》《你一生的故事》《八分钟的温暖》这几篇？”阿跃想了想：“《你一生的故事》《八分钟的温暖》这两篇征文比赛的还没发过吧？” “对，大赛页面上有公示，但征文比赛的稿子，不是要编文集吗？” “文集已经差不多编好了，在走书号流程了。这样，分两期连载《你一生的故事》《八分钟的温暖》，公号全部发。找人写评论。不要找弥芜和杜骁，可以约参须。然后跟着发《断魂枪》，评论让连总写。《红玫瑰与白玫瑰》分四期连载，评论找董石遒去写。”阿跃斩钉截铁地说：“连着发，除了公司的运营信息，就发他的小说连载。” “这个……行吗？”许盈盈有点害怕。明前公司的公号有微博、微信、知乎。 “我们的公号本来就很随意啊。”阿跃冷哼道：“只是个表态。别写错笔名，两个笔名倒是能让不知情的人混淆过去，不会显得太突兀的。” “就是给那些作者看？”许盈盈明白意思了：“就是说我们明前挺小岳挺到底了是吧。” “这是一，另外，真正感受一下他的写作质量。”阿跃说：“写不出来就给我闭嘴乖乖回去练。” 纵然他们不给岳清言再施加压力，而是自己这边就消化和表示了支持，但岳清言那边现在朋友也不少。 咖咖几乎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到了岳清言那里。咖咖也是年轻作者，自然也是那圈子里的，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毕竟有长辈罩着。但咖咖收集起消息来，可就认真多了，看到有人说岳清言怪话开始她就一路截图收集，还把每个说怪话的作品都收集起来了。 咖咖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得清清楚楚，才找岳清言去报功。她把所有的材料都打印出来，装了整整一书包，在约好的时间到了岳清言家里。 但岳清言确实一脸无奈地回了她一句： “你有着时间多看几本书不好吗？” 咖咖显得好委屈。“我花了好多精神的。” 岳清言倒是花了点时间看了她收集的那些人写的东西。然后说了一句：“嗯，别和那些人多聊什么了。” “啊？你还是生气了？那些人……” “不是，写得太差了。”岳清言说：“错别字就算了，我也不少，不进行校对就凭现在的输入法真的是要被坑死。但……真的一言难尽啊，写得很莫名。还在自然写作的阶段里吧。” 自然写作阶段，是每个作者都要过的一关。咖咖可明白这点了。而现在岳清言仔细看完了她目前为止写作和出版的所有东西之后，还是问她愿不愿意好好学一下，那说明还有救。岳清言的理由就很简单：咖咖已经过了自然写作的阶段，虽然写得不好，但文体意识没问题，一旦指出问题之后，自己进行调整和修改没问题，而且阅读能力强。 “就是因为写得差？”咖咖愣了一下。 “当然啊。作者喜欢引战，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的确是文无第一，但一流二流三流总是有的。我说一句，说我写得不好，至少有一半概率是没看懂，阅读品格不高，这个不算自夸吧？” 咖咖点点头。岳清言写的东西她每篇都看过了，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害怕又是羡慕。任何一篇她都写不出来。度过了自然写作阶段的作者，最典型的特征是看别人的作品指导自己能不能写，能写到什么程度。而咖咖的阅读能力被董石遒实际上是拔高了的。董石遒都对《断魂枪》和《红玫瑰与白玫瑰》这两篇赞叹不已，说这简直神了。他最鼎盛的时期，或许有几篇能和《红玫瑰与白玫瑰》比，但要说《断魂枪》，那是真的瞠目结舌想都不敢想。咖咖就更是不敢去比，完全不敢。 “如果他们写的东西也是一流二流，说我写得好也好，写的差也罢，我会想想是不是。但就写成这样子，文体元素都没搞明白就信口开河。我该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有这功夫多看几本书不好吗？”岳清言云淡风轻地说：“而且，我能干什么？干干净净走在路边，干嘛要往泥坑里跳？” 咖咖想了想有道理，又想了想，觉得岳清言这个逼装得可以。 这时候，门铃响了。是莫尔笙来了。在岳清言在家并且没有在写东西的时候，她就会按门铃让岳清言来开门。看到咖咖，莫尔笙笑着说：“你这个点就来了啊。” “刚到了一会。”咖咖笑嘻嘻地说。咖咖情商可高了，岳清言答应指点她之后，她首先不是和岳清言约时间，而是找了莫尔笙，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明了自己要跟着岳清言学着写东西的意思，并且，背着岳清言，她已经开始叫莫尔笙“师母”了。 咖咖长得可爱甜美，如果说整天和岳清言混在一起，就算莫尔笙完全放心，也难免心里不痛快。但咖咖却给自己降了辈分，主动报备，今天来之前也莫尔笙说好。莫尔笙不来的话，她就约岳清言到外面咖啡馆去了。那么懂事的小姑娘，莫尔笙可是颇为喜爱。 “不是说还有个作者推荐过来吗？”莫尔笙问道：“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唉。是杜骁杜老师推荐来的。是个男生。”咖咖说：“我没见过。不过，我今天早到了半个小时。那家伙笔名叫啥来着？观熹？” 门铃又响了。这次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不过，看起来只是适逢其会。因为其中一个居然是彭劲康。另一个，则是和杜骁推荐来的观熹。 观熹有些腼腆，自我介绍了一下就不吭声了。倒是咖咖拉着他问了些情况。 彭劲康看他们介绍完，立刻就插嘴了。 “老岳……听说有人在黑你？”彭劲康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地说：“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来了？”岳清言有些迷糊了。 彭劲康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想问下，之前……在新天地那次，你说的很多话，其实是在诓我吧？” 莫尔笙立刻捂住了嘴，把脸扭向一边。那天的情况太好笑了。之后虽然也有很多机会和岳清言出去玩“人类观察试验”但还真么那么搞笑的段子。 岳清言忍着笑问：“怎么那么久你才过来问这个？” 彭劲康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很快就怀疑了。但你来学校不多，也不好找你问。正好现在有事情就冲过来问了。怕你惹了什么麻烦，学校里，还有别的方面，我还是能帮上忙的。要说为什么会发现……” 彭劲康翻了翻白眼，仔细想了想，说：“那次你说的内容对我冲击很大，我基本都记住了。后来又一次，和人聊着聊着急了，把差不多一样的问题抛出去，也让人糊涂了。我后来，改了一部分话，又试了几次，都……很厉害啊。有人还气急败坏到要和我打架。” “这是真的厉害。平时脾气挺好的一个人，简直被我问魔怔了。”彭劲康说：“我又不傻，自然知道你拿话术把我给套进去了。” 咖咖一头雾水，连忙扯着莫尔笙的袖子问。莫尔笙稍稍简单那么一说，咖咖抽动着肩膀趴在了桌子上。 “嫂子，不带这样的啊。”彭劲康看着莫尔笙，眼神清澈地说。“别说了好不好，怪丢人的。” 莫尔笙一口茶喷在了桌子上。要不是低头快就直接喷在彭劲康脸上了。 “你叫我什么？”莫尔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和老岳在一起很适合。虽然我知道他是诓我，但说得都对，我一直有在反省。” 咖咖从臂弯里抬起半张脸，嘟哝着说：“以前都管人家叫尔笙，现在新人胜旧人了，管人家叫大嫂。” 莫尔笙转头盯着咖咖。这姑娘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真得好好治治。 咖咖咳咳了两声，连忙坐直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岳清言微微摇了摇头：“我被黑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忘了吧。” “教我吧。话术……或者随便别的什么。教授说我技术上都没问题，修养上大有问题。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这方面最厉害了。”彭劲康诚恳地说。 这倒是完全出乎岳清言的意料了。看看咖咖，看看观熹，又看看彭劲康，他觉得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一帮人也是带，点了点头。 彭劲康仿佛是中场扔了个三分空心入网，跳了一下挥拳表示了兴奋。然后转头冲莫尔笙说：“嫂子，以后请多指教了。” 咖咖再次默默拆台：“好玩不过嫂子……唉哟！” 莫尔笙的指节敲在了她的额头上。莫尔笙有些头痛，仿佛辈分有点诡异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弟子服其劳 咖咖忽然这么闹腾起来，大概还是因为心里有气。这个小姑娘自小就被董石遒带着学写东西，跟着大前辈的好处是真的能学到不少，加上圈内资源好。但这其中的压力自然也不小。咖咖的情商高，大部分倒是在回避各种冲突中历练出来的。毕竟，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好，这是实打实的黑点。 而现在，董石遒觉得让岳清言指导她更合适，她就轻松多了。面对着叔叔和面对着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男生，这种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但岳清言可以不在乎别人泼脏水，因为他底子强大，咖咖倒是觉得这个不需要忍，不能忍。不过，岳清言说别折腾，那就别让他知道她在折腾呗。 观熹则是有些心头忐忑。杜骁是他的前辈，观熹出第一本书的时候，杜骁差不多手把手地帮他改稿子和与编辑沟通。但销量还是成问题，大概总共销售不到7000本，对出版社来说勉强回本，不赚什么钱。观熹的路数，和杜骁有点像，现实题材，走的是纯文学路线，要深度和厚重感。但观熹自己对社会和生活的观察力不够，阅历积累不够，导致他的小说现在看起来有些浮在表面，并没有触及到核心问题。真要是触及到了，却也容易写得过火。这也是年轻作者的通病：控制力差。 观熹同样也混迹在那些年轻作者的群里，也知道最近几个群里不太平。但他被杜骁推荐来跟着岳清言学习，也就不方便发声了。杜骁认为岳清言的写作能力至少是不亚于他，这一点观熹也是信服的。然而，被群里的各种言论洗礼，心里不痛快那是肯定的。 观熹交给岳清言审读的是一篇最近写的中篇，能够代表他现在的水准。岳清言看了两遍之后，就用铅笔开始标注了一遍。然后就开始跟观熹聊他看这篇稿子的想法：思考深度够，但描写深度和细节跟不上，于是整个小说有些说教。 然后，岳清言就和他说，哪里哪里要怎么改，哪里哪里这段有问题，哪些段落的先后顺序要调整一下。尤其是调整段落顺序这手，观熹照着新的顺序一读，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都是自己写的东西，顺序调整之后阅读感好了很多，简直跟变戏法一样。 这个岳清言，到底在写作方面有多厉害？他不是应该是个新人吗？理论上他的出道时间比咖咖和他都晚很多啊，为什么把控文字的能力那么强？ 而这时候，也显示出了咖咖在文体能力上，比起观熹还是有优势的。咖咖看了岳清言的调整，立刻就明白是为什么，然后触类旁通地用自己的小说印证。虽然一整个下午都在讲解观熹的这个中篇，但咖咖同样有很大的收获。 两人一起从岳清言家离开的时候，观熹对岳清言不能更服气了。 “喂喂，观熹，怎么样啊？”咖咖拉着观熹问道。 “什么怎么样？” “老岳啊，厉害吧？” 观熹认真地点点头：“真的厉害。说的东西都在点子上，而且能让我完全明白为什么要改，怎么改可能比较好。也不动手帮我改，而是希望我用自己的理解和文字去实现。太厉害了。杜骁杜老师虽然能指出问题，但不知道我的写作方法，这方面我要和他反复磨合几稿才行。” “你能看着老岳被他们这么说？”咖咖笑着问。她已经表露出最基本最简单的目的：为自己找一个同盟。 “心里也不开心啊，不过这能怎么样？”观熹从来不擅长这类事情。 “首先，当然是把事情闹大啊。现在仅限于作者圈，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揪出来说是我们干的。的确也只有我们有强烈动机这么干。不扩散开来我们怎么动手？” 观熹看着咖咖，此刻他已经忽略了咖咖已经开始说“我们”，言语上已经把他划成了一拨。他觉得，这咖咖难道是要坑岳清言？这事情闹大真的好吗？ 咖咖嘿嘿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别忘了，大后天《银英》第一卷第二卷上市，现在正是银英粉们最期待最热闹的时候。为什么明前敢印15万？因为几个平台上加起来，全款预定都有7万了。估摸着好几十万粉丝呢。一旦几个年轻作者暗地里编排宴火的事情传出去……” “只是宴火？” 咖咖点点头：“只是宴火。老岳用两个笔名，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让粉丝们就盯着黑宴火的人掐，这样我们也不容易暴露。只有圈内人才知道夏离和宴火是一个人。但至少不会有什么人会那么早就把这个事情对外说。明前不是把之前的直播视频都删掉了？就是为了不留证据，以后有运营空间啊。” 观熹这时候已经被咖咖的思路带跑了。他点点头说：“那行啊。然后呢？” 咖咖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准备了一书包的黑材料诶。当然是开个马甲发咯。” 观熹已经有些迷糊于咖咖的斗争策略了，说：“这能行吗？” 咖咖嘿嘿坏笑着说：“其实我只是抛砖引玉啦。银英粉们有才的很多的，毕竟这个书看起来轻松，但并不脑残，喜欢这本书的很多都是斗争经验丰富的宫斗粉、历史粉，还有大批的腐女同胞。她们的斗争经验跟更丰富了呢。” 说动了观熹，两人索性连夜就行动起来。那几个说怪话的群里，本来气氛就不打对劲，观熹几句无意识地话，乃至于故意跳出来以跟着岳清言学习写作的学徒身份力挺岳清言，立刻就让群里炸锅了。当天晚上，就有个作者发了微博，把岳清言如何受明前公司的照顾和圈内前辈的提携写了个长文发出去了。同时，也透露了《银英》单册首印15万，估计全系列保底销量已经在100万册以上了。 然后，咖咖开的小号暗戳戳地转了帖，艾特了银英粉丝同好会之类的几个号。银英迷们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银英迷里，真的是有才的人众多。网名叫“进击的菲列特利加”的女生，逐条逐条驳斥了岳清言受到照顾的说法，摆明了就说能力够了难道不该受照顾？不照顾这样的畅销作者，难道照顾这些扑街货么？“进击的菲列特利加”看笔调和口吻，让咖咖都有些惊讶，太老练了。行文明快飒爽，毒舌极其有力，尤其是几个七弯八拐的恶毒表述，想不明白还好，想明白了简直要气炸。这种文字能力，觉得肯定是同道中人啊，说不定早就在青年作者群里了。那个群小一百号人，真的很难说啊。 不过，有了“进击的菲列特利加”的帖子垫着。咖咖就行动了起来。咖咖的马甲叫“忧国骑士团二团副”，一下子甩出了三篇写作能力对比的帖子，一副为“进击的菲列特利加”加油鼓劲的嘴脸，还说还有后续……有了这样的火力，甭管怎么来的，银英粉们立刻欢腾了起来，开始花样黑那些年轻作者了。 一直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明前公司的公号管理们才发现这个情况，但已经有些收拾不住了。第二天就是《银英》首发仪式，他们现在完全不敢做什么操作啊。平息粉丝群事态？凭啥啊？银英粉们这么众志成城一闹，摆明了能攒一拨销量好不好？对出版社来说，销量第一，又是自家的核心作者的作品。相比之下，那些年轻作者们的心态如何，重要吗？ 阿跃到了下午才知道这事情，他们布置的种种应对还没开始呢，圈子里已经吵成一片了，那些闹事的碎嘴已经被花样黑到不敢上网了。然而，就算那些家伙不看微博之类，咖咖还是会以贴心资深写作圈伙伴的身份，不断把各种帖子转到群里，对大家说，你们要说话啊，怎么会有人要怼老岳？大家之前一起吃饭喝酒多愉快啊？一定是误会啦，你们不好说我去说啊，帮你们带个话还是没问题的。 观熹则摆出理中客的样子，装作不知道是咖咖发的贴，认真评论着那些帖子，说能看到差距，但并不至于那么大云云。 一个原本挺活跃的群，就这么生生被他们搅和得快散了。 连行节看了下几个帖子，直接电话就拨到了咖咖这里：“是你干的吧？” 咖咖立刻坦率承认：“当然啊。还能是谁？跟着老岳学习了，那就得帮他处置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啊。” “你宫斗看多了吧？还是武侠看多了？”连行节没好气地说：“这不是添乱吗？” “没事，我有分寸的。”咖咖说：“你看银英粉们闹一波，对你们销量有帮助。” “以后别这么擅自行动了啊。我们这边应付起来很被动，而且，长远来看，岳清言出这种风头，对他一些方面不见得有利。”连行节说：“公司这边压一下，不是没道理的。” “唉？什么道理？”咖咖没好气地说。 “《断魂枪》现在是去年最佳短篇小说提名。你说呢？”连行节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卧槽那么暴力。咖咖这么一听就没脾气了，最佳短篇唉，这可是进入到纯文学圈主流话语圈的机会。要是因为岳清言卷入了粉丝和年轻作者的矛盾中，哪怕是粉丝或者谁有了过激言论，让一大帮评委们有了反感了，那也够呛啊。咖咖现在明白，这事情真的不好说是好事坏事了。 但也不是没有弥补的机会。咖咖想了想，去问岳清言：“现在粉丝们那么支持你，要不要去出席一下新书发布会？简单的签售，签个一两百本呗？” 岳清言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咖咖连忙给连行节打电话报告好消息。 第三十六章 一个作者的台前幕后 既然咖咖搞定了让岳清言去参加发布会，那大体也算是能将功补过。连行节心里是这样权衡的。 《断魂枪》会进入短篇小说的提名，本身就不是明前公司运作的。实际上，明前公司和评审组几乎没有任何直接联系。按照连行节的说法就是：够不上。作为国内最权威的作品评选体系，评委都是圈内大拿，而且短篇小说组几乎全员都是纯文学界响当当的人物。这也不奇怪，商业文学圈，除了给杂志写，不然哪有什么写短篇的机会啊。 但既然进入了提名，那明前自然不会视若无睹，只是这种推广和公关，会做得很低调。岳清言是个新人，能进入提名本身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功。就算不得奖，也要想办法让岳清言能够混个脸熟，以后大家对他的更多的作品也就不会先入为主地排斥拒绝。想要立刻就拿到这个奖，希望不大。 文学圈对于资历的看重，远不是外界可以想象的。像是新人作者声名鹊起，销量过多少多少万什么的，那只是畅销书作者圈子里的事情。纯文圈在意这种事情吗？往往是一批人甚至是一个行业的人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了，才“虚幻若谷”地张开双壁，欢迎新的文学品类和文学创作的新生力量。 不说别的，纯文圈里，青年作家的标准可是划到45岁呢。而现实中呢？45岁在网文或者畅销书圈子里还可堪一战的真不会特别多。 不过，当然了，连行节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种种而和纯文圈过不去。但眼下，首要还是安排好岳清言在读者面前的第一次出场。 挂上了和咖咖的电话，连行节立刻找来了阿跃和许盈盈：“你们赶紧准备起来，岳清言明天会出席发布会，各种都要提前准备起来。” “唉？这他妈的事情就大了啊，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我？” “不是作者们怼岳清言结果被咖咖他们玩大了吗？咖咖争取了让岳清言来，算是个……表态吧。”连行节说：“有什么需要我去协调的，你们先说，我立刻开始。” “首先是通知环节：明天预计会来现场的有小一千人吧，不可能全部签售，岳清言受不了的。所以，我让运营去做个二维码，扫二维码获得一个数字，然后抽取一部分人参加互动活动比较好。这个简单，一会就上线，然后微信微博和几个粉丝群里同步发一下。但明天现场要怎么弄？”许盈盈一头雾水。 他们明天进行发布会的场地是在西西弗斯书店的环球港店，场地很有限，如果只是单纯的宣布开始销售然后即时卖书，那没所谓，书店扛得住。但要是带上岳清言会出现，那地方既不能保证大家肯看清楚岳清言，也没有足够进行沟通的功能。 “改环球港下面的空地，实在不行，隔壁不是酒店吗？租酒店的大会议厅。”连行节说：“反正大体地方还是环球港。这个不能动，不然对读者，对书店那边都不好交代。” “好的。我去尽快落实。”许盈盈连忙说：“会场布置之类，就只能简陋点了。我去和书店和环球港那边沟通，看看有哪些现场可以用的东西。” “有大屏幕的话，直接上投影背景就可以了。去问下金渊，是不是能改一张读者们没见过的图出来，上logo和字符就行。不用太复杂。”阿跃说。 许盈盈：“服装呢？正装太严肃了，有距离感。说什么倒是不担心，他挺会掰的。” 阿跃：“我们之前不是打样过帝国和联盟的军服？墨绿色夹克衫，米色长裤就行。别的装饰物、军衔标志之类的都去掉。” “这个好！”许盈盈连忙点头：“不过为什么不是帝国军军服？” “那个不是更有距离感了？太有cos的感觉的不大好。”阿跃说。 连行节听着他们一言一语把整个事情就整个事情说了个大概，也是颇为欣慰。“别忘了准备好签售环节，不用全部签，但至少要签一部分。和书店沟通好，这个环节是他们管。千万千万管理好现场。” 没参与过这类组织活动的，从不会了解，在读者们开开心心去见见作者，去要签名的背后，有多少多少的细致的准备工作在进行着。咖咖确实是确认了岳清言能参加，对明前也好，对书店也好，甚至对岳清言也好，都是好事，但这个好事，是需要许多为为之努力的。连行节作为老大，为了整个事情能够有谱，今天也别想好好睡觉了。一旦有什么问题他作为老板必须得出面解决。阿跃和许盈盈需要去确认场地、确认场景搭建等等，估计要一直忙到活动开始前。他们手底下的人也要分头去落实场地管理、安保、消防等等。另外，把数百套书挪到场地那边去，也是个挺麻烦的体力活。 岳清言也并不轻松。他还是第一次必须得出现在读者面前，其实一开始他是完全没这个意识的。明前公司那边也没怎么催他，对他还是颇为放心。他也就很安然地写稿子写到了凌晨一点。然后，第二天起床之后，他才开始感觉到了紧张。 作者，至少大部分作者，真的是最不擅长应对人多的环境的了。太过习惯于自己一个人孤独奋战的人，到了人多的场合总是容易荒腔走板，至少是不那么喜欢和适应。岳清言就很严重。大概11点多的时候，莫尔笙和咖咖一起来了。 看着岳清言有些紧张的样子，咖咖乐呵呵地说：“你也会紧张啊。这个倒是蛮稀奇的。” 岳清言：“这方面，我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新人。” “要赶紧熟悉起来啊，之后你这种活动肯定少不了。至少回头第三卷出了，你不是预定还有读者交流会吗？”咖咖很有经验地说：“以后估计你一周两周就得有一次活动或者会议，这个状态一定得调整好。” “怎么会那么忙？”岳清言可从来没达到过这样的高度，自然无从揣测这种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等你过几年手上有了几本大热的书了，卖掉了影视改编权游戏改编权了你就知道了。光是和这种制作方开会，估计一年十次二十次总是要的，现场探探班，参加参加行业论坛，哪怕只是去给站个台，一年五六次吧？算上颁奖之类的，拿不到奖也要去啊，这是行业地位。然后呢，作者圈子里的沙龙或者论坛活动，作协文联的研讨会和学习，中央开会之后的精神传达和学习……真的要往下数可能还不止。”咖咖说：“你觉得我叔叔为什么状态那么差？连着几年没办法沉下心来学习研究，现在后起之秀的势头猛，加上书商出版社不会给一个仆街货更多机会，他江湖地位是在，大家也知道不完全是写得差的问题，状态不行了，但这种打扰对一个作者来说，真的是躲不过去，也没办法。” 岳清言叹了口气。这样的话，看着觉得董石遒也挺可怜挺惨的，岳清言甚至觉得当初怼他那么一下，似乎有点不厚道了。不过，咖咖的这番话，倒是减少了他的紧张和焦虑。 粉丝们昨天虽然得到消息已经很晚了，但还是非常热情地传达了消息，并且还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现在网上连载的部分肯定是超过第一第二卷的内容的，但超出的部分还好，死的人还不算多，最重要的几个家伙还都健在，岳清言引起的读者们的愤慨积怨不深。虽然寄刀片派的声音也有，但现场投喂食物的人似乎更多一些。天晓得，现场投喂作者食物的风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成为图书出版圈一个让人惊叹的现象了。 岳清言到达现场，在办公室里换了衣服走到活动场地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一侧的走廊里堆满了读者们带来的一大包一大包的食物。 “这些……都是？”岳清言矫舌难下。 “对，前面还有几个编辑在登记收着，回头你需要签一大批小卡片，编辑部给他们寄回去。”许盈盈说。 “这些食物……够我吃一个月了吧？”岳清言啧啧称奇。 “大部分是零食和巧克力。薯片啊膨化食品之类的很多，还有就是外地读者带过来的当地土特产？”许盈盈似乎很乐意看到岳清言惊讶的表情。这家伙平时太淡定了，有关创作他真的是从来不怵，但看起来对读者们的态度还是陌生了点。这才有趣啊。 “土特产？外地读者？还有人专门赶过来？不就是两本书吗？他们在网上也都看了啊……这不是……”岳清言不是很理解。 “你塑造了一个世界让他们进入。他们进入了，喜欢上了。买书也好、投喂也好，都是他们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热爱的方式。其实，大家都是蛮笨拙的，读者和作者之间，网文圈的关系大概更紧密，大家的交流也直接，实时的。不过你一直也不是喜欢上网看评论的人，这几个月你闷头写，也真的辛苦，不能要求更多了。大家隔着文字沟通，毕竟有很多情绪传达不到的。怎么说呢？心意吧……”许盈盈说：“不过你的读者年龄层分布很奇怪唉……” 许盈盈其实是怕自己动情。读者们和作者们的关系，真正能维护好的不算很多。作者们需要的更多是孤独感，除了个别特别会来事的，大部分都不擅长这种事情。而读者们，他们的喜爱来得多剧烈，那热情过去之后，走得也就会有多潇洒。传统文学圈，不乏核心读者和作者成为朋友的，有的甚至有绵延十几年的交情，从文字发展到线下很不少。甚至很多是从一个作者的处女作开始，跟着到作者封笔。现在，这种事情真的很难了。 《银英》的粉丝到底会怎么样不好说，但目前看起来，胜在基数大。运营编辑的统计，网站平台上号召随后在qq和其他社交平台上进行管理的最大的粉丝团体“第十三舰队”已经有了差不多20多万人，其中活跃用户有将尽3万人。其他的也有不少被画手、同人圈带进来的粉丝。这样的团体，加上都是年轻人，喜欢热闹喜欢各种活动，喜欢和作者直接交流，能够带起这样的风潮不算太难。难的是，让这种挚爱，以十年为单位地持续下去。 第三十七章 特殊的粉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顶点小说 www.booktxt.com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关注列表 房安桐专程跑这么一次，意义还是很深的。国家机关，还是负责舆情监控这一块的往往都讳莫如深，真要是犯什么事了，压根不会和你多说什么，直接就找执行部门把你带走了。之所以还要和你聊几句，那就是在提醒你，你在我们的密切关注中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更别说对方还主动透露，大半个部门都已经是《银英》的书友了。 这个消息在连行节那里，有更多的解读。对方会主动透露部门里阅读《银英》的状况，不太可能是一个完全自动自发的个人行为。能够拍出来公开和岳清言接触的人，不会嘴那么不严，那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恐怕这个阅读，在某些部门里已经蔚然成风，领导也不大反对。不同的人从书里能够读到的东西的确是不同的，《银英》透露出来的许多思考，或许是触动到了一些人，从而让他们对这个书也有了更多的期待。不要说期待不期待了，只要这帮人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而房安桐来亮明了身份，实际上也建立了一个联络渠道。别说他没留下联系方式这种话了，知道一个人的工作单位、部门、姓名，尤其是政府公务部门，找个名录就能找得到了好么。要是连这种智商和能力都没有，连行节也开不了明前这样的公司。 不过，关于实名举报这回事，还是引起了岳清言等人的注意。结束了发布会之后，岳清言、连行节、莫尔笙、咖咖一起开了个小会讨论这个事情。咖咖加入进来，还是因为莫尔笙的邀请，她已经发现了，咖咖对于圈内关系和规则的熟悉，也许能够帮到岳清言更多。 “没什么啊。”咖咖很无所谓地说：“明显对方是表达善意来的。那就别管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既然有这个渠道，可以提前把存稿送过去啊。以及把出版了的书送一些样本过去。签好名的。” “和他们搞好关系？”岳清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些事情里面的逻辑。 “除非你真的写什么太过分的东西，不然应该很少有和他们打交道的机会。”连行节倒是明白里面的逻辑：“真要是出事，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提醒你什么。不过，你应该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作者，这点我非常放心。咖咖说的没错，这些沟通都是很可以摆上台面，但能够建立一个联系的方式，而且开销也不大，就是费点心思罢了。提前给稿子看没必要，他们喜欢就让他们自己追更新吧。送书的事情，有书来了就发过去呗，不过不要签名。而是让岳清言写一份公文式的信，加上签名就行。不要把他们当读者和粉丝。” 咖咖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些处置，如果不是旁听他们这么布置，岳清言自己压根想不到。对于行业和监管方面的关系的细致拿捏，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活。不过这种政治上的拿捏，真不是岳清言可以掌握的了。得知自己进入某种关注列表，毕竟是一件……嗯，很有趣的事情。 岳清言说：“我第八卷写差不多了。第九卷第十卷挺好写的……还有两个外传。然后，反正我也算是完成了这个故事，看起来，政治敏感的东西，还是有点麻烦。以后我更多注意点。” 连行节连忙说：“别别，你现在的尺度拿捏很好了。不需要多注意了，剧情拿捏第一。” 岳清言点了点头：“我写点别的题材的换换口味？《银英》还需要时间去酝酿孵化吧？” “那倒是的。”连行节点了点头说：“这个体量足够大，剧情密度也高。正传配上外传，加上我们联络的漫画和插画、以及之后的动画、游戏的开发，都需要市场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时候你要是再出重量级新作，我们反而会比较难办。你的读者、粉丝的很多注意力会被分流。所以，我支持你多写，但希望是错开题材类别，而且，别写大长篇了。” 岳清言点了点头。《银英》会引起一些人的警惕和注意，部分也是因为一个科幻架构的世界，牵涉到了政治、军事等等各方面的事情，都会被认为是对现在的政治体制的影射或者攻击。不过，连行节既然说错开题材类型，不要大长篇，岳清言就想好了下一本书准备写什么。有一个很可爱的角色，又要从他的笔下诞生了。 身边的题材、观察社会的命题，是以一连串精致巧妙、温情的故事连缀起来。甚至很符合他刷技能强大自己的需要。 而这一次，他的写法和故事类型会和原著有巨大的区别。他还是会借鉴许多成熟的元素和结构，但驾驭到几乎完成了《银英》给他创作上带来了巨大的自信，让他觉得可以这么尝试一下。 当一个作者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就停不下来了。现在，驱动着他飞快完成《银英》就变成了之后的这个故事系列。作者的幸福感和动力，有时候就来的那么简单。 岳清言和连行节他们商量着应付有关部门的关注的时候，房安桐已经带着两卷签名书回到了家里。 房安桐的家在市郊，一栋小高层的第九层。整个一层已经被打通了，用于重新隔成他们需要的空间，以及建立一个无障碍又不太逼仄的环境。 房安桐拿着书到了整个空间里最大的房间，把书放在书桌上，对着自己趴在电脑前还在看番剧的妹妹说：“喏，签名本搞到。我专门跑这么一次很麻烦的好么。都是你，要什么首发式签名本，又没什么特别的。” 房安桐的妹妹叫房安馨，从小就一直吐槽自己的名字符合家庭特征：有房子就能过日子过得好。当然，其实这个逻辑完全没错。他们的父亲是个地产商，母亲则在系统内任职。房安桐没跟着从商，而是进了机关，最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家系中，实在是不缺商人了，而且以后也要去家族化，成为依靠职业经理人经营的财团，并不需要他去折腾。反而是系统内的工作比较有挑战性和好玩。加上他们家完全不缺钱，没有人能贿赂他，政府和其他社会关系也比较扎实，毕竟能做房地产商，这是基本功，有这些打底，仕途发展很顺利。 但房安桐却是个妹控，妹妹说什么他都会去做。一方面是他就是那么喜欢妹妹，另外，也因为妹妹几年前在一次车祸中受伤，双腿膝盖以下截肢，现在只能靠着轮椅生活。有这样的妹妹，哥哥更努力想让她感觉到幸福，感觉到和正常过日子完全没区别，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当房安馨因为朋友的安利而成为了《银英》粉之后，这个哥哥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房安桐的整个部门被《银英》腐化，这个妹妹的存在居功至伟。她已经是逢人就安利了，连着他们父母，很多叔叔伯伯们都没逃过去。一方面是很难有人抵挡房安馨的要求，另外，《银英》本身的写作质量，以及夹在其中的对政治、人生、社会的种种思考，的确是相当高质量的。其中一些《银英》粉，甚至绝不敢让自己的同事、下属知道自己在追连载……当然，那些人有没有从一些细节里知道这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房安桐上周就参加过一个层级相当高的会议。会上，一位平时无比严肃正经的大佬，批评大家的工作态度的时候用了“薪水小偷”这个词，那一瞬间，全场大概有十几个年轻人，主要是助理、秘书之类职级的人抬起头看着这位大佬，表情像是见了鬼，又像是有些在忍着笑。当这些人互相注意到了表情之后，一种油然的默契流过了会场，大家都仿佛知道了些什么。那个严肃正经的大佬，顿时没那么吓人了。 房安馨现在是《银英》最大粉丝团体“第十三舰队”的高管。这个庞大的粉丝组织按照第十三舰队在书中的描述，按照舰只和其中的不同岗位来划分层级、职衔等。而房安馨在粉丝群中的职务，赫然是：旗舰休伯利安号中央指挥室枪炮士官。休伯利安号的舰长，就是那个id叫做“进击的菲列特利加”的人。 这个组织现在还说不上严密，但已经很有些规模，并且已经在积极地向综合化运营的粉丝团体转化。比较热情，但也许会轻易脱粉的会员们大比分编入了驱逐舰队、空战队和蔷薇骑士联队。因为说起来都是书中赫赫有名的部队，但对于书友会高层来说，这么安排有一个潜台词：一线作战部队的死亡率比较高。 但核心成员们，已经在搭建论坛，申请相关的运营批号和一些运营权限之类的了。他们看到了《银英》作为一个有着巨大生命力的内容系统的潜力，准备玩大的，甚至准备和官方进行接触，进行联合运营。然而，这个粉丝团体的高层们达成一致的一点是，粉丝团体不能用来挣钱，最多是用来：以贩养吸。 第三十九章 第十三舰队 房安馨拿起签名书，对哥哥说：“首发的书，都有西西弗斯书店首发式的特别的隐形墨水章，你不知道啊？” “谁会知道啊？而且用隐形墨水，那不是不容易看到？应该是紫外灯下能看到？” “对啊，紫外灯。从两三年前吧，明前开始这么玩，老书友们都知道的。书友圈子里比资历比资深，看谁是真粉丝，都不用说啊。不然，我也就不派你你帮我买书了。” 房安桐说：“那个岳清言看得满顺眼的。看起来是个好人。” “他应该不会稀罕你给他发好人卡。”房安馨笑着说。她放下了书，电动轮椅划过大半个房间，到了另一侧她的工作台。开着的华康新帝27寸数位屏上，有一张还在进行中的画稿。“第三卷发行的时候有读者见面会，我要去参加哦。” “你画这张是给读者见面会准备？准备打出来送给他？”房安桐说。 画面上是非常居家、温馨的画面，在一个周围布满了书架的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尺寸足够大的桌子，杨威利坐在桌子上，手边放着红茶、威士忌和曲奇。尤里安正在打扫房间，看表情，对杨提督是相当不满。 “对啊，我画得比较慢，这都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没画完。”房安馨说：“不过，反正读者交流会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不着急。” “第三卷应该是两周后上市的样子，明前的人今天有说。”房安桐说：“好像动画化之类的决定也快了。不过应该还没真人电影和影视剧的计划。” “不奇怪啊。”房安馨说：“有金渊大大扛着，美术这个层面就算是撑起来了。我和金渊大大有联络，不过他不知道我是书友会的，只知道我是粉丝。漫画团队也定下来了，主笔和脚本作者都是书友会的人。” “你们……渗透了整个《银英》的创作系统？”房安桐有些害怕。自己的妹妹莫不是个地下工作的天才？ “不完全是吧。他们首先是书迷嘛。脚本作者就是那个进击的菲列特利加啊，哈哈，没想到吧。毒舌大佬出手来写脚本，这个id是特地新开的。”房安桐说：“漫画主笔应该是大田，田永济的团队。他在舰队里的id是舷炮。” “你们太厉害了。”房安桐有些头痛。 这帮人大部分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年纪比较大点的也就是三十岁上下。颇有不少都是文字、漫画、插画、美术设计等等方面有些知名度的创作者。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多多少少都有些粉丝，集合起来的影响力就相当可观了。《银英》有现在这样的影响力，这帮人的集体推动和无尽的安利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房安桐其实压根不怎么担心《银英》的审查和舆情问题，而且，现在看起来相关的舆情至少有一大部分掌握在十三舰队这帮人手里。 实名举报怎么了？他现在已经不去猜到底有哪些人在追书了，有人今天敢去停了《银英》连载，第二天就得被莫名而来的压力烦死。 “准备和明前联系了，现在规模太大了，如果和官方资源对不上的话，以后发展下去就有些难了。我们准备整合自己的资源和官方的链接，获得部分美术设计资源的分享权益。这样，我们自己的经济系统也就建立起来了。官方的部分活动，我们也可以参与组织，甚至是主导组织线下活动。有几个小伙伴甚至说，我们将这部分的业务承包下来算了。除了《银英》我们以后说不定也可以用类似的模式去运营其他作品。”房安馨说。 “这是你的主意吧？”太了解妹妹的哥哥这么问：“这行事作风太像你了。” “因为，粉丝们虽然来得很快，但其实真的不容易长线维持。一方面是爱，一方面是时间和钱，这两者都是要集中起来的，形成一个有效的互动机制。粉丝安利粉丝，又不能搞分级制度，这个就变成了传销组织了。但粉丝们如果一直是付出，没有回报，那也维持不长远。只不过粉丝们要求的回报并不见得是金钱，而是影响力、粉丝中的地位和认知、以及一些能显示资历啊或者别的什么的标志。你看，我手里有首发仪式版签名书，那就是厉害啊。而且，粉丝们其实各自都有自己的时间、精力、技能和资源，整合起来之后能做的事情更多更大，怎么用这些东西，又怎么给这些付出回馈呢？” 房安馨叹了口气说：“好麻烦的。付出和回报对等，这是一方面。但奖励有资源有钱的粉丝的时候，也不能让其他普通粉丝被忽略。不然就玩不下去了。怎么做好这个复杂的模型，以及怎么具体规划运营过程中，对用户的赋能，真是超级难的啊。” 房安桐简直快要跪下了。一个粉丝组织而已，搞得复杂度已经那么高了吗？居然牵涉到那么多情况，还有数学模型？光是刚才房安馨刚才说的那些，如果都整理出来，并且真能形成一个行之有效的体系，那简直是一个典范案例。 “让我想到一个词……大概算是有联系吧。” “区块链？”房安馨嗤笑着说：“我们早在研究啦。第十三舰队实验室部门有两个应用数学的，十来个程序员。我们都快完成初步模型开发了好不好。” “卧槽你们真是粉丝团体？感觉是在创业啊？让老爸老妈投个天使轮怎么样？” “不要。我们凭自己就可以了。现在人力和劳务方面的支出是零。”房安馨嘻嘻笑着：“归根到底，书友会再怎么玩都是非盈利的。我早说了啊，以贩养吸是最高限度了。靠这个挣钱还是算了。” 第十三舰队现在发布消息还是靠微博和微信公众号。首发式当晚，这两个平台就公布了“宴火”大大的照片若干，以及整个首发式的各种过程细节照片。还有则是明前公司发布的那些消息。 大家普遍的说法，这个作者看着不错哎，对粉丝们很好，人也长得不丑，并不是痴肥的死宅作者，反而有些年轻学者的范。不过想想也是，《银英》虽然不是历史，但其中太多写法都是很“史笔”的，厚重感和现实感都极为浓烈。如果没有足够的学术底子，怕是写不了这样的文。 除了这些消息，让读者、粉丝们更为振奋的是，发布会当晚，网上公布了外传《千亿的星辰，千亿的光芒》来答谢读者，并且还同时送出了金渊作画的两张4k级别清晰度的墙纸，诚意满满。读者群们嗷嗷叫，觉得被出版社被作者大大善待了真是太幸福了。《千亿的星辰》这篇外传是写18时候的莱因哈特和杨威利的，时间线在正传故事开始前好几年，充满了萌点。 而经过书友会和明前公司高层的紧急沟通，下一次读者见面会的消息也提前披露了出来。原本明前公司是准备租用图书馆的多媒体活动室来举行活动的，但后来统计了下发现书友们的热情被低估了，场地肯定不够，改为租用了文化广场来举行活动，准备找一个那边没有演出的下午。这个场地分为三层，还有包厢，可以容纳好几千人。一方面，光是一楼大厅应该就差不多，但万一场面爆了，也有缓冲的余量。这类场地的现场管理对于粉丝、对于大流量的人员都有足够的经验。哪怕对于舞台上下的互动，也都有可以参考的成熟案例。 场地租用费当然不便宜，但顶不住明前公司愿意花钱，文化广场方面也愿意降价，双方一拍即合。 而参加书友会的名额，将分成公开和定向发放两个渠道来发放。而第十三舰队拿到了总名额的百分之四十。 很快，岳清言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有些感叹，现在，内容行业的内容分发渠道，真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每个作者都惦记着运营粉丝，除了维续自己的热度，获得更多认同之外，更多的当然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我想见见这个第十三舰队的负责人，可以帮我联络吗？”岳清言知情之后立刻就打电话给许盈盈。 “唉？可以啊。”许盈盈惊讶道：“他们现在和我们关系很密切，我去问下，然后拉个群，你们自己约？” “也行。”岳清言想到个事情：“之前一直说要找个助理，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小莫现在已经快忙死了。不能这么下去。你那边帮我发下招聘？人事关系挂在明前行不行？相关费用我来负担。” “这些是小事。行了，我去落实，你等消息吧。”许盈盈笑着挂断电话。 对岳清言来说，一方面是通过这次粉丝和其他作者们掐架，一方面是粉丝相关的事情太复杂了，莫尔笙真的扛不下来。另外，也是因为不管怎么样，通过出版社那边来了解各种情况和动态，速度实在是稍微慢了点。 文化圈各种掐架、引战、机会和消息的窗口时间都很短，岳清言必须要有足够的反应速度，需要有足够的执行力。毕竟，他的影响力已经渐渐够到了某条线，以后被卷入各种事情的几率只有更高。 第四十章 分享权益 收到岳清言的邀请的时候，第十三舰队的管理层整个都有些懵。 书友会和作者之间的沟通本来完全没有，一下子作者找上来了，真的会担心会不会是来施压或者如何如何的。而且，第十三舰队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论坛上的同人创作是以腐向作品为主的；比如，大家现在交换和贩售的一部分周边，其实是没有授权的；再比如已经有作者搞出了混合世界观、性转、abo品类的同人作品，口味实在是已经有些突破天际了…… 书友会玩得可溜了，很多玩法已经完完全全超乎岳清言的想象了。但岳清言和明前公司，可能对书友会的期待会更多一些也说不定。不过，既然有这种邀请，之前明前和书友会的合作也聊得很顺利，至少没道理拒绝是吧？ 于是，房安馨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挑战，在整个管理层的期待下，和“进击的菲列特利加”一起，前往约定的地点。“进击的菲列特利加”本名叫赵霏，另一个常见于创作圈内的id是冷锅兔。赵霏和明前公司的人已经打过交道了，这个26岁的大姐姐，这次过来主要还是照顾房安馨。而且，赵霏作为漫画脚本作者，和明前那边滚动着打了好多交到了，关系还不错。明前自然也知道她是书友会的成员，只是不知道她妥妥算是书友会高层。这么显露一下身份，也是为了大家增进透明度，以免觉得书友会借着势头大，有要挟明前公司以及作者本人的意图。 为了方便房安馨活动，他们约定的地点是一个商场一楼的咖啡厅。岳清言、许盈盈和咖咖很早就到了。在到达约定时间前大概5分钟，一辆gmc的保姆车停在了路边。（作者附注：所有的书里都开奔驰宝马，多没意思啊） 司机和赵霏立刻就下车，打开了侧门，用车上自带的电动升降架把房安馨的轮椅卸下来。 岳清言是完全懵圈的，之前谁也没和他说过，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但他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立刻上前帮忙，搭了把手把轮椅放在了地面上。轮椅晃动的时候，房安馨有些心慌，抓住了岳清言的小臂，紧紧攥着。等轮椅放平之后，房安馨才松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不客气。”岳清言说。他让开了路，让房安馨操作着轮椅到了桌边。 “赵霏？”许盈盈看着一同前来的人，有些惊讶：“你也是……” “嗯。我今天陪安馨来的。我在舰队里的id是进击的菲列特利加。你们应该看到过我写得帖子了。”赵霏柔和地笑着说。 “啊？是你啊？”咖咖立刻反应了过来。“难怪帖子写得那么狠那么准，原来如此，我说呢，肯定是知道情况的圈内人。” “也算吧。”赵霏没有排斥这个说法。她对咖咖不熟，说不上好恶，但有个这么萌萌的小女生说自己写的好，那总不是坏事。 “我哥哥前几天去见过你了。首发式那天，帮我买了签名书，还吓了你们一跳。房安桐。记得吧？”房安馨乐呵呵地说：“我让他去的哦。我叫房安馨，这次舰队就让我来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谈，我能决定的。” “这样啊，”岳清言说：“我就说，一个公务员这时候出现太不自然了。真的是要费脑子猜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事的。你莫名找我们舰队这边，我们才是猜了半天好不好？” 岳清言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真的就是想和你们聊一聊，以及，表示我的感谢。你们好，我叫岳清言，笔名宴火，是《银河英雄传说》的作者。很高兴认识你们。” 大家是基于同一个作品走到了一起。明前公司那边倒是有兴趣和书友会增进合作，对于书友会提出的承揽全部线下活动的想法也很感兴趣，但岳清言此刻却并不是以商业合作为目标找他们出来，而是作为一个作者，出于对《银英》这样一个庞大的作品系统的安全和热爱的考量，希望和书友会一起，和广大读者一起，把这个系统弄得更好。 岳清言首先提出的就是，他想有条件地全面放开《银英》的二次授权，并且使用相当部分的同人创作资源，来丰富银河英雄传说这个系统。 首先是建立一个核心内容委员会，负责检定相关的二次创作作品。将有兴趣提交审核的作品分为：严格符合核心设定、部分剧情偏移、部分人设偏移、aw世界观、性转及其他、r级几个不同的门类。 部分剧情和人设偏移的，因为不涉及别的作品世界观，不涉及国家法律法规，准备纳入到明前的同人出版计划中，完善授权，也提供支持。由岳清言这个作者提供背书，出版其中优秀的部分。那些擦边球作品，其中不违反国家有关法律规定的，以后明前将在漫展、图书出版交易平台等方面，提供展台、印务等等的支持和服务。 这两部分明前已经有和书友会那边通过气，后来和岳清言沟通了没问题，也就正式作为一个方案提出了。 至于严格符合世界观设定的核心向作品，岳清言提出了一个颇让大家心动的方案。 “我和金渊准备先汇总，做一套动态的时间轴地图，是整个银河英雄传说的故事版图。然后拉动时间轴，可以看到不同历史时期的各种大事件，以及对事件的拓展描述。普通读者可以按照时间、地点活着角色来查询所有的文学和美术作品。当然，这个工作太庞大了，我自己肯定是搞不完。” “我看了一些同人作品，写的真的非常不错了，我就想，既然大家都想要丰富这个世界，那么一起来怎么样？世界观设定权限和审核机制建立起来，然后符合核心设定，时间线人物线都没冲突的，那就认证之后纳入到这个体系中。采用的核心向稿件，我们签个协议，一起来分享权益。” 房安馨点点头，她细细想了其中的要点，发现这个世界观内容系统，和她们之前考虑的用户赋能和区块链概念等正好可以互相合作匹配。对于书友会这类组织来说，作者本人就是最大的资源，而现在，岳清言愿意下放这个世界的设定和创作权限，以合作而不是收编的态度来整合二次创作资源，对于书友会的人来说，应该是个意外之喜吧？ 二次创作缺少的不是创意和劳力，而是认可。很多作者的态度就是：我写的你们不准碰不能改，你们写的东西都是垃圾……但说实在的，现在有很多出版了图书的作者，写的还不如同人作者呢。 岳清言的态度就友好太多了：背离了国家政策法规的我们不能碰，不管官方民间都不能碰。要来提交审核和进入这个能够分享利益与荣光的系统，那作品本身质量总得合格吧？核心内容委员会就是负责这部分，对内容反而没有太多限制。 同人创作最开始，作者自己都会给作品贴标签，是核心向的还是会做比较多改动的，审核之后进行分门别类的分发，还有官方背书，其实是个挺不错的方法，让很多书友、爱好者避免了随机选择作品容易碰到各种雷点的问题。 至于r级啊之类的，虽然官方不好出面认下来，但也不会装没看到。那些太过分的排除掉之后，对于可做可不做的，用印务之类的便利作为杠杆，提供支持。 同人圈大家还是满苦逼的，有些边缘小透明为什么只能在网上发？难道不想印本子吗？可没钱也没渠道啊。不是每个小透明都找得到印厂联系这种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付的出最低起印数的钱的。而且，碰到一些情况还容易被坑。光是有明前来提供这个保证，大家都会安心很多。 至于核心世界观的设定和创作权限，那几乎就是岳清言准备拿出足够大的蛋糕和大家一起分享了。《银英》的确是一个成体系的好作品，岳清言所作的，是把这个小说提升到一个作品体系的高度。而他即将和同人圈分享的，则是这个作品体系。他提出的概念，几乎就是直接把他自己从这个作品体系的唯一创作者，降格到了领衔创作者和主线架构作者的地位上。如果是建立委员会机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新人能在这个框架里写出极佳的作品，获得足够挑战他权威的影响力。 但，看起来岳清言早就想到了这点，并且似乎很乐于迎接这样的挑战。 “如果将来有人能写出足够强的作品，那就太好了。在建设一整个银河的漫漫征途上，我实在是力不从心啊。”岳清言说：“而且，我还要写别的书，以后可以写写外传，一起参加讨论和活动，但是，恐怕真的不可能一直写下去。坦率来说，《银英》正传部分，我要是拼一下，一个多月就都写完了。” “最后……到底多少人活下来了啊？”房安馨听岳清言说完，也问了很多问题。对岳清言的想法，她实在是没什么太多意见，无非是以后具体落实的时候要想明白不同分类上的合作权益比例。但就现在来说，结合书友会的规模、资源和岳清言、明前能提供的东西，已经是个很有看头的商业计划书了。 于是，房安馨的兴趣又一下子转向了内容本身。 岳清言的脑子一下子别住了，没反应过来。“欸？” 赵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有你们在 房安馨虽然搞得明白这些商业模型和内容模型，也能做这个决定，但真的是没兴趣去具体操作这些繁琐的事情。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创想者而不是个愿意劳心劳力的执行者。 粗略达成的协议是，为了规范之后的管理流程和财务，岳清言、明前和书友会联合成立一家新公司，岳清言持股51%，书友会持股30%，明前持股20%。岳清言以《银英》和以后创作的所有作品的综合线下运营权限与200万人民币，先期投入公司，开始进行前期运营。书友会方面的联络人负责人是房安馨，明前的联络人是许盈盈。 这家公司的注册资本500万。反正现在开办公司先期不需要认缴这笔款项，也就这么搁着了。公司的名称是“sh银页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取的是“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这句话的意思。 从即日起，明前公司就将所有线下活动的组织工作交给了银页公司，目前来看，也就是书友会的这些人。 这个安排和之前明前的打算，岳清言的打算还是略有区别的。银页文化的筹建，至少让岳清言不必把他自己要招的人先挂在明前那边了。这样对大家都好，清晰的合作和股权结构，才能有利于各方的综合发展。跑相关手续的事情，委托给了专门的代办公司，以及一个律所。现在，岳清言也是雇得起律师的人了。 公司面试了一系列的员工，主要是两个运营编辑，两个商务，一个行政和人事，一个财务，以及一个岳清言的助理的岗位。除了岳清言的助理这个岗位暂时是莫尔笙兼任着，运营编辑和商务找起来都挺麻烦的。岳清言因为一直在家里写稿子赶进度，就算是开会也不见得去公司而是可能在自己家里或者在附近咖啡馆里，他要一直到九月才发现公司里有一个他认得的员工，名叫佟月珑，担任运营编辑。而佟月珑，算不上是非常核心的读者，但她的执行力实在是太强了，目标明确的情况下联系各方落实工作的效率太高了。要不是佟月珑兼管了一部分商务的工作，银页公司初期的运作压根不可能平稳推进起来。 两周后，第三卷《雌伏篇》上线销售。而这次的首印数调整到了20万册。因为前两卷15万册首印居然已经卖完了，已经开始进行二刷补货。这情况让明前也有些措手不及。明前公司以为15万册首印是个有勇气的决定，然而最终发现还是保守了。他们上一次这种系列作品单册销量过15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大家分析了一下，发现《银英》的读者构成可能发挥了重要作用。网站上的收藏数有将近100万，活跃读者大概在20万上下。很多读者并不是不读，而是不习惯在网上读书。其中不乏颇有些年纪的读者。在书一出版，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购买了实体书来阅读。这一点，从全网销售数字上可以看出明显端倪。 另外，一笔极大的单则是图书馆的馆藏订货了。光是sh一地，上图加上各区县级的图书馆，加上大学、社区等等，已经有了400多个图书馆。就算其中一半采购每卷5本，加起来都有好几千了。而这种节约率和折损率都恐怕不会低的书，怎么可能才备5本？扩展到全国范围，由于上半年幻想类图书作品的高度同质化，《银英》这种高质量的作品就尤其得到图书馆这种机构采购者的青睐。全国光是图书馆系统从各种系统采购的书，大概就有好几万册了。而随着书的畅销，本身的马太效应被进一步放大了，全国各地的各种民营书店的铺货要货非常快，加上书店都有信心备货，就让销售数字越发好看了。 在这种情况下，配合着之后的工作计划，加快出版进度，也就成了当务之急了。明前和网站那边商量，是将网上连载和出版之间的阅读进度差，缩短到一个月之内。也就是说，一直出版到第六卷，现在都是很安全的。 而在第三卷《雌伏篇》上市之后，相隔不到两周，第四卷《策谋篇》同样以20万册的首印数上市了。加上第一第二卷的冲印，明前公司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宴火”已经跻身许多作者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进入的百万册销量俱乐部。而在这个时候，借着这股热潮，岳清言的第一次读者见面会开始进行了。 “谢谢大家。”这是岳清言站在硕大的舞台上，冲着坐得满满当当的整个会场说的第一句话。他冲着大家深深一鞠躬。 这个舞台，平时是一整个的舞团乐团在上面表演，一些大咖音乐剧演员们在其上高歌的地方。但很奇特地，岳清言站在上面并没有什么不适。 看着巨大的屏幕投射出的ppt内容，岳清言作为《银英》的作者，银页文化的老板，宣布了一系列的开发计划。粉丝们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鼓掌声，尤其是世界观开发计划，那个可以动态查询的“银英百科”效果简直酷毙了，而且目前的开发进度已经让人可以在里面泡上不知道多少时间。至于粉丝们、同人创作的会员们的福利和共同分享银英长远收益的部分，更是让在场的许多铁粉们快把手都拍红了。岳清言毫无疑问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对粉丝和二次创作最友好的作者。别的作者最多是放开二次创作授权，但岳清言不仅搭建了平台，出台了一系列的福利和扶持机制，还真正放开了这个世界观的许多核心创作权限。这些东西，在这个会之前，虽然也从第十三舰队已经和岳清言开始合作的那些人那边听说了不少，但毕竟没有正式发布。 明前公司最近这段时间靠着《银英》的爆棚销量，着实做了一些扎扎实实的推广，并且也找到和有兴趣联合投资《银英》的漫画和动画改编的合作方。对方是一个投资文化类公司和项目的基金，以项目融资的方式向被称为“project银河英雄传说”的项目注资2000万。这差不多是明前最多肯放出的份额了。 对方其实还想同时注资银页的，结果银页文化完全没兴趣。岳清言本来还想谈谈的，然而房安馨直接说了：“缺钱我不会问我家里要啊？既然可以要人家的投资，那还不如便宜我家呢。谁比谁钱少啊？” 嗯，她这么一说，还是当着人家基金经理的面说的，人家再有兴趣也谈不下去了。 在得到了包括基金在内的各方资源的注入之后，《银英》的这个系统开始加速拓展。预计网上连载会加速，到10月1日正式全部连载完毕……这里面还是有些恶趣味的。许盈盈无论如何，死死把住了一定要6月1日发布那张《魔术师，一去不回》。 还好召开读者交流会的时候，还是四月。不然估计读者交流会会变成读者声讨会。就算是现在，这阵势也真没差多少了。在加入了银页公司之后，房安馨已经读到了第九卷，只剩下最后一卷，大概没几章岳清言就要彻底完本了。当初读到杨威利之死的时候，她完全无视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硬是让司机备车直接冲到了岳清言家里，揪着睡眼惺忪的岳清言的领子怒吼着：“是谁给你让我如此失望的权力！” 岳清言当时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迷迷糊糊地接了一句：莱因哈特也是这样说的。 但真正继续读下去之后，发现这是个有道理的设置，也是能够让整个作品系统显得更深邃和悲伤的设置，房安馨虽然恨的牙根痒痒，也只好认下了。不认也没办法，虽然没上线发行，但第七卷实际上已经印好了。 漫画已经上线了，目前大家都非常满意人设、画风和剧情推进。《银英》的背后，可以说是目前全国最为顶尖的漫画创作团队了。而核心人设来自金渊，这可是连超s级游戏作品都没有的待遇。漫画发行采用的是偏日漫式的连载加上单行本的形式。单行本第一卷也已经发行，大概覆盖了小说两章的剧情。按照粗略估计，漫画总体得有40卷左右，如果加上番外之类，恐怕要被拓展到50卷。漫画第一卷的销量也相当可喜：5万册，并且还有可能进一步加印。 要知道，这些收益中间，可是有很大一部分要计入岳清言的名下，然后以投资留存的方式停在明前公司的账上，直到攒够数字变为股份。现在，知道此事的所有人几乎都明白了，三年对于岳清言来说，真的没压力。要是速度快点，说不定到明年年中就有这个数字了。 动画将于明年2月20日上线，这个日期也是《银英》中的重要纪念日，“冬蔷薇园敕令”发布。这一系列的纪念日和特殊日期的上线和发布，也是对所有粉丝的体贴。 粉丝们在发布会上等到的是一系列的好消息，以及温和友善的岳清言给他们签了1100多本签名书。因为人数太多了，实际上并没有太明确的问答环节，只是在抽奖环节上有一些互动。但粉丝们已经非常满意了，他们可要比所有人早看到动画版的pv啊。还听到了交响乐伴奏的帝国和自由行星同盟的国歌、军歌，甚至有一场联盟高级军官和帝国高级军官在舞台上的斗舞……第十三舰队真正发挥了组织方和圈内人的双重优势，活动组织地太贴心了。粉丝们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他们不会知道，可怕的日子在一步步向他们迫近。 第四十二章 技能规则变化 5月29日，岳清言借着《你的名字。》日文版在东京出版，以及《银河英雄传说》第一卷日文版同时出版的名义来到了东京。在这里呆几天，他还得飞一次香港，在那边，繁体版也下厂了已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大家都建议他出去“躲一躲”。 书友会高层，包括房安馨在内都在做各种预案，以备书友、粉丝们炸锅。明前公司更是提前宣布了儿童节放假两天……所有读过存稿的人，都知道可能这样那样的准备，都是杯水车薪。反正，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让岳清言先躲远点，等书友会打几套组合拳，把粉丝们的怒火平息下去再说。 小说还剩下最后一章不到，他故意留着没写。正好乘这个时间写完了把技能抽掉，不管是不是有用，好歹算是对这个阶段的一个总结。 岳清言在六本木安达仕酒店的东京塔景观房里，安静地呆了一天，写完了最后四千字。莫尔笙在写论文，没能跟着他一起来。这次，他正好是一个人出来的。无论是写稿子还是出去玩，都太过自由了。 最后在文档里打下“the end”的时候，他整个人感觉到一阵轻松。他真的是太累了。《银英》的撰稿工作，最后受到了工作的极大干扰。作为公司老板，再怎么依靠大家，看流程批流程的时间总是要花掉的。后来还有各种各样的宣传推广活动，以及一些名目有趣的会议要出席列席……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获得超过3小时的完整时间来写稿子了。 一沓厚厚的成书，被岳清言从电脑里抽出来。而这个时候，浮士德出现了。 “没想到，你居然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写一本书。真是太了不起了。”浮士德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很平淡地说。 “唉？”岳清言缓了缓自己的心情，说：“你怎么来了？” “因为，从规则上来说，这次可能出现了一点争议。”浮士德耸了耸肩：“你这本书，恐怕不能称为一本书了。” “为什么？” “因为，主线故事就完成度很高了。这个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毫无疑问。然而，你写的那些番外，其实也能认为是独立的小说，因为独立阅读毫无障碍，也能成立的。”浮士德说：“这是我的问题。还好，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我考虑了好久，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从你上个月就留了那么点结尾没写开始，我就随时随地关注着你，看你什么时候写完了我好赶紧出现。” “你到底是有多无聊……唉，等等……”这一个月里，不适合让人看到的场面或者心绪还是挺多的呢。 “我并没有那么无聊。你抽取书的时候，会引起空间和周围的魔力线的变动，感知到这种波动的时候我出现就行了。”浮士德耸了耸肩。“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怎么认为……也没用吧。”岳清言说：“那这次准备怎么处理？” “正传加上外传，如果每个作品都单独认定的话，那一次你就把第二批的名额用完了。10个故事。除了正传，你写了有11个外传吧。其实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也许能够提前做出布局，调整成是一个故事的不同篇章。但……由于我跑出去玩了，完全忘了这件事。只能来补救。因为，这里也有我的疏失。我需要给每个故事定义附加条件，然而我没有。这就尴尬了。加入让你获得惩罚或者奖励，我的业绩考评就完蛋了。” “业绩考评？你还有上级？” “那当然。这个神秘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上级，没有哪些玄奇的存在，当初我就不会被诱惑，以及后来，我也不会来和你达成这样的协议。”浮士德又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地说：“要听下处置方式吗？” “当然……”岳清言有些忐忑。 “凡是属于同一个创作体系架构下的故事，只要主题故事能够满足创作条件，那就是满足了我的要求。而后，外传、番外等等，只要是继承这个故事体系的，那就同样纳入这个体系。主题故事抽取技能之后，其后的外传、番外，按照阶梯数量补充抽取次数。第一次额外抽取是一个故事，然后是两个故事，三个故事，四个故事一次……也就是说，现在你一个正传加上11个外传，一共可以抽取5次。如果你以后继续写外传，也以此类推。” “等等……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同时写几个作品是可以的？”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移？”浮士德不满地说：“你现在可以抽取5个技能。” “其实吧，我对于技能的心态是很忐忑的。因为，真的不知道会抽到什么。”岳清言苦笑着说：“就怕抽到各种不着调的。” 浮士德把那厚厚一叠书推到了岳清言面前，说：“你先试试。” 打开第一本书，拿起第一张金色的卡片一看。嗯……也许不能算是没用。 尤里安-红茶泡制。 技能来源：尤里安·敏兹（《银河英雄传说》） 技能描述：数量掌握各种红茶，以及具有红茶成分的花草茶、配方茶及茶饮料的泡制和加工，获得比一般人更为优秀的茶饮料品尝体验。该技能可通过试验和练习，扩充至掌握各种茶叶饮料。 金色的光点进入了岳清言的身体。岳清言叹了口气。而浮士德显得有些尴尬。 这个技能吧，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那可就真没用。 岳清言打开了第二本，取出了第二张卡片。嗯……真的没用。 费雪-星际舰队指挥学 技能来源：艾德温·费雪（《银河英雄传说》） 技能描述：能够统辖、指挥星际舰队，形成各种队列形态。发动炮击时，可获得200%的伤害加成。 “你倒是给我个星际舰队指挥啊。”岳清言苦笑着。 接着来呗……岳清言继续抽取 奥贝斯坦-流浪狗亲和 技能来源：保罗·冯·奥贝斯坦（《银河英雄传说》） 技能描述：该技能具备打开与关闭两个状态。打开状态后，流浪狗会主动接近，可以以冷冻鸡肉来命令流浪狗进行不超过其智商和行动力的一次行动。 这第三个技能……让人一言难尽。 第四个技能…… 米达麦亚-军容风纪 技能来源：渥佛根·米达麦亚（《银河英雄传说》） 技能描述：穿着任何服装，整洁度增加。他人目视感觉体态与服装严整度增加。穿着制服类服装，会被认为具有军人气质。 第五个技能： 菲列特利加-照片式记忆 技能来源：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银河英雄传说》） 技能描述：以消耗精力体力为代价，对所关注的内容进行记忆。该技能可通过练习，提升专注力等方式进行升级，提升记忆内容上限。 这个技能岳清言很满意。虽然五个技能里没有一个有战斗力，但好歹算是有了一个用得上的技能了。照片式记忆大概还是能用得上的。 “虽然不甚满意，但现在你也算是掌握了很多技能了。如果之后你想开始一个新故事，而没有约定附加条件，你可以默念我的名字。”浮士德说：“当然，我不太推荐你同时撰写两个或者更多的故事。” “好吧。下一个附加条件是什么？”岳清言问。 “我挑选了一个我也很有兴趣的条件。”浮士德笑得很诡异：“写一个，嗯……没有好人的故事。你看，这多符合我这个恶魔的个性啊？” 岳清言苦笑着说：“好好，我好像已经有主意了。” 浮士德说：“那样就好，那我就期待着了。记得这个规则。我觉得，你也许又要搞出一个复杂的作品系列了。” “是啊，写长篇的感触和魅力，真的是别的赶不上的。” 浮士德留下了一串讽刺的笑声又消失了。 抽到这些技能，岳清言还是有些失望的。《银河英雄传说》里还是有很多厉害的技能的，尤里安身上最厉害的也不是“泡茶”而是“射击”“格斗”吧？或者抽到先寇布的“格斗”“接触战”也好啊，杨威利有“历史研究”“战略学”“战役学”……好吧也没用。那梅克林格的“艺术鉴赏”“油画”，哪怕是安妮罗杰的“甜品制作”都行。然而，一溜的坑爹技能，让岳清言已经完本了一个大系列的疲惫和兴奋都削弱了不少。 就在他的纠结心情中，让所有人更纠结的一天到来了。 时间流逝，在6月1日凌晨0点0分，一个新章节准时发布在了网上…… 说起来，大概是被岳清言的章节虐得比较惨，运营方面使出浑身解数，宣布了6月1日将有重要章节发布，将有重要消息发布。 重要消息，这个是筹备已久的，《银英》的全系列设定集，将分为上中下三本发行，其中蕴含作者大量的创作过程素材和推理思路。重要章节自不待言了。配合着重要章节，重要消息里贴出来的一张图册里的手稿则是一张a4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角色的名字，边上还有很多改名字、做涂鸦的痕迹。然后，纸上的名字被一个个划掉了……贴出来的这张，则是岳清言当初在写这章时候做的角色总结，杨威利的名字被划掉了。 运营也好，书友会也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确保大家第一时间能看到这章内容，这些图，确保大家过不好这一天…… 第四十三章 魔术师，一去不回 小武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差不多是在《银英》连载到十多万字的时候开始追这本书的。《银英》的更新时快时慢，但看得出来是有足够存稿，发布章节、和读者互动都很好。大家都看出来背后有个团队在运作，作者只是勤勤恳恳写东西而已。但哪有什么关系呢？看《银英》这种书，本身就是一个鉴别三观的过程，是一个洗练自己对于各种军事、政治和社会的认识的过程。未必认同，但总能通过思考获得些什么。 小武是个理性的读者，觉得没必要加入书友会之类的进行交流，书页的讨论区里各种或吹捧或谩骂的帖子也不怎么看。书本身就说明了一切了。实体书出来之后，他网上下了一单。但书到了之后，塑封他都没有拆。反正都看过了。而且《银英》的网络版和实体版完全一致，这也是许多连载网文做不到的。 从5月31日等到6月1日，对他来说也不是个艰难的事情。每天至少2点才能睡，工作的关系。他是个平面设计师，响应客户需求改设计，真的是从来没个头。 做完几张图，小五打开了网页。看到《银英》的书页上已经刷新出来了两条更新，一个iehi新消息发布，花了一分钟他就看完了，除了感叹运营方真是有胆色之外，也没太多感触。然后，他就打开了章节更新。 看到章节名称的时候，小武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魔术师，一去不回”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莱因哈特皇帝所提出的会面要求，杨威利并没有立刻回复。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需要特别仔细地钻研思索，而是因为连日战斗的疲劳已经使他的身心受到相当大的损耗，就算有再大再强的惊愕或感动，仍然没有办法驱走睡魔的召唤。 行文仍然是平静的，调侃的，甚至是有些刻意在搞怪的。但是，开场的确是有些不吉利。 “我的脑细胞已经变成牛奶稀饭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总之，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杨本身已经累成这样了，其他的幕僚也是一个劲地只想要睡眠和休息，除了先寇布还是厚颜无耻地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我好想要一张床，没有附带女人的也可以。” 奥利比·波布兰这么一说，等于是将占他生命一半比重的人生给否决了，而达斯提·亚典波罗则像在梦臆似地打着招呼：“现在把我吵醒的人，一律以反革命罪枪毙！”然后就连滚带爬地回他的寝室去了。 就连一向严谨的梅尔卡兹也低声地说着：“我现在的心境，不求无限的未来，只求一夜的安眠。”下达最小限度的指示之后，随即直接回到私人卧室。他的副官舒奈德见状，担心地说：“现在如果有敌人来攻的话，怎么办？”不过随即又好像看开地说：“算了，反正死了跟睡着了也差不多。”说完之后，也往他的寝室走去，没想到一进到电梯里面，竟然靠在电梯的内壁上睡着了。 “哎呀、哎呀，要把这些家伙全部叫醒的话，大概要找一百万名公主来亲吻他们吧？” 负责留守的亚列克斯·卡介伦耸着肩膀说道，此时有一人踩着沈稳的步伐，从尤里西斯战舰上下来，站在卡介伦的眼前。华尔特·冯·先寇布，正对着他眨眼睛。 “如果需要我效劳的话，卡介伦中将，我可以为您将所有的女子军一一地从睡梦园里叫回来。” 先寇布提出这样一个美好的建议，但卡介伦并不予以理会，所以他便优哉悠哉地走向无人的酒吧，然后一自己一个人独占着。” 这整个一章都洋溢着不祥的气息，对于熟悉各类小说故事的人来说，则是充满了各种flag。 直到最后，两行文字如巨大的铁锤，直接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杨闭上了他的双眼，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他的意识从透明到漆黑，然后从漆黑落入无色彩的深井中，就在此时，在他的某个意识角落，却听到有一个怀念的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宇宙历八零零年的六月一日，凌晨二时五十五分，杨威利的生命在三十三岁的时候终止了。” 小武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然后满心都是触动、不甘、愤懑。他用力地一推桌沿，整个人站了起来，来回在房间里走着。他的精神几乎是完全振奋了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如小武这样骤然被这一章打击到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没多久之后，不管是哪个书友群，不管是论坛上还是书评区，全都炸了！ “费雪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妈的没想到真有人敢把主角写死的啊！” “还让不让人过六一啦？！这一天还怎么过啊！” “啊啊啊啊啊啊还我杨威利啊！” “我不想看下去了啊，杨威利都死了还看个毛啊！” “敢给杨威利发便当，难道还敢给莱因哈特发一个吗？” “我要弃坑了啊，这书没法看了。我还以为宴火是个对读者温柔的人呢。卧槽这都不是后妈不后妈的问题了啊。” “这书没法看了，我要砍了作者啊！！” “寄刀片了啊要，谁来众筹！” “我要去抗议啊……” “同去同去，忍不下来了！” ………… 网友们的反应太过剧烈了。谁也没想到，一个人气那么高的角色，就说死就死了。本来，书里写到杨威利和莱因哈特约定要见面的情节，大家还期待着一场势均力敌的双雄会文戏呢，而就在给了读者那么大期待的时候，接下来转眼就干掉了杨威利。这种伤害是翻着倍往上涨的。 在《银英》为数众多的粉丝里，哪怕是那些最铁杆的帝国党，都对杨威利充满了好感。杨威利是个个性温和、充满智慧，对政治、国家、政体和军事都有极强洞察力的人，也是莱因哈特最大的，也是唯一能够势均力敌的对手。 《银英》本来在大家的期待中，是一个会持续到最后的双雄对峙的故事，可这才写到这里，读者们的这个预期就破灭了。 读者们，彻底是睡不着了。而那些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家伙，不少被书友连夜电话或者微信吵醒，不少人在醒来之后读了章节然后也开始加入到炸毛的行列。很多人还是准备过过儿童节的，然而，他们感觉到以后的每一年，这六一都没法过了。 想着出版社和网站运营这段时间的运营，和欲言又止的内容宣发，想着同步发布的恶意满满的物料，想想这精心计算的日期。就卡在六月一日发六月一日死于刺杀的杨威利之死，这该是多丧病的行为啊？ 编辑们一定早就知道了啊。一定也是被恶心到了才会那么恶意满满地报复普通读者，让大家来分摊伤害啊。 好不容易等到九点半十点钟，出版社和网站客服都有人了，大量的电话和网上联络涌向了出版社。但大家一腔怒气完全扑空了，明前公司全体放假！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一个出版公司会在六月一日这种日子放假两天？两天啊！网站客服则是千篇一律地回答《银英》的内容发布和管理是明前公司负责，请致电明前公司了解情况。你看，客服都有专门的回答口径来搪塞了，妥妥的早有预谋啊！作者虽然不露面，但他微博总有啊，可看到微博上的作者状态是：外出取材。学谁不好学富坚老贼吗？书迷们的怨气越发巨大了。 到了下午，完全没有发泄渠道的读者们组织了起来，开始打印宣传材料、制作横幅。到了下午，深重自由行星同盟或者银河帝国的制服的《银英》读者们，分两路在明前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前以及在网站的办公楼前聚集了起来，拉出了大幅横幅。而问询赶来的公安中间，有不少人也在跃跃欲试，一看就知道他们也是读者…… 稍后，在公安局方面，几个负责进行活动登记的人正在发愣。 “你是说，你们因为……一个小说的内容，要举行集会活动？” “是的。” “相关材料……你们知道有哪些吗？” “我就是专门搞这个的，这些……都齐全，都在这里了……”一个在公关公司里专门组织大型活动的读者将一整摞材料堆在办事人员面前。“一切都合规……赶紧批复，我们很生气！” “等下……我去请示……” 这种请示有什么结果不好说，但至少有一个信息发出去了。银英粉丝们的态度是强烈而坚决的。对他们来说，哪个系统里都有自己人，第十三舰队是一个严密的有战斗力的团体。 其实，十三舰队一整天的群内聊天里，已经说好了许许多多的行动步骤。各种合理合法但能展示读者们的强烈态度的行动展开了。 网上同时有好几十个人开始直播焚烧《银英》的书…… 当天下午到晚上，就有好几个城市的读者组织了小规模的快闪活动，粉丝们身着同盟军装，在公共场所合唱联盟国歌《自由之旗，自由之民》，然后举着“还我们杨提督”的牌子招摇过市…… 到了晚上，这种让很多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上了不少城市晚间的城市本地新闻，而在网上，更是引起了惊天巨浪。 “……看起来这些人不像是傻逼啊，怎么能被一本书搞成这样？”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很多人就从这一刻开始，真正入坑了。不少读书比较快的，到了一两天之后也跟到了杨威利之死，然后立刻满腔愤懑地参加后续抗议活动了…… 第四十四章 我是你的灵感吗？ 看着网上的新闻，岳清言苦笑着，但也没什么办法。他已经把最后一册和最后几个外传的稿件交给了明前公司了。邮件里，正式说明了《银河英雄传说》正传已经彻底完本，暂时也没有外传小说的计划。除了之前定下来的几方面合作的有关《银英》的设定、世界观细化之类的工作，他手里的《银英》工作线就此搁置了。 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岳清言狠狠睡了一整天，然后才饿得不行了去酒店的餐厅吃东西。 但是，哪怕是吃东西，我在口袋里都塞了一本本子一支笔。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随时随地都能够有工具记录自己的想法，或者一些只言片语。 对一个作者来说，这是个好习惯，也是个不可或缺的习惯。 岳清言去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如果不是语言不通，加上实在是懒得走，大概他也不会到酒店的餐厅，而是更愿意出去找找有什么小店去打发一顿。但现在，真的是忍不了了，他甚至是扫完了房间里赠送的小食品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入了餐厅。 然而，扫视整个餐厅的时候，他却在餐厅一角发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熟人：房安馨。 他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房安馨似乎正期待着看到他，脸上露出满是喜悦的笑意。“刚到。上午书友会里闹得太凶了，我懒得看就买了机票直接过来玩了。” “你们太刺激读者了。”岳清言正色道。他在房安馨身旁的座位坐下，看到面前的餐具都还没撤下，或者是有意没有让服务员收走。 “只是在你的基础上加了把料而已。把我们先受的刺激扩散一下。放心吧，闹不出事来。都有预案在控制呢。”房安馨玩着手里的叉子说：“你就当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宣传方式好了。我本来不建议这么玩，但看在可以上很多地方的本地新闻的份上，也就同意了。” “你这么过来，辛苦吗？” 房安馨拍了拍自己的轮椅，说：“这倒还好，反正不管是经济舱商务舱头等舱，对我又没差。” “你知道我住这里？故意来的？” “对啊。问了下盈盈姐，就告诉我了。而且我过来找你也是不得已。” “唉？为什么？”岳清言不解，他想不到这个大小姐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我就一个人来的。掏钱买了机票就直接去机场安检。没有行李，什么都没带，就带着证件和银行卡。我要买东西什么的，还得你帮忙带我去啊。不过，我会日语，和rb出版社沟通的事情，我可以帮得上忙。” “干嘛要这样着急？” “如果我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那我爸妈就会安排五六个人跟着一起来。我哥哥，更简单了，不许去。”房安馨说。“你不饿吗？点餐啦。” 岳清言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来服务生，问什么快上什么。大概是看岳清言实在是饿惨了，房安馨虽然没说什么，但等她的餐上来，却先分了一半给岳清言。 大半碗意面下肚，岳清言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那你干嘛这么冲过来？有点……” “有点莫名其妙？”房安馨早就想过，岳清言会怎么想这个事情。“肯定有点啦。不过，我还是蛮想来的。有一阵没来了，要买画册、画画的耗材、还有新漫画新小说。而且，银英你写完了，回头你把最后一卷让我看完。也算是全然放下心来了。” “就这样？”岳清言摸不着头脑，如果光是这样，至于直接飞过来找自己？ “唉？难道不是？”房安馨迷糊着。她眼神一转，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啊，我知道了。宴火大大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冲过来的？哎呀，成功作者对粉丝的态度真是微妙呢。宴火大大，要不要这几天好好宠爱宠爱你的小粉丝呀！” 房安馨故意用卖萌又轻细的声音说，岳清言浑身上下一阵恶寒，连忙说：“好了好了，别闹。我是以为你家里吵架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出来躲清静。” “最大的矛盾就是我这个残废要怎么办啦。”房安馨很无所谓地说。“我少了他们，长时间肯定是不行的。但要说一刻也离不开他们，嗯……做给他们看看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房安馨支着下巴，看着岳清言笑嘻嘻地说：“所以啊，我关掉了手机。他们找不到我的。我带的银行卡是我自己画稿的稿费卡，攒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钱。不过应该够用了。不够我就找你呗。” 岳清言挠了挠头。他实在不知道房安馨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家里有矛盾或者别的之类。反正，这种豪门大小姐的话，姑且听着就是了。他这次行程很宽松，而且，就算取消了也没什么。rb这边和香港那边都没安排签售或者什么活动，也不需要他签合同。他存在的意义是告诉合作方，他知道并且支持，出现一下背书就行了。 岳清言借着上厕所，给莫尔笙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这个事情。房安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爱玩又任性的大小姐。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莫尔笙也没多想。岳清言告诉她这事情，也是希望通过他，把这情况悄悄和房安桐那边说一下，免得闹大了真的不大好。 可岳清言没想到的是，实际上房安馨的父母和哥哥已经知道了。家里大概是有什么无意冒出来的话刺到了房安馨，让她就这么直接跑来了东京。但能够和岳清言会合，其实房安桐就不担心了。岳清言虽然年纪不大，但的确是个稳重的人。 当初房家在给房安馨定制电动轮椅的时候，就在轮椅上装了gps芯片。她的轮椅可以手控，也可以设置跟随模式，上面有水壶架有储物仓，从楼梯或者什么地方滚落的时候还有可以瞬间挽救局面的气囊。座椅上有通风干燥和按摩装置，防止一直坐在上面会不舒服。至于紧急状况下的呼救、报警之类更不用说了。有了那么多的电子装置，又是给宝贝女儿用，怎么会漏掉定位芯片这种事情呢？ 房安馨来找岳清言，的确没多想。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和岳清言在一起汇总各种资料、素材和设定，都已经将岳清言视为朋友。一直到见到岳清言之后，房安馨心里才感觉到一些不妥。 自己这是怎么了？岳清言是个很有趣的作者啦，也的确是很有才华，但是……在信任和友情之外，还有没有一些别的？她就不知道了。毕竟，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只能从小说、漫画、电视、电影中去捕捉和体察的。 不用写稿的岳清言，自然也不会拒绝有人陪着自己逛逛。实际上，工作真的是很好应付，第二天一早和日方见了个面。在明前在rb的代表的协调下，和日方商量了一下《你的名字》和《银英》在达到一定销量之后的推广活动等，也就结束了。工作加起来不超过3个小时。日方虽然想要邀请岳清言一起吃饭，但还是被婉拒了。 陪着房安馨一起购物倒是费不了多少时间。她压根不试衣服，看到款式合适的就买了。虽然买的有点多顺便还买了个巨大的行李箱，但确实加起来也没花多少时间。于是，岳清言就推着房安馨的轮椅，一起到了某个地铁站附近的咖啡馆里。 温热的咖啡，松脆的可颂面包摆在面前，但岳清言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却全然在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怎么了？人类观察试验？”房安馨问道。 “不是，我的创意，就在这些人群里。” “唉？你又要开始写了？不休息了吗？” “休息是休息，收集材料是收集材料。回头去香港，我也要继续……”岳清言认真地说：“银英没写完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了，不过，写起来很辛苦，素材需要的也多，也就不那么着急。最初步的收集工作，我需要跑几个不同城市，国内的话，sh、bj、深圳、zq、cd、广州、武汉……东京、大阪、香港还有点想去看看台北。” “别把台湾放在那么怅然的位置啊，你到底对国民党做什么了？他们又不会限制你入境……”房安馨准确捕捉到了岳清言语气的变化，立刻调侃了起来。“写什么呢？都是大城市，都市病之类的？” “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是少年成长向的。看各种人，看一些特别的人，然后猜测、估计、推演……每个人群都有自己的活法，都有自己的问题。我想写的就是这样一系列的故事。”岳清言解释说。现在他掌握了“照片式记忆”，用来观察素材观察人群，简直是事半功倍。 “真的很难的样子。从一个工作到另一个工作，大概是停不下来了吧？” “嗯，新的想法不断产生。就怕自己消化不掉那么多。”岳清言说：“所以，我一直不大理解那些说没东西可写的作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得到点子，想不出怎么写，或者相反。创意和执行，从来就是隔着天堑呢。画画也是一样的。以前脑子里会冒出很多画面，我也会用草图记录标注一下，但是……技巧不够就是画不出来。这几年技术上去了，终于终于可以开始完成一些，挑战一些。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是啊。写作和画画蛮像的。如果有时间，我也想学着画画看。”其实，岳清言更希望什么时候能抽取个画画的技能，不然从零开始学画画，还真的是很难的。 “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写作，工作的时候非常不可爱啊？” 岳清言点点头：“早就知道了。我之前……挺害怕这点的。” “和小莫姐的关系？”房安馨恍然，这方面，是个女生就有足够的洞察力。 “有吧。有点。我不可能把她继续当助理吧，但是……她和我相处的方式，我挺对不住她的。” 房安馨感叹道：“但她成为了你的《破碎故事之心》的灵感来源啊。不管以后怎么样，她停留在了一篇好作品里。虽然好像不大可能拿奖，你《断魂枪》也差那么点，好像是差两票。但我更喜欢《破碎故事之心》。”房安馨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 “她不会这么想的。”岳清言摇了摇头。 “会的。只是不会让你知道。”房安馨嗤笑着说。“不过，什么时候我也想当一次你的灵感呢。” “你这是……”岳清言紧张了一下。 “没什么。我不给自己立flag了。”房安馨笑嘻嘻的说：“你写人类观察为基底的小说，干嘛不写sh？” “会被禁……也许。”岳清言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所以，换个背景会好很多。” “换什么背景？”房安馨说：“不是现代的？还是……” 岳清言努努嘴，冲着远处的标示：“系列的名称叫做《池袋西口公园》，不然我干嘛带你来这里。” 第四十五章 爱恨交织的每一个人 “池袋西口公园？”房安馨歪着脑袋，很是可爱的样子。不看她的腿，她真的是个超级可爱的小女生。而现在她只能维持非常标准的膳食摄入，吃多了很容易胖，因为压根没有运动量。吃少了，痩得也很快，大概是因为没有步行和运动，压根感觉不到身体变化，平时的饥饿感也从来不大足够。 岳清言帮着房安馨调好了咖啡，将牛奶和糖调配至恰当的比例：这还是尤里安的红茶泡制技能的延伸。虽然效果肯定不如真的泡红茶，但总算对味觉体验还是很有点提升的。早上，岳清言在酒店房间里泡红茶，就那种川宁的茶包都能泡出相当不错的茶来，在各种东西齐全的咖啡馆，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里现在经过了多年整顿，而且也已经经过系统开发，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但还是能看到出残留的氛围。很多样。”岳清言解释说。 “多样性？你以为跑山里搞田野调查呢？”房安馨嗤之以鼻。 “一个庞大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在经受变化。这是我写《银英》的时候碰到的最大的问题：怎么样使得这个世界看起来是真的。”岳清言当然不会被房安馨激怒，小姑娘要是始终好好和你说话，那才不对劲呢。 “那么，怎么使得写作看起来真实呢？角色的行动，产生的反应不是一层、两层，而是多层。角色的行动，必然会对自己产生影响，这是一层。必然会对相关角色，主要配角产生影响，这是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都是相应的行为在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关系上的人群产生的反应。银英的话，很多行动，就需要反应到整个银河，整个人类社会上去。但是，哪里有空写每个人的反应啊？那当然是要找一些代表，各种阶层和利益的代表。这些代表真的能代表一个阶层，一类人吗？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那要怎么划分人群？就是按照大致相同的行为逻辑，他们会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想……” 岳清言吸了口气，继续说：“在银英里，写到这样也就可以了。但闲着的时候再去看，你会想，那么是什么能够将一大批不同的个体，塑造凝聚成一类人？你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承认他们每个人的个性和选择方向，但却能去推断他们会怎么说怎么想……这就是这个系列诞生的最初念头。” “如果是写各种正常人群的故事，那就没意思了啊，那就要写各种边缘人群，或者是藏在人群中，偶尔有超出正常范围的行为的人。比如……外来务工人员、长期的劳务派遣人员这类也算。再比如，以冗余生理资源进行变现的年轻女性（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为了不和谐……），比如，不去读书而去参加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青年男女，再比如因为躲债而不得不各处躲藏，远离现代社会的通信圈的人……有很多啊。” 房安馨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要被禁了，这个背景放在sh，我哥哥就该找你喝茶了。” “所以啊，放在rb。也算是出口转内销？”岳清言笑着说。 “抨击资本主义对民众，对普通人的经济与精神压迫，从而凸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新中国的伟大建设成果吗？” “呃，”岳清言一下子噎住了，咳嗽了几声，差点让可颂的碎屑进气管。他完全没想到，房安馨的嘴里能说出这么一大套来。 “哈哈，别呛着了啊。来来来，喝口水。”房安馨把面前的水杯推给岳清言。看着岳清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热。 “你干嘛一下子说得那么正式啊，还不带迟疑的。”岳清言吐槽道：“我没想那么远，只是本能觉得背景放在sh不合适。” “有个总是给我看不保密的红头文件的哥哥，就是这个下场啦。” “反正啊，大致是这个意思。每个人群，都是生活在这个庞大的社会体系中的，我们能看到一些，也看不到一些。但是，这个庞大的社会，就是由看得到和看不到的每一个人群来构成的，而每个人群中，又是由大家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每个个体构成的。人类观察试验是个可以去进行简单的拆析的方法，但是，我们能看到和不能看到，有时候也是以我们能够去到的地方，是不是真正能够耳闻目睹一些情况决定的。但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故事的。《银英》是从社会架构上去发现差异和必然，现在，这本书就要反过来写微观啦。” “反正啊，我就是去不了什么地方，看不到多少东西啦。”房安馨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岳清言所思考的新书的构架是多么有趣，他想要去勾勒的这个世界是如此丰富，然而……她却看不到多少。 “要是你有空，你可以帮我一起做准备工作。”岳清言一时心软，脱口而出。 “唉？”房安馨愣了一下：“你是说……跟着你跑那些城市？” “这个……可以考虑啊。本来我想买个相机，自己做调研记录的，不过，有个画手一起也许更直观一点。而且，可以提前做形象设计了。” “免费劳力？”房安馨斜着眼看着岳清言。 “你这大小姐我要多少钱雇得起？”岳清言苦笑着：“划出道来啊。” “美术类的咨询服务有收费标准的，大概是按照一天5张比较详细是速写的价钱。我算你便宜点，800一天，一个月算20个工作日。差旅你出。”房安馨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来。 “嗯，勉强我雇得起。”岳清言笑着说。 “喂，你不要那么抠门好不好。单册20万册，加上设定集啊之类的，已经肯定过200万册了。这样算算就至少是400到500万的保底收入了啊。往公司里扔300，还有大把现金的好吗。” 岳清言不和她争辩：“反正我既然都说出口了。那就拜托啦。先从rb这边开始好了。今天就算了，我们来看看而已。反正在rb呆一周应该问题不大。” “你就不准备对你的读者有什么交代？”房安馨觉得岳清言大概是太安逸了，冷不丁刺了他一下。 “怎么交代啊？我并不是不爱角色。但是……我更爱这整个有历史感的银河历史啊。历史哪里有什么happy ending啊？”岳清言摇了摇头：“好歹我并没有都写死。” “你还敢有一本书把角色都写死？”房安馨觉得有点头痛。 “是啊。会有的。”岳清言非常笃定地说。《银英》的撰写可以说脱胎于田中芳树，但还是做了自己的延展和阐发，可以说真正是一个基于现在社会平均认知水平，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作品。可是，田中芳树喜欢杀角色的特点，自然也是一丝不差地保存了下来。然而，印象里，田中芳树老贼真有一本书，所有角色死完……要说对读者不友好的作者，田中芳树也真是没谁了。 “你知道你写死了杨威利现在是多大阵仗吗？”房安馨头痛地说：“上了央视的晚间新闻唉……新闻联播反正你完全不够格，但这个规格，已经很吓人了啊。” “好的作者和好的读者是相互成就的啊。”岳清言平静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作为读者之一，房安馨虽然远离了粉丝群，但她毕竟还是个读者，很资深那种。 “读者们闹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错误估计了一件事情。我的锅。但这个，真的很难说啊。”岳清言说：“读者是个很有趣的群体，但现在，读者这个群体的心态，更像是粉丝。或者说是作品中的角色、cp等等的偶像化，倒是读者变成了一个更丰富更有行动力的群体。而我，这方面有些准备不够。” “你说的好像很理性……然而我还是想揍你。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知道你们很能闹，下次我可以故意**你们让你们不要不要的？还是我知道你们很能闹，下次我就不那么挑衅你们，平平稳稳情节过渡就好？” “你希望是哪种呢？”岳清言反问。 “唉……前……前一种。后一种代表你压根没把情节写好啊。”房安馨气呼呼地说。 “你看，在这个写作和阅读过程中，作者是永远的s，读者是天生的m。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口嫌体正直……”岳清言平淡地说：“跌销量也就跌一阵吧，洗掉点纯粉丝向的读者反而有好处。但长远来说，一本能够调动读者心绪到这种地步的作品，读者们……真的扔得掉吗？” “你知道你刚才提的那些词汇……sm，嘴上什么身体什么的……我要是告诉我哥，你会有什么下场吗？”房安馨阴恻恻地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 “咳咳，我得意忘形了。对不住。” 房安馨哼了一声，就不理岳清言了。不过，心里也觉得他说得没错。作者只有认真写到了那样的程度，读者们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岳清言要是轻轻松松编到《银英》最后是皆大欢喜的大结局，那谁要看啊…… 房安馨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加入到新书的计划中吧。能够帮着作者一起虐人，也许还是蛮有乐趣的呢。不过，眼下的问题可不光是虐人啊，短时间和岳清言一起出来玩那是没什么，要是要跟着一起取材，那麻烦大了好么…… 第四十六章 夏天的烦恼 作者和读者的相爱相杀是没有结局的故事。明前公司上下都深刻认知这点。放了两天假之后他们立刻就发行了两册，现在十卷本的《银英》实体书出版已经到第六册了。首印20万册已经不够看了。第六卷的首印已经飙升到了30万册。 因为之前的印量，让明前终于也有胆色去压库存了。而他们的胆色还不止于此，在之后会发行的典藏套装版上，明前提升了档次。典藏套装最基础的当然就是11本书，10本正传加一本外传合集，然后外面套一个纸盒。向上一档是一个有提手的纸箱，除了11本书还有一套设定集。这些还是纯粹的书籍收藏，再向上就不对了。 第三档次的典藏套装，装书用的是一个弹药箱摸样的金属箱子，分成同盟和帝国两种，接受用户定制，可以在上面印姓名和数字编号。这个版本开始，对第十三舰队的书友就有特别优惠了。书友会的成员可以按照自己在舰队里归属的部门或者舰只，印军衔、所属舰只名称等。 第四档次同样分同盟和帝国两个版本。然而，套装分装在两个箱子里。一个箱子里是书，另一个里面则是伯伦希尔号和休伯利安号的模型。 第五个档次厉害了，两个金属弹药箱之外，还有专门设计的联盟和帝国两个版本的拉杆箱。而且，这个设计并不是印不同logo而已哦，连轮廓外形都不一样。充分凸显了不同的政体和风格特征。除了书、旗舰模型之外，更有一套可以挑选尺码的军装。这真的是一整套军装，不仅有礼服、常服作训服三套衣服，连军衔标志，礼服上佩戴的绶带、资历章之类的一应俱全，并且还有定制士兵牌的服务。袖章则是随附一套。联盟的包括总参谋部、海尼森防卫部队，第五舰队，第十三舰队，蔷薇骑士联队，战斗机联队六枚，帝国的则包括奥丁防卫军，莱因哈特直属舰队，吉斯菲艾斯直属舰队，黑色枪骑兵，伊谢尔伦要塞驻防舰队，装甲掷弹兵联队这六枚……资历章则基本涵盖了《银英》正传中提到的所有重大行动和战役。 第五档次这些玩意，可想而知会成为cos党们利器。有这么一套东西，几乎可以胜任任何种类的银英cos了。最多也就是去补充一些军衔章、军种袖标之类的玩意。 然而这还是不是最厉害的。明前搞出了更夸张的玩意。以前人家玩动漫只是痛车就让人觉得好厉害了，而这次，明前和开4s店的粉丝勾搭上了，直接把两辆车子照着帝国和同盟的风格去改装，细节设计由金渊担纲。从车前盖开始一直到后备箱里面的贴面，几乎全套都改装了。改出来的车子一望而知就是《银英》相关。本来4s店觉得改变了车辆外形估计审核有问题，然而报去车辆管理局却直接给过了。连厂家方面也在询问要不要批量一下？如果有个20到50的订单，现在厂家就能够消化掉定制的成本了。 但这个第六档太夸张了。除了那个4s店的老板收了两辆车之外，很难说会不会有销量。但消息放出去之后，《银英》粉丝圈一下子炸了。虽然都说被杨威利之死冲击到了，但从来也没见过如此高大上的一个内容圈子啊。官方和民间的互动又好，粉丝管理也好，周边产品虽然难掩圈钱本色，但真的是足够良心。粉丝们不缺钱，缺的是官方逼死同人的那种细致考量。像明前这么开发周边，他们真的是挺愿意买单的。 随着明前的这一轮消息发布，以及第十三舰队管理层的疏导和影响，杨威利之死这个坑立刻就过去了。大家发现，经过这次的事情，虽然是搞出了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群体事件，上了不少新闻报道，但也真正把《银英》这个群落的影响力扩散出去了。《银英》的销量和网上销售数字都没怎么跌，实体书的销售甚至还有逆势增长。 而在rb、在香港的发行，也进一步让这整个圈子的印象里国际化了。第十三舰队已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建立外籍兵团编制了，估计人还相当不少。 不过，还在rb取材的岳清言，却碰到了大麻烦。 房安馨采购各种日常用品和替换衣服真是轻松简单。但房安馨自己也没想到的问题是，她家里已经完全无障碍化了，甚至一切功能都是围绕着能让她自由活动自如生活来打造和设计的。但在rb可没这种便利了啊。酒店虽然有无障碍措施，可她还是没办法打理自己所有的日常。她就信得过岳清言，也只能事事都找他。 一般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帮着把房安馨送进浴室，等她洗完了再把他搬出来，这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你平时在家里都是怎么洗澡的？”房安馨让岳清言帮忙的时候，岳清言拒绝的态度是一望而知。 “有人帮忙啊。而且，家里是重新设计过的。”房安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家里给她雇了两个生活助理，之前去房安馨家里，这两个人都没露面。一个30多岁的负责基本的空间清洁和整理，等闲不出现在客人和其他人面前，基本是个隐形人。另一个则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护理的女生。这个女生差不多就是房安馨的生活助理，也负责帮她整理画稿、文件资料之类的，也是个二次元沉迷者。说起来，和这个女生的关系，与其说是照顾对象和雇员，还不如说更像是姐姐妹妹。那个女生从来没让房安馨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却从事细致地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直到这个小姐姐不在身边，房安馨才察觉到自己是个能给人找多大麻烦的人。天气那么热，每天洗澡，哪怕只是冲掉汗水，那是必然的。但，昨天房安馨自己料理洗澡问题时候，几乎一头砸进浴缸，澡是勉强洗完了，但身上好几处乌青……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摔傻了。可现在，一方面不愿意开手机和家里联络服软，一方面日常生活还是得维持下去。她都已经买好了和岳清言一起直接从rb飞香港的机票了。 看着岳清言犹豫再三的样子，房安馨又羞又气：“又不是邀请你和我一起洗澡！帮个忙而已啊！” “我要做什么？”岳清言还是头痛着，但这个问题总得解决。 “我在房间里脱了外衣，然后把自己用浴袍裹起来，然后给你发消息，你就进来，把我抱进浴缸。然后我洗完了，再把自己裹起来，叫你。你再把我挪会房间里，放在床上。然后你赶紧给我消失……” 岳清言叹了口气，说：“行吧。这事情别让任何人知道。” “唉？小莫姐姐也不能知道？”其实房安馨对于不让别人知道完全没任何意见，只是随口想要知道岳清言到底怎么想的。 “不说没事，我们一起调研，旅行，也算是工作。但要是故意要解释，那就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岳清言说。 然而说得简单，但真正帮忙的时候，岳清言才知道和一个小女生的接触，哪怕心中没有邪念和企图，仍然是非常挑战的。 房安馨的体重轻得可怕，只有三十多公斤。可是，她却没办法用别的办法抱起来，公主抱之类的也得有膝盖可以受力啊。只能像是抱一个大号的孩子一样，一手托在她的臀后，一手搂着她的肩膀。 房安馨的双手圈住岳清言的脖子的时候，岳清言哪怕隔着浴袍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热，在颤抖。 “没事的啦，不会摔着你的。乖啦。”岳清言的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房安馨确实是出自富贵人家，说她一家是新贵族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房安馨却没有骄矜，反而是在各种方面，用倨傲和蛮不讲理掩盖她心底的那一丝自卑。可是，她的画，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固然有她享受着极好的教育资源美术资源，乃至于有几乎无限的专业参考资料的原因，但是，画画和写作一样，都是需要直面自己的孤独的工作，没有足够的专注和对于细节的挑剔，无论如何是没办法踏过某道门槛的。 这个傲娇的小女生，因为种种，或许是作品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许多次的沟通交流，而对岳清言有了信任。那么，岳清言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女生对自己的信任不要被辜负。 就像照顾孩子似的态度，让房安馨冷静了下来。知不知道自己的心绪是一回事，要不要释放这样那样的情绪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一刻，她本能地觉得，自己的信任并不是来得毫无缘由，也不是没有凭依了。 也许现在两人的关系，就固定在这样一个不算尴尬，不算舒适的点上了。的确，如岳清言自己所说，作为朋友也好，工作伙伴也好，都很好。但再要进一步，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他并不见得需要。 一个作者的世界，挤不进那么多人。甚至容不下自己。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想着要进入这样的世界的。他们两个现在像是朋友一般的相处方式最好了。有些朋友，就是因为对彼此太重要而无法成为恋人或者其他，或许，成为这样的朋友也不错呢。 于是，几个小时的折腾之后，房安馨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穿上简单的裙装——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裙摆塌在轮椅上的视觉效果了——跟着岳清言出门吃饭去的时候，她的表情、神情，乃至于对岳清言的态度又重新恢复了清明，干脆、简单、毒舌层出不穷。 而看到这样的房安馨，岳清言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那个神奇的小本子 两人的关系固定在这个阶段上之后，相处的方式果然自然多了。既不用刻意防备，也不用多想应该如何拉近距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两人跑了很多地方，基本上是边吃早餐边讨论去哪里，然后手机上查下消息就出去了。不过，考虑到房安馨的腿脚问题，他们还是没怎么乘坐公交，而是问酒店礼宾部租了辆车，配上司机跟着他们行动。本来也可以问东京这里合作的出版社用车，但两个人都不太喜欢麻烦这些还不熟的家伙，还是花钱解决问题比较简单。而在东京，包车可比反复坐出租车便宜多了。 他们两人自己并没有多少体认，关于在外面行动到底多抓眼球的问题，也无所谓房安馨的电动轮椅上facebook好多回，都是好事的游客们随手拍下来的。关键在于，在相隔相当远的距离，房安馨的父母和哥哥都在关心着这里。 当他们在一个咖啡馆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三四条街外的高层里，房安馨的父母和哥哥正用高倍望远镜看着他们。 房进安看着房安馨和岳清言两人相处着，极为舒适和随意的样子，几乎不敢相信。 “你妹妹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了？” “我怎么知道？”房安桐足足请了十几天的假期，索性一下子用完了自己的年假。“不就是你那天和她对上，才让她炸了吗？问我？”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陈晴一把拍在房安桐的手臂上。“他们，真的不住一起？都在一个酒店了，开两间房不是掩人耳目吧？” “你对你女儿有点信心好吗？”房安桐气炸了：“她又不傻，而且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亲密到那阶段。我悄悄了解过了，岳清言只是帮忙照顾着，两个人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 “五六天，居然能照顾着安馨五六天完全没问题……这个岳清言也是厉害啊。”房进安啧啧称奇。他现在经常不知不觉就让房安馨炸毛，已经是重灾区了，任凭他买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没用。有一次太忙了没工夫自己选东西，就让新来的秘书帮忙准备，结果买了条裙裤，结果房安馨气得几天都没理他。对他来说，能让房安馨好几天不炸毛，这个岳清言简直太厉害了。 “他们在一起感觉蛮好的。以前也没见安馨出来玩那么久，还挺开心的。真难得啊。”陈晴说：“以后要让安馨多出来玩。这样也活泼开朗点，不然整天窝在家里，要闷出病来的。” “让她出来玩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还不说我们三个一个比一个忙，哪里凑得出假期啊？你和老爸不干活啦？”房安桐没好气地说：“还就是岳清言这种畅销书作者，时间足够机动，说不上太有钱吧，至少开销之类的压力不大，才能陪着出来啊。难道真让安心带着家里那两个？那她才懒得出来。” “就这个岳清言了？还有别的人陪安馨玩吗？”房进安有些犹豫地说：“一个男生，就算时间比较机动，但伺候着你妹妹时间长了也要烦的吧？而且，他的书是卖的不错，可就凭这样还是养不起安馨的啊。” “又要养得起安馨，又要事业品行之类的没问题，还要时间机动能有空，加上还得性格好会照顾人……”房安桐吐槽说：“你们要求真多。而且，这个岳清言可是有女朋友的。长得好看，学业优秀，性格也好。岳清言虽然真不算有钱，但你砸钱也不见得有用吧。你觉得人家凭什么看上安馨？你们压根不该朝着这方面去想。他们两个，当朋友不好吗？” “唉？最近我听说了一个说法。”陈晴神色有些玩味：“德国骨科……总觉得你的态度，我要给你预定个病房吗？” “喂！老妈你别胡说八道了。”房安桐快气炸了。哪有亲生父母亲这样调侃儿子女儿的？ “那怎么办？”陈晴叹了口气。“其实这岳清言还真不错。能把你妹妹照顾好，逗得那么开心，谁能想得到啊。” “最近他不写稿子了，上一本书应该写完了吧。”房安桐对作者这个职业也有相当了解，叹了口气说：“反正你们就别操这个心了。如果回头安馨真要是想和他在一起了再说，现在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出什么事。” 房安桐对岳清言的事情知道不少，《银英》最近搞出来的舆情，和他们部门也多少有点关系，一直关注着。房安桐算得出岳清言到底挣了多少钱。固然，作者可以靠着投资、合作等等去让资产增值，但这些都需要时间。现在的岳清言，距离能养得起房安馨还差远了。 而且，一个畅销书作者的问题是，到底怎么保持长期畅销，写一本就能红一本。如果岳清言能够持续写像《银英》那么成功的长篇，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肯定能畅销啊。岳清言的短篇写得很棒，可短篇压根卖不了多少钱。《断魂枪》在最佳短篇的评选上差着一票，但这一票，这个短篇的商业价值就差了何止十倍？如果能够拿下去年最佳短篇之类的奖项，影视公司等等再注意到，那这个短篇卖个几十万还是有把握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你的名字》这些也差不多是这种状况，改影视改动画还有希望，做别的，目前国内的商业形态支持不了。 不过，对房安桐来说，他也知道自己仔细计算和计较这些事情，已经是在将岳清言作为一个重要的考察对象来对待了。 不过，就当前来说，既然房安馨玩得挺开心的，那还是继续保持下去好了。 随着几天到处跑，做了不少调查，岳清言的随身小本子已经写得满满腾腾了。还得加上房安馨做的一些场景和人物速写。 依靠着岳清言的讲述，房安馨已经对这个《池袋西口公园》系列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这个系列规模不如《银英》庞大，但的确是细致入微得多。那些预定想要写的人群，和他们碰到的典型的问题，真是让人心有戚戚。而且，整个故事系列以年轻人的故事为主，总让人觉得身边就出现过类似的人，类似的情况。一直对同龄人和别的各种人群都挺漠不关心的房安馨，已经被这个故事系列带入了一个极为丰富的世界中去了。 但那么多的素材都在同一个本子上，让房安馨有些担心：“你把本子保管好，可别到处乱扔。万一丢了怎么办啊？尤其要是别的作者捡去了，那不就完蛋了？” “没事。捡去了也用不了。”岳清言淡定地说。 “那么有把握？”房安馨问道：“你怎么想的啊？” “作者的辨识度在哪里？想过吗？”岳清言一副专业的样子。 “唉？什么意思？”房安馨毕竟还是以美术工作为优先，虽然读书不少，但毕竟不是专业的。 “每个行当，专业和非专业的差距就在这里了。我写的，只要质量保证着，没有太多别的问题打扰，你读着会觉得挺舒服的。可是，就算是一样的故事，如果我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别扭，你也就吐槽一下，不会觉得是我找人代笔的对吧？” 房安馨想了想，点点头。 “这个我和咖咖，尔笙都说过，作者的辨识度的问题，就是说，完全一样的故事，哪怕完全照着大纲来写，可每个人写出来的还是不一样。越是厉害的作者，写出来的东西区别越大。” 无法反驳，房安馨继续点点头。 “所以，我一直说，写作其实是一个不断控制信息释出的过程。什么叫做小白文？就是在信息的释出上，不做太多加工，用比较直接的方式做信息释出。很多信息释出其实是不日常的，是脱离我们日常生活经验范畴的，那只是信息而已。但写作到了一定水平上，作者却是能够控制这种信息释出，并且附加很多别的东西。情绪是最基本附加物，对人、对景物、对万事万物的描述，其实都是主观的，有色彩的。而这种东西引起共鸣的程度，则要比单纯的信息更强。” “然后，附加的则是理念、情怀、立场、意识形态等等……各种越来越高级的东西。他们引起的共鸣并不仅仅是共情这个层面上，很多是在这些层面上的辨识、认同。当你和一个作者在这种问题上能有认同，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们的思考深度、阶级感、对社会的关照、意识形态、经济立场和政治立场上的一项或者多项是吻合的。作者是你的自己人……你会这么想。” “那么，这些东西都是通过什么传达出来的呢？其实，都是和剧情无关的所谓的冗余信息，或者比较好理解地说：闲笔。对具体文字的使用、抠字眼的方式、角色的细微动态、语言和别的各种。一个作者推演故事，固然是想要通过推演，让角色在剧情中活动起来，碰撞起来，但这种一定是要导向某个结果的。这个世界是温暖还是灰暗，这本身都是作者的立场选择。归根到底，一个作者的辨识度，来自于他定义一个故事世界的方式。” 房安馨有些明了。“你的意思是，就算别人拿着你这个本子去写，也写不出你的感觉来？” “说不定写得比我好呢？”岳清言调侃道。 “那应该没多少人吧？而且，他们都有自己想法唉，干嘛要写你的故事……哦，我明白了。”房安馨顿时明白了其中逻辑。写得差的拿到这本子也懵逼，完全无法抓住这个系列作品的核心，而有水准的作者，选材本身就是他们能力的体现了，压根不需要这种。 岳清言的解释透露着一种自信，却也展示了一种可能：我就让你看明白故事，看不明白我定义的这个故事世界。这可是一种来自作者的极高难度的讽刺手段呢。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玩这种技巧的机会来的那么快。 第四十八章 言语的艺术 岳清言没亏待房安馨，既然现在算是他的调研的伙伴，飞往香港的旅程就给订了头等舱。 房安馨所说的坐什么舱位都没区别，的确是，她的轮椅并不能折叠，只能以升降梯装进机舱，也就是头等舱有空间放得下。房安馨也不贪图头等舱的飞机餐，而是自己带了一大包铜锣烧和箱寿司上飞机……她的食谱，一般人是捉摸不透的。 “看来你不出门也是有道理的。”折腾这么一阵，岳清言也有些心力交瘁，一路光是和人道歉就让他有些不耐了。 “对啊。我家也没有钱到可以买飞机养飞机。距离那种顶尖土豪还是有距离的。”房安馨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明白。但，也不会为了自己客观存在的各种问题而觉得如何如何。她早就想得很通透了。 因为房安馨的轮椅就摆在自己身前，飞机上两人倒是可以很近距离地沟通交流。岳清言继续写着设定，而房安馨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和岳清言聊着。 但到了下飞机入关的时候，麻烦来了。房安馨的轮椅，一望而知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但因为电子系统、骨架系统太过复杂，入境安检花了很多时间。两个香港本地的海关官员则是颐指气使地详细询问两人进入香港的目的、行程等等。 这两个人哪里有什么行程，除了预定要参加一下新书首发式之外，完全是随机安排的。结果海关官员叫来了警察之类，要详细检查两人所有的行李之类。 岳清言到这时候知道，是没办法善了了。估计是碰到香港本土派系的了，觉得生活得太好的大陆人进入香港都是要如何如何，更别说岳清言这是带着大陆的文化入侵来的。不过，他也不生气，无非是一类人而已。 他们毕竟不是被拘禁之类，有着充分的联络和行动自由。岳清言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龙禹源——远山会所的管事。 龙禹源一听立刻平静地表示让他们等五分钟。 然后，三分钟不到，他们所在的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直接来自港督办公室。面对着他们的那位海关官员，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位警察之流，脸色煞白。 其实，港督办公室完全管不着他们，但是，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一通电话，三分钟就有来自这么高层级的反应，那就肯定不是他们敢得罪的人了。至于他们来香港干什么，那随便好了，反正他们随便做什么，至少眼前这些人是阻止不了的。 “告辞。希望下次不要再见了。”离开机场的时候，岳清言对着点头哈腰的几个人，还是一如开始那样平静地说。 “平时都不动关系的，怎么跑香港来反而要动关系了？”岳清言啧啧称奇地对房安馨吐槽。 “感觉到了东北？”房安馨反调侃回来了。 “这是东北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一个说粤语的东北，感觉这个脑洞够大，可以写个小说。” “已经有首歌了，你就别添乱了。” 给龙禹源打电话的后遗症很快就来了，一辆加长豪华车停在了道边，等着接他们两人去酒店。龙禹源作为远山会所的大管家，人脉和其他的能量都相当充足，而在香港，有许多公司、大老板们都是靠着远山集团吃饭的，龙禹源吩咐一声，自然有人上杆子地冲上来当好人。 这又是靠着关系……而他们之后在路上碰到塞车，因为本土派系的示威游行封锁的道路，再之后则是遇到了一些闹事的人堵在了酒店门口，似乎是有什么人躲进了酒店…… 这一路的麻烦事，让送他们去酒店的司机，还有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商人尴尬不已连连道歉，岳清言和房安馨很是扫兴，但态度上却还是维持着冷漠和平静。一旦他们能够抽离自己的观感，将自己放在一个观察者的位置上，所有遇到的这些就都是很好的材料和很有趣的样本……当然，这么说略有点反人类。 （ps：这一段感觉可以写出三四章吧，然而并不像拓展得那么长。塑造这种背景矛盾，渲染气氛什么的，写起来无趣也没技术含量，你们自己去搜搜新闻自己想像好了。我相信我就算写三四章纯灌水也会有意思，但我觉得没意思。） “你真的不生气？”房安馨继续调侃。 “《池袋西口公园》先放一放，我要写两个香港本地题材的……嗯，中篇吧。算是。” “看来你还是生气了啊。”房安馨笑着说：“运气不好也不知道是太好，才能碰上一连串这种事情。” “这个很难说的。虽然是来观察，但谁也不想观察对象炸刺啊。”岳清言冷冷地说：“搞得好像香港这地方就归他们了一样。” “靠写小说来回嘴，未免不痛不痒了些。”房安馨被岳清言带得也完全发不出脾气。仔细想想，似乎整个刚才的过程，岳清言时不时和自己聊着天，插卡打诨的时机都异常精准。每每自己想要生气的时候，他总会把自己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事情上。 岳清言说不定比自己更生气？不然，他也不会放下手里的计划，先准备黑香港一把。 他们入住酒店后不久，香港这边出版社的负责人就找到了酒店这边。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但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很好，身材瘦削，看得出来是经常锻炼的。但一点也掩盖不住身上浓重的书卷气。 “抱歉了。我叫朱毓，是红驹出版社的总经理。刚才，一位长辈给我电话，我才知道岳先生已经到了。据说你们路上不顺利？” 朱毓的语气透着关切，却没有讨好或者别的意思，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长辈。 “没事。被一帮港灿耽误了点时间。”岳清言低调地解释说：“不得已打了个电话求助冯与山先生的一位部下，没想到惊动那么多人。这倒是真不好意思。” 朱毓微笑着说：“香港这几年气氛总是倏忽转换，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无非是眼不见为净罢了。岳先生不必太谦虚了，您是个很厉害的作者，照道理来港应该是我们出版社负责接待事宜的，不过我们一直是和明前公司打交道。问及此事，他们都说还是让您自己安排就好了。我们也就图个省事了。” “您客气了。新书首发我作为作者理应配合的，但因为我还有本身的创作和调研，行程自己也不确定，这是我的问题。” “您还不知道我们红驹出版社吧？我们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印马经，或者是相关的书。在这个细分品类里，做到了第一。现在还在印，但更多则是做文化和小说了。这次您的《银英传》，我们很早就主动和明前公司联系了，但在香港本地组织纸张等耽误了点时间，不然，最初是想要和内地基本同步，或者就落后一卷到两卷的。”朱毓说：“不过，现在我们是同步发1到4卷，然后下个月发5到8卷，再过一个月发完。基本能赶上内地的出版速度了。首印量虽然和内地不能比，但在本港，可以说也是这几年少有的数字了。” 岳清言稍微盘算了一下，顿时对红驹出版社的能量有所了解。红驹出版社不愧是玩马经出生的，现场销售能力真的很强，时效性也很强。更重要的是，朱毓所说一开始就和明前联系，显然他们的关注点在内地的文化市场。一家马经出版社关注内地文化圈干什么？无非是因为要么有人在圈子里，要么就指望着从内地引入大量资源，利用他们强大的地面销售能力来形成文化冲击——这显然不是一家典型的香港出版社，而必然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内地bj。 想明白了这层，连朱毓那一开始就听着略显得有些细节上不对劲的粤语，都可疑了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朱总了。我能理解其中的辛苦。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相信，更多的优秀小说进入香港文化市场，应该是个好趋势。”岳清言的重音落在了“更多”和“进入”这两个词汇上。而朱毓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会意的笑容。 “坦率来说，一开始有人阻挠我们印《银英》是因为有些好事份子，说特留尼西特这个角色有严重的影射。这个被驳回之后，又说许多译名不符合本港习惯，但我们就是不想改，最后还是就这么下来了。如果方便，想请您出席新书首发式。我们这里虽然也时兴签售，最好您也能允许这个环节。不过，我们这边签售活动，人数会少很多，应该不会对您造成太大负担。”朱毓说：“不过，因为之前的一些纠纷，可能现场会有一些奇怪。” “奇怪？”岳清言不解。 “示威啊，抗议之类，以及阻挠其他人来购书和参加活动。在约定的会场内，没有人敢捣乱，但我们管不到会场外面。” “义不容辞。”岳清言谨慎地挑选了这个词汇来回答。果然又引来了朱毓会意和赞赏想微笑。 双方都没有明说，但互相都将自己的意思透过细致的选词和表达，表现得淋漓尽致了。岳清言挺喜欢这种需要动动脑子才能明白的对话环境。 朱毓明知道这套书现在因为内地流行文学进入香港、因为影射或者别的，因为对香港目前的政治有着诸多可以引用好联想的讽刺而有有诸多争议，当然，红驹出版社本身是不是有内资或者内地来人的管理也是个问题，但他们仍然希望硬碰硬地进行活动和扩大影响，这已经不是胆色的问题了。香港的电商不如内地发达，图书销售大部分还是依靠着书店、租书店、书报亭之类，现场销售渠道这一仗如果不能压住对方的嚣张气焰，以后麻烦事只会更多。 而岳清言，本来就看这帮人不顺眼，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帮忙咯。更何况，这事情说不定还对自己有好处。 岳清言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朱总，我这里有两个基于香港本地的故事，偶然想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回头我落稿之后，发您看一下，如果合适，明前公司和红驹出版社，说不定可以再合作一次。” 朱毓一惊，旋即开怀地笑着说：“那就恭候岳先生大作了。” 第四十九章 高技术地黑 红驹出版社组织的活动毫无问题，预料中出现的对抗势力的确出现了。但或许是背后得到了吩咐告诉说这帮人惹不起，又或者是最近再要兴风作浪的动力不足，来的几个人也就是远处举举牌子抗议示威，丝毫没影响到活动的进行。在诚品书店进行的活动，非常顺利。 第十三舰队的护航自然是少不了的。有了银页公司之后，岳清言、房安馨对于书友会的掌控力直线上升，而书友会中，不局限地点，在香港台湾的多了去了。哪怕是没什么人气的活动，号召一拨也能够刷出几百人的支援阵容，更别说在港岛，《银英》的影响力不算很低。 而岳清言索性在公开场合放言，自己在港颇有灵感，正在创作有关香港的故事，更是引来许多粉丝们的叫好。连带着，一些本地报纸也开始报道。但本地报道的语气，却像是在看好戏。 莫尔笙终于结束了学校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飞来了香港，接手本地的各种工作和联络。许盈盈也抽空过来玩，要是有什么可以帮忙，她也不介意工作一段。 莫尔笙看到岳清言和房安馨的相处方式，与其说是紧张警惕，不如说觉得很好玩。两人的相处太自然了，对于她来到香港也没有任何疑义。岳清言不解释什么，也不说什么让莫尔笙放心的话。仅仅就是觉得她来了很好，这就够了。 房安馨则是终于开手机和父母联络了。因为，几天不联络，以家里的能量竟然没有直接派人来把她带走，那就意味着哥哥和父母都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那周围没人盯着才怪了。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把人叫到身边来，哪怕提提行李也好。 原本他们是准备在香港住几天就走，到处看看，结果因为岳清言新的创作计划，变成了莫尔笙带着房安馨去乱逛。岳清言就憋在酒店里写稿子。 好在因为故事的路线清晰，行文也不算很难，岳清言也就在酒店里熬了一周，写了两个中篇。 小说第一时间发给了朱毓，也发给了阿跃。然后，岳清言就睡觉去了。一周时间他又瘦了一公斤多，不知道还在香港停留的几天能不能靠着吃大餐补回来。 朱毓拿到稿件，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然而真正看起来还是忍俊不禁。岳清言对香港的相关情况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调研的，这才有了两个讽刺的社会层级、社会问题乃至于与讽刺程度都完全不同的中篇。 一个故事叫做《维多利亚一号》。这个故事看起来颇有几分血腥。 在银行任职的邓丽嫦每天做着极为无聊的电话销售的工作，心里却有着一个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梦想：买一套能看到维多利亚湾的房子。她辛辛苦苦地工作，拼命省钱，终于攒够了房子的首付。 但是，付完首付之后，正好碰到香港楼市爆火，增值迅猛。开发商宁可和邓丽嫦毁约，付违约金，也要解除购买合同。邓丽嫦异常不满，但也没有任何反击的手段。就算加上了违约金，她也付不出升值后的房子的首付款了。 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父亲重病垂危，已经是癌症晚期没得救了，邓丽嫦犹豫再三，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拔掉了父亲的插管。她不愿意将手上的现金用在没救的父亲身上。 而她和她的情人——一个有老婆的中年销售经理关系也终于走到另外尾声，虽然两人在相处中各取所需，中年男人用她解决生理需要，邓丽嫦则用中年男人欺骗自己处于正常的社交关系中，但分手仍然给她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邓丽嫦意外听说，死过人的房子卖不出价钱，大家对于凶宅这回事非常忌讳，于是决定铤而走险，让自己要买的这套房子跌价。于是，她带着刀，在一个深夜悄悄进入了名为“维多利亚一号”的公寓楼，敲开一个个房门，大杀特杀…… 这是个带着浓厚的诡异和荒诞气氛的故事，但细细想来，更让人毛骨悚然。香港的房价，真的是有那么可怕，真的很难说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而且，岳清言的行文中，有好几处都暗示，那些你们买得起的房子，你们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居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朱毓觉得，岳清言写的这篇，并不完全像是一个小说。虽然小说的开头是从邓丽嫦潜入公寓准备杀人开始的，里面用了大量倒叙，邓丽嫦杀掉一个个典型的香港人的同时，她不断回忆起自己日常生活、工作中遇到过的人，每个人都有其典型性。而这种杀戮也就显得非常有象征性和形式感。似乎是杀光这些典型的香港人才能买得起房子。这个象征实在是太恶毒太细微了，朱毓也不敢确定到底是岳清言有意为之，还是自己想得太多太坏了。 不过，再怎么样，读得虽然觉得很爽很厉害，可这整个中篇小说还是像一个电影剧本的文学本。一个连分场、蒙太奇都已经处理好了的电影文学本。当这个念头产生，就再也压不住了。 朱毓连忙打了个电话给比较熟悉的本地导演赵天照。 “天照，有个小说给你看下。我觉得是个不错的电影题材。”朱毓开门见山地说。 赵天照一听朱毓的声音，连忙恭敬地说：“朱姐，终于来照应小弟我啦。我这就看。” “你就别贫了，你看下，如果合适的话，我去要改编权。投资倒是不用担心，我去组局。” “是。我马上看。”赵天照相比于朱毓，是晚辈，也知道朱毓平时太忙了，从来不多说闲话。基本上她判断说能怎么样，差距不大。 但当赵天照看《维多利亚一号》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卧槽，多好的荒诞、犯罪和惊悚题材啊，甚至隐隐有种邪典的味道。推向极致的逻辑本身并不严丝合缝，但这恰恰延展了那种荒诞感。 而且小说写得非常成熟，粗粗一看就能明白结构，完完全全是照着电影剧本的情节推展方式来写的。但关键桥段的描写，又非常给力，仿佛所有的画面都在眼前了。拿了小说稍微分下场次，改下对话格式，直接就是剧本，压根就不用编剧这个环节了。 投资不大，题材吸引人，剧情张力够，甚至连表现样式也有许多设计，这种东西拿到手里，当然是要拍啦。而且，朱毓也说了，她那边会搞定投资。 不过，当朱毓看完了第二个中篇，脑子里又是嗡地一阵。这……简直了。岳清言轻轻地揭开了香港政治、治安层面自说自话，说起来守规矩重程序，实际上各行其是的一面。真不知道这个之前从没来过香港的人，是如何观察和了解到这一点的，尤其是对于香港的各项律令，他真的在短短几天内就掌握得如此透彻。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寒战》。 故事的第一部分，说的是在警务处长离开香港开会的时候，香港发生了一次爆炸，而后，外出处理交通肇事的一辆冲锋车和五个警员被劫持。这时候，两位警务处副处长李文彬和刘杰辉对于事件有不同的理解。刘杰辉认为李文彬的儿子李家俊也在被劫持警员之列，决定有失公正，就用紧急状态条令解除了李文彬的职务。 但刘杰辉在处置和绑匪的交易的时候，中了圈套，从金库调运的资金被劫。正在刘杰辉调查此事的时候，廉政公署介入了。廉政公署收到密报，认为其中牵涉到滥用权力，要么是刘杰辉侵吞巨款，要么是李文彬排除异己。但藉由廉政公署的推动，以及警方获得的证据，最后调查发现，冲锋车的失踪和绑架的主谋，正是李文彬的儿子李家俊。而李家俊的理由，则是不希望文官出身的刘杰辉当下一任警务处处长，而是希望自己的父亲李文彬能够上位。 李文彬最终大义灭亲，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监狱。但是，他没想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故事的第二部分一开始，神秘势力以刘杰辉的家人为要挟，设计精密地让李家俊获得自由。而李家俊带着背后的势力，找到了李文彬。所有事情的大后台，原来是上一任警务处处长蔡元祺。蔡元祺和港府高层串联，希望通过布局，让警务处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从而彻底、全面地通过下一届改选，掌握上至港督，下至三司十三处的权力。 当然，故事到最后还是以正义战胜邪恶而告终。 可是，这个故事，看起来非常程序正义，里面的角色口口声声都是秩序，公义，但每个人做事都违反规则，然后以各种事急从权为理由，悄然建立自己的力量和进行布局。这整个故事乍一看，仿佛是一个讴歌香港警务处，警察局，为了使得香港成为亚洲最安全城市而不懈努力，但是，经不起仔细推敲啊。一个个表面伟光正，非常义正言辞的台词背后，没有人不使小花招。虽然提及这些小花招的不多，但稍微仔细那么一想，就会发现卧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且，背后大boss可以通过看起来完全合法的手段控制香港，而主角刘杰辉最后还是选择为了警方声誉考虑不追求蔡元祺，而是逼他自己退出……这简直…… 乍看这个故事，还是有着浓重的电影感。不过，从故事结构设计，应该是分成上下两部电影。这两部电影之间微妙的递进和主题转移，也真的是不敢细想。而且，朱毓几乎敢肯定，没多少人能看得明白这里面关于“管理层严守中立”的讽刺态度。 几乎每个段落细想都在打脸，当然，都是在已经预设了岳清言要黑香港的前提，如果完全没这个前提，这完全是个几个角色斗智斗勇的精彩的警匪题材小说。而且，这种内部依据条令的战斗，简直可以想见一定是会受到大力推广的。然而，内里的那一层不协调，那层深处的黑，才是最要命的。 这岳清言，玩得真是太高技术含量了啊。朱毓心里冒出个有趣的念头…… 第五十章 超级大的奖励 这一次写两个故事，题材也好内容也好，岳清言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而且，完全符合之前和浮士德约定的条件，以及，第二个故事还是另外要了个条件的。虽然已经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但《池袋西口公园》没开始动笔，一个字都没动，当然也就不算已经开始创作了。 于是，原先那个没有好人的附加条件，也就自然而然继承到了《维多利亚一号》这个几万字的小短篇上了。 《维多利亚一号》这个故事，主角为了自己的执念可以放弃父亲可以不顾家里，最后还拿着菜刀进入公寓楼打开了无双模式，怎么都不能算好人吧。她的男友妥妥的渣男一个，家里父母么虽然可怜兮兮，但也多有逼迫女儿拿钱出来的行为，大概算是老不休吧。至于房屋经理人、开发商等等，乃至于在住进维多利亚一号最后被杀掉的那些，也不好说是好人…… 于是虽然岳清言临时改变了创作内容，但恰好这个小说完美符合了“没好人”这个设定。 有了之前的说明，浮士德给岳清言的又一个附加条件是：坏人逍遥法外。很符合这一系列浮士德的见了鬼的诱导的性子，不过，和《寒战》的结局也算是吻合，没产生任何让岳清言难办的地方。 岳清言等睡够了之后，开始抽取这一轮的收获了。 《维多利亚一号》他是完全不指望了，里面既没有好人，也没有厉害角色，无非是各种日常技能罢了，还多数不是什么好技能。 果不其然，当从屏幕里抽出薄薄的书本，取出夹在其中的金色卡片，岳清言已经是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 小杜-秘密关系 技能来源：小杜（《维多利亚一号》） 技能描述：可以指定一个目标对象，从此，和目标对象的一切联络、关系等等都不被任何其他人所知。在目标对象主动对外释出消息时，有70%的概率，该消息会被忽略。每30天可以更换目标对象一次。 嗯……妥妥的渣男技能啊。这个小杜就是《维多利亚一号》里有老婆孩子还拿女主角当泄欲对象的渣男啊。这见了鬼的秘密关系，要是岳清言真想自己玩出轨、劈腿什么的，还妥妥是超一流技能！ssr级别！可岳清言既没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时间。尤其是，没这个时间！ 然后，在抽取技能的同时，作品中的道具也随之抽取了出来：一柄双立人的厨刀。 厨刀 来源：《维多利亚一号》 说明：女主使用的凶器。双立人品牌的厨刀，极其锋利。该厨刀永不磨损。在用于切割肉类式，锋利度为150%。在用于切割人类时，锋利度为300%。 这又是什么鬼！岳清言简直吐槽不能。不过，算了，反正厨刀这种东西光是一个永不磨损就已经妥妥超值了，切肉有加成，那就注定了会很好用。切人？这功能不用也罢。 但这个东西一出现，让岳清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银英》应该也有道具奖励啊，道具呢？虽然技能是抽了不少了，但道具一个都没出现。他立刻心中默念浮士德的名字，这一次，浮士德过了好半宿才出现。 浮士德的装束有些变化，这一次不是那种古朴的袍装，而是一身青灰色的西装，衬衫也是这个颜色，配以血红色的领带。皮鞋擦得可以当镜子用，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牛皮羊皮之类的材质。这一身打扮显得低调而妖异，而且，浮士德身上还有奇怪的气息，仿佛他刚从某个热闹的夜场里脱身。 “我亲爱的朋友，我说过，抽取奖励的时候不用我在场啊。你这是为什么要找我啊？” 浮士德显得有些惊诧莫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数个美女才能脱身专门来见你。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银英传》……我似乎没有拿到道具奖励。”岳清言连忙说：“这肯定是一个找你来的正当理由。相信我，我也不乐意见你，压力很大的。” “哦是这样啊。的确是一个正当理由。”浮士德斟酌着说：“其实我给了你的。或者说，你自己是抽取到了的。但是，你还是拿不到。”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你从抽取中获得的一整套的书里，有一张书签？银色的。” “有，上面是伯伦希尔号。”岳清言愣住了：“这是我抽到的道具？” “对。当实体道具无法植入抽取者所在空间的时候，或者会引起巨大社会波动的时候，就会安置在合适而隐秘的地方。当抽取者凭着抽取出来的道具卡片，和实物形成物理接触的时候，才能够激活全部功能。在此之前，只有你能够观测到它，对所有其他人，伯伦希尔号都是不可见的。” 岳清言挠了挠头：“伯伦希尔号现在在哪里？” “小行星带里。藏在一块巨大的小行星背后。”浮士德有些遗憾地说：“忘了说了，这个距离上，要凭着天文望远镜之类的来目击，还是有点困难。” “那和我没有抽到奖励有什么区别？”岳清言没好气地说：“我这辈子都没可能跑去小行星带啊，你以为我们人类现在的科学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技能抽出来可能没用，你已经很愉快地接受了，那么，道具抽出来拿不到、用不上或者类似情况，我觉得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啊？”浮士德奇怪地看着岳清言。 “唉？卧槽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岳清言无力地挥了挥手。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人类的科技日新月异，能够随意去到小行星带旅游，应该你此生肯定可以的。或者，看你的运气了，你要是能够获得移动类型的技能，或者是太空类型的，哪怕是避免外部损伤类型的，或者是之后运气好点，获得了一些能够出现在身边用起来的交通工具呢？至少，你比起许许多多的其他人，更有机会在遥远的未来的某一天，去接收这艘美丽的战舰。”浮士德的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宽慰。 “我懂了。反正就装没看到就行了。” “习惯了就好了。既然我来都来了，那是否有幸目击你抽取下一个作品的奖励呢？”浮士德开心地笑着。 人类的心思、情感，真是太有趣了。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奖励，明明是我的就是拿不到的状况，可以激起多少的不忿、不甘、不爽、怨念呢？负面情绪的香气真是太迷人了。 岳清言知道自己说不也不会有什么用，干脆地点了点头。 李文彬-反跟踪 技能来源：李文彬《寒战》 技能说明：每60秒可以主动扫描一次，在人群中标记跟踪自己或者有类似企图、行为的人或者生物。 好的……岳清言知道这个技能还是蛮有用的。但是今天这两个技能组合在一起，总给人一种不和谐的气息：反跟踪加上秘密关系，基本上出轨就完全安全了哦，这简直了。 然后则是道具。然而，还是一张银色卡片。说明这个道具目前也是没办法出现在面前的。至于合适的地方停着……好吧停着吧。 香港警队-冲锋车 来源：《寒战》 说明：一辆装备完好的香港警队制式冲锋车，包括车用的各种设备，不包括车上载员的装备。该车辆激活之后，即可正常行驶，并自动联入香港警队的无线报话系统。任何目击车辆的人，都会默认该车辆属于香港警队，且车辆的驾驶者无异常。该车辆享受在香港境内无限制地行使权。车辆可以被损坏、废弃。使用者可以对车辆进行改装和装饰。当该车辆的涂装被改动超过10%，则失去能够被辨认为正常冲锋车的特征。 “这辆车现在停在那里？”岳清言问道。 “当然是警察总部大楼的停车库啦。”浮士德笑着说：“这才是冲锋车应该出现的地方啊。” “那我要怎么能拿到？”岳清言没好气地说。 抽取到的交通工具从星舰变成了车辆，其实一开始还是挺安慰的，但一想到其实这玩意也没那么容易拿到，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他有什么理由进入警察总部大厦呢？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当然，就算拿到了这辆车，也就是开上街爽爽。开警车多威风啊。 但真要说能挪去其他地方，或者长期当个玩具也不现实。真把这个车开去sh？香港警队冲锋车上街？这个玩笑就真的很不好玩了。估计会被围追堵截乱枪打死吧。 反正，现在看起来，有关于抽取技能啊、道具啊之类的被坑，真的需要习惯起来。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两个目标了。那又要给你新的目标了吧？”浮士德笑着说。他打了个响指，愉快地说：“有了，我想看一个角色有奇异的成长的故事。” “什么叫做奇异的成长啊？你把这个定义明白好不好？太模糊了我怎么操作？”岳清言没好气地说。 “就是说，他的成长，肯定不在正义、公理等等正面的部分。而是邪恶、混乱……”浮士德耸了耸肩：“我说了，我喜欢看这样的。” 第五十一章 雷厉风行的红驹出版社 岳清言写完了稿子出完了气，加上在香港的行程也结束了，已经延过一次的香港通行证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本来，他准备稍微收拾收拾就回sh，休息几天然后参加第十三舰队组织的又一个读者交流会，没想到，朱毓得知了他的念头，立刻打电话来，恳求他在香港再待两天，而且确认了岳清言愿意将两个短篇的影视改编权都交给红驹。 虽然还没来得及走合同，但许盈盈作为明前的代表，和老板打了招呼之后也肯定了此事。两个短篇而已，能卖个电影改编权也很好啊。何况，岳清言这就是在香港这几天搞出来的，完全是意外。卖版权，也就等于是捡来的钱了。 当然，这个理由不能对岳清言说。 于是，岳清言多了整整两天时间。朱毓要求岳清言多留两天，自然也需要略尽地主之谊，虽然自己要争分夺秒地准备工作，却也不耽误为岳清言一行做一些准备。凭着本地的人脉和资源，朱毓很轻松就为岳清言这两天安排了六顿米其林：龙景轩、 bo innovation、唐阁、明阁、香宫、新同乐……能够准确安排好这六顿饭，也真是相当有水平。 于是，整整两天，岳清言就在吃吃吃和散步消食中愉快地度过了。同时，莫尔笙胖了四斤，房安馨胖了两斤，许盈盈就比较厉害了，胖了六斤！于是，第二天晚上，在房间里秤了下体重之后，她就脸色惨白地去健身房折磨自己了。至于和红驹出版社的会谈？那根本不重要。 岳清言一开始并没有问朱毓准备做什么，既然已经许诺将电影改编权给她，那应该是和电影有关的事情。可是，岳清言不会想到，朱毓居然带着拉拉杂杂小三十号人一起来开会了。 “这是我准备指定给《维多利亚一号》的导演，赵天照。这位是准备给《寒战》用的导演，许郁清。这位是看了小说之后，自荐想要出演《维多利亚一号》的何超仪……《寒战》的几位主演基本也都确定了，但他们比较引人注意，档期也紧张，就没叫他们过来。然后……这是香港最好的特效工作室的老板，季卫明……” “朱总……您这是……”岳清言似乎明白了什么。 “几天时间，我已经从投资层面，到演职人员层面，全面敲定了做一共三部电影的方案。按照圈内说法，叫做攒局吧。”朱毓疲惫但很自信很开心地笑着说：“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达到我的理想阵容，但目前的阵容，应该也是香港近几年的最强阵容了。” “这个……朱总，”岳清言咋舌道：“您的效率真是……可我们影视授权协议还没签订啊？” “你答应我说没问题，我也相信你的承诺。我知道有风险，但一来没有任何人能凑齐这个阵容了，二来……这也是我的诚意。两个改编权，肯定是高于行价拿下，不会叫你吃亏的。”朱毓说道：“我们代理着你的《银英》这也是信用加成吧。” “可这也太快了。”岳清言说：“是准备……立刻启动吗？” “对。”朱毓说：“小说很成熟，或者说，你在写的时候，就差不多是照着电影的框架在写，真是分分钟改成剧本。我们花几天时间，确定一系列的合同，同步也做好准备，一周后建组，一个月内同步开机。” “合同我会尽快的。明前那边我沟通过，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岳清言说：“连总让我问你一下，能给明前5%的投资份额吗？” 许盈盈不在，不然这个问题应该是她来提出更恰当。 “5%？没问题啊。”朱毓一口答应下来。“目前我确认的投资方是银都机构、中银香港、上影寰亚，每家出15%。《维多利亚一号》我按照2000万港币做的预算，《寒战》定的预算比较高，2亿港币，有需要再追加。2.2亿港币的总盘面，三家加起来投9900万。红驹出版社直接投资4400万，我们的母公司锦程国际投4400万。还有20%的投资份额呢。香港的发行机构不用给份额，但内地到底有没有发行机构愿意入局，还是需要考虑的。不过给明前5%的投资选择权，完全没问题。回头内地有发行机构愿意入局，那大家等比稀释呗。” 朱毓显然已经对整个盘面有考量：“内地我还没来得及沟通，实际上，我觉得那边说不定比香港还容易搞定一些。” 朱毓叫来的那么多人，平时也都是混迹在电影圈子的，虽然也是因为同一个事情聚到了一起，都在一旁窃窃私语。朱毓和他们也没多说，就说来见见原作者。这些人，颇有些惊讶于岳清言的年轻，但没有人敢小看这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作者。 香港现在的经济不太好，很多经济发展指数其实都是高度依赖内地的，哪怕是电影行业，靠着本港的发行，稍微大一点成本的电影都收不回来。于是，恶性循环，导致本地内容越来越偏门和艺术化，越来越描述底层生活和绝望情绪。电影是现实的映照，这么玩是为什么？无非是日子不好过，电影人们内心也灰暗了起来吗？为什么不搞大制作？没钱呗。真的有钱，艺术片文艺片也可以玩得很高大上的。 而这些人更不敢小看的则是朱毓。和岳清言毕竟隔着行当，他们也看不清楚他的能量。但是，朱毓在短短几天里，生生攒出了三部电影，两个完整的电影团队。她说的那几个机构的投资，那是好拿的？可她就是凭着两个小说，几乎没波折就拿到了她要的款项。三家本来还想各自给自己多要一点份额的，但朱毓不要。 再说了，红驹出版社一下子就拿出4400万，母公司再拿出4400万，这有点吓人了。朱毓以前没玩过电影，不知道情况。电影项目很少有开拍前全部款项已经到账的，很多都是一边拍一边拨付，这样各家参与公司的资金和支付压力都小一些。但朱毓可不懂这个，要份额可以，指定时间前钱款到账。红驹出版社和母公司的钱都已经在专用账户上了，中银香港的钱到账了，银都机构的钱明天到账……朱毓如果肯开口，电影的全部款项几乎全部能在建组前都到。 这几年的香港电影人哪里见过这种土豪做法，要来这些钱是一回事。要来这些钱的态度是另一回事。而朱毓，搞定母公司只用了一个电话，把情况给老总说了下。 至于搞定演职人员，更简单了。主角要看故事，直接就派人把打印稿送过去，当面看完再回收。配角和其他职员，朱毓是直接拿着档期合同签的：指定几个月时间，要你这么个角色或者岗位，钱不少，签不签？这帮人从没见过这么签演职人员的。 但就是凭着这种简单粗暴的作风，朱毓真的搞成了。 岳清言赞叹道：“光是你攒局的这作风，就可以写个故事了。” 朱毓笑着说：“因为我相信这两个片子能挣钱，也能打开局面。” 岳清言认真地说：“那么，拜托您了。” 朱毓笑着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岳清言站了起来，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多谢诸位，我也没想到居然那么快。朱总的气魄我是见识到了。也感谢各位今天能来，我们这就算是认识了。电影方面，我一无所知，之后，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不太可能跟着大家学习。这两个故事，就拜托诸位了。朱总能帮忙安排下吗？我招待大家一起喝酒。” 朱毓笑着说：“没问题。” 何超仪在原先就是《维多利亚一号》的女主，这次居然还是她，倒是让岳清言生出了天道循环的念头。何超仪挺好打交道的，看着岳清言这么说忽然就插嘴说：“唉？你不来跟着玩吗？花不了多少时间，《维多利亚一号》几十天就能排完了啦。” 岳清言说：“我也想跟着，能学到好多东西。但我有不少工作安排。写东西，讨好读者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的基础。不夯实基础，不敢东奔西跑的玩了。不过放心，我想以后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莫尔笙和房安馨都不能代替岳清言做这样的决定，但也为岳清言的这个决定叫好。电影是多高大上的事情，尤其是这次的阵容可以说不管是在香港在内地，甚至在亚太这个圈子里都算是相当豪华的。说是跟着学习什么的，那真是随便说说的，但跟着组多沾光啊？作为原作者，各种媒体曝光机会也会增加很多。但岳清言还是要坚持写东西和走读者道路，这种心态真是放得非常平。不过，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以后合作机会不会少的。 赵天照问：“《维多利亚一号》真的也就一个月，怎么都拍完了。岳先生，您的创作效率太高了。看看还有没有想法，我们可以一轮接一轮合作嘛。朱总这里的资源很好，做这个行当其实也不费你太多精神。有好的故事，还是要想着我们啦。许郁清这个《寒战》估计要搞掉一年，但我做的东西很快啊。” “写东西还是很辛苦的。”岳清言谦虚道：“不过我确实还有别的故事储备。赵导，朱总，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可以，我想搞一系列的香港题材。等赵导做完了《维多利亚一号》，或者等朱总有时间了，过几个月我们在sh见？” 朱毓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这两部电影，我也是试试水。如果能成功，能大卖。以后啊，我们就是这个固定的资金盘面，一轮轮往下做。” “固所愿而。”岳清言开心地说。 第五十二章 门徒 为了尽快落实各项工作推进，明前公司那边，连行节让法务直接将合同发给了许盈盈，就直接在香港那边换签了。为此，许盈盈又在香港多留了两天。她本来就是出来休息度假的，兼顾一下工作，也就无可无不可。 红驹出版社做事也真是相当迅猛，执行力超强。换签完合同之后他们立即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带着一票演职员阵容宣布了两个电影项目同步推进。而故事原作，真是现在势头相当不错的“宴火”。本来他们也邀请了岳清言，希望一起出席发布会，但岳清言拒绝了。 现在他勉强算是会应付文化条线的记者了，但怎么应付香港这边的娱乐记者，心里还完全没谱。再说了，他本来也没准备太过出风头。在发布会前，他就飞回了sh。 房安馨这次出来可以说是非常愉快了，之后还越好了继续出去调研，也就没什么压力地回家去画画了。岳清言则是及时出现在了文论兴趣小组上一次，然后，又一次召集了现在可以算作是一起做写作研究的小伙伴们。 岳清言对几个小伙伴的能力提升还是相当上心的。不过，几个人的类型完全不一样，也真是相当挠头的事情。 观熹的路数，就是平平淡淡提升能力，尤其是思考深度的那种。 岳清言布置给他的，就是反复做人类观察试验，并且写各种各样的人物小传。观熹的写作态度真的是没得说，平均每天一篇相当高质量的人物小传。在杜骁的联络下，观熹的人类观察笔记，加上了剧情和评述，以及一些简笔速写，在报纸上开了个专栏。这个专栏还出乎意料地受欢迎。一方面是有了稿费收入，观熹的写作状态比较好维持，一方面，得到各种反馈和认可，对他提升信心也是很有帮助的。虽然报纸上稿费不高，也就千字100，但一直稳定开专栏，就算光是提升知名度都是很有帮助的。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阅读和自己的写作方向有关或者无关的书籍和材料，其中，重中之重是各种各样的社科论文。里面有大量的对各种社会现象的评述和调研，还有大量的基础数据。通过对这些数据的理解和研读，参考着别人的观点，观熹对于自己想要去写作的人群，有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 观熹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青年，而且在写作上真是特别肯下功夫。岳清言也给他改稿子，每次都会告诉他为什么改动，以及建议他如果觉得改得不妥，那就照着自己的行文逻辑重新梳理。没有两个人的逻辑是完全一样的，如果说观熹从岳清言这里学到的东西什么最重要，好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行文逻辑。观熹还做不到行文如流水连绵不绝，但通过精心设计和推导，也能够将文中的逻辑建构起来了。仅此一点，就让他的文章的可读性几乎是成倍增长。 而且，他改稿子真是下狠手。交给岳清言看的稿子，往往都动过三五遍，但还是做了许多标注，关于具体用词和表达，以及修饰的问题。岳清言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总是先讨论再修改，以免自己在阅读中错估了观熹的意思。但只要真的是有问题的表达方式，观熹从没再犯过。他用于记录自己的写作进度与各种问题的笔记，已经写满了好几本笔记本了。 原先觉得观熹可能是个靠勤学苦练来成就的本格型作者，但随着如此琢磨了几个月，岳清言反而觉得，观熹似乎已经开始展现出自己的天赋来了。 咖咖的问题要解决起来就比较麻烦。咖咖的写作习惯太固定了。她开始写作很早，阅读的结构偏陈旧，也太早过了自然写作这关，有了相当的文体自觉。可是，文体自觉、阅读结构和她的具体行文能力是脱节的。咖咖能执行完写作计划，之前也写过长篇了，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写的东西很有问题。 对于这种方法，岳清言改了几次指导她的方式，才终于找到一条或许有用的方法。很艰苦，但真的有用。他先是和咖咖将一个长篇小说的整个架构梳理完，变成一个非常细致的结构功能大纲。然后将大纲拆分成每一段大概一万字上下的段落，要求咖咖每个段落至少写出三种不同风格的稿子，互相间的相似度不能超过20%。然后，再结合三个版本的稿子，几乎是一段一段地给咖咖讲解，具体的文本构成到底哪里对哪里错，哪里行文是偏离了风格的，哪里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写坏了…… 一个十几万字的小长篇，咖咖已经磨了有小半年了。一般来说，一个成熟作者，一年写个一两本书很正常。一个月写完，然后休息几个月，改改稿子，也就好了。但这半年，咖咖是每天埋头在稿子里，一稿稿改一遍遍修。和岳清言的讨论时间加起来也有好几百小时。 光是在重重压力之下濒临崩溃就有好几次，不休边幅到蓬头垢面地出门去便利店买了吃的喝的再回家，全程都处于脑子不在线的状态。当然，醒悟过来之后是哇哇大叫，觉得啥形象都没了。 不过，成果也相当惊人。几个月里，除了读小说，做文体分析笔记之外，就是反复写稿子，雕琢句子。当半年后，小说初稿基本上落实，只差最后一道总体修缮的工序的时候。她第一次完整地读自己的小说全文。 她居然读着自己的小说哭了。 这……真的是自己写的？那许许多多的连缀着不断渲染和推动着角色和剧情的小桥段和梗。如果按照分析的方法，几乎每个小段落都有着多重功能，渲染、推进、铺陈、描述，所有的环节都仿佛流水一般，让人不自觉地就被文字圈入了故事和角色的网罗。而感动，不是那种硬生生地膈应人，而是仿佛变成了一种生理反应。只要你认真独到哪里，只要你如此追随着角色的道路行经至此，那不受到感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说稿件发给了董石遒。自从她开始跟着岳清言写稿改稿，董石遒已经基本不怎么过问她的进度了。而董石遒拿到稿子，只看了几页，就打电话来问：“这是你写的还是岳清言改过的稿子？” “和老岳反复讨论，但都是我写的。每一稿都是。” “多少稿了？”董石遒咦了一声，追问道。 “开头三四章，我废掉了大概三十多万字的稿子吧，算不大清了。后来就逐渐废掉的部分少了很多了。”咖咖说：“现在……我到底是什么水平了？” “千万千万不要骄傲自满。再这么坚持琢磨几本书，不用多，两三本吧。一定要把这个状态和感觉固定下来啊。现在，你的水平，怎么说呢，就这本来说……华语圈女性作者排名前三十应该问题不大了。” 董石遒翻着一页页的书稿，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岳清言用半年时间带出了一个完全合格的作者……就算之后没有岳清言指导，水平要下滑一截，估计咖咖也能在超过合格线比较多的作者这个行列里站住了。和弥芜这种前十的作者大概还是没得比，但已经完全可以站稳脚跟，可以靠着写东西过日子了。加上他手上的人脉和资源，推上最顶尖的女性作者行列，也有了底气。毕竟写作水平是个很约略的东西，而岳清言发掘咖咖的，则是一条相当讨巧的路线，一条很容易吸粉的路线。 “嗯。老岳太厉害了。我这是第一次看全文，之前……一段一段改写，快累死了。但是，原来写得好是这种感觉。”咖咖这时候还是眼中含着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写得真好，虽然不完全是自己的力量。但这一本书稿，确实让她看到了努力的方向和方法。 “简直不敢相信是你写的。不过，这样最好。我本来觉得带你进这行，是不是犯了错，也许你干别的真好。但看到你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来，我终于是能松一口气了。”董石遒说：“过一阵你约一下岳清言，我和他聊一下。有一些圈内的资源，怎么在你身上用比较合适。还有……你问问岳清言，对你的写作路线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规划。” “嗯，我这就去找他！”咖咖说：“简直要开心死了。我终于写出合格的小说来了。” 眼中带着泪，却说开心，也真是现在咖咖的心思。比起这一刻的兴奋感，之前半年的磨砺都真的不算什么。崩溃也好，邋遢也好，每天脑子里只有写东西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报偿。作者最大的幸福，也正在于此了。 咖咖没有那种意识，但董石遒却是有的。他也知道杜骁把观熹送去让岳清言带，成果也很不错。那岳清言，实际上真的具备将好苗子带出来的能力？这样的能力能不能继续复制？以及，要怎么样的基础和特性他才能带？ 说不定，若干年后，岳清言会有一批了不得的门下弟子呢。不过，这也取决于他到底能花多少时间在别人身上。 咖咖此刻完全不会在意董石遒对于未来的畅想。她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变得越发愉快而自信。她洗漱了一番，又精心挑选了衣服，花了个极为精致的妆，立刻打车前往岳清言的工作室。 然而，当她在工作室门前，等着莫尔笙给她打开门之后，看到的却是让她瞠目结舌的工作场景。 第五十三章 技术化悬疑路线 原来是彭劲康啊。顿时，咖咖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不过，彭劲康的大手笔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过去几个月里，彭劲康也跟着他们一起看书和进行人物观察、人物小传等等训练。结果，这个学建筑的大帅哥、校草、知名人物……现在迷上了写作了。 咖咖自己就在水深火热之中，傲视没什么体会，但平时相当精力放在督导彭劲康阅读和写作进度上的莫尔笙总觉得自己憋不住要吐槽。彭劲康真不愧是学啥做啥都能相当有样子的明星人物，学写作的进度简直快到让莫尔笙怀疑人生。 彭劲康一开始让岳清言给推荐了个书单，然后就自己啃起来。观熹出去观察人群的时候，他经常也跟着去，也一样写人物小传之类的。最初他觉得这是在补课。对于他人的观察和揣摩，以及深度阅读这些，都是训练话术必要的准备。可是读着读着不对了，他觉得阅读是那么好玩，写东西也很好玩。在建筑课程、篮球、学校的各种学生活动之外，他更加没有休息放松时间了，差不多都扑在了阅读和写作上。 半年扫掉了一百多本书，深度阅读不少，还有很多则是按照岳清言的提议，进行快速阅读训练。彭劲康的天赋真的是厉害，快速阅读的质量比得上很多人一般速度阅读了。岳清言还开玩笑说，这是因为彭劲康在篮球场上也习惯了阅读对方的阵型和防守，动态视力和细节捕捉力都很不错。 大概是吧，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了。再要不就要上升到智商和天赋的问题了。 而且，彭劲康做事的计划性和执行力，真是强悍到让所有人都惊到了。他说几点到几点看书做笔记，那几个小时他就是能做到连手机都不碰。书一开始还是买一本看一本，后来就是下一单然后慢慢消化了。半年里家里添了两个书柜，而且基本都读完了。 他大概是三个多月前，说想试试看写个悬疑推理类型的小说。一个月写完了初稿。每天晚上8点到11点，3个小时雷打不动地写稿子。 但岳清言看过之后，则指出了小说里的不少疏漏之处。比如角色设定相对比较无趣，谜题设计中攻守双方不对等，在设计角色活动路线以及每个情节节点上的知情范围有问题，读起来别扭…… 彭劲康仔细研究之后虚心接受了，然后他开始做了更加疯狂的准备。 彭劲康本来就是学建筑的，对于局限在一定范围内的密室推理类型有先天优势。为了充分掌握剧情全局，他用sketchup做了涉及到的场景的全面建模，做了各种光线条件下的拟真渲染。然后按照时间线把角色的活动填入了模型，进行了动态渲染。这样，他就可以跟随任何一个角色，去了解什么时间，他们看到或者有可能知道什么情况。 整个中文写作圈里，能这么干会这么干的，屈指可数吧。 但sketchup建模还是太潦草了一些，主要是无法体会建筑物本身的质感以及环境场景对角色的心理影响。于是，彭劲康问老爹申请了经费，在家里买了三维打印机，将建模切分之后一片片打出来，再进行了详细的涂装之后，还原了整个场景。连带着园艺部分都是精心雕琢。自己搞不定的地方还专门邀请了擅长情景模型的同学参与进来。 而今天，他就是把模型整个搬来了岳清言的工作室，然后结合自己之前写的分线索分析，角色活动的时间轴演示动画和岳清言讲解剧情，以及让他审读自己的第二稿。 莫尔笙现在对彭劲康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其实，如果一开始彭劲康就是现在这样的，那说不定当初追她也就心动了。但现在，她只觉得这个事情里满满都是荒诞感。 但是，彭劲康写的东西，真的是严丝合缝仿佛一个工程，真不愧他是建筑系的高才生。真要说建筑系高才生毕业就是天才建筑师那是鬼扯，但基本功总是扎实的。看他搞出来的这一整套推演，实在是牛逼到了极点。 其实题材还是那种题材：密室推理的高级衍生版。彭劲康设计的是一个跨国公司举行年会，放在了一个岛上的度假村里。公司里有好几组不干不净的关系，大家也都想着到了岛上天高皇帝远，可以放肆一番。没想到的是正好碰上了海上气旋在岛上生成，岛屿一下子与世隔绝了起来。柴油发电机组的燃料有限，还需要计算着使用。岛上的食物和饮水倒是不缺，但有人还生病了，让岛上的抗生素之类的药品必须得节约使用。 在度假村里，大家按照关系亲疏，分成了几组各自聚集。就在这时候，不断有人被杀…… 其实，这个故事的主线可以分为两支，一支是收集资源和控制分发，保持岛上大家都能够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另一支则是杀人和探案。上岛的包括公司参加年会的人，表演嘉宾，以及岛上的服务人员，一共有将近40个角色。而且两条线的推进都很有意思。收集资源还包括从隐藏隐匿资源的人手里打探出消息，合理分配，以及让自己的小组获得更多资源。杀人和探案则是分为若干条线，一共是三个凶手隐藏人人群中，互相还借着别人的杀人行为来隐藏自己的动机和行动路线。 这些复杂的设置导致了彭劲康写的初稿足足有50多万字。加上一些说明文档，附注、设定之类，估计要超过60万字了。 也亏得现在岳清言有照片式记忆，这才能看一遍就记住了全书，然后一点点地和彭劲康去合整个故事的各种推理细节。这真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但岳清言也真是由衷佩服彭劲康，这一版因为准备充分，居然整个大逻辑线、事件序列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两条线的攻守平衡，情报的扩散都设计得很好。除了有一点：读起来太累太复杂了。 “你这个故事，怎么说呢……被你搞成一个脑力游戏了。”岳清言只能吐槽。 “可是，设计起来很有趣啊。”彭劲康很愉快地说。岳清言肯定了他的故事设计，没挑出什么毛病来。至于这个故事的行文，他本来就准备还要大改的。推理小说超过五十万字，想都不要想出版了。而且复杂度太高了，写完之后想想，其实没必要搞得那么细致。有些角色的知情与否，直接用叙述语言就行了，没必要把过程都讲得那么细致。 “有趣的确是有趣的，”岳清言苦笑着说：“你这种写东西的方法，真是有点厉害啊。只要你能涉及好最初步的谜题，能够过你的推演，基本都能写出来。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这么推演本格派推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彭劲康追问道。 “国内的出版市场，本格推理的空间不大，更倾向于社会派推理。” 莫尔笙跟着岳清言和彭劲康对了一天故事逻辑，已经是筋疲力尽，说：“而且，这本书的篇幅压不进30万字吧？读得累死了。同时处理那么多线索，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思考方式的。” 彭劲康点了点头。他自己写的时候就意识到问题了。但他本来就是不怎么缺钱的公子哥，只是想完成故事，压根没考虑市场的因素。岳清言说他写成了智力游戏，还真是有一点这个感觉。 彭劲康说：“那你们说，把这个东西改成游戏怎么样？” 岳清言想了想，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直觉上应该可以。但那样，你就要照着这个框架重新改一遍了。” “我有写啊。之前我觉得也许会推理不出来，然后把很多个情节节点都拆出两到三个方向。然后我是用软件排列计算出现在这个结果的。然后才照着写出来。”彭劲康想了想，如实说了自己的工作方法。 “也就是说，你实际上是有一个非常完整的，所有情节节点的拓扑图对吧？”岳清言眼前一亮，问道。 “对。”彭劲康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歪门邪道，所以开始我没好意思说。” 咖咖这时候已经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她相信岳清言问刚才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彭劲康实际上并不是写了一个小说，而是可以按照需要，推导出很多个不同结局的多结构文本……这事情之前也有人考虑过，但这种玩意真不是搞文科的人能玩转的。 “那也就是说，你能够给每个情节节点写一段文字，推导到这里的时候就能够用到，只要把这些片段连起来，就是整个完整的剧情了？” “对。有的路线推理得出来，有的路线推理不出来。有的路线，会被干掉。”彭劲康想了想之后说。 “是的，你大概开发出了一个不需要图形界面的游戏-小说混合体。”岳清言咋舌道：“虽然我觉得大概你是无意的，但这事情有搞头啊。” 彭劲康还在懵逼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在准备一个精彩的小说，完全没意识到岳清言问他的这些问题到底指向了个什么结果。 “你自己会作图，会编程，找个界面设计师……一个月内把这玩意送上线吧。”岳清言惊讶于彭劲康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当然，他自己完全没这个自觉，只是以一种笨拙且熟练的方法来构建一个牢不可破的逻辑链条，写出一个严丝合缝但并不精彩的小说。 但岳清言却发掘出了这个一点都不好读的故事的最有趣的体验法。 第五十四章 交互式小说 彭劲康印象中可以去尝试做的游戏，是那种角色扮演。每个角色反正都有设定，场景之类都有了，无非是找美工找程序，搭建了之后正常流程推进。对于这种推理悬疑类，无非是行动、对话、收集证据和物品。要将现在的文稿改成游戏脚本，工作量还是颇大的。 但岳清言的想法，压根不用这样。现在的想法已经非常充分了，无非是有些他还没写到的流程文本需要补充出来。 读者进入这个游戏，其实还是以读小说为主，只是在一些关键节点上有选择权，从而可以导致游戏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并且按照彭劲康设置的剧情拓扑图，导向不同的结果。彭劲康原先做拓扑图是为了试错，看看哪些路线是走不通的：也就是说，如果主角照着这个路线、这个时间线活动，将不可能走到最后最好的结局：活下来，得到外部救援，抓住三个凶手。 但岳清言说的游戏却不是这个形态，而是就靠着文字来讲述。关键时刻有几个选项，然后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读小说。读不懂的时候，可以反过来参考建筑平面图和人物概设，反正也是现成的。 能够出现的结尾包括： 浑浑噩噩经历了一场风暴，知道有人死了，可能是被杀，但完美躲过了被卷入事件； 得知事件，并参与其中，无法进入核心事件，但自保成功； 发现了部分核心事件，窥破了几组奸情但不了解杀人事件； 获知杀人事件的部分真相，没有推理成功就被干掉了； 查出一个到两个杀人凶手，但不知道动机，推理失败被岛上同伴隔离和怀疑，最终没有坚持到救援，急病而死； 查出一个到两个凶手，推理成功了一个，激怒了另一个，最终导向活下来和没活下来两个结果； 查出三个凶手，躲避成功，活到最后； 查出三个凶手，但没有收集到足够活下来的资源； 查出三个凶手，窥破岛上所有人的关系，活下来了； …… 大概有20多个结尾的不同形态，而且，这个小说是怎么读都可以，当参与到一半觉得不对劲想要改变路线也行，因为有足够的篇幅。但是，改变自己初衷，就意味着更大的冒险。 虽然完全都是照着彭劲康原先设计的各种拓扑图和剧情路线来的，但这样一来，阅读本身就真的变成了一种冒险。 彭定康终于搞明白岳清言和他说的游戏形态之后，矫舌难下。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啊。”彭定康最惊讶的是，几乎瞬间岳清言就有了这个思路和这样的判断。 “这就是以前我们在文论小组讨论过的多义文本，或者说，是多面体文本啊。一开始我们就研究过，这种文本的复杂在于，当读者做了一次选择，也就进入了一个不同的切面，必须要文本叠加足够可能性，才能成立。而且，这个可能性还不是推演推理出来的，而是要用穷举法来实现。”莫尔笙叹了口气，说：“你这个虽然不算是完整的穷尽一切可能的多面体文本，但至少已经有了部分形态了。主要是，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写的这个东西。” “唉？可我只是想好好地写推理啊。”彭劲康其实还是懵逼的。他花了太多傻功夫在这些推演上了，因为玩起来真的很带劲。 “先别管这些了，我知道你没搞明白，但你现在也不用真的搞那么明白了。照着先做出来，然后我们看看效果？”咖咖连忙说道：“你自己就会点编程，那就简单了。” 岳清言说：“小说稿里，有很多地方的表达还需要过一遍。不过这个工作量不算大。咖咖，你就帮着一起修正一下。我来研究拓扑图，看看还有那些段落需要补出来。尔笙，你来联络金渊和安馨那边，看看能不能组织一点美术和音乐资源。虽然不用做完整的美术，但界面总是要的。” 彭劲康嘿嘿傻笑着，说：“真要搞啊？不过，这样就不能算是我的个人作品了，老岳你带着我们干吧，这个东西算我们大家的。” “你真不差钱也不能这么玩。一起搞是没问题，我就是这个打算。但怎么说这也是你弄出来的东西，没有你做的准备，我们也玩不起来啊。”岳清言说：“你是主创，这毫无疑问。但这玩意，要是当作小说，那估计悬。但我们这么玩，说不定就搞出点好玩的东西来了。先做起来再说吧，做出来了你高兴给出力的人支付点劳务费，那是你的自由。要是搞不出来，就当是配合我搞个文本试验呗。” 岳清言说得云淡风轻。他自己是真觉得好玩。彭劲康写的东西，有点出乎意料，正好也能印证一些他的想法。比如这一个文本，能够直接弄出多少种能够成立的小说故事流线，那是不是在浮士德那边会有独特的算法呢？一条路线就是一个小说的话，这一个体系至少能刷出20到30个流程路线独立的小说文本。那不得逼得浮士德跳楼啊？当然也可能不是跳楼，毕竟浮士德他凉了好多好多年了。 就算没有新的算法，搞不出更多的技能来，那至少，自己也是探索了一种全新的文本样式。而这种发现，虽然还不足以让他兴奋莫名，至少，还是很有点成就感的。 而这种文本样式，其实引起最大的注意还不尽然在他们几个人中间，而是在莫尔笙他们专业里，在那个文论兴趣小组里。多面体文本这种东西，居然让一个建筑系的弄出来了。当然，这个建筑系的家伙是很厉害，但是，中文系的脸姚望哪里搁啊？ 没过几天，金宸都惊动了。连他也一起在帮着岳清言一起梳理整个拓扑图，以及，将这个东西作为下一篇论文的材料。大约，不到20天，拓扑图的工程就全部完成了，咖咖、莫尔笙，当然，还有彭劲康自己，差不多一同完成了整个文本结构的补完。 程序当然是很简单，界面之类的都没动到金渊这种级别的大佬，房安馨在银页公司里找了个设计师就搞定了。不过，岳清言号称一个月搞定的豪言，毕竟是没有做到。他们这个精干的小组，一直忙到9月中旬，才把这个名为《余生》的多面体文本在游戏分类里上传发布。 这时候，咖咖的新书《坚定的云》已经上市了。而随着这两件事情的先后发生，也基本标志着岳清言为核心的一个小型但强而有力的创作团体已经成型了。 咖咖的新书没有直接签在明前公司，而是签在了银页文化。再通过银页文化和明前签约出版。这是连行节提出的，因为明前现在最核心的业务就是运作岳清言、弥芜、杜骁等几个核心作者，出版发行之类的常规业务有精力，但在运营推广方面，已经力不从心，没有足够的资源分配了。但银页文化却有这个潜力。 实际上，咖咖的新书压根没有经过多少运营，靠着口碑营销就逐渐积累起了让人有些害怕的影响力。一个月，从首印5万册开始，加印了两次，直接飙升到20万册。估计这个印量也就是消化几个月。 这里面固然有书本身的品质极高，也有董石遒在圈内拉着一帮老朋友们造势推广的功劳。而董石遒，在得知咖咖和银页文化签了作者长约之后，异常满意。一个五年的长约，对于咖咖来说，不算太大负担。作者约的条件非常公平，毕竟银页文化的核心是运营《银英传》，有着足够的利润，压根不指望靠着咖咖挣钱。但这五年约，却能够保证咖咖得到岳清言的持续指导，继续夯实自己的写作基础。水平上去了，怎么样都行，一个作者的生命周期是很长的。这个道理董石遒懂，咖咖也懂。 观熹一开始作者合约就在明前那边，倒是不用动这个脑筋了。反正大家合作愉快，也就无所谓到底归属哪边。而在《余生》上线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则是彭劲康注册了一个公司，名为多面体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然后和银页文化达成协议，银页文化以《余生》的制作资源、宣发运营资源，交换了多面体文化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 岳清言一开始是拒绝的，这摆明了是彭劲康要拿出这个比例的利益和大家分享。还是咖咖说服了岳清言答应下来，写东西这回事，哪怕是多面体文本这种工程，他们以后多玩几次就好了。大家都绑在一起写东西做事情，谁多谁少没必要分得太清楚了。而且《余生》这个多面体文本，天晓得会怎么样，说不定现在有大把游戏可以玩的人们就是不买账呢？ 好有道理哦……现在各种玩手机的，读六万字都费劲，更别说哪怕经过修剪和精炼仍然达到46万字的最优结局的文本了。要是想要多打几个结局，或者想看全整个文档，那得前后读将近200万字。因为不算是写了个故事，只是帮着修改，岳清言还写了以杀手为第一人称的剧情线。 基本上，大家就在这种终于做完了放上线看看吧的心态中，毫无压力地把《余生》扔上了苹果的app store。上架相关工作和审核确认，还是委托了个朋友的公司做的。 第五十五章 这是什么东西？ app store的审核员之前从来没见过那么简陋的软件，还号称是游戏。 《余生》的付费购买系统完全是开源的代码，苹果方面提供给各个厂商做参考的。去掉了几个选项，对方就这么直接做在软件里了，连原版的注释都没去掉。说是游戏，然而这个才十几兆大的文件包哪里有一点游戏的影子？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本，对了字体还不能调节，因为写代码太麻烦了。界面倒是不丑，但界面和别的东西的组合实在是太差了。一个游戏？为什么会要一百多万字文本，才给两张图片，还都是地图。这号称游戏的玩意连音乐、音效都没……审核员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没有设置开关，仔细看才发现，连一个音频文件都没…… 这玩意敢说自己是游戏？游戏性到底在哪里？盈利模式又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猜猜这个游戏付费能干啥？6元有三个内容选项：底色换成灰的，底色换成粉红的，底色换成米黄色带纸张纹路的。18元这档，可以在不通关的情况下，激活杀手这条线的剧情。然后，像是玩笑一样地设了一个648元的档次，干嘛的？购买说明里是这么说的“既然你认真考虑要花648，那说明你不缺钱。本档购买什么都买不到，但软件和文本作者们不嫌钱多。”审核员心里不知道多少草泥马跑过：你们认真的吗？这妥妥是要引投诉啊！ 不过，大致筛查了软件包和里面的文本，没发现什么不和谐内容之后，审核员还是大度地放行了。这样的软件没什么功能，但也没什么隐患吧？ 《余生》上线后，银页公司、明前公司、岳清言的个人微博各发了条消息，然后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宣发…… 反正，这是个让人很吐槽的“游戏”但毕竟是上线了。 整整四天半时间，算上大家宣传推广的作用，一共只有100多下载。这倒也符合这个高冷而不知道到底算什么的东西的特性。 不过彭劲康也不着急。实际上大家都不着急。这样一个实验性的东西，做成了当然好，做失败了也很正常。而且，好几十万字的文本，哪怕是第一时间就下载了的读者，消化起来也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一直到10月份，《余生》的下载量才粗粗突破了1500。但从这个时候开始，情况似乎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 现在网友们的传播和推广能力是相当强的，看到一些好玩的东西，总希望自己周围的小伙伴们也能分享自己的兴趣。不管是朋友圈、单发消息、微博、lofter等等，还包括贴吧之类的渠道，都飞快地传播着大家日常消磨时间的方式。 而《余生》也成为了其中的被传播品。大约从《余生》上架第三天第四天开始就有敏锐的网友意识到这种阅读方式的有趣之处了，但个别几个人，是无法形成传播的浪潮的。到了10月中旬，随着下载量上去，《余生》也终于被人注意到了。几个做小视频做新游戏体验的up主纷纷做了测评体验。当然，这个“游戏”对他们来说也是蛮尴尬的，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画面也不怎么好看，但剧情体验倒是真不错。 而后，游戏下载量迅速突破3000，5000……还在一路上扬。到了10月底，《余生》下载量突破了10000，支付流水也突破了10000。说实在的，大家都不太明白为啥这游戏还有人付费，彭劲康自己也说这真是见了鬼了，这玩意换个皮肤不是还是小说？不打完第一遍解锁了剧情，直接开岳清言写的行凶者的剧情线压根看不懂啊。更别说，还真有无聊的有钱人买648的那一档。从阅读平台来说，这不大像是在购买服务，更像是在打赏。 当11月初，苹果发了一个官方的推荐之后，这个下载量和付费量就收不住了。不到一周收入就突破了10万，而后则是一条陡峭的曲线奔着20万，30万，50万，100万去了…… 《余生》终于获得了大众的认可，但这玩意到底算不算游戏却众说纷纭。这时候，就能显示良好的圈内关系和人脉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了。 《文汇报》首先刊登了几位sh地区的作家和评论家撰写的有关这种多面体文本的评述，总体上大家都认为这玩意还是应该算小说：一种阅读方式得到了极大变革的小说。其中有一位说得比较夸张，认为传统的小说模式在进入到网络时代和全面电子化的时代之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变化的部分仅限于对于阅读体验的定义，而《余生》这种小说的传达方式，则是从阅读形态上改变了小说。 而后则是中文版gq杂志的一期专访。专访是连行节帮忙联络的，来进行采访的记者和摄影师都是弥芜的好朋友。投桃报李，彭劲康不仅给了他们很多实打实的材料，更是将整个团队一起推广了出去。虽然彭劲康是主创和主程序，但他自己极力说明这个《余生》的创意是在岳清言的慧眼下才改成了这样的形态，并且一帮师兄弟们还有好朋友们都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除了彭劲康之前就做好的各项准备工作，建筑模型等等吸引眼球的东西，杂志社记者还经过允许，去到了岳清言的工作室、房安馨的工作室去拍摄了部分照片。岳清言之前露脸已经不少了，大家忽然发现这个颇为成功的作者身边聚集起来的力量已经颇为可观了。而房安馨，只让记者拍了自己画画的半身照，没有显露自己的残疾问题。但她的工作室真的是满满都是细节，既专业又整洁宽敞。 一篇非常完整的以彭劲康为主的团队专访占据了有14页篇幅，在整个杂志中算的上很高权重了。彭劲康本来就是狠抓眼球的大帅哥，经过杂志的精心包装，更是成了年轻一代的文学新星。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彭劲康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怎么他这个学建筑的就忽然成了知名作者了？但这并没什么关系，到年底的时候，《余生》的总销售额已经突破了200万，上了三轮app store的推荐。但这个软件其实讲道理还是蛮雷人的，付费还是那么没用，多面体公司做的改进，无非是找了专业的程序员优化了程序，改进了阅读时候的翻页体验，增加了可调画面亮度……仅此而已。不过，《余生》的英语版和日语版，正在翻译中。西班牙语？俄语？德语？这几个版本直接授权给当地的公司代理了，多面体公司只收销售额的10%作为版权权益。 然后，彭劲康憋足了劲开始开发第二款游戏了。但对彭劲康来说，这件事情做成，最大的意义还是在以岳清言为核心的这个小团队里有了一席之地。 岳清言从夏天一直忙到了冬天，除了一两周就必然会有一次的签售和读者交流会之外，还去了两次香港，分别是两个电影的开机仪式。他不是去露面的，而是帮着一起最后梳理剧本。他的小说写得很像剧本也没用。剧本有剧本的格式范例，也有自己的阐述逻辑，这个，真不是小说能替代的。 小半年时间差不多有60天不在sh，也真是够让人精疲力尽的。到了11月初，岳清言就在银页文化的办公室里，召集大家一起说事情。 银页文化现在虽然业务量并不大，但在圈内影响力已经基本建立起来了。岳清言一溜的各种读者交流会都是银页操办的，周边产品的销售也掺合得很深。光是这一块就有着相当大的利润。毕竟《银英》的势头现在只是个开始。第十三舰队这个书友会并没有随着全本连载结束而有解散，反而因为细致贴心的运营服务变得日益壮大。“银英”在线百科上线、“银英”世界创作计划上线、“银英”周边商城上线、“银英”同人协同中心上线，甚至已经在筹备“银英”主题咖啡馆和餐厅了。还有人提议搞一个“伊谢尔伦要塞”旅店，但因为军事化的住宿条件太过恶劣，还原度和舒适度无法兼顾而放弃。仅仅为了运营“银英”，银页文化的团队就扩张到了将近50人，不得不用一整层露面的办公室才能装得下。不过，整个公司的装修细节，倒是堪称是银英主题的集中还原。 非“银英”的工作，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咖咖的《坚定的云》。本身质量过硬，加上圈内有大佬，圈外有粉丝。既然是“宴火”的弟子，而且是忠心耿耿跟着老师签进公司，不仅是作者约，咖咖甚至连工作关系都转入了银页文化。 十三舰队内部一开始是想要让咖咖跟着去参加读者见面会蹭热度的。但咖咖觉得不妥，还是拒绝了，鞍前马后干活没少做，不少文案还是她出手写的，但坚决不蹭热度而是让岳清言独享荣光。大家对咖咖的事情也是相当上心的。现在，据说《坚定的云》已经在和国内著名影视公司谈授权问题了。 银页公司的整个装修布局看起来像是在cos星舰或者是伊谢尔伦要塞的指挥中心，总有种让人忍不住翻白眼的不真实感，但现在按照业内的估计，也是年流水几百万，pe15倍也能估值上亿的妥妥的后起之秀了。不过，融资上市？不存在的。 岳清言很难得去公司，更难得在公司会议室里召集大家。大概是要有什么新动作，所有与会人员是这么想的。而且，虽然会议桌上各种吃的喝的，气氛也的确是严肃了些。 都是熟人，岳清言也就开宗明义地说：“现在人多了，家庭工作室顶不住你们那么多人一起开会。但今天又的确有事情需要和大家一起交代下。今天早上把协议签下来了，正好是个我们大家可以动员起来一起搞的项目。而且，之后一段时间我恐怕没办法再有时间找大家那么仔细地聊了。最近活动终于可以少点了，我也要开始写东西了。” 第五十六章 头痛的业务 岳清言所说的协议终于下来，这个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从岳清言开始成为金宸的那个新专业的顾问开始，其实相关的洽谈就在陆陆续续缓慢地进行着。冯与山先生拉着会所那帮人，搞了一个文化扶持基金，来资助以创新方式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各种项目。大概就是这个事情了。 因为交情和影响力的关系，其中相当一块交给了岳清言，其中包括委托岳清言创作一到两部有关传统文化的小说，以及由银页文化组织一年六场线下交流活动，还有就是最近刚刚确认的一个中国风的解谜游戏的策划…… 小说的委创是单独和岳清言签了一个总价达到600万的合同，包括后续开发的优先权。和银页文化的活动组织以及策划的合同，案值达到了100万，仅限于策划。具体执行的时候发生的费用另外由远山集团支付。 这真的是个相当优厚的合作方式了。最难的还是在于岳清言，他并没有想好到底给这个项目写什么怎么写，更别说还得同时考虑浮士德那边的要求了。 不过，暂时的确也没那么着急。远山集团做这些事情心里还是很有谱的，小说的合同确定是一年半之内开始动笔，在五年之内完成即可。但线下活动的策划工作，却是一场一场必须很快看到小狗的。至于游戏策划，将来的叠代不用管，但几个月里也必须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了。 岳清言虽然平时真心很少管公司的具体业务层面的事情，但这一次恐怕是不过问不行了。倒不是因为整个项目的金额真的有多高，而是因为难度大、复杂，以及这种牵涉到远山集团的项目，真要做砸了大家都会很难堪。 房安馨倒是无可无不可，坐在会议桌边看着文件夹的一页页的策划草稿。虽然这一系列的合作差不多是岳清言、金宸、连行节他们攒着资源拿下来的，但合作方式、合同细节，还有很多可能尝试的方向房安馨也参与了讨论和设计。 “很麻烦啊。项目是拿下来了，但具体怎么操作，太多细节需要落实了。”房安馨说：“冯老先生的立意调子很高，但我的想法，还是和最初提出的一样，总体上还是需要轻松活泼潜移默化。” “只要不是那种什么学校汉服社级别的活动就行。”咖咖乐呵呵地说：“那个就真没法看。” “人家汉服社也已经很努力了。学生们没什么资源。”房安馨还是为那些汉服社之类的辩白了一句。 “说到汉服，弄个中式元素的时装走秀？”观熹忽然插嘴说。“也不见得都是汉服，可以是采用了部分传统中式服装乃至于建筑、家具元素的服饰，以中国风一点的环境和舞美配合。再比如配合上一些多媒体效果。反正我们只是要做展示活动啊，又不是要卖衣服。” 房安馨听了忽然问：“小莫姐，你之前联络过一些独立设计师品牌吧？” “对啊。”莫尔笙一愣，那还是几个月之前，因为学校里一个好朋友的课题，莫尔笙真的去帮着摸索了一遍。“也有一些汉元素的，但问这个干嘛？” “谁说不能卖衣服的？独立设计师品牌也有些可以用的，然后，各种中式、新中式的服装、家居品牌都可以用起来。再比如，设计的一组组人物的走秀出场和路线设计，可以融合一些传统神话和历史故事。服装本身可以简单，但周边不管是走秀设计还是灯光啊多媒体啊啊，一定要足够炫。不是走秀，而是以走秀为基础形式的多媒体表演。” 房安馨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她稍微又想了想，补充说：“这样，我们活动可以先按照3到5场设计，要是效果好还可以再加。而且，以远山集团的影响力为号召，不管是让设计师和其他品牌配合我们，还是问他们收广告费，都不会太难。成本应该还是好控制的。就是设计成本和多媒体制作成本比较高。” 岳清言点了点头：“这很可以，不过这个弄起来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准备工作很麻烦。我们就当作是明年年中的时候的大活动好了。先搞点有意思但小巧一些的？” “快闪店如何？”莫尔笙说：“做成那种前面是柜台后面是生产作坊的样子。但四壁都是通透的。从物料收集、加工一直到产生，每个环节都穿当时的服装，其实是作为一种表演。但成品真的直接销售。除了销售环节，全程都不出现现代产品，全都用当时的技术来。” “准备卖点什么？”咖咖问。 “胭脂水粉？食物和糕点，倒是可惜我们没有和果子这种玩意了，既好看又好吃。”莫尔笙啧啧道：“有的那些不成体系。不过尽量是要能看清楚加工环境和工艺的那种产品。纺织品和小手工也可以。不然，工具和场地的元素太多了，影响视觉效果。做食物的话，卫生啊，燃料啊，气体排放之类问题太多了。” “建筑如果光是做大窗户，或者多开门，其实还是不能一览无余。”彭劲康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可以这样，把所有的古代建筑都抽象成框架。我来设计制作一组可以排列成各种不同建筑架构的基本框架。保证能看得出是墙壁啊、屋檐啊照壁啊之类的，甚至能辨认出明显的不同时代的建筑特色。但这玩意只有框架，完全不阻碍视线。然后各种东西就在中间陈列着。在一个虚的框架里，实的东西在上演。这个也很有哲学和伦理意味。” 彭劲康归根到底是个很给力的建筑系出身的家伙，这个想法一提，大家都是眼前一亮。 “古代工艺可以去多找找，找那些比较安静，相对简单的，不能有烟气粉尘，不能有污水之类的，基本上表演组装环节之类的就行。我觉得，既然半是表演，那可以多演点不同的。比如药铺？不用卖药，前面柜台演示分类存放、称量和打包，卖各种养身汤剂和调和茶好了。后面可以扮演学徒们切割、晾晒药材，以及配置成药的过程。” 岳清言说：“再比如如果条件成熟，可以拉开一条这种街道，十几米长就差不多了。两边都是各种小摊贩。让现代的观众穿梭在一条经过设计和变形的古代街道中去。” “还有还有，”房安馨也被引发了灵感：“既然是以表演为主，那也可以复原小型园林里的活动，太太小姐们在池塘边玩耍，在房间里补妆之类。然后家里主人在书房里书写条幅卷轴，有仆人来负责装裱。然后前后门有人等着买下来给润笔钱。怎么样？这个想法怎么样？” 岳清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仔细想想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借着快闪店的想法，用各种建筑、生活和生产形态，来还原古时候的生活百态。 这个想法花费不高，培训和素材收集相对容易，不管是变换各种形态还是搭建拆除，看起来成本都不会很高。可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想法了。 “行。那就先这样，快闪店这个想法先整理出一个详细的策划来，然后一起去找远山集团的企划部去沟通。素材收集要做扎实。工艺的复原要做好，另外，各种细节要考究些。”岳清言想了想：“能够搞这种活动的，都得是中庭超级大的商场。这个……还得去想办法问下时间安排。” “交给远山集团的公关部门去解决吧。我们小公司，和商场之类的没办法沟通。远山集团去问，反正大家都做商业地产，说不定资源一交换就好了。”房安馨说：“远山自己不搞商场，不然这种搞法多给商场增加人气啊？逼格又高又好玩。” “就是策划和执行会辛苦死的。”莫尔笙苦笑着说：“挣策划费不容易呢。还好后续还有远山集团给钱，不然这种活动怎么搞得起。” 彭劲康却说：“现场体验的设计本身就是现代建筑交互的重要环节。我这就算是练手了。设计方案之类的估计没那么快，给远山提案应该是需要一些示意图的吧？我这就做，大概两三天可以做出来，然后一边提案一边做设计吧。” “我这边需要一两周时间去了解一些传统工艺的复原之类的，有几本杂志的。我去拜访一下他们的工作人员好了。”莫尔笙现在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策划和执行了。 “小莫姐，这块的资料我和你一起好了。”房安馨自荐道。“我们做方案也需要别的支持的。比如有些机件之类，是不是能打一些模拟图？或者是三维建模？” “我也会来帮忙的。”彭劲康乐呵呵地说。 “滚远，你没空的，专心搞定你的设计。”房安馨毫不客气地说：“策划部门给我用几天吧。” “没问题。公司你都拿去玩几天好了。”岳清言笑着说：“有问题需要协调了找我，不然我还是不怎么出现了。我说了我要写稿了啊。” 第五十七章 阴影之旅 公司的事情的确是很多需要岳清言来协调，不过，他不在估计大家还是会商量着解决。一开始，银页文化就是为了解放岳清言写作的能力，使他的传播和影响力最大化而设置的，这一点从未有改变。只是，随着接触到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岳清言也不得不卷入很多麻烦事里。 要给好几十号员工发工资，是个很辛苦的事情。就算是凭着现在银页文化还算是比较强健的流水，看着每月那么多的花销也挺让人心惊胆战的。一个月就算什么都不干，几十万也出去了。加上各种项目支出，岳清言支撑得还是很辛苦的。虽然他现在每个月的版税收入很不少了，但他的版税，他只能拿其中一部分，相当部分利润是留存在明前公司的。银页公司现在有关《银英》的项目，拿到的订单，回收到的销售提成等等，也就勉强覆盖掉开销，剩不下太多了。虽然不能说公司在生死线上挣扎，但要说如何宽裕，那也是说不着的。 不过，公司的好处，就在于老板总是能找到人来帮自己削减麻烦。岳清言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在这个公司里，只要他说要写东西，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他是个作者。这是他最重要的身份。 而且，他无须对任何人做任何解释，就可以以此为名，用任意长的时间来写东西。 大家只会静静期待着。整个银页文化不敢说每个人都是老板的粉丝，但至少每个人都必然是老板的读者。 岳清言的创作计划，房安馨最清楚了。她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岳清言东奔西跑，除了安排落实活动和公司的事情，就是在和他一起做着准备。讨论公司事务的会议结束，房安馨问道：“真的要开始动了？觉得你的态度不那么坚定啊。” “坚定不起来，这个题材，真的有点麻烦。对技巧的要求，对文字控制力的要求都很高。”岳清言回答道。“你知道基本我想写什么了，但是，怎么行文我还是没斗争清楚。” 房安馨越来越了解一个作者，尤其是一个好作者心里的纠结、战斗和迷惘了。说实在的，岳清言在《银英》之后，写任何东西都有大把的人关注，加上银页文化的推动，圈内人脉的逐渐积累和散发，人气绝对低不了。但作者要是光为了人气写作，那就太没意思了。 前一阵，有一个前辈写了一本某个诗人的传记。因为销量不太乐观，希望岳清言帮忙转发一下消息。以岳清言现在的体量和粉丝关注度，微博转发一条消息，还是明显有广告企图的东西，收个十万八万的真不算贵。但因为是圈内前辈，岳清言非常认真地读完了书，评价很高。他的宣推微博是这么写的：诗人之死，并没有为这大地增加或是减少什么，虽然他的墓碑有碍观瞻，虽然他的书构成污染，虽然他的精神沙砾暗中影响着那庞大机器的正常运转……（原文出自北岛纪念艾伦·金斯堡的《诗人之死》，应该是《时间的玫瑰》那本集子。推荐大家去看看，不说其中的精神质量，光是去体验诗人的行文都是很棒的。这句话从好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一直就这么记忆到现在。） 那位前辈非常动容，认为岳清言是真的懂得那位诗人了。还专门来道歉，因为之前想请岳清言帮忙，不过是朋友认为找个人气晚辈刷个存在感，没想到岳清言的是真有才学和思想深度的。 岳清言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会为了不为人知的自己内心的荫翳而专门来道歉的前辈，也是越来越少了，值得一交。而周围的朋友们，则仿佛透过这只言片语的评述，看到了岳清言内心期待的东西。 要是写出来的东西没有提升，没有足够的精神质量，那这玩意写出来也就没意义了。但是，又不能深到别人读不下来。行文的风格到底要调试到如何程度，还真是颇费思量。 岳清言一开始考虑过，因为要求换了，索性也换故事题材，先不写《池袋西口公园》系列了，再换个别的主题。但是后来仔细想仔细想，倒是不妨在原来的基础上，为了满足新的条件而改动一些。如果不改动，《池袋西口公园》的原作的文风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可以黑可以换的，石田衣良的行文干净利落，虽然仍然带着比较浓厚的rb文学的调子，但读着非常爽快。故事的切入深度，角色塑造，推动情节和做转换，提升立意的各种漂亮句子等等，都非常恰到好处。石田衣良毕竟以前是靠写广告文案过日子，虽然不好说是不是天才，但能够熟练驾驭各种表达是没问题的。（ps：至少比法庭书记员出身的宫部美雪好读太多了！！） 但现在，岳清言要考虑主角的黑化，就必然得加料。那对于文字的具体拿捏，就更挑战了。 不过，岳清言的准备工作也很厉害了，各种人物小传、地理人文，乃至于经济数据社会数据之类的材料足足对了有半个房间。还有各种环境、场景的速写。当然，这些速写之类基本都是房安馨的手笔。 重新读所有的材料，岳清言花了大概有一周时间，然后才开始正式动笔。 《池袋西口公园》系列终于正式开始了。 岳清言连着一周都没怎么出自己的工作室，这第一步奠定基调的工作真的是有点难。房安馨倒是过来了几次，莫尔笙几乎天天来。但平时公司里的事情却不会带过去。日常联络工作，就交给了算是公司初创期的第一批员工的佟月珑了。 佟月珑一开始就泡在第十三舰队，在加入公司的时候，她已经是损管部门的第三把手了。这个部门，在第十三舰队，就是指危机公关和撕逼部门。经常会去怼各种黑《银英》黑《宴火》的人。一方面要精深掌握《银英》相关知识，另一方面则是要熟练掌握各种斗争技巧，还要有相当的组织能力。 进入公司之后，她就一直在运营部工作，最主要就是各种活动策划和执行。岳清言去公司的次数真不算多，一个月也就几天时间。但是，公司却眼见着越来越大。佟月珑现在也算是个小领导了，虽然才刚毕业就职不太久。 公司的高层看起来做事有些儿戏，比如他们讨论的和远山集团合作的方案，除了彭劲康那一部分的工作他是做了文档给运营部的，其他都是直接就把会议录音甩了过来，让运营部协助整理出会议纪要来。 虽然是个苦力活，但运营部同时们反而抢着做这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对老大们的崇敬，另一方面，大家都在学习期，知道一些好的决定是如何讨论和决定出来的，去见证别人思考的火花，意义更大。 而且，这次的活动安排也确实惊艳，一方面是有足够的传统元素，另一方面也有足够的时尚元素，又有噱头，花钱不很多，但能引起的传播度却很广泛。这种策划，以佟月珑之前在广告公司实习的时候的所学，4a公司能够直接报出几百万的价格甚至更高。 但远山集团把策划费用和执行费用分开，结合这样的提案质量，反而显得相当物美价廉了。这种策划案本身就难度极高，耗时也多，光是策划案上凝结的脑洞、创意和方略，就不止这点价钱了。 佟月珑这天，就是带着策划案的草案，以及部门一系列必须得让岳清言过目和签名的文件来到岳清言的工作室的。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因为老板经常不在公司，少不得需要手底下的人来回奔波。 佟月珑到达工作室的时候，莫尔笙和房安馨都在，咖咖也在。观熹则是杜骁叫去帮忙了。彭劲康还被埋在autocad里做各种结构图设计图没解脱出来呢。 咖咖看到佟月珑到了，连忙端茶递水，俨然是个小丫鬟。她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管莫尔笙叫师母，管房安馨叫安馨姐，虽然她年纪应该还比房安馨大一点的样子。大家都很喜欢她，知道她是认真地当岳清言是师父呢。 佟月珑把大堆的文件交给岳清言，进行了简单说明之后，在岳清言开始看文件的时候，她就四处扫视。 写稿中的岳清言工作室稍微有点可怕，四壁上头贴着挂着各种示意图、图表、速写和一些风格样稿。有个只是几句话写在一个小纸片上，有的则是整页整页的稿子。 “人事？这块需要我管吗？”岳清言忽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而佟月珑就更诧异了：“你是老板啊，你不管谁管？公司人事方面不是都是你自己过最后一道关吗？” 这个过最后一道关，是指岳清言会结合别人的面试报告，面试者的简历，再最后简单见一面。这个都是一对一进行的，岳清言说什么很随机。但他一般会对相关部门提出一些用人的建议。因为岳清言看人的本事名声在外，大家都很服气。而到目前为止，他看人都看得很准。不过，他从没卡过人。基本上下面面试完了交上去，他也就是见一下，顺手在用人的申请上签字。 “最近写稿子太麻烦了。我就不去了见，签完字你们走流程就行。” “用的人是我的同学，好朋友。虽然我相信她的能力、性格和态度。但在这个决策中我需要避嫌的。这个……老板，你别让我为难啊。”佟月珑看着岳清言真的已经签完了字把申请递给了她，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这老板，做事也太随性了。 岳清言为难了。申请职位的人，名叫丁辰。 第五十八章 遥远的关照 丁辰一开始也是从佟月珑那里知道银页公司持续在招募内容策划和内容运营。这种岗位乍看是没门槛的，不挑专业，对学历的挑剔也基本是为了过滤掉太蠢的。对自己能力有自信的哪怕学历没到，真要是投来了简历银页文化的行政和人事也会看的。但是，往往就是这种岗位，觉得自己能做和真的能做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 有时候倒不是说能力不行，而是方向不对。内容运营，基础是内容，如果对内容都没有认同感，没有理解，那还能怎么做运营？所以，这个岗位其实还得细分偏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偏哪种审美，偏内容生产侧还是偏向于消费侧，偏向于市场工作还是偏向于公关工作等等……反正是很麻烦的。 但丁辰和佟月珑一样，也是《银英》的书迷，基本上就是她把佟月珑带进坑的。而她自己，则是非常少的卡先cp党（卡介伦和先寇布）。虽然不知道萌点到底在哪里，但能玩冷门cp的必然是有些特异之处。在十三舰队里，她没佟月珑那么高调，在申请职位的时候，她的舰队职位是驱逐舰瑞达ii号的损管和维修主管。 在十三舰队和银页文化合流之后，一直跟着世界观项目在做词条审核的工作。对于每一条词条，她都要检定其中没有和正文相冲突的地方。后来工作还扩充到了审核核心向同人文的范畴。她似乎能把整套书背下来一样，能从很细微的地方挑出冲突来。对于核心向的作者来说，只要能过她的审核，就说明自己对于相关词条的掌握已经非常厉害了。能够过审核官拂星这一关，在作者圈里都可以欢呼一阵。 而后，佟月珑觉得，《银英》方面很多的世界观运营项目真的需要一个足够熟悉的全职人员，这才动员了丁辰投了简历。丁辰自然也不负众望，很轻松地就拿到了一路绿灯，直接就到了岳清言面前。 岳清言很在意吗？也不尽然。 丁辰或许是岳清言对重生前生活的最美好回忆之一，是重生之后第一篇小说的情绪推动来源。但除此之外，也就这样。他们以前没机会在一起。现在，那就更不可能了。岳清言已经和莫尔笙在一起挺久了。虽然岳清言和莫尔笙自己现在还是在吐槽现在两人在一起的状态，就仿佛岳清言已经实现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了，但不得不说感情还是很扎实和稳定的。 但是，对于岳清言来说，丁辰毫无疑问还是特殊的。不过，这种特殊恐怕没办法表现出来了。 “用人我没意见，这是我签字的原因。至于我的面试，可以以后补吗？” “那丁辰就是唯一一个没经过你面试而入职的员工，这种特殊很麻烦啊。”佟月珑吐槽说：“老板你人不在没问题，麻烦最好也不要在啊。” “呃……我知道了，下周一吧。我去公司。” “好的。”佟月珑说：“然后，这些策划案……您先看一下，那几个审批件你过完我就可以先回公司了。” 佟月珑在工作室呆了一个小时就基本做完了需要交接的事情，心满意足地回公司了。 但岳清言却有些头痛，虽然本来知道佟月珑过来谈工作，他今天特意没有写东西。但没想到的是，佟月珑还是把他的创作状态完全打破了。 说不上有多少麻烦事，但对一个作者来说，有时候只是一些心情上的些微变化就足够让他们写不出来东西了。岳清言当然没那么脆弱。 “佟月珑她手上的事情怎么了？很麻烦？”在佟月珑离开之后，房安馨问道。她现在挺能感受岳清言的各种心情变化的。 “公司的事情就是麻烦啊，其实完全交给你们就好。我干嘛一开始还要挂名还要管事呢？”岳清言叹道。 “不这样，公司压根组织不起来。”房安馨解释道：“你就别吐槽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几个总监在管着。我平时也就是隔三差五扫一遍邮件啊。” “不说这个了，我手上这本书，你怎么看？” 岳清言严肃提了问题，立刻让房安馨也严肃起来。莫尔笙则坐在一旁，认真聆听着两人的简介，或许，这个问题也有她能参与其中的部分。 “我担心的是，是不是有点太哀婉和消极了。”房安馨说：“一开始就有这个感觉，你想要描述的一个个人群，其根本共同点都是游离于主流社会和价值体系。他们不是正常的家庭成员，不是正常的上班族之类，仿佛也不在我们通过各种传播体系能够捕捉到的范围里。他们就只是在那里存在。” “对啊，明明是一些很典型很有存在感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想过吗？”岳清言叹了口气：“我并没有为这些人立言的意思，你知道我的想法，在我写出来的故事里，各种边缘人群基本也不算什么好人。或者说，他们本身的价值判断和我们就是不一样的。” “一个绅士的名字，只应该在报纸上出现三次，他出生的时候，他结婚的时候，以及他去世的时候。你好像一次机会也不给……不对，部分几个人还是搞出些大事来的，或者死亡还是引起了一些关注的。” “本来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绅士啊。遇到了问题，没有渠道去解决，只能找真岛诚。而真岛诚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对他来说，这些人的麻烦事，也是他将触角深入各个领域的灰色地带的手段。动作虽然慢，可还是很有效的。”岳清言解释说。 “我记得你一开始，准备写的真岛诚是一个好人来着？怎么忽然要把他黑化啊？”房安馨有些不解。 “一个好人，怎么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下来呢？怎么是被邀请而不是被胁迫呢？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啊。”岳清言叹了口气。 “现在争这些也没用。先写出来再说吧，而且，毕竟是一个rb的故事，理论上。但很快就能有人看出你的影射了吧？到时候再说吧。”莫尔笙打了个圆场。她自己倒是很喜欢《池袋西口公园》这个故事的。文字轻快，但叙述的调子和内容都很犀利，描述得很浅白简单，但内容其实还是蛮重口的。 主角真岛诚一开始只是一个水果店里帮家里做点事情的少年，喜欢音乐，但也不玩乐队之类。曾经想要加入过街头帮派，但后来自己退出了，这也是他在道上一直有点名气的基础。然后，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是得不到主流关注，或者是问题没办法在公对公的面上解决的状况，就会去找他，让真岛诚来协助把事情摆平。关键并不在于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会碰到怎么样的问题。那些边缘人群的设计，真是让人心有戚戚焉。 比如深陷纠纷的少女，遇到被人威胁、勒索、尾随、胁迫等等事情，又不敢对家里说，然而有没有任何渠道去申诉，没有人肯帮忙和能帮忙，自身又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换别人帮助的资源……除了她们自己； 再比如因为自闭症而陷入被孤立等等境地的少年，本身是因为家庭原因已经很不幸了，然而被欺负到了极限之后愤而反击，结果被校园里的小团体拿捏住了。学校也好老师也好，也没有办法去求助； 比如因为躲避债务而已经东躲xc多年的中年人，其实一直藏身在附近，看到家里遇到了别的麻烦，但却无能为力； 比如低收入的打零工的人，缺少技能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跟着几个工头每天零敲碎打地接各种零散工作。万一出了健康问题呢？一两天不干活他们就连饭都吃不上了。万一被坑参与到犯罪活动了呢？ 其实，这些人的生活境遇，甚至这些人的存在和岳清言都是很遥远的。房安馨跟着岳清言参与了整个准备工作，也没见他真的去做第一线的采访和调研。他的确观察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但这些不断经过排列组合和推演酝酿，居然变幻成了可怕的真实感。 而更要命的则是，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是少年。并不是说是把这些人写得不对或者是显得年龄层偏低，而是指在故事中哪怕是成年人，在无助和凄惶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心态，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各种各样的看起来真实存在但实际上都出自岳清言的推演和构想的角色，搭建起了这个故事，真的是非常迷人非常有趣。当然，以国内的出版尺度来说，如果不套一个rb东京的壳，这个小说简直不可能出来。 好就好在，这本书其实在市场销量上野心不大。因为系列不算很长，并不占用太多岳清言的时间，而后续作品岳清言自称也已经有想法了，更多是为了作为一个过渡期的填充物。对于读者、粉丝们来说，这个系列的小说可以让人有认同感和代入感，话题性十足；而对于别的层面来说，这个系列则能够展示岳清言对社会现状的观察和他的社会责任感。 更何况，这本书的市场未必不好，只是银页文化和明前商定了，这个系列还是以网络和实体基本同步为主。而这种没有太强连贯性的单元剧式的小说，对两个市场来说都不是首选，是不是还能享受到平台热潮的加成，那就不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 一个人的市场容量 《池袋西口公园》的选题，在明前公司内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最核心的问题当然是：风险。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可能仆街或者压货卖不掉之类的风险，而是实打实的政策风险。任何文化类型的公司，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敬谢不敏的。 不过，如果是岳清言，那这个险值得冒。 这不仅仅是基于他本身的市场价值的判断，也是基于之前《银英》的销售细分渠道了解之后的背景背书渠道的判断。 《银英》是这几年来非常少有的一渠道销售超过二渠道的书。一渠道虽然指的是新华书店，但是，作为国内最强大的发行网络，这个渠道也不仅仅是遍布全国各地的书店，更包括了通过新华书店订购各种图书的官方和机构渠道。毕竟，各种机构渠道不可能有这种心思来和林林总总的无数家出版社、出版公司打交道，通过单一一家发行机构来获得所有需要的图书比较方便。 而这些市场渠道，包括但不限于各地地方图书馆、大学图书馆、社区文化中心、各种各样的企事业单位。由于明前公司的发行部门的一渠道关系非常扎实，他们对这种渠道进行过深挖。 现在学校书店之类的也从一渠道拿书，但那种零散的销售数据支持不了一个庞大的市场。《银英》却不是，以一个销售人员拿到的针对某个大学的一渠道销售台账来看。一个大学过去一年里总共购买了超过17000册《银英》，平均单卷销售数字1700册. 其中，70%是校内书店出售的。因为校内书店往往让利给学生，拿到的图书扣率也低，只要进货跟得上，其实学生们还是愿意从学校书店买书的。然后20%是分摊在学校各种项目和开支里流转出去的。比如某个文科类项目研究社会学、政治生态或者是科幻等等类型，一个项目组20个人，一人申请一套很简单。其中也不排除有人借着项目名义买来看着玩。 8%是图书馆分走了。除了学校一级图书馆，还有各个学院和系科的阅览室之类的。而看图书馆数据，有一个数据会很有趣：重复购买率。图书馆一般进一批书，数量都不会少，就算是极其冷门的专业类书籍，往往也会一下子来个几本。只有进口图书、画册、杂志这类高价货色，弄个一本两本差不多了。当一本图书的借阅律很高的情况下，会出现两个分支现象：一个是书的数量不够，另一个，就是折损率高。于是图书馆就只能补货了。而《银英》在这个大学图书馆，居然补了两次货。 2%剩下的是啥？当然是销售中的折损以及出现印刷错误啊，装订质量问题啊之类的。以及还包括部分正在销售中的库存。 按照一般的图书流转率来说，这个学校至少有一半的师生已经阅读过《银英》了。这种比例简直高得离谱。 还有更离谱的销售台账呢。bj的新华书店记录了他们对各种机构的销售，名单看起来有点可怕：国务院办公厅、外交部、商务部、文化部、中宣部、共青团委、国防部……等等。姑且不论到底真是各种政策研究办公室需要，还是这些部门里的读者们凑了一波团购，但《银英》的确已经覆盖到了这些部门。在其他地方还有对陆海空军的院校的销售台账呢…… 第十三舰队里，很有些背景可疑，说话很谨慎小心的人。也有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军校学生、公务员等等。本身也是一个佐证。 而《银英》覆盖到这个地步，居然没有被查禁，那就说明总体上对《银英》也好，对岳清言也好，大体上是持支持态度的。在这个基础上，岳清言就算《池袋西口公园》略有些敏感，官方的态度也可能是观望一段再说。《池袋西口公园》只是有些敏感，但整体的社会意义上则是积极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明前公司终于最终决定，力推《池袋西口公园》，争取在短时间内覆盖市场，辅以各种引导性的文章和推广策略，加上岳清言可以出席一些读者交流会啊、访谈啊之类的，阐述自己写这个系列的积极意义。只要站稳了这个口径，《池袋西口公园》的这种敏感，说不定反而是一种好事了。 没有一个决定是轻而易与的，没有一个决定是可以拍脑门的。如果没有这些销售台账实打实的销售指向性数据，那明前说不定就会大大缩减《池袋》系列的首印数。 而这些数据怎么来的？明前公司自己可不是新华书店，他们得靠着一线发行人员去一个个找新华书店的人去谈，去签保密协议，然后才能够拿到这些数据。少不得这些一线销售人员还得欠上或多或少的人情。 最终，连行节拍板，《池袋西口公园》第一卷的印数会打在20万册上。对这本书来说，这个数字也已经相当惊人了。算算岳清言一年多来《银英》带来的利润，基本上这个《池袋》系列能保证20万册单卷完售，岳清言妥妥能完成和明前公司的对赌，从而成为明前的股东之一。 结合现在明前对银页文化的持股，双方将形成更为密切的利益联合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清言在短短几天内就写完了筹备已久的第一卷。石田衣良原作的《池袋西口公园》系列，每一卷有四个故事。但岳清言没那么懒，四个故事分分钟就读完了，对于维持读者的热度挺不利的，他第一卷有六个故事。而且，虽然是以《池袋西口公园》为整个系列的名称，但为了考虑到国内的发行，系列的名称还是不作为书名了。于是，几经调整，第一卷的正式书名叫做《反自杀俱乐部》。 试探出了文风之后，他的进度真的是快到让人瞠目结舌。莫尔笙每天都去工作室，这些日子里，岳清言在她眼里就是在书桌、床以及健身房之间活动。每天有将近两万字的进度。虽然写的内容是那么灰暗阴沉，但莫尔笙却觉得岳清言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交完了第一卷的稿子，岳清言松了口气，莫尔笙也松了口气。在岳清言身边，目睹着一个作者这样的工作态度和产出效率，大部分作者或者想要成为作者的人都受不了的。而且，她也终于问出了问题：“你心情很好？” 岳清言一把把莫尔笙拉到怀里，使劲拥抱了一下，说：“那当然啊。交稿了啊。” “我问的不是今天，我是说，感觉你写这个系列的心情很好？”莫尔笙稍稍挣扎了一下，但也不大坚决，就让岳清言从身后抱着她，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就这么轻轻摇晃着，并没有舞蹈的节奏，只是纯然的轻松惬意而已。 岳清言想了想，说：“有一点吧，这几天状态特别好。” “啊？这也能高兴啊？” “对作者来说，这大概是最高兴的时候了。”岳清言无奈地说：“卡文才痛苦呢。” 岳清言也没说太透彻。作者的痛快与否，的确是和创作的效率、状态息息相关的，但同样也会因为写的东西是不是有人看，是不是能转化为别人的认同和理解而担忧。更低一点层级的，则是为了是不是能转化为钱担忧。 曾几何时，岳清言也在那个层级上。每天写着自己都不见得觉得过关的东西，担心是不是能讨好到审稿的老大和读者。或许一两天两三天卡文没事，但时间更长则会有深深的危机感。一个月挣到的钱，支付掉了房租和生活费剩不下多少…… 现在，至少这种状态不存在了。他写的是自己想写的东西，当然，其中用来应付浮士德的那部分从略，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会引起各种反应，好的坏的都有，但绝不会默默无闻。至于钱，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但钱的问题，是在发展层面，而非生存层面。 要说挣钱，一个作者挣多少都不够的。岳清言现在一年的收入，已经差不多是作家富豪榜第四第五的样子。纯以实体出版收入而言，也能进入前三了。但这种量级，也支撑不住他的发展。银页文化一个月就能消耗掉多少钱？如果什么时候《银英》的消费潜力消耗殆尽而又没有新的东西诞生，那银页文化就会变成巨大的资金黑洞。 岳清言手上的现金加上公司的现金留存，只够银页文化以目前这种状态维持半年。岳清言最大一笔现金流，实际上是给明前公司的利润留存，用作对赌的那部分。 但是，这也不影响岳清言现在完全可以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到去哪里玩，至少订机票酒店完全没问题。真要是特别奢侈豪华的，他还是不见得敢下单，但至少也敢从五星级开始往下挑了。 “我们，去哪里玩几天？”想到这些，岳清言忽然问。 “唉？又要去哪里？”莫尔笙有的头痛。岳清言的行程就是那么机动，真的是完全没办法啊。 “不知道啊。感觉去rb和香港都会被抓着干活啊。”岳清言苦笑着说。 “哈哈哈哈，那我们还是去香港吧。”莫尔笙想了想说：“还是需要干活的。至少你得去把国语版的台词梳理掉。而且，我也想那几家粤菜了。” 莫尔笙很莫名地，对粤菜非常适口。 “行，那就香港。我去订票。” 第六十章 我和这个城市犯冲 前往香港有一个好处：省下了机票和酒店钱。既然要捎带着工作，那朱毓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喜出望外地安排好了两人的行程。 不过，在岳清言和莫尔笙入住酒店的时候，酒店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台式机、机械键盘，需要他修改的台词文稿也已经在电脑桌面上了。朱毓重视效率重视工作，唯独不把钱这回事放在心上。给岳清言和莫尔笙订的，不消说是酒店里最大的几个套房之一，别说摆个电脑作为工作空间，这里就算是开十个八个人的会都没什么问题。 虽然改国语版的台词很重要，但更重要的还包括本地的一些公关活动。签售这种事情太辛苦了就算了，何况暴露了岳清言已经来香港，说不定他回头就出不去玩了。 受到电影改编的知名度扩散影响，在这么点人口的香港，《银英》的单册销量都几乎快到10万了。哪怕没按照传统出版习惯把作者的照片印在护封或者封底，岳清言，或者说是“宴火”，在香港的知名度也不算低。 各个语种的《银英》销量都不错，不过数字回馈起来比较慢，还没有总销量。而在整个亚太地区，只有台湾市场还没有《银英》的实体出版。因为台湾地区当局认为其中饱含意识形态内容，可能是大陆的文化入侵的阴谋。 在朱毓最近接到的各方邀请中，比较重量级，一个是兴宏集团的老总陈兴宏；另一个，则是香港警队。 陈兴宏邀请岳清言，是因为看到了《寒战》两部电影的潜力，他希望邀请岳清言再打造一个基于香港本土的故事，或者说是一系列故事，他来投资。兴宏集团旗下没有影视公司，但他们是一系列香港本地民生相关产业的持有者，对香港各个渠道的渗透度极高。以前一直有传说陈兴宏以前是道上混的，后来洗白了。不过他热心公益和文化倒是真的。而且，陈兴宏非常喜欢和擅长分享。多年来从没有人因为任何利益分配问题和他翻脸的。所以，这种合作，朱毓也有兴趣促成。 至于香港警队，则是对岳清言态度复杂。《维多利亚一号》是明显唱黑香港，但《寒战》却又捧了香港警队（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岳清言对于香港本地派系当然是很不友好，但对香港似乎观感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写《寒战》了吧？警队也有意邀请岳清言持续创作香港本土题材，尤其是有关警察的题材。 总而言之，一黑一白，两个香港的地头蛇邀请了岳清言。 陈兴宏在香港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安排好了行程之后，朱毓悄悄提醒他们，最好在香港本地找个联络人。这个事情她不便代理，而且现在香港这边的业务也不少，有个人来居中也许会简单点。毕竟朱毓身兼两个电影项目的制片人，有些分身乏术。 这种时候，自然是无所不能的第十三舰队出马了。不得不说，第十三舰队的立场超级正的，香港台湾澳门地区的会员都算是舰队本部，没有犯把这些人归入外籍军团这种基本的政治错误。 而香港本地，在香港中文大学有一个男生，叫聂明义，家境不错，父亲是和兴宏集团有业务往来的一个香港本地物流公司的老总。聂明义觉得这事情可能各方面都有好处，于是就毛遂自荐了，希望协助建立银页文化的香港办事处。 机构的级别还上升不到分公司，因为银页文化在本地没什么业务。签售和活动组织也都是通过红驹来进行的，只是一个联络处而已。一个月也就几万港币的支出，包括租用一个小型办公室，接通电话传真，设置了邮件，再加上聂明义和另外一个助手的工资而已。这种事情都不用通过岳清言，莫尔笙自己的权限就足够解决了。 而聂明义自然也被邀请了去一起见见陈兴宏，以及之后本地的联络，都会通过聂明义来进行，他也需要去见见陈兴宏的手下，混个脸熟。 陈兴宏的别墅距离市区还有点距离。这家伙虽然有钱，也买得起半山的别墅豪宅，但陈兴宏的性子就不乐意花那个钱。另外，他的寓所不负责接待商务客户和处理事务，只用来接待朋友，也就不需要交通太过便利。 岳清言和莫尔笙乘坐陈兴宏派来的劳斯莱斯，下午两点多就到了陈兴宏的别墅。但本来准备比他们早到的聂明义却还没来。 陈兴宏有些头痛地问跟在一旁的助理：“你去问问，到底什么状况。” “我让阿标开车去接人的。聂家距离这里不算很远啊，早该到了。”助理是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女性，看起来十分干练，解释了一句就去一旁打电话了。 没几分钟，助理回来，尴尬地说：“发生了点状况。阿标被人打了，聂家父子被韩四爷的人带走了。” “阿标没报我名字？” “报了。对方……” “不用说了。”陈兴宏摆了摆手，说：“你去搞明白什么状况。让酒爷去召集人手。” 岳清言和莫尔笙面面相觑，怎么今天的状况不大对劲啊，本来不是友好的简单的见面聊天，建立个沟通渠道吗？怎么忽然看着像是要打架的样子啊？ 助理立刻说：“是。陈总，事情我已经问过。聂明义的父亲聂广超，是锦明物流的总经理，只是职业经理人，不是老总。他们在铜锣湾那边建立了一个本港的物流中心，主要是做生鲜速配的，就是那种打电话或者网路上下单，一两个小时派人专送那种。做得不错的样子。那个物流中心的地本来是韩四爷的，锦明花了不少钱买下的。看到锦明挣钱，而且，这个配送的体系，似乎也能用在别的买卖上，韩四爷就动心了，想要入股或者掺合做别的配送。聂广超拒绝了。” 陈兴宏诧异道：“韩四现在还敢这么狂？他手里那些买卖不就是我不做了他才出的头？居然我的人报了名字他还敢打？” 助理尴尬地说：“这就不清楚了。韩四爷……不，韩四，这家伙大概大中午的就嗨了吧。” 陈兴宏这样的老牌本港巨头，最怕的就是这种丢面子的事情。他连忙向岳清言道歉：“抱歉抱歉，岳公子，让你看笑话了。这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没事没事，聂明义现在为我工作，还需要劳烦到陈先生，这是我的不是才对。”岳清言连忙站起来谦虚道。 “岳公子，看起来现在是聊不成了。我们往铜锣湾去看看吧。” “行。就听陈先生吩咐了。我每次来香港总是不大顺利，大概是和这里有点犯冲吧。” 陈兴宏无奈地笑了笑：“岳公子你来来往往，都是公事，倒是让本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扫了兴了。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不开眼的人了。” 陈兴宏说完，拱了拱手，先去布置安排了。 “怎么办？”莫尔笙问岳清言。 “给龙禹源打电话呗，在香港这里似乎还是他的关系有用。要么让朱毓联系下香港警队那边？不是也要约我吗？” “这边……陈总肯定也有警队的关系的吧？通个气再说？”莫尔笙补充道：“我来打这个电话吧。” “行，这样稳妥点。” “还有，十三舰队里面，还有香港本地的啊。你到群里也问一下？这得你自己，我的话不管用。” “ok。那就分头联络吧。” 不知不觉之间，岳清言居然在香港也有不少触点了。 岳清言是真觉得和香港犯冲，不过他心里也不怵这些。虽然含有些讽刺的元素，但看起来《寒战》还是被认为是褒扬的成分更多点。对方至少是首先表示了善意，那也没必要得罪到死。如果真能和对方达成某种协议或者合作，似乎他在香港也能横着走了。岳清言可是真不介意写点警匪片故事之类的，不说作品本身的传播效应对他的好处，就算是为了刷技能，写点警察故事也很好啊。尤其是抽到好技能的几率是如此之低。 想到技能，他有些后悔没把池袋西口公园系列的第一批的故事的收获抽了。一卷有六个故事，那就是有3个技能可以抽，还有一件物品。都是都市故事，再坑的物品也不会是伯伦希尔号那种见不着摸不到的庞然大物啊。 “岳公子，我们出发吧。”陈兴宏来招呼着岳清言，一起坐上了刚才来时的那辆劳斯莱斯一同往铜锣湾那边去了。 那个韩四是做什么，陈兴宏也让助理给岳清言解释了一番。韩四并没有胆子贩毒，接下的买卖其实就是陈兴宏几年前就扔下的，有关麻醉药、致幻药物的这一块。如果当初陈兴宏真的碰了毒品，那他现在是怎么都洗不白的。不过，以前陈兴宏手下有两家公司，做的是正规渠道的医用麻醉品、镇痛类药品之类，少部分货物因为渠道上他们睁眼闭眼，也就流出去了。陈兴宏知道这事情之后立刻就严查了，造成的社会影响不大。后来，很快就因为医药卫生类的核查严，渠道有限，没太多利润空间而关闭了。陈兴宏做的，压根和韩四的买卖没什么一样的地方。 而韩四，也是搞了一家做麻醉类药品的进出口公司，除了供应医院，更多是为了有名义往外零售——当然是不合法的。后来还建立了一个生物制剂公司，主要是为了引进各种原材料加工软性毒品。这事情自然也是犯众怒的，但因为这家伙整天自己嗑药嗨了，精神不大正常，大家也不好真的刚正面……谁都不想这事情摊在自己头上。 不过，现在是这家伙惹到了陈兴宏头上，要是陈爷没足够的反应，那就不像话了。陈爷虽然不在道上混了，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来欺负他。讲道理，如果不是韩四神志不清，应该不会自己犯在陈爷手上。 这一次，就当是让岳清言开开眼？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第六十一章 我从没拿笔真当作武器 陈兴宏平时也是个很和善的人，或者说是他控制和压制得比较好，总是在说服和压抑自己不要流露出以前的那些江湖习气来。毕竟，在做正行了嘛。但他控制的产业，可以直接间接影响到香港至少三分之一人口的吃穿住用行。他也做房地产和建筑行业，和那些大佬们的投资、决策、影响各种香港的环境不同，他的行当很简单：营建。 也就是说，基本上陈兴宏手上都是各种劳动密集型的行业。虽然林林总总分散在不知道多少家公司和作坊里，但正是因为这些都是陈爷的产业，可以不用受道上的保护费勒索，不用被各种治安事件打扰，以及还有相当完备的政务关系渠道，这些产业可是很有竞争力的。 有人说，黑-社-会混混们干了正行就没了战斗力。其实，以陈兴宏的逻辑，也不尽然。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比以前好了，钱比以前多了，更明白这日子是谁带来的谁保障的，可要比那些身无恒产的街头混混更有斗志和更有动力。 陈兴宏一直自嘲说，自己的黑-道-生涯是从农民的军制混成了府兵军制，仔细一琢磨还真有几分道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他一起喝酒的港中大的一位教授戏谑地说：从没想到陈兴宏嘴里还能听到府兵这两个字。这句既是调侃又是夸奖的话，可是让陈兴宏开心了好久。 而今天，就到了动员的时候了。而这种动员，让适逢其会的岳清言看得简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兴宏对自己的管理层吩咐：进行三级动员。然后对岳清言解释说，三级动员指的是，各个公司里已经具备基本装备的保安类工作岗位人员，脱离一线战斗岗位两年内的人员，没有家庭拖累的战斗人员个体无条件响应，本身组织核心还具备的一些一线战斗力，自然责无旁贷。 3级动员，集合起来的人大概是1200到1500之间。为啥会波动那么大？因为大家收入高了啊，很多人都在外面旅游…… 而这些人在响应号召的时候，需要的装备则包括：一身可以穿在外套里面的防护类服装，至少要具备基本的防刺穿功能，最好是具备一定的防流弹和防钝器能力；如果可能，戴一顶头盔或者类似的头部防护装备；一件以上可以伪装或者解释成运动用品的武器，类别不限，在市区活动，自行考虑安全且不惹眼的携行装备；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和血型、病史识别卡…… 这些内容解释给岳清言听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黑-社-会？这他妈的是在进行预备役动员吧？ 而且，为了方便动员各级各类人员，以及定向调动有一定专业性的特种技术人员，兴宏集团开发了一套app，分为管理层客户端和用户客户端。动员令直接就反映在每个人的手机上，同时还有一个checklist，供大家检查携带的东西有没有带对和带够。 软件平时是用来调动整个庞大集团内的各种服务和人员的，让大家都能方便地找到能帮助到自己的人，要是内部发个币什么的，简直可以作为香港本地的区块链典型来宣传了。但，这个集成在里面的黑-社-会-功能实在是……让人无法直视。 各行各业，都在顺应时代的变迁呢。陈兴宏能把一个社团搞成这样，也算是典范了。 韩四的地盘在铜锣湾靠近海边的那一边。一溜仓库、写字楼、住宅和码头，整个一大片区域，都是韩四的。当然大部分是租下的，不过这个阵势也已经很吓人了。但陈兴宏动员来的人呢，彻彻底底把整个区域围了一圈。因为警方那边已经打过了招呼，对方一个警务处副处长发话下来，事情处理完之后2分钟出警。基本上，他们在这边的行动，不会被打扰了。 “老大，外围清理干净了。那家伙真的是嗑药了，醒过来发现打了我们的人怕死了。其实吧……老大，你稍微晚点来他也就怂了，肯定把人送出来。现在您老到了，他也知道完蛋了，反而要负隅顽抗了。”叫小于的手下过来汇报，语气十分轻松，反而有些抱怨自己老大有些小题大做了。 “废话，那是我请的客人，这折的是我的面子。”陈兴宏听这么一说，也想：对啊，何苦啊，我自己出马那是多大的面子？ “因为这几位？”小于差不多算是前敌总指挥，看着岳清言面生，问道。 “宴火。很厉害的小说家，我的客人。”陈兴宏开心地说：“有文化的人，别张牙舞爪的，怠慢了客人。” “宴火？我知道啊。我儿子迷得不得了。”小于笑着说：“回头给我个签名呗。我儿子能乐好几天。” “行啊。”岳清言笑得有些局促。这种场面毕竟还是有些陌生的。 小于冲老大点了点头，就去前面指挥了。指挥系统……也无比见鬼，居然放出了几个大疆无人机进行空中侦查。小于还佩戴者耳麦，切换着频道随时和前线指挥官沟通。 “看不懂吧？没想到黑-社-会-还能这么玩？”陈兴宏看出岳清言的心思，给他解释道：“我们现在可是专门设置指挥岗位了。说是黑-社-会，可我们整个社团……说是说集团公司，但除了最核心那块，其他还真是社团。整个社团，文职人员比打架的多，经营要场面也要业绩。一开始啊，黑-社-会考kpi这回事，大家都很不适应啊。收保护费还有用户满意度的调查，还有平均盈利率的考核。别说你们看着觉得别扭。我一开始啊，脑筋也没完全转过来……” “这个……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岳清言坦言：“完全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样……” “所以没人敢挑衅我们了啊。”陈兴宏嘿嘿笑着说：“别人要扫场子，从进入我们的警戒区开始，不超过20分钟，我们就能动员应急值班小组20人到场。一小时、三小时的动员上限，大概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一般社团，哪有能力和我们玩？再说了，一般人家不吃饭吃菜了？不去买东西需要配送了？大家也少不了我们兴宏集团啊。” 岳清言这么一想，也是。这真的是制度的胜利啊。 小于指挥着指挥着忽然停下了，又走过来汇报：“老大，外圈清理完了，韩四他们带着人质，在c9仓库里。打不进去，他们有几个高手。我们这边，压根没动员那几位老大哥。” 一个手下的人冲过来：“于老大，堆场那边他们推了好多东西堵住了门……” 小于发飙道：“卧槽，你们那帮人反曲弓白带的啊？hoyt，双胜那么贵为啥？因为是用来射的啊？平射抛射随便。你他妈的冲那么前面干嘛，你不是号称你是远程吗？” “是……”来人灰溜溜地跑了。 岳清言又是吃了一惊：“你们的……远程部队是用hoyt的？” “我不知道，”陈兴宏耸了耸肩：“反正小崽子们有钱了专挑贵的买。” “他们没枪。但堵着门也麻烦，冲不进去。c9是特种仓库，防护太好了。”小于挠头道：“要不要叫那几个老弟兄们来？就是要花点时间。” 岳清言乐呵呵地说：“那我来吧，总是做壁上观，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在救我的人。” “你？”大家都看着岳清言。 “有大枪吗？”岳清言问：“或者结实点的长棍也行。” “岳公子……犯不着吧。不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您这是……”小于连忙说道：“这不是让我们没脸吗？” “我能出力却袖手旁观，那就是我没脸。我会些枪术，用来突击攻坚也是极好的。”岳清言说：“让我松松筋骨活动活动吧，保证不给你们兴宏集团丢人。 “哦……”陈兴宏露出了好奇和有趣的神情：“行啊。我也去观摩一番。倒是听龙家那孩子说过你会武。” 没一分钟，就送来了武器。果然，黑社会有了钱买起东西来就是夸张。今天岳清言已经没少在周围这些人手里看到冷钢的棒球棍、练习用剑、菲律宾短棍乃至于盾牌之类的装备。冷钢这牌子的高分子材料非杀伤武器，门类可是非常齐全的，现在岳清言倒是有点明白每年的销量到底都在哪里了。 在场的人自然没可能带大枪这种东西，但有人拿出来一根冷钢的齐眉棍。有一米五长。除了没有枪尖，不管是长度还是柔韧度，倒是正好。 长棍在手，岳清言默默激活了断魂枪技能。一股淡淡的威压从他的身上传出来，播撒向周围。周围这些人，对这种气势非常敏感，纷纷看向岳清言。能够具有这种威压的人，肯定不是上去送菜的。 岳清言调整着呼吸，一步步走到c9仓库的门口。除了陈兴宏，还有不少人跟在他的身侧和后面。其中有几个还掏出了枪，以防对方有枪，把事情搞大。 之前他们几次冲击，c9的大门门锁已经被摧毁，关上了的门后面，是用好多重物堆着才关住的。 岳清言站在门口，稍稍呼了口气，然后吐气开声，手中长棍轰然刺出，打在了门上…… 第六十二章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 齐眉棍有齐眉棍的好处。尤其是这齐眉棍在岳清言手里仿佛是一根攻城锤。 长棍的一端敲击在仓库们上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堆在门后面的好多个箱子直接炸开了。仓库的两扇门，合页的地方已经断裂，齐齐向内摔在了仓库里。 只此一击，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是个作家？一个作家为什么会有这种功夫？ 常常陷于各种战斗中的人都知道，力气并不完全是练出来的，而是和你如何使用息息相关。要说力气和威势，几个人真的搞一个攻城锤，或者只是类似形状的东西，恐怕也打不出这种效果来。看似只是一击，但发力和最后棍子接触仓库门的一刹那，再次发力，才是造成这样的威力的关键。 然后，岳清言毫不犹豫地冲入了仓库。他左右跳荡，棍的尖端直接点在了两个手持砍刀扑上来的对手的额头。两个人一下子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岳清言直接一个前冲滑步，整个齐眉棍在手中平顺滑探出。当岳清言抓住棍尾的时候，棍尖已经探到了韩四的胸前。 棍尖一拧，将韩四的衣服裹在了棍尖上，然后岳清言立刻收棍，一甩…… 韩四立刻倒飞了出去，直接飞出了仓库大门，惨叫着摔在地上。岳清言横着棍子左右点击了几下，自己已经稳稳站在了聂家父子的身侧。 虽然他已经不再想怎么动了，但，周围也已经没有人敢上前了。几乎就在短短几秒中，岳清言一声不吭地结束了战斗。 被岳清言甩出仓库的韩四自然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了。就在那一刻，韩四的手下就已经没了任何斗志。岳清言护住聂家父子，也不过是个顺手的行为。但他几秒钟时间里表现出来的超强战斗力，其实已经太过足够了。 “老……老大……这家伙是个作家？”小于向陈兴宏吐槽道：“看起来比我们能打多了啊。” “我怎么知道。龙禹源说的，这家伙会点功夫，我怎么知道他会多少啊。” 不过，战斗迅速收场总是好事。岳清言也没有真的一根棍子扫平多少多少人的想法，这是现实，又不是在打无双割草系的游戏。立威的意思到了也就行了。 不过，围攻韩四余孽的工作倒是没有很快结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了在码头这边的，还有其他残余的据点和势力需要连根拔除。这些事情自然不用陈兴宏自己操心，甚至不用小于去管，下面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小头目分门别类地去负责清理和接收。而后，则是兴宏集团的“法务部门”，将所有这一切成果固定下来。该送进牢里的送进去，该转移的财产做好文书工作，而该向警方“缴纳”的默契费用，则想办法以罚没的形式转移一些可支付和可分配的部分。所有这一切，都是不折不扣的技术活，可麻烦了呢。 聂家父子回到家里暂且安安神，陈兴宏索性带着岳清言他们一行到了半岛酒店吃饭。不久之后，朱毓也到了。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啊。”朱毓平静地说：“香港的治安还是不错的。” “嗯。亚洲最安全城市。”岳清言半是调侃地说。这也是《寒战》里的台词。 朱毓笑了起来。她说意外，当然不是说想要辩解什么，而是指这种他们手里的人被莫名劫走的事情。因为真的是小概率事件，提前没做好准备也是正常的。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作者的代理人会被劫走。 岳清言能开这个玩笑，有些讽刺香港的治安，却也是向朱毓表达自己并不介意这次的事情。 毕竟，陈兴宏借机干掉了韩四，算是为民除害了。而岳清言亮过身手，很是有些震撼力。这么一来，陈兴宏和岳清言，就算是有了一起战斗过的友谊。说不得陈爷还得给岳清言一些礼物、战利品之类，以成全“一起分过赃”的人生几大铁之一，如果岳清言之后决定和陈兴宏合作，自然更加顺畅，如果不合作，这份私人交情摆在这里也相当不错。虽然陈兴宏并不介入香港的各种政治风向，但他作为维持基本民生的集团，影响力却是摆在那里的。 “陈爷，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吧。朱总说，您也是想投资电影？”在餐桌上，岳清言就坐在陈兴宏边上，两人聊天很是方便。 “对。”陈兴宏说：“这几年，香港的实体经济，金融业，都被大陆挤占了很多空间，没什么发展，最好也就是维持。增长率之类的数据，看看就好，大家过的什么日子我可是很清楚。实体经济不行，过境贸易已经没什么必要，金融业一直不会是普及到基本民生的东西，原来有迪斯尼海洋公园，分分钟你们sh有了更大更好玩的。” 陈兴宏有些无奈：“还有大帮的小兔崽子看不清楚形势，整天折腾。说到底，也就只有旅游业和文化娱乐产业了。”陈兴宏又停顿了一下，说：“前几年香港搞创意香港，其实还有点意思，但推进不下去。现在啊，tvb都和腾讯视频合拍，接受内地投资了。香港电影对外部的门槛彻底放开了。要说有壁垒，也有，主要是那些本地电影服务行业的行首，还掌握着各种社团手里，以及个别几个大佬手里。不过这些对我都不是问题。我想搞电影，那些人要么给我让路，要么就好去死了。维多利亚湾还是很大的……” 陈兴宏觉得这个话题好像有点偏，掩饰地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但是，香港电影整体，展现出来的是暮气啊。各种新的电影，不管拿不拿奖，拿到多少投资，挣多少钱，总是在说香港的……底层生活。这个不对啊。卖弄苦难，这不是正经路数。而且引起的反应也会比较麻烦。” “那您的意思是？”岳清言倒是没想到，陈兴宏要做电影，居然并不是为了简简单单挣钱，而是真的看出了点什么，在一个更加宏观的角度上看待整个电影和本土文化市场。 “《寒战》你以为真没人看出来你的暗讽？不是的。只是不在乎。大体上，还是在说好话，不是一定见识以上，看不出那层暗讽，那就行了。那帮能看出来的，不管怎么弄都会说怪话的，不在乎多个由头。但电影里说了香港是个守规矩讲法制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城市，这就行了啊。”陈兴宏笑着说：“安不安全，谁能比我知道啊。” 朱毓有些毛骨悚然，坐正了不少。眼前这个大佬能够成就今天的地位，真的不是白来的。 “我没办法靠香港本地的电影人，编剧啊导演啊之类的，这个圈子，我这种人进不去。挣我的钱骂我的娘，这帮人可熟练了。或者是拿了钱不好好做。都是电影圈的套路，我玩不过。不过，他们真以为少不了他们？别扯了，你写的香港故事，比香港人写得还像。所以，我希望，岳公子，您能继续创作一个系列的故事，是什么无所谓，但精神一定要奋发向上，有进取心，有正能量。” 一个社团老大说的话，仿佛是香港旅游局招商局之类的官员说出来的。“正能量”三个字，让岳清言雷得不轻。 “比如呢？”岳清言有些犹豫：“能写的题材不多啊。” “我看了你写的《池袋西口公园》，还是摆脱朱总帮我要来的稿子。那个路数也行啊。”陈兴宏说：“结局往正面些，奋斗改变人生就行，实在不行，写社团也行啊。” 嗯……香港……社团……成长……正能量……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那不就是《古惑仔》系列吗？ “这也行？”岳清言疑惑地问：“这样的说法，不够正面吧？会不会有问题？” “你是作者，自然也知道很多影响和变通的方法，我觉得你能掌握好度。”陈兴宏很有把握地说：“而且，有场内的说法，也有场外的说法啊。” 陈兴宏抬了抬手，边上一个助理将一份报纸的校样递了上来。 “兴宏集团工会组织了本集团内的冷兵器战争爱好者，进行了一次实体的大规模战争模拟。由于组织不力，模拟战争造成了兴宏集团以及所租用的场地管理人员的少量轻微伤害。据悉，兴宏集团一直强调强身健体，兴盛国术。增进组织过多次对公司员工的国术培训，引发了员工们对于国术以及相关的古代战争样式，古代兵制兵法等等的强烈兴趣。公司内的兴趣小组多达22个……” 报纸，这是在胡说八道吧。陈兴宏居然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校样，而且配发的照片显然也是当时就有专人拍好的，的确很有进行古代战争模拟的样子，无非是用的冷兵器大部分是制式的运动装备罢了。 “陈爷……你真是太厉害了。”岳清言由衷地说。 “都是小意思啦。”陈兴宏说：“我有兴趣一振香港的民风士气，岳公子可有意祝我一臂之力啊？” “陈爷，我有一个故事，您帮我一起斟酌下。还真的是和社团有点关系。” 第六十三章 陈爷的野望 岳清言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想法。他的讲述必须包含有效的部分，但又不能提到结尾。不然，口头方式完成一个故事，也会纳入到浮士德对他的评估体系中。他才刚刚将《池袋西口公园》的故事展开，还没有问浮士德下一个附加条件是什么。要是贸然完成一个故事，那就会触发一个随机的附加条件，那么，可怕的惩罚就会被激活。 虽然《古惑仔》系列故事是个很合适的系列，但在目前香港本身的气氛比较诡异的状况下，贸然搞出一个纯黑道故事，那是在自己找死。另一方面，岳清言还得和香港警队那边见面呢，说不定也有类似要求。如果能够将陈兴宏的要求和香港警队的要求融为一体，那就轻松简单了。而且，那样一来，等于是整个影视计划，有香港警队作为背书，那这个系列的电影拍摄可就安全了。 陈兴宏提到了具体执行环节的行首和圈内大佬对这些方面的干扰，绝不是无的放矢的。 岳清言想到的并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系列的故事，构建一个解读香港发展脉络的架构。 架构的第一部分名叫：《倾城之恋》。 虽然名字和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一样，但取义则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张爱玲的小说有着极为明确的感情线基础，也的确将一个巨变之中的香港对于个人的压力表现了出来。如果单一一个言情小说来看，当然是非常出色的，但以一个历史小说中以小见大的切口来看，则显得开掘不够。 岳清言的想法，是把白流苏和范柳原的故事拓展开来。编撰两人的前置故事，两人是如何的出身和历练，是如何来到香港，并且在动荡的香港生活下来，相遇结识的。以两个人的感情发展为脉络，串起动荡的香港的各种变化。 《倾城之恋》将截取几个断片，写一个从1937年开始一直到1945年结束的香港的故事。整个反应香港在整个二战过程中的各种动态，将一个简单的言情故事，拓展成一个以小见大的历史群像故事。 要说这种写法的话，其实类似于《巨人的陨落》这样的故事写法。可以说，非常考验作者的能力。岳清言因为有《银英》和《池袋西口公园》两个系列的故事，宏观和微观的雕琢能力都得到了极大提升，这才有信心去挑战这种写法。 写得好，自然是成为史诗名篇，写得不好，各种情节线索缠杂不清，那就没办法读下去了。 构架的第二部分叫做：《大时代》，写的是60年代到90年代的香港。通过丁蟹和方展博的恩怨，牵扯出众多的人物，来勾画整个香港几十年的变化。岳清言想把罗慧英、丁蟹、方展博、或者是阮梅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和《倾城之恋》的故事联系起来。与此同时，还加入了一条辅线，是将一个和他们相熟的道上人物。这个角色神通广大，时隐时现，后来因为某些事情缺了条腿，逐渐消失在了《大时代》的故事中，只是隐隐能听到他的传说。而这个名为“跛豪”的角色，则会带出另外一个系列的同期故事《五亿探长雷洛传》。 构架的第二部分完成之后，90年代的香港则进入了转型期。很多人都在犹豫是不是要留下，整个香港的富豪阶层、政治和经济领域的菁英，尤其受到各种诱惑、挑战和质问。是非黑白，也在这个阶段显得含混模糊起来。这是一个旧规矩要破，新规矩还没有建立的时代，也就尤其适合各路英雄人物的诞生。 而这一部的故事，则开始于一个以前跛豪手下不起眼的小人物：韩琛。 韩琛在九龙城寨里混不下去之后，跟了倪家，然后在倪家逐渐撤离香港的时候借势而起，成为了一方诸侯，并且最终反咬倪家，成为了香港举足轻重的大哥。这样的角色，因为起势太快了，自己不适应，警方也不适应，双方的矛盾就尤其激化，完全没有调解的可能。于是，双方都向对方阵营里拍了内应。随着时间推演，好人坏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从纯粹警匪片的角度来说，自然是陈永仁刘建明的对峙故事比较好看。但如果从一个历史群像故事的角度来说，那就不同了。倪家的故事，韩琛的崛起，以及由此引起的诸多变化，似乎更加带感。到了最后陈永仁刘建明的对抗，只是为了整个善恶难分的时代划上一个句号，代表着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香港新世代的到来。 岳清言自然也会做足够的处置，使得这部分故事能够和《大时代》衔接上。而这第三部的故事，则命名为《无间道》。 《无间道》的故事结束后，最后侦办此事的警方高管再一次高升……这又和《寒战》的故事能连上了。 虽然想的比较松散，但随着自己的讲述，岳清言对于这整个故事架构的感觉越来越鲜明：真的可以搞啊。这就是在用故事来写一个香港的近现代史啊，妥妥的《巨人的陨落》的质感啊。当然，写起来是超难的，光是要查阅的资料，要了解的各种情况，光是原始案卷就得研究好长时间，具体行文的时候还得反复查。尤其是各个时代说话的方式，生活节奏，生活形态，交通和社会形态，经济模型等等，几乎每一项的基础调研都是大工程。 （ps：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试试看组下这个人物系统，能成立的，需要添加一些连接部分，但能连起来。会变成一个非常宏大的史诗故事呢。） 但是，想想要写一个那么难的东西，岳清言就很激动。一个作者能够挑战的东西不多，但这个系统只要能搭建起来，简直有种让人此生无憾的感觉。比较美中不足的是，他毕竟不是香港人而是个外来户。但要是让他这种外来户构建出了如此有历史感和写实感的香港，那本土派系的脸一定会很肿吧。 嗯……也说不好。毕竟本土派系都是帮没啥文化的傻逼青年。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往那圈子里钻。 岳清言虽然没有任何一个故事是讲完的，但叙述每个故事都花了不少时间，还仔细解释了故事系统和故事系统之间如何关联，或者之后要如何设计，每个阶段主要要写什么，哪些作品之后可以向什么方向转化。仿佛整个故事系统已经在他心里一样，只差写出来。 餐厅的服务员给岳清言续了三次茶水，这才支持着他滔滔不绝讲到晚上11点多才告一段落。他还很有些意犹未尽，很多故事压根没讲到位。 但是，他讲不下去了，喉咙顶不住了。 朱毓连忙从包里掏出润喉糖递给岳清言。“岳公子，你今天先休息……这个东西，真是宏大啊。陈爷，您看……” 陈兴宏一直认真地听着岳清言说的每句话，在他身后，助理则是录下了整个对话内容。助理的脸是青的，因为今天要整理的纪要，含金量太高了，量也超大。 陈兴宏先一回头，就冲着助理说：“回去整理出来，岳公子的这些想法，千金难买啊。” 一开始，陈兴宏只以为岳清言是个对香港文化有些了解的好作者。有小说履历，文笔好底子好，有电影改编的经验，本港和其他地区也都有相当影响力，他要是肯写几个故事给他，故事只要过得去，再运作一番怎么都不会亏。 但是，一开始听倾城之恋的故事的时候，陈兴宏是不大感冒的。毕竟，他从来不需要谈恋爱……但《大时代》部分的两条线都让他简直要炸裂。《五亿探长雷洛传》倒是不太奇特，还是需要到时候看岳清言怎么写，但通过两个互相争斗的角色纠缠的几十年来写香港那一段时期的历史，如何发展实体经济又如何转向金融房地产，如何应付各种危机……这可是不折不扣的香港现代史了，也是香港人最引以为豪的一段历史。 在这个故事里，岳清言写天才也写普通人，写富豪也写贫民，整个要进行一遍社会阶层的梳理。这种呈现，似乎也在向现在莫名其妙的香港青年诉说：你们这帮傻逼，香港的光明都是你们的长辈胼手胝足奋斗出来的，不好好干活就别乱叫。 而到了90年代一直到回归前，这段明暗难辨的时期，则通过韩琛、黄志诚、陈永仁、刘建明这四个角色整个勾勒出来了。还有作为转型期标志的倪家，以陈兴宏对香港的了解，他脑子里完全有这样的原型。甚至，在这一段的历史里，他自己都在考虑，自己的角色到底代入到了哪个角色中…… 虽然这是一个岳清言还没有开始写的故事，或者说，是好多故事连缀成的系统。但陈兴宏对这一大堆东西，简直满意到不能更满意，有信心到巴不得现在就砸够钱马上搞出来。 陈兴宏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岳公子，受教了啊。今天对我的启发太大了。整个故事的框架，差不多小说要有几百万字吧？就算一部部做，估计需要的时间也要好几年了。这个盘子太大了，如果可能，我当然是想要整个吃下来。” 岳清言想了想，说：“其实小说用不了很久。一年吧。其实真要说小说，估计一百万字足够了。主要是把故事讲明白。但电影和电视剧就不能那么快都做完。” “那好，岳公子，那么，我们怎么合作？”陈兴宏反而有些忐忑。 “陈爷，这你怎么问我？既然我已经说了，那自然还是希望和你合作的。”岳清言把问题抛了回去。 “那好，一年，一千万。”陈兴宏说：“这是保底的数。只需要你一句话：只要条件成熟，我给的条件不比别人差，那就和我合作。” 一年一千万只买一个优先权？朱毓都觉得陈兴宏大概是疯了。 第六十四章 时代精神 “一年一千万只要优先权？”岳清言自己都不觉得这是个合理的价格。 这是个非常优待他的价格，却不显得公平，至少就现在的状况来说。岳清言如果现在已经是华语文学圈最顶尖的那几个作者之一，或者，是如jk罗琳，乔治·马丁那样量级，已经在全球市场上证明过的作者，那一年一千万要优先权，可以算是个很优惠很给面子的合作了。但至少现在岳清言还没这个资格。 交易要公平，这是保证大家能长久合作下去最重要的事情。 “陈爷，要不这样。您是这整个项目大盘面能够成立的重要一环。我，你，香港警队，红驹出版社这边，各拥有整个项目5%不被稀释的股权。同时，在任意一个子项目中，你拥有10%保底的投资选择权。这部分权限作价3000万，分三年付清。如何？”岳清言想了想，这么建议道。 “可以，”陈兴宏稍稍一想就明白岳清言的提议区别在哪里了。他没有多犹豫。 同样是1000万一年，分三年，同样他现在并拿不到什么实际的东西，除了5%的总股权。5%要能成立，必须是在整个项目能够立项，并且推进到第二阶段第三阶段项目铺开了之后。但在此之前，大家该投资投资，该做事做事，并没有太大区别。实际上岳清言承诺给陈兴宏的，只有10%以上的任意项目的投资选择权。这也不是分红权限啊，仅仅表示你可以至少出10%的钱，享受同比例的收益。要是整个项目亏了，那你也一样遭受损失。 但岳清言的这个提法，却在短期和长期两个层面上给了保证。短期，当然是大家一起把事情做成，长期，这个项目要是能成立，那5%不被稀释的股权就厉害了。 就算投资选择权，别看10%不多。在大型的影视项目里，已经是个相当可以的比例了。一个成熟的影视项目，项目发起方到最后能够保证手里有10%的权益就很不错了。 举例说明：影视公司a拿出了个相当不错的项目，有故事有想法，确定了主演和导演，他们评估这个项目2000万可以建组拍完，再花个1000万做发行就行了，1000万做宣传。这样的投资，票房大概一点几个亿就能挣钱了。影视公司b知道了项目，找到公司a，说我知道你项目很好，我来加磅，一方面投钱，一方面再加入一个重磅演员，再加入特效团队，还是让你a公司主控，但挣钱要带上我们啊。这么一来，本来4000万的盘子加一倍，变成了8000万，b公司因为是后来的，只是加磅，钱一样出资源一样出，但当然不可能有同样话语权。两个公司你六我四，a公司就只剩下60%了。然后，c公司加一磅，他们塞几个配角，以及一些相关的资源进来。整个盘子一个亿了。 发行公司听说了，这个项目好，能挣钱，我也来。本来你们这片子，发行费得4000万，我不收你们钱了。让我用发行费入股，我给你们保底票房。有保底票房啊，大家都说好。于是盘子1.4亿了。 演员大腕某某，一听有这么个项目，角色简直和自己天作之合，我也要来。本来我片酬要6000万，你们给个500让我能给我的团队发工资，其他的算我投资。好了，项目盘面2亿了。 商业地产公司说，唉这个好，我也要投，你们把场面做大，需要的场景用我的。我给现金多少，场地资源啊宣传资源啊多少，算2000吧。好了，2.2亿。 服装啊奢侈品啊之类的都加点，多少加点。凑到2.5亿。 然后宣发方面某个大佬说：你们本来说宣发1000？现在不够用了吧？那么大个盘面，怎么都得四五千万的宣发，我收你1000现金，然后其他算我的，我来整合资源给你做。 3亿了……一个项目就如此生生凑到了3亿盘面了。而一开始，它真的是a公司可以几千万做得完还有的剩的项目。现在，a公司也没不乐意，他们总投入没有变啊，但投入的钱在整个项目中间，因为先发优势和因为协调关系等，占比的价值大于出资。私底下，就可以把这部分的比例债券化一下，对外卖一轮。就算钱不够，也可以卖一轮。（很多文娱行业的理财产品就是这么回事……） a公司最后手上剩下多少表决权？20%多吧，但反正也没人比他们比例高，只要协调好关系，他们就是老大。但这个出品发，就只有这么点比例。 但一个几千万的项目和一个几亿的项目，回收投资的压力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原来小投资小制作，说不定大家卖个面子就回来了。但现在凑了3亿项目实投，对外说不定要号称投资五六个亿，这就和当年曹操南下23万人诈称百万大军是一回事。那要多少票房能回来呢？ 十个亿。基本上，总票房的三分之一是分账给出品方的。所以，看一个片子挣不挣钱，看一眼数据就行了。当然了，有些片子买票房、做假数据也是比开始，而且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净投入。 要做这个行当，大家都明白这么回事，具体项目具体比例不同而已。看着现在华语电影的片头logo时间和字幕时间越来越长，真的不是没道理的。 而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能许诺10%投资选择权，其实是要付出相当大的协调能力和决心的。一些垃圾项目是求不到钱，可一些好项目，可没有什么谁的钱不是钱，你投我投都一样这回事。有时候出品方要是看某个投资方只有钱没有别的匹配的资源，还真不乐意要这笔钱呢。 这个香港本土系列题材，毫无疑问是好题材，好得让人有些不敢想的题材。陈兴宏还有什么道理拒绝这样的一个看起来空泛，但实际上诚意满满的交换条件呢？ 陈兴宏想了想，说：“三千万也别分三年了。我这就拿出来给你。” 朱毓连忙笑着说：“您这么来可是要我老命了。小岳都这么说了，我也觉得合理，这一年一千万我们红驹也要出的啊。让我一下子拿出3000万来，压力也不小啊。” 陈兴宏笑着说：“也就香港警队不用出钱？太便宜他们了。” “香港警队也不能持有这种股份吧，多数是让一个基金或者是半官方机构拿着。他们倒是不用出钱，但他们得提供完全的政府关系背书，和所有的安全保证。不仅是警队，包括公务机关、证交所、银行、消防队等等的关系，都得他们解决。算下来，并不算白拿，也不少干活呢。”朱毓解释说。 “哈哈哈哈，我当然是明白这一层的。”陈兴宏说：“那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岳清言转念一想，说：“你们乐意给我钱，可我也没说要啊。你们两家如果都愿意提前拿出钱来，那我有个主意。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建筑一个村子怎么样？” “影棚？”朱毓反应了过来。 “可以当影棚用，从40年代开始，一个时代做一个区域或者街道，有内景外景可以用。细节都要考究，但要考虑把很多现代化的生活设施藏起来，或者伪装得复古一些。这样，从40年代到现在，不大可能10年就断代来区分，但至少是具有了四五个主题社区。再配合一些特别的设计和项目设置。比如，复原一条当年香港的工业占到gdp23%的时候的生产线？只是用来制作可以销售的纪念品。再比如复刻各个时期的餐饮？” “卧槽这就是香港的时代精神乐园啊。”陈兴宏浑身上下汗毛都炸起来了。“然后，这就变成了个商业地产项目和旅游项目了，然后，配合这样一个核心区域，再建设若干商业地产和住宅用地。还有配套的支持设施和服务设施……这个手笔就大了啊。不过，这样一来，6000万？怎么都不够吧？别说6000万，估计持续投入的话，60个亿都够呛，香港可不比内地，人工之类的成本太高了。各种物资的进口也要命。” 岳清言轻描淡写地说：“我没说6000万用来做这个项目啊，6000万，只是用来雇设计团队和熟悉香港文史变化的专家们，做设计的。再拿出一部分来做宣发。有一些建筑和搭建的费用，反过来可以算在影视投资项目里。你们说这6000万是给我的，你们这个项目里不出钱了？你们舍得不出钱？” “你的意思……我们……”朱毓有些瞠目结舌。岳清言知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盘面要是真能做起来，在场这些人的江湖地位全都不同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其实整个香港故事系列三部曲，都只是在个这个项目做宣传片而已。”岳清言笑着说：“不过，如果操作得当，这些宣传片不仅不会亏钱，还能挣不少钱。如果票房真的足够高，运作足够好，说不定靠着整个系列的票房，当然是造不起整个园区，造出几栋地标建筑还是有可能的。” 大家一边聊一边补充，陈兴宏的助理一边叫苦不迭一边兴奋到浑身战栗。这事情真能做成的话，那兴宏集团就是重振香港精神，乃至于重振香港经济的排头兵，这江湖地位可就直接刷到了顶。 三天后，当岳清言在朱毓的陪同下，拿着这样一份策划书去见香港警队的警务处副处长罗康平的时候，罗康平从淡定到头痛大概也就用了三五分钟。然后，他就站了起来说： “岳先生，我让我的助理带您参观我们香港警队总部大厦，您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香港警队任何一个部门的训练和任务情况。您玩得开心点。我得赶紧拿着这东西去给警务处处长，保安局局长报告，然后估计得尽快会同各部门一起协商和评估了。不过，我想，那么有前景的合作，应该大家都会很有兴趣的。” 岳清言当然是笑着答应了。虽然并不完全是有意为之，但是，通过这么一转二转的合作项目，岳清言把他本来就不准备拿到手的现金，变成了能够撬动庞大资金和产业链条的第一推动力。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也的确不用在乎那一年一千万的优先权价值了。 第六十五章 这有什么好参观的？ 罗康平扔下岳清言他们就赶着先走了。岳清言的行程已经挺紧张了，拜访完警队，大概也就还有三天时间，除了要去剧组两天，最后一天基本就不可能安排什么了。而罗康平，既然看得明白岳清言会同陈兴宏他们拿出来的这份策划书，自然也就明白这东西的意义，至少也希望在岳清言走之前，能够把对接联络的事情安排好。 岳清言的代理人聂明义的遭遇，罗康平当然是知道的。不过现在他反而不怎么同情这个小家伙了。岳清言之前在香港的业务无非是一些出版和内容编辑之类，但如果这个策划案里的内容落实起来，那作为岳清言的代理人，聂明义这个小年轻可是得一直跟着了解情况，再向上反映给岳清言。哪怕并没有什么决策权，可谁都知道，代理人的叙述方式，一些评述和盘点，本来就是立场和决策了。 罗康平安排岳清言可以随便去参观，也是很有讲究的一个说法。他当然会指定一个手下去负责引路和安排，也是看看岳清言到底对什么感兴趣，作为以后合作的参考。多消耗点一点岳清言的时间，总是没坏处的。 给岳清言带路的是罗康平的助理，井晓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相貌平平的女生。 井晓鸥对于安排给她这种工作十分不理解，但她还是听从吩咐过来帮忙了。 “岳先生，您对哪里有兴趣。赵处长让我听从几位安排，除了一些警队的机密，我们基本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井晓鸥很客气地说。 “我想去地下室看看可以吗。”岳清言惦记着地下室里还有自己的奖品呢。“看看你们是怎么云族的。” 井晓鸥歪着脑袋，有些奇怪地看着岳清言：“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她并不是真的等待岳清言解释想法。罗康平可没给她这个权限。 “我这就去安排，您稍等。” 没两分钟，井晓鸥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对岳清言一行说：“行了，请跟我来吧。” 莫尔笙也很不解：“你到底想看啥？” “就是随便看看情况。不然，你还想看哪里？写字楼？一个个部门有什么区别啊。” “去飞虎队看看？”莫尔笙虽然看港片不多，但好歹也有一定数量，对这种不明觉厉的队伍还是有点兴趣的。 “也行啊，先看完他们地下的情况吧。这是他们整备车辆和别的行动力量的地方吧？看看他们士气和状态呗。” “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莫尔笙还是满脑子的不解。 “现在啊，那就是在考察合作伙伴了吧。”岳清言自己知道自己已经进入胡编乱造状态，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奖励搞到手。当然了，一辆冲锋车搞到手了也不能随便放出来开，但总停在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库也不是个办法啊。 井晓鸥没想到的是，她虽然联络了楼下负责调度的人帮她来导游，可就在下电梯的这一会，楼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喂，这是什么状况啊？”井晓鸥连忙随便抓了一个辅助工作的人员问道。 “有一艘渡轮和游轮撞一起了。水警都已经出动了，周边街区治安也很紧张，向我们求援了。让我们派一半的ptu出去控制交通。”工作人员匆匆解释完，向井晓鸥行礼后就继续工作去了。一半的车辆要派出去，牵涉到的各种调度工作、整备确认工作简直要烦死人，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小跑着。 “岳先生，我们……是不是不要添乱了，您看……” “这个景象难得一见。我们靠边一点看看就行。”岳清言淡淡地坚持道。井晓鸥无奈，也就跟着岳清言一起靠在了边上，不堵在路上让大家为难了。 不过，岳清言可不是要看热闹，而是看到自己的奖励就在靠边一点的地方。他很容易就发现了这辆冲锋车。车子非常干净，但就停在电梯出口边上，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辆车，却会不自觉地绕着走。这种混淆现实的能力，让岳清言更加高看了浮士德一些。 他的手轻触在冲锋车上，车辆立刻消失了，化为点点银色光芒，汇入了他放在钱包里的那张卡片上。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拥有一辆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制式冲锋车了。虽然还没空检查里面到底有哪些设备，但反正又不亏。 然后，其实他再呆在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他需要操心的是，怎么找个理由合理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井晓鸥忽然问道：“岳先生，您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您看，要么我问一下罗sir，让你去指挥大厅那边呆着。要么……您有兴趣去现场吗？这个我倒是可以安排。多派一辆车，到现场看一下，您只要不要乱走动，倒是不会添什么麻烦。” 井晓鸥也算是有急智了，想到自己的权限，想到当下的情况，以及罗康平对岳清言这些人的重视，这样似乎更能够让岳清言对香港警队建立形象和参与感。 “好啊。这样求之不得。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岳清言倒是很开心。莫尔笙也有些喜出望外，能够到现场看这种行动，绝对要比去看一眼飞虎队之类的训练有趣多了。 朱毓倒是没什么兴趣，说了一声之后自己离开了，她本来今天是腾出了时间陪着岳清言来谈事情的，但既然谈不成了，她还有大把的剧组的麻烦事可以操心。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现场。因为事件发生在水面上，前方指挥部就设置在岸边的一处公园里，几辆警车、指挥车等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周围有大量的军装警将闲杂人等隔离开。公园里视野很好，可以将两公里多之外发生撞击的地点一览无余，水面上水警部队和其他参与救援的船只的活动一目了然。 岳清言到达现场就感觉到，似乎情况不是很严重。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来现场观摩会不会有幸灾乐祸之类的意味在。但到了现场，似乎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游轮和渡轮的碰撞深度不算特别深，反而是主动撞击的游轮有倾覆的风险，现在看着岌岌可危。但游轮上没几个人，几乎是空驶着的。渡轮也没有满载。 所以两艘船匀一匀救生设施，基本不会出太大的状况。就是看着比较惨烈罢了。 很快就有快艇将获救者送上了岸，警方和医护人员在进行检查。 可仿佛就在一瞬，气氛有了变化。一条重要的消息被送到了指挥部：渡轮上的一个人落水之后失踪了。渡轮上刚上岸的一个获救者说，那个人看起来像是故意跳进水里的，仿佛想要自己游上岸，但不知怎么的，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后就沉下去没动静了。 这种事故，死没死人区别可太大了。水警几乎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水鬼队进行搜索。但一组六个人下水，向周边都搜出了一两百米，可以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这个落水者如果失去意识，其实是不可能在这个搜索范围外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是没有这个人的人影。 井晓鸥连忙对岳清言和莫尔笙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指挥部问问。” 井晓鸥有些紧张，今天可千万别在岳清言这个作者面前丢人啊。不然还不知道这家伙回头要写出个什么东西来呢。而且，和罗处长那边，今天发生的这状况要怎么交代啊？ 冲入了指挥部之后，看到今天负责前方调度的是老熟人，张幸年，井晓鸥松了口气。 “张队，这是什么状况啊？” “我也不知道，本来以为是简单的打捞搜救的工作，把人都弄上来就好收队了，没想到啊……”张幸年悻悻然地说：“我让人去渡口调监控视频了。看看这到底是谁。” “千万不要出事，死个人的话，这个场面就难看了。”井晓鸥说：“你也会有麻烦的。” “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水警那边已经说这事情有蹊跷了。”张幸年对目前的情况可是很不看好。 “张队，视频传过来了。”指挥车里一个工作人员报告道，一边还在焦急处理着视频。 “大屏幕。”张幸年吩咐。 画面出现在了指挥车的墙壁上挂着的42寸的液晶电视上。是那个落水者先前在进入渡轮之前，在通道上被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落水者并没有太多的反侦察意识，能清晰看到他的面貌…… 这个人，警方还挺熟悉的。 “唉？这不是云雨成律师吗？他怎么会乘坐渡轮的？”井晓鸥耐不住性子先喊了出来。 “云雨成啊，这下子麻烦了。”张幸年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晓鸥你赶紧汇报给罗处，这事情按不下来了。” “怎么了？云雨成最近接了什么敏感的案子？” “云雨成这家伙，连着快半年没听说他接手什么敏感的案子了。或者说，他处理的案子压根就没对外披露，都是他自己在秘密调查。这家伙肯埋头半年，肯定出大事了啊……” 第六十六章 最喜欢阴谋了 张幸年对云雨成这家伙有点犯怵。以前他有个案子因为程序上的一点小麻烦被云雨成抓到了把柄，险些翻案。他也因为那次的事情，升迁被压了两年，不然现在可不仅仅是现在这个级别了。 云雨成是个律师，一个比较特别的律师。或者说，大部分人会把他这样的，归类到讼棍这个范畴里去。 云雨成最著名的案例是帮一个富豪的儿子利用三步脱罪。他先是做了有罪辩护，使得那个肇事杀人的公子哥轻判，而在轻判之后，被害者家属按耐不住，袭击了公子哥。然而，这次袭击实际上也在云雨成的操纵之内。之后他就申请了那个袭击者对公子哥的禁制令。之后不久，那个袭击者因为别的事情被判入狱，结果引起了云雨成的抗辩上诉。以违反禁制令为名，要求法院对公子哥的监管做出其他处置，而在这个诉讼中，他七弯八拐地帮公子哥争取到了减刑，还被降级了监管等级。 事情到了这一步，警方和检方也都已经认命了，知道事情都在云雨成的掌控中，就等着云雨成给那个公子哥申请保外就医了。然而，他不。他想方设法地翻出了各种冷门法条，利用自己之前几次对公子哥的处置方式，提出了对警方和监管单位的取证、条令执行等方面的质疑，以监管方无力解决自身问题，有各种管理漏洞，不具备监管资格之类的复杂的名义提出诉讼，要求释放那个公子哥…… 也就是说，之前他做处置的两个案子，都变成了这个案子的材料。警方、检方都一头雾水，绝大部分人压根没听说过相关的冷门条令。最后还是档案局之类的协助才把材料凑齐。而这个案子，云雨成几乎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整个诉讼的结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被起诉监管部门不具备监管资格之类的可是大事情了，偏偏程序上还是挺合理的。警方可不能看着事情变成这样子啊，这个诉讼要是让云雨成打赢了，那理论上是要关闭监狱、看守所等一系列的监管机构，执行严格的审查复核程序之后才能重新运营。那就意味着牢里的人都要放出来…… 最后双方庭外和解了，悄悄执行了公子哥的释放程序，云雨成撤诉。这个案子让云雨成在特定的圈子里一战成名。 要说业务能力，云雨成是真心强悍，基本上他上手的官司，胜负都在他的掌控中。好多次往往对手打赢了却进入了他的圈套。所以，要说胜诉率，其实很惨的。但他总是能用各种方式达到想要的结果。不管是法庭上的，还是利用传媒舆论倒逼审判的，以及特别的叙述技巧和程序逻辑等等……但这种人，除了让警方忌惮之外，基本上没好话。 就比如现在的张幸年，知道是云雨成出事了，第一反应是“倒霉，没办法装不知道了”。要说如果忽然浮起云雨成的尸体，张幸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开心多一点还是觉得麻烦多一点。 不过，既然事情出在眼前，至少他不能坐视。张幸年一边派人去继续核实身份，一边就把情况上报。如果这个云雨成没死，似乎看起来落水后不见了也不是偶然，那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还真不多。 这一点也不难猜。云雨成只熟悉本港的法律，自然不会去接其他地区的案子。而在本港，也就只有各种势力派别交错，得罪的也只可能是这些人。 张幸年汇报上去，说要调阅云雨成最近的联络清单。这可让警局高层有些犯难。 这家伙人是不见了，可要是调了他的通信记录，等他回头冒出来不知道会搞出多少手尾来。 “查吧。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丁晓鸥给张幸年打气道：“我这就汇报情况给罗处。让他心里有数。” 丁晓鸥的心里有点紧张。她的任务本来很明确，就死陪好岳清言他们。碰到了这种局面，应该也属于没有把事情做好的范畴吧，那就不知道罗康平准备如何处理此事了。 丁晓鸥打电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手心里都是汗。 “罗处，情况是这样的……”丁晓鸥简单扼要地说了下情况，然后问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还没把情况告诉岳清言？”罗康平问道。 “对，我还在指挥部这里，张幸年张队负责现场指挥。” “你把情况告诉岳清言。然后就说今天事出突然，不能继续陪同了。明天中午要是有时间，我们到明阁设宴。如果时间紧张，那就看岳清言的方便。我、你，再加上公关部的邱理三个人。岳清言之后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做，一律不要过问。” “唉？您这是什么意思？”丁晓鸥有些懵逼。 “让他去玩吧。云雨成的问题，警方很难解决。不管是哪边。他现在有陈兴宏给他撑腰。红驹哪边就是大陆人过来开的，资本和实力都强。他能坐稳这两边，要是他闲得无聊去碰了，那就好玩了。不碰，那也随便。警方这边就冷处理了。就当没这事。反正也没证据啊。” “明……明白了。” “知道怎么说怎么漏消息吗？不用我教你吧？” 罗康平的语气还是很轻松的，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当做个大事。但丁晓鸥倒是很明白这里面的关节。这事情吧，透着蹊跷，要是有人设计搞出了撞船事故，然后从水下埋伏着把云雨成劫走，那对方的组织能力真的是有点厉害。但这事情警方不怎么敢轻举妄动，官方一动，有这种量级的人或者机构肯定能收到消息。毁灭证据或者索性杀人灭口，都是个死局了。 而且，警方前后被云雨成摆过几道了，就算要查，也不会多用心。多数就是走走形式然后报个失踪，当做个长期悬案好了。哪怕司法界、传媒界，恐怕也没多少人真的在乎这个云雨成的死活。 如果能成功引起岳清言的注意，那不管是他作为一个喜欢玩的年轻人还是作为一个对几方都略有影响力的中间人，说不定都可以起到警方起不到的作用。当然，这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容了。 丁晓鸥作为罗康平的助理，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她问了一些案件细节，然后内心默默排演了一下，就回到了安顿岳清言他们的地方。岳清言他们倒是也不觉得无聊，正拿着望远镜看着水面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救援和清理行动。由于损害不大，这会已经开始疏通水面交通，恢复航运了。 “岳先生，莫小姐，恐怕今天这边情况有点复杂。不能继续陪同你们了。”丁晓鸥一脸歉意：“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 香港这边可没什么人知道岳清言在察言观色上可是专业级别的。他一看丁晓鸥有些不自然的表现，立刻知道这情况会很有趣了。 “哦。那就不打扰了。这里交通也方便，我们打车找地方吃饭就行。后续的安排还请您和罗处长沟通之后再和我们确认好了。”岳清言完全不接茬，说着就准备站起来和莫尔笙一起走了。 “唉？这样……我们也很为难啊。我派车送你们？”丁晓鸥以为同车回去就能找到机会把情况说给岳清言听了。 “真不用了。”岳清言乘着丁晓鸥还没想出来如何反应，非常礼貌地告辞了。 丁晓鸥一肚子懵逼，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她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说吧？有关刚才的撞船？”莫尔笙现在对岳清言非常熟悉和了解，也明白岳清言刚才急着告辞的动作稍微有些突兀，不自然，肯定也是他有意为之。 岳清言嘿嘿坏笑着说：“估计是想透底给我，然后引起我的好奇心。然后啊，我就会找朱总还有陈爷他们去想办法把事情搞清楚。” “那你不想搞清楚？不好奇吗？” “好奇啊。但是，干嘛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岳清言笑着说：“走，我们去陈爷那边喝茶去。” 果然，到了陈爷那边稍稍一说这个事情。陈兴宏去打了几个电话，立刻就知道了为什么。陈兴宏问的关系是水警那边的，已经基本确认了云雨成其实是看到撞船，意识到情况有不对劲想要跳船逃跑。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在水下把他劫走了。水警向外搜索了有200多米，部分方向更远一些，完全没有发现。这太不自然了。 “云雨成？这家伙是什么来路？”岳清言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好像也不是在什么正式场合，完全没印象到底是谁提起的了。 “讼棍。你们内地也有。内地那种是逮着有轰动效应的案子，折腾着骗政府赔偿之类。云雨成玩得就有点复杂，就是凭着专业法律知识和诉讼能力，找漏洞翻案或者是改判。玩得有点复杂，圈子里对这个人也一言难尽。不过他基本不动用道上的关系，用媒体就给钱，用别的也是找不那么相关的关系塞钱办事。我这边也没什么他的消息。”陈兴宏笑着说：“我这边做事，不喜欢那么麻烦和迂回的方式。” “明白了。那他最近的行踪，陈爷这边有人能查吗？您管着的地面，覆盖全港，或多或少会有些消息吧？” “你真想查？警方不就等着你上这个钩吗？”陈兴宏问。 “我对能在香港组织这种麻烦的行动的机构感兴趣。”岳清言说。 第六十七章 进展顺利 香港的各方面地位下降，从一个数据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各国各地区派驻香港的情报人员。 在回归以前，香港是一个了解大陆各种对外政策的管道，甚至在回归之后很多年，由于非常多的物资和人员流通，以及对外中转贸易，尤其是敏感和领先技术的交易等等，香港地区的情报人员数量和质量，以及在各自组织内的优先级，都是相当有保证的。但后来，这方面渐渐就不行了。 不过，香港倒是从未改变过自己相当适合情报人员和隐秘组织存在的这种土壤。虽然九龙城寨被清理了，但那样的生态并没有能完全剪除。一直到现在，三合会及有组织犯罪仍然是警队一个相当关键的部门，级别很高，权限也足够。警方和社团的互相刺探调查，或许没有《无间道》里表现得那么神，但必然是存在的。而这种黑白并不太分明的社会现状，也使得各种情报人员和隐秘组织，相当容易找到自己的空间。 想要去了解各种情况，公开的调查取证是一个渠道，但通过各种各样的事务渠道、情报渠道，又是另外一种风貌了。 岳清言自己也可以去查，但那就是一个典型的外来者捞过界了。既不容易保密，也不容易问到真实的内容。而找陈兴宏来帮忙，不管是不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陈爷只要愿意帮忙，那至少是个面子。岳清言可没有一定要多护着面子这回事，让这样的大佬欠着自己人情欠太久欠太多，也是容易出问题的。 之前，聂明义父子被掳走这个事情，也算的上是陈兴宏没面子。之后他兴师动众地折腾，也有要给自己挽回声誉，让岳清言看看自己的能量的意思。这一层，算是陈兴宏小亏了一点面子。而后，答应了陈兴宏的要求，提出了那个将香港的历史用文学和娱乐作品梳理一遍，同时搞实体的乐园经济的方案，陈兴宏的人情算是欠大发了。为什么呢？如果这个想法先通过香港警队对港府高层去沟通，效果也会很不错。如果项目成立，那就未必是找兴宏集团合作了，更有可能的是香港其他几个大佬独自或者联合起来投资。兴宏集团最多作为一个外包服务供应商吧。 但目前这个盘子，却是岳清言已经和兴宏集团联合了，再向那边提案。之后当然还是不可能阻止那些大佬入，但不管怎么入局，兴宏集团却是已经站稳了脚跟。作为先发投资人，还有一定的话语权优势。这种局面，陈爷当然是算得清楚的。 虽然岳清言说是要查一个事不关己的案子，但既然他提出了，是不是应这个事情，怎么应这个事情，可是很有讲究了。 陈兴宏虽然看起来粗豪莽撞，但他毕竟那么多年将一个社团发展出兴宏集团这种规模，不可能真的蠢笨。他略一沉吟，就说：“我让小于手下的阿星跟着你去查这事情，小于会准备两辆车，里面装些弟兄，就在你去查问的地方附近活动，以防万一。湾仔那边码头上，我让人准备艘快艇，一艘游轮。反正都是现成的，打发几个兄弟们待命就行。” 陈兴宏又想了想，说：“你查的时候，不用说我的名字，那样引起的动静大。就说是西九龙彪哥的事情就行了。阿彪最近的确在找那个云雨成，为了他手上的那些事情。我会打好招呼的。” 在一旁完全不怎吭声的助理补充道：“陈爷，彪哥那边我去打电话就好了。另外，如果对方真有水鬼队伍的话，实力不差。光是带两车人，似乎还是有些危险。要不要让丁少派几个人，带武器？” “行，你去安排。阿星应该就在边上的小店里，叫他来。把我的那辆陆虎先给岳少用。” 岳清言对陈兴宏的这些布置还是满意的。考虑到了查问情况，考虑到了安全，也考虑到暂时不要把事情闹大。里面居中协调的工作虽然麻烦，却能看得出来，这些安排都是用心的。 “行，陈爷，那就多谢啦。”岳清言连忙说：“稍微有点眉目了我再来向陈爷汇报。” “客气了啊。跟我说什么汇报不汇报。我们这边可不兴这套的。”陈兴宏微笑着说：“这事情我也不能说是完全没兴趣。看你的行事吧。” 阿星平时就在别墅附近的便利店里当店长。作为社团成员，光是便利店就够他过日子了，但这家伙却是个安分不下来的家伙。总是想做各种好玩的事情。看到阿星，倒是让岳清言想到了真岛诚。真岛诚这个《池袋西口公园》里的角色，不管是身份还是背景，乃至于性格，还真的是和这个阿星有点像。 “岳少，陈爷让我跟着呢，主要是为了方便找人问情况。在香港本地，操着国语动静有点大，而且问不出来什么。而且，我是于哥手下的人，大部分圈子里都知道我。但我也就给您开车，加上跑跑腿，具体怎么去过问这事情，那还得看你。” “你对潜水的事情熟悉吗？” “还挺熟的。陈爷也知道这个。我以前在水警队呆过，搜救小组的。后来受伤退出的。” “就我说的那些情况。如果你安排行动，要怎么撤离？” “你们很快就到现场了。也问过周围应该没有其他船只靠近现场又迅速离开的。那要撤离，几个水鬼拖着一个人，挺麻烦的。要么就近上岸，要么就是附近有接应的船，不会超过500米。而且，也不能太显眼，六个水鬼拖着个人，周围又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估计是宽体或者双体小船，从中间位置上船，或者从背向岸边的地方，在一定遮掩下上船。” “如果看到视频，你能做基本分析吗？看看是那艘船？” “没问题。这个不难。” 岳清言几个问题就抓住了关键。顺着这些问题，阿星仿佛一下子抓住了事情关键。 “岳少你真厉害。感觉马上有了突破口了。”阿星由衷地说。 “看书写书都是锻炼脑子的。”岳清言笑着说：“还不知道是不是能突破呢。我们先去想办法要视频。” 视频的问题，也难不到阿星，甚至难不到现在还算是个外来者的岳清言。从某个八卦小报手里他们花了点钱就拿到了拷贝。 仔细研究着视频，没几分钟，阿星就判断，形迹比较可疑的一共有四艘船。三艘小型货轮，一艘小型游轮。游轮那艘是艘双体船，中间位置对着些塑胶箱子，似乎是在训练的样子，但的确是形成了视线的有效遮蔽。而且，一艘游轮平日补给各种潜水用具之类，也不会引起什么主意吧。 三艘小型货轮看样子都是从事跨海湾的零散物资运输的，相比于地面交通，有时候水面说不定更顺畅，只要不挡着那些大船的道就行了。 视频里并不能完整辨认船名和番号，只有零星看到的数字。不过，这也难不到阿星。他去想办法问了下负责港口管理和调度的，拿来了这个区域的活动记录。这份记录自然水警啊，警务处啊都已经拿去备案调查了。但看起来警务处并没有怎么上心，这份记录还是让他们派人明天一早送去就行。 阿星很愉快地从手机里拿到了全部记录的翻拍件。然后锁定了四艘船的编号之类。 “这艘……是我们兴宏的船。我打个电话问下，应该没关系。游轮看起来也没关系，他们停在七号码头，可以去看看，距离这里不远。游轮注册在扶风水上运动俱乐部。两艘小货船里，这艘可疑一点。这个船型，也有兼做渔轮的，尾部这里有一个内凹口，可以改成水鬼上下水的地方，挺方便的。然后这艘船，视频里看是堆满了东西，尾部的这个上下口就遮住了一半，这就显得尤其可疑了。船登记在汤玛士货运公司。这家……应该是个注册在佐敦道的公司吧，没打过交道。这类小公司太多了。他们登记的是到2号码头卸货，停泊。过去看看？” “行啊。那这就出发吧。”岳清言基本还是信任阿星的判断，他们立刻朝着二号码头进发。 那艘可疑的小货轮的确在二号码头停泊。码头上各种人进进出出上上下下，阿星带着岳清言和莫尔笙一点都不显眼，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货轮停泊的地方。 船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岳清言发现尾部的凹口，确实有水鬼上下的痕迹。对方虽然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擦拭过了船尾。但还是有遗漏掉的细节。 岳清言翻开了船尾凹口的挡板，把上下水的那个折叠梯拉出来一小节。折叠进去的部分是湿的。 阿星嘿嘿冷笑着说：“他们估计不到，岳少你还真行，这种细节也发现得了啊。” “别夸我了。调码头视频吧，看看这边到底有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怎么把人从码头这里转移走的。不大可能在这里有进行关押拷问的地方吧。”岳清言说：“而且，到了这边，也就可以分散行动了。目标也会小很多。” 但是，码头这边视频不完整。码头管理处只有街边、仓库区，以及进出码头区的视频，没有覆盖到所有船只都能看到。大致扫了一遍之后，他们都没发现有夹带着可以人物或者大型物品离开码头的人。 岳清言沉吟着，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会不会他们直接换辆船就走了？这里的监控不全，我们发现了，对方可能早知道了。那意味着只要在这里了，不经过视频监控区域，他们就能换船离开。而换一辆船……如果是那种游艇的话，不管是去其他地方，还是就在水面上找机会拷问，都很简单了。游艇上，几个人夹着一个醉醺醺的人离开，似乎也很合理。这样的话，就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了。” 第六十八章 他发现了什么？ 如果岳清言的猜测真的成立，那可以说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码头这边虽然有全部的船只进出记录，但光是游艇之类就有好多艘，没办法锁定时段、类型的情况下，不可能把所有记录都捋一遍。 “岳少，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吧。码头这边的记录如果能排查就排查……不过这个工作量有点大。”岳清言想了想工作量，有点想放弃了。 “岳少，您这就客气了。陈爷吩咐下来要好好帮你，我们自然是要做到最好。今天下午这些事情，其实你吩咐一声就行了，也亏得您真的跟着我们跑。”阿星说：“您先回去休息，我带着弟兄们继续问下去。要有什么消息，再来请您示下。” 岳清言连忙说：“这多不好意思。” 阿星连连说没事。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陈爷可是动员了不少人跟着，要是无功而返，这些弟兄们都没面子。社团的逻辑和岳清言理解的东西还是不大一样的。而且，岳清言的查问方向没啥大问题，但具体下功夫的工作，靠着他们就行了。 把岳清言送回酒店之后，阿星继续带着几个人去一点点地连夜进行排查。 岳清言回到酒店之后不久，接到了来自朱毓的电话。 朱毓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在问有关云雨成的事情？” “唉？你怎么知道？消息有那么快啊？” 朱毓有些苦恼地说：“这个云雨成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而且掌握着很多秘密，他失联几个小时，外面都快疯了。” “这家伙到底折腾了多大的场面啊？” 朱毓说：“这样，你一个人来酒店行政酒廊。我把我知道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好的。” 莫尔笙看岳清言又准备出门，奇怪地问：“怎么了？又有情况？” “朱总让我到行政酒廊见她。”岳清言解释道。“等下回来我告诉你情况。” “别了。”莫尔笙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这事情啊，你有兴趣就好。跟着就跟着，要查还是放弃都随便啦。我就不掺合了。明天我还得去剧组那边，帮你把稿件对完。” 岳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本来都该是我的工作。辛苦了呢。” “唉，”莫尔笙叹着气，有些苦恼地说：“本来一直说是私人关系和工作分开。你也说，弥芜他们也说，但感觉和你在一起之后，助理当得更自然了。” “这也没办法啊。我生活和工作就分不开……当初想分清楚，或者至少不要影响到你。看起来，也是没什么用。” “助理的程度还比以前更深了，虽然拿着你的副卡随便刷，但名义上我还没工资拿……又要干活，又要陪睡……”莫尔笙揉着自己的头，吐槽道：“我老妈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是被你包养了的有事什么没事什么的小蜜。” 岳清言有点尴尬：“这个，你知道我完全没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个意思，不然早让你滚蛋了。”莫尔笙叹了口气：“你先去吧。也不用告诉我到底她跟你说了什么。” 岳清言耸了耸肩就离开了房间。 他在行政酒廊里等了不到一刻钟，朱毓就到了。风尘仆仆的朱毓今天来回跑了好大一圈，也是累的不行了。自顾自地取了一大盘食物，一边吃一边和岳清言解释说：“我和社团那边的关系，基本上也就是陈兴宏了，这方面比你知道的多不了多少。但我在传媒圈子里还是有点人脉的。下午就有人问起，是不是知道云雨成的事情，我稍微了解了一下。” “云雨成到底什么情况？警方好像不知道他最近半年的动静。” “他在查点好玩的事情……而且好像几个事情到最后归并到一起了。” “什么？”岳清言的好奇心起来了。朱毓显然比警方知道得多一点。 “比如，本土派系的资金来源。东南亚那帮人在香港这边的资金渠道。还有，icac他们放过的几个案子。其实，他最初是瞄上了那几个行贿的案件。icac后来查不下去了，有点像是你写的《寒战》，牵涉到的层级不低，而且都是敏感的实权部门。收的钱不多，也不是要求做什么……而是……” “要求不做什么？还是装没看到？”岳清言凑趣地接了一句。 “装没看到。”朱毓笑着说：“因为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在香港这里，大家图谋的东西都不大。” “我感觉，问完了你，我的确不用回去找陈爷他们了。” “有可能。看你好奇心到底多强了。”朱毓说：“如果你只是想了解真相。那说起来很简单。境外势力在香港设置了几个中间人。帮助在香港的东南亚帮派处理资产转移。因为那些社团之类，反正也混不下去了。这些产业转移到这些中间人手里，价格非常低，然后他们在境外，比如那些东南亚猴子的祖国来支付现金。那边外汇不怎么受监管，他们玩得很随便。然后呢，在香港的资产，他们运营一部分，关停并转一部分，从中获利。然后呢，这部分获利本身有资产增殖的部分，他们包装上市做了运营，那就更厉害了。再做假账隐瞒掉相当部分利润，也偷逃税款……对于一些情报人员运营的公司来说，其实这太正常了。瞒掉的那部分利润和税款，当然就用在了各种……公关事务上。” “云雨成是从偷逃税款案开始查的？”岳清言整理了一下其中的逻辑，发现这个环节最容易被不知情的人知道。 “对，那几个公司，平时接触的业务中间，多少有和其他人打交道的地方。一个合作公司的中层管理向icac检举了这事情……然后，云雨成知道了情况。本来是准备让那个检举人……怎么说呢，提起诉讼，敲那个公司一笔。其实云雨成一开始没搞清楚情况，已经和那家公司接触过了。但是呢……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那个检举人，没几天就死了。” “那云雨成还继续查？胆子那么大？” “那个检举人死得没什么问题，事故。情报人员动手啊，不大会有证据可以查。云雨成大概就觉得是个意外，这个可以捞大钱的诉讼不能中断啊。他就一路查了下去，去了各个部门调查各种材料。他还是找了几个案子作掩护的，一开始对方也以为他放弃了，没盯紧，后来发现的时候，局面就难看了。” “情报人员啊？居然不斩草除根？” “云雨成在香港很有名的，当然，特定阶层。”朱毓笑着说：“这么个人真要是挂了，想知道他知道的秘密的，和不想有任何情况泄露的人都不少。相信云雨成肯定有后手。” 云雨成这家伙也算是倒霉，想要敲诈敲到了情报机关头上。对方虽然看起来警觉性也不算特别高，但至少行动能力没什么问题。而情报机关为了解决本地的资金和资源，前前后后还玩了好多不合法不合理的复杂操作…… “哪家情报机关？”岳清言整理清楚之后，问道：“美国？还是rb？” “美国。一部分资源，大概也有美国的……亚太盟友们出力吧。”朱毓笑着说：“不过，不必太在意啦。你看我们真的当回事吗？或许是不爽，但这种事情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那云雨成今天是碰到什么情况了？”岳清言问道。朱毓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那显然她这边是知情的。圈子里都知道朱毓某种程度上代表大陆这边的态度，朱毓都知道那么清楚那些公司是做啥的，事情怎么发生的，云雨成又是怎么被卷入的……那么，显然安全局早就把事情查得底掉了。无非是对方无非是把钱花在让人恶心，而不是什么破坏和恐怖主义上，大家也就乐得让你花钱，相对来说好控制。 “那今天，云雨成到底……”岳清言继续问道。 “应该是见某个关键人物吧。他折腾了半年，知道的事情相当不少了。如果对方这次终于下手，那应该是他今天见的人，会给他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朱毓说：“不过，到底是谁，我就不知道了。这事情，我们这边没人跟着。” “你这是承认了你也是有关部门的了吗？”岳清言有些头痛。 “承认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朱毓很平静地说：“反正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倒是你，现在忽然查到这地步……准备怎么办？” “也就是说，截止到目前，你们虽然完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卷入其中对吧？” “是啊。各种线路上都很干净。我们了解到这个事情……嗯，是通过很绕的别的渠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云雨成要是打这个官司，胜率有多高？” “啊？什么意思？” “你看啊，证据链完整，犯的事情不少，而且……程序上完全没问题唉。”岳清言说：“云雨成既然已经断了线索，最多帮他再接上。然后……他又可以一战成名了啊。单枪匹马干倒一个不法的商业集团。” “啊？……那你的意思是？”朱毓恍然间有点明白了岳清言的意思。这一招玩得可巧了。 “警方想挑我上山，我一开始有兴趣的。但是呢，我又没什么关系，查不到就不查了嘛。明天去剧组，后天回sh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陈爷他们。他们呢……本来也不想查了，但越查越发现有意思，于是救出了云雨成……保护着他打赢了官司。然后呢，陈爷为首的社团力量，收拢了这一批原先属于东南亚猴子的产业。而境外势力，莫名损失了一票……你觉得如何？” “你没好处啊？”朱毓问：“你图什么？” “陈爷也许会把这单子产业里百分之多少交给我。我只有在香港本地有产业，他们之后的合作带上我才能放心。”岳清言说：“陈爷从不是小气的人，他肯定明白这里面要怎么做交换。” “你现在仿佛是个熟练的奸商。别人干活，你坐着收钱吗？”朱毓笑道：“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啊。” 第六十九章 各取所需 岳清言的回答让朱毓好好想了一阵。 “毕竟也写书写了两年了吧。权谋啊，利益啊之类的写了那么多，多少懂点了。不过，没有实操经验。碰到这种事情，能知道为什么，但不知道怎么样。也就没办法用巧妙而柔和的手段，让陈爷、让你，照着一样的路数行事，但把自己从你们的觉得中摘出来。”岳清言笑着说：“我也不想这么干。我归根到底还是个作者。不用太操心这种事情。拿一部分利益，更多是为了现在跟着我吃饭的人，以及一起把事情做成。” “有了团队，有了手下的人，喜忧参半吧？”朱毓很有同感：“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要维持住一个作者的心态，也就更不容易了。这方面，我也想说看好你。但是，失败的先例太多了。” 岳清言也没再说什么。朱毓没有客套地说“看好你”而是表示了忧虑，反而是一种对待朋友的态度。 “朱总，那我和小莫，明天一早就去片场那边？” “去录音棚那边吧。同期声有录，对台词的很多工作，直接在录音棚里合成掉一部分好了。那边距离这里也近，早上我派人来接你们。” “好的。” 朱毓看了看时间，说：“你先回吧。我还要去一下现场去一下录音棚还有特效部门。时间有点赶，只能我自己多折腾了。” “朱总，明天我们自己过去就行，我们的事情，真不用您亲自一件件安排啊。”岳清言很有些不好意思。 “也就这几天了。”朱毓想了想，说：“池袋西口公园这个系列的品质很好。千万别放弃。我也是老出版了，从没见过这种行文方式。但很有意思。你写得有些阴郁，但内里还是蛮阳光的。我忙完这阵，就会开始协调《池袋西口公园》的出版和推广了。” 岳清言点点头，认真地说：“让您费心啦。” 习惯了和朱毓时不时打打哑谜，对岳清言来说也是颇有一番乐趣。朱毓知道现在岳清言的作品系统，比如银英，还有他虽然没说完整，但概念上非常全面的香港发展史系列。如果说，《银英》算是部分影响到了政界、军界的一些好事者，算是让他有了相当一些热心而有能量的读者，也算是部分有了他自己的保护伞，虽然他自己不知道。那么，他和陈兴宏这边搞出来的这个香港发展史系列故事，就是真的在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了，真正能够用内容、文字来雕琢一批人、一个地区、一个时代，从而撬动更大的盘面，真正在实体上影响到香港。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能成，但要是真的做起来，感觉可行性不低。加上事在人为，以及确实有想要通过某种手段和渠道影响香港的企图，还真不好说。至少，朱毓现在判断是能成的概率大过一半了。 那么，实际上，在香港这一亩三分地上，岳清言将来很有可能是有着充分话语权的大佬。不管他自己是不是有这种自觉，这种企图。 而且，他对一些问题的判断也没错。他要是在本地有了更多的利益链接，的确会大大增强香港人和他合作的欲望。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池袋西口公园》系列，并让他作为一个可以优先考虑，至少是要做完成的项目，也就很微妙了。朱毓也很看好这系列的作品。为什么？ 岳清言的判断，可能并不在于经济价值。这个系列，其实没什么人看好经济价值，作品本身写边缘人群，虽然有影视前景，但由于国内的题材管控，应该也会有相当的删节。本身作为文学作品的价值，更多在于对协会现状的挖掘，从而作为某种契机，来引发讨论和反思。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池袋西口公园》是一本作为炮灰的系列书。 岳清言很早就想过这种问题。这个系列的书，如果朱毓现在提出，或许后续会有更多的和他进行沟通和推动的东西。他现在不怎么缺钱，但缺乏的是更深层次的认知和推广。作品质量不差的话，如果能引起讨论，不管是正面负面，其实都算是在一个传统文学、以及更高一点的文化传媒的深层圈落里，刷新他的影响力。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朱毓真的是来去匆匆，现在两个电影都进入了相当紧张的时段，这个双料制片的工作压力也就可想而知。 岳清言告辞了朱毓之后，刚想回房间，结果阿星就来酒店找他了。“岳少，我们好像找到了云雨成了。”阿星不是很确信，却相当兴奋地说。 “唉？这才多久啊？你们怎么找到的？”岳清言让阿星坐下，行政酒廊继续懂事地奉上饮品和食物。 “你离开之后啊，我就和陈爷说了。陈爷也同意让我继续查下去，就去帮我找人一起查资料。初步判断是，如果对方有能力准备多条船的，那最安全的不是再找机会运输，而是就地审问。之后问完了处理尸体恐怕也方便。不用再费事了。”阿星解释说：“所以啊，我们在所有的码头都派了人。二号码头这里出去的每条船，有没有入港总是有记录的。到了晚上，还有四艘船没回到任何港口。我们对了所有的表单，所以才搞到刚才。” 阿星说：“其中一艘游艇，在二号码头就停在那艘货轮边上。不过在那艘货轮入港之后，没几分钟就出港了。本来登记的目的地是澳门。而且，澳门也的确有一艘一样的船入港。但是……不是同一艘船。” “唉？”岳清言问：“对方居然还准备了第三艘船专门打掩护？这个……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澳门入港那艘船，驾驶员是个老外。我们担心是对方换人驾驶，虽然香港澳门就这么点距离，不过也不好说。我们让澳门那边的弟兄去核对了整个船员组。那边是两个老外，美国人。但这边的登记记录，船员都是中国人。对不上了。” “你们真够效率啊。澳门那边也搞的定了啊？” 阿星腼腆地说：“那边基本都是自己人了。” “船现在在哪里？”岳清言问道。 “外海。我们已经派了船和水鬼了。”阿星嘿嘿笑着：“等消息呢，所以我赶紧过来给岳少汇报。” “真是，厉害啊。”岳清言赞叹道。“对方可能不简单，你们拍的人够不够啊？有没有准备？” “岳少。水警队下班了。”阿星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最后还是水警队去报这一箭之仇，这也真心算是报应不爽了。既然是香港警队所属势力出手了，不管是形成默契了装不知道，还是香港警队真不知道，这都和岳清言没关系了。 岳清言压低了声音，对阿星说：“你今天过来，是要告诉我，查不下去了。于是我说，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们了，给我给陈爷带个好。这几天我要去剧组那边把活干完，说不定就来不及再去找陈爷说话了。下次来香港再去拜访。” 阿星歪着脑袋，诧异的表情一闪即逝。他立刻就明白，岳清言还有下文呢。 “我给你微信转了一小笔钱。带着弟兄们去喝酒。白跑了一天也辛苦的。然后呢……你们……” 阿星嘿嘿笑着：“继续查下去？岳少，这帮人什么来头？” “美国佬。洗钱手法收了东南亚猴子们的公司，偷逃税款、贿赂之类……钱花在哪里别问。但，云雨成查到的，也是他们偷逃税款和贿赂这个。别的，你们别去问，别去查。” “行了。我懂。”阿星说：“我这就去和陈爷汇报。接下来……”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岳清言说。 阿星点了点头走了。岳清言朝他的微信上转了20000茶水钱。他们这次合作，就算是“无功而返”了。 岳清言回到房间后一个多小时，陈兴宏的电话就打到了岳清言的房间。 “还闲着吗？” “等您电话呢。陈爷。” 陈兴宏的声音很稳健：“回头怎么处理？那边有表态吗？” “什么官司？陈爷，你不是有什么麻烦吧？”岳清言笑着问道。 “哦。没什么，一些美国玩具，挺麻烦的，拼拼拆拆，总是有些收尾。” “乐高啊。那陈爷你怕不怕麻烦啊？” “唉，年纪大了，就是耐心好。慢慢拼呗。美国人的东西又不是没玩过。” “这次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没事，回头给你送一盒去。等着收快递吧。” 这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处理完，牵涉到各种诉讼和处置，少说也得半年一年了。但岳清言本来就不是多在乎这块利益，而是从这一刻起，他和陈兴宏算是一起分过赃了。这种关系上，他们之后各种合作，也就简单明了顺理成章，可以用自己人的口吻和方式做事说话了。 不过，岳清言的基本盘毕竟不在香港，而在sh，在他的写作圈子里。总不能根基不稳就捞过界吧？岳清言想着，似乎在sh还是应该再折腾出来点动静来。 然而，对于一个作者来说，那真是搞什么动静都慢都麻烦呢。 第七十章 一样的事情 做完相应的工作之后回到了sh，过了不久，朱毓就打电话过来确认，基本上两个电影会错开一定的档期，两三个月之后就能上映了。当然，比较快的还是没什么特效，基本就靠撒撒血浆的《维多利亚一号》，《寒战》则再要等一段时间。 岳清言并未改变行程，而是离开了香港，让香港警队那边有些失措。他们本以为岳清言是想要和他们把那些合作至少聊一个意向出来之后再走的。这样，大家都有充分的时间去运作。但这么一走，却仿佛岳清言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合作的样子，反正有大把的创意和时间，在本地留下了余味和合作可能就行了。看谁着急呗。 这种合作说起来分秒必争，但真的操作起来，大家都明白的，没办法着急。这是一个非常宏观的项目，而宏观的项目的麻烦之处在于：谁都没有足够的资源和信心独自挑头干，必然要有一个漫长、艰难的斡旋和妥协的过程。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岳清言的地位就相对比较超然。而且，他也真没那么在乎香港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了sh，才是真正有大堆的事情要忙。比如，现在《池袋西口公园》第一卷的“抢先版”发行。这也是银页文化在尝试读者的深度服务的一个尝试。 这个“抢先版”不同于同人本之类的做法，当然是在有了正规书号之后，以小批量定制的形式来发行。 图书发行原先一直是需要有相当批量才能压低平均成本，来保证盈利。因为，图书发行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书印出来卖掉那么简单，而是牵涉到中间许许多多的环节。出版社里出去，能有7扣（出货价格是书的定价的百分之多少称为多少扣）左右都算是相当好的扣率了。一般给网络平台，有一段时间甚至只有四扣到五扣，就是为了能够压缩价格，让网络平台可以打折，打价格战。以至于出版社在和作者签出版合同的时候，甚至连作者版税也要压缩，会有专门的条款，销售给网络平台的那些书，作者的稿费四折之类的。 但是，图书市场本来也在进行剧烈的变化。图书市场也出现了两级分化，一方面是走量的图书的出版规律整个在洗牌，从版权控制、周期、内容选择、市场反馈等等全流程进行控制。图书不仅作为一个出版渠道、一个文化产品的生产流线，同时也作为一个版权固定的方式和一个进行市场营销的渠道。大量的明星书、网红书，就是在走这个路线。只要能达到一个合理数字，以及有经纪公司、影视公司等等的支持和补贴，亏反正是不会亏的，那就行了。 而另一个极端，就是实体图书的系列化、收藏化和私人化。 要说系列化和收藏化，从sh译文出版社丧心病狂地洗版传统经典译作，推出了被读者们戏称“窗帘布”系列的新装帧风格系列开始，多少读者和藏书人，是冲着封面装帧去买齐全了整个系列的？ 新星出版社的午夜文库最初可是一水的红色硬壳精装，一系列的硬汉推理小说配合血淋淋颜色的外表，简直让人迷到爆炸。（至今没收齐，放在手边的有《八百万种死法》《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随手翻翻都很带感）堪称提升阅读体验的典范。后来虽然午夜文库不再那么极端都这么玩，但红色书壳不仅代表着读者的审美，甚至一定程度上代表读者的资历。 中信出版社的湛庐文库，硬生生把《千面英雄》这种书都编进去当作是针对高端商业精英人士心理体验读物……妈蛋这可是典范式的故事写作教学书好不好？再比如gx师范大学的“理想国”系列，社科文献出版社的“甲骨文”系列，三联的“新知”系列，无不是把系列化推向了更高的高度。一个系列不仅仅是界定一个人群，更是界定一个阶层、一种身份、一种品格和一种三观……有时候，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追着一个系列的书买和看的人，通常都能聊一块去。据说已经有出版社基于这种情况，开发了读者圈的“相亲”活动。 而私人化图书的倾向，则更有趣了。一些出版社设立了专门的细分品牌，比如专门印制好版本的古籍，用好纸、竖行线装、加上华丽的包装，以及私人定制的篆刻或者标记服务。藏书者以往有人会有自己做藏书票的习惯，而现在，则是在出版社那里，就在书的包装里，直接把读者的名字印上了书。别看这个服务很小，但对于整个的流程管理可是压力很大的。以前，一些经济类管理类的刊物，就会有这种版本，在封面上留白一小块，印上订阅者的姓名、公司title之类。（妈蛋，看不懂英文又不肯查的人自己滚。英文不为了装逼，就是日常使用中往往同时具备多个含义，不好翻。日常就这么用着。以后懒得解释这种事情了。傻逼看不懂这么简单的东西还有道理了？爱看不看，走好不送。） 还有些出版社，索性学习了同人的发行方式，先发征订，然后按需要印刷。有的书适量加印，有的书，印完就不管了。买不到的自然捶胸顿足，还能引发二手市场上的书价飙升。当然，这么玩的，要么是书的品质真的过关，要么就是品类独特。比如“钢铁月球”的引进版美漫，一开始就是偏这个路线，后来市场接受程度提高了才转向大规模公开发行。（不管怎么闹，漫威和dc集中在一家手里引进也是神奇） 另外，就是流通渠道的变革了。以前是靠着一渠道二渠道多级发行。必须给每个层级留够扣率才能保证每个层级都有利可图，才会给你好好发行。但现在，随着信息传递的扁平化，以及物流渠道对细分市场的渗透力，甚至是对粉丝、读者的管理方法、传播方式的变革，实际上现在的出版社已经具备直接沟通庞大数量读者的能力，于是，直投发行也就变得可能了。 这一次，银页文化尝试的正是这种方式。抢先版的《池袋西口公园》第一卷的抢先版采用的就是菜单式的发行，极其类似同人的方式。分为三种封面、三种内页，三种封面分别是分别是手绘版、设计版和精装硬壳版，其中精装硬壳版是用手绘作为内衬，外面再加上设计的护封，部分可以兼顾两种设计体验了。三种内页则分别是轻图纸、铜版纸、胶版纸，纸张底色也略有不同。 另外，就是还有各种周边。由于这一次岳清言和房安馨做的事先调研非常周详，也留下了足够的材料。比如手绘的池袋西口公园的地图，各种类型的人的剪影、手绘图片，这些东西都做成了明信片和书签。其中有一些还做成了软陶的手机链。再有一本低调朴素的本子。本子的大小和书完全一样，外面的皮封套可以拆下来套在书上，这样，看书就变成了更加隐秘而私人的阅读体验了。 还能细分有没有作者的签名题赠，赠予寄语之类的。需要题赠和赠送给别人需要有作者的赠语的，则至少提前七天，将自己的心境、阅读体验，以及和对作者的期待写信或者明信片到编辑部，不接受电子邮件，也不能自己预定获得什么样的赠语。而阅读这些东西，并消化成为一句句给读者的赠语的，自然是岳清言本人了。 “抢先版”不管在菜单里怎么选，不管是全套还是就是一本书，反正就是总共发行1000套。并且这个版本不再加印，每本书都有独立的编号，在环封内衬上还印上了购买者或者受赠者的名字。为了能够让题赠之类的不影响观瞻，在内封之后则有专门的一页是艺术纸，这一页艺术纸，则是按照岳清言自己的选择、想要写的内容来选择各种不同的纸张，再手工装订，真正做到了每一本都独一无二。 其实，这个环节是为了避免岳清言写题赠写错。先装订完再写，写错了整本书都救不回来了。 本来，银页文化对这种东西的发行只是当做个尝试，并没有指望能怎么影响读者。一方面是作为一个粉丝福利，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尝试各种短版印刷的流程和工艺，作为一个公司的技术和流程准备来弄的。结果呢，限量版这种东西果然在任何领域都能蛊惑人啊。1000本的数量，在申请取得认证码的环节，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就全清空了。而银页文化非常固执地不肯多发了，最多也就是有人要是没有在截止日期前确认菜单式选项，会把这部分名额再补发出来。 结果，到了选项菜单最后截止前的那天，一个认证码就被粉丝们卖到小一千。要知道，这种定制的书，本来就不便宜，光是书本体就是100一本。银页文化也没搞什么98，99，让你觉得还是两位数稍微便宜点。而要是买全套周边，尤其是加上那个皮套的话，全套的价格是500块呢。 虽然整个账目算下来，扣除各种成本，银页文化几乎没挣钱。算上快递费之类，最后整个盈亏表上的结余才400多，还不够大家加班点餐。但是这种操作，让明前文化上下都震惊了。这也是在做出版？银页文化真正用做同人的方式做正式出版？并且似乎看起来还是可行的…… 利润当然不值一提，但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方式。明前文化的运营提出让公司也试试，结果被连行节一句话怼回去了：“妈的，人家有岳清言可以用。他看那些东西写那些题赠不要钱，你让一个我们的签约作者这么干试试？不给钱谁干啊？就算人家不要钱，这个人力成本不要核算啊？你招待作者几天甚至一两周好吃好喝来回机票不要钱啊？”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最大的利润点还是作者，只是实现的方式真的不一样。 而在明前公司看着银页文化惊叹还有这种操作的时候，银页文化的上上下下也盯紧了另一家公司在感叹还有这种操作…… 第七十一章 拷贝走成啥样？ 一家叫博明的出版公司，其实说起来也是有年头了。差不多是当年青春文学那波起来的时候，就建立了公司，后来一直在圈子里混。也出过不少好书，当然也有不少作品砸在了手里。因为够早，而且当年大家都没太强版权意识，这个书商建立的出版公司，所有的作者合约都是委托创作，版权都属于公司。很多作者一本书真的在博明手里火了，怎么都不会和他们再签第二本。 不过说他们吸新人血，倒也不至于。给的稿费还是略高于一般水准的，尤其是对新人来说，属于还算厚道的稿费。这几年，他们就硬生生靠着那么多年攒下来的版权，不断做营销和授权，居然一下子发起来了。去年下半年还接受了一笔相当不菲的融资，可以说是混得很好了。 不过，圈内就算都知道博明，对他们的评价也都不高。当年那套可以玩，现在也可以，但自己在业务上要有逻辑有路线，这样才能形成自己的差异化优势，乃至于，能形成或许不算出色但至少熟练的编辑和运营团队。但博明显然在这方面没吸取教训，现在虽然也签了一些作者，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书商作风还是没什么变化。 当银页文化建立之后，借着《银英》的势头做内容延伸和综合运营，这下子似乎让博明文化找到了学习、模仿的对象。首先是作品的架构要大，能够容纳足够多的东西，然后，主要的发力点不在文本或者不纯粹在文本，而在于建立世界观，并且将足够多的世界观内容落实在故事里。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粉丝和读者自己加入这个体系，那也简单，发活让人写呗。 但问题是，一旦牵涉到世界观架构，发活这个任务就变得尤其地难。岳清言可是靠着全本的《银英》两百多万字，加上若干外传来夯实了世界观的架构基础。加上他本身还做了大量的装备工作和研究，可以说一开始，整个《银英》的架子就是非常稳健和扎实的。 但博明文化搞得这个世界观的架构，简单来说就是现代都市奇谈。说的是在我们的身边生活着大量的神话传说中的生物，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些普通人类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和一些神话生物发生了联系，开始被卷入了一个个故事中去。 或者，再有个比较简单的对比，就是可蕊的《都市妖奇谈》的扩大版本。当然，现在并没有都市妖奇谈这种玩意，博明文化搭建的这个名为“幽冥事务所”的世界观架构，算的上是完全原创的。 一开始，银页文化还是那些工作闲暇整天在网上泡着看各种有趣的小说的文案组的成员们发现了这个“幽冥事务所”，看了几篇中短篇，发现还挺有意思的。博明文化请不起也不会去请真正的业内大拿，那种已经成功的商业小说作者来写这个，多数人家也不会接，丢不起这人。 但是，博明文化找来的几个作者，还都是同人、杂志、网文圈有些知名度，或多或少有些读者粉丝积累的人。一开始出来的几篇稿子，质量还行。 但看着看着不对了。“幽冥事务所”的官网开始结合小说发插图和设定文字，以及有画手开始做了一些条漫，同步开始少量向市场投放周边产品。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真正说明问题的是，对方的微博、论坛乃至于许多个读者群之类，都在有意无意将“幽冥事务所”和银英做比较，甚至有人跑来银英的论坛和粉丝圈子里搞风搞雨。 这就相当尴尬了。银页文化知道自己的底子，整个银页文化就是特别能战斗，特别擅长搞风搞雨，特别擅长在你happy的时候一下子把你拍死。而且他们干这个干得可乐呵了。但以银页文化的体量，对幽冥事务所这个东西下手，总有些以大欺小的意思。银页文化整个公司的体量并不算特别大，至少比起博明的估值还有很大差距。他们本身真正的战斗力就在于怎么调动粉丝、团结粉丝。 为了表示自己在这种“竞争”中的无动于衷，银页文化终于把一本筹备已久的画册通过明前公司推上了市场。画册的名字叫做《英雄之死》。 整本画册都是银英中的角色挂掉的画面，居然做了200页厚，据说还有不少好图没收进来。画稿除了金渊，其他也基本都是业内大手。 这本画册，质量真的是超级高的。甚至有几位大手全都使用油画来雕琢史诗感和厚重感。搞得一些参与画册的萌新画手们压力很大，不得不憋足了劲反复改反复改，改到再也改不动了才算完。不少画手都说参与这个画册对水平提升很有帮助…… 但这本画册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恶心人。得有多大的心脏，才能去观看自己喜欢的角色，或者是角色们死满一整本书啊。这本画册，初印只有1万本。这倒不是明前不看好市场，而是因为没更多的纸了。专门用于印美术品鉴类画册的纸张，由于以前压根没准备囤货，临时准备略有不足，只够印那么点。下一个印次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厂，大家谁都不知道。 于是，这一万本画册彻底引燃了整个粉丝圈。当知道参与画册的画手里，甚至有一些顶尖美术院校的教师——隐姓埋名不想让学生知道自己也是银英粉——连传统美术圈都开始关注这个画册了。 博明公司看到这个架势，立刻明白了银页文化这种无声地暗示和示威，立刻停止了在粉丝圈搞风搞雨，最多只是让人去联想幽冥事务所是在体量和目标上能够和《银英》等量齐观的东西。 不过，这也就是对粉丝和新入圈的人说说。银英粉丝圈基本都不吃这套。 虽然算是被蹭热度了，而且逃都逃不掉，但银英粉丝们也算是开了眼界。博明的整个运营方法之类的基本都在学习银页文化的路数，甚至在发挥粉丝能力这方面也在学习。但不知道是因为学了个皮毛，还是因为各种稿件、图片和其他物料的素质问题，又或是召集粉丝们进行各种活动的互动方式？反正，整个“幽冥事务所”的企划，就是让人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看到了对方的各种招数，对比着自己的行动。一开始银页文化上下都是在看热闹。然而，首先忍不下来的，还是咖咖。咖咖算是年少得志却又脑子清楚的，之前她自己觉得水平不够，当然在圈内也就谨言慎行了。但现在，她自觉虽然资源还是比别人好，或许从实力和知名度的匹配上还是略有些不能完全安心，但她感觉已经走上了光明大道，能力至少在同龄人中间算是不错了，那可就按不住那颗喜欢惹事的心了。 咖咖起了个笔名，叫“废话猫”，然后到了幽冥事务所的圈子里，卖萌加上撒娇打滚，很快就装作是被圈粉的样子，倒是小小消费了一笔周边产品，然后给幽冥事务所贡献了一篇同人短篇小说，但并没有发在论坛上。她可是很鬼的，论坛的用户准则里就有关于发在论坛上的作品的著作权和使用权的约定，精明的咖咖怎么可能受这种小花招的欺骗。发在微博或者其他公众平台，也有回头和平台扯皮的麻烦。写完了之后，她在文档上加上了基于世界观进行二次创作，仅用于用户间交流，不用做任何主动或者被动发布的水印，做了个pdf文件发在了群里。并且在群里说明了，自己就是写着玩的，写了个养穷奇的便利店主的日常小短篇。 咖咖现在是什么水平？在职业作者圈子里，大概算是合格线以上，并且上升趋势明显。但对于业余、准专业的圈落来说，那妥妥是大神级别的文笔和谋篇能力。加上女生处理各种日常小细节的机巧劲，文章可读性非常强。差不多，就是幽冥事务所企划开立到现在，出现的最高质量的同人创作吧。 一方面是因为咖咖之前卖萌卖得太成功了，也或者是博明的文学编辑本身能力比较渣，看到那篇东西居然看不出是成熟作者的马甲，居然拿这个作为一个优秀作品报了上去。因为联系不到作者，编辑是找人手打再上传到网站上的。 这下，就让咖咖抓住了把柄了。 咖咖这么干，纯粹是为了自己不爽了。她虽然一直在帮银页文化的忙，但主要是为了自己师父岳清言，并不从银页拿工资。但她一直和银页文化非常同仇敌忾，一开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加上她现在能写，质量还很不错，又精通业内各种规则和陷阱，简直有化身文坛小魔女的趋势了。 本来银页文化上下也不想拿着这个事情做文章，咖咖私底下阴人，这事情当然是博明不对，但正要扯出来了，未免显得银页吃相有点难看。虽然咖咖名义上不算银页的人，但圈内谁不知道呢？主要还是想着看戏，反正行业并不小，银页顾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是，原本一直处于看戏模式，就觉得比较好玩，也期待看着博明还能搞出些什么的岳清言都有些忍不了的事情发生了。当岳清言处理各种签名题赠，在公司的协同下一批批发货正在进行中的时候，忽然作协发来了邀请，邀请岳清言等人代表银页文化，参加一个“系统化内容架构研讨论坛”的什么活动。 活动的主要协办方和赞助商当然就是博明文化，这是要借用官面渠道的力量来推动“幽冥事务所了？ 岳清言不爽了。你们博明文化闷身发财，找人帮你们背书什么的都可以，我们又没碍着你们，也没设置障碍啊，也没吐槽你们玩这种低劣版的拷贝啊，你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碰瓷是什么意思？在官面上，只要银页文化应和几句，这大家同为系统化创作路线的“兄弟公司”的关系就算是坐实了？你真以为银页文化上下都是好脾气啊。 岳清言带着咖咖、金渊、房安馨、佟月珑一起，一行五人准备去砸场子了。 写作是一门修行（当作上架感言吧） 终于又到了有一本书要上架的时候。距离上一次新书上架，好像已经过去了挺多年了。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却也没有那个动力回去翻查。 想要写一本有关创作者的书，这个想法最初是在13，14年的时候。我们几个好朋友在聚会中提起了许多圈内八卦，于是说，要不把所有这些东西集合起来，写一本从90年代一直到现在的“黑暗文学史”吧。因为工作量非常浩大，且牵涉到如何把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东西包装消化，让人看不出来马甲背后是我们几个，还牵涉到非常多的秘密取证工作，后来终于是不了了之了。 期间，也有和王若虚聊起，把他写的那个《文字帝国》的作品系列融合起来一起推动。然而《文字帝国》的版权在one手里，操作起来也有点麻烦。毕竟不是去讨个人情就能让对方把版权交给我。我自己，也缺乏将一个ip系统运营好的必要的知识、能力和资源。假如之后我觉得有这个信心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情，我还是会去尝试的。 要讲述作者的故事，就得细究许多玄妙的东西了。作者为什么写作，是什么推动着他们在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付出那么多时间、精力，收获却又是那么少。是什么，使得整个行业从多少年前的形态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而创作本身，又是什么，作者如何面对文本，如何揣测读者和编辑、出版社、平台，又是如何在纷繁芜杂的目标和方法中不断进行自我博弈的…… 以我对文艺理论的浅薄的掌握，似乎连这些问题百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无法解答。 我最初接触到的真正触及到小说如何写如何谋篇如何将主题凸显或者隐藏起来，如何设置意向和象征的作品，其实是《王谢堂前的燕子》——欧阳子所著，解读白先勇的短篇小说集《台北人》的一本书。开始只是倪文尖老师推荐，后来这本书我大概反复读了有四五十遍吧。倪文尖老师借给我的那本台湾的繁体出版物，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归还。我反复读完到能够放下这本书的时候，已经从华师大中文系退学了。 略萨的《致青年小说家的信》在我看来更多是关于写作者的态度的，关于一个作者要如何在写作中面对自己，但对于写作本身，似乎是卡尔维诺的《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更触及核心一些：作品的轻与重、速度、主题等等，薄薄一本小册子，却触及到了很多有趣而深刻的主题。不过，这也是只有写过，并且在写作中遇到过相当大的困难的作者，才能体悟和理解的东西。 而后，接触到了张大春老师的《小说稗类》，那是让人有些振聋发聩的书，以至于我前后买了四个版本。后来，因为业务的关系，和张大春老师有了不少交流，但我拿去让大春老师签名的，还是《大唐李白》而不是《小说稗类》。让一个老师在一本理论著作上签名题赠，这对我来说，有些太重了。对于《小说稗类》，后来我也觉得有些地方，未必能尽然认同。讲究写作、学习与掺杂在其中的形式感的我，并未说明此事。后来，也只是在线买了一本大春老师早年写的《我妹妹》聊作补偿。 至于《故事》《救猫咪》《编剧备忘录》等等，在我看来都只是方法，而非理论。方法是关于如何去具体执行和操作的，是给你一个框架、一个表格，指导你如何去填写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和当年的“从入门到精通”“傻瓜也能学xx”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因为创作本身的入门门槛有点高，这些引人入门的作品，也就显得相当学术和高端。 有没有用，当然是有的。写作的领域，认得清理论，能够辨识和体认别人的水准和自己能够去写，完全是两回事。虽说是入门，但当初也是交了钱跑去北京，在大雪天里听了一周的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的讲座，获益匪浅。 在写作实践上，我也走过了非常繁复曲折的道路。编辑、记者、创意文案、编导、编剧……等等等等细分类型职业都做过了。大概，现在不大可能有比我更全面的作者吧。而且，在这些写作、工作的过程中，也掌握了相当多的其他技能，有许多和其他的表现形式去匹配、结合、融合的尝试，大大推动了我对于各种媒介的思考和体认。 对于网文，我也是这样的态度。我最初是2001年开始尝试着写网文，断断续续，纯粹算是写着玩的。后来，到2005年开始写《数字生命》（已经被404了），才算是进入了网文的职业圈子。我一直觉得，是网文这样的形式、平台，给我提供了在写作上进行更多尝试的机会，是一个在叙述、表达上更充分和自然的界面，它大大革新了传统的作者和读者的交互方式，在行文的习惯、速度、情节设计上，有了相当多的创新的可能。 只是可能。我自己并没有将那些可能一一付诸实现，这些年来，看到的许多网文，也似乎并没有做太多这样的尝试。归根到底，网文还是迅速从一个写作和交互的形态，变成了一个工作输出的形态。 所以，我几次因为其他工作而离开网文圈，也没觉得什么可惜的。虽然经济上算算损失是不小，或许一路写下来，应该比现在好些。但是，本来就志不在此，网文领域，除了少部分作者作品，毕竟，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工业制成品而已。 14年到15年，在上海视觉艺术学院讲课的时候，我把这些年累积下来有关写作的思考整理出更偏向于技术实践的《创意与写作》的课程和训练体系。课程更偏向于写作的“技巧”层面，格式和基本逻辑层面。也就是说，在“心体技”三位一体中，涉及跟多的是后面两个环节。后来，自己的小公司成立，在公司框架下，将这部分课程的难度和理论密度提升，再补充了部分世界观建构的课程，做了两轮对公司内和伙伴公司、有业务联系的合作方开放的课程。效果还不错。 整个课程的核心，其实是有关如何从写作目标出发，建立思考逻辑和基本框架，然后如何去把东西有效率地写下来，并且避免很多基本的表达问题。我觉得，写作是可以训练和培养的。通过有效率有方法的训练，通过阅读和对阅读成果的学习体认，至少可以把写作基本能力提升到及格线。或者，比及格线略高那么一点。到了65分水平，差不多也就有了基本的文体自觉了。 而后，就是漫长的依靠努力、依靠天赋、依靠气运、依靠时机的过程了。最核心的是：依靠痛苦。我就不解释什么叫做“赋到沧桑句便工”了。 一个作者想要全方位强大，阅读量、思考深度、写作的训练量、日常触及到的各种材料的质量、知识和创意的积累和管理方式等，都只是写作一个作品的前置基本条件。在写作一个作品的时候，基础的三观、作品的立意和立论、故事建构、材料采集梳理和选择、结构、叙述方式、对阅读体验的管理、检讨自己是不是具备改类型该题材该方法写作的基本能力等等，每个环节都需要深入和缜密的思考、检讨。这些，还是在有充分的字词、语法和常识掌握的基础上来进行的。 我反思自己那么多年写东西的经历，觉得自己的文体自觉这关过得还是蛮早的，大概03，04年的时候吧。但之后那么多年，我充其量也就是在65分基础上，提升了不到10分。要我说现在综合写作能力，大概，平均72，73分。有良好状态和表现的时候，大概能冲击80分。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而文笔，大概是我最弱的一环，现在还在65分基础线上徘徊。夸我文笔好的，请检讨一下你们自己平时看的都是什么玩意。 到了17年底，才终于又萌生了新的想法。仔细想来，最初这个想法是被《重版出来》这个日剧所激发的。《重版出来》讲述的是漫画编辑和作者的故事，燃不燃的是另一回事，但是，其中许多有关于作者、编辑们的互动和心态的转变，可以说真正触及到了创作者的许多核心要素。真的是很让人触动。而后，陆陆续续又补了《编舟记》《爆漫王》之类的东西。到了年中，哪怕是冲着石原里美去补看了《校阅女孩河野悦子》，却也看到了其中描述的诸多作者的心路、类型和变化，感触不少。别吐槽我看日剧日漫之类的了，看看国内有啥能让我看吧。《傲娇与偏见》我还是冲着其中诸多熟人去看了，然而，有人真觉得迪丽热巴和真正的作者有一毛钱关系么？ 再之后，还是看番让我有了决心要写。看的什么？《三月的狮子》原来，一个人的成长上，能有那么美的沿途的风景，能有那么些微的感动、感触、接受与疏离。“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倒也没错，但是，这沿途上，也并不是瞎的聋的。 但是，这些东西，只是积累了不少感触和想法，并未触及一定要写和怎么写这个东西。大概，对我来说，写这种东西，主题太沉重和深刻了。一直到12月，忙到完全不想写策划了聊商务，各种逆反情绪下，抽出了不到10分钟，写了如下这个简短的设定： ———————————————————————————————— 说好的文学少女呢？ 设定： 仆街小说作者岳清言为了赶deadline，连续工作了将近100个小时，终于过劳死在了键盘上。而这恰恰应了他自己的flag：仆街作者死在键盘上。 由于flag太过稀有，岳清言得到了一个最为难得的机会：重生并和浮士德签署条约，将灵魂和作者这一职业彻底绑定，成为灵魂作者。 从这一刻开始，他必须要写作一个又一个故事，可以是不同文体形态。而每次写完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都会经过浮士德的评估并经受市场、读者的检验。作品的好坏不同，他可以从作品中的角色身上获得一个随机技能。 比如，如果岳清言写了《老人与海》，那么他就极大几率学会捕鱼、船只驾驶、猎鲨中的一个，也很有可能获得死鱼身上的技能“游泳“和”不腐“。技能的来历无比随机，但还是有迹可循。由于这个重生的位面和原先位面不同，岳清言的灵感或许会和原先位面的各种作者的想法重合，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可能从作品的写作中获得来自作者的技能，那就更加随机了。所以，岳清言如果写作《老人与海》，也有可能获得的技能是”酒量“，”猎枪射击“。 正面的技能获得必须通过完本作品，如果烂尾，则是随机获得负面被动技能一个。比如，如果写《了不起的盖茨比》烂尾，岳清言有可能获得的负面技能是“抑郁症”“卡文”。这种合约，充分说明了“写作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在这种压力下，岳清言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敢烂尾或者挖坑不填，不然，后果到底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在一开始的自由创作阶段结束后，浮士德则开始了对岳清言的进一步要求：命题作文。 命题作文包括限定题材、限定主题、限定历史背景、限定角色、限定文风等等。如果岳清言无法达到作品最基础的质量标准并完本或者完成故事，同样会受到相应惩罚。而且，这种惩罚是叠加在无法完本的随机惩罚之上的。 于是，提升能力，增广见闻，体验更广阔的人生，并获得更好的写作素材，就成了岳清言的生活主题。而越是成为一个有力量有名望的作者，岳清言就越是发现，写作是如何在和自己的内心作战。 ———————————————————————————————— 是的。最初，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说好的文学少女呢？》，也考虑过写成轻小说那种一册册样式。不过，因为还是需要有一个方式督促自己写作，这才写了个开头就扔到了网上。反正，和起点还有长约呢。起点编辑部，真是熟人太多了，虽说是完全没有准备，最近n本书这是唯一一本不是提前签约的，但反正也就这样了。 写这本书，哪怕是走签约上架整个流程，在我看来也无非是走流程而已。其他的，真没什么期待，既不是成绩，也不是读者反馈。因为我想通过作品多说说行业，其实，还是期待能有些作者来看。行业变成现在这个状态是怎么个情况，平台的逻辑、ip转化的逻辑、业务流程逻辑、资金链条逻辑、影视公司的决策逻辑等等，到底都是个什么状况？很多策划和想法到底是为什么成立的？一些想法是如何在讨论和发展的过程中判断可行性，然后被采用或者放弃的？……当然不可能涵盖所有的工作和项目，但是，这些，我贸然闯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没人给我讲。我想，大概现在这种状况也不会有太多区别。 写《完本之王》，从书名开始就是立flag，可想而知我写作的状态多轻松随意了。封面反正是起点配发，我也不挑剔。至于成绩，编辑很给力地排了不少推荐，目前我也不知算是好还是不好。离开几年，对网文平台没什么了解，也就是平时看书而已。反正，“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随便吧。 一方面，这本书用网文来探讨写作本身，不希望太严肃，也不希望太轻松了。写标准网文路数，别说我写不来，就算我写得来我也不会这么干。太没意思了。我希望透过《完本之王》传达给读者的，是理念、方法和一些未必正确的对行业的了解。而不是“爽点”。说实在的，我从没理解过“爽点”这玩意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为什么会变成现今这种状况。 从网文的角度，这大概是我的倒数第三本网文吧。倒数第二本有一个开头，六十多章的样子。最后一本，有了想法和基本故事，甚至在后台抢注了书名。写完这三本，网文就再也不是我的工作内容了。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有什么关系呢。我又真不靠网文过日子。 现在，书的收藏是20000多，就算按照收订比10：1，那也就是2000订阅，折合千字稿费差不多30。以我一个月20万字不到的更新量，加上各种福利啥的，也就不到一万。这还是理想状态哦……我的判断，这本书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有3000都成问题。 能干啥呢？作为一个居酒屋基金，写完了稿子可以出去附近的小馆子吃点小菜，喝点酒，捧着kindle看书就行了。 另一方面，我本身设定的读者就是对写作和阅读有兴趣，对内容行业有兴趣或者是有业务关联，有基本的阅读积累，有基本的阅读品质，除了网文至少也看点别的。如果对泛娱乐行业有了解或者就身在其中，那或许有些方面会有更多共鸣吧。至于其他各类被小白文搞坏了口味的读者，不理解、不伺候、不纵容。还是那句话，我又没求你们看。作者在读者眼里分三六九等，读者在作者眼里也一样分三六九等的。我就是摆谱了，摆架子了，耍横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对你我都适用。一个滚滚而来的大时代，无非是谁碎得彻底点谁还有个囫囵而已。 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年在现当代文学课上，倪文尖老师说的：文学就是不合时宜。当时，其实是不大理解的。而随着年齿渐增，对这一点反而越发有了体会。当日常生活是如此无聊的时候，写点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东西来乐呵一下是不合时宜；当周围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时候，写写凄清冷落也是不合时宜；当很多人觉得写作、阅读只有一种样貌的时候，写点不一样的，不也是吗？ 其实，我挺不愿意用小白读者这种字眼的，读者就是读者，看完了喜欢或者不喜欢，继续或者放弃，都是个人自由。而被读者们成为小白作者的，我或许也不怎么看他们写的书，但我真的知道他们有多努力。 在读者群里，我说过，写作领域，专业和业余的差距，比任何读者想象中都要大。你看着觉得有了这种点子我也能写的东西，其实完全不是。不信的话，网上找个别人逆推的大纲，试着自己写写看《庆余年》《赘婿》《希灵帝国》《修真四万年》《放开那个女巫》……所有故事和材料都给你，你也写不出来。一直想对整个读者圈说：觉得好看就看，看正版；觉得不好看就滚，别叽叽歪歪。 阅读是什么？除了愉悦，至少我自己还是想通过阅读获得点什么的。知识、经验、常识、情绪体验、经历、方法……各种各种。它能带给你我的，远不知识占据你一个碎片时间，让你去看看那些支离破碎的“爽点”而已。只要阅读能够持续提供那些你不管注意到没注意到，比爽更深刻一点的东西，它就不会是投资人眼里和短视频、小游戏对标的占据狭小时段，可以快速展开使用的娱乐产品而已。这个行业，除了钱、利润之外，更多是依靠着意思、意义支撑着的。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而对于阅读、文学、泛娱乐这个市场，其产生、兴盛乃至于变了味道，都是因为作者、各领域的创作者、运营者、读者。以前研究文学领域，只要研究阅读平台，作者、读者。但现在，想要去洞见整个行业的脉搏，看这个行业为什么、怎么样和将要去到哪里，则需要看许多公司的年报、国家和各地的政策、乃至于m1m2市场流量……业内人都知道，这个行业有点了不起了。 希望，你我，都是这个了不起的大时代中，不那么快被淘汰的一员。 第七十二章 允许你说话 作协就在巨鹿路上，一个很幽静很华丽的小院子。岳清言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咖咖的带领下好好参观了一番。咖咖是这里的常客了，时不时就跑过来找人玩，或者是来食堂蹭个饭什么的。 然后，他们才坐到了会场。 博明公司的老总没来，来的是总编辑、运营总监和主美。还有三个他们的签约作者。 主持会议的老师很快也到了，是《收获》的编辑大川。这家伙是个脑子相对比较活络的人，目前也担负着将《收获》的作者和作品包装推广的责任。其实，他真的是借着今天开这个会，过来了解公司层面上是怎么理解这种商业模式的。 咖咖和大川很熟悉的，大川之前甚至都没少给咖咖改稿子。 咖咖悄悄问大川：“大川老师，这个会，是商务活动还是你们的意思？” “一半一半吧，不过我们这边的确也有想要综合运营开发的意思。虽然在机构里做起来比较难，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怎么了？” “如果是商务活动呢，我们就准备走了。当作是白跑一次，没必要给博明站台。如果是你们也有份的会议，那我们给作协面子，但就不必给博明面子了。”咖咖温和地说。 大川却从咖咖的话里听出了森森寒意。不过，咖咖是自己人，岳清言加入作协的申请也完全没问题，就等之后开会发证书了。大川毕竟也算是体系内的人，对于《银英》到底有怎么样一些人在读多少也有耳闻，知道岳清言的地位坚如磐石，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找不痛快。 “哦。别闹太僵。”大川看了一眼银页文化的阵容，说：“你们已经很给作协面子了。岳清言和你都到了，金渊也来了。可以了。” 咖咖嘿嘿笑了笑说：“大川老师理解就好。今天还有哪些人来？” “克顿影视，维塔士游戏，新文化，唐德，上海报业集团，世纪文睿，柠萌……都有代表来吧。几个报社和公众号的记者也会来点。”大川说：“所以啊，掌握好尺度。闹太厉害了对你们也没好处。” 咖咖一摆手说：“收到！” 会议开场之后，大川就说了一下整个会议的意义。对于架构化创作，大家现在或多或少都有些体会，越是有实力的公司，对于这类创作越感兴趣。因为，这是真正可以建立进入壁垒的东西。一方面是靠着有名有实力的作者建构内容，并且形成版权保护链条，一方面，如果能充分运营，不管是小说、漫画、动画、影视，都可以使得一个内容系统不断增殖。对一个项目来说，运营周期的确是长的，但要是内容够好，一个系统可以吃好多年。（最著名的就是《新世纪福音战士》了，现在代号大概是新世纪圈钱战士和人类圈钱方案了吧） 而有足够体量的影视公司、文化公司等，也不仅仅纯以业务实体挣钱。手中如果握着一个成功的大型系统化架构，资本市场上的获益可能更多。至于资本进来之后能不能拿到对应的回馈……嗯，那就天晓得了。 所以，今天作协召集的这个会议，各方都是很感兴趣的。虽然是博明提议，并且赞助的，但实际上今天这个会的各个与会方，更多是冲着银页文化来的。现在，银页文化手里的内容系统，毫无疑问是圈内第一内容系统，内容很棒。要说重度开发，可以上大电影做星际战争，要做小日常也能做，适应性也不错。尤其是，科幻不犯忌讳啊。来的人不少都知道今天的活动有点博明文化给自己背书的意思，但博明文化这个幽冥事务所光是一个“建国之后不能成精”的忌讳，就让价值和意义折损了很多。 而且，博明今天还专门把银页请来，这意思，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明白。 大川说了下作协方面对这个会议的寄予的期望，以及介绍了与会人员之后，淡然地说：“其实，这个系统化内容创作，作协这边完全是抓瞎。对我们来说，是个全新的事务，所以我也无从谈起，既然是研讨会，要不就让业界自己来说说看？你们谁先说？” 佟月珑先发言道：“那我先来吧。其实内容有点复杂，所以，是不是这样。我们把我们关注的内容划分一下板块，分成核心策划层，文本作品，美术，运营，市场策略这几块，一个一个环节来说？我们先说，然后请大家指导和斧正，如何？” 佟月珑一开口，咖咖就悄悄在桌子底下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这是妥妥的阳谋啊，的确也可以让博明先说，但之后银页再说，未免有故意针对的意思。但银页文化本来就站在行业领先地位，也确信博明玩不出什么高档的手段来，这样自己抢先说，并且说明白说透，看博明还能说出什么来？要是他们的许多内容和方式方法和银页文化高度一致，那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让博明自己打自己的脸，这可要好玩多了。 而且，她还特意区分环节，这样大家形成的对比就更强烈了。谁强谁弱，谁在捣鬼，一目了然。虽说要说出不少自己做创作和运营的方式方法和理念，但是，知道和能用，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这样也给足和作协面子，不用在桌面上撂狠话了，有失身份。 大川一听，觉得不错，看了看大家：“觉得怎么样？” “不错啊。这样好。大家都能参与进来讨论。”克顿的人首先就表示了赞同。 唐德的人一听，也说：“这样不错。”博明的人脸色还是有些差了，他们这时候可不明白银页文化他们就是来找茬的。人家在台面上那么光风霁月地说自己的运营理念和方法，怎么都说不出个不字来啊。 大家都没意见，会议进程就这么开始了。 岳清言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说说银英的文学策划架构和执行方法吧。之后在其他内容层面，他们还会就策划这层再补充。因为这个作品是文本先行的。我觉得这样说合适一点。” 《银英》到底是怎么写的，这个内容岳清言在好多次读者见面会上都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今天无非是多加入一些专业细节，再和大家讲一遍而已。不倒20分钟，就把核心策划，怎么拓展故事架构，怎么分段建设，怎么去具体写稿讲明白了。说实在的，这年头，能把自己的创作思路和创作方法讲明白的作者真心不多，大家听得都很有感触。 岳清言说完之后自然收尾，然后大川就将目光投向了博明的文本总监应言。 应言刚才就一直琢磨着该怎么说。他毕竟是做文本管理出身，语言表达能力也还是不错的。幽冥事务所的核心就不在于一个作者的核心创作，而是怎么发活，怎么催稿，以及怎么督促作者的修改等等。这里面也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倒也不算露怯。 但等金渊开口说美术层面的内容的时候，博明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金渊大大真心是太专业了。他带来了几个ppt给大家看，以几个角色，两个场景和一艘伯伦希尔号举例，讲述银英这个系统是如何从一开始就建立完备的世界观审美体系，如何进行美术标准的认定以及怎么管理画手的。 一艘伯伦希尔号，从岳清言涂抹在草稿上的线条，到金渊照着画的比较成形的草图，到三维建模、内构设计等等。光是一艘伯伦希尔号，现在公司内就有大概四五千章图稿、草图和设计图，完成详细绘制的插画有上百。甚至有缩小比例的全船含内构的模型。画手要是画不出里面的场景，这边都会在三维模型里找画手需要的角度，专门生成一张发给画手照着画。 而银页采用的画手，金渊笑着说：“我们采用的是报名备案制度。画手想画银英，想和官方合作的，会和我们联系，提供样稿以及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的说明。然后有的是主动投稿，有的是约稿。主动投稿，我们是要求先给概念图和想法阐述，然后我们沟通着画，这样能保证出来的内容就能用。约稿就简单了，我、房安馨来统筹所有的美术要求，做内容描述，然后给画手，也会一直保持沟通。我们约稿的时候，稿酬一般是3000到5000单页。有的画手是资历不足，到不了这个价格的，但质量达到的，我们就按照这个给。有的画手，是却是能力有缺失，但是画风或者一些点符合我们要求的，我们给两种方案。一个是按照我们提的要求反复改，改到能满足我们要求为止。当然，只是质量要求，构图和设计，确认了就是确认了，不会改。另一种方案是，稿酬一部分给画手，一部分我们在业内找个大手，剩下的钱给他，作为指导费指点新人画手怎么画，怎么修改。我们的美术类型的稿约合同，按照情况不同，有22个基础版本。” 佟月珑补充道：“有时候反复修改也无法达到要求的，通常我们会和作者达成协议。稿酬照付，版权归属也是我们的，但不发布，做搁置处理。不过这种情况只发生了一次，还是因为画手母亲病重，才向我们申请了搁置。不然，画手们的上进心，普遍还是很可以的。对了，要我没记错，好像幽冥事务所也向给我们供稿的画手们约过稿啊。你们怎么弄的？” 话头轻松地抛向了博明，到这时候，博明才真正确认，今天银页文化就是不怀好意而来。 “我们……我们更尊重作者的自由创作权，一般在任务发布之后，充分信任画手们的能力……”博明的美术总监郑晴儿编不下去了。郑晴儿也是画手出身，说实在的，给银英画稿子的作者里，不少当她老师都绰绰有余，而那些人，金渊还都压得住有的聊。圈内有几个大大他们的确是约了稿啊，但完全没办法控制对方画什么。虽然质量是不错，但不符合设定怎么办？那只能哪边强那就改另外一边呗。 应言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种时候可不能这么卡住啊。哪怕是自嘲说：哎呀你们真厉害，作者沟通能力真强，我们小公司初出茅庐还在摸索阶段都比这么卡住要好太多了。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明白了你是发出去的活收回来是啥都不知道也管不住，那怎么让人相信你是个好的系统化创作啊？ 应言想要接茬，却没想到金渊抢先说：“这可不行。相信画手的能力是一回事。但是，我们要走系统化创作，要符合架构，必须要有自己的一套美术标准。符合了过稿，不符合，怎么都不能用。有些画手沟通不了的，那就拉黑名单呗。不然，先期的一点疏失和偏差，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故事和图形才能圆上。这是在给自己埋雷呢。” 郑晴儿苦笑着说：“金渊大大，这个，很多画手我们真的很努力在沟通了。我自己也是个小透明，管不住的啊。” “没事，这就是画手的职业精神问题了。回头你告诉我是哪几个，我去说！”金渊也真算得上是圈内老油条了。这句话一说，博明还敢说自己是能够和银页平起平坐的公司？ “档期问题，有时候……他们在工作间隙只有很短时间。” “放心吧。有空他们都会打游戏看番的，说有两天时间的时候，至少给自己留了一周打游戏，别信啊。” 应言捂住了额头。这以后还要怎么说？ 第七十三章 像我者死 应言的担心几乎立刻就反映在了会场里。别看金渊就几句像是要帮忙的样子，但给在场的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你们的美术总监还不如我麾下画手。你搞不定的事情我就一个电话而已。 当然了，这也是事实嘛。金渊在圈内不仅仅是画技厉害，设定能力强大，人际关系也是一等一的。这当然和金渊同学多年稿费不断提高，但存不下钱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是，现在这些吃饭喝酒打屁聊天搞出来的交情，却都成为了金渊的资源。 郑晴儿相对来说，是个简单的人。她知道自己画技也就那个样子，说好不算好，说差也不差，审美能力大大领先于画技，圈内人脉大部分也都是和她水平差不多的人。能联络到那些大神，但大神们鸟不鸟她就不知道了。 虽然在这种场合露怯，但郑晴儿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立刻和金渊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场坐着的各位也基本都是各公司骨干，情商也不可能低了。银页文化都这么玩了，也都看得出来，他们对博明这种碰瓷的行为是很不满了，是过来吊打的。虽然觉得博明有点可怜，但总体来说似乎也是自找的。这种事情，你有本事直接和银页文化自己去对接，不管是学习还是如何，至少有个说法了。看起来，银页文化上下也不是不好相处。但是，想迂回着通过体系内的方式来折腾，难道看不到银页文化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么？ 其实，在系统化创作上，不管是文还是图，都是可以理解的范畴。银页文化今天过来吊打，肯定还要拿出更多的东西来。对于博明的人来说，今天难不难受。当然是难受的。但能不能学到东西？简直太多了。银页文化拿出来给大家看的，真心是业内最顶尖最新锐的内容决策流程、管理方式和经济模型了。佟月珑先开始讲解内容体系化构建的经济模型之后，全场一片安静，大家甚至都拿出了小本子在做笔记。而佟月珑讲完，冲着博明的人笑笑，压根不问他们有什么要补充或者别的话，直接就把话题交给了房安馨，让她接着讲。房安馨说的，则是如何和读者、粉丝一起构建一个能自持的经济系统。 银页文化的经济模型说起来也很简单：谨慎地投入高质量的内容创作，稳抓读者、粉丝的消费痛点，然后尽可能地做深度、做细节，并降低单批次产品的成本。 银页文化现在周边产品上，控制到最低成本，比如上次印了一次读者会入场券用的明信片，一个批次只印了300张，外加几十张备用。这个批次产品的成本，才200块钱，将美术、设计成本摊薄全都计算进去，也就不到1000。 这就相当相当厉害了。一方面是公司内的成本控制，一方面则是和印厂、供应商的深度合作。如果没有足够深度的合作，这种那么小的单子，人家印刷厂凭什么给你做？而且，一个产品从线上签订合同，发材料给对方，第二天就做完了，甚至快递到了公司。这种响应速度也是厉害。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人才。银页文化熟悉印刷业务，熟悉印厂流程的运营编辑有6个。而熟悉周边设计，可以直接下手干的有8个。 公司外发的设计案是有定价的，但给与公司内的设计师的则都是销售提成，一个产品整条运营路线上，从策划、提案、设计、下厂沟通监督一直到发行，客服，会有一个名单，然后具体发生了销售利润，整个运营路线大家一起受益。一个好的产品，当然是公司获益最大，但整个路线上大家也都很有动力。 通过这种方式，银页内部的竞争和合作融为一体，开发好的产品推出好的内容是共同的目标。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利润计算和确认，以及如何合理分配。虽然也已经开发了程序进行自动结算了，但光是人工复核就是个超级麻烦的工作。现在，银页文化上下最辛苦的部门，反而是财务和行政部门。 但这种模型，博明也只有眼馋的份。银页是没说，但这个至少说明他们内部流程非常稳定科学，员工的自由度相对高，对外进行各种联络的触点多，主动性强。博明至少现在是完全做不到的。银页是一边在做产品一边在优化流程，这也是博明差得不知道哪里去的地方。要知道，要优化流程，首先你得跑完足够多的流程。光是这一点，就说明了银页文化现在的业务有多繁盛了。 房安馨可是刁蛮小公主来着，才不会顾这人家博明的面子，但佟月珑却不会这么极端。看着气氛向着银页文化的宣讲会的方向滑过去了，立刻打断了房安馨的随意发挥。 “安馨，别说啦。再说下去，我们的底子就漏光啦。”佟月珑笑得很轻快。 “哦。好。”房安馨耸了耸肩，说：“那就这样啦。我们做的事情，其实还是挺麻烦的。难点不在于发活和回收，也不在于怎么发钱和收钱，要想做下去，做得长远，关键还是在于品控。做不好品控，一切都白搭啦。” 几个人差不多说完了，都不用再补充什么，大家都知道砸场子成功了。博明的确推动促成了这个会议，银页文化也看在作协面子上，在会上给出了许多有用的内容。但是，开完会后，还有谁记得博明文化呢？不管是从产品、从运营方式还是从理解行业的逻辑来看，都完全被银页文化碾压了。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两家是同样级别的公司。 想要学习银页文化，如果只是博明现在玩的这套，那肯定是完全跟不上了。而且，这整个的业务逻辑太复杂了，对人才的需要也非常繁复密集。差不多，如果想要和银页做一样的事情，各个岗位至少得挖一个人。银页的有才能的员工收入可相当不低，这个人力成本就很可怕了。这么一想，在场这些对系统化内容有想法的公司，心里立刻就有了权衡……博明号称也能做，但看起来靠不住啊，接下来就看银页的产能了。 会议之后，岳清言、佟月珑都收了一堆的业务联络名片。 郑晴儿不知道今天的会到底是干嘛的，但应言还是被老板耳提面命过的。开完了会回去公司，应言就是被老板一顿狠批。 应言无奈地说：“老板，这你怨不得我。这个业务层级差太远了。人家动画片年底上线，我们呢？连一整套完整设定和人设立绘都没有。人家打的是行业顶端副本，我们还在新手村。人家都是业内大佬，我自己也就是半红不黑的作者出身，郑晴儿也不过是个二线画手。要怼银页那边这些人，也得怼的动啊。而且人家的态度，基本就是劝退流啊。也不说我们不行，就是让你看看高级的怎么玩。老板……要么你就真的上门请教。我和郑晴儿怎么也尽量把这套学到手，要么，我们就闷声发财，小规模推动，把钱挣着。您像现在这个玩法，真要招惹了他们，真的是分分钟排死我们啊。” 应言的话，引起了老板许晓龙沉默：“你先出去。我想想。” 应言知道，做系统化内容肯定有前途。但首先得做出东西来，资本市场才能认。不然，看起来热闹，这财务报表还是难看啊。而且，这一套，现在也就银页真的做出来点样子了。要是自己摸索，碰上一个给力的老板，愿意下本钱去专心捯饬内容基础，做好宣发营销，那还有得做。能沉下心来好好经营两三年三五年，看长远的话，没准到时候比银英这个系统强呢？ 银英的系统也不是没问题，比如他们前端在图书市场，出版节奏太快了。其实没有能充分调动读者的消费能力，也没有把粉丝能量最大化。要是之后他们内容出现断代，跟不上的时候，或者是周边产品之类出现了一段时间没有优良产品的时候，粉丝的热度消耗就会很快。再说了，从整个作品品相来说，银英太冷静了，太有史诗感了，其实不大容易调动青少年粉丝，客单价格可能不会很高，冲动消费少。而幽冥事务所，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然而，就得看老板怎么想了。想要挣快钱，或者快速扩大影响力圈到投资人的钱，真没那么容易。 银页文化，就这么简简单单，通过一次开会，就让博明有些支持不住了。原先，应言和郑晴儿也觉得虽然他们在模仿学习，但说不定通过差异化竞争，也能做出点样子来。但这次被洗礼了一次，他们自己都没这个信心了。 对银页文化的诸位来说，开完会自然就散了。佟月珑回公司去，丁辰还在公司里等她。岳清言最终还是简单面试了丁辰，并让她加入了内容运营部门。佟月珑和丁辰，在大学是闺蜜和室友，现在则继续一起租房子住。金渊则号称要去逛博物馆。咖咖还得在作协泡一阵。今天她在会上没说话，但她这么个作协的熟人在场，也挺发挥作用的。 到最后，就剩下了岳清言和房安馨。 房安馨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陪我吃饭？” “行啊。”岳清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吃什么？” “不知道唉。你看着办啦。”房安馨还真不在意，她担心的是，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和别人都很轻松，唯独和她一起，因为要折腾轮椅，就变成了挺麻烦的事情。 “吃啥永远是难题啊。”岳清言在这方面也没怎么动脑子。要不还是老地方？ “好。”房安馨笑得很愉快。 第七十四章 强制偷懒 岳清言和房安馨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像的。一旦专注投入工作或者学习过程中，其他的事情并不用自己多操心。房安馨随时都有人帮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实在不行，一个电话把哥哥叫来就好。而岳清言，在公司有事情找佟月珑，当然，有时候佟月珑忙起来顺手就把事情转给了丁辰。而不在公司的时候，还有莫尔笙呢。 这就使得这两个人，虽然说不上生活能力极差，至少对于各种吃喝玩乐场所啊，各类相关信息啊之类的，基本都没什么关注。 碰到要吃饭了，自然也不知道去哪里。岳清言想来想去，反正是找有无障碍措施的地方呗，那找五星酒店里的餐厅基本就没错了，质量一般不差，各种通行啊之类的也方便。于是，坐着送房安馨来的车子，他们就来到了静安嘉里这边的香格里拉酒店。 由于频繁出差，一年有那么多天在外面泡着，现在岳清言的航空里程积分和酒店基本都挺吓人的。但这种事情，房安馨却是完全不在乎的。被安排在舒适而又景观良好的窗边，看着一盘盘精美的菜品端上来，房安馨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里还不错。就是现在这个点，我们得慢慢吃，不然吃完太早了我回家得堵在路上。” “这样啊。也行。”岳清言看了一眼随身的包。电脑就在里面，虽然没带充电器，但电池是满的，大概可以工作个四五个小时都没问题。应该是够用了。 “你还想着工作吗？”房安馨戏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池袋西口公园的共同创作者吧，我们吃饭本身都能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呢。” “《公司里的隐形人》这篇，写了一半，还是想早点写完，我也了一个心事。” “然而你的心事有点多，那么多心事，拆成半个半个都够你忙好几个月了。不是说还有香港那边那摊子事情吗？准备什么时候开工？”房安馨毫不顾忌形象，大口大口嚼着食物，语音含混地说。 “红驹刚把相关的出版合同寄给我，做好了版权约定。其他的聂明义在帮我联络了，在那边找了个律师处理复杂的合作合同。要开工随时可以开工吧。不过，第一批的稿件，应该是一年内交就行了。先做一个短篇，或者直接做一个剧本的分集大纲就行。” 房安馨看着岳清言，问道：“对你来说，这是多久的工作量？一周？一个月？” “没一周那么夸张，一个月应该不用。”岳清言盘算了一下。如果写分集大纲的话，就算按照六十集来算，每集也只需要1500字。充其量也就不到10万字。对他来说，10万字现在真不算是太大的工作量。 “先不说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其实才写了两年多吧？这都写了多少东西了？”房安馨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你干嘛那么着急呢？真要是患了绝症和自己赛跑倒也是个说法。可绝症哪有两年半还不挂的？” “你这算是咒我吧？”岳清言笑着说。 “童言无忌吧。”房安馨轻快地说。 “你？除了体重，你哪里像个儿童？” “胸也像啊。真的，超平。”房安馨自黑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别闹了。”岳清言哭笑不得地说：“怎么了？” “你的状态不大对劲。佟月珑让我来和你说说，说是我和你说你能听得进。”房安馨又叹了口气。“你的工作负荷高了，写东西的质量虽然没下降，但是，给人的新鲜感似乎还是有些降低了。不是一直跟着你写的东西看的人不会发现的。但是，被这么一提，我也做了点功课，发现真的是这样。” “佟月珑？她怎么发现的？这家伙文字有那么敏感？”岳清言不大相信。 “她说是丁辰跟她说的。现在你的稿子，是小莫姐直接交给丁辰去校对的。这你应该不知道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岳清言想了想说：“我以为尔笙只是帮我整理稿子。我写的东西还是心里有底的，基本没语病问题。错别字也不算多吧。三审三校不是明前那边做吗？” “她们还是会过一道的。当然，的确是没什么问题。”房安馨不知道该怎么说岳清言了。想了想，还是说：“我把丁辰的原话告诉你吧。丁辰说，从一开始刚看你的小说到现在，变化幅度很大，一方面是整体质量的平稳上升，另一方面则是感觉你越来越是一个熟练的、成熟的作者了。能够明显感觉到文字的细微处体现出来的疲惫感，但哪怕是带着这种疲惫感，稿子以文本质量来说，居然没有下降。” “我自己好像没感觉到。” “你当然不会感觉到。你那里有这个时间去感觉啊。”房安馨有些担心。“小莫姐说，你每天一起床，如果有现成的吃的就吃点，不然就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最近是上午处理给抢先版的题赠吧。然后，她不过去你那边的时候，你有时候连外卖都懒得叫，因为担心外卖小哥打断你思路，多数一边啃方便面或者面包，一边就着咖啡随便对付了。对了，小莫姐给你那边囤了不少火腿肠、火腿片之类的，消耗也很快。然后下午就写稿子写稿子。有时候说好来公司的话还好点，和大家开个会，对你来说算是调剂吧？如果在家写稿子，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晚上8点了吧？有几次小莫姐说下午去你家，然后晚上回学校，好像你都没意识到她去过吧？她脾气也真是好。好像你有时候停下来了看她做好留给你的晚饭才恍然大悟，给她打个电话什么的。” “好像，好像有这事……”岳清言也叹了口气，承认了。 “你没发现最近咖咖和观熹过去找你，都是找你出去做观察吗？就是为了把你拉出去好好放松休息，不过你脑子是闲不下来，他们也发现了。都不敢让你帮着看稿子改稿子。本来我们去你家开会也没什么，最近是怎么都要把你从家里拽过来，还给你规定一周来几天公司。当然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可是，你悠着点啊。好歹去香港那几天，你工作状态还算是正常，回来这些日子，干嘛又那么拼？缺钱？缺钱我给你啊……” 岳清言愣了一下：“你知道我不缺钱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谁不知道啊？看看你的样子，像是年收入过千万的顶级作者的生活吗？你的收入就体现在方便面的牌子比一般人好点？料包多点？” 房安馨觉得自己生气也生得很莫名。都是岳清言的事情，自己干嘛要生气。但是大家都是真的担心他。岳清言写东西的专注程度极高，哪怕是做准备，也扎实到让人瞠目结舌。这就导致了他写作的时候的消耗也非常大。这种消耗，并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用脑到极限，完成一项工作之后，往往有种全身被抽干的感觉，就想倒头就睡。但以工作强度来说，岳清言几乎每天都这样。只是他对自己的作息管理非常好，加上还算是有一小部分的锻炼，这才维持住了。别人看起来他的生活还蛮健康的，早睡早起，三餐基本定点定量。可他们这些身边的朋友、弟子都知道，他的状态并不算好。 房安馨索性不说了，专心吃菜。岳清言倒是有些尴尬了。 “安馨，让你们担心了。可除了写东西……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岳清言想了想，房安馨所说的各种问题，他真的都有。对他来说，沉浸在写作和文本的世界中，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最近他并不准备开始写香港系列故事，也就没有了浮士德的压力。他压根没去问下一个限定条件到底是什么。 但是，从重生这一天开始，的确像是有一种极为迫切的使命感推动着他不断前进。 “做什么都行吧。看看书，不带目的地看书。打游戏，看电影，或者最简单了，多睡点懒觉。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 “我明白了。我看情况安排吧。”岳清言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哪怕知道大家的心思，到底要怎么办，还是需要思虑再三的。毕竟，现在他相当部分的急迫感，也是来自于身边的这些人们。 “其实吧，对你的写作来说，你还是好好休息一阵比较好。”房安馨说：“画手们，漫画家们有的是拿取材当借口，拖个稿刷个网页游戏什么的，但真的取材的也有不少。作家圈里，这叫采风什么的吧？你问问作协那帮人，看看采风是不是有用。就你写的东西来说，我更喜欢看《断魂枪》《红玫瑰与白玫瑰》乃至于《维多利亚一号》《寒战》这些。你的临场反应，对世界的认知，其实是以很有趣的方式藏在文字里面。《银英》夹带了很多私货，看起来很带感。但是《池袋西口公园》这个系列，我知道你想呈现的东西比较深刻，但感觉你本身写作的状态，或许和你写这个有很大关系，你没有驾驭它，而是被它卷进去了。” 房安馨这么一说，岳清言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的确，从写《池袋西口公园》开始，自己为了能够将一帮其实并不算了解的人写到位写透，其实是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的。一方面是观察，以及和房安馨一起探讨，一方面，在写作的时候，他反复揣摩和推演。他要写的毕竟不是石田衣良的版本，而是一个夹带了太多私货和自己的目标的版本。反复将自己带入到了不同的人身上，自己平时的情绪，各种喜怒哀乐都被牵引在里面了，这就导致了平时很多情绪反应都很微弱。 哪怕是和莫尔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交谈、互动也都是温吞吞的。莫尔笙却也没那么在意，因为岳清言一直如此。现在的相处更像是家人，的确是没那么多随时闪耀的片段。但仔细想想，岳清言明白，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各种喜怒哀乐的力气都在写作中被耗完了，对各种事情也就办法再展现出正常的情绪反应了。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作者还真是一个可怕的行当。 房安馨说：“你也别想什么了。先陪着我吃完饭了去做spa，然后，明天陪我去看剧。你也别都想着工作，你的状态回不来，长远来说，我们都得完蛋。” “行行行，那就听你的。”岳清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抵抗为好。 其实，让房安馨去劝说岳清言，这个还是莫尔笙提议的。开始提出的时候，她们一大帮背着岳清言讨论该怎么办的人都以为莫尔笙这是在钓鱼。但莫尔笙却很坦率地问房安馨：“你稍微有点喜欢岳清言，这没错吧？” “嗯。没错。”稍稍犹豫了一下，房安馨都坦率地说。 这让大家都震惊不已，这什么情况，两个人要撕起来吗？ 但莫尔笙却继续问道：“然而，喜欢的程度也就是那样。觉得自己家里的问题，自己身体的问题，还有我的存在，这样程度的喜欢不足以让你做什么。反正就当同事和朋友，也没什么不满的。进一步可以，不进一步也没什么。是这样吧？” “是的。不过还要补充点……我和你一样没胸。可我也没腿。literally。男女朋友之间的互动……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及什么姿势。所以嘛……那么麻烦，算了啦。” “……这，这我倒没想到。不过反正你和他首先是工作伙伴。你比我更深入了解他的工作，所以，还是你比较合适。”莫尔笙哭笑不得，有些尴尬和羞恼地说完。她真的不是在钓鱼。 第七十五章 我们还能玩什么？ 莫尔笙让房安馨去劝说岳清言放下点工作，调整下状态，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不爽。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是女朋友的分内活么？ 就是因为她对岳清言和岳清言对她都足够了解，所以，反而没有劝说的方法了。平时该说的，该劝的都劝了不少了，真没少说。再要劝告，无非是加重点语气，多说几句，那不会有用的。岳清言一定会温和地宽慰她，答应她，但真的不会改。 但要说会去劝，有这个用心，或许也知道该怎么劝的人，并且他还会重视的也没几个了。而其中，房安馨大概是最有可能劝得动他的了。房安馨和岳清言都一起出去出了多少差了？他们一起做了整个《池袋西口公园》的基础调查和设定，这份互相了解和交情也够扎实了。其实，莫尔笙一直都很清楚房安馨对岳清言的心思，反而很奇怪到底为什么岳清言和房安馨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这肯定不是因为房安馨没有腿没有胸，工作伙伴之间的互相了解很多都触及到了比身体更深的层次上，生理上……好吧，或许有些技术上的困难，但真不算什么障碍。 而且，以莫尔笙对房安馨的了解，每次出差她家里都兴师动众的，安排了保姆和司机兼保镖跟着，到当地安排行程、租车之类的都帮着料理。但是，只负责料理这些。每天不该他们出现的时候，绝对不出现，就放任他们两个这么相处。有几次，在深圳做调查的时候，他们在酒店订不到两间房，就索性开那种有两个卧室的套房。这种情况保姆和司机也全都不管。 那些天，房安馨家里，甚至她各个房安桐都一个电话都没有，这种情况太反常了。莫尔笙家里虽然不算是巨富，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家里，管女儿的方式都不会有太多区别。房家这么来，摆明了至少对于岳清言不排斥。 不过，岳清言和房安馨，还就是这样，工作归工作，不涉及太多别的。碰上了在一起吃饭和玩也不避讳，但却也不会太主动互相联络。平时大部分情况下，有啥状况直接就在工作群里说了。 不过，让房安馨出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不过，现在的莫尔笙，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学生了。虽然现在还有大半年才能毕业，工作也没挂在银页公司里，但对外，到了各种工作场合，她是以岳清言的助理身份被介绍给业内的。而且，这个助理可不是简简单单处置各种流程事务，而是真正有相当决策权的。许多事情，公司里都会先问一下莫尔笙。假如莫尔笙说岳清言肯定不会同意的，那这事情他们就不去问了。有时候，一些和其他供应商或者合作方开的没太多营养的沟通会，一般就是莫尔笙去了。所以，现在渐渐地，业内也有莫尔笙的名号了。 哪怕是岳清言的那些老朋友老伙伴，也都认莫尔笙。甚至于，渐渐地，莫尔笙和弥芜也从粉丝和偶像的关系，渐渐相处成了朋友。 这天晚上，弥芜闲着也是闲着，想要找朋友一起聊天喝酒，搜了下朋友圈，直接点开了和莫尔笙的对话窗口。一个多小时，莫尔笙就和弥芜一起，坐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小居酒屋里，开了瓶《银岭月光》，吃起了烤串。 “你和岳清言最近怎么样了？看你最近状态不大对。” “弥芜姐，你都看出来了啊。” “当然啊，你家岳清言除了写东西非常靠谱，其他各方面都有点……笨。” “唉。就是写东西太靠谱了啊。”莫尔笙无奈地说：“我也真明白是为什么。写东西里把爱恨情仇都写通了，通过故事啊推演啊都体验透了，没力气在真实生活里强烈地再经历一遍了。” “差不多吧。把各种其他角色都琢磨透了，反而没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身边的人身上了。” “所以啊，要说相处，大概是没啥不开心的。可要说特别开心吧，也没有。就好像已经过了好长时间日子了。就是……现在要结婚嘛，又有点不甘心。”莫尔笙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纠结。 “那你怎么考虑的呢？”弥芜笑着问道：“分手？熬着过下去？你现在已经是婚后七年之痒的心态了知道吗？” “唉。我也知道啊。可是，能怎么样呢？” “我有个或许对于你们的关系会有些影响的建议。来跟我干怎么样？” “唉？”莫尔笙说：“弥芜姐，你这是……” “我这不是不甘心别人乱改我东西嘛。正好，这几天我的闺蜜，你见过的，那个冯珑。她组了个规模不算大的影视公司，让我去当内容总监，确定先上手准备拍摄我搞的那个《锦瑟无端》。资金上倒是还凑合，能主投拍摄两到三部剧的样子，圈内关系么，大家都有些办法。但是我毕竟是个作者，转型当编剧或许还能勉强一下，具体的事务工作可是完全不动了。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执行制片。不需要有多少经验，但需要见识、阅历都过得去。并且要愿意学东西，能吃苦。” “为什么想到我？”莫尔笙不解。 “因为，我能想到的，觉得各方面最靠谱的，大概就是你了。”弥芜说：“你看，你从一个大学生，跟着岳清言和银页文化，这些日子也算是混出来了吧。岳清言的助理也没白当，写东西、做事情，处置各种事情都不错。” “这个……那怎么和老岳说？”莫尔笙现在处于完全懵逼状态。“这个……” 弥芜笑着说：“我先问了你，你有这个兴趣，我才会去和他说。不过，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会尊重你的选择的。这样，你们……工作上保持一段距离，才容易有新鲜感啊。” “可是……他却是也需要一个能够帮得上忙的助手啊。” “是助手，可不是老妈子。”弥芜说：“你算是我的读者，也知道我一直在说什么。像你这样，他并不是少不了你。没了你或许会有些不方便，但是，绝不是无可替代的。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找咖咖，或者月珑。或者再专门招聘一个。这都可以。而且，我和小岳关系也很好啊，公司能做起来，之后我们可以合作的。小岳又不是靠着一本书两本书就能过一辈子了。……嗯，这句话恐怕我得算算才能考虑是不是需要收回。银英真的是可以吃一辈子的。” 为了调节气氛，弥芜自己开起了玩笑。 “我明白了，让我考虑考虑。”莫尔笙心动了。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也是想稍微冷静一点，考虑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什么想法。 接下来，弥芜和莫尔笙再也没聊工作，而是进入了八卦时间。不得不说，弥芜简直是八卦女王，难怪从来不缺写作材料。而且，通过八卦，她也能更深入地了解各种人际关系，知道如何去把握合作以及谈话口径。对莫尔笙来说，弥芜的解说甚至比这些八卦的价值更大。 然后，莫尔笙就开始自嘲了。和岳清言相处久了，连脑子转的方式都有些相似了，碰上什么问题，先从方法论的角度开始检讨。而这，让她对于弥芜的邀请尤其心动了。 在庞大的城市里，虽然聊着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但相隔的距离说不定可以很近。就在弥芜和莫尔笙吃夜宵的馆子直线距离不到200米，咖咖、观熹和佟月珑正坐在一起，同样聊着有关岳清言的话题。 佟月珑说了房安馨今天会去和岳清言说一下，关于改变一下工作状态的问题。而咖咖，则是唉声叹气地说：“唉，最能影响师父的居然是个轮椅娘……” 观熹咳咳清了清嗓子：“你这个说法，仿佛这是萌点。” “难道不是吗？现在泡妹子泡汉子，靠的不见得是颜值啊身材啊相貌啊这些，当然，这些很重要。但等一个汉子见过你卸妆后的样子，见过你抠脚拉屎刷牙，闻到过你的屁……” 佟月珑连忙说：“咖咖，我们在吃饭唉……” “好吧好吧，我不说恶心的了。一个汉子见过你们这些，还能多喜欢你？谁的颜值那么逆天？还不是靠内在？脸和身材不就是让异性，或者同性能具备被辨识和了解的基础嘛。脸好，无非是容易勾搭；身材好，无非是勾搭的过程的期待高，不容易放弃，脸好身材好这两条形成互文，交换亦可；活好，无非是勾搭上了厌倦得慢点……” 观熹听不下去了：“咖咖……你能不能不要穿着萝装说成人话题。你这样下去，我很难不以你为原型写个角色了。” “唉……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咖咖说：“安馨其实很漂亮啊，轮椅还让她显得让人怜爱，当然是萌点啊。” “同学我们今天说的是这个？”佟月珑无奈地说：“咖咖你……” “我的意思是。小莫姐平时劝诫不力啊。行动力太弱了。丫也是系花级别的人物啊，家里也算是中产以上，思想也算是新锐。怎么和师父在一起，完全变成贤妻良母了？白天干活晚上被干活……” “咖咖！再开车我们可走了啊。”佟月珑说。 “好啦好啦。我们搞点好玩的怎么样？”咖咖说：“一方面，可以把师父从日常写作中拉出来，以后规定他每天就写作两个小时以内，平均。其他时间，指导我们，或者和我们一起，折腾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有想法吗？”佟月珑说。 “你看啊，一个事件通常有几种元素：所谓的5w2h法则，构成了基础的故事要素。那么，我们来创造故事呢？每个人决定其中的一部分，然后去执行，我们需要7个人，以及一个督导活动组织的运营小组，来确保事件发生。7个参与者，每个人决定一个要素。每次每个人要换一个要素来决定。最好的状态是，互相间都不知道谁来决定那个元素。指定who这个元素的，只能指定活动的参与者。其实最理想的状态是大家都通过网络来，互相不知道是谁……这样啊，这活动才更有趣。如果只能互相知道是谁的情况下，那就稍微有点像是在玩狼人杀了，平时还得猜。”咖咖说：“其实吧，这个事情，我们要是组织得好，可以类似个跑团活动啊。活动成功后，把过程携程跑团记录，这样一来，也不是没产生价值嘛。虽然我的本意是，我们来好好玩一把。” “你怎么想到的？”佟月珑问：“这个点子很不错啊。” “唉？这个点子，是和师父请教问题的时候，他提了很小一部分，一个开头。是说一个科幻故事类型的……叫什么《创造者》。然后我越想越来劲。” “点子很好。但是……单纯做成文本，我倒是怀疑有没有人要看。可是……我们做视频呢？先从小视频开始，然后做直播？”佟月珑说：“这简直是事件营销的好机会啊。” “师父随口发的故事，很多都很好玩，拓展性很强。但他从来不说完。”观熹叹了口气。 “他如果不写长篇的话，光是写短篇，就能看到更多想法了。这不是……要养活大家嘛。”咖咖说：“不写长篇和系列，养不起啊。” “公司层面当然也想要为岳总减负的。”佟月珑忽然正色道。严肃的样子倒是让咖咖吓了一跳。 “这个，没事没事，师父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乐在其中的吧。” 佟月珑说：“如果不是作为公司的运营人员，其实我也想看到更多脑洞的。去试试吧，如果你们能说服他参加，组织协调工作我来。” 第七十六章 《故事的诞生》 对于习惯了写东西的人来说，嘴里说出来的东西那是没办法当真的，不落实在纸面上，自己心里都没底。这种情况，对于咖咖来说也是。 她和佟月珑、观熹所聊的，的确是这段时间花了不少心思在构思的想法。岳清言和她聊起的那个故事，大概只是某个午后，岳清言打盹醒了之后偶然在脑子里闪过的玩意。但是，这个故事里却有组成故事所有需要的元素了。5w2h的概念，虽然不是一个故事的全部，但至少可以用来描述一个故事的最基础的事件部分了。 但是，和岳清言所提的那个科幻的想法，倒是没怎么打动她。或许是对科幻不感兴趣，或许是对那些更触及到故事核心本质的东西更敏感吧。但是，把这些元素打碎了，是不是可以组合出新的东西，能组合出点什么，这才是让咖咖更兴趣盎然的东西。 然后，随着一段时间的思考。咖咖也没有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写小说的层面。如果说岳清言交给她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倒还真不仅仅是观察角色，材料梳理和文本组织，也是在对故事本质的探索上。咖咖总觉得，隐隐中，岳清言有种对故事深刻的恐惧。他为什么要写那些大架构的东西？岳清言自己的说法是，那样的东西更容易阐述复杂的东西。是的，只是复杂，而不是深刻。不管是《银英》还是《池袋西口公园》其实就主题阐述来说的确是复杂得很，但真正最核心的东西，反而不如岳清言的那些短篇来得清晰明确。甚至，都不如《维多利亚一号》《寒战》这种电影剧本故事来得明确。 不过，咖咖觉得岳清言有自己的考虑，或许很多是经营上的，很多是创作选择上的，自己好好当好徒弟就好了，不该管的还是不要管。 但对故事本质的研究，让她不仅仅写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好，更是让她不再满足于小说这种故事的形体了。之前，帮着彭劲康编撰游戏脚本的时候，咖咖也是最起劲的。这样的持之以恒地思考，才让她有了现在能够写出来的这个策划案。 5w2h如果要以这种活动形态来体现的话，难度并不仅仅在于设定这些基本元素，而是使得这些基本元素是可以被执行的，但却又不太日常的。同时，他们在考虑的毕竟是一个公共传播产品，还需要考虑整个活动要是组织起来，需要牵涉到的方方面面，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斡旋和协调，有没有恰当的对活动的合规合法的管理，有没有或许会在公序良俗方面产生不好影响的东西。以及，他们能不能比较经济合理地，使得这个活动呈现出来，并且能转化为能够产生收入的东西。 一个作者需要考虑的层面，和一个策划需要考虑的层面，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作者需要考虑的如何经营一个合理的对双方都有利的和读者交互的界面，而一个策划，则需要规划许多许多个交互界面：与管理机构的、与公司决策层的、与甲方的、与供应商的、与活动参与者运营者组织者的、与粉丝读者和围观群众的……以及，与财务报表的。只有这些问题中大部分问题都不是问题，一个具体的想法才能扎实地被转化为行动，并想方设法在行动中解决和消化那些成问题的方面。 咖咖想来想去，将这个活动策划命名为：《故事的诞生》。《故事的诞生》设定的规则也比之前随便聊的时候复杂了很多。 首先，参与者的数量也不仅限于7人，而是可以有尽可能多的人，最后只剩下7人构成一个故事的最基础要素，完成一个故事。但有更多的人参与，则可以不断进行淘汰。 活动会假设一个核心的委员会团队，负责协调组织各种事务，也负责进行审核和判定。 先是由系统随机抽取7的倍数的参与者，分配这一轮让他们决定的故事元素。然后，这些元素再随机排列组合成几个不同的故事组，由几组人分头去执行。 在做这些初选的时候，每个执行者就要自己想办法录视频、拍照片，以及撰写活动报告。然后所有的这些事件记录在网上参与评选，由读者进行广泛投票，决定那些淘汰哪些。到了剩下8组人的时候，组织方组织拍摄团队去制作精良的视频，当然要是参与者自己更有信心，自己玩也行。这样就进行两两淘汰，八进四，半决赛和决赛。到最后决赛胜出队伍，还需要进行一轮故事才能最终夺冠。 这样，那就可以做出许多线上和线下活动了。但问题还在于，到底钱从哪里来。 作为组织方的银页文化肯定是要出点钱的，但出钱是出钱的问题，回收则是回收的问题。这类线下活动的拍摄，毫无疑问可以找大疆、hero来赞助一笔；然后啊，户外的各种行动服装，反正几家运动品牌里找一家去谈，谈不下来就换；然后啊，鞋子也能照此办理，如果运动品牌要打包谈，包括装具之类的一起也行；再之后，就是有可能用到的各种道具，由于猜不出可能需要什么，所以找宜家去谈呗，反正什么都基本有了；还有商业地产啊，饮料食物啊等等的细分品类。同时，这活动要是能吸引足够的眼球，那杂志和报纸上的发布，网络发布平台等等，都是可以合作的。 这些，咖咖并不太熟悉，所以也只是列了出来，并没有展开。就算是这样，她把她想到的各种东西分成板块写出来，居然一个策划案写了快有一万字。 还好整个银页文化从岳清言开始一直到实习生，没有一个是阅读不过关的，这才让这份策划案迅速地在公司内铺开了。 看了这份东西，岳清言咋舌道：“这玩意很好玩啊。不过，这东西要铺开，有点难度吧？这得多少人参与，才能把规模搞到足够大啊？” “好玩吧？”咖咖得意地说：“写完了我也想到这问题，但真没力气再改了。我想啊，要么我们先搞几次就7个人参与的？每次都把视频做精致点，就作为广告片来推吧。你看啊，师父你，然后，邀请弥芜姐也参与。作者圈两个人差不多了。然后，可以问问朱毓朱总，让他问问《寒战》和《维多利亚一号》的演职人员，有没有稍微有点名气，但出场费又不高的，签一个呗。然后，找一个运动能力强的，一个脑子好的，一个搞怪的……可能的话，最好都是有点知名度的。这样玩起来，玩一轮估计就能有点效果了，再配合一些别的东西吧，应该就可以开始组织大型活动和比赛了。不过，这玩意怎么算还没想好，说是活动吧，有很多表达和表现，说是综艺吧……也不是。”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岳清言点了点头：“我无条件配合。想得更具体点了，我们一起开个会，就推进下去吧。” “师父，你真想好了？这个活动搞起来，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哦。” “我知道啊。这就和学校里玩那种课桌游戏一样。连起来很好笑的。只不过我们还得让这种事情去实现出来。这肯定很坑啊。”岳清言叹了口气：“人选我来想办法。弥芜那边，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放心吧。” “那就好。”咖咖悄悄地说：“这几天，你没再一天写个8个小时吧？” “没了。写完了《办公室里的隐形人》我休息一天，然后明后天才开始写下一个故事。” 咖咖松了口气：“那就好。太拼了也不好。师父，我先把《故事的诞生》的想法去完善起来，你就先放一放写东西的事情，把人先找起来怎么样？” “安馨不大方便参与，挺可惜的。” “也是……不过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不合适得她自己说，你擅自决定了她会不开心的。”咖咖善意地提醒道。 送走了咖咖，岳清言想着挺长时间不见浮士德了，这样参与到故事里算不算创作故事，这还得好好问问他，不然要是真算，那对他来说可就坑爹了。 另外，找人的事情倒是不操心。弥芜找他聊过了想挖莫尔笙去那边工作的事情，也答应别的事情尽量帮忙。然后，他还可以直接问那几个《寒战》《维多利亚一号》的参演人员，找个主要配角应该不是问题，交情这回事不用多说，或许也有听闻了他之后要和香港开展的一系列合作的人，应该会想要多接触，多建立点联系，就算要收钱也不会贵的。 在此之外，岳清言盘算着自己这些时间里接触的各种各样的人，还真有点头痛，这倒是找谁好呢？虽然自己到处签售，被人也塞了n多名片了，但交际圈还是就这么点人。有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跳出来： 一个也是演员，从国家武术队退役之后开始参演各种动作片的配角，余沣，一个今年25岁的女生，豪爽得和男生差不多的家伙。她以前也是连枪术套路的，在退役前跟着她老师来了一次远山会所，本意是过来见见宋医生，帮忙料理一点旧伤。但余沣正好看到岳清言在那里练断魂枪，这就忍不住来讨教了一番。岳清言是摆在了体力上，完全无法和这帮职业运动员想比。余沣现在算是准三线演员吧，毕竟，这个年纪的女生能打的少，只要有这类角色，现在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她。但毕竟才在圈子里混了一年，也就两个电视剧一个电影里亮了相。 另一个，则是一个警官。刑事鉴定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31岁的孙尧昌。也是因为写东西的事情，咖咖和观熹想要了解一些刑事鉴定、法医学的东西，岳清言被他们带出了兴趣，索性七弯八拐地找到了孙尧昌。然后发现，这家伙悄悄潜伏在第十三舰队的群里呢。大家一拍即合，聊得挺愉快的，现在时不时也来公司玩。 这就有5个了，体力智力都有了。可卖萌搞怪的人上哪里去找啊？这对岳清言来说，才是最大的困扰。 第七十七章 为了泡妞不惜一切 岳清言给余沣和孙尧昌分别打了电话，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最主要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玩，或许进行下去会有不错的前景，其次，还是和他们的切身利益非常相关。余沣能够通过这个东西，借着银页公司等等的资源，在业内刷一波存在感。孙尧昌则非常简单地看中了专业领域的展现以及还算过得去的出场费，虽然是超厉害的专家了，但薪水真的还是不够用。 各自所属的公司和部门自然各自去沟通，之后就由佟月珑和他们对接，负责出局相关的邀请、证明文件以及签署合同了。这一步进行得真是非常轻松愉快。 弥芜更不可能设置障碍了。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也没要出场费，只要各种合作的法务流程上没问题就行。她现在反正也没什么形象授权之类的羁绊，作为作者，身处幕后大概也就是这种自由度比较高了吧。 但接下来再要找谁，真的是个大问题了。岳清言把大脑的角角落落搜遍，也没觉得有多少合适的。 不过，几天后，龙禹源来找了一下岳清言，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龙禹源和岳清言打过电话之后，把人带到了岳清言公司。岳清言和佟月珑一起找到的他们。 龙禹源带来的这个人，其实应该算是个商人。他名叫周观澜，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字。可周观澜也不过26岁，他的名字那么老气，主要还是因为他爷爷周樾。周樾老先生是国学大师王紘的关门弟子，自己也算是圈内的泰斗级人物。 不过，他的儿子孙子，和他所学的东西基本后来就没什么关系了。周樾老先生的长子周平江现在执掌着国内前三规模的一家国企，次子周哲海——其实周樾老先生一开始起的是周仄怀，但这名字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后来就改了——则是昌石文化的老总。而昌石文化，则是挂着文化的企业中，最被人吐槽的公司。 昌石文化当初的确有过一阵是做文化、出版、文化产品经纪的，由于周樾老先生的圈内人脉，日子也很好过。周哲海妥妥也是个儒商，也没什么不好过的。但周哲海可不干，他很快就一脚踏进了文玩市场，后来折腾了相当时间的书画贸易，再之后……就成为了项目很文化，业务很不文化的企业集团了。昌石文化旗下现在有三家主要的支柱分公司： 分别是昌石房地产——他们是国内规模最大，差不多也是唯一一家专营博物馆、图书馆的建设、运营和系统化开发的房地产公司； 昌石教育，虽然这家公司是教中文，但只给老外教中文，他们仿照华尔街英语、ef等机构，开发了一套极为复杂的汉语教学体系，毕竟周哲海家学功底深厚，也深通其中的机巧。昌石教育现在已经是全球汉语教学的头块牌子了。由于中国国力的提升，和他们预先进行的布局，可想而知之后几十年生意都会很好做。 最后则是昌石进出口贸易。这家公司，怎么说的，他们唯一做的进口，就是为国家回收流失在外的文物。这几年，他们在这方面着实做了些大事。而出口，项目可就多了，他们最可怕出口项目，是向战乱地区的交战双方出口“政委”。这其实算是一个培训项目，受训方付了钱，把人送来之后，进行系统的新兵心理建设、战场应激控制、管理心理学、ptsd的心理干预等等课程的系统培训，完成后回到原部队去。为什么这种项目挂在进出口贸易呢？一方面出口政委这种事情太变态了，另外，培训之类是以出口打印机、短版印刷设备的技术服务人员的名义在做。而这类“技术服务”“维修”人员，在某些地区，可是被当成是比军火弹药重要得多的资产的。很多已经走上了指挥领导岗位…… 周家大概只有周樾先生的小女儿在从事文化教育工作了，但可惜的是，也没继承家里的国学底子。周樾先生的小女儿周韵微，在教的西方美学史。 而龙禹源介绍过来的这个周观澜，目前是昌石进出口贸易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公司上下也都清楚明白，他是周哲海的独子。 周观澜从小是爷爷带大的，国学家学都非常扎实，人又长得帅，反正是没少惹桃花债。大学毕业后，因为不怎么想从事和中文相关的活动，就跳了昌石进出口进去挂职了。进了公司才知道上了老鼻子当了。这家公司进出口的都是些什么见了鬼的东西啊。进口的还好，无非是有时候有些渠道不怎么合法，没经过海关没报税之类的，反正那也是和国家报备了无所谓的。但那些出口项目是一个比一个见鬼啊。“政委”作为传统保留项目倒也算了，可向某些地区出口“微型天文观测站和配套服务”（实际上是小型弹道导弹解算系统），“地理地质考察和地图自动标绘系统”（魔改大疆系统），“成套给水及防疫系统”（这个真的是有这个功能的，但这种成套配备要转型害人也简单）……这些玩意可都是要了老命的。公司还提供一切符合中国利益的“咨询服务”、“产品和服务外包”“解决方案”之类。 整个公司浓浓的国安和军队背景就不消说了，看起来是一家在繁华地带的写字楼里人畜无害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但实际上保密级别高得吓人，前台桌面下面可是真的放着冲锋枪的。 周观澜在这个公司里几年了，已经彻底从一个普通的渣男大学生成长为了腹黑的青年中层管理人员。他的名言是：绝不要轻易相信公司里任何文件上的任何一个字。 之所以周观澜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以至于在会所里听到了之后，烦请龙禹源帮自己引荐，想要参与其中，目的也很明确。首先，他觉得这个项目好玩。平时各种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的项目做多了，希望有个事情来帮自己减减压。另一个目的，则是他想让这个项目出面邀请他想娶回家的姑娘：差不多刚刚神速晋升一线的才22岁的关诗月，三山影业旗下的头号女星。 周观澜的条件很简单：他是希望通过这个活动，创造机会来和关诗月接触。组织方找到合理的理由，分别邀请双方加入项目。之后，就不用管了。他不会采取任何不礼貌不合理不合法的手段在追求关诗月，因为他是想娶回家的，不是玩玩就算。关诗月的出场费，全部由他出，整个活动的总预算的百分之30%由昌石文化负责……人家那妥妥算是家族企业，做这种事情毫无问题。当然了，为了不让关诗月了解这个情况，这些资金将通过昌石文化、四海集团等等他们能够影响到的各种赞助商和品牌来分别输入给银页文化…… 岳清言听了周观澜所说的想法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真的是生活往往比小说更离奇，因为小说需要现实合理性，而生活不必。你能想象，周观澜搞出那么大阵仗，算算里外里要掏个至少小一个亿，就是为了泡妞？ 而佟月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到底翻了多少白眼了。 “这个，周先生……既然是龙先生介绍您过来。” “别客气，叫我大周就好，我比你大几岁，叫我周哥，周大哥都行。”周观澜笑着说，看起来是没有一点架子。 “行，周大哥，你加入没问题，去把关小姐签入项目应该也没问题。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大阵仗了。以你……你们的能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认识她，很难吗？” “你说错了，不是合适的机会，而是合适而深刻的机会，一般的场面上，认识一下交换下联系方式当然是没什么。但从这种关系，到能够突破经纪人和助理，至少是……几个月到一年。她是不容易卸下防备的。而我，圈子里名声不好……这个，确实当年玩过头了。在她看来，是典型的泡明星的渣男。那么从这种关系开始，那就很不好。因为我不能证明我不是……我确实当时就是。只有从一个我们的关系是互相戒备提防，却又要互相合作和揣测的基础上去搭建这样的关系，才能够顺利进展。这个关系上，我们互相是平等和神秘的，因为在一个小群体里，互相关系都微妙，所以啊，反而有施展空间。而这种互相信任却又提防，需要合作也需要斗争的关系，在我看来，太他娘的像是夫妻关系了。正好啊，这是多好的感情基础和关系实践啊……” 佟月珑暗叫卧了个大槽，这家伙真能扯啊。而这种扯，看起来比岳清言那种高杆多了啊。 “而且，”周观澜笑着解释：“我觉得给那么多钱值。一方面，是这个活动好玩，投入未必没有回报，第二，这笔钱在我看来，除了因为信心投入项目外，费用是这样构成的：一部分是你们帮我想到合理的理由，搭建合适平台的咨询费，另外，则是保密费。我承认，和关小姐相处我是一定会采用一切合理的手段的，而等我娶了关小姐后，其实应该这么说，关于这件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要终生保密。” 岳清言翻了个白眼：“行啊。感觉没什么理由拒绝。如果你真想做什么，比如想去潜规则她，压根不用那么复杂和那么贵。” “ok，那问题解决了。按照你们给出的预算，我没意见，走合同吧。我带着公章……” “唉？周大哥……你一向这么谈判的？” “你们没理由拒绝不是吗？”周观澜笑得很开心。 合同文本还是挺宽泛的，反正他们的合作，合同啥也约束不住，关键项目压根没办法往合同上写。岳清言在系统里发起了流程，不到10分钟公司内部流程过完，双方就换签完了合同。周观澜就此告辞，显然是很开心，约了之后一起吃饭聊天了。 然后，10分钟后，财务通知佟月珑说有一笔款项到账，并且对方同时发来了传真，对《故事的诞生》按照合同进行品牌赞助，保证公司logo出现在至少多少处地方，有总计多少秒的露出。 “看起来很合理啊。不过真快啊。”佟月珑说：“怎么了？” “他们家logo真的要放出去？” “唉？有什么不对？哪家公司？” “中国北方工业公司……” 佟月珑一阵晕眩。周观澜你太能折腾了吧。 岳清言知道这事情也就是笑了笑。不算意料之外吧。周观澜这么看来，是个典型的闷骚型的表演型人格呢，挺好玩的。或许不符合卖萌逗乐的形象，但肯定会让整个节目乐趣无穷。 但关诗月要怎么办？其实吧，要不是今天周观澜提起这人，岳清言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女演员，咖位还很不低。网上稍微搜了一下，发现对关诗月的评价还是很正面的。但是关诗月可挑剧本了，尤其是电视剧，只出演过一次，还是在她不到20岁的时候，演了个女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在银幕上仿佛可以吸引住别人眼球随着她转动的特质，让她迅速进行了咖位的三级跳…… 相关的圈子里，岳清言能找的去递话的人，也就是朱毓了。 岳清言没解释为什么，只说了《故事的诞生》想邀请关诗月。朱毓稍微想了想，说：“我和那个小家伙不熟，三山影业倒是有人认识。这样，我以项目的名义飞一次上海，就在上海一起约了聊一下？” “行啊。朱总，劳烦你了。这么忙的时候还要耽误你时间。” “没事，正好过去找你，陈爷也要来，一起聊正好，大家都不耽误时间。” 第七十八章 复杂的安排 三山影业的老总伍鸢飞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莫名。朱毓没打任何招呼就发来个传真，让他们公司的经纪部门就关诗月参与广告长篇的拍摄、综艺节目单次和系列、广告代言等几档活动分别给出报价准则。 在行业里，大部分时候，演员无论大小，参与各种活动的报价圈内一直飘着的。随便问任何一个经纪人或者制片或者导演，都会告诉你这个演员贵那个演员便宜，什么样的项目是不是用得起。一般，圈内互相传来传去的各种ppt里的预算，都是按照半是传言半是揣测的玩意做的，并不会真的问经纪公司。 那么，报价准则是什么呢？通常是一份这样的东西：参与哪一类的活动，占用的档期，合作的品牌等，会怎么考虑这样的价格，会以怎么样一个公式来计算基础报价。然后，哪一类的项目没得谈，哪一类的项目要有那些先决条件才谈，会有那些可以浮动的价格，会有那些主要注意的事项……比如演员身上挂着多少代言合同，有哪些可能引起冲突的项目等等。这样一份东西做起来就需要考验经纪公司经纪团队全方位的能力：业务连接、对经纪的对象的定位的把握，对市场的敏感性，对发展路线的取舍，对各种合作的法务和财务路线上梳理。一般的小经纪公司，哪怕对旗下的当家演员，也是搞不出这样一份报价准则的。这玩意太专业了。而且，一般报价准则还会写明，此次报价在多少时间内有效。这个时间可能会是自然月、年，也可能按照演员、艺人所参与的项目什么时候上线相关。 当一个合作方问经纪公司要报价准则的时候，一般来说，他的意思是：我有很大兴趣和可能邀请这个演员，你发给正式文件我看看有没有合作基础。经纪公司给出的报价准则一般都会比实际的市场价格略高，而高的尺度本身也是拿捏合作态度一个标杆。如果一个演员的一个剧的平常的价格是1000万，经纪公司给你的报价准则上是3000万，那就不用谈了。对方的意思就是：恐怕是没办法合作了这次，保持联络，下次再说。如果完全不给回馈，那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了。 交换完报价准则之后，多数双方的负责人会打个电话简短沟通下怎么回事。如果真有兴趣合作，那演员的经纪方很快就会配合着一起进行商务上的攒局准备。当然，项目也有可能最终成不了，这也没事，双方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通过之前的合作检验了双方的三观和工作态度。之后到底要不要继续合作，都是个好的基础。 伍鸢飞今年已经56岁了。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把关诗月当女儿看……实际上关诗月是他当年老战友的女儿。老战友救过他的命，他也一直想着要回报。然而老战友死的早，染上重兵后，甚至连他老婆，关诗月的娘都不堪重负卷着家里仅剩的一些细软走了。当时就留下了这个关诗月在初中里读着书，实在是没生活费了一点办法都没了，才想着父亲的老战友留下的电话号码。 然后，伍鸢飞就成为了关诗月的监护人。他也不会别的，就一路带着关诗月学艺术学表演。关诗月一路嘟嘟囔囔完全不喜欢这些，一直说还是正规的学校好，要去高考进大学，但又拗不过伍鸢飞，只好一路听大人话。她第一次参演电视剧的时候，别人候场的时候在刷手机刷朋友圈和微博，只有她，带着数学习题集去的。虽然到后来关诗月还是去了北影，但其实高考成绩来说，去北师大也凑合。一直到现在，关诗月虽然接受了自己已经是明星的现实，但还是很好学……基本，这是好事吧。 觊觎关诗月的当然非常不少，但这不是有伍鸢飞嘛。三山影业的确算不上什么业内顶尖大公司，但架不住战友多，其他方面够硬实啊。搞不来那些言情剧之类的，做主旋律战争片、谍战片总没问题，伍鸢飞可是军队的宣传系统出身，一溜的各种老领导老战友。然后以这种项目为基础，再和别的公司交换资源了合作。三山影业现在也是圈内鼎鼎有名的大型企业了，而且一些细分品类绝对是第一。 也正是因为这些发展，伍鸢飞还真听说过不少朱毓的事情。朱毓在香港搞一个出版公司，然后和岳清言那个小作者一拍即合，很快就搞了两个电影出来。三山影业麾下的艺人还有出演呢。 这个朱毓，本身就不是个来头简单的人，做事情雷厉风行，但对朋友对合作伙伴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圈内有口皆碑。虽然她在香港经营，但大家似乎都知道那是什么状况，内地反而更把朱毓当作自己人。 看着发来的传真上面红驹出版公司的抬头，伍鸢飞也有些苦笑。你有空折腾出两个电影了，还在搞一些似乎很麻烦的事情，接过就不去注册个新公司名正言顺一点吗？ 伍鸢飞问自己的秘书：“朱总没别的沟通？就发来个传真？” 秘书有些尴尬地说：“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用，传真是两天多前的了，摆在那里，今天早上才有人看到，就直接送我这里来了。关小姐的业务一向是您亲自料理的。” “你让经纪部门出个报价准则，实价给报过去。然后，让诗月的助理下午过来一次。这事情吧……你看，你们拖了两天，我这边就尴尬了。朱毓那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给我来这套。” 秘书连忙说：“伍总，你不是等下约了关小姐去下午茶吗？关小姐说要拉着你一起好好休息调整，可不能再放她鸽子了。” “唉，好吧。那我下午自己去和她说。”伍鸢飞想了想说：“你报价准则一个小时内发过去。然后我给朱毓打电话自己说。” 伍鸢飞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在去和关诗月一起下午茶的路上，就在座车中给朱毓打了电话。 “朱总，我是伍鸢飞。” 电话那头，朱毓有些吃惊：“唉？伍总，怎么您亲自给我打电话啊？” “我是来道歉的。你发来的传真，今天上午刚有人看到。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用传真了，忽略了。抱歉啊，不耽误你事情吧？” 朱毓连忙说：“没事没事，刚才办公室那里把报价准则转给我了。我现在还在机场，刚着陆一会，还没来得及看呢。” “唉？你这是去哪里？” “上海……其实我也不大好意思。本来应该找葛先生给您带个消息的，但葛先生现在好像又处于封闭状态里了，找不到人。我又把话说满了，不好对朋友交代，这才贸贸然给您公司发传真。我想吧，我们都是老派的人，您应该能明白这意思。” “上海？”伍鸢飞看了看时间：“后天我要去上海开个会。到时候你还在吗？” 对于这些商务人士来说，一天两天的时间窗口已经是很紧张了。是不是碰的上还真的不好说。 “那最好了。我也是帮亲密合作伙伴问这事情，到时候一起见见如何？” “谁啊？能劳动你出面？” “岳清言。银页文化的……呃，您不一定知道，就是那个写《银英》的。” “我知道。我也看《银英》，不过没加入读者会就是了。”伍鸢飞笑了笑：“行，我知道了。到时候见面聊。我带诗月一起过去，她以后除了拍戏常住上海了。正好介绍给本地的朋友。” 朱毓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了下来。这事情看起来成的希望不小。朱毓知道自己不算是圈外人，但伍鸢飞到底多大程度上知道自己，以及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真的不好说。如果有葛先生牵线，那就好说，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估计又因为什么项目消失一阵。 好在，看起来伍鸢飞给这个面子，虽然简短几句话，但已经把问题说明白了，态度也是积极和亲切的。仿佛伍鸢飞已经和朱毓认识很久了一样。 圈内的各种沟通，拿捏各种细微尺度，以及感知别人对人的态度、立场、定位，真的是一门很繁复而重要的学问。 至于说关诗月以后常住上海？这也是个有趣的信息。关诗月基本就算是伍鸢飞的女儿，而且和伍鸢飞的亲生女儿相处得很好。但是，圈内各种流言蜚语也不少，说关诗月将来有可能继承三山影业，从艺人转向管理层，挑战伍鸢飞女儿的继承权啊之类的。关诗月估计也是不胜其烦，索性躲远一点。关系好的，反正现在京沪两地来往方便，大家都在圈子里，也不怕少了联络交际。但这么一来，她的态度立场就表明了：除了演艺相关的事情，她不会再掺合任何有关三山影业的业务方向。 而这样的表态，至少对于《故事的诞生》这个项目，也是有好处的。之前关诗月虽然一路出演了不少好作品，但基本都是三山影业自己主投、参投或者有商务合作的，其实说纯经纪业务没有别的业务联系的，一个都没有。 圈内说关诗月的这个明星咖位完全是三山影业用钱砸出来的，倒也不算是胡说。但人家乐意，有这个交情这个资源，圈内那些说怪话的，也不过是酸葡萄而已。而关诗月人都要离开三山影业的核心了，业务上脱离一段，未尝不是好事。 现在，朱毓一边在转盘的地方等行李，一边就琢磨着等一下怎么和岳清言说这个事情了。 第七十九章 一拍即合 伍鸢飞下午茶的时候和关诗月稍微那么一提这事情，隔天就一起飞上海。按照伍鸢飞和朱毓的约定，见面摆在了远山会所。这种地点的选定也很有意思，一方面，大家并不是纯粹聊业务和工作，不大适合直接就去公司，而诸如酒店大堂之类的地方，又显得太透明了，关诗月好歹也是个明星，这种亮相恐怕引起的风波不会小。至于直接吃饭么，那就更不妥当了。双方可以说刚认识，现在还没这种交情一起吃饭，万一谈崩了大家都得饿一顿。所以，像是远山会所这种闹中取静，私密性极佳的会所，就成了最理想的地方。 龙禹源一开始引荐周观澜给岳清言，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伍鸢飞带着关诗月来和岳清言等见面，他当然会安排得非常妥当。岳清言最近在会所里可没少招待各路客人，和陈爷会面，同样是这天，摆在了会所里。 龙禹源不知道岳清言的意思，但琢磨着应该是两个事情，就分别安排了两个地点。陈爷陈兴宏来了之后，自然引入了后院天井旁的一处小院子旁边。小院子就两间房，一个是茶室，一个是一个客堂，院子则是中式结合和式的布局，显得很是雅致。陈兴宏虽然出身草莽，但对好茶还是欣赏得来的。再说了，陈兴宏好歹也是圈内大佬了，对于在香港也很有实力的冯与山当然是知道情况的，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找不痛快。找了个雅致的地方安顿他，反而是显得重视和高看了。 伍鸢飞和关诗月又是另一种情况。伍鸢飞行伍出身，关诗月是个演员，那么，那种极为静憩的极简主义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可能显得无聊。龙禹源安排的是隔着一道院门的另一栋建筑里。那建筑也算是文物保护建筑，民国的时候上海滩某某大王造的宅邸，有着非常宽阔华丽的格局和陈设。一楼的大宴会厅里，开个大型舞会都没问题。实际上，远山会所拿下这栋别墅，也是希望至少具备这种功能。 但龙禹源却没想到，他虽然这么安排，但客人却不按常理出牌。 关诗月居然自己一个人先到了。她居然是坐出租车来的。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出租车下了车，她东张西望了一会才确认了这个不挂牌子的地方就是远山会所，叩响了门环。龙禹源被门童召唤，飞也似地赶到门口。 “关小姐，这边请。您怎么一个人到了？” 关诗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伍叔叔还在开会，他说估计今天得迟到，不好让朱总多等，就让我先过来。我嘛……直接就酒店门口上车过来了。” “您在这边稍等，朱总、岳先生他们都没到呢。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这边，理论上应该是能满足。” “嗯嗯，没事。龙先生您忙，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关诗月就在宴会厅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要了一杯水。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书，静静看了起来。那样子，似乎等上个把钟头完全没压力。 可关诗月这么一来，大家就全都尴尬了。晾着吧？多不好。可这时候，岳清言、朱毓和陈兴宏还在谈着，这种闭门会议龙禹源也不敢去打扰的。 于是，在朱毓和岳清言一同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关诗月真的已经读书读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沙发太软太矮，她当时坐在钢琴凳上，挺直了背双手捧着书正襟危坐地在那里读书。服务员悄悄说，关诗月这么看书已经有一会了，大概是半小时起来走一圈，然后就这么继续读书…… 她读的，是《池袋西口公园》第一卷。 “关小姐，抱歉。我们刚在开会，不知道您那么早就到了。”岳清言抢先道歉。 “朱总、岳先生，客气啦。是我无聊就先过来了。我也是个新人，不妨事的。” “在看书？”朱毓问道。 关诗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翻了下手里的书，把封面摆出来。“前几天刚知道要和岳先生见面，应该提前做好功课的，但没来得及。” 就这一句话，就让两人印象很好。当面说一句轻飘飘的“我一直是您的读者”一点都不难，作者一般也不会深究，当面给个前面，回头谁知道书还看不看或者丢哪里去了。但这个关诗月似乎不愿意这样客套呢。 “我们先坐吧。是等伍总来了一起聊还是？”朱毓示意服务员给他们端点茶水过来。 “我们先聊吧。伍叔叔这可说好了要听我的。” 落座之后，岳清言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这边这个《故事的诞生》的总体想法。关诗月听得非常认真，恰到好处地点头和示意自己明白了，并没有打瞌睡。等岳清言全都说完之后，她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其实，现在除了保证是安全的，和不违反公序良俗之外，其实并不知道工作内容？” “是的。”岳清言愉快地回答。 “其他参与者也都知道这点？” “当然” “目前是就这个视频的拍摄，但视频也不是设计故事而是需要实际完成，然后再剪辑对吧？” “是的。” “一旦开始肯定不能反悔了吧？” “也不是不行。但就要拉黑你。虽然……嗯，肯定会很舍不得。”岳清言随口说，但说出来立刻就后悔了。这算是调戏吧？ “谢谢。”关诗月倒是很愉快。“单独这个视频的话，完全没问题。之后呢？你们有综艺节目的计划的话，我能参与到什么程度？” “这个我们目前还没定。合作方和赞助方等都表示全力支持，但工作不光是花钱，还得设计好。如果加入成为参与嘉宾，或者成为活动主持、协助组织方都可以。但是……” “您就不要担心的我的定位问题啦。我本来也没想当艺人啊。”关诗月说：“这事情我有兴趣，算我一个呗。不过，钱的问题我也不懂，得看我伍叔叔的。” 这也是业内惯例了。演员艺人只负责说好不好玩，愿不愿意去。具体谈钱的问题他们绝不会自己下场的。当然了，如果真是超级感兴趣的项目，经纪人谈崩了，本人还可以出来挽救一下局面。 这是岳清言的公司主导的，朱毓并不掺合，但关诗月的表现看在眼里。她琢磨着岳清言在香港那边的项目，也许关诗月是个合适的主要演员备选。第一部《倾城之恋》里，主角位置对现在的关诗月来说，略有些太成熟了。但第二部《大时代》里，或者第三部《无间道》里，都有合适的主要角色适合她。 然而，谁也没想到，谈钱的问题很简单。伍鸢飞听了一下《故事的诞生》的创意，和已经落实了的合作方之后，稍稍想了想，说：“我不说客套话了。既然诗月都答应了，钱的方面，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在她身上卡什么。那我就直接说吧。这项目我有兴趣，如果做成综艺类的节目，我要3000万的投资额度。具体占比，到时候看项目规模谈。如何？” “可以。”岳清言脑子里有佟月珑做过的整个项目的大大小小的预算测算表，算得出来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尺度。再说了，现在有周观澜垫底，到时候觉得对方比例高了，想办法冲掉就行了呗。 “仅这个视频的拍摄，和项目的宣推视频，活动配合等等，打包价300。” “可以。”岳清言想了想，加了一句：“多谢伍总支持了。”这个价格，单纯就拍摄视频、广告，对关诗月现在的身价都不算高估了，可要加上活动配合，这个人情不小。岳清言现在妥妥也算是有点影响力，也听说过不少这类明星的出场价。 “当然，活动里的待遇、安保之类，我相信你们也不会乱来。另外，既然你是能在远山会所招待我们的人，那我就说个你或许不好办的事情。”伍鸢飞笑着说。“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居然你小小年纪已经有这种社会关系了。” “这个，我是狐假虎威了吗？”岳清言调侃道：“伍总请讲。” “我让关诗月到上海在，一方面是避免公司内的干扰。一方面，是让她躲几个傻逼。对方……来头不小，而且，似乎有点不择手段。我毕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总有顾不到的时间地点。那么，问题来了，你在南边，护得住她吗？”伍鸢飞笑着问道：“护得住，我给她成立的工作室就归你了。护不住，我们也就不用往下谈了。” 岳清言这时候想到了那份北方工业公司的传真，心里想着，这又是在狐假虎威了吧？不过，周观澜想娶关诗月？这个雷得他去扛啊。岳清言大概是没这个自信，但周观澜想必没问题吧。 岳清言有些无奈地说：“伍总，你这是在逼我不狐假虎威都不行啊。” “能够借用别人的能量，也得有条件的，这可不容易。你能在远山总会接待我，好像，似乎对你的接待规格还不低，这可不仅是钱的问题了吧？”伍鸢飞说：“我也相信，《故事的诞生》这种东西，能在你手上推动出来，不是偶然的。我把女儿未来的事业发展交你手上，也不算是太冒险。” “行。”岳清言想了想，说：“那么……我们谈合同吧。” “如果你答应了这个，那谈什么合同？”伍鸢飞调侃道：“我们走个经纪过档合同就行了。300万里面，200算是过档合同，100你直接给诗月。够自己粗略估计，这个项目前期视频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综艺项目的前期推广还需要两三个月，综艺节目筹备同步进行，这样不浪费前面的推广成果。但活动一旦起来了，至少是一年半到两年时间。这里面的报酬，你自己和诗月谈就行了。如何？” “时间差不多。的确是业内老法师啊，一看就知道时间点在哪里。”岳清言赞叹道。 对于伍鸢飞忽然就把自己过档到了南边这边，还是家没经纪资格的公司这边，或者，更简单的说法，是过档到岳清言这个从没当过经纪人的自己的同龄人手里，现在关诗月还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等伍鸢飞说一起吃个饭庆祝下，关诗月才恍然反应过来。“伍叔叔，这是……” “我想了很久这个事情了。”伍鸢飞说：“这个项目里，你跟着干就行了。我本来就不是看他现在的状况，而是看将来。这个项目要是不成，你就相当于是来南方休息一阵，韬光养晦，躲开那帮狂蜂浪蝶就行。要是这个项目成了，而且他手里肯定还有其他合作项目能推你上去，那就不用我担心了。他是个好作者，也是个出手就拿下了顶尖项目的电影故事创作者，你还愁没好片子上？” “啊？这是什么状况？”关诗月并不关心圈内动态，还是不大了解。 “他可是让朱毓出面来找你。要不是不巧，朱毓这个本来来头就不小的大院子弟，几乎要找了国内排名第六的笔杆子来找我这个酒友。你说呢？”伍鸢飞没好气地说：“这是个没跟脚的年轻人做的事情？而且啊，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还觉得能动朱毓，能在远山会所招待我们就算是狐假虎威了。他还完全不知情，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圈子中已经有一席之地了。这种好人和笨蛋，上哪里去找去？” 而在伍鸢飞和关诗月说悄悄话的时候，岳清言则给周观澜打了个电话：“周大哥，关诗月转会到我手里了。向你报告个消息，伍鸢飞说，有人在骚扰关诗月。他那边也顶不住了，这才来南方，然后让我帮忙护着点。我恐怕，要借你的虎威了……” 电话那头只有一个阴恻恻的字眼：“谁？” 第八十章 创造故事小分队 岳清言也不知道是谁，和周观澜把情况解释了一下，让这家伙自己去调查去。对这种有后台有背景也有相关人等可以用的人，岳清言可没太多兴趣和他多蘑菇。至于他查出来之后有什么行动，那也完全不是岳清言需要在意的。 现在，人终于是凑齐了。岳清言、弥芜、余沣、孙尧昌、周观澜、关诗月，以及最后时间才由朱毓确定的董确，一个香港不算顶级但也咖位差不太远的家伙。 现在，各种综艺类节目要么是主打专业竞技，要么是玩日常的各种互动不同，虽然目前还只是做一个试验和推广，但《故事的诞生》从一开始主打的就是那种不确定。为此，佟月珑可是动了相当的脑筋在气氛营造上。让佟月珑有些猝不及防的是，当她开始担纲这部分策划和执行工作的时候，公司里可以说是兵荒马乱了。莫尔笙现在去了弥芜麾下，刚好开始忙着各种版权、法务的文档，无暇分身。她的得力助手丁辰，由于还是偏向于文本工作，光是成立公司里的文案撰写和审阅就快忙疯了，还不时要去和岳清言确认具体的世界观词条撰写，没向她求援就不错了。咖咖倒是乐于帮忙，这毕竟算是她的创意，但她执行力有限，出主意开策划会是不错，但要盯紧各种进程和沟通则没戏。房安馨从一开始就躲着这边的事情，等着看笑话了，怎么也没办法把这家伙拉下水进行管理。 多一个项目，少一个莫尔笙，里外里的差距、区别完全显现出来了。这时候，倒是岳清言从文论小组里挑选了李烽、姜雨民加入了执行团队，又让彭劲康过来帮忙，还另外紧赶慢赶着帮着面试了三轮，挑选了两个人进入公司，才堪堪把大家的工作负荷正常化了。十三舰队的确是厉害啦，但其本身毕竟是一个书友会性质的组织，愿意干活和自由身的“干部”“军官”们都已经加入了公司了，剩下的各种闲散人士或许能提供协助，但毕竟也只是闲散人士而已。 而这个事情，却也让公司上下遽然而惊。银页文化一直以来都太依赖岳清言了，而由此，同样对莫尔笙有着相当的依赖。围绕着岳清言的一个个作品和定下来的框架，大家在自己的兴趣范围和专业能力的框架内做事，然后交给岳清言、金渊、佟月珑、房安馨等决定。和这几个人同时关系良好且能形成完整的沟通和流程链条的，则是莫尔笙。 一旦出现工作无法分摊或者无法有效进行流程化的时候，大家都都在抓瞎。相比于一个正常、健康的公司，号称任何职位都至少能有一个人有功能备份，银页还差得很远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工作运转起来。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似乎事情勉强还是支撑起来。而这种事情，却也是没人能够帮得到岳清言或者是银页了。关系最好的明前目前也是忙得团团转，许盈盈都已经开始使唤两个助理都嫌不够用了。 小分队正式开始拍摄工作之前，岳清言还是呼唤了浮士德。不过，这一次浮士德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给他的手机上发了个消息，让他存一下号码和微信号……顺便发来了时间地点。这确定是一个魔鬼在行动？ 当然，岳清言还是愉快地赴约了。毕竟，浮士德约他的地方在陆家嘴的里兹卡尔顿酒店，一起下午茶。 “看起来你还挺适应的？”岳清言实在是忍不住皱着眉头调侃了一句 “还行吧。”浮士德示意岳清言坐下。“一起吃点。”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吧？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那倒是不用，可你这算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吧？” “算吗？” “或许吧。可你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有什么有待？” “假如我不站在你这边，那你的这次行动，就得算是一个故事呢。还没开始，但我该给你附加条件了吧？”浮士德说：“不过，这次实在是很有趣。不太好说到底是故事，还是一些故事元素的随机组合，说是简单事件也没错。因为你给我找了那么大的乐子，我决定……嗯，继续观察一阵。” “谢谢。” “其实，我很遗憾你把给你的这种机会视为巨大的威胁和挑战而不是机会。” “我能体会到里面的好处。不过，确实是太随机了。”岳清言叹了口气说：“我害怕的不是现在这一个附加条件，这个我很容易应付。但是，以后呢？我怕越来越多的条件，我遭不住啊。总想先靠一个故事体系刷一点技能防身。” “那《池袋西口公园》的技能怎么还不要？是准备刷够故事凑了10连？” 岳清言奇怪道：“你也玩手游？” “人类世界的很多乐趣还是很独到的，至少我不排斥。” “写完《池袋西口公园》系列，我就把第二个10部作品迅速完成。” “你的香港系列呢？可以归入一个故事里去，不过那个小说，我有个有趣的想法。” “什么？” “不计入第三个10本的系列了。我发现啊，你写提纲留个结尾，这算是钻空子。而且，你现在的分寸感真好，就是距离可以认为是开放结局还差那么一点点。现在的你，对故事的结构，体式的理解已经足够深刻了。我相信啊，你就算是折腾《故事的诞生》也有办法把自己摘出来的对吧？” 岳清言没反驳，实际上他的确做了这样的打算。 “算是一个副本吧。要是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消极对待给自己刷技能的工作，一开始我就会把这种超长篇的东西归入到副本里去。” “副本？” “是的，一个副本会给你设定一个主要任务和五个次要任务。完成主要任务就能算过关，能够开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有三个奖励，同样，完全随机，不好说到底是道具还是技能，或者是别的什么。然后呢，每完成一个次要任务，就有一个小的奖励。同样是一个箱子，两个奖励项目。所以，要是能完美完成一个副本，那就是有15个奖励项目。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奖励了。”浮士德说：“这样啊，就避免了你用短篇集刷技能之类的事情。你还算是有节操的，池袋系列好歹每个短篇篇幅还不短。但要是以后，你搞一个超短篇集系列，小故事系列……那我就很难搞了。” “唉？还可以这样的？” “改规则也是很辛苦的，而且，还好，你帮我攒了不少……” “能量？幻想值？还是别的？” “写东西的确是很开你的脑洞呢。有点这个意思，告诉你这个，也是希望给你点动力。从很长远来说，你不是一个人。” “我有点意识到了。从你告诉我，我有了伯伦希尔号。你别忘了，现在我自己也是过目不忘的人了。我自己学了点数学，然后买了天文望远镜，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在陨石的遮挡下看到了伯伦希尔号的一角。我想啊，这玩意的幻想度对这个世界来说实在是有点太高了。可是……它居然真的出现了。” “让一个有钱人有脑子，或者让一个有脑子的人有钱，都是有趣而危险的事情。” “我是个小说作者啊。开脑洞是我的专长，不是吗？”岳清言笑着说：“而且我干得不错。” “好吧，等你能真正掌握一点强力技能了，我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现在嘛，你想那些也没用。”浮士德说：“不说别的，就算你去到伯伦希尔，你也凑不出能开得动伯伦希尔号的团队吧。告诉你个好消息。到第四个10个故事的时候，你就能召集团队了。当然，还是你的小说中的人。以后还能给你的角色赋予技能，甚至能改造你获得的道具。的确，不是什么道具都能改造的。你这个黑手居然能抽到伯伦希尔而不是杨威利的红茶壶，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冲锋车好像也不错，虽然你需要折腾一番才能用得上。” “我仿佛在打真实版的超级机器人大战？” “有点这个意思。” “打谁呢？” “这个么，到你有机会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的。实际上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这辈子是不是需要知道和能够知道。你安心当小说家是完全没问题的，你让我很有乐趣呢。我也是你小说的读者，非常资深非常仔细的读者。虽然我也无从猜测你能从你自己的作品中获得什么，但是，我真的有猜。”浮士德轻松地说：“至于敌人嘛。这或许取决于别人的脑洞了。” 今天的谈话信息量够大的。 “为什么告诉我那么多？”岳清言问。 “你们写东西的人里，流传着一句话。是关于作者入行的。说的是：最难是自己要。”浮士德耸了耸肩：“我无意催促你写这个或者不写这个，是不是永远延续小说家、故事作者的漫长生涯。其实，那也很有乐趣很有挑战。但是，我能够把遥远的未来或许你会触及到的那个世界的一些闪光的鳞片放到你的面前。让你……仿佛可以去触及它。” “我还得斗争一阵。” “是的。不过……你的准备工作里，可不要去真的写那些……嗯，为了强力技能而强力技能的小说。相信我，一个作品，一个世界是有其神秘的机制的。我也不知道你能拿到什么，但是，当你想一味刷强力技能的时候。说不定你写个英雄骑士小说，刷出来的技能会是……”浮士德仿佛想到了某些可怕的场景：“母龙的月事。” “我宁可你没有提这个字眼。”岳清言清了清嗓子，说：“这个画面连想像都不敢呢。” “专精于如何使用你所获得的东西吧。我很看好你的，你自己也发现了，关键在于如何排列组合。” 浮士德打了个响指。在等待服务员走过来的过程中，他说：“以后你就微信联络我好了。一样，也许我不会很快回，但我肯定能看到的。”浮士德的指间浮现出一张信用卡，居然还是百夫长白金卡。 “ok。现在我越来越没有和魔鬼同行的觉悟了。” “哈哈，期待你的视频里。回见。别让我失望。” 岳清言又在原地坐了一会才离开。不排除浮士德今天是在各种鬼扯，但是，仿佛有某种未来再向自己招手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就在岳清言坐着的时候，关诗月打来了电话。她的声音还是挺愉快的：“老板，我带着行李从北京过来了。你有人来接我一下吗？” “你？就你一个？”岳清言一惊。 “嗯。我本来就没专属经纪人啊，都是伍叔叔负责。然后嘛，我的助理好像被策反了。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算了。好累的……好多行李啊。” “多少行李？” “九个……最大号的拉杆箱。不算我用快递发掉的那些东西吧。” “……你怎么做到的？”岳清言头痛了：“我来接你。哪个机场？” “浦东。” 岳清言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余沣也来了，在虹桥落地。故事创造小分队的集结开始了。 第八十一章 5W2H 目前的故事创造小分队其实和以后会引入比赛、综艺节目的那种还有所不同，功能上。在以后的比赛里，每个小分队每一轮都是随机组成，互相间不认识，然后是期待这其中的某人能够完成大家共同拼凑出来的那个事件，并且能展现得很好，这样大家才能共同晋级下一轮。说起来，运气的成分可能比能力成分更多一点。 但现在，故事创造小分队，则是在各自独立的状态下，完全不受干扰地选择分配给自己的项目，选择完了，再合成。然后，大家群策群力去完成这样一个事件。还有一个区别，则是在两个h打头的项目上。关于who这一项，也说明了不能指名道姓，而是需要设定一个不甚精确的条件。当然可以这个条件只有自己满足，但在这种活动里，这就意味着把自己摆在了完全随机被大家坑的状态……至少他们7个人里面，并没有人那么想不开。 而why这一项也略作更改，虽然字母是不换了，但它不是涵盖为什么了。为什么这个定义，对于一个事件来说，不见得是一个必要元素。不换首字母是避免破坏了5w2h的说法，虽然大家都明白了肯定会有出入，多少有些名不副实，但靠着一个成熟和有影响力的说法装逼，这种活得干。why用于在事件发生的时候，面对周围的可能有或者没有的观众，宣称的条件。可想而是，一定会是非常见鬼的说法，这个可就真的不受到任何限制了。 另外，5w2h中，两个h分别指的是how和how much。而how much本来在其中是策略分析中需要顾忌到成本，可在这个活动中，其实也不需要把成本考虑得那么清楚。一方面是指定的事情说不定要完成起来，规定成本里完全没有可能性，那就变成一个虚假的事件了。也有可能是大家为了追求效果，愿意付出更高成本……反正现在有周观澜给他们保底，乱花钱是不会的，但稍微多花点则是完全没压力。所以，这个h经过大家协商，就转化为了另一个h作为首字母的单词，however……意思是假如指定的事情完全没可能的情况下，用一个什么措施来替代。这样一来，至少是有了一个缓冲，不至于大家扯皮一番然后各回各家。 在沟通完了规则之后，大家就回到各自独立的空间去了，而通过一个随机抽取，将各个项目分配出来。 随机抽取掌握在佟月珑手里，佟月珑在摄像机镜头前，非常稳健地将手伸入一个大玻璃盆。里面装着7个扭蛋，每个扭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一个参与者的名字，而佟月珑抽取到的名字的顺序，就按照what、why、when、where、who、how、however排列下来就行了。 佟月珑深深吸了口气，将第一个扭蛋拿起来，打开。里面的纸条上写着：周观澜。 佟月珑耸了耸肩，将what这件事情交给这家伙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不靠谱。天晓得这个大少爷会搞出什么花样来。当然了，也很有可能害人害己。 why抽到了岳清言——嗯，这很好，希望老板的脑洞依然坚挺。 when抽到了董确——佟月珑对这个香港仔了解不深，不过when这个问题嘛，倒不算很难。 where抽到了关诗月——这就需要赌赌运气和状态了，不过应该也不会过分，毕竟关诗月现在也算是银页的员工了。 who抽到了弥芜——这位姐姐也不是个会怎么坑人的呢。 how则抽到了孙尧昌——天晓得这个法医的脑子里装着什么 而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备选项however，终于交给了余沣。 这样的阵容勉强还凑合吧，佟月珑将一个个名字贴背后白板上对应的字母后面，对工作人员吩咐道：“那就把准备好的信封给大家送去吧。我们的故事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这时候，7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等着消息呢。在确认事件之前，大家身边都有摄制组的人员跟着，拍摄日常活动，顺便监控他们不让他们从外界获得活动有关信息。大家比较自觉，倒是不太担心这个。不一会，工作人员就把7台pad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在硕大的对应项目单词下方，是一个闪动着光标的对话框。 都键入完成，回车了之后，屏幕就暗了下去。而在主控场地，一个个描述跳了出来，然后，在场的大家几乎是毫无例外地瞠目结舌，外加想忍但忍不住地爆笑了出来。 what——跳宅舞《寄明月》 why——庆祝英国kfc重新恢复鸡肉供应 when——当太阳升起的时候~ where——上海最高建筑物的景观平台 who——大家一起 how——盛装地 however——跳健美操 这个事情看起来是“为了庆祝英国kfc重新恢复鸡肉供应，大家一起某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在上海最高建筑物的顶层景观平台上，盛装跳宅舞《寄明月》，如果做不到，那就跳健美操。” 这个事情，看起来是不难啊。跳宅舞和跳健美操，大家都觉得难度可能相差不算特别大。可是，这事情也分人。这7个人里，先不说还有岳清言、孙尧昌、董确、周观澜四个男性，就算三个女性年龄和职业也让她们距离宅舞这种东西相当遥远了。忽然说要一起跳宅舞，这个画面太没美不敢想。而且，这个全女性很显大腿长度的宅舞，要盛装跳，四个男性该怎么办？ 这个事件里，毫无疑问充满了槽点。 在大家都在的微信群里，周观澜简直要哭出来了：“我只是想坑一个人啊，谁能想到弥芜姐会写全体啊。我不要啊，我的形象啊。” “就你有形象是吧？”孙尧昌没好气地说：“我就想搞得严肃点啊，怎么……” “我倒是无所谓啦。虽然不熟……等下，我搜到视频了，发群里。”关诗月嘿嘿嘿地笑着，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担心不后悔了。 这么好玩的事情，早知道怎么都要加入进来。原先或许也担心这种活动的宣传效应如何，这下子不担心了。大家各自写的，除了周观澜之外其实都是蛮正常的或者说得通的事情，但就这么一个跳宅舞，全部就反转了。都不用多，每次有一个人出这种幺蛾子，这乐子可就大了。光是为了看这种画面，不管搞得多有逼格多怎么样，就是浓浓的喜剧感了。而在这种活动里，作为一个本来就有着相当流量的明星人物，收到更多的关注那几乎是一定的。并且，由于参与的这些人都来自不同领域，这种全领域覆盖的宣传效果多少钱都买不来。 岳清言没好气地说：“就是老周你出幺蛾子，你说你想看谁跳舞？” “谁都无所谓，只要不坑到自己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我检讨。” “那干不干啊？”弥芜虽然觉得好笑，但她既然愿意加入，也是有被整被恶搞的觉悟的。她就是想到了可能会有这种坑某个人的情况，再加上这种宣传推广视频最好参与的人多点，才毅然决然地写下了我们全体。虽然自己也身在其中，但这种事情就得认命。 “当然……已经答应了，签了合约了，我都和那帮老朋友说了我参与这个活动里。要反悔不是更没面子？”周观澜说。 董确一脸幸灾乐祸，他现在虽然也是一方人物了，但刚出道的时候出乖扮丑什么的没少玩，跳舞唱歌女装之类简直家常便饭。这些年红了之后还有人拿他当年那些黑历史剪恶搞视频呢，他也乐呵呵地看。 “还是有点意思的嘛。要是场地搞的定，其他也搞的定，那就上啦。”董确说：“大家一起，要的就是这个好玩吗。当然了别搞得太雷人了。我这样子的，你们怎么打扮都无所谓，不过，总要看起来像点样子嘛。” 余沣耸了耸肩：“来就来呗，不就是跳个舞嘛。” “那大家到一会到会议室见。”岳清言说：“我们看看，怎么能把这个事情做了，还能保住我们不要太丢脸太难看。”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故事的诞生》官方微博和公众号已经把事件发了出去。微博下面的留言百分之八十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大量的噗嗤，233333，666之类。都已经有人开始做鬼畜视频了。网友们欢天喜地地期待着这帮平时严肃正经的大佬们扮丑跳舞。许多二次元舞见则纷纷发自己翻跳的版本给大佬们参考。就这一条微博，一个小时内几乎在微博形成屠榜效果。 由于大家覆盖的领域真的是非常广阔，除了合作伙伴公司等，各自的圈子里都在疯狂转发。这方面，孙尧昌大概最值得哭一哭，他可是出了名的公安系统的青年才俊，而现在整个系统上上下下都在盯着他，领导都打电话来，让他维持公安系统言出必践的责任心。要是领导最后没笑出声，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余沣好歹也是体育影视两个圈子的红人，一边围观起哄叫好声。 可最惨的还是周观澜……他那个圈子，更严肃啊。而且，一大帮来头很大的微博和公众号纷纷转发，还一路说：有什么困难找我们！ 就在大家还在头痛的时候，意识到这种难得的露脸机会的上海中心的物业管理公司、开发商、以及陆家嘴地区管委会都已经打来电话，宣布一定会全力配合的……要是他们没笑出声，说不定也很有说服力，会让人感动那么一下。 第八十二章 引爆关注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的一次集体行动，如果不是包装成整个宏大事件的开端，那能够包装的也就是愿赌服输信守承诺了。或者，能验证一下现在全民范围的幽默感比起以前来那是好了不少。 对于岳清言、弥芜、周观澜、关诗月、余沣、孙尧昌、董确这七人来说，他们最近说话，估计最避免不了的发语词是：“都这样了……” 的确，是“都这样了”。形成公开传播效应的事件，妥妥地有了承诺、约束、羁绊乃至于威胁的效果，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骑虎难下。那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次的事情做下去。但大家开了个会，又补充了一个协议，索性将视频拍摄延长到3到5期，怎么都要挽回现在搞出来的逗逼印象。 在当前的事件里，虽然有被坑的嫌疑，但他们这帮人自然也不甘心只是拍个固定机位的视频，博大家眼球，而是真正要精益求精地将这么个逗逼的事情做出别人都会瞠目结舌的效果。几个人就分头活动开，去落实各种细节了。或者说，是在每天固定的练习时间之外，各自负责一摊子事情。 周观澜这个惹事精主要负责落实场地和拍摄条件。因为没有具体的哪一天，这就要他却多方斡旋确认了。不过，因为几方面的关系自己也有宣传的意思，加上他们这些参与者却是都是一时之选，只要选的不是人流高峰应该都不是问题。既然时间是大清早，无非是落实相关进场和管理的对接事宜罢了。对于擅长让物品和人员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的昌石贸易的负责人之一来说，这种业务想必不是问题。 同时，他还需要联络好航拍团队、特效团队等等。他们这次的航拍会采用直升机机位和无人机机位组合的方式，而在国内，进行这样的组合拍摄的只有三个团队，其中两个目前都在剧组里，闲着的那个就要周观澜动用各种可能的关系去搞定了。 弥芜去落实服装的问题。这个盛装如果指如《寄明月》的原唱那样中国风裙装当然可以……但这么玩就有点过了。倒不是说大家不乐意。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下来，那无非是被坑成什么样。但作为一个必然要在最大范围传播的东西，折腾这些引战并没有必要。弥芜还是分着男女装去准备了，而且，既然成本不是大问题，她自然希望能够最出效果，将每个人的形象都做得不同，做得有特色，做得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关诗月负责带着大家练舞。当然她首先自己得练会。不过，对关诗月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直接就找了原作团队来帮他们准备。对原作团队那样只在小范围有影响力的来说，她们的曲子能莫名被这么选用已经是意外之喜。当然，这次是商用，本身就得支付版权费用的，但版权费用那点钱，就这小团队的经纪人难道还敢和那帮大佬们狮子大开口？那就叫不识抬举了。但借着这个事情，不管是在视频还是在一系列宣传中露个脸，搭上这样的交情，那获得的好处可就多了。现在大家都是人精，关诗月只是辗转递了个话过去，双方就在中间人的联络下很快达成了一致。 至于训练场地，对本地还不熟悉的关诗月就有点抓瞎了。最后，还是在岳清言的帮助下，联络了一个最近没有排什么演出的剧场，直接就按照正常稍微打了个折的场租包下来用了。关诗月虽然一直是电视剧电影演员，但她毕竟是个学霸，学校的时候舞台经验非常丰富了。知道他们里面那几个演艺相关的没问题，其他几个，还是需要好好熟悉舞台的感觉。 孙尧昌和余沣两个负责处置各种合作事项，以及处置各种想要在这个事件里面掺合的人。这里面当然也不乏想要借助他们的影响力的官方和非官方。孙尧昌虽然是专业技术人员，但好歹也是体制内的人，处置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余沣呢，虽然现在是演员，当初也是体育系统的，也没少和组织打交道，两个人又是足够聪明。到了后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余沣这个体育系统里出来的家伙索性就装莽装虎，然后孙尧昌就怎么劝都不听……他们两个配合默契，生生把很多事情给拖黄了。 至于董确，则成为了整个项目的宣传大使，每天就带着摄制组看看每个人的进度，然后做一些简单的访谈，剪个视频晚上十点准时放上网。 岳清言，自然还是发挥特长，负责给整个活动的展现写脚本，然后督促各方面的资源和技术力量落实。 一开始，大家其实最担心的是董确，没想到这个香港准大佬拿出了当初出道的时候混片场的德性，索性也不见得要带摄制组了，有时候经常就自己一个人拿着摄像机到处走，到了晚上，剪辑之类的事情也是在他的控制下，让专门的剪辑师来操作和加特效。 其实，里外里也几天时间，但这个《故事的诞生》的系列视频已经成为了网上最热门的玩意了。哪怕是当季的一些电视剧都没法和这个比。 虽然也就一周时间，但大家紧赶慢赶着，还是终于把事情折腾完了。第二天一早，5点多钟的时候，他们就将在上海中心的观景平台上进行以极为简短的拍摄，然后到晚上放出完整视频。 当兴冲冲的网友们回到家里，终于等来的视频是这样的： 清晨的上海，从上海中心和陆家嘴的其他高楼上眺望，在天际线左近，一团温暖的橘红色正在一点点腾起，将整个天空先是染成红色，而后逐渐色彩不那么浓烈，变成了温暖的橘黄色。整个城市仿佛一点点苏醒。 阳光一开始的角度是上射的，将在观景平台上，战成疏松的一排的七个人，每个人占据了一个窗格。 镜头先是在窗外，给了全镜和特写。然后切入到了室内的大广角镜头，看着光线从他们脚下到和他们齐平，将他们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一条线。而这条阴影的投射线逐渐缩短…… 7个人一起向着空阔的观景平台中心走去，而在走到中心位置的时候，几人开始舞动了起来。 而今天的装束，虽然仍然是中国风，但却做出极大的区别来。他们一开始站在窗边的时候，身上都罩着披风，但在舞动的时候披风一甩，一方面正好切一个镜头，却也正好将他们的服装表现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服装，都是这几天特别订制出来的。岳清言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中式轻铠。这个轻铠用的是一个网友做的理想型中国古代冷兵器集成那个系统中的理想型步兵中阶军官铠的样式，还真是这几天费了好大劲做出来的。基本上是3d打印做的骨架系统，然后靠着强大的社会关系找来人打甲片和镶嵌。 周观澜和董确身上的铠甲有些类似，但功能上有别的设计。周观澜身上的比较像是重步兵铠，当然是经过了轻量化的。表层压根不是纯金属，而是用三维打印的树脂材质，找了模型高手专门做了金属色做旧。董确身上则是弓兵的铠甲，左右手的护臂、护肩完全都不一样。孙尧昌则看起来更像是个前线参谋人员，虽然是带着文士巾，可同样披着精致的轻质皮甲，身上的蹀躞带上也挂着不少的战斗用的装具，无非是最靠近手边的，是笔墨盒子和一个方便打开合上做速记的盒子。 相对于四个男生都是差不多的古代军旅风，三个女生的装束区别可就大了。余沣体力最好，她身上是全套的女式铠甲，看起来像是个天策军娘，非常帅气。 弥芜身上是深灰色隐隐透出纹理的袍装，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扎眼，但她的头上佩戴者一个仿佛是头戴式观瞄镜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木材、黄铜和皮革混合材质的，虽然这一会手上没有拿武器，但好像是个古代狙击手？ 至于关诗月，一身血红色的贴身劲装。黑色的蹀躞带和银色的护具形成完整的一体，仿佛，是个古代的女刺客？而关诗月甩掉了披风之后，这一身装束仍然配着兜帽，显得更加神秘和英武…… 光是这一身装束就让很多懂行的人嗷嗷叫了。这是一个古代特战小分队啊，而且看这些装束设计，这些细节，简直了。不是经过足够的了解和考证，可做不出这种东西来，而且，他们才一周时间啊，就算确定这样的方案第二天就商量完，那么确认具体设计方案，下单制作，还得找得到人制作……这里面的能量和用心委实是让人觉得可惊可叹了。 而这样一幅装束，决不可能只是跳个卖萌的宅舞吧？ 大家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来。他们跳第一遍标准宅舞的时候，除了手上没有拿扇子，倒是真正完整还原了一遍原作的舞蹈。走位啊动作啊，基本都还是很到位的。观众们普遍想知道：他们排练的时候到底笑场了多少次。 而当第一遍的音乐结束之后，同样是《寄明月》的旋律，完全不同质调的声音升腾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说错了话是要喝茶的 首先响起来的音色居然是箜篌。箜篌的声音有点像竖琴，但因为有一个共鸣腔，又有相当的不同，怎么说呢，应该是更有立体感吧。现在箜篌在国内实际上已经失传，倒是在日本奈良的正仓院里好保存着两架唐朝传下来的箜篌残片。 这一次，他们是从研究乐器的老专家那边，将他们按照箜篌形制重新制作制作复刻出来的箜篌，连人带乐器一起借出来用的。 然后，混入声音中的则是编钟。这让看到视频的不少人又是一愣。箜篌、编钟……这是准备用典礼雅乐的规制玩宅舞吗？那是不是玩得有点大啊？ 实际上，哪怕是这样猜测，都还是低估了岳清言他们这些人的野心：要么不要玩，要玩就要玩到别人玩不出来。镜头一转，观景平台上一片帷幕拉开，居然所有的古风乐器组都是现场演奏现场收声，而不是在棚里录好了合成好了再来播放的。光是把编钟连夜搞到这个高度，就是个大工程啊。 而这一段音乐，则是从原来的欢快灵动转而变成了激昂肃穆，虽然乐曲的主旋律没有变化，但结合了不同的配器、编曲，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来。有眼尖的业内人士扫了一下配乐的阵容，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其中不乏圈内可以被称为大师的人物。有几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老师…… 这个乐团，大概是国内最为顶尖的民乐乐团了吧，等闲并没有人吃饱了饭没事做凑这样的阵容。因为真的很贵而且很麻烦。但偏偏碰到了不讲道理还不在乎钱的周观澜。他一个个去请，各个击破。在意演出质量的讲演出质量和阵容，在意时间和其他工作的周观澜总有办法帮你全都趟平，在意单位的纪律和制度的这个最简单了无非是几个电话，在意演出报酬和咖位的尽管开口还价算我输，在意情怀的……这个周观澜却略做了不同的处置，他也不说自己怎么满足你的情怀，而是说自己不懂，就是要拉上大家去被自己站台支撑个逼格，单说这一场演奏，甚至曲子也不是什么很高雅很上档次的曲子，但是，他能把大家凑一起演奏这么个曲子，就能带着大家一起做一些更了不起的事情，所以，请大师成全他鼓励他鞭策他提携他，让他能如愿…… 这一手可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来得高级多了。就算是心里有些纠结的，但看着这种演出机会，除了格调不算顶尖，其他各种待遇都很顶尖了，也就这么认了。 而音乐这么一转换，配合着的自然也不是宅舞了，而是他们找来的业内专业团队重新设计的……也不好说是舞蹈。 包括岳清言在内，大家都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兵器，将一场宅舞演变成了仿佛军旅出操一般。而他们这个古装特战小分队也结合各自的服饰道具，有专门的动作设计。 《寄明月》如此魔改，但居然还保持了一些可识别的动作原型，这也真亏编舞老师实在是厉害…… 而这样的一番改动，以及这样的阵仗配合，的确是让一首《寄明月》宅舞，有了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改动。 为了符合宅舞这个定位，他们连上传平台都选了b站。借用了公司里一个员工的b站小号，视频就这么发布了出来。顺便还发布了一个原作团队在同样的音乐阵容合作下的纯宅舞版本。这也算是给那帮小姑娘这几天付出的辛勤教学努力的一个回馈吧。 要知道，对她们那几个小姑娘来说，最大的麻烦是，明知道你跳得很丑不对，还得忍着笑认真严肃地教会你……岳清言孙尧昌都算是身手灵活，除了觉得有些别扭之外倒还好。教周观澜的那个小姑娘都哭了好几次，因为教着教着几乎她自己都被带歪了。 不过，反正宣传效果是极好的。一个小时，点击播放就破十万了，b站服务器都差点没撑住。然后，各大网站平台，微博和微信公众号纷纷转载。其中很多都是参与此事的核心七人组的朋友或者损友，但也有很多公众号则是从各个角度各个维度去解读这一次的事情。 比较核心的问题是：他们怎么办到的？光是需要准备的这些道具和物料，不说是从零开始，就是一直在拍摄古代战争片的大型剧组想要凑齐都有困难。还牵涉到许许多多的效果加工。然后，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参演者，说服这些大师们“共襄盛举”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别说其中有些人还是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合作关系和合同约束，压根没多少自由。至于拍摄的难度，镜头的调度和设计，这些反而是小事情了。银页早就说了，回头剪辑好了会把全部的花絮视频放出来的，而且看起来这个片长会很惊人了。 故事创造七人组累的不行，拍完视频和大家寒暄一番之后，就都跑去附近酒店里睡觉去了。所以，到了晚上想要知道其中故事的媒体，能够抓得住的也就只有饿得半死爬出来觅食的周观澜了。 周观澜从小就不是个谨言慎行的主，对着某家媒体爆了粗口，还说他们这样也没什么情怀，就是让大家看到，我们能做到的，你们做不到。 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啊，于是，银页文化连夜开始做危机公关。 而第二天一早，周观澜和岳清言被约谈了…… 岳清言觉得这是无妄之灾，但其实约谈他还真的不见得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房安桐他们部门领导，因为各方面的情况，想找岳清言做一下沟通想了很久了。但各种公务层面的会议，岳清言一律不参加。他也不是公务系统和作协的人，没办法约束他。文化口的企业召开各种会议的时候，岳清言不参加更是拿他没办法，他可以号称平时压根不管公司。当然，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的状况，倒没有那么绝对。不过，既然这次要约谈，那就一起呗。 周观澜则是跑不掉，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毕竟这次的约谈并没有放在公安或者别的部门，而是直接让两位去福州路上的安全局的办公室。安全局对周观澜来说基本可以算是自己人。约谈更大的目的是提醒这个从幕后走向前台的人，别把在酒吧里喝多了乱喷那套拿到台面上来。 房安桐陪同着一位五十岁不到的领导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房安桐的职位并不挂在国安这边，但算起来，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位是这次主要负责和你们谈的，吕云。” 介绍到此为止。周观澜和岳清言都是云淡风轻，并没有对这种没头没脑的介绍有什么惊讶。国安系统就是这个德行，说多了就可能说漏嘴。 “别紧张，喝茶。”吕云笑着说。他示意房安桐去泡茶，一边还挺自然地说：“我们这里的茶还是挺有名的。” “那显然。”周观澜笑嘻嘻地说。 “吕……应该叫你局座了吧？” “我们可不兴这个叫法。怎么了，周公子紧张了？” “是有点。”周观澜坦率承认。 “其实叫你们来很简单，周观澜你的事情，先是给你提醒一下。你说话要小心点，既然想做公众人物，就要有公众人物的觉悟，别嘴上每个把门的。这事情，说大不大，你的确是没说错，你们做到的事情别人就是做不到。可你知道我们这里收到的举报和投诉说是什么？说你目无组织记录，没有一个党员应有的觉悟，在公开场合煽动阶级和阶层矛盾，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这个……有点……有点……” “有点吓人是吧？”吕云哼了一声，说：“你知道紧张就行了。” 吕云看向了岳清言，说：“至于你嘛。岳总，想见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啊。” “啊？”岳清言不明就里，说：“没啊……你们，也没说要见我啊。” “公务上的约请约见，都是要有正规程序和事件的。在房安桐去提醒你那次，到现在，预计总共有可能见到你的，大概是作协的会议六次，宣传口的会议九次，文化产业的几次联席协调会之类的也是。可你居然一次都不来……我们想建立一个私下里的沟通渠道，很难啊。要不是安馨就在你公司里，我们都快以为你和你们公司对于我们的文化宣传事业和宣传口径有抵触啊。”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岳清言连忙解释道：“我就是不喜欢开会而已。有人能使唤那当然就自己偷懒了。” “今天嘛，我们认识一下，当然之后主要还是房安桐和你具体联络。另外，就是你们现在搞的这个《故事的诞生》，这次真是让我们眼前一亮。组织和执行能力太强了。我呢，代表文化口宣传口有个建议，能不能把这些执行力和资源，用一部分在更丰富和正面的领域。钱你们挣，政策和落实的条件我们去协调解决，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周观澜不太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您的意思是？我们找来这些人，继续组织起来？”岳清言倒是明白的。 现在宣传口文化口当然想要弘扬传统文化和推动各种优质的文化产业类项目落地，但一方面是政府很多事情没办法出面和插不上手，也不好那么干。另外，大部分部门里的工作人员，也不见得多懂这方面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以及和市场有些脱节。比如，这次组织了那么高规格的民乐团，如果能进行单场或者巡回演出，规制和级别太足够了。为了能让这样的演出落地，有关方面当然是愿意一路绿灯的。 他们擅长做的是设置红灯绿灯，但是并不擅长去造一辆在路上跑的车子。吕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八十四章 大阵仗 “这事情能不能干？”对于文化产业上的事情，周观澜是完全没概念。反正这次到局子里并不是为了折腾他，心里也就平复了。虽然对方没明说，但也是希望他能帮着促成这些事情，这事情才算是彻底过去。当然，对方也在努力消除这个影响，让负面影响尽可能早点过去。 “当然可以做啊。”岳清言想了想，说：“要挣钱基本上没戏。但亏不了，而且可以用来刷社会影响力吧。” “为什么不挣钱？” “成本太高了。临时借出这帮人是一回事，但你要让这些大师们聚集在一起，不说别的，日常维护这些人的吃穿住用行该用什么规格？一个演出团体维持一两个台柱子是理所应当，但是所有人都是这个待遇？这个团怎么维持？然后，还有很多合约，不在这边吧，我们这次是个短期的借调，还给足了补偿才能把人借出来，你准备长期用？那人家怎么办？不说还有不少合同之类的？你去搞定？” “这个……那你答应得那么干脆？” “因为，还是有这个可能性，这不是帮你擦屁股吗？”岳清言现在对周观澜的态度已经非常简单粗暴了。 “你的意思是？” “让上面出个文件啊，然后文化扶持之类的基金申请一下，大概能搞来不少钱。然后啊，我觉得，既然你们搞出你家这种贸易公司，肯定也有文化之类的壳公司的吧，由他们入股掺合一下，解决场租等等之类的问题。以及，把一些人签进公司。反正只要能演出，大部分人并不在意背后是怎么交易的，反正，你们想办法以最省钱的办法把演职人员搞定。我没算过这个成本，但这种量级的演出，怎么都不是二三十场演出能回本的吧，估摸着朝着一百场去了。每场能省下个几千，加起来都是很大一笔钱了。”岳清言苦笑着说：“而且，就算赔本也得干啊。不然你想当这个公众人物，信不信就会一直各种负面新闻不断？” 周观澜嘟囔着：“就你们圈子里事情多。怎么搞的那么麻烦，随便说话还不行了？” “可吕云说得没错，当公众人物还真不能胡说八道。而且，被人举报这种事情，可以说以后肯定是少不了，你也做好准备吧。” 岳清言故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好让周观澜能有些警惕。至于把这事情做成，反而问题不大。 两人收拾完了先回到了酒店，就发现不少他们邀请来的大师已经走了。但却还有人专门在等着他们两个，还是请来的所有人里面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律锦，吴默存。律锦是二胡演奏大师，吴默存则是他们这次音乐表演的编曲和音乐总监。 就在大堂吧里坐下，吴默存开宗明义地说：“岳总，周总，有些人先赶回去了。演出合同之类的在身，不好推脱了。我和律锦受托留下来，就是为了和你们问个事情：这种组织大家，哪怕不严肃地演出，真的就是这么临时搞一次吗？” 周观澜奇怪道：“什么意思？” 吴默存说：“虽然演奏的曲子不大高级，但是，大家这几天玩得很开心啊。从集合开始，大家陆陆续续到，在合练之前，大家也有很多切磋。这个圈子人不多，影响力也在专业领域，但这次的表演和视频，好像还是让大家很愉快很来劲头。如果能够有组团演出的机会，当然，我也知道这很难，但大家挺想这么凑一下试试的。也知道你们是临时召集的，不见得有这个心思，他们主要是委托我来搞这个。但是呢，我合计着，这事情你们要是不出面，估计没人能搞得成。” 吴默存说这话的时候，主要还是看着周观澜。虽然知道岳清言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行业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了，但距离能攒成这种局，他还是差着点火候。文化和内容上面的主意，他可能多拿点，但具体请人，摆影响力这种，还是得看周观澜。 “大家都是搞这行的，不像是西洋乐器，现在已经形成了文化梯队了。钢琴十级小提琴十级之类虽然也不够看，至少说明了个氛围。杨琴、古筝之类学的人也不少，但能够得上演出级别的真不算多。还有很多复原性的研究，其实是要互相参详才能有点长进，光是闭门造车，真的很辛苦了。所以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这次既然碰上，就在合计，要怎么才能把手艺传下去。”律锦说道。 “这个……和我们预期的想法不大一样啊。”岳清言坦率地说：“因为之前是周总出面和找人去分头延请大家过来。和很多人的单位，和上级主管部门打的招呼可都不是这样的。现在，到底要怎么搞……我心里也没底。” 周观澜配合默契地说：“说句不中听的，一个好的音乐演出，光是阵容强还不够。曲目、编排、怎么过场调度、怎么折腾灯光和服化道之类的都是问题。我这一松口，说行啊，我们来牵头，那是简单。但之后呢？一些曲目调整，我们这边策划部门说：嗯，可能观众不爱看，能不能换。你那边说：什么？你算老几？敢让我换曲子？那个谁谁谁当年什么的……我们手里的小朋友哪里敢和前辈们炸刺是不是？” “这……是这个理儿。”吴默存倒是不隐晦地说：“我明白意思，这个，还是要看做起来才能知道吧？创新曲目，本身也需要做尝试啊。” “那这样，总体上，这事情我们觉得还是有意思的。上午我们也和有关部门领导说了一下，其实也想促成这类的合作。但具体怎么做法，大家都觉得很难。所以啊，首先还是先把困难摆出来。”岳清言说：“那能不能这样，既然是你们两位受大家推举，那就你们来牵这个头，我们呢，也把相关部门的得力人员加入，一起来商量怎么能攒成这个局。如果有可行性，那我们就去做，如果真的是太难了做不起来，那你们也知道为什么对吧？” 吴默存想了想，点了点头。岳清言的这个说法的确是老成之举。大家现在想一起搞，那是没问题，可一大帮圈内牛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我的想法是，你们自己商量着，哪些古曲，哪些是新编的，哪些是流行曲目的演绎的。这些我们之后再说。当然了，现在先要请二位搞出来的，还是到底现在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岳清言这么一说，周观澜也更加明白了。一边要用言语压制和挤兑，让对方觉得这事情不好干，另外，也要表示我们还是有信心有能力推进的，当然，要是你们故意找茬，我们也不是非干不可。这么一来，大家最基本的合作态度就好建立了。如果一开始就让大家摆出大师的脾性来，那这个事情绝对要歇菜。虽然是相信大部分人还是雅量高致，不至于此，但工作就是工作，一码归一码。 而到了晚上，咖咖找上来了。还带来一个游戏公司的老总。这次却是专程来找岳清言的。 这家叫光亿网络的游戏公司的老总叫王尔力。一个看起来完全不像和游戏公司沾边的家伙，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健身教练，身高接近两米，而且有着极为雄壮的肌肉。 “你好，我是王尔力。名字里的意思大概就是大力出奇迹。”王尔力笑着说。 王尔力穿着西装，然而看起来还像是个莽汉。但能够成为一家公司老总的，没一个是简单的。 “你好。岳清言。” “我一直很关注您的。宴火先生，今天来的仓促，没把我的书带着请您签名。” “这样吗？”岳清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错过了《银英》的游戏开发，我可懊悔了。一直在找机会和您，还有银页文化的诸位同仁们见面，但是，没有人引荐的话，总感觉失礼。” 岳清言连忙道：“王总客气了。” “我来介绍下我们自己，光亿网络，光亿这两个字，就是《千亿的星辰，千亿的光芒》里的光和亿。我们公司现在有两款自己的游戏，现在在榜上分别是第九和第二十二。我们前后一共代工过六款游戏，拿到的最高排名，有第二、第七、第十一、三十三、五十二、五十七。不算好，但基本都是能挣钱的游戏。我们拿到的ign评分平均达到7.9，一样，不算好。” 岳清言连忙说：“这已经很厉害了。是我对游戏行业关注得少。” “我今天贸然请咖咖小姐带着我找来，是怕别人抢了先。岳总，你们视频里的七人小组，看样子是做了很细致的人设和故事系统的。而且，你们有建设完整世界观的经验和人力资源，其实，也有开发游戏的经验，那么，我想您是不是有兴趣，将这个故事架构、世界观和我们这边合作呢？光亿网络的确不是什么业内顶尖，但我们真的是很有诚意的。您也知道，游戏公司现在在整个营收比例当中，能拿到一半不到一点，差不多是百分之四十上下的样子。这个框架里，我们怎么分配，都可以谈。” 第八十五章 第二个世界 “可我们这边，其实并没有做好要建设一个世界观的计划啊。”面对热切的王尔力，岳清言有些无奈。“既没有人手，也没有开发计划。人设倒是有，但是……” “但你们有这个基础啊。”王尔力说：“我们一直想开发一款可以采用多角色进行秘密潜入和动作作战的游戏。第一人称的fps或者是第三人称视角的的角色模拟操作还说不定，但我们这边有这个技术准备。随时欢迎你们来我们公司看我们做的一些样例。但是，我们的故事真的是……一塌糊涂。” “因为要考虑多线的人设和剧情不同？不同的角色成长线一旦交织，还需要多个剧情线分支的话，那这个逻辑结构不好梳理吧？” “是的。一语中的。” “然后，我大胆地猜一猜：嗯……角色的活动和你的游戏需要不匹配？” “是的。” “写什么角色到最后都像是在写同一个人？只能用各种辅助手段，甚至是无异议的语气词和惯用语在强调是某个角色？” “唉？真的哎。” “写完一个故事是没问题，但总觉得给续作和给其他开发留不出太大空间？” “完全命中。” （ps：如果有游戏公司找外包方聊剧情问题，以上这些都太常见了，基本一问一个准） “如果你们剧情这样，那这种技术储备做个动作冒险类，甚至做个无双类不好吗？” “那就是砸招牌的事情了啊。”王尔力叹了口气说：“游戏行业也不容易啊。” “你理想中是要做什么？”岳清言问道：“这就能决定我们能不能合作了。” “玩家开剧情模式一路点确认过去也欲罢不能。也就是说，游戏只是玩家进入这个世界的一个入口，尽可能扎实和可信。”王尔力对这个问题考虑得很久了：“玩家通关之后不会觉得：怎么那么扯，而是会遗憾不能和角色们在一起。” “这完全是剧情体验啊。你的游戏感呢？” “游戏感包括其中的打击感设计，当然是服务于剧情体验啊。”王尔力说：“不然开发出来的游戏一路让人跳过剧情，那我还纠结什么？” 这个王尔力也是个奇怪的人。游戏公司往往会在这类剧情设计和架构合作中，强调本身的程序、美术、玩法设计、数值平衡等等的重要性，而将剧情、故事、角色设定等作为一个“重要”的辅助因素。说重要，是因为这些搞不好真的是要倒霉的，但肯定不愿意将这类核心业务交给第三方团队。自己的策划团队过得去就交给自己人，实在过不去了，也是以收购和招募核心员工为主，而不会贸然将这部分工作交给其他人。因为，假如你不给这方面足够的重视和足够的资金投入，那是招不来合适的团队接手的。而合适的团队，要是感受不到你的诚意和足够的金额，有的是各种各样的手段来磨洋工和灌水。反正，能将这部分业务外包的游戏公司，自己没有写作这类文档的能力，那也就没有足够可靠的编辑人员和审核认定人员。 但这个王尔力，作为游戏公司老总，光是这几句话，屁股就坐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也了解过银页文化和你们一帮人的各种情况。《银英》的世界观架构很完整了，现在，那个slg战棋类游戏开发得也很不错。我和那家公司的老总是老朋友了，他也是银英粉，我后知后觉了这个事情，还被他嘲笑了。但是，后来我们还商量着，是不是要和你们商量下，把游戏类型拓展的问题。当然，这是后话，回头我再约你们，这事情也不是我主导。但是，你们擅长的领域，恰好是游戏公司不可能专精的那部分。游戏策划、剧情撰写等等岗位，考虑更多的还是执行层面，对于故事和情绪体验这种相对务虚的方面感知力不够，要么就是只对特定故事和特定类型的感知力比较好。总有偏颇的地方的。”王尔力解释道：“所以啊，看到视频，想到这样的合作，首先就想到找你们。不然，这个架构靠我们自己做剧情和设定，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做游戏也要抢时间的，尤其是我们公司现在开发压力不算很大，但后续作品的计划基本都不怎么满意。所以啊，真的是很有诚意和你们合作。” “我理解了。我得想想这个事情……因为，坦率来说，经验有，团队也有。但是，银页现在忙得团团转。我能理解您的诚意，却也需要考虑我们的产能，以及这个工作的急迫性等等。而且，既然是要故事，那少不了也要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产品配合吧？这类东西的开发周期、开发成本，我们都需要反复磨合一阵，增进互相了解。”岳清言并没有直接回绝这个事情，既然之前已经和周观澜一起揽下了那些民乐大师们的演出组织事宜，多一个项目或许并不算坏事。 送走了王尔力之后，岳清言才对咖咖说：“怎么办？这个项目我也感兴趣了，但真没人写啊。” “可这个王总，就认准了我们了唉。刚才来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他的调查可不止是这样。”咖咖说：“聊天的时候他说了他在网站上的id，你们聊的时候，我让后台帮我查了。他在银英的世界观站点上，对所有的小说和词条的浏览率有63%。这比例比你都高多了。” “嗯，我才读完不到25%。” “所以啊，然后，我们公司之前有几个文案离职，其中两个去了他那里。其实都是正常职业选择，大家和他们的关系也都还很好，不过他没说。我私底下找了那两个人，问起了他们的情况，现在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光亿网络之前的游戏，照着我们的格式方法，把世界观和内容框架整理出来。还在公司做了两三次的文档规范的讲座了。反正是挺受重用的。” “那怎么办？”岳清言倒不是下不了狠心拒绝一个项目，但对方这种盛意拳拳，就让他有些不好应付了。 “看时间吧。如果他们几个月就要有成果，可以开始做游戏，半年一年上线的，那我们就不奉陪了。如果可以放慢脚步，用半年到十个月做前期故事设计，那倒是可以试试。师父，你弄出来的那些设定，的确是放弃了蛮可惜的。但是，目前也看不出来你准备做成什么样啊？” “我想的有两个版本。一个呢，是类似纯粹的古代故事，但估计会架空。因为我设定和后来一起折腾的这些，不少设计元素不是一个朝代的，看起来很唬人，但留的bug其实不少。所以，以架空来设定会比较有趣。”岳清言对自己的徒儿，这方面完全不用避讳。 “还有个故事，就是一个时空穿梭小分队，穿梭在各个历史时空当中。他们中间有现代人也有古代人，和那些妄图改变历史的穿越者战斗，使得我们的历史线保持稳定。古代人在现代社会，也在努力学习和适应。而现代人去古代，说不定会有很多笑话。” 咖咖眼神一亮：“唉，这个好。” “但这个的设定就复杂了。而且开发游戏来说，就要接受不止一套的美术风格设定，成本啊之类的就厉害了。” “可以做系列游戏吗？” “可以，其实蛮适合的。”岳清言想了想：“不过不能做电视剧电影，有点可惜。” 咖咖叹了口气，想到现在的文化政策和审批制度，心里就是一阵气苦。明明都是很正能量的题材，很有趣的话题，很好的剧本，偏偏一个都出不来。 “那怎么办？”咖咖说：“光靠着游戏挣钱？这么做，总体成本太高了吧。” “我想，我们以少量精干的人，先把前期的东西做起来。然后一边做一边评估。”岳清言说。 咖咖已经拿出小本子做记录了，如果说之前那些都是师徒间的聊天，那现在就是上司对下属的工作布置，是师父对徒弟的耳提面命了。 “负责人还是我，但我没办法写这个故事，所以，我想是你来当主文案。负责整个故事框架的撰写，和世界观建设。我来辅助你，帮你过稿子。然后，文案组的话，观熹、李烽……再加一个丁辰吧。然后美术让房安馨负责吧。虽然原始设计是金渊做的，但金渊真的是快忙疯了。他现在还需要负责《故事的诞生》的设计，暂时就不给他加担子了。” “唉？没有管理运营吗？这个我管不过来啊。”咖咖有些害怕。 “那再加一个谁？”岳清言问道：“我对公司也没太熟，谁还有空的？或者你觉得合适的？” “鲁一未如何？”咖咖想了想。鲁一未的名字比划可少了，可这个有趣的家伙，却是公司里综合管理能力最强，多线程统筹能力最强的几个人之一。不过因为进公司时间不长，加上对综艺节目完全没兴趣，这才没有加入到《故事的诞生》项目组，现在还在银英项目组帮忙呢。她选择银页，还不是因为她是银英粉，实际上，她进入公司之前，压根没读过银英，还是进了公司之后在公司的氛围里补的课。之所以选择银页，并且留下来，因为在她实习试用的整个几个月里，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叫错她名字。 “可以。很合适。”岳清言点了点头。 一个新世界的建设团队就此成立了。 第八十六章 洪流 鲁一未见证这个世界的开端，是从一次临时召集的会议开始的。 和这个年轻无比的公司一样，她也算是个新员工。学文化产业管理的她，是被老师推荐来这里实习的，然后毕业之后就顺利进入公司。在她眼里，这大概还算是一个有趣的工作。当然，最初的原因还是她觉得公司上上下下都挺有文化的。往来的邮件和短信都格式完整，很少有没头没脑的信息。而且，要是上司没把事情交代清楚，谁都可以去怼上司。 而在内容创作和管理部门的几乎每个人，自己写的东西上或多或少都被岳清言改动过。而且，岳清言在公司内的会上说过，他的修改如果有不合适的，或者是错误理解了创作者的意图的，随时都可以找他。虽然岳清言只是固定来公司开会，但在邮件里，在公司的群里，他总是会尽可能快地回复各种问题。要是没回消息，多数就是在写东西或者开会。这种比较扁平和谐的气氛，也更适合创作者的成长和发展。然而，这是一个对公司管理者和运营者极不友好的方式，这意味着更繁复的流程管理和文档版本管理。 如果不是足够好玩，鲁一未大概不会足够有坚持吧。 被召集到岳清言亲自参与，还拉着咖咖、房安馨一起参与的项目里，鲁一未觉得还是有点紧张。但是，当会议开始之后，她就发现，厉害的人物真的是厉害。岳清言改过的小说开头，看着的韵味完全不同了。 咖咖写的开头是： 当历史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它就变成某种可以以被予取予求的东西。扛着武器的现代人回到古代，任何人都是天下第一高手。而历史，不会拒绝强者。 记得开会的时候，岳清言看到这个开头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他并没有直言批评，而是另外写了一段，让咖咖参考。 那一段是这样写的： 在浩浩荡荡的时间长河中，总有一些鱼儿跃出水面，想要看看前面，躲开这块岩石，那个漩涡，想要逃开自己的宿命。没有一条鱼儿想啪嗒一声砸在岩石上。所以，我们的使命就是确保那些鱼儿死在该死的地方。因为我们，是来自更下游的鱼儿。 鲁一未觉得，两段文字说的内容是一样的。但岳清言开会的时候随手涂的这几行字，却仿佛有种既调侃又苍凉的感觉，让人仿佛能一眼洞见整个小说的质感。 而这个后来名为《管理员》的故事，当然并不仅仅只有这样一个小说开头那么简单。角色设定和世界核心规则他们就开了一天半的会，而后，关于运营准则和发展路线又开了一天的会。之后，则是定出了第一批的需求：人设、人物小传、世界主线编年史、小说的风格尝试稿、美术设计的概念草图。 而这些东西完成后，就会让鲁一未负责和光亿网络对接，看看要怎么谈这个合作。 鲁一未有些惊讶，这个事情就这么扔给她了？不过，她也就这么极为淡定地应承下来了。挺好玩的，不外如此。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岳清言之所以同意让她加入，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她不是银英粉。银页的项目会越来越丰富多变，不能总靠着粉丝心态来做事情。而且，热情总会退却的，就算是他们自己再怎么勉强，再怎么维续，总是会退的……而银页，不可能一直靠着热度烧下去，而是需要靠着大家的职业性。怎么在文化行业、创作领域搞出职业性，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坑。 不过，创造一个世界的感觉，还真的蛮好的。 岳清言他们，则要迅速开始进行第二次的事件组合抽取了。 这一次，他们倒是不用分散在各个地方，折腾那么一大圈了。第二轮抽取的行程略作了改动，他们集中在一家酒店会务楼层，在大会议室里进行抽取，然后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获得信息，填写内容，之后再一起到大会议室里看结果。这样，他们也就省去了来回奔波的时间，然后，知道他们自己挖了什么坑的时间也大大提前了。 给不同的人抽取到底决定哪个项目，也不是由佟月珑来负责了。而是从现场观众中随机抽选6个人来抽取，最后剩下的，那当然就不用了。 而观众是哪里来呢？当然是广大的粉丝团体中进行抽取啦。但因为这次借用的大会议室空间充足，可以容纳600人进行会务或者教学，名额还是很足够的，除了留出嘉宾、媒体的席位，至少还有四百五十席可以用。第十三舰队拿走了100个名额，明前文化拿走了30个，昌石集团加起来拿走了50个，其他的都会在微博微信平台上随机抽取的。虽然大家普遍都对十三舰队能有那么多名额颇为不满，但不可否认，这才是银页的自己人啊。 所以啊，能够来到现场，本身就是运气爆棚了。至于还能被抽取到，决定那些有趣的人到底做什么，那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仪式不必细表，总是到最后的名单还是很简单朴素的： what——关诗月 why——弥芜 when——周观澜 where——余沣 who——岳清言 how——孙尧昌 however——董确 除了孙尧昌再次抽到how之外，其他每个位置都换人了。然后，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这次为了更好的效果，有一个人填写完确认了，立刻就会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投射出来，然后，大家会越来越逼近那个有趣的结果。 首先冒出来的是岳清言：抛硬币字面向上的人。 董确动作也很快，或许也是因为however真的没什么用，他填写的是：用口哨吹雨中曲。 接下来是弥芜：因为不能吃兔兔不开心了 周观澜：晴天正午 孙尧昌：有英雄气概地 余沣：繁华的大街上 到了只剩下what的时候，那是最刺激的了。关诗月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大屏幕上投射出了她填写的内容：送便当。 ……嗯？好了？ 这次的活动真的是：因为不能吃兔兔不开心了，抛硬币字面向上的人在晴天正午，在繁华大街上，有英雄气概地送便当？如若不然，用口哨吹雨中曲。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这画面会不会有点太中二了。 然而，几人都来到了大会议室之后，看到这个结果，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大街上送便当嘛，还好啊，虽然前置条件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还未必轮得到自己呢，就算轮到了也没什么啊？ “那我们这就抛硬币决定到底是谁？”董确问道。 “我身边有硬币，”孙尧昌连忙贡献出来， 大家飞快地抛完硬币，然后岳清言就在哪里窃笑了，字面向上的只有周观澜和关诗月。对周观澜来说，这或许也算是个进步和加深关系的好机会呢。要知道，加入到这个团队，周观澜还真没和关诗月说上几句话。 “啊啊啊啊啊，干嘛我要写这个啊。”关诗月捧着自己脑袋在那边晃，看起来极为不满。 “怎么啦，送便当也是你写的啊。”岳清言问。 “我怎么知道会是自己啊。”关诗月没好气地说。 “你和周兄都没问题吧？我们明天开始准备。”在一旁等待多时的佟月珑说：“那么，在场的读者、粉丝朋友们。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要找人签名的？” 然而，现场喧闹也只是一会，得到了抽签结果，大家就得立刻开始分头准备了。周观澜和关诗月说了几句，宽慰了她一下，已经开心得什么似的。别人不觉得，岳清言可是有点愣。怎么这个周观澜碰上了关诗月就跟个纯情小男生似的，他不是说经验丰富嘛，看起来不像的样子啊。 关诗月也只郁闷了很小一会，她不过是想整人没得逞折腾到了自己身上而已。要说愿赌服输和敬业的表演，关诗月还真的是没得挑。 “关诗月，要帮你出出主意不？”房安馨倒是笑嘻嘻地开着轮椅，在后台问道。 “唉，好呀。有英雄气概地送餐……这要怎么做到嘛。” “通常，穿个紧身衣带个墨镜就可以了。”房安馨简直要笑出声来。 看着一旁施施然走过去的岳清言，房安馨毫不客气地叫道：“老岳，带我们吃饭去。” “唉？为什么是我？”岳清言一愣，他的确是没什么事，但他更想回家去看片子打游戏，最近好好放松了之后，感觉生活质量直线提升，甚至有点宅的倾向。 “废话，两个美少女主动要你带着吃饭，你有意见怎么的？” 知道这这个美少女祖宗没什么好吵的，岳清言乖乖走了过来，推着房安馨的轮椅就走了。关诗月则瞪大了眼睛跟在他们身后。作为公司“员工”，她平时和公司上下混成一片一点都不难。大明星完全没架子，那是很容易交朋友的。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老板”的八卦，版本还非常多。要知道，这可是一家非常擅长创作的公司。 而目前的版本是，美少女身残志坚，成功翘掉了健全校花女友上位……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是……这样比较有趣啊。 第八十七章 少女的敏锐 岳清言能够带着房安馨去的地方，一如既往，肯定是那些有无障碍通道的地方。虽然房安馨是很吐槽这个的，但也知道要是去那些街边有趣的小店，就真的是在给岳清言找麻烦了。何况，今天还有关诗月在一起，带着这姑娘，路边就别想去了。要是不乔装一下，关诗月估计连酒店都走不出去。 其实，关诗月对岳清言这帮人还处于观察和了解阶段呢。一开始吧，伍鸢飞将关诗月的经纪合同连着整个工作室扔给岳清言，虽然她也说不上什么抵触，但也觉得，是不伍鸢飞有些太高看这个小年轻了。而且，还是个性格温文，有气场没架子的作家。岳清言在任何场合从来不说自己是作家，一次都没有，一直是说自己是个作者。气场也是让人感觉亲切舒服的那种，但这种亲切舒服却又有种疏离感。你能被他很绅士地对待、照料、关照，但想要进入他的核心圈子，成为可以交流各种话题和心思的朋友，真的是非常难。但如果一旦进入了，似乎又完全不同了。 至少，关诗月对于莫尔笙折腾着跑去弥芜的公司里干活，因为觉得岳清言不够在意她这回事，就很不理解。过日子的感觉不好吗？娱乐圈里，多少情侣一年能见个几面就不错了，甚至在一个城市，隔着两个街区都很难见一面。但该秀恩爱就秀恩爱，私底下该说什么就直说。情侣的关键是交流，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在意，至于陪伴的时间长短……嗯，重要吗？没见人家整年腻一起的，该分还是分。 反而，关诗月对房安馨的感觉就比较好。房安馨明显喜欢岳清言，互相都知道，莫尔笙也知道，全公司都知道。大家开他们玩笑也不避讳她。但是，反而很坦然面对喜欢而不在一起这种关系。房安馨一直自嘲没腿少女怎么能和美腿少女比呢？但不管就性格和别的方面，房安馨都真的让人喜欢。关诗月现在在公司里的办公室还没落实，去公司就窝在房安馨那边。住酒店也不舒服，房安馨索性就让关诗月住她家里，反正房间多也没什么人。这两个家伙，现在混得可好了。 跟着房安馨和岳清言一起吃饭，关诗月也想解决一下自己的疑惑。比如：那个周观澜是咋回事？ 岳清言也没把他们往远里带，就让房安馨的车把他们一行送到了新天地，安达仕酒店一楼有个很棒的上海菜餐厅，但有着一个超级土的名字：海派餐厅。（现在在重新折腾，以后就没这个餐厅里。痛不欲生。这真的是个超棒的餐厅。在这里缅怀一下。） 虽然没有包间，对关诗月还是有点影响，但好歹酒店的管理和安保都不错，倒是不担心被骚扰。 房安馨今天找岳清言当然是有事情想说，而不是故意找个吃饭的机会。真要是想简单一起吃个饭，她跑去岳清言家里也有好多次，拉岳清言去她家里也不少，压根就是吃外卖什么的都行，超级随便的。但真有事情想谈，她还是会注意场合、气氛等等。而拉上关诗月，大概是为了证明，谈的不算是私事吧。 “你是不是又想写什么东西了？”点完了菜，房安馨开宗明义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岳清言侧目道：“我什么都没说没写啊，池袋系列还差着远呢。” “你做的古代特战小分队的设定，太完整了。”房安馨笑着说：“我们也算是共同战斗过吧，你都把想法做那么完整了。后来咖咖那么一提，你才游刃有余拿出了想法来。说没准备，谁信啊？只不过，你没把准备落在纸上而已。你办公室里，关于历史研究的书都快堆不下了。” “想是有想，但是，真的是没时间啊。”岳清言也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池袋才写了不到六分之一。我听你们的，这个不着急，放慢节奏。搞《故事的诞生》确实比较轻松，不过啊，怎么说呢……脑子里的想法憋得难受，但确实也没时间想通透了。这个就交给咖咖写，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那么，给我写脚本吧。”房安馨说：“我想画漫画。做美术策划工作是很带感啦，而且和金渊大大一起工作，学到了好多。可我毕竟是个画手呢，学到了，就想自己去试试。不过，想不出来故事。现在也简单，找你呗。” “想画什么？” “幻想一点的故事，飘一点的，倒是不用特别流行的题材，也不用是大卖的题材。我还是希望有些探索性。短篇连缀或者是长篇连载倒是都可以。” “现代还是古代，还是未来？” “没所谓唉，你看过我的画，知道我擅长什么类型的。你给主意啊。” 岳清言想了想，他是真不缺故事创意，只是故事创意反正都是要经过相当加工才能完善起来的。在题材可以无限宽泛的情况下，这个选项真的是非常非常多。 “明快一点还是灰暗一点？” “灰暗一点没问题唉。太阳光了的傻缺作品我本来就不看啊。” “阳光和傻缺还是有区别的好吗？” “也不大啦。大比例是很类似。” “你到底想黑谁？” “又黑不到你身上。你写过阳光的？” 岳清言耸了耸肩，说：“我有两个题材给你选，一个是近未来科幻都市向的，一个是古代灵异奇幻向的。不过，科幻那个，你的战斗画面还不行，得加强啊。” 房安馨哼了一声。她自己知道岳清言说得没错，她的画风是形体准确漂亮，静态构图强，色彩强。但战斗和动态，她是真不特别擅长。画也能画，但张力不够。 “这个不用你担心，有战斗的，我让老爸的保镖们照着脚本现演，拍了照我照着画！” “土豪总有办法。好吧。” “故事是这样的：在若干年后，人类为了控制犯罪，发明了一种机制。通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观察和评估人的情绪表现，并将情绪表现划分成几个等级。30分以下是绿色的色相，代表健康、积极，心理压力指数和情绪都很健康。40到60分是淡黄色色相，代表有压力和负面情绪，而60到80分则是压力比较大，负面情绪累积严重，需要监控监管。80分以上则是犯罪倾向，那就是监管起来。超过100分，见到可以直接击毙。” “卧槽那么暴力啊……”关诗月插嘴。但这时候，房安馨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这个很带感啊。” “这个社会结构中，有专门执行对80分以上的逮捕，和100分以上的击毙之类事情的小组。因为人的心理会因为各种事情变化，其实评分也是在动态变化的。所以，应急的事情也就不少。在这样的社会中，心理色相测量是个非常强大的求职评估工具，主角是个女生，心理色相评分奇高，简单来说，是个无脑傻白甜。所以，反而是她能够选择的职业无比宽广，可以去任何机要部门。而在这种情况下，她选择了执行小组。” “然后就遭遇了各种事情黑化了？然后，对抗的敌人中，肯定还不是一般人，怎么测量都不会变颜色，心态其稳定无比。嗯……肯定还有心态其绿无比的人，作者最恶劣的犯罪之类。女主开始怀疑自己三观，怀疑整个体系，然后被一路黑化和带歪。当然啦，最后要是要走积极正面一点，可以最后女主还是坚定守住了自己的心理色相，坚持以自己的正义去解决问题，要是不想这样，那就彻底黑化也行……哇塞，这个故事好。” “你看，你自己其实也能想出来啊。”岳清言赞赏道。 “真不能。没有你一开始的这些设定，这些矛盾也就没办法存在了。” “对，故事本身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知道了一个系统的设定，也就知道了里面可能存在的问题，尤其是运行在人类社会中的各种系统，哪有没问题的？无非是问题出在哪里。以心理色相来分析人和评估职业，和我们现在以性格类型和心理测量来分析人，是一个极端化的推进。可是，你没给别人他想要的选择，他的心理是转向正面还是负面呢？这就是个问题，也就是说，系统本身具备了一个独特的马太效应。再然后，我们都知道，总有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信不疑，我就是对的，我就是正义的，我就是神……反社会人格等等，其实是无法被这样的形态评估的。或者，我们就设定成无法评估。这就是这个系统的问题。我们都想得到。”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真的是批发故事，拍脑袋就有了。”房安馨叹了口气。 “是啊，要引爆故事的矛盾，那就要设计一个流程。首先是要通过一个角色，带着你去了解这个系统，然后，必然是这个角色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然后开始发现更多。主角就是这个意思。主角分为两种，一种是穿线的主角，有时候我们觉得故事里配角更有意思，主角反而不讨人喜欢，多数是这种，通过主角的运动串联故事，他是功能优先于性格。而另外一种，就是性格表现型主角，性格、情绪表现优先于剧情串联。功能和性格都不能少，这个滑块就看定位在哪里了。”岳清言笑着说：“而在这个故事里，只有主角是个傻白甜，才能最大限度暴露问题，激化矛盾，以及做出足够的反衬。那角色设定改怎么弄，也就很明显啦。” “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这层道理的？”房安馨问。 “有一阵了吧。” “你……干嘛要想这种故事本源的问题？虽然，这个真的很厉害……” “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写不出故事来。对我来说，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事情。”岳清言淡淡地说。 房安馨和关诗月在那一刻都感觉到，岳清言并不是在开玩笑。 第八十八章 日常状态 被大家关照着不要把自己埋在写作里，这一点岳清言认可了。但是，不代表他一定喜欢这样。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个M，喜欢用写作来虐自己。而是，一点习惯了当一个作者之后，思考各种各样的桥段就成了本能。一旦停下来了，反而会感觉到各种不爽。所以说，驱动作者最好的动力并不是这样那样的催稿，而是下一个故事。 现在，岳清言就是这种状态。以前的各种故事桥段当然还在，但到底要不要写，怎么写就是个问题了。比如他现在把《心理测量者》的故事拿出来给房安馨，就觉得挺有趣挺合适的。他当然会结合房安馨的想法和创作特点来重新规划故事： 比如，故事的主调不再是日式的纠结，而是机构内的不同立场的磨合和协调，更多地对外表现集体荣誉感之类的，只要这个一旦站得住，故事立刻就非常本土化了。 再加上里面的反派，也不是个那么癫狂的人物，而是在反社会的心态上加入了更多细致妥帖的层面，也就是把槙岛圣护朝着汉尼拔教授的方向推动了一把，或者，是把他往《黑名单》里的RED的方向推动了一点。甚至有一个方案，是把《心理测量者》和《黑名单》两个故事合并，但这样有些可惜。岳清言以前可以说是《黑名单》的脑残粉，对RED这个角色异常喜爱，还是想以后好好拿出来玩一把的。只是，这个题材实在不适合在国内发表…… 至于故事的大阴谋大谜题要如何设计，岳清言也有自己的考量。日式的故事，搞定了一个人就搞定了一切了，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岳清言有些想把故事设计成两层的谜题，首先是搞定了反派大BOSS，但是，这却是他自己布置的。通过自己的死去断绝一切线索，然后让自己以前布置下来的各个不同路线的阴谋自行衍生发展。当自己不存在了，那联系所有这些的阴谋的关键点就消失了，这个以整个社会制度为赌注的大阴谋，才变得真正完美无缺。而主角和团队，则需要在各种细枝末节中抽丝剥茧，去反推反派大BOSS的想法，思维轨迹，乃至于从他的疯狂中整理出一丝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理性和逻辑。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个版本的《心理测量者》就不得不采取大型的倒叙插叙结合的方法来讲故事了，一开篇先要搞定反派大BOSS，然后发现这才是开始，主角和团队解决一个又一个事件和阴谋的时候，就在不断抓出背后隐藏的反派大BOSS的伏线……一个死去的人，却仍然活跃自故事中，其实也是很带感的。 但这样对故事的要求就高了，岳清言就算一开始没有想好所有的伏线，至少也要把一些主要的东西列出来，或者是做出有足够可能性的中间层去解释这些伏线的问题。像破解资料啊、发现密码本啊、一个装着无数东西隐藏着谜题的密室啊都是做这种缓冲的解释层的常用的手段。反正，选一个就是了。 随着岳清言的讲述，房安馨不停地点头。岳清言几乎已经将这个故事的大部分前置设定和开篇的剧情都想明白了。说的东西稍微整理下，可以直接开始画第一话了。而随着岳清言的讲述，房安馨直接从手边拿出纸笔——这些东西是直接装在轮椅上的——开始画人设草图了。 这种效率，看得关诗月矫舌难下。 “你们一直是这么干活的？”关诗月问道。 “差不多吧。我们真要聊事情，其实不花多少时间。点透了一些关键的地方，其他互相都很理解了。”房安馨笑着说。 “那你们之前不是还为了池袋西口公园的故事调研了几个月？那你们……” “就是因为之前调研了几个月，配合才能那么默契啊。说到一个角色类型和性格，我只要说几个词，安馨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默契也是要有共同的知识、经验基础的嘛。你们演戏搭戏不也是？” “嘿嘿，我才演了多少啊，几个组有对手戏的演员，没一个重样的，我哪知道。”关诗月笑着说。 “学校里呢？” “我其实都没在班里待多久。成绩是不错，可长期在外面拍戏啊。你觉得我履历这几年是怎么刷出来的？”关诗月无奈地说。 “好吧……”岳清言有点头痛：“反正默契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仿佛是不讲理的大人在哄小孩子。”关诗月说。一脸无辜。 岳清言的头更痛了。 关诗月问：“你在香港搞的电影，快好了吧？” 岳清言说：“朱总说在谈排片，谈完了就有日期了。反正都做完了。” “羡慕啊。还是听董确说起，才知道在香港你的能量不小。要是早点认识你，当你手下，估计就能进去拿个角色吧。” “想在香港拍片还不容易，我们手里攒着一堆香港那边的事情呢。不过现在还在保密期……朱总还要去北京那边斡旋一下。”岳清言叹了口气：“我答应把你的经纪约拿我手里，就是因为有这个事情垫底，不然，我哪里有这方面的资源啊。岂不是耽误你了……” 岳清言的眼神四处扫视，最终观察到了一些异常。 “对了，你在北京惹得那个大麻烦，到底是什么来头？” “干嘛提他？”关诗月泄气地说：“是个三代吧，叫叶军，哪个大院出来的不知道，因为我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但听说，他爷爷死的早，父母都是烈士，后来就一直跟着厉害的长辈和圈内大佬混。算是北京一霸了，只是不显山露水，因为只要有事情，其实没什么动手的机会。这些还是冯叔叔告诉我的。干嘛提他啊？那么烦人的家伙，可算是让我躲得够远了。”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的人盯上我们了。” “啊？” “外面街上，马路对角那边那辆MPV，里面的人一直在关注着我们这方向。街边，两边都有，各有两个人，来回过马路走过去又回来，保持一组人在距离我们不到100米的直线距离上，从我们到这里吃饭就开始了。餐厅那边角落里，那对情侣，很亲热吧，但一直在关注着这边，我们这边上菜，有人起身，以及每隔15分钟，那个男的都会手机上发点什么的样子……目前就看到这些。不过，我想酒店大堂里也有人。” “不是吧？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在上海他们也敢……” “你整天带着墨镜之类的，掩饰身份。但碰上这种事情，他们预先准备个穿着一样衣服，也带着墨镜的呢？只要不在监控底下，把你塞上车然后换个人，行人们注意不到的。” “你怎么发现那帮人的？” “记性好。”岳清言笑了笑。照片记忆这个技能，真心是超级好用。不然，虽然观察人是有办法，但绝对没办法把情况都整理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 “回安馨那边风险也不小，那边相对偏僻了点。” “我叫保镖来！和你一起出来现在我都不让他们跟着了。”房安馨压低了声音行若无事地说。 “没事。这里距离远山会所，步行也就几分钟。我们去那里。”岳清言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帮人盯上自己一行，但稍稍分析也就知道了。如果盯着自己，那完全没必要挑这种时间地点。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跑来跑去。房安馨现在也差不多，家里、公司里、公开场合，都是有着比较好安全保证的地方。但今天唯一安全状况出现变化的就是关诗月了。她跟着岳清言和房安馨出来吃饭，这个完全在计划外。不然，关诗月现在就住在房安馨那边，之前则是住酒店，出现的地方也就是住所和公司，以及《故事的诞生》的现场。 不管对方想不想在市中心见缝插针地采取行动，至少盯梢这个事情他们干了，看起来还挺专业。岳清言可没兴趣冒险，当然还是以最坏的打算来应付。如果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那就最好。 “走着去？”关诗月愕然。 “对，而且，你别戴墨镜了，有人认出来多注意你才好。没几步路，不会引起围堵围观的，上海这边比北京淡定多了。” “这样……他们就不敢了？那个远山会所，靠谱吗？” “冯与山先生的地方。”岳清言觉得没必要说更多了。“我打几个电话。” 岳清言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龙禹源，说了下现在的情况，龙禹源立刻派人过来接他们，号称是给他们引路。而且，来的是个穿着管家套装的金发碧眼的德国青年，是会所的工作人员，但也有相当的护卫能力。岳清言的时间凑不上，所以现在其实还不算是远山会所的会员，没经过面试环节，但他却已经和远山集团有着不止一项业务的牵连了，完全是自己人。而且，龙禹源可明白如果关诗月出事会是什么状况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周观澜。 “周大哥，关诗月的情况，你调查怎么样了？北京那边什么情况？” “别提了，是个混蛋。我和他说项，他说没门……他也不要时间长，就要关诗月陪他几个月。妈的，仗着后台硬，这都敢说。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 “你什么时候和他碰的。” “今天上午，怎么了？” “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怎么样，反正是盯上了。我和龙禹源说好了，我们几个先去会所呆着。事情不解决，就不出会所了哦。” “这小子还真敢！”周观澜怒气勃发：“行，你们呆着，事情我来解决。” “行。等你消息。” 等那位德国管家过来之后，他们就结了账一路朝着远山会所走去。房安馨还让司机开着车慢慢跟着他们。而走上了街道，岳清言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刚才发现的几个人，已经装作各种各样的理由和行动，又围绕着他们在布控，但几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关诗月不做什么伪装，的确是被认出来了，但路上行人也就是远远指指点点，哪怕凑近也会隔着一定距离。有人靠近，那个德国管家就会上前阻拦。房安馨的电动轮椅，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他们这么走着，盯梢的人完全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就这样，盯梢的人看着他们一行人，泰然自若地走进了远山会所。 一进会所，安顿好了人，岳清言和龙禹源悄然走到一边。岳清言问道：“那个叶军，是什么来头？” 龙禹源苦笑着说：“家里长辈都是为国牺牲，到了他，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但是呢，还是有人要记当年欠下的情分，多少会帮他。没什么人喜欢他，但的确是也没怎么想动他。另外，他过去几年里，作为中间人，促成了几件挺大的事情。搞掉了他，也许会有变化。因为他搞定的几个事情，一个是哥伦比亚，一个是俄罗斯，一个是巴西……” “就是不讲规矩讲人情的地方……”岳清言笑笑：“我懂。” “所以啊，叶军觉得没人会动他。或者，至少这几年里，几个事情进展到一定程度之前，不会动他。以及，事情结束了他要是不想牢里呆着，要么出国要么死，所以尤其肆无忌惮。如果，他真的怎么了关小姐，以我的判断，多数也就是控制起来，还需要他去连接外部的那些人和资源，但确实是会好吃好喝供着，不算有什么事。” “拿他没办法？”岳清言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 “恐怕是，至少我没办法。老爷子得到消息了，他说他去打几个电话。” 第八十九章 清晰简单干净 “这事情居然惊动了冯老爷子……”岳清言觉得，这个人情真的是非常不好欠的。 “没事的。老爷子其实并不忙。”龙禹源说。 不过，冯与山的面子似乎在这个叶军身上也不怎么好用了。冯与山没有透露是那个层级给的反馈，对方的态度是：调停没戏，这家伙是个疯子。但如果你们能清晰简单干净地处理掉，别给任何方面留理由，我们也就当没看见了。态度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但的确说明，冯老先生问的层级足够了，不然，压根不会透露这种干掉他吧，但千万是个“意外”。但这种信息，对还是个作者的岳清言来说，能量级别有点高。 “这是什么意思？要干掉他？我……我只是个作者啊。” “不知道。有点棘手了。”龙禹源说：“你们先在这里呆着，反正只要在公共场合，他也拿你们没办法。” “反正，就先到这里吧。别告诉她们。就说冯老爷子在协调解决。” “叶军不会出境，所以这个比较麻烦。不然，就是花钱的事情了。”龙禹源一点都没有他说了可怕的事情的觉悟。 “那就变成了这么个问题，第一，我没能力那么干，第二，我恐怕也没立场那么干。”岳清言的心里还是有些恼火的。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种纠缠在利益里的麻烦。“而且，我确信我不会那么干。” 岳清言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决不能是这种所谓的清晰简单干净。他甚至有点后悔知道了这个事情。要是叶军再出事，不管有没有关系，都会变成和他有关了。上午周观澜打电话和叶军谈崩，下午开始问圈内的反应，过一阵叶军挂了……嗯，太合理了好么。 岳清言都怀疑是不是想干掉叶军的某人透露了这个事情。从现在起，他的所有通信都需要开始注意，完全避免提到任何这一类的情况。当然，向周观澜吐槽此事不在其列。要是不吐槽，反而没人相信吧。 龙禹源看岳清言如此反应，笑了笑。岳清言是个聪明人，看起来是有点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了。叶军要么死，要么从这事情里脱离，再别碰关诗月分毫，但这件事情必须有明确的出手的人。不然，出了任何事情，都会至少有部分怀疑归咎于岳清言和周观澜。当然，这类事情应该还是以周观澜背黑锅背得多。但是，这样一来对周家就是个严重的打击了。或许周家会纠结在这个事情里很长时间脱不了身。别看叶军不讨人喜欢，但他毕竟还是有背景有后台的。 岳清言给周观澜打电话的时候，说得很简单：“你找点人来，我们毕竟还是要有各种活动的。别在这段时间出事就行，保证我们能正常活动。然后，千万别动手。” 周观澜挂了电话之后一头雾水。保护人，当然没问题。和国安打个招呼，和北方工业打个招呼，基本就没事了。叶军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投鼠忌器，但这么搞，搞成持久战了那就尴尬了。国安和北方工业本身也缺人，卖他面子没问题，要是人用的时间长了，那要有说法的啊。 而且，岳清言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他完全没想到，岳清言仔细想了想自己能用的资源和技能，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到了展现我的学术能力的时候了。” 岳清言又开始写《银英》了。一天之后，网友们读者们都疯狂了。但是，这一次岳清言写的并不是小说故事，而是《星际战斗指挥学》。大家都乐呵呵地看着这个书，当作是岳清言给大家的福利作品，可以看着玩的。 第一章的内容，是先预设了银河帝国和自由行星同盟的各种基础战斗单元的战力，并且结合之前的设定集、世界观网站上的材料，把相关的解释、配图乃至于一些基础的名词解释都做完了，光是这部分就有几万字。这部分倒是大半是现成的，公司里早就做完了，准备出一个指导手册。但老板要征用这部分，那当然完全没问题。 而第二章，就是星际战争的基础设定元素。不再是简单的三维的战场，考虑的东西也要多出很多，包括引力、加速度，整个战场展开的立体维度和空间占据，战舰的各种不同火力在无比漫长的距离上的散射和衰减，甚至还有战舰战机进行超高速机动的时候，由于非常接近光速而导致的对时间、空间的错位畸变的补正…… 基本上，看到这部分，粉丝们都是张口结舌。宴火大大你来真的啊，这个我们看不懂啊。 但是，其中不少理工科的学生们看到里面的各种公式，来劲了，一个个结合情况进行验证核算，发现……真的都对唉。 然后网上就一下子传开了，这本《星际战斗指挥学》可能……可能是真的…… 当几个好事的在校生组织了个兴趣小组，用编程方式建立模型去模拟这些数据的时候，图形化的显示真的能展示出星际舰队对抗的许多特性。然后，兴趣小组就扩大了。没几天，他们就搞出了一个有趣的星际战争模拟器。随后，银页文化和他们联系，注入更多力量和资金，协助他们把这个东西真正开发出来。动作之快，仿佛岳清言和银页文化就在等着这个一样。 再之后，第三章是关于舰队的火力编制的，以及如何组建动态的小型空战格斗部队在火力中的通路……光是这部分，就让大家看得快疯了。而其中，提到了复合式的兰开斯特方程。兰开斯特方程是一战时期诞生的战斗模拟和计算方式，其实在《银英》中的这部分用的并不是这个名义，计算方式复杂太多了。但岳清言想要抄这部分，可就没办法用书里提到的那些人啊，完全没有这种传承和论文引用，虽然可以一样说是一个虚构作品中的虚构部分，但那样透露的信息就太多了。你要是做仔细了，那就意味着你整理清楚了整个里面的学术传承体系和学术路线。要是随便写，那别人也不会当真。所以，还是直接以兰开斯特方程的名义来改头换面比较好。 几个军校里学战役指挥学的学生拿到这玩意觉得看着挺像真的，就模拟了一下，发现原来真的能算，和模拟情况非常吻合……而这本书里的数理逻辑都那么靠谱，会不会这整本教程都真的能用呢？于是，在这本书发布后的两周后，这事情被捅到了上面。 军方立刻严肃地就目前发布的成果进行复查和演算。用了三天时间，结合了岳清言发布的第四章：火力准则的内容，基本确信，这本看起来名义很吓人的《星际战斗指挥学》真正具有相当的学术价值。当然，没用。可是，其中有关火力编制，有关现代立体化战役的一些算法，部分直接能用在航母编队的战役层级的指挥和控制上。 然后，军方拿到了岳清言的履历等等，上上下下一面懵逼。倒不是说岳清言可能窃取国家机密或者有别的不轨行为。这玩意他想要偷，也没地方给他偷啊。国内完全没有这类学科研究好么。到了最后，结论仍然是，这是岳清言结合自己撰写的《银河英雄传说》的世界观系统，结合自己的军事理论研究和观察，用脑洞搞出来的一本非常翔实可靠的军事理论著作。虽然不知道将来真正的星际战争会怎么样，但是，至少就目前来说，基于人类的想象，这可能是一本迄今最为全面的星际战争作战指导书。 “把岳清言给我弄过来。”某位大佬自己书房里就放着已经几周目的《银英》全套。之前他是当作政治意识形态小说在读的，现在忽然发现：这情况不大对啊。 随着岳清言自己开始的这个《星际战斗指挥学》的连载，大大激发了《银英》系统的粉丝和读者伪造各种靠谱和不靠谱的学术和文艺文档的热情。《孤独星球：奥丁旅行指南》《海尼森人文地理》《自由行星同盟建筑标准》等等作品层出不穷，甚至有人下载了各国政府常规的各种文书和表格列表，开始逐一在银英架构下实现出来。 大佬一发话，大家自然要去执行啊。但很显然，大佬还是很器重岳清言的。而且，假如他“瞎扯”的这套真的管用，那就意味着他具备通过自己的想象力去推演规划战局、战略形态，乃至于各种其他理论架构的能力。这就意味着，他可能是个比局座脑洞还大很多，并且还能去落实的人……各种星际战争的游戏也好故事也好电影也好，视觉效果是一方面，其实看设定，对真正研究军队的发展的人来说，还是各种各样的值得翻白眼的地方。建构故事和建构理论，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但这个《星际战斗指挥学》，可以说是从一个极高的高度行构筑了星际战斗战略准备、战役指挥和战术微操的全方位的理论。要不是知道岳清言是个小说家，都以为他得是星际时代回到现代的穿越者了。 去强行绑来？开玩笑吧……万一这家伙将来变成顾问了来上个课，还不得整死自己啊。 下面的执行人员自然没那么傻。可他们派去了解情况和建立联系的人，却发现岳清言、房安馨和关诗月，处于国安和北方工业公司的人不算特别严密和无缝隙的保护中，似乎只是向某些人表明，这些人我们罩了，你别动。 军方这就纳闷了，这岳清言是怎么了？这种安保阵势，不妙啊。 过来邀请岳清言的是个25岁的年轻军官，邢剑，倒是没那么愣头青。不过，当他打探到的消息里出现叶军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是这家伙啊，那就一切都明白了。岳清言摆明了用专业性诱拐军方来帮他解决麻烦呢。 邢剑倒是没多犹豫，直接找上了岳清言。 第九十章 恶人自有善人磨 邢剑到达岳清言临时设置在会所里的工作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上传新一章。他更新学术居然比更新小说都快，这让无数人都以为，这个《星际战斗指挥学》是早有预谋的。谁能想到，他居然真的是现写。而且，为了装样子，岳清言还专门搞了整套的数值计算和模拟工具，随时随地进行方程的演算核算。 对岳清言来说，通过这次的完整“抄袭”，他了解了原来技能有着很大的漏洞在里面。原先，他以为《星际战斗指挥学》是个用不到的学术，却没想到，这里面可不仅包括星际战斗指挥的核心层面，还包括与之相关的各种分支工具和理论。其中，最常用的就是高等数学，虽然只是和书中提到的各种方程式、算法相关，但这已经非常可观了。意味着岳清言现在能看懂各种基础的数学表达。等于，额外学了半个技能。 这就让岳清言尤其开心，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些宏阔的，主题很大的技能，都会如此。看起来还是很划算的。 亲眼目睹又一章内容上传发布，邢剑心里有些紧张。上头可是希望岳清言停止继续发布相关内容，至少先等军方审查过，改过一部分数据之后再上传。就他们得到的消息，十三舰队中已经有人开始着手将这部作品翻译成英语法语了，要不是内容实在是有些艰深，很多专用的学术措辞实在是不好翻译，现在英语法语版都快上传了。 邢剑表明身份说：“岳先生，我是国防科技大学专业教研室，前瞻性战术研究室的研究员，中尉，邢剑。” “你的……身板和反应都不像是研究员啊。”岳清言奇怪道：“而且，就算是研究员……你确定是前瞻性战术而不是CQB吗？” CQB指的是室内近战技术，现在军警这方面战术都需要掌握，用于城市反恐等等非常好用。岳清言这么一说，邢剑倒也没有被戳穿的感觉，而是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也是专家就行了。这次我受命前来了解一下您创作的《星际战斗指挥学》的相关情况。不瞒你说，这本书，在我们那边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 “是因为太像真的了吗？”岳清言自信地笑了笑：“不奇怪啊。因为这就是真的。” “发表军事著作，这么庄重严肃的事情，被您搞成了……同人作品创作。有些出乎意料。” “你还知道同人这个词？” “我毕竟也是个90后，不算太奇怪吧。”邢剑说：“从来没有过同人军事著作吧。” “从我开始未尝不可。”岳清言针锋相对地说。 “能不能和我一起走一趟？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有很多的问题等您回答。” “其他的我不知道，可你们肯定会在意对外保密的问题吧。这个其实很简单，全书在叙述星舰的操纵的时候使用的单位是密位，但我基本都没标到底是俄制密位1:6400的，还是法制密位1:6000的。我在全书各个地方都是混用的，有的是俄制，有的是法制，这个只有我自己知道哪里用的是什么。其实，区别也不是很大，但对于一定得较真的战争来说……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吧，有些地方好像算错了。” 邢剑一愣。“似乎，还没来得及发现。这几天，还在检验前半段的兰开斯特方程呢。” 岳清言邀请邢剑一起来到了会所的茶室。等到服务员退下，岳清言问道：“我不拒绝和你一起走一趟，但是，你们出手保护我们的安全如何。” “据我所知，就是关诗月一个人吧。你们第二次《故事的诞生》节目出勤的时候，不是也好好好的嘛？” “嗯，因为准备时间比较长，就是上周。但是，叶军开着车就在附近活动。没下车。他远远看了一会就走了。” “叶军来上海了？” “是啊。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针对谁。但是，对我们这帮严防死守的升斗小民来说，还是很怕啊。” 邢剑嗤之以鼻：“你们还算升斗小民？” “冯与山冯老爷子出面去问，得到的回复是你们看着办，别留手尾就行，我们是没办法的，利益牵涉太深了。”岳清言冷冷地说：“你觉得呢？” “于是就激军方出手？” “你来了，至少说明不是没用啊。”岳清言说：“当然，也没完全准备靠你们。既然有人说他利益牵涉深，那就搞明白。周观澜你知道吧，还真是挺有办法的。之所以不准备动他，因为两个俄罗斯石油矿区，一个南美的铜矿，一个非洲的铀矿，他虽然不是主事，但或多或少居中牵线。然后，国内呢，他也前前后后帮过不少人。还好，他帮的人里，百分之七十一都被双规了。” “你说这个是……”邢剑有些被吓到了。如果这时候岳清言能够掌握情况到这个阶段，那说明，他绝不是没准备的。 “我当然是没什么本事去影响这些那些人。但周观澜有啊，如果你们好好做做功课，反正很快也会发现。我帮着出主意，周观澜找人行动。估计现在还在国内，还敢帮叶军的，估计已经没有了。也是意识到风声不对吧，叶军来上海，也有想要摊牌或者想要翻盘的意思。国外的影响力，鞭长莫及吧。” “你们……”邢剑说：“那岂不是不需要我们了。” “其实呢，真的不耍手段我都不知道我那么厉害。用的全都是合法手段哦，只是营造各种集会和巧合……我的脑洞很厉害的，你懂的。而且记性也好。真的是合适的白纸扇人才呢。”岳清言自嘲道：“然后，南美那条线。冯老爷子搞定了。我觉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请，但冯老爷子说那个矿很有赚头，而且反正是落在中国人手里就行了。我觉得，相比于叶军和他的那些伙伴，我更愿意相信冯老爷子的道德水准。” “一个月里？”邢剑说：“那就剩下俄罗斯和非洲了呢……” “叶军自己去警告北方工业公司别管我们的事情。得罪人了。北方……路子很野啊。他们搞定了非洲，好像花了一辆坦克，四辆装甲车，以及轻武器若干。” “那然后呢？感觉你不需要我们了。” “我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自然代表着，其实现在我已经不怎么担心叶军了。他还有一帮亡命徒手下。我们不想玩暴力手段，所以也就没处置。但，至少现在不怕叶军了。我从上传新书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我想激军方出手，但是，我想说，我没那么天真。我从来没觉得一本虚拟的军士理论作品能有那么大价值。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周围所有人的认为，我确实借了军方的外势。因为这个，我应该有所表示。至少，我肯定不愿意得罪你们。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一起合作绸缪的地方呢。” “哦？”邢剑说：“比如呢？” “其实呢，我不知道这些我脑洞出来的战略战术有没有用，好不好用。但我好歹写完了呀。要么我就不发了，或者网上发个猴版。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置。我也可以用讲座、座谈等形式，把我如何考虑这些问题的逻辑讲给你们听。并且，只讲给你们听。”岳清言说：“这是个短期的合作。长期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缺什么。我的全部身家也买不起一辆99式吧。估计终生成就也买不起一家歼20吧。至于海军用的玩意……大概除了船上的盒饭，我就都买不起了。不妨你们划出道来。” “空手套白狼？你倒是玩得很溜啊。”邢剑笑了笑：“你想要什么？” “首先，我说出这个要求之后，我不会承认的。另外，你们可以先收货后估价，看看值不值得。我已经准备好了课件PPT了。要试讲也可以。真正的全本《星际战斗指挥学》哦。”岳清言顿了顿，说：“我想彻底消除叶军这个隐患。” “行。我明白了。原来学术也是可以杀人的。” “你们是暴力机关，我不是。我的战斗力，自保大概都不太够。我也想自己能杀上门去，一骑当千。但生活毕竟不是无双游戏啊。而且，就算有能力开无双，也会有后果的嘛。我可不想变成著名监狱作家岳清言。” 邢剑从会所里出来之后，先把情况汇报了上去。大佬的指示很简单，让他来，1200人的大讲堂里开讲。挑选军校和军队现役部分文职和实务军官，分配好战斗、勤务、技术等领域的比例。上课，然后挑错。岳清言能自圆其说，能把这个挑战熬过去，那一切好说。 然后，邢剑动用了自己相当的人脉，去核实岳清言刚才所说的，他和周观澜联合策划和实施的各种事情。然后，他就沉默了。如果一个月里那么密集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都是岳清言策划的，那这个家伙黑化起来真是有点吓人。而周观澜的能量也相当不小。 原本，周观澜就不是得罪不起叶军，而是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哪怕在人脉上。周观澜想平掉这个事情，如果大家互相给个面子，也就过去了。无非是因为叶军正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下，有些无所畏忌了。但是，岳清言和周观澜，居然重新将恐惧注入到叶军的心里……这真是太可怕了。 岳清言的行动，让他想到了那些著名的谍报和阴谋大师。他可不知道，岳清言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能执行和成功，花了六天时间，写了一本书叫做《史迈利的人马》。他本来想写本谍报或者阴谋小说，争取刷个相关技能，浮士德给他的附加条件是，一本书里，一半以上的人是同一个职业……嗯，那就简单了。一本书的间谍，多爽啊。 岳清言抽取出来的技能叫做：阴谋大师。 阴谋大师 来源：乔治·史迈利（《史迈利的人马》） 简述：按照资料完整度，以所期待的结果倒推过程和起始点。资料越是详细，推理过程的准确度越高。该方案本身具备一定容错性，初始状态下，单一事件具备3点容错点数。每个点数可供消除一次与推理结果不同的执行行动。该技能可持续升级。升级所需要的事件数量，按照斐波那契数列递增。每提升一级，推导事件的准确度提升，容错率些微提升。每5级增加一点容错点数。 得到的道具是：文件袋 文件袋：置入文件袋的任何物品，在其转运过程中，皆不可被阅读和理解。对非收件方，内置所有文字内容皆以密码方式呈现。 为了自保，岳清言真正被逼出了底力了呢。接下来，就看最后几步落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吧。 第九十一章 白纸扇的威力 “岳清言真的那么说？”大佬名叫秦太和。得到邢剑发回来的一些消息后，他很是诧异。 秦太和的副官名叫胡庸，其实一开始听邢剑转述岳清言所说的，也无比诧异。他当然不能这么就对秦太和汇报，而是先做了一番深入的调查。其实呢，也就是把北京那边的一些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了解了一下他们到底帮着做了啥。 “他们首先针对的是那个，外号叫老刀子的家伙。其实，一开始完全没人意识到，这是一系列行动的开始。”胡庸说：“老刀子是叶军一开始进入掮客这个圈子的时候的引路人，后来就跟着叶军干。算是他那个体系里的一个介于中坚和高层之间的人物。感觉，如果不是岳清言，大概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家伙。” “这次出手甚至不是国安的人，而是昌石国际的雇员。他们租了一辆卡车，朝着老刀子住的地方附近的便利店送了一批货物。也的确是对方订购的，但故意弄错了数量。但是，老刀子一直要去那家便利店买半熟蛋，他每天会去买三四个下酒。这个，对身体是不大好……” 秦太和白了胡庸一眼，说：“说重点。” “因为便利店门口堵着了，而且……半熟蛋被买光了。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情甚至不是周观澜安排的，可能真的是个意外。我调了视频，在卡车到便利店门口前，半熟蛋就卖光了。” “于是，老刀子只能步行去两个路口之外的另一家同品牌便利店。然后，路上由于一辆车的突然变道，路边一辆女高中生骑的自行车歪了下把子，撞上了老刀子。然后女高中生就帮着一起送老刀子去了医院。老刀子到不算是人渣，压根没追究，让那女生回去了。女生完全不知情，但那辆变道的车子是昌河文化的人开的。不算违规，只是意外变道，说是路面反光太强了，晃眼的时候手下意识反应转了方向盘。调了监控，路面反光强这点也可信。所以，如果不了解情况，这就是个很小的意外。老刀子没受重伤，但还是住院了。而后，叶军因为没人值守老刀子家里的电话，北京圈子里调动人员的反应速度下降了很多。客观上，这是后续的行动基础。只是，我们至今没发现，岳清言是如何发现老刀子是叶军的圈子里处理各种杂项的中枢。叶军自己处理各种大事，调派人员和处置日常需求的活都是老刀子在做。”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叶军旗下和相关人员，酒驾被抓了四个。其中三个反抗了，被折腾了刑事拘留。另一个，罚款，然后行政拘留了。这个人呢，是叶军在做的一单涉外交涉的主要联络人和翻译。不过，这些发生，叶军也没意识到是有人在做什么，而是说似乎今年各种气运都不行。去了寺里拜拜。” “我想他的运气并没有因为去拜拜而变好吧。”秦太和说。 “当然了。他晚上去一个姘头那里，发现姘头脸色不对。追问后发现，姘头的……另一个男人查出来艾滋。那张检查单是拿错的。国安干的，只是拿错，真有人查出来，然后故意被塞进那家伙的报告里去了。叶军打了那女人一顿，然后去医院无比担心地折腾了两天。在这两天里，金玉物流的一个包裹站点着火，因为之前没通过消防检查，老总被带去问话了。人货栈就被封锁着。但货栈里，有叶军的东西。叶军去找人疏通，发现，他要找的那个处长，封闭学习了。学习班是昌河教育出人，国安想办法折腾安排的。然后他好像还问了几条线上的情况，或多或少都找不到人活着帮不上忙。而这个时候，叶军才意识到，好像情况不大对，仿佛自己的四面八方都在发生问题，他就算倒霉也不会那么倒霉。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真正的有力证据到第二阶段才自己展现出来。这是北方的人干的，活比较糙。本来是想要叶军感觉到恐怖的，比如那边无所不知。也就是把他手下的人做坏事拍下来，堆他门口。但是，北方的人把犯事的打晕扔他门口了。然后用红漆在门上写正字。我相信，这时候叶军也是蛮崩溃的。” “北方的人是平时憋久了没得玩吧？”秦太和犹豫着问：“就这些？” “其他的基本也都是这样。对国安和北方的人来说，这种事就是随手就能安排处置，没有违反什么规定，没犯罪，就是很多的错漏、巧合，然后诱导着对方自己把事情给做了。就有些略微有嫌疑的，反而是周观澜直接安排昌河的人去做。但是，不到两周时间，叶军已经发现自己简直举目皆敌，找不到可以吩咐做事情的人了要快。” “这有点狠啊。” “周观澜的情报调查很细致，这是基础。但是，这么点时间，让叶军完全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而且似乎没人没办法反击，这个真的很厉害。而且，基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有的事情你真要理解成各种巧合也没错。可叶军在北京的人，一半在牢里在医院里，一部分现在还在封闭训练呢。”胡庸说：“岳清言用我们的反应来吸引住了叶军，而且，在动手的时候，很多人也是为了扰乱叶军的观察结果，让他各种难堪。也有些事情，就是消耗和分散他的注意力的。我感觉，叶军似乎是怎么都会中招，无非是中多少，以及反应如何。叶军立刻就去了上海，但呆了两天又回来了。我想，应该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吧。” “叶军还是胆子小了啊。在国内不敢乱来。如果他真的想拼个鱼死网破，岳清言和周观澜采用那么多烈度那么低的暂时性策略，还是一种迷惑和欺骗啊。一方面叶军是没人可以用了，另外，这些也都是临时性的处置。他是在展示强烈的，一定能说服军方出手的态势。可是呢，他和邢剑说的时候，却又是用自己，和叶军的情况，作为筹码，其实还是一种欺骗。那就是叶军没什么了不起，他就能搞定，而他是很有价值的，值得军方出手。”秦太和想了想，啧啧赞叹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利用三方循环欺骗和做烟幕的局的？真厉害啊。” “唉？他是这个意思？”胡庸想了想，一下子也明白了：“对啊，原来是这样……” “这些行动可是深得情报工作三味啊：经济、有效、动静小。要不，考虑吸收他？” “国安已经在吸收他了吧……”胡庸苦笑着说：“行动部门的老大前几天和岳清言见过了。似乎岳清言没答应。” “他……这个小说家有点厉害啊。脑洞真的能那么大？简直让人不能相信啊。” “但没有证据支持他受过类似或者接近的训练……目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说的，他是个小说家，脑洞大。” “你怎么看？”秦太和问胡庸。 “岳清言很有价值。现在，其实，就算我们不出手，国安都准备解决叶军了。情报策划能力，这个……是培养都培养不出来的。” “你看？”秦太和笑着说：“现在变成谁出手岳清言欠谁的人情了。你去安排下好了。” “唉？真的出手？” 秦太和点了点头。“叶军这种毒瘤，还是干掉的好。之前有人说不动，那有不动的意义，但现在要动，那有动的意义。本来这就是个没有对错的问题，就看谁能承受后果。岳清言他们连海外线都解决一半了，够彻底了。再这么纵容叶军，那就是国家机器没面子。这家伙有点过分了。但是，岳清言……我挺喜欢这家伙的。现在其实他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了。不说写东西，搞文化产业，这些还真不放在心上。但是，情报工作能力，这个设局能力真是让人称奇啊。这家伙怎么想到的。三个似是而非的方面，混在一起怎么都能说通。简直是多年老谍报头子的能力了。《星际战斗指挥学》既然大家分析下来都觉得靠谱，那不妨听听，作为一个前瞻性的储备。交换条件要提，不过，事情先办了吧。岳清言绝不会不认账的。” “他都敢要挟我们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毕竟没杀过人。哪怕不亲手杀，他会觉得这个人不是因他而死的？不会的。归根结底，至少他目前还是个小说家。我觉得，是在香港那边，被陈兴宏带跑了点，觉得有时候暴力和极端手段也是能解决问题的，不然不至于这样吧？回头他上完大课堂，你带他来，我要和他聊聊。” “是。”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写小说。他想要证明，其实他真的只是个脑洞够大的小说作者。好像在赶着写间谍小说呢。” “真来？藏得住吗？现在还有谁信啊？” “写得很好。不过……” 第九十二章 重新定义一个作者 “不过什么？”秦太和看着自己的助理胡庸一脸纠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看了以后我忍不住去核实了一些情况。比如，我找了一个英国的……外交武官，和一个以色列的，问了几个问题。他们听了倒是当场没什么反应，但过了几个钟头，都打电话问我，很严肃地，问我知道什么。” “哦？”秦太和说：“是写的就是真事还是……可能触及到了什么？” “哦，故事写的是海湾战争时期，一个英国SAS，潜入伊拉克，调查萨达姆的秘密武器的事情。还没写完呢。邢剑就把写完的部分发给我了。细节非常多，太像是真的了。但邢剑这几天一直就在岳清言那边，差不多是看着他写出来的，以及一些资料之类，也都是看到怎么查的……所以，不好说。奇怪就奇怪在，岳清言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啊，该查的我们都查到足够彻底了。家庭、社会关系、学习、思想状况、各种通信记录……说实在的，这么查都没问题，那就是不可能有问题。除非他从90年代开始就被MI5发展了。可神经病啊才会发展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再说了，他也不是上海人，上中学之前，他在的那个地方有任何外国人出现都很显眼的。”胡庸显然是非常疑惑。 很多事情，几乎所有事情，总是应该有一个合理解释的。但现在，对岳清言这家伙来说，除了脑洞大这个合理解释，几乎不存在任何别的解释了。还好是现在，如果放到几年前，这家伙光是写这些东西，都说不定会被间谍组织干掉或者抓起来审问情报来源。太像真的了…… “那就别解释了。照我刚才说的，该安排上课安排上课，该动手动手，不过……”秦太和笑了笑：“是不是需要动手，真的是个问题了。” 胡庸自然要去安排这些那些，但这时候，叶军已经真的是完全被吓到了。 从意识到是有人针对自己开始，他心里就不断在犯嘀咕。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老刀子一进医院，意味着自己手下各种互相联络会慢大半天甚至更多。叶军手里的很多人互相都认识，但关系和互相间的了解说不上太好。有什么事情，先问一下老刀子，他就会给个主意，去找谁能给你解决或者给你帮忙。然后，给那人再打一电话，说谁谁谁回头找你，我说的，照应着点。一件事情就这么成了，很轻松简单，也不是什么麻烦的活。但要命就要命在，他的主要联络电话是一个座机，倒不是不想换，而是叶军的手插不进移动网络方面，没办法保证数据安全。用以前留下来的人脉搞一条秘密的专线，反而来得简单。而老刀子一躺下，各种事情就要通过别人周转一圈了，以及，不是每个人都敢直接打电话问叶军到底该怎么处理的。就这么个联络效率下降，互相间联络不畅，加上后续的一系列行动，就完全让他手里的各种资源都乱套了。然后，一个个人倒下或者失联……这真是很可怕的事情。仔细想想，对方还没用什么强硬手段呢。 从叶军的角度，他怎么敢想这是因为岳清言不敢“教唆犯罪”，才用那么轻量的手段来折腾。叶军就想着，对方就这么示警，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要是真的下狠手，那还真不好说他能抗多久。叶军到上海去，也是示威和乘机想搞定岳清言周观澜的念头占了上风。 但是，人家完全不给这个机会，早就有人在周围保护着了。国安，北方的人倒也算了，意料之中。冯与山那边也派了人，龙禹源安排的，两个退伍的老兵；还有房安馨老爹虽然没渠道找够专业的保镖或者特种兵雇佣兵，但他是搞房地产的，手里人多啊，不差钱啊，硬是以施工现场管理培训为名义，附近酒店里塞进了六十个搞安保的退役军人，还通过各种方法，保证1公里内有个随时可以拉出来干群架，有足够的重型施工器械的施工队；伍鸢飞也不好意思旁观了，让老战友出面，安排了两个女保镖来，还让关诗月最好的朋友、闺蜜，陈意染也来了上海，同样把经纪约转给了岳清言。这也算是种表态吧。 这林林总总的安排之外，还得加上察觉情况不对主动提出帮忙的余沣。这种阵势下，除非叶军搞出一支全装备的特种部队，持枪械在上海市中心发起强攻，不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叶军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这么干，真要这么干了，那就不是人道毁灭的问题了。 而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邢剑去了上海，找了岳清言。叶军现在都快疯魔了，就怕下一分钟就有一队特种兵杀上门来死无全尸。可他更不敢报复也不知道该找谁报复，要知道，他该问的都问了。问到的消息就是：岳清言通过冯与山来问过，怎么才能说和。一个相关人说的是，不要留手尾……知道这个消息，叶军想要去干掉这家伙的心都有。现在他是真的知道了，到底周观澜这家伙，配合上岳清言这么个作者，到底有怎么样的动员能力。然而，太迟了。 当叶军在自家别墅里来回踱步，想着是不是找个地方避避的时候。已经有两拨人在别墅下面的下水道里意外碰面了。 “谁先到的？” “算一起到的吧。” 进行了这样一番无聊的对话之后，他们开始干活。10分钟后，别墅被夷为平地。理由么，当然是燃气管道年久失修因为不正常使用而发生了爆炸。不过，由于装置了双倍的C4，这个爆炸实在是有点剧烈。 当岳清言如约来到军方安排的多媒体教室，开始上课之前。邢剑把一段视频在手机上放给了他看。“事情已经办完了。”邢剑说：“炸平了，有些附带伤害。但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军方和国安一起出手的。至于其他的海外的手尾，你去打个招呼吧。接受你报复是没问题，但再之后，打交道的就是另一波人了。占国家便宜就不好了。” 岳清言点了点头，说：“谢谢，我会记得这个人情的。其他方面放心，房家、冯家、周家都是自己人吧？” “是的。”邢剑笑了笑。 军方和国安一起出手，核心还是看重岳清言的潜力。不仅是脑子，还有他身上牵连着的各种影响力，甚至是潜在影响力。 “你的小说准备怎么办？”邢剑一边护送岳清言走上大讲台，一边问：“这些，在国内发布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在海外发行的话。都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我只写了海湾战争，没写现在反恐啊。之后我准备一路往前写。写完海湾战争写苏联解体，写完苏联解体写冷战，然后是越南战争、朝鲜战争、二战……”岳清言笑着说：“最多把我当作是一个考据党吧？总不能禁止我写西方历史。不过，要说出版……你们有合作良好的欧美的出版社吗？以及，能给我介绍一些好的翻译吗？” “行。我去安排。”邢剑说：“上台之后好好讲。” 岳清言登台之后，完全没有怯场。他毕竟是面对过好多好多场大型读者见面会的资深作者了。读者见面会还需要控场和注意下面的秩序，不能太冷清也不能热闹过头。但在这种场面，除了第一排和最后一排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军人的家伙，其他人全都的笔挺。整个会场安静得要死，没有一个人说话。 岳清言的课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岳清言打开了电脑，身后的大屏幕上立刻就投射出了超级巨大的课件。这课件甚至不是岳清言自己做的，而是根据他做的版本，军方特别定制的高清版，让战舰等等的形态能够充分呈现，以及让舰队编队等等能够看清楚，而不是糊成一团。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写得《星际作战指挥》等等，是个大号的骗局。是，也不是。的确，现在完全没有星际作战的可能，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需要。战术之类，本身就是个扯淡的东西。因为它既不能被证实，却同样不能被证伪。不过，我在这本书上下的功夫，不是假的，里面的许多思路和计算方法，不是假的。我觉得，之所以让我来到这里，也确实不可能是因为我星际作战指挥的功力，而是因为我虚构，设想了一整套的作战模式，并且看起来似乎是成立的。”岳清言停了一停。 “我需要给大家讲述的是，我到底是如何从零开始构建一个看起来很完整的作战理论的。这种陌生的东西，到底是以怎么样的思维逻辑，被生产出来的。大家也可以参考，当你面对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的时候，这种思路是不是有用？以及改如何应用。” 岳清言的开篇就让大家心里一震。是啊，没人觉得岳清言的作战理论好用或者不好用，因为没办法用。但看着整本书觉得：真是够厉害。那么，这个够厉害的过程，才是关键。 岳清言用手中的红点激光笔指着背后大屏幕上的字，说：今天的主题是，一场战争的常识和反常识。 岳清言主要讲的，是杨威利拐到小萝莉菲列特利加的那场大撤退战役。然后将理论穿插在故事里，一点点地抛给在场的所有人。 第九十三章 变量 岳清言之所以挑选了艾尔法希尔大撤退作战为主要讲解对象，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青年军官杨威利成功诱拐了菲列特利加，而是因为这个战役的构成板块清晰，比较简单明了。而且规模还相当可控，并没有超级大兵团的会同问题。 艾尔法希尔战役里，帝国方面也就是一支分舰队。自由行星同盟则是撤退的主力舰队，佯做迎击实际上逃跑的驻防舰队，以及后来重编了的民间飞船群这些星际作战力量。主力舰队车队后，林奇少将带着驻防舰队“转进”了，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警备部队和指挥官，当时还是中尉的杨威利。 岳清言要讲解的，主要就是在林奇带着部队转进后，杨威利是如何利用这支部队为掩护，组织当地民众的撤退的，而林奇又是如何，在不对等信息的传播扩散下，落入帝国军包围，最终耻辱地投降的。 在岳清言写的这版《银英》中，并没有对这些信息战一带而过，本身就有杨威利如何释放错误信息，诱导帝国军误判的内容。其实是写的时候，岳清言觉得不把这部分写上去，总显得杨威利是个神棍而非一个将才。而信息诱导，最核心地就是准确估计敌人的智力水平和心态，从而有针对性地设计信息。但如何估计对方智力水平和心态，这就是个大问题了。然后，岳清言在讲堂上，罗列了双方可能发出，和可能接收到的各种情报、信息，然后一一讲解在实战中被接受或者忽略，被正确理解或者错误理解的可能性，以及排列组合出的各种各样的结论。 光是这部分内容，就讲了快有一个小时，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在想我了个大槽你们写文的心思真多，玩战术的心都脏。但又不得不佩服岳清言的这种事无巨细地罗列和分析，逻辑上推论也基本没什么问题。其实，这部分的内容，很多都是可以在现代的信息战里用到的。 第二个大板块，是讲述舰队编组的方式方法，以及为什么杨威利能够在艾尔法西尔有如此之高的动员能力。其实，归根到底，是信息化优势和军队对于民间的信息压制、宣传手段等等。这部分比较犯忌讳，岳清言也就没展开讲。他最后还是把编组的要点放在了技术化编组方面。 相对于传统的飞行、航空航天，宇航飞行中，自身物理速度的问题反而不太重要了，考量的更多是跃迁飞行的速度和精度。 岳清言将艾尔法西尔的民间舰队，分成了高速高精度、高速低精度、低速高精度、低速低精度这四个大类进行虚拟编组，然后设想了各种长途跃迁飞行可能碰到的问题，以及解决预案。 基本上，能进行高精度跃迁的舰队，在编组上、活动方式上的优势非常明显，后期的断后和佯动都是由这些舰队来进行的。至于跃迁同步率，则需要引入更多的参数，依靠数据链进行时钟校准等。 由于跃迁飞行、光速飞行都会影响到时间，在宇航作战中，实时的时钟校准以及如何计算不同速度下的时间损失、通信率损失和补偿方式。当然，这是需要特殊的技术的。而岳清言也就是提了这么个概念罢了。 而随着岳清言的逐渐讲述，在场的人发现，他并不是在讲战术如何设计，如何互相之间攻心斗智，而是在讲述如何将战场上可能存在的变量导入到自己的考量中，并且用各种方式去隐藏自己的已知、未知，并最终落实在具体的行动中。 这个似乎是他一以贯之的行为逻辑，那些了解岳清言最近的所作所为的人不由得如此想。但是，在已经成熟的系统中导入新的变量，意味着要么是对变量的数值化评估非常强，能够迅速建立数字模型，并纳入到综合计算系统中去修正决策；要么就是推演能力特别强，能够将变量迅速归入到感觉、直觉的层面，进行模糊计算。当然，在星际作战中，模糊计算的成果需要靠着客观的计算系统去验算核准，但，照着推演的结果去倒推计算，这个过程要简单相当不少了。 这也就是所谓的天才、将才、帅才，在越来越复杂的战争中的价值：用智力、经验等，帮助计算机从穷举法中解脱出来，找一个更正确的方向进行定向运算。而将才、帅才的算路，指的也是这种。如果说本身的计算系统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形，那越是厉害的人，越是能通过自己的经验和思考，切分越小的一个扇形。如果这个扇形只有很微小的角度，那就是直接的可执行的命令了。只是，执行层面的计算，还是不可或缺的。 岳清言的这种说法，其实已经很接近现代战争的理论了，并不特别星际。而将这种思考方式的功能和作用整理出来，岳清言也就已经足够厉害了。 整整一个下午，岳清言一直到六点才讲完这一讲，比他预计的时间长了要有一个多小时。但台下的反响还是很不错的。因为是高度抽象的星际战争的理论，大家对部分内容还需要消化，但对于思考思辨的功能，以及如何引入变量，如何纳入思考体系的这部分，还是很有感触的，甚至可以说是获益良多。 上完课，岳清言已经累得几乎要直接睡着了。好在还被邢剑拉着去食堂吃了饭，然后才滚去睡觉了。秦太和胡庸，则在一个小会议室里一边回看录像，一边评价着岳清言的表现。 “现在我倒是真的有点相信他是脑洞大。”秦太和赞叹道：“思考缜密，构架宏大。逻辑体系也没给人诡辩的感觉。虽然他的说法还是从故事，也就是演绎结果的角度出发，但真的是很厉害啊。” “是啊。”胡庸认真回应道：“总觉得，用来写故事太浪费了。” “他折腾死了叶军，也是在讲故事啊。只是里面的执行的角色照着他的脚本演出而已。这么理解就行了。而且，他并没有写YY故事，而是现实向的，略带点悲观色彩的故事。你看他的应急预案了吗？” “看了。很细致，很了不起。不过，之后怎么办？顺其自然？” “让人保护好他。多出国活动形成直接感觉。其他的，不用多管。”秦太和犹豫了一下，说：“他还小呢。真要走这条路线也麻烦，看几年再说吧。再说了，国安那边招人简单，我们这边嘛，有需要能找到他机型。毕竟又不可能招他进军队。” 秦太和叹了口气：“这种好玩的小家伙要是多几个就好了。” “算了吧。就这么一个已经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来了。” “别说，之后得看国安了。”秦太和说：“让他把课讲完，然后送他回去。这次的课程视频按照一般等级保密。” “您不见一下？不是说准备聊聊的吗？” “下个月我去上海的时候再说吧。”秦太和说：“我也是读者啊，穿着制服扛着军衔，我让他签名题赠。你信不信他会写请你不要杀我这种题赠？” “哈哈哈哈哈，他还真的做得出来的。” 岳清言的命运似乎就在大佬的几句话中定了下来。不过，岳清言其实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把他从作者这个角度拔出来一截了。这一次，来到军方安排的地方，讲了几天课，然后回到上海，其实身上已经无形地有一层保护色了。现在任何人想动他都得做好准备：军方和岳清言关系不错，也许会出手帮忙的。再加上之前就能扯到一块的冯与山、周观澜这些人，他身边的关系亲厚的保护力量相当厉害了。 但真正了解岳清言的人，却知道他这次差不多是一边炫技一边认怂，反正最后也绝不出手动叶军，硬生生还是最后撬动了军方和国安下手。后来有人统计过，岳清言到底在这个那么大的局面里直接间接调动了多少人，引起多少关注，算下来大概有一两千人。可奇妙就奇妙在，除了包括秦太和在内的少数几个人，在得知事情全貌后得出了正确的判断，大部分人都觉得仿佛岳清言什么都没干，就是发了个学术专著级别的“同人”，然后被军方叫去开了个讲座。仅此而已。 关诗月当然不会那么天真。虽然不好说是看着岳清言一步步行动，但至少一直在左近。她也完全不敢离开。 关诗月和后来到来的陈意染，基本没有看懂岳清言到底在做什么。但看得到的则是周围聚集了许多的人，各种来历的保镖。而后，当叶军无声无息地挂了之后，这些人有陆陆续续散去。再然后，离开了几天的岳清言，行若无事地回来了。 关诗月倒是很淡定，而陈意染却有些吓坏了。对于把她的经纪约直接无条件转给银页文化，她心里可犯嘀咕了。虽然有关诗月给她打气，说没事的，只是利益输送。但陈意染总觉得，输送的这个利益不会就是自己吧……以岳清言表现出来的情况，似乎要怎么她一下，她完全抵抗不了啊。 于是，当岳清言第一次召集关诗月和陈意染开会的时候，陈意染快紧张死了。 第九十四章 被人误解是强人的专利 陈意染第一次来到银页公司的时候，被内部的装潢风格震惊了一下。而进入到岳清言的办公室，却发现办公室乱成了一团，似乎在准备搬迁。 关诗月喊了一声，岳清言才从书堆里爬出来，把一大摞书放在一旁，和他们一起去会议室了。 “怎么啦？是要搬家？”关诗月问道。 “办公室快不够用了。佟月珑通知我说，让我把这件腾出来。综艺的策划、设计，商务部门以及以后的经纪部门，制作部门，全都搬到楼上。对了，你们应该不要工位吧？” “我们要工位做啥？”关诗月和陈意染面面相觑：“我们向来只在老板需要的时间地点出现啊。” “行，那还好。佟月珑不会炸了。搬过去都好像很快要工位不够用了。”岳清言苦笑着说：“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 其实，随着银页文化最近这段时间的扩张，佟月珑也有些顶不住了，她毕竟只是擅长于策划和执行，但对公司架构和管理，完全没概念。只是现在也只有她在工作上资历上能够来兼带着管理这些事情。现在的公司扩张，都是大家商量着办，然后以业内推荐为主来录用新员工。 可是，大部分仍然是在内容运营、出版、编辑这些前端的领域，在经纪方面，其实岳清言一个人都没招到，不得已只能自己联络着在做。伍鸢飞把两个姑娘扔过来，合同对接是佟月珑处理的。其实吧，岳清言一开始没看合同，反正就原样照着移交过来的合约走呗。岳清言还是这几天才发现了合同好有问题。 合同年限是10年，经纪提成是第一年80%，逐年递减。到第十年，则是降低到50%。这个比例好像有哪里不对啊，岳清言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合同年限也有点太长了，违约金又是奇高无比，基本上关诗月和陈意染就得在公司干满十年，没啥指望提前走了。 但从公司立场上，这当然是有利的，也没理由主动提出和她们改合同。到了有可能起纠纷的时候，作为一个筹码抛出来就是了。 而整个合同里，大概唯一算是对银页和岳清言有些约束的，大概就是每年至少需要让关诗月和陈意染个人的收入计提达到40万以上，逐年递增，到第十年则是100万。 关诗月自然不用担心，岳清言最近的运作，在《故事的诞生》之外，已经让关诗月签了《倾城之恋》的电视剧女二，另外还有一个电影的客串。《故事的诞生》给关诗月带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些，还有两个产品代言，以及，作为北方工业公司的业务代表，走穴几个防务展……这个合同据说周观澜没参与，而是北方工业的人自己开发出了明星的新用法。在谈判的时候，不大了解行情的北方工业的代表说：“一年，跟着走四个防务展，两个航展，加起来，700万够不够？很不好意思啊，据说车厂签代言人都送车。我们老总是让我们照此办理的，但是我们不生产车，想着送坦克大概不大好开……全都折现又有些那个。所以，我们送一辆便宜的，东风猛士顶配，我们负责改装。放心放心，不会太夸张的。然后呢，和一辆坦克之间的差价，可以折合成租借各种装备的抵扣费用。只要你们有拍摄动作场面需要借各种东西，我们都能搞定或者帮你们定制生产……比如啊，你们要拍二战抗战，生产一辆日本坦克做做样子的话，大概，成本也就几万块。放心，我们只收成本价。” 所以，现在关诗月林林总总，一年收入大概能有2600多万。扣掉给经纪方的80%，到手也有500多。而且，现在关诗月的团队的费用，基本上都是公司在出钱，平时压根没多少用钱的地方。至于说在上海买房子，那就想多了，限购呢。关诗月基本已经确保了来上海之后，收入不但没跌，反而有了比较明显幅度的增加。 但这个合同搁在陈意染身上，也难怪她会想着这是不是伍鸢飞把她送给了岳清言当情妇了。每年当然不会只有最低的几十万，但算算，甚至不算是个特别高的包养价格啊。而签了十年，是不是就等着她之后要么就真的变成岳清言的长期情人？还是人老珠黄了才有自由？总之，陈意染想得可多了，内心充满了恐惧。 而随着对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事情的了解，陈意染想着要不我就从了吧。这家伙年轻，性格也不错，对人也很温和，是个作者又不闹人……要是没什么恶劣的房事习惯，其实当作男朋友完全不难接受啊。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偶尔嘀咕着和关诗月商量的时候，一开始关诗月是震惊，后来则是内心笑到中伤，表面上却循循善诱，把自己闺蜜往沟里带。因为，关诗月足够聪明，也发现了周观澜加入团队，其实就是冲着她来的。甚至岳清言确定邀请她，都是因为周观澜在推动…… 周观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那还另说。但岳清言这么干，就算是欺负自己了。那为了给岳清言找麻烦，就让自己的闺蜜惊恐不定一阵呗。有被害妄想症的女生可是很可怕的。而关诗月知道，陈意染不仅是被害妄想，还有些口嫌体正直，脑子还有些一根筋……伍鸢飞把她扔来上海，除了陪她，本来也有给岳清言补偿的意味在，还有，那肯定是陈意染让人哭笑不得地又惹了什么事情了，还是别在北京的圈子里当笑话了。 就这么里外里，清楚明白的清楚明白着，糊涂的糊涂着，这次简单的经纪人和带的艺人之间的对话开始了。 “诗月你的助理没问题吧？司机呢？” “还好吧，用得到那么多人吗？不是解决问题了吗？干嘛还让保镖跟着？” “你还嫌人多？你的助理小宋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你这边事情多来不及处理，我都准备再找一个助理给你。然后，你的车也要换了，以后要不你用东风猛士当保姆车？” “你认真的？” “不是……但再买辆GMC或者奔驰给你觉得有点贵，你要是松松口说句好啊说不定我就混过去了。” “那辆东风猛士有什么问题？”关诗月现在完全掌握了岳清言的逻辑了。 “哦……北方改的，所以，他们在车里装了武器……顶棚本来是单层的，他们装了夹层，车辆加高了有10公分。然后夹层里有一挺折叠的机关枪，备弹200发。操作台上有个小型的可以翻开的辅助操作杆，把保护栓拔掉，上面夹层就炸飞，弹出机枪……车体加固过，据说等闲卡车撞不散。至于动力……反正不是原厂的，我没搞明白，你也别问了。” “我还不如要装甲车呢！”关诗月气呼呼地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的销售代表问我要哪个型号。我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没敢接话。” “你还是给我买车吧。GMa也就160多万嘛。”关诗月其实很清楚岳清言并不是操心这个钱的问题。 “行吧。我尽快搞定。你的业务已经够多了。暂时就不给你接重量级的业务了。然后，今天把你们两个叫过来，是因为有个事情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唉？什么？”关诗月问。 “合作的那个游戏有下文了，剧情文本咖咖交了一部分，美术设计和程序组都开始动了。然后呢，要拍摄宣传片了，我想让你们一起领衔，作为这个游戏和这个系列的代言。我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钱，所以，来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 “我没所谓啊。这个挺好玩的，我没问题。有哪些工作？”关诗月反问道。 “我也没问题，听您的安排。”陈意染连忙说。 “除了短篇，游戏里的角色台词是全程语音的，准备让你们来。但这个……我有点不确定，这周找个时间想进棚录着试试，也好给游戏那边一些做测试的素材。再之后呢，配合宣传，以及游戏上线后配合宣传活动。” “老样子呀。”关诗月想了想说：“没问题啊。拿分成就行，老板我相信你。意染这边，你还是得给她找新的业务啊，光是音频录制，没多少钱的，你准备饿死她么？” 陈意染连忙说：“不不，没有没有。我之前在北京也没什么业务，还好吧，有些零碎的小事情也够我养活自己。我很好养的。” 关诗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意染，跟他客气啥？” 岳清言无奈地说：“我可是第一次当经纪人，要不是找不到人，我才不会作者事儿，太麻烦了啊。” “你又不跟场……还好目前都是熟人的项目，不然你这经纪人老不在，我们还不得给欺负死啊。”关诗月哼了一声说。 “唉？这样的吗？”岳清言沉吟了一下，说：“这周来不及了，下周我跟着你跑一周看看。” “好啊好啊。”关诗月开心地说。 “意染，明天跟我去一下游戏公司吧。我看你是学舞蹈的，外貌、形体和运动能力都很强，我们明天去做一下动态捕捉的测试吧。女性角色的形体动作，就以你的为准好了。这部分是公司出资，不能按照通告价格来。别的业务不用着急，让我这个新手经纪人找到点感觉再说。”岳清言苦笑着说。 “好的。也……挺有意思的。”陈意染一头雾水：这到底算是什么业务？ 她们和岳清言又聊了好一会，主要是关诗月在说，之后才一起离开。在回去的路上，陈意染问：“诗月，这是什么意思啊？” “唉，你台词课多少分？” “65，刚及格。” “那你录音的时候跟着练吧，我觉得吧，他是有业务准备着，但你的台词不行的话，不敢给你。” “真的？” “他手里好几个影视项目呢，无非是时间问题。” “那动态捕捉……” “你千万这个项目上和我保持一致，不要保底，我们就要分成。老岳做故事做这种，眼光太好了。肯定是分成更赚。” “哦。”陈意染说：“这样啊。应该没问题。反正，老板又不能看着我饿死。” “那肯定不会。他都要对你形体做全面的掌握，甚至要建模了……” “唉？做动态捕捉是这个目的？” “你说呢？”关诗月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玩味的微笑。 第九十五章 在错误的道路上 对陈意染来说，这日子肯定是不好过。岳清言虽然带着她去做了动捕，但他全程并没有在一旁饱餐秀色，而是在和光亿网络开会。 其实，也没有什么秀色可以看。动捕对于操作人员，体能消耗真的是太过剧烈了。身穿严严实实的紧身服，透气性还不怎么样。上面固定着反光，绘制着标识骨骼系统的线条，整个人的好体型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而且，动捕可不是你做一次动作就行了。为了保证采样准确，和有比较多的组数动作可以用，哪怕正确完成动作都要重复个好几次。一些简单的劈刺、踢腿的动作倒还好，拉弓射箭之类的静态动作也不怎么费力，但那些翻滚，变速跑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为了游戏中的动作在做步行、小跑、加速跑、冲刺以及半蹲状态下的速度变化，陈意染加起来大概在技术车间里来来回回跑了有一公里多。翻滚躲避攻击，翻滚起身还击等动作，难度也是极高。不仅要严格按照动作指标从A到B，还要注意控制动作姿态，保证动作采样的准确性一致性…… 岳清言开完会回到技术车间的时候，陈意染正在技术车间里的小会议室，睡着了。 “她表现如何？”岳清言问光亿网络的技术总监。 “还行吧。毕竟不是专业的，但就业余来说，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光亿的技术总监李雄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直男。“不少动作做了四五次，才能成功一次。而且，体能不行，今天才捕捉了3个多小时。一般我们都是按照4个半到5个小时安排工作的。下次，你还得带她来，至少还有一个下午的工作。如果顺利的话。” “好的。我明白了。”岳清言连忙说：“我也会回去督促她做好体能储备的。” “岳总，你这么说话，还真有点经纪人的意思了。”李雄调侃道：“别太为难她了。我们的工作还长呢，按部就班来就行了。” “放心吧。” 陈意染这时候已经累到了都没办法自己坐起来了。岳清言只好抱着她送到了车上，然后又挪到了会所里的房间里。只是，让人有些想不到的是，陈意染这一路居然一点都没醒来，而且她的睡相超级鲜美：微微皱着眉头，双手虚握着拳头凑在一起捧在脸颊一侧，整个人蜷成了一团，仿佛是一只大猫咪。岳清言抱着她的时候，她在睡梦中还是用额头抵住了岳清言的胸口蹭了蹭……这就更像猫了。 岳清言对着这样的女生，也真是没任何办法。只好等着她醒来，而在陈意染睡着的时候，他就在会所的那个工作室里看书，写一些桥段准备。 陈意染睡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这才迷迷糊糊醒来，主要还是饿醒的。看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会所躺在床上，她大为惊诧地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幸好，还是自己睡着前自己穿上的。小女生的心机也体现在这些小细节上，几个节的打法保证了她会清楚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脱过衣服。 她打着哈欠一路走到了岳清言的工作室，问：“老大，有吃的没有啊？” 岳清言抬起头，说：“你在房间里叫送餐不就好了？” “这里吃太多了，想不出吃什么。” 岳清言随手从桌上抓起一包苏打饼干扔给陈意染，说：“吃几片垫一垫，我们出去吃。” 岳清言带着陈意染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店，一家夜宵为主的店。店主也是个不怎么差钱的，是个投资圈的人，为了自己，以及朋友聚会而搞了一家小店。食材、工艺、菜色乃至于环境的私密度等都是一流的。里面全都是一个个的小隔间，从烧烤到大菜基本上都有不少选择。 岳清言给陈意染点了吃的之外，就给自己要了一壶酒和两叠小食，陈意染在哪里伏案大嚼，而他却靠在墙上，捧着KINDLE读书。 陈意染稍稍缓解了饥饿感，觉得自己这么对待老板不大妥当，这才开口问道：“老大，今天……我表现怎么样？” “很能吃苦，这个我满意。但是，工作进度一般。” “哦。”陈意染有些沮丧。 “别着急。慢慢来吧。我对你的定位也不算清晰。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完全没谱啊。当初伍总签我之后，除了和诗月关系之外，我也不知道啊。说我长得好看，可这圈子里，谁不好看啊……”陈意染叹了口气说。“我是学舞蹈的，可达不到表演级别，反正几个核心的剧团肯定是没戏。地方的团，也得靠渠道推荐吧。我家里也就是小康以上，供我读艺术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啊，在学校里就各种攀比，特别花钱，要不是诗月帮忙，推荐了几个剧组去串女四女五之类的，我就是连化妆品都买不起的土妞啊。” “伍总对你评价还挺高的。”岳清言没太理会陈意染的自怨自艾，说：“真要是送你进剧组，女四女五没难度。香港那边，诗月已经确定了。我准备把你推荐给《无间道》，至于是女二还是三……看情况了。而且那是个男性为主的戏，至少电影版是这样，你要是发挥好，女一吧。出镜率不算高，但至少你的资历可以刷起来。现在已经在筹备建组了，你下周跟我飞一次香港吧。” “这样真的可以？”陈意染有些忐忑：“我连作品都没。签在银页，您手里，我都算是关诗月的添头吧？” “无所谓啊。不然，我怎么养活你啊？”岳清言苦笑着说：“我又不是真的是经纪人，当然也只能在自己熟悉的资源圈子里给你们找机会。” “老大，你到底是准备怎么安排我啊？” “这个游戏的采集和录音搞完，我准备让你去一下《银英》动画片那边，配音。”岳清言笑着说：“虽然你自己说台词不行，但意外地，发现你其实声音表现力很到位。去试试好了，配个辅助角色，锻炼一下。然后香港剧组，大概够你呆到年底了。因为可能是电影电视剧套拍的，周期略长。然后嘛我就不知道了。看到时候情况再说。” “老板你都安排好啦？很厉害啊。”陈意染由衷地说：“有时候啊，提前两三天才确定，然后就要各种赶行程。如果提前都确认了，那自然最轻松了。” “关诗月现在身上那么多合同，有羡慕吗？”岳清言问。对于公司管理者来说，这种问题肯定会问，而且，也不在意被问到的人到底是什么回答，关键是对方的态度和反馈是不是真诚。只有这样，才能加深了解，以便规划以后的工作。 “羡慕啊。但哪行都讲天赋的嘛。诗月多厉害，我早就知道了。哪怕撇开人脉不说，女演员的这张脸有多重要，真的是没得比的。诗月适合各种角色，我呢，说得好听是有些媚，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标准情妇脸情妇音。这类角色，现在剧里反正都往拜金脑残写，要啥演技啊，找个网红就是本色出演。” 陈意染苦笑着说：“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啊。老大你也看过我们合同，知道是个很么情况，十年，就是绑死在你手里了。我一开始，看到这种合同是想要拒绝的，可是……我没得选择呢。一开始啊，我以为就是送过来给你当玩物的，但反正经济上不会亏了我。我也不甘心，不过最后不还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做了多少思想斗争。” “那你放心，我没这个意思的。”岳清言苦笑。现在，自己其实还在纠结下一步的发展，每天都在考虑各种问题。但偏偏有人把他开始当作大佬了，这真的是个大误会啊。 “这事情……谁知道呢。”陈意染撇了撇嘴说。 “你的底子很扎实，舞蹈、声乐、表演都不错。诗月的路线你未必适合，你说不定也有别的发展路线呢。你到底对什么最感兴趣啊？看看有没有和我们的创作方向契合的地方，可以一起来尝试一下。”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最初是想考戏文的，后来也一直没放下。写东西和您老人家没法比，但做到准确通顺没问题。” “你管我叫您老人家？就这样还敢自夸准确通顺？”岳清言不满道。 “这是尊敬！”陈意染咳咳清了清嗓子说：“我也不敢说，让您指导我写作，但我有兴趣朝着表演和创作结合的路线去试试。我想当一个，现场能改对剧本的演员。” 岳清言想了想，说：“这比你问我要资源难多了。” “我也知道啊，这不是标准路线。像我们这样的，签了经纪公司，各种表演和发展路线都有模板，也就是到了你这里，我才能提出这种不标准的方案啊。” 岳清言想了想，说：“可以试试，说实在的，这比你说想上个综艺上个剧对我来说简单。我们先别太着急了。先从读剧本会开始吧怎么样？” “好啊。”陈意染开心地说。 “我觉得，对你来说，这不见得是条正确的道路啊。你看，录动捕、配音当CV现在再折腾剧本环节。这是越走越远了啊……” “老大你又不会饿死我，怕啥啊？” 第九十六章 新职业新工种 其实，陈意染已经做好准备吃几年苦，苦练基本功，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打动岳清言给自己安排个好点的出路。她这时候想的已经不是好角色差角色的问题了，而是，反正某种能养活自己能有发展的路线就行。当然，这也和闺蜜关诗月给她洗脑无不关系。 现在岳清言已经持有多个公司和实体了，已经开始分身乏术了。他最缺少的其实是一个能够懂得他的创作意图和方向，并且能够在其他场合转化为指导意见的他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创作助手或者是代理人。如果能够跟着岳清言学到这方面的功夫，其实不用太有创意，扎扎实实执行就好了。也就是类似之前莫尔笙能够去尝试的工作，当然，莫尔笙做得也一般，毕竟本身的学术底子还是差了点，对媒体的理解也一般。 如果这方面不行，那至少整理文档、分发文档，准备会议纪要乃至于誊清打印文稿这些技术难度不高，但需要特别细致，保密程度很高的工作也行。也就是现在丁辰的工作，只是这部分工作要转移到岳清言的个人创作工作室那边。 如果这陈意染都做不到……那也就只有自荐枕席，帮岳清言舒缓减压这条路了。理论上，这个应该完全没难度。至少没听说岳清言在这方面有什么不良癖好。 陈意染就这么被关诗月带进了沟里。 人有时候是会信任分类的，会信任看起来理性的成套的解释。一旦分类了，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在这些大类目里面了。可是，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在这些选项之外，其实还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别的选项。但陈意染这个有点蠢萌的姑娘，却想不到这些。或者，是被带歪了没想到这些。 不过，真的工作起来，除了特别充实特别忙之外，倒也真的不差什么钱。很多工作虽然不是演艺，但似乎也有些接近。 比如动作采集工作，岳清言可不止安排了一次两次，而是形成了惯例。一开始是光亿网络的采集工作，后来，银页公司自己租了技术车间，自己搭建了一套动作捕捉系统。用的系统比光亿网络还高级一点。而这个技术车间，主要是负责各种中低成本的预制流程。 最初有这个想法还是因为有人找银页，想拍摄银英的大电影。但这种科幻大电影，最麻烦的是在完全做出来之前，没人知道具体的效果如何。但银英要拍摄真人版的话，因为几乎每个都是特效镜头，所以，如何配合特效，如何进行取舍就成了大问题。通过预制流程，把主要场景等等段都得想好了怎么拍怎么合成。做出故事板还不够，还需要通过预制流程，来把具体内容实际呈现出来。这样，制片方和导演，演员等全都知道至少最终内容是怎么构成的了。而预制流程，其实就是一个动态的读剧本和检验故事的过程。 一方面，陈意染被岳清言带着参加各种各样的内容讨论和读剧本会，扮演各种角色去带入过程。另一方面，就是这种预制流程中的动态捕捉了。同样是各种挑错，各种纠正动作，让她一个人可以迅速代入各种各样的角色。当然，街头的人类观察训练也没少做。虽然这么干完全不像是演员，但陈意染反而觉得自己的演技提高非常快。 当《故事的诞生》进入到综艺节目的海选阶段，关诗月缓过神来关注自己的闺蜜的时候，不知不觉发现，陈意染的改变太大了。仿佛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达出丰富的故事来，而且，台词能力也全然不同了。虽然因为现在状态还没稳定下来，显得有点表演过度，但至少肯定是水准线以上不少的演技了。一方面是岳清言这个基本不懂什么是演技的人安排工作，一方面是陈意染这个担心没饭吃的呆萌拼命完成工作，居然达成了这样的效果？ 而且，陈意染因为努力工作和锻炼，一个月的时间减了2公斤多，提升了相当的肌肉比例，再加上各种动作训练，俨然朝着有演技的动作女星方向去了。虽然动作肯定是不如余沣那么驾轻就熟，但也已经很可以了啊。 “你怎么做到的？”关诗月立刻就去找了岳清言。 而岳清言此刻却还埋头在技术车间，做自己写的故事大纲里的部分桥段的设定和预演。他现在写的故事是《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意染啊，你怎么训练她演技的？” “不知道啊，我懂个毛的演技。”岳清言直接就怼回去了。 “可她……” “这些天的工作安排你又不是没看，我哪里有训练她的功夫。也就是安排工作，她完成得还不错而已。” “我也想试试。” “综艺节目怎么办？”岳清言倒是没多大意见，从《故事的诞生》进入到第二阶段，他的事情就不多了，只需要偶尔作为评委或者策划方露一下脸就可以了。但作为活动的总主持，关诗月的人气是刷得够高，但工作也着实多。 “主持综艺很跌演技唉。”关诗月苦笑着说：“而且事情又多又杂，完全顶不住啊。不过这个阶段马上就要结束了。之后有一个半月的网上评选和投稿周期。都是靠系统去处置。我应该就没什么事了。看意染演技蹭蹭地涨，太羡慕了啊。能一起特训我吗？” “这压根不是特训好不好。”岳清言解释说：“只是工作。不过你愿意加入当然更好。现在对剧本读剧本人手还是不够。” 真正加入到工作中，关诗月才发现，这种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读剧本会，基本上就是文本部门的几个作者，加上关诗月陈意染，再加上负责做会议纪要和材料整理的丁辰一起，一集集一场场地去磨剧本，看哪里台词不对劲，哪里表演上情绪上的衔接不同。至于业务，其实很残念的，大部分是动画脚本，一集也就20多分钟。少量电视剧和电影剧本，大部分都是在前期工作中，是创作部门或者是合作方的东西，拿过来给岳清言审阅的。再就是岳清言正在丰富完善的香港系列的剧本，《倾城之恋》前三集，已经反复校验过十几次了。岳清言前前后后推翻了大概有九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了。 读剧本会上，往往一个人要扮演两三个角色。倒是不用背稿子，而是拿着剧本读台词、模拟走位等等。之所以提升演技快，还是因为一旦出错，整个排演的逻辑就会乱掉。为了方便自己和方便大家，减少各种低级错误是必须的。 首先，最容易犯的错误是笑场。很多台词、桥段，读着就想笑，一定要克制住。然后就是走位和模拟机位，对完全部流程台词。然后，就要逐段讨论，看哪里写得对哪里不对，重复校验写作成果符合设定，符合剧情逻辑。再之后，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加强台词的规划。 说是说读剧本，有时候也直接拿小说加上标号读过。有时候也有对已经出品的作品的研究。 比如最近有个很雷人的抗战剧叫做《风里密码》，一个公司里的作者就扒了两集剧本，一起放在读剧本会上大家交流起来，通过反复的读剧本会去发现其中的剧情疏漏和问题，以及去发现怎么改。 光是这个过程，就让大家获益良多。陈意染和关诗月，等于都直接进入到了剧本创作环节，更能理解前端的编剧的工作方式和思路了。虽然自己是不是能写这回事，她们现在还没勇气，但相信以后进组，对角色的理解肯定会比以前好不少。 但是，真正进入到这样的工作流程中，也就意味着她们在加深对岳清言本身的观察和理解，可也越来越看不懂这见了鬼的岳清言的生活状态。加上丁辰、佟月珑和仍然关心着这边一切事情的莫尔笙、房安馨，一个小小的聊天群里，整天都是各种对岳清言的吐槽。” “丁辰，你家老板午饭吃了啥？” “汉堡。他自己叫的外卖，我注意到已经来不及了。” “几点睡的？” “问意染啊，意染昨天陪着老板整理文档到最后。” “两点多吧。反正我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困成了狗。” “然而你们猜猜老岳早上几点到工作室了？” “9点不到。我还以为开策划会够早了，到公司发现他已经在了。你们管管他啊。” “尔笙尔笙！” “叫我干嘛，管得住我就不逃跑啦。” “你能消耗他额外体力啊。” “喂，你有点谱没？” “银英动画基本完成了，我昨天录了预告片视频的配音。好像是一周后宣传，一周后上线是吧？” 佟月珑好像是翻了翻文件。“差不多，下周宣传。10天后上线。可是，池袋西口公园第二卷是……三周后上架销售。然后史迈利大概是再晚一周。” “每周都有新东西上啊，老岳怎么顶得住的？” “还好了。你们盯着点，等他把倾城之恋剧本大纲交完就行了。丁辰，老岳进度怎么样？” “大纲、分集分场都写完了。还有四集的剧本，加上剧本会过一遍就行。读剧本基本不用他自己动手修改了。我会分配给文本组的。” “对了，给我写的脚本也给我了。至少两个半月不用烦他了。”房安馨插了句。 “还有什么事情不？千万把工作量降下来啊。” “咖咖那边已经写完了初稿。我让咖咖先别往老岳那边送了，缓两周再说。新书发布不大辛苦，让咖咖跟着跑几个签售的场子，路上谈。”丁辰补充道。 “行。该有的项目做好，然后，千万千万阻止老岳开新坑。他受不了，我们也受不了了啊。” 第九十七章 计划和变化 其实，对于岳清言来说，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了。要不是之前因为莫名碰上关诗月的事情，他才不会最近那么拼。至少那两本间谍小说肯定不会在短时间里赶出来。这种结构复杂精致，对角色雕琢要求极高的小说，写起来也是异常辛苦的。 至于剧本，在所有岳清言涉及到的所有创作里，还算是相对轻松的。一方面是对文字和节奏这两个最耗脑子的部分要求不高，写起来就各种轻松。加上还有整个团队辅助，写个大框架就可以了，具体填台词之类的，以及后期调整，都是集体创作。虽然用的时间是不少，但消耗不大。 漫画脚本虽然耗脑子，可毕竟量比较少啊。给房安馨的脚本一共也就用了一天写完，但房安馨估计得画上个十天半个月还不止。 还有就是各种协同工作，基本上，文案会有丁辰、咖咖过了一遍之后才交到岳清言手里，其实也就是一些判断，工作量不算大，耗神也一般。 但，以上所有这些工作加起来可就很吓人了。并不像是一般的白领、职员，材料到手里无非是读完之后的执行和处断，岳清言的工作就是这些文本本身。是否精准、是否传达到了、是否达到了叙述目标，会不会引起误会或者是政策、审批问题，这些全都是岳清言需要在一遍遍的阅读中发现和校订的。而读文本，则是非常硬实的时间。于是，看起来，他仿佛整天都捧着笔记本电脑、电子书、手机在读材料看文件。一天的硬性时间消耗差不多有十二个小时，再加上开会之类，确实大家眼里岳清言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到了深夜，岳清言又写完了一章之后，他实在是写不下去了。写作这回事，对一个作者的状态维持要求真的是高到离谱。哪怕是状态稍微差那么点，说不定写出来的东西就没法看了。 岳清言现在好歹已经是有几百万字写作履历的资深作者，对自己的状态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刻。他知道，现在状态还没有崩溃都是奇迹了。 工作室里，还有丁辰之前买来的吃的喝的。大家基本都阻止不了他工作，所以，一些生活细节上尽可能料理妥帖。莫尔笙不在，其他人也应该各自在休息了。岳清言居然心中升腾起浓浓的寂寥。 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去任何一个微信群里露脸，岳清言随手揣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从开始忙碌，被各种力量驱动着写着一个又一个故事一个又一个小说、剧本、脚本、大纲，写作的成就感，完成一个故事之后给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感触，都因为持续的工作而消磨殆尽。从最开始，他写东西，也并不是为了那些技能，为了所谓的强大起来。虽然，浮士德一直提醒他，要为什么什么做好准备。可是，一个整天宅在工作室里，奔波各地大部分也就是会场和酒店房间，留出大量时间做案头工作的人，到底需要做什么准备，又到底能做什么？这是他一直不怎么去考虑的。 偶尔，这么走走，似乎对于整理自己的情绪说不上有帮助，至少，是有个时间，有个缓冲吧。 岳清言跑进便利店，买了一瓶冰的饮料就开喝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有人在关注着自己。也许是错觉，岳清言毕竟在写着间谍小说呢，就算技能需要联系，可还有之前积累下来的出轨神技为基础，倒是不妨尝试一下。 在便利店里又转了两个圈子，他看到那个盯着他的人似乎不想被他发现，到便利店门口抽烟去了。岳清言略略调整了转身速度，就发现他每次在便利店里的转身，对方几乎都会投过来目光，紧紧盯着。这可就不是误会了。岳清言想了想，悄然发动了节能，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了。岳清言之前从不觉得这个技能有什么用，但现在么，还是有点意思。 既然在自己家里附近守着，没有任何行动。应该就是那种执行简单的盯梢和跟踪的底层人员。不算是谁派来的，对方肯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岳清言就是想打草惊蛇一下，看淡对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又会和谁联络。至于这个盯梢的家伙跑回据点这种事，岳清言才没那么天真。写间谍小说都不带那么写的了。尤其是现代传媒时代，互相之间甚至通过手机联络都有些太直接了，岳清言的脑子里就装着不止一种基于现代社会传媒的松散但不容易让人监控发现的联系方式了。 那个看起来30岁不到的男子一看不见了岳清言，赶忙冲进了便利店，张望着寻找着。可是，他进来的时候却是岳清言发动着技能，从他身侧钻出便利店的时候。技能发动的时候，真是相当无敌了。 看着对方的反应，岳清言想着要不要反应的时候，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佟月珑打来的。 “你是工作完了？”佟月珑的生意显得很疲惫。 岳清言又看了一眼盯梢的，放弃了。也许在他周围在发生着什么，他会搞明白的。 “有点状态不大对，就休息了。”岳清言压低着声音说：“怎么了？” “我刚从公司离开，看到你的步数在活动，就想着是不是你出来活动活动。” “这也行啊。那还是真没什么秘密了呢。” “请我吃饭吧。累死了。” “行啊。哪里？”岳清言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佟月珑选定的地方，是个小面馆，一个专营深夜场的小面馆。汤头很好，除了面之外，各种小菜乃至于他们自家酿的米酒也很好。看起来，佟月珑是常客了。 但佟月珑最喜欢这家店的地方，还是虽然很妥帖有人情味，却从不啰嗦。她在白天似乎是要一刻不停地和各种人打交道，有同事有下属有合作伙伴和一些不知所谓的什么人，到了晚上，有时候她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岳清言也很理解这种状态，要了一壶热米酒，和一些毛豆、花生，就坐在佟月珑的身边吃了起来。 大概过了有20分钟，佟月珑才说：“我支持你休息一下。你的效率太高了，我们这边也挺不住。” “光是为了这个事情？”岳清言不大相信佟月珑会为了说这个叫他吃饭。 “当然还有。丁辰最近也快被你累趴下了。你对美少女就不能悠着点使用？可把她操坏了……” 岳清言脸色一僵。“你能说完整么？这样说有歧义啊。” “我说要给她放假的，她觉得工作重要，怕她不在了其他人一下子顶不住。我让她想办法再面试两个人，准备给你筹备个服务小组。怎么样？” “有必要？” “当然。你给我足够的权限，这是我的判断。” “行啊。不要太多。” “两个人给丁辰当助理，还有，两个保镖。” “有人盯上公司了？还是怎么了？”岳清言立即反应道。 “你怎么发现的？”对于岳清言，佟月珑已经习惯了他似乎无所不知。 岳清言笑着说：“刚才有人盯梢，被我甩掉了。” “也是，能写间谍小说的，心都脏。”佟月珑说：“以为不用把压力传递到你这里。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事情是这样的，银页公司的商业模式被人研究了。几个月前，就有学者和专家，对银页公司这种以内容为核心的业务形态很感兴趣。而且，银页的内容核心可不是写个小说，改个电影和电视剧就完了的模式，而是能做得更大更完备。比如《银英》系统，现在游戏、动画、影视等项目都在动，尤其是那个世界观架构的网站，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内容生成的怪物了。 在网站上，只有大历史和各种主干事件。但对于主干事件，所有用户都有权利进行不同版本的诠释。自从网站的自定义标签系统上线，网站的内容系统就被玩家们玩坏了。 原先，自定义标签是为了方便玩家们按照口味和类型偏向进行查找，但却成为了多玩家共同编辑进行同世界不同解析的工具。比如，有玩家甲建立了一个新角色，自定义了A世界这个标签，玩家乙就可以在同一标签下建立角色，并且链接到其他核心事件上。一个小组，如果专攻一个小历史时期，很快就能做出完全不同的内容来。主干事件完全一样，但解释方法却截然不同。 有野心的小组甚至准备全面以腐文角度诠释全文了。 这种内容生成机制，和银页文化的世界观规划设计能力结合在一起，意味着他们掌握着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可以针对各种人群的故事生成机。 但就《银英》的世界观系统，目前已经累计了各种同人文本、图片一百一十九万个条目。而业内对这个系统的估值，目前是27亿。而这27亿能够撬动的全产业链价值，则被估计到了200亿。而这，只是银页文化从建立到现在的成绩之一…… 银页文化到底值多少钱，恐怕现在业界还没算清楚，但针对银页文化的研究，乃至于更深度的跟踪调研和施压，已经开始了。银页文化的股权构成不是秘密，银页文化的核心就是岳清言。 就在前几天，佟月珑就听说了一个事情：有人在问，要是岳清言不再生产新内容了，现在的银页这套能不能玩下去。是什么人，没问出来，但是，肯定是资本圈传出来的消息。对于资本来说，银页这种高速增长，题材明确，有独特技术和内容储备的公司，真真正正是一块宝藏。 “意思是？”岳清言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压力。“我要怎么做？”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