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枢之契约行者》 第一章 楔子 “山重山缠，水覆水绕，山水之尽，秘境神降。” “天枢天匙，地脉地钥，天地人和，秘境方开。” 叮叮，叮叮，叮叮……地宫深处，雕凿之声连绵不断地传来。 前殿，巨大的九龙石壁上，九名衣衫褴褛、汗流浃背的石匠正在雕凿巨龙图腾。他们下方，聚集着奴隶、石匠、木匠、术士、药师、画师、官兵等，凡三千余人，各自忙碌着。此外，其他殿室丹房，均有百人或千人同时劳作。除了设计者之外，没人知道地宫里究竟有多少殿室，每间殿室里又有多少致命的机关毒物。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水、泥石、腐物的味道，闷热又疲惫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官兵手中的鞭子在不同的人背上起起落落，抽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清脆的啪啪声，直让人牙根发颤。 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地宫外面的异况。运输材料的奴隶、供给粮草的伙厨、监督看守的官兵，都被屠杀殆尽。鲜血流入河中，渗入泥土，山风将这血腥的死亡气息带到了很远的地方。最终，当那宿命般的咒语响起时，没有一个人听到。 直到，第一重宫门轰然关闭。 地宫内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术，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愣在原地。地宫尚未建成，石门怎会关闭？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冲向宫门，想用血肉之躯，砸开那千吨重的石门。 显然，地宫的设计者，不会给他们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很快，传来了第二重石门关闭的声音。接着是第三重，第四重……到第九重宫门关闭的时候，毒雾从前殿四面的乳状凸起上，倾泻而出。 药师想不到，这些新研制出来的用来抵御盗贼的毒雾，会被用来对付自己。他知道毒雾有多致命，第一个放弃了挣扎。 但是，就这样放过那些丧尽天良的设计者吗？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后人回来，要打开地宫取回宝物呢？所有人都以为修的是陵墓，聪明如他，却能从那位至交设计者的只言片语中猜到，此处藏有一个神秘的宝物。 对，如果他们的后人回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统统给这千万条无辜的人命陪葬！ 第一章 人皮地图（上） 临洲城，焦大帅府邸。 书房的桌子上，摊着一封请帖和一张地图。地图色泽惨白，纹路细腻，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药水香味。 焦大帅独自站在窗前，窗外院子里的春梅灼灼盛放，早开的已经有些许凋零。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一个军装笔挺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此人正是焦大帅的养子冷亦鸣，因资质过人，屡立奇功，被焦大帅早早提拔为南方禁军副都统。不过，南军和临洲百姓更习惯称他一声“少帅”。 焦大帅转身道：“鸣儿，你来了。” “父帅，这么着急召我回来，所为何事？” 焦大帅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今天早上，西域通天客栈的杜老板命人送来了请帖和地图，说是半月之后有一场拍卖会，我们一定会有兴趣。” 冷亦鸣拿起请帖看了看，前面无非是一些客套话，吸引他的是这次通天客栈的拍卖品——天枢重器。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一些尘封的记忆从脑海里跳出来，模模糊糊的记不分明。 焦大帅拿起桌子上的地图，递给冷亦鸣：“虽然新疆、青海、甘肃已经建省多年，但那里还有大片沙漠至今无人踏足，通天客栈就在这大漠深处。通天客栈的地理位置历来是一个谜，只有他们邀请的贵客，才能按照地图找到通天客栈。不过，这幅人皮地图模样十分古怪，你且看看。” “人皮地图？”冷亦鸣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皮地图。传言杜老板此生从未出过大漠，却能尽知天下事。对于拍卖的奇珍异宝，他有办法知道哪些人感兴趣，哪些人不感兴趣。他会为每一位受到邀请的贵客，奉上一张人皮地图。凭着地图，才能找到神秘的通天客栈，而不会迷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地图质感光滑，当是从女人身上剜下的皮肤制成。地图上没有标尺和方向，只有一条条简单而又令人生惑折线。若换成常人见了这古怪的地图，定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冷亦鸣却已经在脑海中将折线与现实的地理地域进行匹配，慢慢勾勒出了一条可行的路线。 从中原进入西域有多个口子，除了众所周知的敦煌等名城之外，南方还有一个叫风口镇的地方也可以进入西域。因为战乱和水源枯竭，这个古镇已经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如今已鲜有商人旅人取道。而地图上标注的，正是这荒废的古镇。 冷亦鸣放下地图，用他惯有的自信而沉稳的语调道：“父帅，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去通天客栈了。” 焦大帅面露欣慰之色：“好，好，你果然不会让本帅失望！”说罢，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长叹一声问道，“鸣儿，你可记得我们是哪一年攻下临洲城的吗？” “1911年，那一年革命党人在武昌起义，而父帅仅带着八百南军将士，就攻下了临洲城。此后，北军统帅一直想要将临洲城收为己有，但无一人成功。” 焦大帅叹道：“是啊，不知不觉，我们驻拥这临洲城已经有十载春秋了。如今北军三帅想要三分天下，而我们却只能蜗据南方一隅……” 冷亦鸣自幼随焦大帅南征北战，比谁都理解焦大帅的雄心壮志，以及他当年未把握住时机的遗憾。眼下这场拍卖会对他而言，或许正是个翻身的契机。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父帅，鸣儿曾经听过一个传说……” 焦大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被喜悦之色所掩住：“说来听听。” “千百年前，秦王嬴政曾得一至宝，凭借此宝灭六国，平天下，是为千古一帝。始皇晚年一心求仙问道，不务朝政。储君胡亥性残暴，嗜杀戮，为奸臣赵高所惑，觊觎至宝。始皇座下四大圣宣为免生灵涂炭，联手将至宝封于神降秘境，唯有天枢、地脉、天匙、地钥四件重器合并，方能开启之。” “这个传说本帅也略有耳闻，得始皇秘藏者，可翻云覆雨，问鼎天下。” “正是。鸣儿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天方夜谭，如今天枢重器重现人间，又得到通天杜老板的肯定，这个传说或许是真的。” 焦大帅沉声道：“不论真假，我们都要试上一试。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决不能再像十年前那样错失良机了。再过两年，本帅莫说带兵打仗，只怕是连靶子都看不清了。” “鸣儿愿意替父帅取回这天枢重器。” 焦大帅郑重地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好，本帅命你在南军中挑选最骁勇善战的五十名将士，带上最精良的装备，明日便出发前往通天客栈。” 冷亦鸣道：“请父帅放心，鸣儿定会带回天枢重器，若有辱使命，甘愿受罚。” 待冷亦鸣离开，书房右边的一排书架忽然中开，里面竟是一间黑漆漆的密室，一个术士模样的神秘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术士身形消瘦，脸上戴了一个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十分奇异，眼球上就像罩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白色。术士对焦大帅道：“我们苦寻重器多年，却一无所获。想不到这第一件重器现世，竟是远在西域大漠。不过，你选择让鸣儿担此重任，不怕出现意外吗？” “鸣儿的性格我很了解，只要你的药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事。” “我的药自然不会出现意外，只是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你最好能够多一手准备，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焦大帅抬头看了术士一眼，心有不满道：“当年若不是你杀心太重，将唐氏一族赶尽杀绝，我们又怎么会断了线索。” 术士干枯黑紫的嘴慢慢咧开，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当年，我确实打算将唐门那些不识时务的废物清理干净。不过，总有几条漏网之鱼大难不死。” 焦大帅这才来了兴趣：“漏网之鱼？” 术士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小字条，递给焦大帅：“不错，鸣儿可不是唯一的唐门之后。” 第二章 人皮地图（下） 冷亦鸣一行抵达风口镇已是一周之后。此行除了五十名精兵之外，冷亦鸣只带上青梅竹马的副官秦绾绾，以及“铁血十三卫”里的悍将黑鹰。冷亦鸣平生很少相信别人，却对他们两人深信不疑。 冷亦鸣骑在马上，远眺黄沙漫漫的大漠：“出了这风口镇，便是大漠了，我们先在这儿歇歇脚，补给一下水粮。” 自中原陷入混战之后，往来中西的商人骤减。风口镇断了最重要的财源，愈发贫穷荒凉，连一家像样的馆子都找不到。冷亦鸣行至北口，才找见了一家破败的酒馆。酒馆生意冷冷清清，门口的招牌已显旧色。里面只有店老板一人，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冷亦鸣镶嵌着钢板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咔咔声，才将那店老板惊起。“哟，几位军爷，快里边儿请。军爷要吃点什么？” 秦绾绾递给店老板一锭金子：“给我上五十三碗牛肉面。还有，晌午之前替我烙五十三张饼，准备五十三斤干牛肉。”又对众将士道，“大家去把水壶装满，咱们在此歇息一个时辰，晌午一过便出发。” 将士们领命下去，冷亦鸣从随身的小行军包里取出人皮地图，在桌子上摊开。高温之下，那奇异的芳香愈发浓烈。 这时，酒馆厨房的帘幕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瞧见人皮地图，脑袋上的一双眼睛发出了贼溜溜的光芒。很快，一只手探出来，把那脑袋压了回去。 “地图上标注，风口镇往西北方向前行数公里，可以看见两根刻有牛首马面的石柱。这二分之一张地图只能指引我们到达石柱，破解石柱上的密文，后面的路要找到另外半张地图才能知晓。” “少帅，我们随大帅南征北战，到过地方也不少。像通天客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是头一回见。” “通天客栈乃西域第一销金窟，请的是有权有势之人，干的是买赃卖赃的勾当，自然要行事隐秘。” 秦绾绾担忧道：“地图上没有标注距离，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沙漠的黑夜，可是会冻死人的。” 冷亦鸣收起地图，不再答话。秦绾绾不以为意，她这位少帅自小儿便惜字如金，常常是自己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说一大堆话，而他只是静静听着，偶尔才吐出一两句话，算是回应。少帅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所以她这样细细陪伴便好。 秦绾绾不愿打扰冷亦鸣，起身四下瞧瞧，见酒馆的不远处，躺着一具干瘪的死牛尸体，姿势扭曲诡异，死前想必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她微微皱起眉头，那铜铃般的牛眼睛向外突起，直直地朝这边看来。大漠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飞舞。三个牧民模样的人过来，把尸体抬上木车，运往镇外焚烧掩埋。 店老板见秦绾绾面色不好，叹道：“军爷要是再晚来几天，怕是连好牛肉都吃不上喽！” 秦绾绾问：“何出此言？” “军爷有所不知，这半个月以来，镇里的牛羊常常在夜里被怪物咬死，吸干了全身的血肉，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死去的牛羊得了瘟疫，圈里的其他牛羊也受到感染，就这么一群一群地死了。” “如果牛羊都死光了，风口镇的人更是无以为生。” “可不是吗。而且怪物不仅吃牛羊血，还会吃人血。就在昨夜，镇口老羊皮的娃娃差点被怪物叼走，幸亏老羊皮听见动静，放了两枪将怪物吓跑了。据说那怪物是一种长着獠牙的大鸟，翅膀一展足足有三头牛那么大！” 秦绾绾吃了一惊：“三头牛大小的吸血怪物？据我所知，西北这一带确实生活着一种吸血蝙蝠，不过体型很小，且大多栖居在丛林岩洞里。风口镇在大漠边缘，一般不会有蝙蝠出没。” 店老板哀叹道：“不晓得啊，也许真被那算命先生说中啦，风口镇龙气已尽，风水已断，地底的妖魔鬼怪都跑出来，没法子住人啦！” 冷亦鸣静静地留意着两人的谈话，听到此处，便命一士兵道：“方卓，你带两人留守此地，查清楚那袭击牲畜孩童的究竟是何物？” 店老板一听，忙作揖道：“谢谢军爷，谢谢军爷，军爷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 店老板为了答谢冷亦鸣，又给他多加了两斤干牛肉、晌午一过，冷亦鸣便带队出发了。大漠气温在午后两三点最为炎热，不过为了赶路，将士们只得咬牙忍耐。 见轻骑离开，厨房后面那脑袋的主人跳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气：“啊呀，热死我啦，热死我啦！这酒真厉害呀！”方才按住脑袋的那只手，又给了他一个暴栗。这两人正是小江湖唐天赐和他的师弟三宝。 店老板见他们出来，哭丧着一张脸道：“两位小爷刚才可吓死我了，大门开着你们不走，非要躲到厨房里去偷听军爷说话。要是被军爷发现，我这小命也不保了。” 唐天赐塞给他一块碎银，作揖道：“多谢老板款待，你厨房的酒和牛肉味道极好。” 店老板本来还面露喜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痛不已：“慢着，你们喝了我的酒？这酒可是六十年的陈酿，这点银子怎么够哟！” 唐天赐又掏了一块碎银递给店老板：“这个给你，不能再多了，风口镇一年半载见不到一个客人，你的酒再好也卖不出去。” 说罢，唐天赐便带着三宝急匆匆地跟上轻骑队，顾不得那店老板还在后面哭哭嚷嚷。唐天赐道：“瞧见没有，那人皮地图可不是谁都有的。如果没有这队禁军轻骑引路，光靠我们俩在大漠里瞎找，还没找到通天，就先归天了。” 三宝摸摸脑袋道：“但是，天枢重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冒着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危险，千里迢迢赶来，万一碰上个冒牌货，岂不亏大发了？” “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天枢，不过古人认为，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伏羲六十四卦方圆图便合了这层含义。我小时候听阿爹说过，天枢是开启始皇秘藏的重器之一，必然不会违反天道，胡乱制造。所以我想，这天枢大概是圆形，或者穹形的什么东西吧。” 唐天赐一边说，一边比划。三宝因了唐天赐的救命之恩，从小对他言听计从。他这么一番说法，三宝便深信不疑了。 第三章 沙魔惊魂（上） 冷亦鸣一行抵达牛头马首石柱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两根石柱足足有四米多高，二人合抱那么粗，顶部分别雕有牛头和马首，在余晖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冷亦鸣又拿出了人皮地图，看了一会儿，秦绾绾不解道：“少帅，地图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个跟鬼画符似的，比藏文还复杂。” “这是一种古老的敔族文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牛头马首是可以卸下来的。” 冷亦鸣命黑鹰和几名士兵叠起罗汉塔去卸那马首，黑鹰鼓起全身的肌肉，双手卡在马首上，正要用尽全力去卸。忽然，他发现手里的东西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但使出去的力道没法收回，他不可自控地向后倒去，马首也顺着滚落下来。眼看马首就要将黑鹰砸个稀烂，冷亦鸣从马上飞身而下，一脚将马首踢出十米之远。 “少帅！”秦绾绾大惊失色，急忙下马奔到冷亦鸣身边，检查他的右腿，“少帅，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马首是中空的。” 秦绾绾这才发现滚落在远处的马首，只在沙地上砸出了一个浅坑，里面空空荡荡的，外壁也很薄。若非若此，冷亦鸣也不可能将它踢出去十米之远。 冷亦鸣指着一个士兵道：“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士兵爬上人塔，趴在石柱上朝里面一看，大喜道：“少帅，这里面装的是水啊！” 士兵们又把牛头卸了下来，马首石柱里储藏的是大漠最稀缺的水，而牛头石柱里则储藏着一种夹了干牛肉的馕饼，以及另外半张地图。地图上照样只是一些没有标尺的折线，在中原的时候，冷亦鸣还能按照城镇确定拐点，到了茫茫大漠，没有一点参照物，他也束手无策。 “看来，我们只能按照地图所示的方向前行，在拐点上应该有相应的地标。” 秦绾绾道：“这些水粮我们五十人分，大约是两餐的分量。看来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到达通天客栈。” 冷亦鸣听罢，却陷入了思考。这位杜老板果然情报了得，竟能对他们一行人的行程和人数了如指掌。队伍出发的时候是五十三人，留了三人在风口镇，现在只剩五十人，杜老板便只准备了五十人的水粮。冷亦鸣试了试石柱底部的沙土，说道：“这对石柱应该是今天才立在此处，专门为我们指路用的。” “这么说来，不同的人收到的人皮地图是不同的，这石柱的位置也会相应挪动。加上地图没有标尺，即便有人做了复制品，也没办法找到通天客栈。” “正是如此。” 冷亦鸣定好方向，沿着折线一路前行，遇到了小一号的牛头马首石柱，便调转方向沿着下一条折线前行。等到第二日下午，一行人把地图上的十条折线都走完，到达所谓的“终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目之所及，除了那熟悉的牛头马首石柱之外，依旧是茫茫沙漠，无边无垠。 秦绾绾虽在部队中长大，但骨子里还是个女人，最忍受不了自己不干不净。这两日在沙漠里没地方梳洗，没遮没挡的干什么都不方便，衣服头发早已黏成一团。她本想快些找到通天客栈，可以洗漱一番，不料见到的是这番情景，登时气愤不已：“少帅，那杜老板是不是耍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客栈呀？” 冷亦鸣也感到十分困惑，难道是自己对地图的理解出错了？不过，眼下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有些人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症状，不宜再赶路。冷亦鸣只得下令让大家就地休息，自己又拿出地图钻研了起来。 另一头，唐天赐和三宝已经换乘了两匹骆驼。骆驼把大漠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走得不紧不慢，优哉游哉。不过，这速度正好能让唐天赐在风沙把轻骑的行迹掩埋之前找到它们。 忽然，三宝的骆驼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前腿一折，跪了下去。三宝一时没稳住，向前栽了个跟头。“哎哟，摔死我了，这骆驼爷爷比师父还难伺候。” 唐天赐无奈道：“就你小子状况多，一路上不是拉肚子，就是发酒疯，现在还招惹了骆驼，也不知道带你出来是对是错。” “师兄，这次真不怨我，我什么都没干。”三宝爬起来，正要骑上骆驼，却发现骆驼跪在一个大坑里面。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骆驼拉出，回头看看那地面，奇怪道：“咦，这是什么？师兄你看，这地面好像在塌陷。” 唐天赐也注意到了这个大坑，地底仿佛是空的，沙土一直在往里流陷。“好好的，怎么会凭空出现这么大的坑？”唐天赐跳下骆驼，走到大坑边上瞧了瞧，发现沙土里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他把那东西抽出来，是一块脏兮兮的破抹布。他捏了捏，心道不对，布制品不会是这种手感，有点坚硬，有点粗糙，折一折，还很有韧性。就像是……昆虫或者蛇蜕下的甲皮？ 三宝道：“听说很多在大漠里丧命的商队，会连同那些奇珍异宝一起被沙土掩埋。这地底下，不会是有被掩埋的宝藏吧？要不我们挖一挖。”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宝藏给你挖。”唐天赐跳到骆驼背上，又以骆驼背为踏板跳到更高的空中，朝远处望了望，发现这种大坑还有不少，只是被风沙渐渐抹掉，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而且这些大坑分布很有规律，就像曾有一个巨人从这里走过，留下一长串巨大的脚印。 唐天赐又钻研了一番那块“抹布”，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字眼。“这痕迹，莫非是……” 三宝不明所以道：“是什么？” 沙魔！对，只有那些硕大的魔物，才能钻出这样的大坑。如此看来，禁军轻骑所走的方向，不正是在虫道上吗？唐天赐一拍脑袋，急道：“坏了，那群笨蛋闯进虫窝了！三宝快上骆驼，我们得去救人。” “师兄，这大坑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呀，你还没告诉我呢……哎，师兄你慢一点，等等我。” 一想到轻骑队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唐天赐来不及跟三宝解释，跳上骆驼狠狠地抽了骆驼屁股两下。骆驼一吃痛，只能克服惰性小跑起来。 第四章 沙魔惊魂（下） 冷亦鸣靠在马首石柱上，灌了两口水，头顶的烈日晒得他有些烦躁。轻骑队正在原地休整，眼下除了原路返回风口镇，似乎别无他法。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在一片陌生的沙漠里乱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时，忽然平地一阵漠风吹起，黄沙乱扑扑的，迷人双眼。冷亦鸣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不安地原地踱步。这匹通体乌黑的战马名唤盗骊，身经百战，能通人性，当年驮着冷亦鸣跃过三丈宽的悬崖裂缝时，不曾有丝毫畏惧。可此时此刻，它却被某种未知的东西吓得方寸大乱，发出凄厉的嘶鸣。冷亦鸣起身走到盗骊边上，将最后一口水倒入盗骊口中，希望它能平静下来。 不过，感到不安的不止是盗骊马，还有黑鹰。因为常常徘徊在生死边缘，黑鹰的直觉变得如野兽般灵敏，他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险正在逼近，忙起身道：“少帅，这地方颇为古怪，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轻骑队将士们聚在一起，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赶来的唐天赐，已经看见那里有一块地正在缓慢地塌陷，而冷亦鸣正站在塌陷的中心。 唐天赐顾不得隐藏行踪，一边飞身而起，一边大声提醒冷亦鸣：“小军爷，当心地下有东西！” 冷亦鸣尚在安抚盗骊，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刚回过神来，就有一只大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将起来。 唐天赐和冷亦鸣双双滚落在地，几乎是同时，冷亦鸣刚才站着的地方，一条黄色巨龙冲天而起，将盗骊马顶得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地摔在地上。巨龙卷起的黄沙遮天蔽日，霎时间，轻骑队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等冷亦鸣稳住心神，看清眼前的东西时，也不免讶然。这哪里是什么巨龙，分明就是一条巨大化的毛虫。毛虫整个头部被一些手臂般粗细的触须包裹着，闻到活物的气息，便扭动了两下，触须哗哗地舒展开来，那模样活像一朵绽放的大菊花。接着毛虫又张开了巨大的口器，里面是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如同古代用来行刑的钉板，而且这钉子每一根都有手指头那么粗。 唐天赐乍见那满口钉牙，不免头皮发麻，要是被这东西咬伤一口，那定是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轻骑队里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连声音都开始发颤：“这、这是什么东西？” 唐天赐道：“这是一种西域特有的沙虫，当地人管它叫沙魔。两千多年以前，张骞出使西域之时也碰上了沙魔，折损了大半人马。” 沙虫仰天一阵咆哮，扭动着巨大的身子，朝唐天赐和冷亦鸣袭来。两人连忙朝相反的方向滚开，沙虫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大坑。 黑鹰等将士见冷亦鸣有危险，端起枪朝沙虫一阵猛射。不料沙虫全身包裹着一层又韧又硬的骨甲，步枪子弹除了让它吃痛之外，根本伤不了它半分。 被激怒的沙虫，张开大口朝黑鹰咬去。黑鹰侧身闪避，但左肩还是被沙虫的牙齿刮到一下，登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沙虫闻到血腥味，愈发兴奋，紧盯着黑鹰不放。 “黑鹰！”冷亦鸣大喝一声，抽出佩剑“贪狼”，朝杀虫的勃颈处刺去。脖颈处的骨甲没有那么厚，也没有触须保护，被冷亦鸣一下刺出了一个窟窿。沙虫惨叫一声，抛下了黑鹰，转而又朝冷亦鸣攻来。冷亦鸣像一只跳蚤般飞来跳去，堪堪躲过沙虫的攻击。那沙虫似乎也不急着弄死他，而是把他当成了玩物，东咬一口，西啄一下。 冷亦鸣的部下和马匹就没有他这样的好身手了，沙虫冷不防地一甩头，就把他们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扫飞出去。没受到攻击的马匹，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四下逃窜。 唐天赐喊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耗死的，得想个办法！” 秦绾绾试着寻找沙虫的软肋，可是经过刚才的一刺，沙虫也学聪明了，用触须把脖颈裹了起来。“可它全身上下刀枪不入，能有什么办法！” 沙虫被两人的喊声吸引，转过头来，像根天柱一样朝两人倾倒下来。唐天赐拼了命往旁边一扑，一下没稳住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等他爬起来，沙虫的呼呼声已至耳边。唐天赐觉得自己这回必死无疑了，而且死得特冤，要不是急着救冷亦鸣，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都说鸵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把脑袋埋进沙土里，唐天赐此刻的姿势，就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土里，翘着屁股的鸵鸟。沙虫没有急着咬他，而是像恶作剧一般地把嘴伸过去，用触须扒他身边的沙土。忽然，只听吧嗒一声，一滩口水从沙虫嘴里流下来，滴到了唐天赐的脖子里。唐天赐用手一摸，只觉得这口水温热粘稠，还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唐天赐再也忍受不了了，手悄悄地探向腰间的破军刀，想来一个绝地反击。不料沙虫似乎能感知唐天赐的杀意，先一步用触须捆住了他的手，接着朝他的腰腹咬去，欲要将他咬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师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惊恐，原来是三宝赶到。三宝拾起冷亦鸣落在地上的贪狼剑，凌空一跃，使出全身力气朝沙虫张舞的触须斩去。三宝脑子虽不及唐天赐好使，硬功夫却远在他之上，生生将一条触须斩了下来。 唐天赐刚从沙土中抬起头，就看见一条壁虎尾巴一样的触须在自己眼前弹跳，还溅了几滴不明液体在他脸上。他呸呸两口把满嘴的沙土吐掉，哭丧着一张脸道：“三宝大爷，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三宝抓着唐天赐跳到一边，颤声道：“师兄，我们还是跑吧，这、这家伙也太吓人了。” 唐天赐发现沙虫只露出半截在外面，另外半截一直藏在沙土里，便灵光一闪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它好像不能整个儿从沙里钻出来，行动受到限制。假如我们分成几队，朝四面八方逃跑，它最多只能追一队，分身乏术。” 冷亦鸣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说道：“不错，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各队长将自己部下带开，脱离危险后原地待命，等我的烟火信号，其余的人跟上我！” 第五章 通天客栈（上） 众人正要四散逃离，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诡异的笛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沙虫一听见那笛声，竟渐渐停止发狂，刷刷地缩了小半个身子回去。 笛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唐天赐揉了揉眼睛，除了眼皮底下这些人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这笛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他和冷亦鸣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地面。 地面隆起了一个条形沙丘，飞快地朝这边移动过来。到达众人面前的时候，隆起处的黄沙像潮水一样退去，接着一个巨大的脑袋从中扬起。那是一条体型更大，颜色更黑，甲骨更坚硬的沙虫。相比之下，刚才的沙虫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娃娃。 唐天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妈呀，一条不够，还来两条，这下真要把小命搁这儿了。 出人意料的是，大沙虫没有攻击众人，反而一口朝小沙虫的脖颈咬去，生生扯下一块肉，黄白色的液体从伤口处喷出。小沙虫痛得嗷嗷直叫，又往地底缩了一截，几乎只露出一个脑袋在上面，神情似乎很委屈。 大沙虫吐掉咬下的肉块，仰天张开大嘴。不一会儿，一个少年从大沙虫的嘴里一跃而出。 唐天赐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西域也能看到大变活人呐。” 少年穿着蓝白色长袍，头上缠着蓝白色头巾，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一看便不是中原人。他朝冷亦鸣一鞠躬道：“小人名叫寒笙，奉杜先生之命前来迎接冷都统，只是路上出了一点状况，来得迟了一些，让这孽畜误伤了几位贵客，还请冷都统见谅。” 黑鹰给那小沙虫咬伤了左臂，中了虫毒，这会儿仍然血流如注，疼痛难忍。他不满道：“迎接我们？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秦绾绾也道：“既然给了地图，为什么又要引我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寒笙又是一鞠躬，歉意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两条沙虫其实是一对母子，为寒笙所驯养。沙虫在地底下有各自的地盘和甬道，各位所走的路线，便是沿着这两条沙虫的甬道设计的。但除了它们之外，在广袤的大漠里，还有无数野生的沙虫，生性凶残，不受人控制。所以各位如今走的这条路，是最安全的。” 三宝见那小沙虫痛苦不堪的样子，问道：“既然是母子，为什么咬得那么重，它好像很疼的样子。” 寒笙摸了摸小沙虫的触须，无奈道：“这小家伙十分淘气，平日没事就喜欢吓唬过往的商人，屡教不改。这次给它一点重罚，希望能长点记性。” 寒笙看沙虫的就眼神，就像看家养的小猫小狗，让唐天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相比小猫小狗，沙虫的这副尊容，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他对这少年的驯虫之术很感兴趣，思量着改天要向他请教请教。 眼看战马和部下都受了重伤，冷亦鸣心中自然不快。只是碍于对方是杜老板派来的人，不好随便发作。他将寒笙晾在一边，对唐天赐道：“在下冷亦鸣，还不知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唐天赐朝他抱一抱拳：“我叫唐天赐，轻洲人氏，这位是我的小师弟三宝。” “刚才多亏唐兄出手相救，否则冷某就算不丢掉性命，也得断几根骨头。” “好说，好说。”唐天赐摸摸下巴，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自己阴差阳错救了冷亦鸣一命，不如趁此让机会他带自己去通天客栈。“不过嘛，救命之恩说小也不小。眼下我正好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冷都统愿不愿意帮忙。” 冷亦鸣稍一思量，对唐天赐所求之事已经猜到几分：“唐兄请说，只要不违道义礼法，冷某自当尽心竭力。” 唐天赐凑近冷亦鸣道：“我呢向来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很感兴趣，这次听说西域通天客栈要拍卖一件宝贝，自然也想去瞧瞧。只是我一介草民，入不了杜老板的眼，所以想请冷都统顺道带我们进去。” 冷亦鸣道：“此事并不难，但唐兄需答应冷某，到达通天客栈后，不可惹是生非，也不可觊觎宝物。” 唐天赐拍了一下冷亦鸣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们只是去看看热闹。像我们这样一穷二白的小老百姓，哪有钱去拍宝贝啊，是吧三宝？” 三宝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吃不到猪肉，能见一见猪跑，也是极好的。” 唐天赐咳嗽了两声，示意三宝不要再说了。他看见沙虫被咬下的肉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肉块边上割了一小块下来，用绳子穿好挂在骆驼身上。三宝不解道：“师兄，这肉闻着挺恶心的，你要它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古书上说沙虫肉是一味奇药，我把它晒干了，带回去孝敬师父。” 一旁的寒笙对唐天赐刮目相看：“不错，沙虫的确是治疗眼疾的良药。可惜这些古法秘方如今已经鲜为人知了。” “嘿嘿，小爷我虽然读不懂四书五经，对当下流行的那些西洋文化也不甚了解，但是跟师父学了那么多年中国文化和历史，也勉强算是博古通今吧。” 三宝听罢，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师兄，你感兴趣的也就是稗官野史、江湖秘术之类的东西，跟博古通今四个字，似乎还沾不上边吧。”不过，他不敢让正在得意的唐天赐听见，免得又挨上一记暴栗。 冷亦鸣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去通天客栈吧，我这几位部下都受了重伤，需要治疗。” “通天客栈就在前方，各位请随我来。”说罢，寒笙便跃入母沙虫口中，沙虫哗啦一声钻入地底，不一会儿，又从远处探出头来，朝唐天赐等人晃晃脑袋，仿佛在叫他们快点跟上。 秦绾绾正欲骑上马跟上少年，忽听得冷亦鸣道：“四十九个人。”秦绾绾奇怪道：“少帅，什么四十九个人？” 冷亦鸣有清点队伍人数的习惯，刚才他“轻骑队现在，只剩四十九个人了。除掉留守在风口镇的三人，本应当是五十个人。” 秦绾绾心里一惊，忙数了数轻骑队的人数。可是，她数来数去都是五十个人，便道：“少帅，你一定是连日太过劳累，看错了吧。” 冷亦鸣再数了一遍，果真是五十个人，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他都认得。可是，方才他核对了好几遍，的确是少了一个人。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冷亦鸣沉声道：“或许吧，不过此行比我料想的要凶险，还是小心为妙。” 第六章 通天客栈（下） 通天客栈，建于一片沙漠绿洲之上。母沙虫在绿洲百米开外便停了下来，寒笙从母沙虫嘴里跳出来，恭恭敬敬道：“几位贵客，这边请。” 将寒笙送到目的地之后，母沙虫吼了两嗓子，便钻回地里，一下子消失不见。沙虫的嘴里布满钢钉，唐天赐很好奇寒笙怎么能待在沙虫嘴里而不受伤，刚想上前讨教一二，冷亦鸣忽然挡在了他面前，先一步问道：“寒笙兄弟，不知这沙虫是否有毒？” “冷都统放心，沙虫虽有毒素，但不会致命。等到了通天客栈，寒笙自当为几位治疗。” 寒笙说完，便径自往绿洲深处走去，唐天赐只得像个随从一样跟在他们后面。绿洲不大，生长的不过是大犀角、仙人掌、胡杨、刺柳之类的植物，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瘦小的花草。比起中原春夏的姹紫嫣红，这些植物实在黯然失色。不过，在沙漠里经受了两天烈日炙烤的众人，只觉得这绿洲犹如人间仙境。 穿过一片胡杨林，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白石拱门，宽度足够六匹马并排行走。拱门左右各立着一尊两人高的貔貅雕像，门口有四个护卫镇守。护卫裹着白色头巾，穿着白色长袍，长袍上绣着浅金色兽纹。腰间紧系一条皮革制成的腰带，没有中原人常用的皮带扣，只是用原始的方法打了个结。 寒笙上前，将右手搭在左肩，与护卫相互行礼。这时，两个裹着红色头巾的仆人迎了出来，其中较年长的一个道：“冷都统，几位贵客，杜先生正在园内等你们，请随我来。阿卜，你将其他客人先带去客房歇息吧。”仆人显然已经把冷亦鸣等人和士兵分成了两个等级。 秦绾绾道：“这些都是冷都统手下最忠诚的将士，在没确定都统是否安全之前，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那仆人不卑不亢道：“通天客栈的规矩，历来是这样的，通天主楼只有竞拍者可以进入。” “你……”秦绾绾本就对通天客栈毫无好感，此刻连一个下人都如此趾高气扬，心中不免来气。冷亦鸣示意她稍安勿躁，对仆人道：“以杜老板的身份地位，想必也不会趁人之危。不过，我的部下和马匹都受了伤，劳烦两位为他们请几位好医生治伤。” 寒笙毛遂自荐道：“既然是被寒笙的沙虫所伤，就由寒笙替各位治伤吧。” 寒笙看起来那么年轻，冷亦鸣有些不放心，问道：“我这几位部下不止是被沙虫咬伤，还有枪伤摔伤，你也能治吗？” 寒笙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冷都统放心，这种程度的伤势还难不倒寒笙。” 目送着自己的部下离开，冷亦鸣才跟着仆人前去会见杜老板。唐天赐跟在冷亦鸣身后走着，忽然感到背后有人在看自己，那目光带着试探和监视的意味，似乎还有一丝丝敌意，让他如芒在背。他回头看了看，可身后除了四个一动不动的护卫之外，就只有那些植物和拱门。 自离开风口镇后，唐天赐便觉得有一双眼睛盯上了自己。越靠近通天客栈，这种感觉越强烈。直到刚才，他几乎感觉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站在自己的背后，伸手就能掐住自己的脖子。可他转身之后又看不见可疑的人，实在很奇怪。不过，那目光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从不曾出现。唐天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这短短十几秒钟，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三宝注意到唐天赐的异样，问道：“师兄，你是不是中暑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这里的人也怪怪的，冷都统看着似乎没什么心眼，恐怕会吃他们的亏。” 众人跟着仆人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后，来到了第二道拱门前面，造型和第一道拱门无二，也有四名卫戍镇守。穿过第二道拱门，地势陡然下降，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以白色为主调的古典园林。园林中央有一座三层高的碧瓦飞甍的楼阁，周围有小河围绕，正东方向蓄起一汪大湖，两座白色石桥飞跨其上。唐天赐瞧见那清澈的喷涌的湖水，真想跳下去好好嬉戏一番。 秦绾绾叹道：“少帅，难怪通天客栈能立足大漠，原来是找到了这一方水源。” “是啊，在大漠里，还有什么比水更珍贵。杜老板坐拥这汪泉水，就等于坐拥着金山银山。” 唐天赐本以为通天客栈应是像中原的青楼一样奢华糜烂，不料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相比中原帝王宫殿的恢宏气派，以及西洋楼房的精致时髦，这通天客栈的建筑显得简约而古拙。由于均是用白色石材建成，因此生出一种宗教般的圣洁之感。这样的地方，竟是西域第一销金窟？ 穿梭在这样一座雅致的古典园林里，享受着携着水雾的微风的轻拂，众人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园子的中央，只见通往通天主楼的道路上，站了两排充满异域风情的侍女。侍女都以浅紫色轻纱半遮面，只露出一双魅惑勾人的眼睛。身上的衣裙也轻薄如蝉翼，隐隐透出她们曼妙的身材。三宝从未见过此种情景，脸不由得红了，其他三人倒是镇定自若。 领路的仆人道：“请各位在此稍作等待。”然后垂首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那三层高的主楼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锦袍、微微发福的男子。男子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只听那男子向冷亦鸣作揖道：“冷都统，秦副官，杜某人恭候你们多时了。” 唐天赐头一回来到西域，更是头一回来到通天客栈，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感到新奇，除了这位杜老板。这位杜老板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从容貌到装束，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而且是中原人里最普通的那一种。 第七章 水火不容（上） 唐天赐在打量杜老板，杜老板也在打量唐天赐和三宝，探子的密报里面，可没有这两号人物。他疑惑地问道：“请问这两位小兄台是……” “我叫唐天赐，是冷都统的结拜兄弟。我呢，研究文玩古物多年，这东西是古人所制还是今人仿造，我一看便知。所以，冷都统这次特地带我来把把关。” 冷亦鸣听罢，既不肯定，也不拆穿，一副只要你不给我惹事，随你怎么编的态度。 杜老板并没有因为唐天赐的话生气，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冷都统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两个月之前，那响马头子天狼星找到杜某，说要拍卖一件传家之宝。这件传家宝名唤天枢，据说能开启两千年前的秦始皇宝藏。” 冷亦鸣问：“杜老板怎知天狼星的话是真是假？” “说实话，一开始杜某只当天狼星说的是疯话，便回绝了他。直到一位对秦代文物颇有研究的行家指点，杜某才知道天狼星拿来的的确是一件秦朝的重器。不过，毕竟千百年来谁也没见过天枢，所以杜某也没有十成把握。” 唐天赐摸摸下巴，敢情这杜老板的意思是，货是真是假不一定，但话已经说在前头了，拍不拍是你们的事情。杜老板敢这么说，是算准了他们这些人，会不计代价地拍下天枢重器。这就是一场豪赌，跟赌石、赌木一样的性质。 “冷都统比杜某预想的晚了几个时辰，眼下晚宴已经备好，几位不如先稍微洗漱，用完晚宴再回房休息。” 众人进了通天主楼，只见一层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十来桌人。在主座下方还有左右两排贵宾席，其中有一席自然是留给冷亦鸣和秦绾绾的。唐天赐和三宝被安排在角落里，不过相比餐风露宿，两人已经十分满足了。 贵宾席左边的席位是两个日本人，一个戴着金边眼镜，一个穿着军装，神态傲然，还有两个位置空着。右边是冷亦鸣、秦绾绾，以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满族大汉，也有一个位置空着。那满族大汉皮肤黝黑，粗如牛皮，想必也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 三宝小声道：“师兄，怎么还有日本人啊？” “如今日本和中国商业往来密切，杜老板会和日本人打交道也不奇怪。眼下的形势，我们单独行动是不可能拿到天枢重器的，最好是跟定冷亦鸣，背靠大树好乘凉。” 三宝点点头：“好，我听师兄的。” 杜老板见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便朗声道：“诸位大驾光临，让杜某倍感荣幸。特设此宴，为诸位接风洗尘。”杜老板拍了两下手，一群舞姬便如蝴蝶一般翩然而至。相比中原舞蹈的柔美温婉，西域的舞蹈显得大胆而火辣，舞姬的头颈肩胸腰腹手脚，几乎全身上下都能舞动，灵活得如同一条水蛇。加上那魅惑火热的眼神，直看得众人血脉贲张。 舞毕，左席上戴着眼镜的日本人抚掌大笑道：“杜先生太客气了。杜先生能在大漠里修建这样一座园林，实在让山本大佐和我大开眼界。” 杜老板叹息道：“昔年，杜某的祖父还在为清廷效力的时候，曾有幸随咸丰帝游览了圆明三园。后来，洋人侵华，清廷无力抵抗，圆明园也在战火中毁于一旦。祖父心痛不已，想在这远离战火的西域大漠仿建一座小园。可惜直到杜某这一代，所建也不过是园林一角。不过，芥川先生若是感兴趣，拍卖会过后在此多住几日也无妨。”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个中文说得十分顺溜的人名叫芥川森，乃是日本商会一名理事，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此番是作为山本龙夫大佐的翻译和向导而来。山本龙夫并不懂中文，听了芥川森的翻译之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用日语道：“圆明园是个好地方，里面的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冷亦鸣平时经常和日本人打交道，懂得一些日语。听见山本龙夫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愤然。最初，他只是单纯地想帮助焦大帅找到始皇秘藏，完成毕生心愿。但倘若日本人也在觊觎始皇秘藏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冷亦鸣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神情变化，全都落在杜老板眼中。 不等冷亦鸣发话，右席的满族大汉已经按耐不住，冷笑一声道：“当年侵我国土，杀我国民的也有日本人，不知道杜老板将这二位请来，是何用意？” 杜老板笑道：“班布尔多将军严重了，勿忘国耻，但也不能固步自封。生意场上不分国界，通天客栈的东西向来都是价高者得。” 唐天赐对三宝悄声说道：“大清已经覆亡多年，杜老板还尊称他一声将军，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不过，在民国还能有这样财力势力的前朝遗臣可不多，也不知道站在他背后是哪位亲王贝勒？” 班布尔多将军道：“既然杜老板都这么说了，本将军也不好在此为难两位。不过，出了通天客栈，我们的新账旧账，还是得算算清楚。” 芥川森把班布尔多的话翻译给山本龙夫听，山本龙夫冷哼一声，用日语说道：“我是看在杜老板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但你若再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不客气。反正死在我手上的满人不计其数，多你一个也无妨。” 冷亦鸣对秦绾绾道：“这个山本大佐很有城府，他说的是满人，而不是中国人，既不会得罪杜老板，也不让这个满清将军占了便宜。” 杜老板见双方剑拔弩张，忙道：“来者都是朋友，大家都是为了天枢重器而来，其他事情便暂且搁下吧。杜某照顾不周，先自罚一杯。” 拍卖会还未开始，一众竞拍者已经是水火不容。一顿晚宴，大概除了杜老板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吃得香。 第八章 水火不容（下） 第二日，通天主楼的东西南北四道门全开，竞拍者陆续到场。昨日的晚宴摆设在一楼，拍卖会的主场却是在二楼，三楼是贵宾包厢，二楼和三楼是互通的。 冷亦鸣等人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今日个个都精神焕发。他们经历千辛万苦才到这里，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传说中的天枢重器到底是什么模样，而其他竞拍者想来也是同样的心情。一行人刚进会场，就听见门口普通席里的一位小姐说：“听说‘大漠孤狼’天狼星出卖传家之宝，是为了替他妻子白狐治病。如果真是这样，天狼星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旁边军官模样的男子不屑道：“依我看，他多半是因为中西商路阻塞，抢不到东西，才会出卖传家之宝。又不想丢了面子，才编出了这样一个借口。你们女人就容易听信这种谎话。” 对于这样的传闻，冷亦鸣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对他而言，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这笔买卖便是名正言顺的。至于天狼星为什么要出卖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冷亦鸣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到三楼东南角的包厢，包厢里只有两个座位，唐天赐和三宝只好像侍从一样站在一旁。 唐天赐很好奇，昨天那几个不愿露面的人是谁。四下瞧了瞧，除了已经出席过晚宴的几个人无所顾忌之外，其他的包厢都有帘幕遮挡，看不见里面的人。 杜老板站在拍卖台上，左手边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女郎，穿一条高开叉的金底绣花旗袍，颈上挂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钻石。右边的魁梧大汉，便是天枢的拥有者，“大漠孤狼”天狼星。 天狼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彪悍异常，大半张脸都被粗犷的胡须盖住，只露出一个有道横疤的鼻子，和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天狼星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白森森的狼牙饰品，光看牙齿的大小，就知道那些狼活着的时候个头有多大了。只是那天狼星面色凝重，心思似乎并不在拍卖会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用深紫色锦帛盖住的匣子，想必那里面装的便是天枢重器。 唐天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盯着匣子，再也移不开目光。三宝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只不过他看的是三楼包厢里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她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头发，简单地戴了个发卡，柔柔顺顺地披在肩上。她穿着一身剪裁十分讲究的白衬衣，袖口处有一圈小小的精致的蕾丝花边。下身是一条棕色窄腿西装裤，简洁大气，又不失端庄。相比这位小姐，三宝只觉得那些舞姬和洋女郎不是太俗，就是太艳，一点味道都没有。 杜老板见人都已经到齐，便命手下将东南西北四扇门都关闭。除了三楼上面的几扇天窗外，整座通天主楼几乎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谁要投颗炸弹或者放一把火，没人能逃得出去。 杜老板道：“众所周知，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德高三皇，功过五帝。而秦始皇之所以能一统天下，是因为有神器至宝相助。后来，这至宝不知何故被秦始皇封藏起来，只有集齐四大重器，才能找到它。今天的拍卖品天枢正是四大重器之一，数百年前为天狼星的先人所得。今日天狼星愿意把这传家之宝拿出来，供诸位赏拍，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唐天赐道：“看来杜老板对始皇秘藏并不了解，才会说得这么含糊。” 冷亦鸣问：“唐兄似乎很了解？” “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 秦绾绾不屑道：“那可否请唐小爷告知一二，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如果冷都统能拍下天枢重器，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然我说了也没用。” 面对秦绾绾的质疑，唐天赐不以为意，因为他并没有夸大其词。除了当事人，那段被鲜血与尘土掩埋的历史，没有多少人能知晓。 杜老板停顿了一会儿，见底下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才继续道：“想必诸位已经等不及了，杜某便不再赘言，接下来的流程将由安娜来主持。” 洋女郎用带着洋口音的中文说道：“大家好，我是今天拍卖会的主持人安娜。我们今天竞拍规则是一千万起拍，敲钟叫价，一声一百万大洋，次数不限，价高者得。大家对规则都清楚了吗？”得到众人肯定的答复，安娜继续道，“好，那么竞拍现在开始。” 安娜敲下拍卖槌，全场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一个叫价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日本人仍在观望，冷亦鸣仍在喝茶，似乎都没有要做第一人的意思。这时，普通席里传来了一声敲钟声。众人朝普通席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假洋鬼子。假洋鬼子朝众人抱了一拳道：“承让。” 唐天赐道：“那人肯定是个托，而且水准太差，做得太明显。” “你又知道？”秦绾绾语气中的不屑愈甚。 三宝捅捅唐天赐，小声问道：“师兄，你哪里得罪她了？” 唐天赐摸摸下巴，小声回答：“我也不清楚，难道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抢了冷都统的风头？”不过为了不得罪这位秦副官，唐天赐只好乖乖闭了嘴巴。 “好，一千万第一次，一千万第二次……”安娜顿了顿，将包厢扫视了一圈，又道，“如果没有其他竞拍者叫价，天枢重器就属于这位先生了。” 天狼星一听，面色愈发凝重，也不知道杜老板从哪找来的这帮酒囊饭袋，如此不识货。天枢重器价值连城，岂止区区一千万大洋。如果不是急着用钱，他说什么也不会把传家之宝拿出来卖。可是，如果拿不到这笔钱的话…… “慢着，我有话说！”天狼星站起来，一手按住匣子，强压住自己的怒气道，“你们可能并不知道，开启始皇秘藏的四样重器分别是什么，也不知道始皇秘藏究竟在哪里，这些秘密都是家族内部父子相传的。所以今天的拍卖品，除了天枢重器之外，还有关于始皇秘藏的最大秘密！” 第九章 鬼童之术（上） 天狼星说罢，不一会儿，一个帘幕遮挡的包厢里便传来一声敲钟声。山本龙夫听完芥川森的翻译，做了个手势让底下人敲钟，只不过他敲的是两下，加了两百万大洋，现场引发了一阵骚动。 唐天赐见冷亦鸣还在慢悠悠地喝茶，有点心急，问道：“冷都统，我们不叫价吗？” 冷亦鸣不经意地朝对面的包厢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摇摇头道：“还不够高。” “还不够高？”唐天赐微微一愣，回头对三宝道，“三宝，看来咱兄弟俩这回榜上大款了。” 这时，冷亦鸣旁边一个帘幕遮挡的包厢里，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爹爹，爹爹，我好想要那个宝贝，我们多敲几下好不好？”另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答道：“好，你来敲。” 那小孩童显然不理解一声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拿起铜锤当当当一阵猛敲，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低沉的声音道：“杜老板，小儿方才敲得急了些，不知道贵府上的人有没有数清楚？” 一个红袍仆人凑在杜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杜老板道：“公子敲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下。” “好，那就二十下。” 二十下，二千万，加上之前的叫价，一共是三千三百万。安娜道：“三千三百万第一次，三千三百万第二次……” 山本龙夫见状，用日语骂了句“他妈的”，自己拿起铜锤敲了三下，把铜锤往桌子上一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那个包厢。不料包厢里除了逗笑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动静。 三宝问：“师兄，旁边这家伙是不是也是托？” “我看不像，二千万大洋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没有人加价，他就得自己兜着了，托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唐天赐现在开始担心了，价格已经抬得这么高，冷亦鸣冷大都统却还是没半点动静，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胸有成竹呢，还是装腔作势。 山本龙夫见迟迟没有人叫价，和芥川森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清朝也好，民国也罢，中国人不过如此。” 这时，冷亦鸣斜对面的包厢里有人敲响了铜钟，敲钟的正是让三宝魂不守舍的那位小姐，她敲得不急不缓，一下一下，一共敲了四声。坐在一旁的班布尔多道：“小姐，昨天的晚宴你没参加，你没看见那两个日本人有多嚣张，今天一定要他们好看”。 杜老板抚掌大笑道：“子书小姐果然有魄力。中国有句古语叫‘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不正是小姐您嘛。” 三宝也跟着嘿嘿小姐的衣服怪模怪样的，不过还挺好看的。” 唐天赐忍不住又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小子真是色迷心窍，不好好想想怎么把天枢重器弄到手，反而去钻研人家小姐的衣服。” 不过，唐天赐说归说，自己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位子书小姐，年纪不大，气场却不小，连班布尔多都对她十分客气，甚至还有些怕她。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那尊黑面神感到害怕？ 山本龙夫问道：“这次商会为我们准备了多少钱？”芥川森凑到山本龙夫耳边说了几句话，山本龙夫微微皱眉，又道：“那就先用军费垫付，将军有令，一定要把天枢重器带回去！” 山本龙夫又敲了三声，望向子书明月的眼神已经带有杀意。 子书明月还是不急不缓地敲响了铜钟，而且比上次敲得更慢了。当，当，当，当，当，当，漫长的六次过后，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众人以为她已经结束的时候，又冷不防地敲了一下，然后朝山本龙夫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抱歉，我这人有强迫症，凡事都喜欢凑个整数。”语毕，她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冷亦鸣这边望了一眼。 三宝的心扑通一跳，呆呆地说道：“师兄，她好像在看我？” 唐天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宝大爷，你知道那位子书小姐叫了多少价吗？四千万，整整四千万大洋，你我兄弟俩几辈子都花不完。这样的女人，啧啧，养不起，要不得。你还不如把这点心思花在隔壁腊梅冬雪身上，没准过两年就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师兄，你别乱说，我只是……只是觉得子书小姐长得好看而已，没别的想法。我阿姐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这么好看吧。” 唐天赐知道三宝命苦，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后来连这个姐姐都和他失散了，他便真的成了一个孤儿。“好了，你可别咒你阿姐，你们只是失散了而已。等这些事了结了，我就陪你去找阿姐。” 三宝高兴道：“那一言为定，师兄你可别诓我。” 天狼星见天枢重器的价格已经抬到了四千万大洋，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包厢里那两个日本人看样子还没放弃，他和所有人一样，等待着他们再次叫价。 山本龙夫被气得不轻，嘴唇上一抹小胡子也随着他抽搐的嘴角一动一动。他举起铜锤，凑到铜钟边上，却迟迟没有敲下。过了一会儿，他反倒放下了锤子，笑嘻嘻地问道：“杜老板，你也看到了，天枢的价格已经翻了三倍，可是我们现在连天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总归有点不放心。” 杜老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山本龙夫的话中之话并不慌乱，用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道：“山本大佐的意思是……” “不如现在就把匣子打开，让我们先验验货，这样我们叫价的时候才不会有顾虑。” 天狼星冷哼一声道：“你们懂什么，装天枢重器的紫金宝盒是特制的，如果你们现在就要开盒验货，恐怕你们这双眼睛就要不保了。” “一个不能打开的东西，我要它何用？” “开启的方法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先前说了，这些秘密我只会告诉天枢的下一位主人。” 山本龙夫想了想，问芥川森道：“我们的人……我是说从伊贺请来的那几位，准备好了没有？” “大佐放心，他们随时恭候差遣。只是要让他们出手的话，得找一个好时机，才能一击必中。” 山本龙夫正要发话，忽听得帘幕后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天狼星，不如你把这锦帛掀开，瞧不到天枢重器，让我们瞧瞧紫金宝盒总可以吧。否则，谁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天狼星见这几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便道：“好，我就让你们看一眼，懂行的可以上来做个鉴定，看看这是不是秦朝的东西！” 第十章 鬼童之术（下） 天狼星掀开锦帛，只见里面的盒子盒如其名，呈现出一种十分罕见的紫金色，像是某种金属掺杂了其他东西制成的。盒子不大，双手刚好可以捧起，盒子周围密密麻麻刻着一些图案，像是变了形的八卦。锦帛掀开的刹那，众人便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以盒子为中心，向四周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天狼星道：“怎么样，谁想上来鉴定鉴定宝盒的真假？” 现场鸦雀无声，对天狼星的话置若罔闻。因为此刻这几十双眼睛，都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放置紫金宝盒的桌子下方，幽幽地长出了一条黑影，沿着桌子慢慢攀上。黑影扭曲畸形，不似人影。靠近紫金宝盒之后，黑影如水一般融化变形，最后竟化出一只手来。 山本龙夫虽见多识广，但如此诡异之事也还是头一次见到，惊奇地问道：“那是我们的人吗？” 芥川森皱眉道：“不是，我们的人还没动手。” 山本龙夫的心微微一沉，莫非这就是中国的巫蛊之术？来西域之前，将军便叮嘱他要当心中国的巫蛊之术。为了克制巫蛊之术，他才花重金从伊贺请来那几位高手，但想不到还是被他们抢先一步。 天狼星感觉到了现场奇怪的气氛，低头朝紫金宝盒一看，只见一只凭空生出来的黑手正朝宝盒伸过来，惊得后退了半步。不料，黑手碰到宝盒的时候，只听呲的一声，冒出了一股白烟。黑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颤抖着慢慢往地底萎缩，直至消失不见，而那声音赫然就是方才包厢里敲钟的孩童。 三宝结巴道：“刚、刚才那是什么？师兄，我是不是眼花了？” 冷亦鸣喝道：“当心，那黑影还在楼里！” 冷亦鸣和秦绾绾双双起身，警惕地看着周围，一时间现场人心惶惶。忽然，冷亦鸣旁边的包厢里，传来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声：“爹爹我好疼，爹爹我好疼……”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一个脸色惨白、双眼鼓起的男子摇摇晃晃地从帘幕里走出，身体一倾，从三楼直直跌落。男子口吐白沫，一阵抽搐之后，便不再动弹。 通天客栈的护卫胆战心惊地上前，用长枪将尸体翻过来。众人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孩童睁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一只小手正插在男子的心窝里。 唐天赐不可思议道：“鬼童之术！竟然是南疆的鬼童之术！” 这回连秦绾绾也好奇起来：“鬼童之术又是什么？” “南疆盛行巫蛊之术，其中属童蛊最是阴毒。童蛊又分为毒童和鬼童，毒童相对而言比较常见，制法也比较简单。就是从孕妇腹中取出将生未生的婴儿，放置在一个装满毒物的大缸里，任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孩子，会吃掉其他所有孩子和毒物，浑身剧毒无比，便成了毒童。至于这鬼童之术因为过于神秘阴毒，被历朝历代明令禁止。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已经失传了。” 冷亦鸣道：“唐兄似乎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颇有了解。” “那是自然，我平生之志就是踏遍世间奇景，观遍天下异物，然后编一本《唐氏博物志》，流芳百世。” 三宝道：“那我就随师兄编一本《三宝拾遗记》，作为《唐氏博物志》的补充。” 唐天赐被三宝的话呛了一下：“就你呀，还是先把字儿认全吧。” 天狼星眼见那男子被巫蛊之术反噬暴毙，大笑道：“天枢乃是圣物，岂是邪魔歪道所能染指的。现在你们应该……” 天狼星话未说完，屋梁上一条人影如树叶一般飘落下来，撑开一个口袋将紫金宝盒连同天枢重器一装，又如燕子般飞身而上，跳窗离去。通天客栈的护卫打出去的子弹愣是没伤到他半分，全都落在了窗框上。 等天狼星反应过来，那人早已不见踪影。此时此刻，天狼星已经将天枢重器看作自己最后的希望，眼见这点儿希望都要被人夺去，他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小贼敢抢我的东西，我要你的命！”他跳上桌子，又在栏杆和梁柱上踏踏踏几次借力，竟也跃出天窗追了出去。 秦绾绾惊道：“少帅，刚才那人莫非是……” 冷亦鸣已经夺门而去，只留下一句：“追回天枢重器要紧，其他的先不要管！” 等冷亦鸣和唐天赐追出绿洲，只见沙海茫茫，漠风猎猎，天边一轮落日浑圆红艳。苍穹之下，那神秘人和天狼星早已不知所踪。冷亦鸣将手下人分成十个队伍，分头寻找两人的行踪，自己则先回了通天客栈。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敢离开通天客栈太久，否则恐有异变。 通天客栈的客房里，冷亦鸣拿出自己的配枪，慢慢擦拭起来。唐天赐不安地踱来踱去，见冷亦鸣还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急道：“冷大都统，人都跑了大半天了，你不去抓人，反倒在这里擦枪。” 冷亦鸣头也不抬一下：“你不是只是来看热闹的吗？怎么比我还心急。” “我……你也看到了，抢走天枢重器的人身法诡异，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天枢重器落到了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冷亦鸣把枪收好，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没法发电报，我只能写信请求父帅调一支援军过来，最快也得八九日。现在，我和杜老板已经派人分头去找天枢重器的下落，我们能做的便是等待，以及看住那两个日本人。” 唐天赐心里一惊，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日本人？” “对，我怀疑那个神秘人和日本人有关。” 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立在一旁的秦绾绾走过去开门，就看到子书明月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外。子书明月冲秦绾绾微微一笑，然后径直走向冷亦鸣，说道：“冷亦鸣，几年不见，你都晋升南军副都统了。” 第十一章 月下誓言（上） 唐天赐的目光在子书明月身上转了两圈，又转回到冷亦鸣身上：“你们两个认识？” 冷亦鸣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几年前父帅送我去美国西点军校进修的时候，曾和子书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唐天赐心想，原来冷大都统和这位身份神秘的富家小姐认识，难怪拍卖会上会说价格还不够高，想必是了解对方有多少家底。 子书明月叹道：“想不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是啊，世事难料。不过，你在美国呆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回国，又怎么会对天枢重器感兴趣？” 子书明月眼里闪过一丝悲戚之色：“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吧。现在，我只想快点找到天枢重器和天狼星，你有什么头绪吗？” 冷亦鸣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子书明月不愿说，他也不再强求。“我留意到，天枢被神秘人抢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慌张，除了包厢里那几个不明身份的人，以及日本人。看那两个日本人的神情，好像早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唐天赐道：“日本人生性狡诈，会用这种方法夺走天枢重器也不奇怪。” 子书明月这才注意到唐天赐，之前在拍卖会上以为他是冷亦鸣的随从，现在看来他们两个似乎不是主仆关系。“不过说起日本人，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唐天赐和冷亦鸣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 “你们知不知道，在日本有一种古老的职业，叫忍者。” 一听到“忍者”两个字，秦绾绾蓦地一惊，跟着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她大概是现场唯一和忍者交过手的人。几年之前，她和黑鹰被派去执行一项剿灭前朝叛军的秘密任务，不料叛军已与日本人勾结，他们的行动受到了日本人阻拦，对方三名忍者就斩杀了南军几十名精兵良将。她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身负重伤。不过，那次行动是焦大帅亲自下达的命令，冷亦鸣并不知情。 唐天赐虽对中国从古至今的江湖门派、武功秘术了解颇深，却对国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好奇道：“忍着？那是什么？” “是忍者，有点类似于刺客、间谍，但又比一般的刺客间谍更加诡秘狠毒，经常被派去执行最艰难的任务。我听说中国古代有一个叫聂政的刺客，在行刺成功之后，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家人，自毁容貌，自挖双目，剖腹自尽。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而忍者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从小就接受残酷的训练，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不惜自毁身体。” 唐天赐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神秘人就是一个忍者？” 子书明月点点头：“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忍者擅长易容整形，那个神秘人体型纤瘦，轻盈得不像个人。把骨头取出来，使身体变得轻盈纤瘦，以便潜伏和跟踪，这就是忍者会干的事。” 唐天赐担忧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就得小心行事了，他们一定不会只带一个忍者。” 听了两人的话，冷亦鸣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如果那些古老神秘的忍者真的来了，如果来的不止一个，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潜入我方内部。冷亦鸣倏然起身，急道：“绾绾，将所有人都召回来，要快！” 从通天客栈出来，天狼星便一路紧追着神秘人不放。大漠广阔无边，无遮无挡，追踪一个人本不是难事，但那神秘人不知道使的什么功夫，竟能像沙虫一样遁入沙里，在地底钻行。每到这个时候，天狼星便停下来，调整呼吸，细细分辨神秘人留在空气中的气息。等神秘人下一次钻出沙土换气的时候，天狼星便追踪而至。 天狼星一个起落，眼看就要追上神秘人，脚底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将他的脚掌刺穿。天狼星低吼着将那东西拔出来，发现是一枚十字钉。钉子上大约是抹了毒药，伤口一下子又疼又痒。 天狼星从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继续追赶神秘人。神秘人见天狼星阴魂不散，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飞镖，刷刷刷朝他丢去。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天狼星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和气流来躲避飞镖，但难免还是中了几招。 追到一处荒漠石林之后，天狼星一看那地形，心中暗喜。此处已是野狼沟的边缘，是他天狼星的地盘，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野狼沟的地形了。天狼星望了一眼神秘人逃离的方向，闪进一旁的石林，打算抄近路截击他。 神秘人显然不适应大漠巨大的温差变化和干燥环境，被天狼星一番猛追，已然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找到一片复杂的石林，才将他甩开。 神秘人在一小块空地上停下，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在地上撒了一圈十字钉，自己跳入圈子的中间，跪坐在地上，把背着的紫金宝盒拿下来放在膝前。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紫金宝盒，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一直看着宝盒，不想他已经进入一种休眠的状态。 黑暗之中，天狼星的一双狼眼闪闪发亮。他本想等神秘人放松警惕之后，迅速出手将其击毙。不料半个时辰等下来，神秘人还是很精神，连脊背都没有弯一下。天狼星绕到前方，看见他的眼睛仿佛死物一般毫无光彩，才有些明白过来。 天狼星屏住一口气，一个箭步上前，跃过十字钉圈，一把按住紫金宝盒。神秘人几乎是瞬间醒来，张开嘴朝天狼星吹出了一枚毒针。若说之前的十字钉、飞镖还能勉强躲过，这根毒针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眼见毒针噗嗤一声射入天狼星的胸口，神秘人眼里泛起一丝笑意，虽然他不知道天狼星在中了他的十字钉和飞镖之后是怎么活下来的，但这枚毒针上的毒足以让十头牛顷刻间毙命，奇迹不可能再发生第三次。 天狼星果然直挺挺倒了下去，神秘人踢了一脚他的尸体，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笑声。他拿起紫金宝盒，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掀翻在地。紧接着，这只手又如同一把利刀，咔哒一下将他的脖颈斩断。神秘人吐出一口血沫，便再无声息。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天狼星，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西域大汉受了重伤，中了剧毒，竟还能再一次活过来。 天狼星吃力地爬起来，吐掉一口黑血，恶狠狠道：“哼，还没有哪个活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天狼星将紫金宝盒往背上一背，朝水源上游的石林洞窟奔去。 第十二章 月下誓言（下） 大漠深处的野狼沟是马匪聚居的地方。一条浅浅的溪水自这里流过，为野狼沟带来了几分绿意。天狼星的势力在这一带最为强大，占据了位于水源上游的石林洞窟，在此安营扎寨。 夜幕沉沉，石林洞窟里，一个神色病怏怏的女子正在煮汤，此人正是天狼星的妻子白狐。边上一个小丫鬟担心道：“夫人，还是让玉儿来吧。大当家回来看到了，又要怪玉儿没照顾好夫人。” “没关系，我都躺了好些天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况且算算脚程，阿狼和弟兄们今日就能回来，我煮好这锅羊骨汤，他们回来刚好能喝。” “夫人你人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让你快快好起来的。” 白狐苦笑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些年若不是一直有名贵的药材养着，只怕早已油尽灯枯了。 这时，天狼星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挨着石桌就倒了下去。白狐连忙扶起他，见他身上的皮裘几乎裂成了碎片，鲜血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心疼道：“阿狼，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天狼星气愤道：“想不到那些所谓的权贵比强盗还强盗，只想拿东西，却不想付钱，我好不容易才把天枢抢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白狐叹了一口气：“我看还是算了，吃了那么多药，看了那么多大夫，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那些狗屁大夫，都是些江湖骗子，我就该把他们全杀了。” 天狼星一动气，又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冷汗直冒，白狐忙道：“治病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治伤要紧。玉儿，你快去打盆水来。” 白狐小心翼翼地为天狼星褪去衣服，只见他身上千疮百孔，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而且那些伤口很是古怪，有圆形的，条形的，甚至有菱形的，光流血就能把人流死。白狐自责不已，早知道通天客栈是如此危险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让天狼星去。还有那一帮弟兄，跟天狼星一起去，却没有一起回来，是不是已经没命回来了？ “上回买的那些药膏还剩一些，我去给你取来。” 白狐仔细地帮天狼星涂上药膏，天狼星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不吭一声。半天听不见白狐说话，回头一看，发现她已是满脸泪痕，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碍事的，我向来皮糙肉厚，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白狐抹掉眼泪，认真道：“就算你的身体异于常人，自愈能力很强，也经不住这样大伤小伤地折腾，毕竟……毕竟世界上没有不死之身。” “你放心，我有分寸，只要能活下来，受多重的伤都不碍事。只是现在通天客栈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得另想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更西更北的地方，找那个人。” 白狐惊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个人，你是说……” “对，这些年他一直想拉拢我。可是他贪得无厌，又总喜欢弄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我不屑与他为伍。但是那里买卖的都是一些稀世珍品，也许能找到医治你的药材。如果真能找到，我便用天枢重器去换药。” “可是我听出货回来的弟兄说，那里最近出了点变故，这个时候进去，恐怕会有危险。” “你放心，凭我大漠孤狼的名号，他们不敢乱来。” 白狐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阿狼你知道吗，其实对我来说，病能不能治好，已经不重要了。和你相伴的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天狼星握起白狐的手，那双手柔软而冰凉，曾经的温暖已经因为疾病而慢慢消散。天狼星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的温柔，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暖着：“我们成亲的时候就说好要白头到老，现在我们还这么年轻，你怎么能先我一步离去？你既是我天狼星的妻子，就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老天爷也不能！” 白狐又是一声轻叹，心中矛盾不已。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到来，她一定会拼命留住天狼星，不让他再为自己的病奔波冒险，可是现在……现在就让他尝试最后一次吧，若还是治不好自己的病，她就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免得他伤心自责。 天狼星在野狼沟休养了两日，第三日半夜，便瞒着白狐前往那更西更北的沙之国度。 石林洞窟的门口，玉儿和四名亲信送别天狼星。天狼星将一封信交给玉儿，嘱咐道：“等明日夫人醒来，你就把信交给她，告诉她，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把信打开。还有，我此行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照顾好夫人。” 一名亲信道：“大当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夫人。” 玉儿目送着天狼星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回去，却发现白狐正扶着石墙走出来。“夫人，你怎么起来了？外面风大，玉儿扶你进屋。” 白狐望着天狼星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阿狼他还是走了吗？” “大当家怕夫人担心，才连夜出发的。” 白狐摇摇头道：“他这样不辞而别，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夫人，大当家让玉儿把这封信交给你，说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把信打开。” “我知道了。”白狐将信收好，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若自己没有得怪病，这该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也不知道孩子在腹中的时候能不能知晓娘亲的心思，若他能知晓，会不会责怪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距离野狼沟不远处的大漠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南军尸体。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写满了惊讶之色。因为他们在看到异变的瞬间，就已经死了。尸体旁边，一个蒙面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是一根插在地里的木头。 不一会儿，一条黑影从远处飞快地奔来，几次起落就来到了蒙面人跟前，跪地道：“首领，事情已经办妥。” “好，半藏君那边有消息了吗？”出声的竟是一名女子。 黑影迟疑了一下，寒声道：“我已用飞哨联络半藏君，可一直得不到回应。也许……也许半藏君已经遭遇不测。” “半藏君擅长土遁术，本以为能够借沙漠轻易脱身，没想到……看来我们低估那个叫天狼星的男人了。” “首领，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继续寻找天枢重器和天狼星的下落，有消息先上报，不要打草惊蛇。” “是。”黑影说罢，又飞快地离开。寻常人见了他跳跃奔跑的动作，只以为是敏捷的猎豹羚羊。 第十三章 一扣挽心（上） 通天客栈的风景乃大漠一绝，寻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得到。不过，心思不在这里，再美的风景看起来也是索然无味。唐天赐和三宝蹲在杜老板的后花园里蹂躏花花草草，远处，山本龙夫和芥川森正在下棋。这两日，他们奉冷亦鸣的命盯梢日本人。 芥川森已经研究中国的象棋文化多年，对付山本龙夫这个新手绰绰有余。不过为了不扫山本大佐的兴致，芥川森还是不动声色地让他赢了几局。 “将军！芥川先生，承让，承让。”几盘棋下来，山本龙夫十分尽兴，笑道，“中国象棋和日本将棋差别很大，每颗棋子只有一次生存的机会，走错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也正因为这样，和中国人打交道必须很谨慎。为了能活下去，他们往往会有多手准备，要除掉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们才会花重金从伊贺请来那几位高手，但我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对对手的了解不够深，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山本大佐的意思是……” “刚才伊贺首领传回的消息，天枢重器可能已落入天狼星之手。” 芥川森吃了一惊，本以为以伊贺忍者的能力，只要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就绝不可能被对方抢回去。“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要不要禀报将军？” “暂时不用。天狼星要的是钱，如果他真的拿到了天枢重器，还是会找人出卖。我们就放出风声，以重金求购天枢重器，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可是，万一得到天枢的不是天狼星，而是那些人呢？” 山本龙夫冷笑了两声：“所以我们才会在通天客栈住下，如今这里就像一个情报中心，不管谁得到了天枢重器，都会第一时间往这里传回消息。中国有句古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要是先我们一步找到了天枢重器，我们就把他们连同这通天客栈一并端了。” 芥川森赔笑道：“山本大佐足智多谋，在下佩服。” 此刻正值中午，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发昏，三宝扯扯衣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师兄，你说日本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天枢重器不见了，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唐天赐折了一枝月季花，一片一片扯着叶子，郁闷道：“相比日本人，我更担心那个冷都统。万一他的判断有误，我们岂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说到冷都统，这两天我看子书小姐天天往他那里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屋子里研究什么东西。” “什么？你说子书明月和冷亦鸣，他们两个……” “是啊，大概是国外回来的人都比较开放吧，男女之间交往没有那么多顾忌，。” 唐天赐把月季花一丢，气道：“好你个冷亦鸣，大热天的让我们师兄弟在这里盯梢日本人，自己倒和人家小姐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三宝，你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去就来。” 唐天赐来到冷亦鸣的房间，房间门开着，子书明月果然在里面，不过那杜老板也在。只听子书明月对杜老板道：“杜老板，原本我已经以四千万大洋的价格拍下天枢重器，日本人看样子也出不起更高的价格，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全其美。可惜，因为你们看管不严，把东西弄丢了，你说该怎么办？” 杜老板面带歉意，语气却依旧是不卑不亢：“天枢重器在拍卖会上被那黑衣人抢走，的确是杜某的疏忽。不过，杜某已经加派人手前去寻找，一旦找到，必定双手奉上。”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杜老板一句，虽然生意场上无国界，但有些来历不明、心术不正的人还是少交往为妙。” “子书小姐说的是，杜某吃一堑，长一智。” 唐天赐对子书明月身份更加好奇了，也不知道她是真有底气，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在杜老板的地盘地上教训他。等杜老板一走，唐天赐才进了屋子，拿起冷亦鸣的茶杯一阵猛灌，把满满一杯茶水喝了个底朝天。 冷亦鸣觉察到唐天赐情绪有异，问道：“唐兄这么着急地过来，是不是日本人那边有动静了？” “动静到是没有，不过小爷我好歹也算半个江湖百晓生，去干盯梢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冷亦鸣道：“唐兄误会了，正是因为唐兄比我的部下都机敏，我才让唐兄去盯着那两个日本人。” 唐天赐一时语塞，心想冷亦鸣说得这么诚恳，倒显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子书明月，果然，子书小姐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神情。唐天赐咳嗽了两声：“我的意思是，日本人有我师弟盯着就可以了，我呢还是和两位一起研究怎么找到天枢重器吧。” 这时，门外传来了秦绾绾焦急的呼声：“少帅，少帅！”秦绾绾跑进来，发现子书明月也在，收敛了语气道，“少帅，黑鹰的队伍回来了！只是他们受了很重的伤，杜老板已经请了医生为他们治疗。” “其他人呢？” 秦绾绾低下了头，无奈道：“其他人……还没有消息。” “十支队伍，只有黑鹰一队回来了……”冷亦鸣的心沉了下去，自己的手下和杜老板的手下是一起行动的，迷路倒不至于，他们之所以杳无音讯，只有一种可能。冷亦鸣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想到，他们也不会……” “少帅，敌暗我明，这不能怪你。况且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好。” 冷亦鸣叹了口气，此行带来的士兵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已经跟随他征战沙场多年，情同兄弟。不管秦绾绾怎么安慰，他身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都难辞其咎。“黑鹰他们可带回了什么线索？” “据黑鹰回报，在大漠西北的沙国鬼市附近发现了天狼星的踪迹。” 第十四章 一扣挽心（下） 唐天赐惊道：“沙国鬼市？你是说那个西域最大的黑市？” “正是。” 冷亦鸣道：“对于沙国鬼市，我还是有一些了解。鬼市原本是一方黑市，不像通天客栈这样刻意隐藏位置，而是敞开大门做生意。鬼市的首领名叫彭祖，他的身世来历一直是一个谜。三年前，彭祖建立沙国，自立为王，政府方面一直想办他，无奈沙国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加上北军各系陷入混战，才迟迟没有动手。” 子书明月问：“怎么个特殊法？” 冷亦鸣道：“沙国在新疆和甘肃交界的一片荒漠里，那片地域的归属权原本就有很大的争议。而且彭祖此人擅长机关术，在沙国四周布下了重重陷阱，寻常人等有命进，没命出。” 子书明月道：“能把一个黑市发展成雄踞一方、自成体系的小国，这个彭祖不简单。” 冷亦鸣思量了一会儿道：“绾绾，你和黑鹰在此等候援军，我先行去沙国探探虚实。” “少帅，还是让我去吧。南军和临洲城的百姓都需要你，你不可以身涉险。” “父帅手下人才济济，不差我一个。况且，那么多人因为我而生死不明，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等待。” 秦绾绾说什么也不会让冷亦鸣独自冒险，急道：“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冷亦鸣深知秦绾绾自小就很倔强，不让她跟着，只怕她自己也会偷偷跑去沙国，便道：“那好吧，你和我一起去。唐兄，小月，通天客栈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第二日，冷亦鸣从杜老板的藏宝阁里挑了几样最下品的珠宝，乔装成珠宝商人的模样，出发前往鬼市。杜老板藏宝阁里的珍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即便是最下品的珠宝，也比市场上贩卖的好得多。若全部买下，冷亦鸣自然没那个钱，好在杜老板现在欠了他们一个人情，愿意用买几样，借几样，送几样的方式，帮他们凑齐了一支珠宝商队。领路的李伙计曾是大漠里的一个流商，生意失败后便投靠了杜老板，因为有数次出入沙国的经历，被杜老板派来给冷亦鸣带路。 唐天赐等人都来送行，冷亦鸣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子书明月前来，便道：“我们出发吧。” 这时，晚来的子书明月远远喊住了他们：“亦鸣，你等等，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子书明月微微喘着气，鼻翼上有一层细小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银戒指：“这对戒指是杜老板的珍藏品，叫挽心扣，也叫十步扣。我见它模样好看，名字又好听，就买了下来。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一定要带着它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 唐天赐盯着那对戒指，心里郁闷之极，挽心扣，挽心扣，名字这么直白，一点内涵都没有，哪里好听了？三宝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国外回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把定情信物送出去。” 此时此刻，唐天赐捏死三宝的心都有了，不过，他更想捏死的还是冷亦鸣冷大都统。自己明明也是有才有貌的大好青年一个，怎么自从遇到冷亦鸣，就有一种处处被比下去的感觉。通天客栈的歌姬舞姬，前来拍卖的名媛小姐，一个个的眼睛都盯在冷亦鸣身上，难道就因为他是南方禁军的副都统？唐天赐不由得感叹，乱世之下，果然还是军爷最吃香。 秦绾绾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瞧了瞧盒子里的东西，问道：“这对戒指怎么黏在一起？” 子书明月道：“我听杜老板说，挽心扣原本是古代一位贵妃，为了挽留她的皇帝丈夫而制的。戒指里面分别养着一只雌虫，一只雄虫。如果戴着戒指的两个人相离十步开外，双虫就会产生反应，将两人拉回十步之内。但如果两个人彼此相爱、两情相悦，这个限制反而会被解除。因为两个相爱的人，再也不需要戒指强行将他们扣在一起。” 秦绾绾虽是军人出身，比一般的女子要大胆开放，但听到子书明月这番情情爱爱的言论，也不免脸颊发烫。她看向冷亦鸣，希望冷亦鸣能够拒绝，毕竟他们相处也不过数日，感情没发展到那一步。不想冷亦鸣听完之后，竟然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说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唐天赐看了看眉来眼去的两人，心中来气，说道：“这么有趣的东西，也让我瞧瞧，我好充实充实《唐氏博物志》。”说着便从冷亦鸣手里拿过挽心扣，装模作样地研究起来。 “喂，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了？你把戒指还给我。”子书明月见唐天赐如此无礼，便要去夺挽心扣，唐天赐把挽心扣高高举起，故意让她拿不着，说道：“子书小姐，我就看一眼，又不是不还给你，别这么小气。” “你……”子书明月没想到唐天赐如此无赖，冷笑一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未说完，子书明月的一掌已经打到唐天赐的胸口。没想到子书明月看着清瘦柔弱，一套八卦掌打起来竟是毫不手软。唐天赐一时乱了气息，被子书明月逼得左闪右躲，连连后退。但唐天赐毕竟熟读各种武功秘籍，对八卦掌也颇有研究，几招下来，便摸清了子书明月的路数。子书明月渐渐发觉唐天赐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得多，他虽然一直在躲闪，但躲得毫不费力，似乎能预知自己招式。好在她会的武功，不止八卦掌一种。 子书明月忽然变掌为拳，一拳直捣唐天赐面门，左脚立定，右脚直踹唐天赐下路命根。唐天赐没想到子书明月出招如此狠辣，只好弃上保下，拦住子书明月的脚。于是，子书明月的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唐天赐鼻子上，左手也抓住了挽心扣。忽然，唐天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仰面往后倒去。子书明月来不及稳住身形，也随着他倒了下去。 等两人爬起来一看，顿时傻了眼，那挽心扣不偏不倚，正好把他们的手指扣住。 第十五章 沙之国度（上） 子书明月怒道：“唐天赐，你干的好事！” 唐天赐用力一抽，竟然不能把手指从戒指中抽出来，便也慌了神：“难不成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这挽心扣一旦扣上，就取不下来了？” “若是假的，以杜老板的身份，怎么会把它当宝贝藏着。” “那、那该怎么办？难道没有办法把它取下来吗？” “办法当然有，第一种，两个人两情相悦，十步之限就会解除，但那是不可能的。第二种，你死，或者我死，戒指自然就分开了。” 唐天赐听罢小姐的表情，说不定真会把自己弄死。唐天赐仔细地、谨慎地想了想，提议道：“那么，如果把里面的虫子弄死，挽心扣是不是就能分开了？” “且不说这雌雄双虫已经活了上百年，早已和戒指融为一体。就算能把它们弄死，我刚花了一百万大洋买回来的宝贝，都还没捂热，你就让我把它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秦绾绾见此情景，倒是松了一口气，虽说唐天赐此人平日里不太讨人喜欢，但这次竟阴差阳错地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她看了看天色道：“少帅，我看这挽心扣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下来，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等。还是快些出发吧，骆驼的速度毕竟不比战马。” 冷亦鸣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似笑非笑地说道：“也好，如今通天客栈有两位高手坐镇，冷某就放心了。” 子书明月道：“亦鸣，不管怎样，你都要注意安全。天枢重器再稀罕，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冷亦鸣道：“你放心吧，我冷亦鸣毕竟也是惜命之人。” 商队一行十个人骑上骆驼，慢慢远去，直到在地平线上变成一个小点，倏忽不见。 子书明月忽然转身，朝唐天赐做了个手势道：“你，给我过来。” 三宝朝唐天赐摊了下手，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师兄，你这回玩大了，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唐天赐欲要给三宝一个暴栗，手已经举起，不想子书明月一走远，戒指忽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子书明月身边拉去。 “哦，我忘了告诉你，因为挽心扣是女子所造，所以雌虫是主导地位，力量比雄虫大。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样，我有的是办法整你。”子书明月说罢，径直去找杜老板，问杜老板要了一把宝刀。她看了看宝刀的刀锋，抛了一枚大洋在空中，一刀劈过去，大洋立刻被劈成两半。 “不错，果然是把好刀，你把手放到桌子上。” “什么？”唐天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用这刀把挽心扣劈成两半？”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样。戴着戒指最多只能相隔十步，难道你要我们在十步之内吃饭、洗澡、睡觉？想得美啊你。” 一想到此事都因自己而起，唐天赐心里也颇为内疚，便一咬牙道：“好吧，不过你可得看准了再砍，树枝砍了还能再长，手指砍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你放心，我的枪法有多准，我的刀法就有多准。”子书明月第一个准字出口，刀已经冷不防地落在戒指上；第二个准字出口，刀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不曾落下。只是刀锋上面，赫然多了一个缺口。子书明月看着那个缺口，秀眉微皱。 唐天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担忧万一砍歪了怎么办。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啊，好疼好疼，我的手指好像断了。” 子书明月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道：“放心，你的手指还在你手上。但是这挽心扣好像掺杂了别的东西，坚硬无比，竟然连一点刀痕都没有。看来，不把你这根手指砍下来，是别无他法了。” 唐天赐一听，赶紧把手缩回来，藏在身后，讨饶道：“子书小姐，要不你先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找找破解之法。如果我找不到，你再砍了我的手指也不迟。” 子书明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如果等亦鸣回来了，你还解不开挽心扣，我就让他砍了你的手指。” 屋外，三宝正焦急地踱来踱去。刚才他看到子书明月提了一把大刀回来，吓得连屋子都不敢进去，只得在外面候着。换作别的事，他还愿意帮师兄扛着，但这件事没法抗，谁让师兄抢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呢。 过了一会儿，唐天赐托着自己的右手走出来，看样子显然是惊魂未定。三宝迎上去问道：“师兄，你还好吧？刚才我看到子书小姐提了把刀，还以为她要剁你的手呢。”三宝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手，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真剁，子书小姐看着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唐天赐哀叹道：“她现在不剁我，是想等冷亦鸣回来了，让他剁我。三宝，你说我是不是和冷亦鸣命中犯冲，自从遇到他之后，就事事不顺心。以后有他在的地方，我一定避退三舍，避退三舍。” “哦，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当然是寻找解扣之法喽。” 炎炎烈日之下，狮驼岭如同一条卧龙，横亘在大漠之上。沙国鬼市便依靠狮驼岭而建，三面环山，布满迷阵陷阱，只有一面可以出入。 天狼星见沙国城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一个卫戍，便鼓足了气息，朗声道：“大漠孤狼天狼星，求见国主。”城门依旧毫无动静，他又提高了音量，喊道，“大漠孤狼天狼星，求见国主！” 城门上方打开了一扇窗，一个卫戍探出头来问道：“你有名帖吗？” “名帖？我没有。”天狼星知道名帖就是沙国的通行证，但他一直不愿和沙国打交道，所以并没有名帖。 卫戍道：“国主有令，即日起闭国锁市，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去告诉你们国主，大漠孤狼天狼星为他带来一件绝世珍宝，请他开门相见。” 卫戍不耐烦道：“都说了，闲杂等人不得入内，管你是天狼星还是地狼星！” 第十六章 沙之国度（下） 卫戍正要关窗，天狼星已经一个梯云纵来到他面前，一拳把木石制成的窗户打裂，把他从窗户里揪了出来。卫戍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被天狼星一脚踩在胸口，痛苦不已：“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城门打开了，一队卫戍跑出来将他们围住，为首的那人道：“你是大漠孤狼天狼星？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天狼星道：“我天狼星驰骋大漠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须证明？” 卫戍队长道：“沙国鬼市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旅人，如果谁都像你一样，只凭一张嘴就想入市，那这里岂不乱套了。” 卫戍们正要动手拿下天狼星，一名身穿长袍、戴着青铜鬼面的人从城门上飞落下来，挡在了两队人中间。他凑到卫戍队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卫戍队长面露惊讶之色，又打量了天狼星一番，换了副嘴脸道：“原来阁下真的是天狼星，失敬，失敬。我们国主请阁下去宫里一坐，请随我来。” 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告诉天狼星这是彭祖，他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黑发披肩、病怏怏地倚在王座上的男子就是彭祖。彭祖明明是个男人，却神态阴柔，肤色苍白如死尸，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鬼气，让他十分不舒服。而且，更奇怪的是，这样一张脸，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一路走来，天狼星已经注意到，城门的卫戍眼睛下方有两道白纹，普通沙民有一道白纹，王宫的卫戍有三道或四道白纹，而彭祖身边的亲信则有五道白纹。看来，这白纹是划分沙民等级的标志。至于那彭祖，不用画白纹，整张脸本就是惨白惨白的。 彭祖的王座上，铺着一整张白虎的虎皮，身上的裘衣也是白虎的皮毛制成。彭祖以虎王自居，难怪想吞并自己的狼族势力。 寻常沙民和商客见了彭祖，都得下跪。天狼星没有下跪，彭祖也没有强求。彭祖打量了天狼星一番，说道：“天狼星，当初我邀请你来，你却屡次拒绝，如今我都快忘了你这号人物了，你反倒自己跑来求见。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彭祖的声音十分古怪，空灵轻巧，找不到发声点，就像山谷中的一抹回音。 天狼星道：“我来求一味药，为一个人治病。” “药？”彭祖从王座上起身，走到天狼星身边，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如果你是来求药的，那么你算是来对地方了。” 彭祖见天狼星有所怀疑，凑到他耳边道：“我彭祖过去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所以没有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让我彭祖发家致富的，正是药材。” 天狼星道：“一般的药材治不了她的病。” “那是自然，如果一般的药材就能治好你夫人的病，你也不必来求我。” 天狼星一惊，为了不让自己受制于人，也为了保护白狐，他特意隐瞒了病人的身份，不料却被彭祖直接点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生病的是我夫人？” 彭祖坐回到王座上，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天狼星：“两年前，我手下的医生就替你夫人治过病。那时，我就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也知道怎么治好她。” “你……你既然知道怎么治好我夫人，为什么不早说？”一想到白狐这两年所受的苦，天狼星气得双眼冒火，恨不得把这个阴阳怪气的彭祖大卸八块。“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就打算见死不救吗？” 彭祖笑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夫人现在还活着，所以还为时不晚，不是吗？” 天狼星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把怒火压下去：“好，如果你真能治好我夫人的病，那么这天枢重器就是你的了。” “天枢重器？我不知道天枢重器是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我对它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可以帮你找到最慷慨的买主。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治好你夫人的病，还可以让她后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 天狼星眉头一皱，问道：“不想要天枢重器，那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是什么吗？” 天狼星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彭祖死尸般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权力地位，而是——秘密。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有的秘密一文不值，有的秘密却可以让一个家财万贯的人倾家荡产，也可以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沦为阶下囚。我想要的，就是你最大的秘密。” “我天狼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没有什么秘密。” 彭祖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之色：“是吗？可据我所知，你的身体异于常人，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很快恢复。我想知道的，就是你身体的秘密。” 天狼星看着眼前这个羸弱而阴沉的国主，感到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自己身体的能力，除了同族中人，就只有白狐知道，连玉儿和亲信都不知道。这个和自己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天狼星不假思索道：“不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天狼星的语气十分强硬，彭祖的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天狼星，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天狼星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非要坚持，我就只能另寻他法。” “另寻他法……呵呵，你以为沙国鬼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把他给我拿下！” 沙国王宫的地下牢房里，天狼星被五花大绑地抬过来，丢进最里面那间牢门里。这间牢房的牢门、墙壁、地面都用铁链包裹，牢门上挂着两把大锁，应是用来关押危险的重刑犯。 天狼星被丢进去的时候，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像是三魂丢了七魄，连下巴在铁链上磕出了血印子都毫无反应。此刻，天狼星还沉浸在一种恐惧的情绪里，彭祖命人拿下他之后，说了一番让他震惊不已的话，他说：“我不但知道你身体异于常人，我还知道你的天狼星和我的彭祖一样，不过是江湖诨号。你祖上原本姓白，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逃难至此。为了守护一个秘密，隐姓埋名，不与中原人往来。” 第十七章 千年之谜（上） 这些话听在天狼星耳朵里不啻一声惊雷，原本父子相传的秘密，怎么会被一个外人知晓？天狼星在冰冷的铁链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彭祖的话让他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传闻，只是那时他还很小，不太记事，如今时隔几十年，要把那些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实在不易。 天狼星拍了拍自己的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刚才他未作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彭祖的条件，也因此惹怒了彭祖，被丢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紫金宝盒也被像废物一样丢在了他的身边，看来，彭祖的确对里面的天枢重器不感兴趣。 天狼星吃力地爬起来，将紫金宝盒抱在怀里。他自己其实也没有真正打开过盒子，只听父亲说过，祖上曾有人耐不住好奇，尝试着打开盒子，却被盒子里不知道是暗器还是毒气的东西弄瞎了眼睛，在床上疼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归天了。此后，便再也没有人想去打开这不详的盒子。所以，若真要他说出天枢的秘密，他还真没办法说全。 至于白家人身体的秘密……看彭祖的样子，似乎早就在觊觎这个秘密，即便现在不告诉他，他也会想办法查到，到时候还会危及族人的性命。不如现在就把秘密告诉彭祖，因为彭祖即便知道了秘密，也没办法复制这能力。况且，彭祖根本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思及此，天狼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深更半夜，天狼星抱着盒子在铁链上躺着，凹凸不平的铁链硌得人生疼，根本没法入眠，这实在是对犯人最大的惩罚。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跪拜行礼的声音，原来是国主彭祖驾到。 天狼星转过身来，就看见彭祖精神抖擞地站在牢门外看他。精神抖擞，这是天狼星看到彭祖时，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字眼。白天初见他的时候，都没这么精神，反而是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莫非这个彭祖，原本就是昼伏夜出的怪人？彭祖惨白的脸，在夜里显得有些晃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待在黑暗中，不见日光的原因。 天狼星被彭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道：“你来干什么？” 彭祖道：“沙国有一圣树，名曰麒麟心树。再过七日，便是沙国一年一度的祈雨大祭，也是麒麟心树开花结果之时。麒麟心树的果实，便是能治好你夫人的圣药。只是这麒麟心树一年一开花，一年一结果，错过了今年，就得等待明年。” “什么麒麟心树，我从未听说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口胡编出了一个玩意儿，想来套我的话。” 彭祖似乎心情不错，没把天狼星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原本也会像其他流民一样，一辈子在底层挣扎，为了一口饭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宝藏的传说，并且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个地方。上苍怜我，我不但没有死，还得到了麒麟心树。正是这麒麟心树，助我得到了今天的一切。” 天狼星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我没办法相信你，除非你让我看到实物。” “你说的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带你去见一见圣树。”见天狼星神色有些动摇，彭祖大笑，继续道：“我彭祖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有的是时间，怕就怕你那位夫人等不起。” 天狼星握紧了拳头，说道：“不用想了，只要你能救我夫人，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彭祖笑道：“你早点开窍，就不必受这牢狱之灾了。” 从客房的窗户里望出去，能望见月朗星稀的青蓝色天空，这样的天空之景，也只有在大漠里能看到。子书明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然而，隔壁的房间里却鼾声大作，那锯木般的鼾声很有穿透力，一声声都直达鼓膜。不用说，睡在隔壁的正是新搬来的唐天赐。 子书明月坐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桌子上取了是《资治通鉴》，看的是《秦纪》一卷。著书人乃北宋时期伟大的史学家司马光，他花了十九年的时间，将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起，到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的历史撰写成书，总共跨越了十六朝，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时间。子书明月向来不喜欢读历史，不过这个东方古国的历史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和亲切感，吸引着她不断地去探索。 子书明月的小箱子里，还有不少秦代的古籍，以及后人所撰的与秦代相关的史书和评述。哥哥离开美国之前，曾长时间待在书房里研读这些书籍。现在她把这些书籍都带在身边，有机会就翻开来看看，希望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子书明月的古文造诣并不深，加上是半路出家研究中国文化，读起来颇有难度。但是书上所做的笔记和注解，帮了她不少忙。每每看到这些熟悉的字迹，子书明月都会想起自己的哥哥，子书骄阳。哥哥正好比她大十岁，从小对她呵护有加。哥哥博学多才，二十二岁便入职白宫，成为罗斯福总统智囊团的一员。按照这样的人生轨迹发展下去，哥哥会在美国乃至国际政坛上大有作为，青史留名。会娶一位贵族小姐，生下几个小贵族，为家族延续香火。可惜，这一切美好的憧憬，都被五年前那一封神秘的信件打破了。 那封信是直接送到家里的，信上没有署名和地址。那天哥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像往常一样给她带了蛋糕和脆饼。信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哥哥以为又是哪位暗恋他的小姐写的情书，便随意地拆开来阅读。不过，读着读着，他的脸色慢慢变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连捧着信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子书明月至今都无法分清，哥哥那时的反应究竟是惊喜，还是惊恐。 从此以后，哥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自己关进书房里，闭门谢客。他辞去了白宫的工作，放弃了大好前程，开始夜以继日地钻研中国历史和家族历史，连家里人都很难见上一面。偶尔出门，也只是为了把一箱一箱的古旧书籍搬运回家。 在欧洲旅游的父母听闻此事之后，连忙赶了回来。哥哥找父亲单独谈了几次话，但父亲似乎对哥哥的观点不以为然，两人为此大吵了几架。此后，哥哥便搬去华盛顿郊区的一栋别墅独居，那些古籍也被他一并带走。 那两年的时间里，全家人都活在一种低迷而诡异的氛围当中。父亲对哥哥失望至极，气得一病不起。而年仅十七岁的自己，忽然被定为家族的继承人，开始跟着母亲和几位长辈学习公司管理。她曾经多次去城郊的别墅找哥哥，希望哥哥回来继承家业。但哥哥的回答却让她震惊不已，他说：“我们家族的使命，并不是经营那几家早晚会被历史湮没的公司，我们家族有着更伟大、更神圣的使命。而要完成这个使命，必须去往那神秘的东方古国，找到沉睡的巨龙之心！” 第十八章 千年之谜（下） 那时的她并不能理解哥哥的想法，也不知道沉睡的巨龙之心是什么。她甚至开始埋怨哥哥，因为哥哥把家里弄得一团糟。仿佛和哥哥赌气似的，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郊区别墅找过他，开始发奋学习各种知识，让自己尽快变得强大起来。 两年之后，哥哥也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放弃了美国富裕的生活，独自来到了战乱纷飞的中国，从此杳无音讯。哥哥毕竟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哥哥的失踪，让她不由得担心起来。而且，她开始产生了一种自责的情绪，如果当初她能够劝阻一下哥哥，而不是抛下他不管，他会不会过些时间就放弃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如果他中途放弃了，今天也不会忽然失踪。 城郊的别墅里面，大部分书籍都静静地躺在那里，哥哥大概只带走了那封信和几样最重要的东西。根据翻阅的痕迹来看，有些书是哥哥反复研究过的，这本《资治通鉴》就是其中之一。她去哥哥书房的时候，这本书就摆放在桌子上。因为《秦纪》部分有明显的折痕，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那一页，只见上面用英文写了一句话：为什么秦始皇能一统天下？这句话的用笔力道很重，在后面的几页纸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子，不知道哥哥是在何种心境之下写下这个问题的。 在之后研究中国历史的过程中，她看到过很多相关的回答和解释，包括了内因、外因、历史、经济、政治、地理环境以及秦始皇自身的因素，可谓非常全面。可是，她总觉得背后隐藏着一个核心因素，所有的这些解释，都没有触及到那个核心。从哥哥零碎的笔记里看，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才会这样疯狂地去寻找。 从哥哥失踪至今，已经过了三年有余。这三年来她几乎把这幢别墅翻了个底朝天，如果能知道哥哥发现了什么，也许就能知道他去往何处了。可惜，除了古籍上只言片语的注解和笔记之外，她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她也像哥哥一样，收到了一封神秘信件，而且这封信件来自中国。信中只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天枢重器重现人间，将在西域通天客栈进行拍卖；第二件事，写信人自称是哥哥的至交，希望她去中国一见，有要事相谈。信件的落款处只有两个字：亲王。她知道中国的大清王朝已经覆亡多年，不知道是什么人还会自称亲王。 天枢重器，哥哥似乎在哪本古籍里提到过这个名字，但她回头去找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反复思量之后，她还是选择来中国一趟，因为这也许是找到哥哥的唯一机会。 中国的现状，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这里的人，就像生活在一片断裂的时空当中，有的非常时髦现代，有的却极其古老守旧。她坐在亲王派来的轿车里，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人事，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的祖先，也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经历过那一段血泪写成的历史。 如今，这个国家就像一块肥肉，东洋和西洋的强国都想来咬一口。加上各方军阀都想独揽大权，互相讨伐征战，可谓民不聊生。她甚至想过，哥哥是不是已经在战乱中死去。否则，他怎么忍心三年不联系家人。 正在她沉思之际，轿车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停下。这座府邸气派肃穆，一砖一瓦都透着历史的气息，看门柱上的漆色，应是近期有过翻修。府邸很深，守卫森严，若不是随行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还有些不敢踏入其中。 在府邸的一处偏院里，她见到了那位亲王。她本以为亲王会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谁知目之所见，竟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亲王交给她半本笔记本，告诉她这是哥哥住在府中之时经常翻看的东西。后来他便托亲王保管这半本笔记本，自己带着另外半本离开北平，不知所踪。也就是在这本笔记本里，她再次看到了天枢重器的消息。她这才知道，所谓天枢重器，乃是开启始皇秘藏的四大重器之一。这些年，哥哥莫非就是在寻找那始皇秘藏？但始皇秘藏又是什么呢？ 隔壁依旧鼾声如雷，子书明月揪了揪眉心，觉得有些头疼。哥哥这上半本笔记本，就像数学答案前面的公式和定理，而关键的推理过程和最终答案却在下半本笔记本上……不，也许哥哥并未找到最终答案，还在重重迷宫中徘徊。 通天客栈之行，她原本期望能碰见哥哥，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可是，她不但没有碰见哥哥，反而碰见了冷亦鸣这个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当初在美国初见的时候，她就觉得冷亦鸣并非池中之鱼，只是没想到他会晋升得这么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南方禁军副都统。而且，巧合的是他竟然也会对天枢重器感兴趣。 子书明月叹了一口气，披上一件薄衣去院子里散散心。如今的形势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想，她没料到一个天枢重器竟会引来那么多身怀绝技的人，那些人的存在简直是挑战科学，挑战她的世界观。但是，即便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可以变成影子去窃取天枢重器，他一定是使用了什么障眼法，骗过了众人的眼睛。 院子里摆放着石桌石凳，子书明月想走过去坐一会儿，不料刚一坐下，就听见隔壁的屋子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笨重的东西摔在了地上，接着就传来了唐天赐的哀嚎声。她这才想起了挽心扣的事，看来石凳已经超过雌虫的安全范围了。她只好走回屋子，心想这小小的雌虫竟然比女人还善妒，竟要让雄虫一辈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先前听冷亦鸣说，那个叫唐天赐的家伙是个怪才，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她觉得唐天赐怪倒是挺怪，才嘛，暂时还没有看出来。所以，她也乐意给他一次机会，毕竟几百年来想解开挽心扣的人不少，却无一人能成功。他若能成功，也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第十九章 麒麟心树（上） 天狼星被蒙上眼罩带上囚车，押往沙国圣地。通往圣地的路比想象中要长，途中有几次让人猝不及防的急转弯和急升降，天狼星空间感再好，几番折腾下来也难免失去方向。最后，他感觉到押送自己的囚车渐渐平缓下来，走上了一条长长的笔直的道路，道路微微往下倾斜，莫非沙国的圣地竟是在地底？ 忽然，天狼星吸了吸鼻子，他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条路极其漫长，若不是那股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只怕他不一会儿就会睡去。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囚车终于停了下来。被掀开眼罩之后，天狼星被一抹强光刺得睁不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适应光线亮度，往周遭一看，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囚车不知不觉带着他转了好几个小时。 沙国圣地的确在地底，如同一口巨大的井，井壁上镶嵌着一些碎小的宝石和光镜，有天光从上面照进来，经过井壁的折射而聚焦增强。彭祖正站在天光之下，犹如神明，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含笑地看着天狼星。 彭祖身边有一株模样古怪的树，想必便是麒麟心树。树不是很高，不过两个成年人的高度，也不是很粗，一个人就足以环抱，但天狼星从未见过长相如此怪异的树。麒麟心树没有树干，从露出地面的部分开始，无数肉红色的树枝便相互缠绕，攀附而上。树枝犹如一条条极长的人臂，上面还隐隐能看到血管状的凸起。每条树枝的顶部都长着一片血色的五角树叶，仿佛地底下埋着无数冤魂，朝着天空伸出手臂，张开五指。 此处空气中的血腥味最为浓重，天狼星本就嗅觉灵敏，被这味道一熏，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注意到，麒麟心树树根处的土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见此情景，天狼星觉得彭祖分明是在耍他，一股怒气自胸口喷涌而出：“这种邪物，怎么能救我夫人？” 彭祖料到天狼星会是这种反应，任何人见到麒麟心树的第一眼，都会是这种反应。“你错了，麒麟心树以血为食，血乃命之根本，怎么会是邪物。” 天狼星眉头紧锁，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否则再被那恶心的血腥味熏一会儿，他只怕真要吐了。圣地周围站着十来个卫戍，神色如常，对血腥味毫无反应。天狼星不禁想，难道这些人都没有嗅觉？ “你可知道这株麒麟心树结出第一枚果实，救的是什么人吗？”彭祖看着天狼星，仿佛真的在等他回答，见他沉默不语，似乎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才继续道，“这第一枚果实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彭祖。而第二枚果实所救之人，就算你久居大漠，也应该听过他的大名，他就是袁慰亭袁大总统。九年前袁大总统遇袭受伤，便是靠着这麒麟心果捡回一命。若没有袁大总统的扶持，我彭祖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在大漠站稳脚跟。” 天狼星微微动容，他知道鬼市原本只是一些亡命之徒自发组成的黑市，经过多年的吞并和扩张，成为西域最大的黑市。但在彭祖出现之前，鬼市由四股势力统治，这四股势力势均力敌，各自为政，谁也没法吞并谁。十年之前，彭祖横空出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四股势力逐一击溃，并将其部下收为己用。所以，彭祖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他得到了中原军阀的支持，才能如此迅速地崛起。但一想到他见死不救，天狼星还是觉得气愤不已。“既然如此，两年前你为什么不救我夫人，让她白受了这么多苦？” “除了我之外，麒麟心树至今已经救过九个人的命，他们的名字都刻在树上，每一个都地位显赫。所以，也不能怪我不救你的夫人，因为相比这些人，你的夫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呵呵，微不足道……”天狼星握紧了拳头，若不是他有求于彭祖，此刻他早已将彭祖大卸八块。“那么，这邪物怎么就能救我夫人了？” “好吧，我就让你见识见识，麒麟心树的神力。”彭祖说着，抽出一名卫戍的佩刀，一刀将他的手臂砍下。卫戍微微一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地上。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疼得在地上打滚，伤口处血如井喷。彭祖将卫戍的手臂捡起来，丢给天狼星：“你看仔细了，这手臂是真是假？” 天狼星将飞过来的手臂挡了回去，他自然知道那手臂是真的。不过，他虽行事凶狠，但绝不会对自己人下手。彭祖竟能毫不犹豫地砍下卫戍的手臂，其狠毒远在他之上，江湖中最难应付的，莫过于这种人。 彭祖又命人取来一个黑布遮盖的笼子，徒手从里面抓出一只通体雪白的蝎子。天狼星当然认得这种蝎子，有时候遇到不听话的商队，只需一滴，就可以让整支商队毙命。彭祖直接将蝎子捏碎，把毒液全部倒在卫戍的伤口上，卫戍登时嘴唇发紫，剧烈抽搐起来，眼看就要一命呼呜。 天狼星不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彭祖笑而不语，从麒麟心树上随手折下一根枝条，树枝断裂处喷涌出一种红色液体，像极了人血。彭祖将树汁滴入卫戍的口中，不一会儿，卫戍便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呕出黑血。黑血的颜色渐渐变淡，之后呕出来的血，颜色已经接近正常的红色。彭祖将卫戍拎到天狼星面前，天狼星看见他的伤口似乎有愈合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天狼星震惊不已，这麒麟心树的效果，和他自愈能力极为相似。更确切地说，是比他的自愈能力还要厉害，莫非麒麟心树也是……不，不可能的，天狼星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离谱。 彭祖对天狼星的反应非常满意，说道：“我若不这样做，你怎么会相信麒麟心树能治好你夫人的病？好了，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白家的秘密了吧。” 第二十章 麒麟心树（下） 天狼星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对于白家人的自愈能力，我也只了解一个大概，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代代流传下来难免有遗漏。” 彭祖道：“那就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对你和你夫人都没有好处。” “你放心，秘密是死的人，人是活的，现在除了我夫人的性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那就最好不过。” 天狼星见彭祖眼中的警惕之色稍稍退去，继续道：“白家发展至今，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曾经的白家世代从军，在战乱的年代里伤亡惨重。为了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白家人找来一种自愈能力极强的蛊虫，放入身体里面，开始以血养虫。久而久之，人和虫便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人一旦受了伤，蛊虫就会误以为是自己受了伤，而进行自我治疗。 彭祖眼睛一亮，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蛊虫？” “白家曾经经历过多次灭顶之灾，蛊虫的名字和养蛊的方法，早就在逃亡的过程中失传。” 彭祖对天狼星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蛊虫会通过血脉传给下一代，但只有同族通婚生下来的孩子，才能拥有这种强大的自愈能力。” 彭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只有同族通婚才能传承的能力……”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你得去问我祖宗。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就先走一步了，你这里阴气太重，我不喜欢。等七日之后，我再来取药。” “那可不行，你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做，怎么能走？” “我天狼星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从不会受制于人。”天狼星欲沿着井壁攀爬而出，两个卫戍冲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天狼星看也不看，一拳过去将卫戍嘴里的牙打了个稀烂。又矮身横扫一脚，将另一个卫戍扫翻在地。他一脚踏在卫戍的心窝上，卫戍抱着他的腿，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天狼星冷眼看着其他围上来的卫戍，一字一顿道：“挡我者死。” 卫戍们见天狼星出手狠辣，便不再单个上前，而是绕着他飞快地移动起来，围成了里外两圈。忽然，里圈的卫戍一矮身，外圈的卫戍以他们的肩膀为踏板，凌空向天狼星上三路刺来，里圈的卫戍则以弯刀横扫天狼星的下三路。此阵如同一张大网，上下里外相互配合，直击天狼星的命门要害。要不是天狼星身手了得，早就被刺成马蜂窝。 忽然，天狼星感觉到这张网在慢慢收拢，似要将自己困死其中。他试着找出他们的破绽进行突破，但这十几双手脚仿佛长在一个人身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不一会儿，只听嚓嚓几声，天狼星身上瞬间多了十几道伤口。而天狼星也按住了两个卫戍的脑袋，翻手一拧，将他们的脖子生生拧断。 “都给我住手。”彭祖知道天狼星的能力，寻常的刀枪棍棒根本要不了他的命，再这么打下去，死的只会是卫戍和自己。“天狼星，你可知麒麟心树已经好几天没喝血了。我不让你走，不过是见你的血好，想取两碗养树。否则七天之后麒麟心树结不出果实，你拿什么救你夫人？” “你不早说，只要能救我夫人，莫说两碗，十碗都行。” 天狼星抽出卫戍的佩刀，欲要割腕取血，彭祖制止他道：“你的血太过浓稠，圣树没法吸收，需以蛇毒稀释才行。” 彭祖命人拿来了第二个黑布遮盖的笼子，从里面抓出一条金银相间的花蛇。花蛇咝咝地吐着蛇信子，血红的眼睛里瞳孔一张一缩，张时浑圆如豆，缩时纤细如针。通常的蛇类都是睁眼瞎，但花蛇的动作反应却告诉天狼星，它是看得见的。 彭祖将花蛇凑近天狼星的手指，花蛇吐出蛇信子嗅了嗅，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彭祖拿来一个碗，将天狼星的手指放置其上，开始放血。过了一会儿，天狼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以往伤得再深再重，不出三天，伤口也会慢慢愈合了。而这花蛇咬出的伤口不过绿豆般大小，却血流不止，似乎蛇毒稀释血液之后，连血液里的蛊虫一起稀释了，导致伤口无法愈合。还没等天狼星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又感觉到一丝薄荷般的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他想动动手指，却发现手指已经不受控制。 彭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回了那张冰冷惨白的死人脸。他伸手拍了拍天狼星的脸，冷冷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彭祖，你……”天狼星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手脚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只得束手就擒。“彭祖，你身为一国之主，居然言而无信。” 彭祖理所当然道：“我虽然很想知道白家的秘密，但我可没说，我要的只是白家的秘密。” 看着彭祖眼里的得意与疯狂，天狼星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真正想要的，是我的命！” “不错，你终于变聪明了。” “你想让我以命换命，可以。只要你能救我夫人，我这条命你便拿去吧。” 彭祖摇摇头道：“原本我是打算用这枚麒麟心果救你夫人的，但是我仔细一想，既然你的命我是要定了，你夫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岂不可怜。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去阴间做对鬼夫妻吧。” “你……”天狼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蛇毒似乎已经开始入侵他的脑部，损坏他的感官。 彭祖拿出了三封信，抓起天狼星的手在信上按下一个血手印。“我说过，会为天枢重器找到最慷慨的买主。如今，最慷慨的买主已经找到，只是还需借你的名义把他们引来。” 卫戍把天狼星按在麒麟心树上，双手反捆，让他手指滴落的血刚好能滴在树根处。树根一碰到鲜血，立刻张开无数细小的鳞片，像一张张小嘴一般将血液吸入，然后沿着树枝上的血管缓缓送上五角树叶。树叶有了鲜血的滋润，愈发红艳欲滴。 “还有七天，七天之后，待你鲜血流尽之日，便是麒麟心树开花结果之时！”彭祖将天狼星的包裹打开，看着里面的传家之宝，喃喃道，“如果先祖们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要卖了天枢重器，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二十一章 沙国遇险（上） 沙国外围的一条小街上，冷亦鸣一行十人匆匆经过。秦绾绾发现沿街的人家门口都摆着一把树支扎成的大伞，奇怪道：“少爷，这里明明常年干旱无雨，为什么家家户户门口都要放一把雨伞。” 冷亦鸣道：“这些雨伞无法使用，多半只是装饰，或者是某种象征。” 随行的李伙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沙国境内禁止大声说话，你们说得这么大声，一看就是生客，会引起那些卫戍的怀疑，到时候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冷亦鸣一行抵达沙国的时候，也遭到了卫戍的阻拦。幸而领队的李伙计在做流商的时候，曾和沙民有多次生意往来，知道这里的规矩，递上了准备好名帖，卫戍才予以放行。进了沙国，他们才知道此处等级极其森严，建筑和街道以同心圆分布，越往里等级越高，最中心的便是国主居住的圣宫。 秦绾绾道：“这里的规矩真古怪，大白天的不让人说话。” 李伙计解释道：“这是国主彭祖定下的规矩，那彭祖本就是个怪人。不过，彭祖也真是有能耐，把一个边陲黑市壮大成自给自足的小国，又把小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据说沙国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奸淫掳掠之事，沙民的生活自律严苛，都快赶上庙里的和尚尼姑了” 秦绾绾又道：“我怎么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虽然那些沙民行动与常人无异，但他们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怪怪的。” 冷亦鸣道：“你是说他们好像失了灵魂，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吧。” “对，就是这种感觉。” “据我所知，沙国当年还是个黑市的时候，常年盘踞于地底，不见日光。一个人若是常年不见日光，自然会失去生气。” 李伙计嘿嘿一笑道：“少爷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李伙计小心地朝四周看了看，凑到冷亦鸣耳边道：“我听说，这里的沙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彭祖把他们救活之后，他们就皈依了彭祖，但是本质上还是个死人。” 李伙计说到死人二字的时候，边上的几个沙民忽然都朝他们看了过来，但又似乎看的不是他们，因为沙民的目光没有焦点。冷亦鸣指了指旁边的一家酒馆道：“我们进去再说吧，否则太引人注意了。” 进了酒馆之后，一行人分成两桌，点了一些酒水点心。李伙计灌了一口酒，润润嗓子，继续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沙民都瘦得皮包骨头？” 冷亦鸣早已发现了这一点，沙民们都穿着一种轻薄的白色单衣和单裤，一个个看起来都弱不禁风，就像饿了很久的难民似的。每年来往沙国的富商那么多，照理说他们应该富得流油才对。 李伙计道：“除了那些在鬼市时起就居住在沙国的人之外，每年都会有不少亡命之徒前来投奔彭祖。这些人都要吞食一种圣树之叶，据说圣树之叶如同鸦片，吃了一次之后就得定期服用，否则就会气血不足，全身无力。” 冷亦鸣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些人一旦在沙国定居，就一辈子也无法离开？” “正是如此。” 秦绾绾见馆子里也有两把雨伞，问道：“李伙计，这些伞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些伞就是仿造圣树的模样扎成的，圣树一年一开花，一年一结果，果实能治百病，十分神奇。不过，像我们这种下等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圣树。你们看见沙民脸上的白纹的了吗？白纹越多，身份越尊贵。最低等的沙民脸上也有一道白纹，我们这些没有白纹的，在他们眼里连人都不算。” “不算人，那算什么？” “钱袋子，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个钱袋子，供他们生活而已，和他们圈养的那些牲口无异。” 冷亦鸣道：“圣树之类的东西，多半只是彭祖糊弄人的把戏而已。沙国的主权不可能被政府承认，彭祖的国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他只能利用沙民的迷信思想维护统治。” 李伙计惊道：“嘘，少爷说话当心了，那些沙民和卫戍耳朵灵着呢。” 秦绾绾见李伙计如此小心翼翼，不免有些担忧：“既然这里的人都那么谨慎，难以接近，我们该怎么去找天狼星呢？”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天狼星来鬼市，无非就是想出卖天枢重器。不过现在鬼市正值闭市期，他一定会先找个落脚点安顿下来，我们先分头打探打探，天黑之前回到这里。” 李伙计道：“好在沙民是不会接待外来人的，我们只需去客栈、酒馆打探就好。沙国分五环，内二环是圣宫和祭司府邸，第三环是鬼市，分东西二市，这三环我们都不用去。只需在外二环打探。” “好，各位务必注意安全。” 李伙计笑道：“我们几个都是熟门熟路了，少爷和丫头保护好自己就行。”李伙计将馆子扫了一圈，指着门边的一桌人道，“你们尤其要当心那些卫戍，他们有唯一的生杀大权。” 冷亦鸣和秦绾绾结伴而行，沿着顺时针方向查探旅店、酒馆、茶楼等可以落脚的地方，伙计们沿着逆时针方向查探。由于沙民对于买卖之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黄昏时分，两人经过一家酒馆的时候，看到门口围着一些沙民和卫戍，里面似乎有人起了争执。走进入一看，竟然是李伙计和酒馆老板起了争执。那老板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她用干哑阴森的声音对卫戍道：“这个人不老实，以前我还在中原开酒馆的时候，他喝了我几坛尚好的女儿红，却不愿支付酒钱。” 李伙计已是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在卫戍跟前道：“大人你可要明察啊，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没喝过她的酒，她血口喷人！” 卫戍看了看李伙计，又看了看女老板，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拔出佩刀朝李伙计脖颈处挥去。冷亦鸣忙喊了声“住手”，卫戍的刀微微一顿，还是挥了过去。佩刀削铁如泥，李伙计的头颅瞬间被削了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秦绾绾脚边。他的身体依旧在地上跪着，双手还保持着讨饶的姿势。 第二十二章 沙国遇险（下） 冷亦鸣震惊不已，怒道：“你们没弄清楚事实，怎么就胡乱杀人？” 卫戍打量了冷亦鸣一番，把刀放在李伙计的肩膀上擦了擦，理所当然道：“沙民是不会说谎的，倒是你们这些外来人，阴险狡诈，本性难移。在沙国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各得其所。拿了货却不交钱，就是死罪。” 秦绾绾见那几个卫戍横行霸道，怕冷亦鸣吃亏，忙上前道：“少爷，天色不早了，老爷让你赶快回去。” 冷亦鸣明白秦绾绾的用意，心想李伙计之死已经无法挽回，若让那些卫戍产生怀疑，只怕会连累其他的人，便道：“这位大哥，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小人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大哥执行公务了。” 冷亦鸣刚要离开，卫戍把还未插回去的刀往他面前一横，冷冷道：“慢着，这几日能进沙国的都是熟商熟客，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对这里的规矩一无所知，怎么可能是熟商熟客？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冷亦鸣从袖袋里取出名帖，递给卫戍：“小人前几次来的时候，没见过这等场面，才会一时忘了规矩，冒犯了卫戍大哥。” 卫戍打开名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抬起头打量了冷亦鸣一番：“你叫胡不归，是个珠宝商？” 冷亦鸣一脸诚恳道：“正是。” “唔，这名帖的确是真的……”卫戍将名帖还给冷亦鸣，“你们可以走了，不过像这种顶撞卫戍的事，下不为例。” 冷亦鸣赔笑道：“小人明白，多谢大哥提点。” 待冷亦鸣和秦绾绾走远，卫戍队长又对一众手下道：“给我盯紧那两个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冷亦鸣和秦绾绾回到先前的酒馆，伙计们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冷亦鸣将李伙计的死讯告诉他们，众人一听都觉得骇然。一个张姓伙计道：“早些年我们跟着李伙计走南闯北的时候，的确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得罪了不少人，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 另一个钱姓伙计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少爷，不如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天狼星也许根本没来这里。”其他伙计也随声附和。 秦绾绾生气道：“临阵脱逃，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冷亦鸣制止了她，说道：“各位跟我们来此是奉了杜老板之命，原本把我们送到之后，各位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如暂留一天，若明天还是找不到天狼星的下落，各位可先行回通天客栈。这是冷某的一点心意，请各位不要推辞。” 冷亦鸣给了每个伙计一块银元，伙计们心想多待一日也无妨，便领了赏钱，高高兴兴地打点客房和晚饭去了。秦绾绾不解道：“不过是一群投靠了杜老板的流商伙计，我们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客气？” “李伙计的死毕竟跟我们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们到底不比我们自己练出来的兵，结伴而行，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吃过晚饭之后，冷亦鸣和秦绾绾又在第四环的几家客栈找了一圈，却仍一无所获。沙国的店铺都关得很早，几乎是太阳一落山，店铺就纷纷关闭了。两人只得先回客栈，四环剩下的客栈酒馆只能明天再来打探。 沙国的客栈都是木石建成，最高也不过三层，而且层高比中原的楼房都要矮。楼上有动静，楼下听得清清楚楚，左边有动静，右边听得清清楚楚。为了相互有个照应，冷亦鸣和秦绾绾睡在同一间客房里，中间拉了一块帘幕。虽然秦绾绾本人不太在意，但冷亦鸣觉得她总归是个未嫁的女孩，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避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两人都不敢熟睡，只是闭着眼睛休憩。 沙国的白天不热闹，夜里更是死一般的安静。只有隔壁伙计的呼噜声，才让他们觉得这个地方还有活人。冷亦鸣很不习惯这样的安静，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帘幕边缘透过来的月光，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灾难发生的那个夜晚，也如今天一样安静。所有人都睡得很香，谁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所以当屠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来不及防备。就连武功最高的父亲，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人按在床上活活砍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年幼的他就像现在一样，躲在帘幕后面，看着帘幕边缘透过来的火光和血光，耳朵里充斥着亲人们的惨叫。他一下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每次一想起往事，冷亦鸣便觉得头疼难忍。他翻了个身，背朝着帘幕，想把那些记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那些记忆太可怕，他潜意识里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忽然，冷亦鸣停止思考，全身本能地紧绷起来。他发现隔壁的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他竖起耳朵倾听着隔壁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呼噜声却再也没有传来。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偌大的一个沙国，只有他和秦绾绾两个是活人。不，就连秦绾绾的呼吸，都显得微不可闻。 沙国的夜晚显得如此漫长，冷亦鸣头一次这么焦急地盼望着白天的到来。仿佛只有沐浴在阳光之下，感受到阳光的热度，他才能确定自己是活着的。冷亦鸣此刻已经睡意全无，他希望秦绾绾醒来和自己说两句话，可是秦绾绾似乎睡得很死。 房间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干燥的漠风吹进来，将帘幕掀起一角。冷亦鸣坐起来，想去把窗户关上，他不经意地往秦绾绾的床上瞥了一眼，却发现床是空的。冷亦鸣的眼皮猛得一跳，惊呼道：“绾绾？” 冷亦鸣刚一出声，一只冰冷的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冷亦鸣正欲动手，忽听见身后的人小声道：“嘘，隔壁房间有动静。”原来，捂住他的人正是秦绾绾，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湿气，显然是紧张地出了汗。 冷亦鸣一听，隔壁果然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一轻一重，似乎走路的是个瘸子，可伙计里没有一个是瘸子。脚步声移动得很慢，过了好久才移到门边，只听咔哒一声，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继续缓慢地移动着，在两人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然后长时间陷入沉寂，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第二十三章 意外来客（上） 客栈用的还是老式的木头门栓，中间的缝隙比较大。冷亦鸣看到缝隙里伸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一点点地把门栓往旁边拨去，他示意秦绾绾躲到一边，自己紧紧握住了藏在被窝里的贪狼剑。他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汗。 门栓终于被拨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冷亦鸣剑已出鞘。昏暗之中，只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张伙计。张伙计如僵尸一般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五官显得有些奇怪，就像融化了一样，看不分明。冷亦鸣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看去，张伙计的脸还是朦朦胧胧的模样，五官的位置都不太对劲，仿佛被人集体往上面挪了一点。 秦绾绾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张伙计，发生什么事了？” 冷亦鸣示意她不要上前，自己手执贪狼剑，慢慢地朝张伙计走了过去。心想无论他是人是鬼，这贪狼剑都能将他送回阴曹地府。 忽然，张伙计的嘴缓缓张开了，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出不了声，神情十分痛苦。冷亦鸣刚想凑上去倾听他的话，一支利箭却突然穿过他的身体，朝冷亦鸣射来。冷亦鸣连忙闪避，但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感觉到腰部一辣。 张伙计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两人这才发现，他的头顶有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一片，脑浆已经被吸干了。巨大的吸力导致整个面部变形，才会看起来像融化了一样。更恐怖的是，他的身上的血肉也已经被吸干，刚才只不过靠一口气堵着，才能维持人形。现在他的腹部被利箭刺穿，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塌瘪下去。 不等两个人缓过神来，黑暗之中又有无数支利箭破空而，将屋子里的家具陈设都射成了刺猬。秦绾绾身手不及冷亦鸣，瞬间就被划破了几道血口子。 冷亦鸣怒道：“是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为何不敢现身一见！”说罢拔出几支箭全力往回一掷，黑暗中立刻传来几声惨叫，利箭一时停止了发射。 冷亦鸣过去扶起秦绾绾，查看她的伤势。不料，客栈的屋顶忽然中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两人罩在其中。网上布满了小指粗细的钢钉，增加了大网的重量，使得大网下落的速度极快。冷亦鸣眼见来不及躲闪，只好用身体护住了秦绾绾。钢钉噗噗几声，连根没入冷亦鸣的背部。冷亦鸣发出一声闷哼，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秦绾绾转身抱住冷亦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这时，一个人冷笑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秦绾绾抬头一看，那人赫然就是白天的卫戍队长。卫戍队长朝被网住的两人走去，脚底踩到张伙计尸体的时候，微微一怔，眼里露出了惊恐之色。刚才屋子太黑没看清楚，还以为走出来的是一个活人，现在看来，这人在中箭之前就已经死了。可是，什么东西才能制造出这么恐怖的死状？如果那东西还在沙国境内，可能会危及沙民的安全。 卫戍队长将尸体踢开，打算稍后再向国主禀报，眼下先把这两个可疑人物拿下再说。卫戍队长低头瞧了瞧冷亦鸣的伤势，说道：“竟然还没死，命也真够大的。” 秦绾绾心想无论如何要保住冷亦鸣一命，权衡了一下形势，问道：“白天的事情我们已经道过歉了，卫戍大哥为什么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 卫戍队长道：“听说你们在找一个叫天狼星的人？” 秦绾绾一惊，白天自己和冷亦鸣打探消息的时候，并未提及天狼星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伙计说漏了嘴。看这卫戍队长的神情，似乎对此事已有十分把握，辩解也无济于事，便道：“卫戍大哥可是认得天狼星？我们和他有点生意上的过节。” 卫戍队长对秦绾绾的问题不予理会，凑到秦绾绾面前，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你们来找天狼星，是不是为了一个叫天枢的东西？” 秦绾绾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让卫戍队长猜到了答案。卫戍队长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来人，把这两个人绑起来，带去见国主，国主一定会重重有赏。” 冷亦鸣已经走了两天有余，子书明月也被挽心扣困了两天有余，这两天对她来说就像两年那么长。尽管她在美国长大，观念比较开放，但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跟屁虫跟着，总也不太舒服。而且，吃饭、睡觉在十步之内也就算了，最不能忍受的是，洗澡、方便也得在十步之内。眼看唐天赐寻找解扣之法毫无进展，子书明月的耐心也慢慢消耗殆尽了。 第三天大清早，子书明月便携着一把小刀来找唐天赐。房间的门开着，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堆积成山的古籍，古籍堆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老鼠般的声音。子书明月走过去一瞧，只见唐天赐正趴在书堆里飞快地翻阅着一本古籍。一指厚的古籍很快就被他翻完了，他把书往边上一丢，抓过下一本翻看起来。 子书明月抓过一本书，丢到他屁股上：“喂，跟屁虫，你找到办法了没有？” 唐天赐吓了一跳，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胸口道：“哎哟喂，大小姐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死我了。” 子书明月一边把玩着小刀，一边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道：“我说过给你机会找出解扣之法，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进展嘛。” 唐天赐看着那把小刀，手指头猛得一跳：“不不，有进展，有进展，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啊，你倒是说说看。” 唐天赐先请子书明月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才道：“我这两天把杜老板一半的藏书都翻完了，据我推断，挽心扣里的雌雄双虫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力量，是因为它们能产生一种叫‘场’的东西。” 子书明月想了想道：“你是说生物磁场？” “呃，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古籍上说，万事万物都有场，有的强，有的弱。但大多数事物的场都很弱，无法被我们感知。而雌雄双虫之所以能控制戴上戒指的人，正是因为它们的场极其强大。所以要解开挽心扣，就得先破了双虫的场。” “那怎么才能破了双虫的场？” 唐天赐抓抓脑袋，不好意思道：“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 子书明月把小刀往桌子上一拍，冷声道：“敢情你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啊。” “这不还有一半的藏书没看嘛，说不定看完了就能找到破场的方法了。” 这时，三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挥着一封信道：“子书小姐，有你的信。” 第二十四章 意外来客（下） “我的信？是亦鸣寄回来的吗？” “不清楚，信是沙国的人送来的，但是那个信使还没到客栈，就被沙虫咬死了，问不出什么话来。杜老板说，那个信使原本是通天客栈的一名护卫，几年前就死在大漠了，不知道怎么会复活，还变成了沙国的信使。不过杜老板现在要接待一名贵客，就让我把信送过来了。” 子书明月把信拆开一看，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欲得天枢，七日之内带黄金五千万至沙国，逾期不候。”信末的署名竟是天狼星，名字上还印着一只血手印。 子书明月气愤道：“黄金五千万，一时半会我上哪儿给他弄这么多黄金？这个天狼星真是贪得无厌。” 唐天赐拿过信件看了看，说道：“信是三天前寄出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剩四天时间了。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货款的问题，我在想天狼星不可能把全部希望都押在我们身上，所以他不可能只写这一封信……” “你说得对，日本人和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应该都收到了信件。看来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了，我们的对手可不是正经的生意人。”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男子摘下墨镜，毫不避讳地盯着子书明月看，然后一拍手，用一口洋不洋土不土的中文道：“小月，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他的语调十分夸张，感情非常饱满，仿佛真的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才找到这里，听得唐天赐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子书明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又变成了尴尬：“詹姆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美国找你的时候，伯母说你来了中国，所以我就来中国找你了。” “可是，你怎么能找到通天客栈，不是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找到这里吗？” 詹姆斯得意洋洋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金钱办不到的，我刚刚和杜老板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他当然要邀请我来通天客栈做客了。” 唐天赐抱着手臂，怀疑地打量着詹姆斯道：“莫非杜老板刚才接待的贵客就是你。” “不错，就是我。你又是谁？” “我叫唐天赐，我是……”不等唐天赐说完，子书明月便道：“他呀，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跟屁虫。” 子书明月把挽心扣的事和詹姆斯说了一遍，詹姆斯听罢，撕了唐天赐的心都有了，这摆明了就是吃自己心上人的豆腐嘛。不过，他又有点羡慕唐天赐，有了挽心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子书明月的身边了。詹姆斯瞅了唐天赐手上的戒指两眼，寻思着怎么才能把它取下来。 子书明月拿着信件，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詹姆斯，你这次和杜老板做的还是军火生意吗？” “那当然，现在这个世道，还有什么比军火更值钱的。” 三宝小声对唐天赐道：“杜老板好像很喜欢和假洋鬼子打交道。” 詹姆斯耳尖，听到三宝这样称呼自己，有点不高兴了：“nonono，我不是假洋鬼子，我出生在英国，生长在英国，是一个正宗的英国人。”说到英国人三个字的时候，詹姆斯腰板都直起来了，神气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三宝。 瞧见詹姆斯那神气的模样，别说唐天赐和三宝，连子书明月都看不过去了。子书明月咳嗽了两声道：“好了，现在说正事呢。詹姆斯，我这次要去一个叫沙国的地方，会比较危险。所以我想向你购买一批武器，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余货。如果没有，我只能高价向杜老板买了。” “余货当然有，你知道我从来都会留一手的。”詹姆斯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抬了六个大箱子进来。詹姆斯把箱子一一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手枪、步枪、手榴弹、炸药包。“这些都是最先进的武器，刚研发出来不久，尚未批量生产，所以连军队都还没用上。” 子书明月拿起一把手枪看了看：“比毛瑟枪还先进？” “先进得多了，这是弗兰科手枪，七发全自动，有效射程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之内精度百分之百，安全性能也提高了一个档次。” 子书明月知道弗兰科是詹姆斯的姓氏，笑道：“不错，的确是好东西。詹姆斯，认识你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人还挺靠谱的。” 唐天赐看得眼睛都直了：“大小姐，你是打算带一支军队去打仗吗？沙国人看到你这阵仗，估计连门都不敢开了。” “连亦鸣都说那里很危险，多带些武器人手不会错的。詹姆斯，你这些武器我全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詹姆斯道：“谈钱伤感情，以我们两个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向你要钱？这些武器，你只管拿去用。” 子书明月怀疑地看着他：“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我有一个要求……” 子书明月把枪放回箱子里：“我就知道你这么精明的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詹姆斯走到子书明月身边，用一种诚恳而暧昧的语气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从今天起，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不能故意抛下我。” 唐天赐一听，忍不住多看了詹姆斯两眼，心想这个洋鬼子还挺痴情的。子书明月微微一怔，没想到詹姆斯会提这样的要求，但是一想到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拒绝了詹姆斯的要求：“那不行，我又不是去旅游，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也许还会遇到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你好端端的干嘛要蹚这趟浑水。” 詹姆斯认真道：“正因为有危险，我才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跟屁虫了，再来一个，我会被你们烦死的，不行不行。” 詹姆斯有点生气，把箱子一关，强硬道：“如果你不答应，这些武器我就不卖了。” 子书明月逼视着詹姆斯，詹姆斯也毫不退缩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让谁。一旁的唐天赐见两个人都快看出感情来了，只好劝道：“大小姐，其实让洋鬼子去也没什么不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詹姆斯也道：“就是，我怎么说也是当过兵的人，保证不会拖后腿。” 子书明月瞅了他两眼，最终没把他因为触犯纪律，被英国特种部队开除的事情说出来，给他留一点面子。不过，现在连唐天赐也为詹姆斯说话了，她一张嘴说不过两张，权衡了片刻，退让一步道：“那好吧，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先替自己买一份保险，没准还能大赚一笔。还有，既然你和杜老板关系不错，就帮我要两个领路人，我带来的这些保镖在大漠里就是两眼一抹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詹姆斯松了一口气，高兴道：“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第二十五章 不归之路（上） 等詹姆斯一走，子书明月又对唐天赐道：“跟屁虫，你既然没办法解开挽心扣，也只能跟我一起上路了。我对沙国鬼市不太了解，你既然自称半个江湖百晓生，就把你知道的，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唐天赐深知沙国鬼市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子书明月去到那里：“子书小姐，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子书明月没料到唐天赐会反过来向自己提问，说道：“有话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唐天赐谨慎地选择了一下措辞道：“想要得到天枢重器的人，不是为权，就是为钱。看你的样子，权和钱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寻找天枢重器呢？” 子书明月微微一怔，说道：“我当然不会为了权钱去冒险，我是为了一个人……” 唐天赐就像吞了一颗话梅，心里酸溜溜的：“你是说冷亦鸣？” 子书明月无语地看了唐天赐一眼，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比自己还牵挂冷亦鸣，天天要叨念他好几遍。现在自己只说了一句“为了一个人”，他便立刻把冷亦鸣对号入座。莫非，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唐天赐见子书明月的眼神怪怪的，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连忙摸了两把，干干净净的，貌似没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清清嗓子道：“你想多了，我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冷亦鸣，而是我哥哥。我哥哥在三年前失踪了，他在失踪前研究的东西就是始皇秘藏。虽然我并不知道天枢重器和始皇秘藏究竟是什么，但这是我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即便有危险，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原来是这样……”唐天赐恍然大悟，“不过你手下高手如云，为何要亲自出马呢？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在外多不安全，不如派那位班布尔多将军前往沙国。” “班布尔多将军先回北平复命了，况且我和他其实说不上熟悉，一起来参加拍卖会纯粹是个意外。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所以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子书明月的一番话倒是让唐天赐有点意外，他原本猜想子书明月可能是满清格格之类的身份，才会由满清将军陪同前来，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但一想到子书明月愿意带自己前往，他内心还是蛮欢喜的，问道：“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可没说相信你，这不是有挽心扣在，没得选择吗！不过你别忘了，雌雄双虫以雌虫为主导，你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子书明月说罢，举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唐天赐立刻感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紧缩了一下。他不禁哀叹，这只雄虫真是怕老婆怕得紧，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它直打哆嗦。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眼里那抹贼溜溜的神色终于不见了，笑道：“你的问题问完了吧？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沙国自成体系，等级森严，彭祖既是国主，又是大祭司，集神权与王权于一身。沙民信奉雨神，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因为常年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商客打交道，非常精明老练。而且，沙民对彭祖极其忠诚，彭祖是仅次于雨神的地上神……”因为耽误不起时间，子书明月的队伍在第二天清晨就出发了，唐天赐便趁着赶路的时间，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说给子书明月听。 “我一点也不喜欢沙漠，我还是喜欢草原。”唐天赐还没说完，耳旁又传来了詹姆斯的声音。詹姆斯戴了一顶牛仔帽，架着护目镜，脖子里还挂着一条湿巾，摇摇晃晃地坐在骆驼背上。他瞅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自言自语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沙漠，我还是喜欢大海。”然后闭上眼镜，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还不时摇摇头，咂咂嘴。过了一会儿，又说一句：“我一点也不喜欢沙漠，我还是喜欢森林。”然后又进入了幻想的状态。 唐天赐说话的时候，詹姆斯也在说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像念经一样，念得唐天赐心烦意乱。唐天赐拉住了骆驼，在原地等詹姆斯上来，说道：“我说洋鬼子，你别再念经了。你再念一万遍，这沙漠还是沙漠，不会变成大海森林草原！” 詹姆斯瞟了他一眼：“你个土包子懂什么，我这叫自我催眠。” “自我催眠？那你就赶紧睡吧，你再念下去我头都要炸了。” 子书明月听着两人的对话，嫣然一笑，转过来道：“自我催眠并不是说让自己睡着，这是一种心理暗示，能够调节人体的的呼吸、消化、血液循环、物质代谢等等，使人在极端的自然环境之下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平时进行自我催眠训练，也可以强身健体。” 詹姆斯朝子书明月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说得对，还是小月懂我。” 唐天赐怀疑地看着詹姆斯，心想这神叨叨的举动真的有这么神奇？不过，看他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是比自己好。看来如今的世道，光学习中国的文化知识已经不够用了，有机会得找个精通西洋文化的人，好好研修一番。 队伍在沙漠上走走停停，一路上唐天赐和詹姆斯不停地插科打诨，倒也不会无聊。入夜之后，队伍便不再前进，在原地燃起了一个火堆，众人围绕在火堆周围，靠着各自的骆驼开始睡觉。不过，大漠环境恶劣，要睡着是不可能的，只能闭目养神。 唐天赐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手叼了起来，他睁眼一看，只见詹姆斯正趴在他身边，用两根手指捏起他的手仔细观察。唐天赐一阵恶寒，连忙甩掉詹姆斯的手指，郁闷道：“大晚上你不睡觉，研究我的手做什么？” 詹姆斯认真道：“我在研究怎么取下这枚戒指。” “我查了那么多古籍都没找到方法，要是你看两眼就能想出办法来，我唐天赐算是白混了。” “非也非也，中国的路子行不通，也许用外国的路子就行得通了。” 唐天赐心想詹姆斯说的也有道理，没准他真能想出解扣之法来。不过一想起他刚才的行为，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慢慢研究，但在你研究出来之前，请和我保持三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詹姆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在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面，他的确没有再来纠缠唐天赐，因为他以研究解扣之法为由，跑去纠缠子书明月了。子书明月自然知道詹姆斯打什么主意，但在欠了他一个人情的情况下，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唐天赐只好继续和三宝结伴，眼巴巴地看着前面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天。只有子书明月想知道沙国的情况时，他才有机会插上几句话。唐天赐不由得感叹，多读两本书果然还是有好处的，不然连和女孩子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六章 不归之路（下） 烈日下，唐天赐给骆驼晃得昏昏欲睡。按照伙计的说法，他们在第三天就能到达沙国。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正午了，却因为漠风大起，黄沙弥漫，能见度极低，所以即便沙国就在他们不远处，也没办法看清。 唐天赐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睛看路。忽然，他迷迷糊糊看到远处的沙漠上好像横列着一队人马。唐天赐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之类的景象，忙坐直了身子，用手擦擦眼睛，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那些人马还在那里，栩栩如生，似乎不是海市蜃楼。 唐天赐夹了下骆驼的肚子，跑到子书明月身边说道：“大小姐，前面好像有人？” 子书明月放下望远镜：“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前面有人，而且还是一队拿着武器的人。大家都注意一点，这里可能已经是沙国边境了。” 那里的确站着一队沙国卫戍，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青铜鬼面的人。他迎着队伍走上来，双手交叉放在肩上，行了一个礼，说道：“子书小姐，我们奉国主之命在此等您。”鬼面人的声音粗糙低沉，像是嗓子受过什么伤。 子书明月不知为何对鬼面人有一种抗拒感，警惕道：“国主？邀请我们来的不是天狼星吗？” “天狼星正是我们国主的座上客，几位随我入宫，就能见到他了。”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鬼面人，唐天赐也心存怀疑，上前道：“你可见过天狼星？他长什么模样？” 鬼面人不紧不慢道：“天狼星身高六尺，魁梧彪悍，身穿狼裘，颈戴狼牙。所携宝物名叫天枢，以紫金宝盒盛之。” 唐天赐轻声对子书明月道：“看来天狼星的确在他们那里，不如我们先跟着他走，如果有异样，我们立刻掉头回来。” “那好吧，你们在前面带路。” 唐天赐缓和了语气道：“沙国的人可比通天客栈的人懂礼数多了，当初杜老板可是拿沙虫迎接我们。” 不过鬼面人并没有急着带路，又问：“请问交易的黄金是否已经带来了？” 子书明月秀眉微皱，冷冷道：“这是我和天狼星之间的交易，即便是国主也不该问这么多吧。” 鬼面人对子书明月的态度不以为意，还是温和有礼地说道：“是小人失礼了，那就请各位先随我入宫吧。” 众人跟着鬼面人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唐天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疑惑道：“奇怪，为什么他们带我们往山上走？沙国不是在狮驼岭的脚下吗？” 鬼面人回过头来道：“近日正逢沙国祈雨大祭，国门已经关闭，只能从山道入境。” 众人又跟着鬼面人行进了一段路程，唐天赐心里的不安之感挥之不去，他走到子书明月身边，轻声道：“大小姐，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狮驼岭的一侧都是悬崖峭壁，要在上面修路不太可能，那个鬼面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子书明月也感觉到氛围不对，回头用英语命令道：“这些人颇为古怪，大家提高警惕，必要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先不要往前走了，我过去问问他，你们在这里等着。”唐天赐骑着骆驼追上鬼面人，喊道：“等一等，这位大哥，你确定这条路通往沙国？沙国在狮驼岭的南侧，我们却一直往西行进，都快到半山腰了，难不成待会儿我们要坐索道下去？” 鬼面人闻言，叫停了队伍，转过来看着唐天赐。因为戴着面具，唐天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悲悯之色，仿佛他眼前的都是一些可怜的死人。唐天赐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朝子书明月喊道：“大小姐，快离开这里！” 鬼面人用一种冰冷阴森的语气道：“这条路的确不通往沙国，这条路通往地狱！” 鬼面人刚说完，一旁的山岩上闪出几道人影，刷刷地扔了六七个西瓜模样的炸弹到队伍里面，大西瓜上的引线已经被点燃，发出咝咝响声，飞快地燃烧着。不到三秒的时间，大西瓜便发生了爆炸。队伍里面反应快的人，已经从骆驼上一跃而下，在地上一滚，避开炸弹。反应慢的，不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连人带骆驼翻落悬崖。 詹姆斯被震得从骆驼上翻落下来，用英语骂了一句“狗屎”，连滚带爬地躲到一个小土丘后面。 鬼面人从骆驼上飞身而起，跃过唐天赐，一双鹰爪直朝子书明月抓去。唐天赐来不及多想，也跟着鬼面人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拉了回来。鬼面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双手成蛇状，弯弯绕绕地朝唐天赐缠过来。唐天赐看清鬼面人的手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恶心，那双手像是被火烧化了一般，布满了坑洼错结的伤痕。他连忙向后躲闪，想把鬼面人引开，让子书明月等人有时间逃跑。不想那鬼面人并不恋战，几次攻击落空之后，便不再与唐天赐纠缠，转身又去抓子书明月。 鬼面人和卫戍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黄金和子书明月。唐天赐看清了这一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不再和鬼面人纠缠，而是跳到了拉着黄金的骆驼背上，调转了方向，朝它的屁股崩了一枪。骆驼一吃痛，便飞快地朝山下跑去。唐天赐又跳到第二头骆驼背上，用同样的办法把它赶下山。擒着子书明月的鬼面人见骆驼拉着黄金跑了，只好把子书明月往卫戍手里一推，说了句“看住她”，便急匆匆地去追赶骆驼。 唐天赐见方法奏效，松了一口气。鬼面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放倒这些小喽啰，他还是有信心的。更何况，大小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果不其然，正当唐天赐朝其中一个卫戍飞去一刀的时候，子书明月忽然手臂一抬，将另一个卫戍打得鼻血横流。她掏出了高性能的弗兰科手枪，一枪打穿了卫戍的脑袋。子弹穿过第一个卫戍的脑袋后，又射入了另一个卫戍的脑袋。子书明月眼睛一亮，弗兰科手枪的威力比她想象中大得多。 唐天赐解决掉几个卫戍之后，找不见三宝和詹姆斯的身影，只能先拉着子书明月往山上逃跑。等鬼面人牵着骆驼回来，早已找不见两人的踪影。 第二十七章 阴阳相隔（上） 鬼面人愤怒地从路边抓过一个卫戍，吼道：“人呢？” “跑、跑了……”卫戍知道鬼面人心狠手辣，一句话说错就是死路一条，因而回答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 鬼面人把卫戍往地上一丢，气道：“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卫戍颤巍巍地指了指上山的方向：“他们往山上逃走了，那个女人的武器很厉害，打死了很多人。” 鬼面人看着两人逃离的方向，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山上是鬼门关，他们是自寻死路！鬼面人不急着追捕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因为他知道山上没有出路，他们最终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回到这里，要么死在迷阵之中。鬼面人指着两个卫戍道，“你们两个过来，把黄金清点一下。” 两个卫戍点完几十箱黄金后，惴惴不安地汇报：“祭司大人，这些黄金总共不到一千万两，还有一箱是珠宝，不知道值多少钱。” 鬼面人冷哼一声：“中原人果然狡猾，你们几个把这些人押回去，其他人跟我来。”鬼面人正要去追捕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掉头径直来到詹姆斯藏身的地方，一把把抖成筛糠的詹姆斯揪了出来。 詹姆斯双手举过头顶，害怕地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用那独特的饱含深情的语调说道：“不要杀我，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个英国人，做军火生意。我能为你们带来巨大的财富，只要你们饶我不死！” “呵呵，你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怎么会落到我手上？”鬼面人冷笑了两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把詹姆斯往卫戍手里一推，命令道，“把他的嘴封上，一起带回去。” 鬼面人只带了四个卫戍上山，其他人押着黄金和几个幸存者往山下走去。詹姆斯被反捆住双手，由两个卫戍押着。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发现除了自己毫发无损，其他人都受了重伤，没有反抗能力。那个鬼面人武功深不可测，但这些卫戍的身手却很普通，自己想要脱身应该不难。詹姆斯的眼里发出贼溜溜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势环境，打算找个机会脱身。 在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詹姆斯知道机会来了。他冲着身边的卫戍微笑了一下，手腕忽然一翻，挣开了捆绑的绳子。他迅速转过身，一人一拳将那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卫戍打晕在地。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跃而起，一边旋转，一边朝围过来的卫戍喷出一阵雾气。卫戍们一吸入雾气，微微一怔，然后歪七扭八地倒了下去。 詹姆斯一落地，又立刻飞起一脚，将一名卫戍满嘴的牙齿踢飞。队伍前面几个持枪的卫戍见状，赶紧端起枪一阵猛射。詹姆连忙揪起两个卫戍挡在自己前面，两个卫戍被打得血肉四溅，登时毙命。不过，卫戍们使用的还是几年前生产的步枪，一次只能打两发子弹。一阵猛射之后，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填装子弹。詹姆斯看着他们手中落后的武器，摇了摇头，快跑几步一个前空翻，双手成刀斩在两名卫戍的脖颈上。 剩下的几名卫戍眼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英国人，忽然变得如此神勇，都犹豫着不敢上前。詹姆斯笑着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一个卫戍受到了刺激，一咬牙抽出长刀冲了上来。詹姆斯侧身避开长刀，抓住卫戍的手腕往他胸前一折，只听咔咔两声，卫戍的手腕被生生折断。詹姆斯在他身上一踏，跃到最后几名卫戍前面，又掏出小瓶子朝他们一阵猛喷。不一会儿，整支卫戍队伍全部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詹姆斯出手之迅速，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如果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在场，一定会对詹姆斯的身手感到震惊。 解决掉卫戍之后，詹姆斯并不急着解救受伤的保镖和三宝，而是反身往山上跑去。对他而言，除了子书明月之外，其他人的生死都无关紧要。 沙国的地理位置并不是秘密，很多想要淘宝却又入不了境的人，都会尝试翻越狮驼岭。彭祖便命人在这一带修了不计其数的山道，并埋下了很多地雷。这些山道看似有人行经，实则都是让人有来无回的地狱之路。踩到地雷的人通常会被直接炸落悬崖，悬崖下面犹如一个乱葬岗，堆满了森森白骨。 身后的沙国卫戍紧追不放，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有些慌不择路。唐天赐发现越往山上跑，岔路越多，纵横交错，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山道上埋着许多地雷，他们一路跑来已经踩了不少雷。唐天赐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死亡迷阵，一步走错就可能送了性命。而且别处也时不时传来几声爆炸声，似乎连那些沙国卫戍，都不知道哪一条是生路，哪一条是死路。 因为不知道地雷埋藏的地点，两人一下子又踩到了一片地雷，爆炸的地雷几乎将正片山岩炸飞。子书明月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推出了山道，朝悬崖下摔去。唐天赐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冲到悬崖边上，跟她一起跳了下去。 凭着一股冲力，唐天赐得以飞快地下落，抓住了子书明月的手。他见悬崖边上横着一些小树，赶紧调整了身形，使尽全力抓住了一棵较粗的小树。两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左摇右晃地挂在了树上。 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子书明月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大概就要死了，而且死得有点不明不白。这时，忽然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下落的巨大惯性扯得她手臂生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悬在空中，四周没有任何依靠，而身下就是万丈悬崖，光瞅上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了。 唐天赐咬着牙道：“大、大小姐，你别往下看，抓紧我的手。” 子书明月抬头一看，只见唐天赐一手抓着她，一手抓着树，憋得满脸通红，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 阴阳相隔（下） 子书明月心下感动，她没料到唐天赐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来救自己，毕竟他们两个现在的交情，还没深到可以舍身相救的程度。“你这个傻瓜，干嘛要跳下来救我？” 不想，唐天赐却苦笑道：“挽心扣还没解呢，我不救你也不行。” 子书明月这才想起了挽心扣的事，心想原来唐天赐是被挽心扣所牵制，才不得不下来救自己。刚刚对他提升的好感度，瞬间下降了一半。 支撑了一会儿，唐天赐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不断地出汗，几乎要抓不住子书明月了，便道：“大小姐，我数到三就用力把你提起来，然后你以我的腰和肩膀为借力点，跳到树上去。” “什么？”子书明月看见那棵树距离她有将近两米，在平地上跳个两米自然不难，但这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容不得一点闪失，况且她的手脚已经因为害怕而变得不听使唤。“不行，树太高了，我跳不上去。” 唐天赐急道：“你腿脚功夫都练过，这样应该不难吧！” 子书明月忍不住又瞅了一眼悬崖，悬崖垂直陡立，目之所及便有千米之深，再往下便是弥漫的沙雾，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想到万一失手，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她就没有勇气做这样的尝试，颤声道：“不行，我有恐高症，我做不到！” “大小姐，你不行也得行，我快……支撑不住了。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试一试我的方法。你放心，如果……如果你没有成功，我也不可能独活，我会下去陪你的。”唐天赐见子书明月有些动容，又道，“你还没找到哥哥，怎么能轻易放弃？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要么死！” 唐天赐感觉到两个人的手心都在出汗，已经开始打滑，没办法再等下去，便大声地喊道：“别再犹豫了，我数到三你就跳，一……” 子书明月慌乱道：“等、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唐天赐：“二……三，跳！” 唐天赐将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用力一提，将子书明月提到比自己高一点的位置。子书明月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在唐天赐的腰部和肩膀一点，狼狈地跳上了树，贴在树上兀自喘气。 小树伸出岩壁的长度不到两米，唐天赐抓在靠外的部位，稍微一动就牵动整棵小树摇晃起来。子书明月慢慢地朝岩壁的方向靠过去，将自己的重量转移到小树根部，然后艰难地转过身来，朝唐天赐伸出手道：“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唐天赐努力地把左手伸过去，这么一晃动，只听喀嚓一声，树干中间竟然裂开了一道缝。子书明月身体一倾，差点又翻落下来。唐天赐忙道：“大小姐你别过来，往里面靠，这棵树承受不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子书明月朝四周看了看，希望能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可惜这片岩壁在地貌形成之初就成刀削斧砍之势，加上常年被风吹日晒，表面一片光秃，除了几棵横生的小树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落脚点。子书明月心下焦急，如果她想不出办法救唐天赐，自己最终也会被挽心扣拉入悬崖。他们两个的性命，在这一刻被挽心扣紧紧扣在了一起。 唐天赐也在拼命地寻找落脚点，当他发现附近再无其他落脚点的时候，心底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绝望的情绪。 唐天赐解下腰间的破军刀，说道：“大小姐，接好我的刀。这刀名叫破军，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佩刀。你替我把它交给……交给轻洲南洋公府的唐焯庭老先生，告诉他……不肖徒弟唐天赐已经葬身大漠，不能再孝敬他老人家了。” 唐天赐说完便把破军刀抛给子书明月，子书明月接住刀，只见这把短刀长约一尺三寸，造型古朴，黑褐色的刀鞘摸起来粗糙厚重，刀柄上刻着一只肥胖得像猪一样的异兽。即便子书明月对中国古文物并不了，也知道这把刀年代久远，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器。 子书明月叹息道：“跟屁虫，你的重托我没办法完成。挽心扣未解，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唐天赐道：“不，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用这把刀，把……把我的手指切断，动作要快，否则我……不能保证在你切断之前还能抓住树干。” 子书明月知道断了唐天赐的手指，就等于亲手杀了他。要她去杀一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子书明月拒绝道：“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这时，耳边又传来咔擦一声，树干上的裂缝更大了。唐天赐喊道：“快动手啊，难道你不怕死吗！” 子书明月猛得一怔，死，她当然怕，她还没找到哥哥，她还有重病不起的父亲和伤心欲绝的母亲需要照顾，她肩负着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重任，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愿望未达成，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可是，她有这么多活下去的理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自己的救命恩人吗？子书明月摇了摇头，心里乱成了一团。 唐天赐道：“现在……不是讲仁义道德的时候，这是生死抉择的问题。既然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有机会活下去，为什么要一起去送死？” 眼看小树就要彻底断裂，子书明月陷入了犹豫当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有一对情侣在攀登雪山的时候，遇到了雪崩，被困在山上。两天过后，女孩就得了严重的雪盲症，目不视物，只能由男孩出去觅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从外面回来，自称打到了高山羚羊，并将肉烤给女孩吃。女孩咬下去的第一口，就知道自己吃的根本不是羚羊肉。她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但为了能够活下去，她并没有说出来，还是强忍着恶心把所有肉都吃光了。最后，女孩终于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而男孩早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大概就是唐天赐说的生死抉择的问题，在生死面前，仁义道德似乎都成了浮云。 思及此，子书明月缓缓地看向了手中的刀，她感到自己心里光明的一面，似乎被一片乌云遮盖了，她颤声道：“唐天赐，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了，只能来生再还你。” 唐天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小姐你那么有钱，回头给我修一个气派一点的坟墓吧。”说完，唐天赐便紧紧闭上了眼睛，毕竟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切断。不过，他此时此刻最担心的是，子书明月下手不够快，在手指断掉之前，他就因为忍不住疼痛而松手，那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子书明月握紧破军刀，银牙一咬，用力朝唐天赐的手指砍去。可惜，她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下手的瞬间有了迟疑。第一刀下去，唐天赐的手指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但手指并没有断。唐天赐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感到自己整条手臂都在抽搐，手渐渐从树干上滑落。“大小姐，给我一个痛快！” 子书明月的眼里已经泛起一丝水雾，听见唐天赐的喊声，她慌乱地朝他的手指砍去第二刀。不过，在她的刀砍到手指之前，手指已经从树干上滑落了。那仿佛是一个慢动作，她能清楚地看到手指一点点滑落的过程，刀和手指擦肩而过，一下子砍在了树干上。子书明月的心骤然停止跳动，她从唐天赐惊恐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同样惊恐的脸。 小树因为两个人的动作断裂得更厉害了，外面的半截已经耷拉下去，几乎只靠一点树皮连着。子书明月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就这么呆呆地跪着，看着唐天赐摔下去，像一只受了重伤、再也飞不起来的鸟。 子书明月知道，等唐天赐和自己的距离超过十步，挽心扣里的雌雄双虫就会产生感应，将她拉入深渊。她也知道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拯救她，所以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吧，恩将仇报的人终究不会有好结果。不过，此时此刻她的心反而变得坦然了，和唐天赐一起死去，便不用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其实这样也好。 子书明月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可是，等唐天赐摔下去足有十几米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跪在树上，并没有被挽心扣拉下悬崖。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明白挽心扣为什么忽然失效了。悬崖下面，唐天赐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小，最终没入了翻滚的沙雾里面。子书明月看到他在没入沙雾之前笑了一下，那笑容纯粹而平和，似乎在为自己能够幸存下来而感到高兴。 第二十九章 请君入瓮（上） 子书明月不确定挽心扣会不会忽然产生感应，不敢轻举妄动。过了许久，在确定自己没事之后，才赶紧往里面挪过去，紧贴在崖壁上。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仅靠一棵快要断裂的小树支撑，任谁都会感到害怕，更何况她本就是恐高之人。 子书明月看到自己斜上方有一棵较细的小树，上面挂着一具残缺的骷髅，骷髅断了一条腿，俯趴在树干上，双手扒着岩壁，仿佛想要攀岩而上。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连自己这个四肢健全的人都没办法爬上去，更何况是一个缺了一条腿的人。不过，那个可怜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化作一具骷髅。 子书明月预感到，自己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就算不摔死，也会被活活饿死。临死之际，她想到了很多人。她头一个想到的是冷亦鸣，天狼星的那封信显然是一个陷阱。如果这是天狼星和彭祖联合做的局，冷亦鸣是不是也中了他们的圈套？还有那个倒霉的詹姆斯，大概也已经死于非命了吧。当初自己让他买一份保险，只不过是随口开的玩笑，想不到竟然一语成谶了。 子书明月又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找天枢重器的路，远比自己想象的危险，也许哥哥也遭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早已不在人世了。还有自己远在美国的父母，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一双儿女却都客死他乡，尸骨无存，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至于唐天赐……如果此时此刻掉下去的是自己，坐在树上的是他，他是不是能想到办法爬上去？他那么聪明，也许真能想到办法爬上去。子书明月叹了口气，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唐天赐已经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了。 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子书明月感到精疲力竭，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第一次感到活着也是一种煎熬。恐高症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她睁大眼睛，想努力保持清醒，可越想保持清醒，精力消耗得越快。忽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怪叫，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秃鹰正在空中盘旋，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猎物。 子书明月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不让自己晕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自己身上，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岩壁上剥落下来几块碎石。她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扒了一块岩石下来，仔细观察起来。很快，她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既然周围没有落脚点，她便自己挖出落脚点。虽然这种常年被风吹日晒的红岩，质地极脆，不适合攀爬，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想不到其他自救的办法了。唐天赐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试试这唯一的求生之法。 子书明月慢慢地转了个身，面朝岩壁，拔出破军刀，开始一下下地在岩壁上挖洞。破军刀削铁如泥，不一会儿便挖出了一个小洞，能容得下一只脚。但她必须挖得更大，以防红岩因支撑不住而碎裂。挖到两只脚深之后，她便开始挖第二个洞，第二个洞必须比第一个洞深一些。而且，她必须把这片岩壁挖出一个向内倾斜的角度，否则在垂直的岩壁上攀登危险系数太大，她承担不起失手的后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子书明月灰头土脸地坐在小树上，她已经挖了三个洞，并且挖出了一个倾斜角。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努力保持住平衡，把左脚踩进第一个洞试了试，似乎没有问题。接着，她右脚在树干上一蹬，踩进第二个洞。不料这一用力，本就不堪重负的小树又出现了一道裂痕，而且是在接近根部的地方断裂。 子书明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本想着红岩碎裂的话，那棵小树还能接住自己。不想小树自己竟先折断了，这下她彻底没了后路，只能选择向上爬。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活下去！ 子书明月开始挖第四个落脚点，攀在岩壁上挖洞比坐在树上挖洞要困难得多，她必须花很多精力稳住重心，保持向里倾斜的姿势。不一会儿，她便感到全身酸痛，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了。等到日落时分，子书明月已经往上攀爬了六七米，离地面大约还有二十米的距离。空气已经开始降温，沙漠里的夜晚温度极低，她是不可能在那样的坏境下继续挖洞攀爬的。子书明月不得不加快速度，手脚上磨出的水泡钻心得疼，但和生命比起来，这点疼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又爬了两米之后，子书明月忽然听见头顶有人在呼唤自己：“小月，你呆在那儿别动，我下来接你！”那是一种独特的饱含深情的语调。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想抬头看看，不料脚底红岩突然发生碎裂，她失去了落脚点，不可自控地向后倒去。子书明月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飞快地下坠，山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同时，她看见悬崖上面真的趴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竟然是詹姆斯。 詹姆斯干掉卫戍队之后，一路朝山上狂奔，寻找子书明月和唐天赐的踪迹。但除了几处爆炸和打斗的痕迹之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来回找了一圈之后，詹姆斯想到他们可能误踩地雷，掉落悬崖了，便一路沿着悬崖找下来。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发现了掉落在碎石堆里的弗兰科手枪，便趴在悬崖边上往下面望了望，终于看到了像根腊肠一样挂在岩壁上的子书明月。 詹姆斯庆幸自己平时出门都会带一整套救命装备，这是他在特种部队训练时保留下来的习惯。他从腰间解下特制的军用安全绳，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打了一个三环称人结，做成一套简易的单兵升降装置。 詹姆斯自己套进一个环，打算慢慢下降到子书明月身边。想不到他刚叫了子书明月一声，她脚底的岩石就碎裂了，整个人朝悬崖栽了下去。他只好像蹦极一样，头朝下猛得一跃，才堪堪抓住了她的手。以这个姿势，詹姆斯不可能把子书明月套进双环里，只好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升降绳，以蜗牛的速度缓缓升了上去。 詹姆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爬上地面，累得几近虚脱。他深吸一口气，用手往地面一撑，终于把子书明月也提了上来。詹姆斯在地上滚了一圈，张开四肢呈大字躺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詹姆斯终于缓过神来了，问道：“小月，你没事吧？”没有得到回应，他侧头明月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一想到自己晚到几秒，就可能和子书明月阴阳相隔，詹姆斯就感到后怕。 詹姆斯吃力地爬起来，想看看子书明月的情况，耳边就传来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想不到这些人里面最难对付的，竟然是你。” 第三十章 请君入瓮（下） 詹姆斯吓得心跳漏了两拍，那个鬼面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乌鸦叫一般的笑声。詹姆斯心里一阵哀嚎，鬼面人的武功阴柔诡异，似乎专克刚强的西洋拳法。他状态正常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打赢他，更何况这会儿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鬼门关爬上来，手脚麻木，元气大伤。 詹姆斯干脆放弃了挣扎，躺在地上任由鬼面人摆布。鬼面人便把他像死鱼一样拎了起来，见詹姆斯的衣袋里鼓鼓的，鬼面人伸手一掏，掏了一个精致的小瓶，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堆英文，鬼面人看不懂，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詹姆斯轻蔑地瞥了鬼面人一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鬼面人忽然觉得有点看不透詹姆斯这个人，见过詹姆斯畏畏缩缩的样子之后，鬼面人本以为他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但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吃了一惊。鬼面人眼神一黯，把詹姆斯推到悬崖边上，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的，不过，国主要的是这个女人，所以即便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会追究。既然你不愿意回答，留着你也没用，你还是去死好了。” 鬼面人说着就要把詹姆斯推下悬崖，詹姆斯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忽然又换了一副嘴脸，讨饶道：“我说我说，这其实就是一瓶防狼喷雾剂，只不过我在里面加了一些东西，把效果提升了一点而已。”詹姆斯心想，既然沙国国主把子书明月看得那么重，那她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不如先跟着鬼面人回去，等身体状况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防狼喷雾剂？”鬼面人疑惑地看着小瓶子，虽然沙国鬼市经常可以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这种东西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把盖子打开，将喷口对准了詹姆斯，詹姆斯忙道：“这个不能对准人喷，会出人命的！” 鬼面人听罢，拉过来一个卫戍，对着他的脸喷了两下，卫戍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摇晃着退了两步之后，便一头栽倒下去。 鬼面人踢了卫戍一脚，问道：“他会死吗？” “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死。” “怎么救？” “需用清水对他的口鼻进行清洗，然后放入热水里蒸出毒素救好。” 鬼面人一听，觉得有些麻烦，便不再理会卫戍的生死。詹姆斯自然不会把全部实情都告诉鬼面人，当初在制造喷雾剂的时候，他便已经想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若有人逼他使用喷雾剂，那人必是该死。用水清洗热蒸，只能除去表面的毒素，延缓死亡，但最终还是会七窍流血而死。 詹姆斯小心地留意着鬼面人的神情，见鬼面人没有对他的话产生怀疑，才松了一口气。鬼面人道：“很好，你的确很有本事。把他给我捆起来，如果再让他逃走，你们也不必回沙国了，就地自行了断吧。”其他卫戍们连忙过来把詹姆斯捆了个结实，不让他再有机会逃跑。 鬼面人俯身查看子书明月的情况，看见她手里握着的破军刀，不由得“咦”了一声，伸手想去拿刀。但碰到刀身的时候，他的手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手指与刀接触的地方有烫伤的痕迹。鬼面人目光复杂地盯着子书明月，恶狠狠道：“把这个女人给我带回去！” 沙国的地牢阴冷干燥，不像中原的牢房那样潮湿。不过，空气中弥漫的骚臭之味倒是相差无几。子书明月被单独关进一个牢房里，卫戍锁上牢门之后便离开了。子书明月在冰冷的地上躺了许久，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她的手在地上本能地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看，那竟然是一根手指骨头，她吓得一下把骨头丢出去老远。 子书明月坐起来，拍了拍脑袋，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处。这显然是一个牢房，她以前只在小说和史料里见过对牢房的描述，但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这里的阴森恐怖。她四周的几间牢房都是空的，里面连一张床、一把椅子都没有，地上铺着脏兮兮的干草和碎布，还有一些人骨和老鼠的尸体。关在这里的犯人必然地位极低，或者干脆就是死刑犯，卫戍们连牢房都懒得打扫。 牢房里光线很暗，因为不通电，墙壁上还挂着老式的煤油灯。忽然，子书明月看到旁边的牢房里有人影闪过，她本能地往另一边缩去。牢房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影？还没挪两步，手边又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她以为是犯人的骸骨，吓得又退了回来。当她看清地上的东西时，才松了一口气。那是唐天赐的破军刀，卫戍们竟然没有把它搜走。 子书明月拾起破军刀，见刀如见人，她的心里泛起一丝温暖。但这点温暖很快就被愧疚的情绪淹没了，唐天赐舍命相救，但她还是在劫难逃。 这时，地牢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子书明月见走来的是那鬼面人，忙把刀藏到了身后。鬼面人隔着牢门看了子书明月很久，看得她心里发毛，才打开牢门进来。鬼面人在她面前蹲下，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问道：“这把刀是你的？”由于鬼面人的声音本就粗哑阴沉，当他刻意用柔和的语气说话时，反而显得诡异。 子书明月沉默不语，警惕地看着鬼面人。是或不是，这两个相反的答案，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也许回答错了，鬼面人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鬼面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就算不回答，我也有办法知道。”鬼面人捏住子书明月的手腕，闭上眼睛，像是在探寻什么东西。子书明月感到鬼面人的手坚硬粗糙，低头一看，吓得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她从未见过那么恐怖的一双手，就像被扔进沸水里煮过一样，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上面的肉也都被煮光了，看起来干瘦如骷髅。 鬼面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子书明月的举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不对，你不是。”语气里竟有几分遗憾。过了好一会儿，鬼面人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这刀你是如何得到的？” 子书明月看出鬼面人似乎很在意这把刀，心想不如先顺着他的话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这刀名叫破军，是我一位故友所赠。” 鬼面人一把抓住子书明月的肩膀，问道：“故友？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子书明月只觉得鬼面人鸡爪一样的手几乎要掐进自己的肉里，如果她告诉鬼面人唐天赐已经死了的话，这双鸡爪估计会直接掐断自己的脖子。子书明月忍着剧痛，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才道：“你如此对待我，我若是把故友的情况告诉你，岂不是害了他。” 鬼面人微微一怔，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说道：“想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还太嫩了点。”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递到子书明月面前，“这瓶子里的东西叫噬心蛊，蛊虫会从你的口中进入，寄生在你心脏上。你虽然不会死，但是每日的钻心之痛会让你生不如死。你想现在就告诉我呢，还是尝试一下噬心蛊之后再告诉我呢？” 第三十一章 血溅祭坛（上） 若换作以前，子书明月肯定会认为鬼面人在危言耸听，但自从来到中国，见识了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之后，她相信鬼面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但她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对于唐天赐的了解少之又少，几乎就集中在他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唐天赐，轻洲人氏，有一个师父叫唐焯庭，此外便对他一无所知。鬼面人会问她唐天赐的情况，难道是和他有什么渊源？可是为什么他们见面的时候，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一样，动手的时候也毫不留情呢？ 鬼面人急于知道破军刀主人的下落，见子书明月面露犹豫，心下有些不耐烦：“既然你还是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子书明月忙道：“等一下，我、我说还不行吗。我那位故友姓唐，叫……叫唐明，是个美国人，住在洛杉矶。” “唐明……”鬼面人听了子书明月说的名字，陷入回忆当中，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从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人。他又问道：“你说他住在国外？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国外？”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美国了，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子书明月见鬼面人如此在意唐天赐，便刻意与他拉近了距离。 不过，鬼面人似乎对子书明月的回答感到很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语气：“看来，你的故友不是我要找的人。既然不是，我就没有必要救你了。一天之后就是祈雨大祭，到那个时候……”鬼面人的声音愈发森然，“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会后悔生出来。” “什么，你能救我？”子书明月暗道不好，鬼面人虽然不认识唐天赐，但他似乎了解破军刀主人的一些情况，一旦自己说的跟他所知道的不吻合，他便认为那不是他要找的人。子书明月忙道：“对不起，我怕你要加害我的故友，所以撒了一个小谎。其实我的故友叫唐天赐，是轻洲人氏……” 子书明月还没说完，鬼面人的眼睛便骤然睁大，抓着她的衣襟急道：“你说他叫唐天赐？他现在在哪里？” 子书明月发现鬼面人的眼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明明充满了恨意，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之情。于是，子书明月这次不再闪躲，而是直视着鬼面人的眼睛，赌了一把道：“他是个怪人，经常改名换姓，云游四海，你找不到他的。除非你能让我活着出去，我就带你去见他。” 鬼面人微微一怔，冷笑道：“呵呵，你还想跟我谈条件……”鬼面人眼里闪过一抹杀意，逼视着子书明月，子书明月双手紧握成拳，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进来一个卫戍，对鬼面人说道：“祭司大人，国主有要事找你。” 鬼面人把子书明月往地上一推，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的鬼话能骗得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你就好好待着吧，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反正你也活不过明天。” “喂，你说过能救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本来是想留你一命，但你这个人不老实，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你……”子书明月气噎，她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鬼面人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套她的话。子书明月握着破军刀，心想自己不能这样束手就擒，趁鬼面人不注意，忽然朝他挥出一刀。刀精准地砍在了鬼面人的胸口，可是子书明月却感觉像是砍在石头上一样，坚硬无比，入不了半分，反倒是自己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鬼面人像看明月，说道：“我就说，你这人不老实。”说罢，反手捏住子书明月的手腕，慢慢发力。子书明月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就要被捏断了，破军刀从她的手里掉落，被鬼面人一把接住。鬼面人的手上立刻冒出一股白烟，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但鬼面人并没有把破军刀放下，反而任由它将自己本就残破的皮肤再次烧灼。 “天意如此，二十年前老天爷留我一命，便是让我在今日替天行道，将你们这些余孽意义铲除。” 子书明月心里一惊，难不成鬼面人真和唐天赐他们家有仇？但他眼里流露出的那抹关切之情又是怎么回事？ 鬼面人既已从子书明月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不再与她纠缠，将她往地上一丢，收好破军刀，就径自离开了地牢。子书明月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疼痛，身心俱疲。来到中国之后，都出乎她的意料。她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命运之绳，一步步牵入深渊，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一只脚踏入深渊。不过，她至今未见过传说中的国主彭祖，倘若明天能在鬼面人说的祈雨大祭上见到彭祖，说不定会有转机。 由于牢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层油渍一样黏糊糊的东西，角落里又有蟑螂和一些不明生物活动，子书明月不敢靠过去，只得僵硬地坐在牢房中央，睁着眼睛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一年一度的祈雨大祭是沙国最重要的活动。这一天，沙国彻底闭国锁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且，国内的外来人都必须待在屋内，不得踏出屋子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这一天，沙民们会穿上祭司用的白袍礼服，带上那把平日放在家门口的圣伞，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央广场。中央广场十分开阔，容得下数万人。广场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矗立着四位祭司的雕像，除了大祭司彭祖的雕像之外，其他三名祭司的面前都刻着面具，不见真容。广场的正中间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沙民只能跪在祭坛四周，不得靠近。祭坛高出地面三级台阶，上面排列着十个直径一米的小洞，环绕着一个直径十余米的大洞。祭坛两侧架着两只大鼓，两名鼓手站立在前，烈日照在鼓手古铜色的皮肤上，勾勒出他们完美刚劲的肌肉线条。每过一刻钟，这两名鼓手便一齐敲响大鼓，鼓声震彻云霄。 祈雨大祭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已正式开始。彭祖穿着白虎皮裘坐在王座上，接受沙民和卫戍们的朝拜。广场上，戴着青铜鬼面的少祭司正在主持赐水仪式，他一边叽里咕噜地念着咒文，一边拿着刺柳枝，在鬼面少年捧着的一只铜盆里沾了水，洒向跪了一地的沙民。 赐水的仪式进行了约摸一个时辰，待每一位沙民都得到雨神的恩赐之后，少祭司便回到祭坛上，念起另一段咒语。忽然，他像触电了一般，浑身剧烈颤抖，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彭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雨神已降，请大祭司指示。” 沙民们停止了呼拜，低头虔诚地跪在地上，现场安静得能听见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彭祖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跪着的沙民，下令道：“献人牲。” 少祭司起身，朝卫戍们传话：“献人牲——” 第三十二章 血溅祭坛（下） 祭坛周围的十个小洞，缓缓升起了十根雕刻着异兽的石柱，石柱上分别绑着一个人，每个人头上都罩着黑布套。等十根石柱停止上升之后，卫戍们一齐上前把他们的头套摘下。 左边第一根石柱上绑着的正是子书明月，头套摘下的刹那，她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她朝四周看了看，顿时傻了眼。对面的两根石柱上竟然绑着冷亦鸣和秦绾绾，冷亦鸣浑身是血，低垂着脑袋，不知道是生是死。秦绾绾焦急地唤了他两声“少爷”，他却毫无反应。右手边绑着的人，依次是詹姆斯、三宝，两个日本人，剩下的三个不认识，想必也是彭祖设计骗来的买家，但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通天客栈里那些不肯露面的人。 子书明月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三宝，不料三宝被摘下头套之后，立刻就看见了子书明月，焦急地朝她喊道：“子书小姐，我师兄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子书明月心虚地低下了头，三宝和唐天赐感情极深，情同手足，她没有勇气告诉三宝，她曾经想以唐天赐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一条生路。詹姆斯大概能猜到子书明月的心思，当时他在悬崖上救下子书明月，却没有看见唐天赐，就知道他多半已经摔下悬崖一命呜呼了。虽说少了一个情敌对他来说有利无害，但对于唐天赐这样一个聪明人来说，这样的死法怎么看都有点窝囊。 三宝心里也有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子书明月一遍。这时，一个卫戍手持鞭子走上来，狠狠抽了三宝两鞭，压低声音骂道：“祈雨大祭期间，不许喧闹！” 詹姆斯见子书明月面色发白，小声问道：“小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没事。”子书明月看到詹姆斯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才相信真的是他救了自己。“詹姆斯，我还以为你已经……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詹姆斯道：“我用了一点特制的防狼喷雾剂，迷倒了那些卫戍，才侥幸脱困。可惜，我还是没能把你救出来。”詹姆斯说着，愧疚地低下头去。 子书明月发现，詹姆斯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之外，全身上下竟然没受什么伤。看来自己之前低估了詹姆斯的实力，如果他没来救自己，或许能全身而退吧。“是我连累了你，当初我不应该把你带来的。” 詹姆斯笑道：“你不必自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来的。况且，保险我已经买好了，没有后顾之忧。” 看见该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彭祖藏在鬼面后面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虽说他们带来的黄金比自己预想的要少了一点，但是日本人带来的军火却让他喜出望外。有了这些先进的军火，他便能轻易吞并天狼星的残部，甚至能将那人间仙境般的通天客栈也占为己有。 前些日子，彭祖截杀了一个富商，并易容成富商的模样混进了通天客栈。见识了通天客栈的豪华雅致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沙国简直就是个贫民窟，既没有品位，也没有格调。更严重的是，沙国的水源正在枯竭，而通天客栈刚好建在一个底下泉眼之上。如果他能将杜老板的宫殿楼阁和水源占为己有，就等于在统一西域的道路上走了一条捷径。 彭祖缓步走到祭坛中央，子书明月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移到祭坛中央，他们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圆形大坑。詹姆斯脸色一白，害怕道：“他们不会是想把我们扔下去吧，那个坑里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苦笑道：“那也说不定，我们这一路上见到的怪物够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子书明月想起以前学过的一个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吧。 彭祖的目光在十人脸上一一扫过，说道：“这些外来人，在祈雨大祭期间混入沙国，妄图破坏大祭。现在，本祭司要将他们作为人牲献给雨神，用他们的鲜血浇灌圣树。” 彭祖朝少祭司使了个眼色，少祭司便道：“请圣树！” 沙民们也齐声呼喊：“请圣树！请圣树！请圣树！” 这时，地底发出了一阵隆隆之声，好像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不一会儿，只见祭坛中央的大坑里，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里面生长着一棵妖冶诡异的树。树枝如同畸形的人臂，上面还有一条条透明的血管，鲜血沿着血管慢慢输送到五角树叶上面。那些红艳欲滴的树叶，就像一只只在血液里浸泡过的人手，拼命地伸向天空。 骤然见到这样一棵诡异的树，众人都震惊不已。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树上还绑着一个人。第一根石柱上的子书明月赫然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写信邀请自己前来的天狼星。天狼星耷拉着脑袋，看不见正脸，但他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脸颊，却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白色，就像被石膏抹过一遍似的。他的手指还在滴血，血滴到怪树的根部，立刻被吸入其中。子书明月心想，如果这棵树现在所流淌的都是天狼星的血的话，只怕他全身的血都快被吸光了。 此刻，子书明月只觉得脊背发凉，天狼星显然也是这局棋中的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枚诱敌深入的弃子。这盘棋最终的赢家，自然就是这位身份神秘的沙国国主。 忽然，子书明月看到天狼星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接着他的胸口也渐渐产生了起伏。沐浴到阳光的温暖，昏迷的天狼星竟然渐渐醒了过来。他吃力地抬起头，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彭祖，说了一个字。子书明月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看嘴型似乎说的是“要”。子书明月无法相信，一个全身血液都快流光的人，竟然还能活着。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信念，才能支撑他活到现在？ 彭祖显然也没料到天狼星还能醒过来，他走到天狼星面前，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想不到你的命这么硬，不过，白家其他人的命就没这么硬了。你知道这些年来，麒麟心树喝的都是什么人的血吗？” 天狼星的目光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恨不得生吃了彭祖，彭祖却不以为意，继续道：“麒麟心树喝的，正是白家人的血。我刚找到麒麟心树的时候，它不过是株手臂粗细的小树苗，是我用白家人的血，一瓢一瓢把它养这么大的。我将抓来的白家人作为肥料养在宫中，养了将近十年。但在抓到你之后，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天狼星血红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绝望之情。彭祖笑了，笑得十分放肆，仿佛他毕生的愿望，都已在这一刻完成。接着，他绕过天狼星，指了指离自己最远的芥川森，说道：“想必雨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人牲了，就从他开始献祭吧。” 第三十三章 天灯酷刑（上） 两个日本人的情况也没比子书明月等人好多少，原本穿得人模狗样山本龙夫，此刻一身军装像是从乞丐身上扒下来的，头发凌乱得像野草，脸上满是淤青和血痕。芥川森一副眼镜斜挂在鼻子上，右眼的镜片已经碎裂，还剩一小块黏在镜框上。整只眼睛肿得像一颗大号的葡萄，黑紫黑紫的。 三宝看到日本人的惨状，一下乐了，笑出声来。可他还没笑两下，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呕出一口鲜血。 芥川森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对彭祖的话没什么反应，一旁清醒的山本龙夫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用日语骂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连大日本帝国皇军都敢动，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 彭祖听不懂日语，只觉得这个哇哇乱叫的日本军官吵得他心烦，便让卫戍把他嘴堵上。彭祖曾在通天客栈见过山本龙夫，知道他是日本陆军大佐，来头不小。不过，日本和沙国隔着千山万水，难道他们还能为了这批军火和黄金打到沙国来？ 彭祖嗤笑了一声，让卫戍把重伤昏迷的芥川森带上来。卫戍扒了芥川森的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少祭司在银盆里洗干净手，然后走到芥川森面前，用指甲在他的心窝处勾勒了一个形状。少祭司的指甲足有两公分长，如同一把小刀，上面涂着鲜红的人血，看着十分瘆人。接着，少祭司慢慢地用指甲把芥川森的皮肤划开，芥川森感觉到疼痛，苏醒过来。当他看见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芥川森抽搐起来，他想挣脱绳索，可是他越挣扎，牛筋绳将他绑得越紧。 少祭司在芥川森的心脏上切了一个半圆形口子，然后把那一片皮肉掀开，将整只手伸了进去，一把握住芥川森的心脏，慢慢地往外拉扯。芥川森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双腿乱蹬，想要把少祭司踢开，一旁守候的鬼面少年便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双腿折断。芥川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脏被挖出来，后面还连着动静脉血管。少祭司把血管扯断，将整颗心脏高高举过头顶，让所有的沙民都能看见。 子书明月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她默默地别过脸去，终于明白鬼面人所说的“后悔生出来”是什么意思。 少祭司把心脏放入右边的金盆里面，心脏立刻溶化了，变成了一盆血水。芥川森被挖掉心脏后还活了一会儿，等看到心脏被溶化，才抽了两下嘴角，彻底死去，脸上凝固着愤怒和不甘的表情。少祭司把血水往空中一泼，血水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物质，挥发性极强，泼到空中后几乎立刻就飘散了，一滴也没有落到地上。子书明月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呕吐出来。 芥川森的尸体被从石柱上取下来，丢到一辆木车上，像垃圾一样拉走了。彭祖又指着山本龙夫道：“下一个人牲，就献他吧。” 曾经目睹过父亲切腹自尽的山本龙夫，对这残忍的仪式并未感到害怕。他只是自责没有行事不够谨慎，中了彭祖的计，让帝国和将军损失了一批精兵良将和先进军火。他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彭祖，十分瞧不起这个靠奸计取胜的对手。 彭祖看见山本龙夫的神情，知道他不怕死，便改变了注意，指着另外一个人道：“慢着，还是从他开始吧。”有的时候，等待的过程比死亡本身更可怕，而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远比杀了这个人更有趣。 少祭司又移步到第二个人牲面前，重复了同样的仪轨。这人本就已经奄奄一息，在少祭司将他心脏挖出的那一刻就死去了，没有半点声响。少祭司把血水泼向空中之后，子书明月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顷刻间，人牲里面已经有两个毙命。一个胖得流油的富商看见自己的伙伴死的那么惨，吓得尿了裤子。嘴里开始不停地哭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能给你们钱，很多很多钱！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彭祖看到富商的模样，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很满意，便道：“下一个，就选他吧。” 富商一听，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开始大骂彭祖的祖宗十八代。不料他越骂，彭祖越高兴，说道：“我的祖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骂得好。等下了阴曹地府，你再替我好好骂骂他们。” 等到少祭司移步到富商面前的时候，富商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少祭司探了探他的鼻息道：“大祭司，他已经死了。” 彭祖皱了皱眉头，对死人用刑就没什么意思了，他厌恶地挥挥手：“把他弄下去，切碎了喂狗。” 彭祖静静地观察着天气情况，天上正艳阳高照，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彭祖长叹了一口气，宣布道：“看来我们的诚心不够，雨神不愿为我们布雨。” 少祭司道：“大祭司，这些外来人不知天高地厚，触怒了雨神，雨神才不愿眷顾我们。只有对他们进行严惩，才能平息雨神的怒火。” 彭祖道：“既然天不降甘霖，皆因你们触犯禁忌所致，那便由你们来平息雨神的怒火吧。备火，点天灯。” 少祭司传令道：“备火，点天灯。” 四名卫戍立刻搬上来一个石架，放在麒麟心树的对面。另外四名卫戍搬上来一个大桶，桶里面装着满满的火油。 詹姆斯不解道：“点天灯是什么意思？” 三宝一听到要点天灯，不禁变了脸色，小声道：“我听师兄说起过，点天灯是古代的一种火刑。就是把人放进油缸里浸泡，浸透之后，在把他头朝下、脚朝上地绑在架子上，从脚上开始点燃，就叫点天灯。川湘一带还有另外一种点天灯的方法，在犯人的天灵盖上钻一个洞，倒入燃油，用火点燃，这一种点天灯就更形象了。在祭祀文化里面，火祭是最常用一种方法。” 詹姆斯一听，嘴角抽了两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感叹道：“中国人太野蛮了，太野蛮了。” 生死关头，三宝又想起了唐天赐，忍不住红了眼圈：“如果师兄在这里，一定可以想办法救我们的。师兄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 詹姆斯道：“你师兄不会来了，还是想办法自救吧。” 彭祖的目光在仅剩的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良久未下命令。子书明月不敢去看彭祖，怕引起他的注意。此刻的彭祖，就像是掌控世间生死的死神，而自己就是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只是，十个人牲里面已经有三个惨死了，自己又能够多活多久？ 忽然，子书明月听见旁边的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呼，她抬头一看，发现彭祖正微笑着看着她，然后伸手向她一指，说道：“听说，你曾想谋害我沙国祭司，如此大逆不道，我实在不该让你活到现在。所以，天灯之刑由你开始，再适合不过了。” 第三十四章 天灯酷刑（下） 子书明月本以为彭祖身为一国之主，应该明白事理，想不到他竟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恶魔，简直比鬼面人还要变态。还有那些跪了一地的沙民，竟然会臣服在这样一个变态脚下，把杀戮看成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他们都没有人性吗？ 詹姆斯这下也慌乱了，说道：“不行，你们怎么可以对女人动手？” 彭祖笑道：“在雨神眼里，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 詹姆斯心想彭祖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当成花瓶放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干嘛非要把她烧了，烧成黑乎乎的焦炭多难看。他本以为现场的十个人里面，两个女孩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彭祖会把她们放到最后杀，没想到第四个就点到了子书明月。这个彭祖想必是个反社会型人格的家伙，暴虐成性，没有同情心，这种人往往是因为小时候受过残忍的虐待，长大后才会变成心理变态。 两个卫戍把子书明月带到石架上绑起来，子书明月说道：“彭祖，杀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父亲和义父知道我死在你手上，很快就会带兵来剿灭你的。” 彭祖瞥了一眼昏迷的冷亦鸣道：“我连南方禁军副都统都敢抓，还会怕你一个小丫头吗？你放心，有了这片沙漠和日本人的军火，谁来我也不怕。” 子书明月心里一沉，原本还想编个身份糊弄一下彭祖，争取谈判的机会，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对现场每个人的身份都摸得八九不离十。 这时，守着油桶的卫戍已经舀起一瓢火油，只等彭祖一声令下，就要往子书明月身上浇去。两名鼓手在血腥的刺激下，敲得愈发急促了，鼓声将人类嗜血的动物本性激发出来，沙民们也开始振臂狂呼。这场虐杀同类的残酷仪式，对沙民来说是一场至高无上的狂欢盛宴。 一旁的秦绾绾见彭祖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便不再伪装，连声呼唤冷亦鸣：“少帅，少帅，你快醒醒啊！你再不醒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可冷亦鸣依然低垂着脑袋，没有一点苏醒过来的迹象。秦绾绾并不怕死，若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但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她实在心有不甘。 子书明月想起彭祖刚才的变化，似乎一个人越怕死，他就越想杀他。而一个人如果不怕死，他反而会暂时放他一马。于是，子书明月干脆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此计不成的话，她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要被火活活烧死。 彭祖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反而一手支着头，像欣赏一件奇珍异宝一样欣赏子书明月脸上的表情。人临死之前的表情，他早已见过无数。子书明月是真不拍死，还是刻意伪装，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但他并没有拆穿。过了一会儿，子书明月脸上的表情果然渐渐起了变化，绝望的情绪已然无法用理智掩盖。一个人临死前绝望的表情，果然是最美的。彭祖欣赏了许久，还是觉得不过瘾，便从王座上走下来，从卫戍拿过火把，准备亲自动手。 三宝见此情景，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师兄不会来救我们了。” 詹姆斯骂了声“狗屎”，意识到和恶魔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能以暴制暴。一想到子书明月如果死了，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詹姆斯只得一咬牙，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悄悄地搓动起来。 忽然，詹姆斯注意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子变淡了，仿佛有人喷洒了清新剂，把空气都净化了一遍。彭祖也发现了这一变化，回头一看，竟发现麒麟心树上缓缓生出了一枝洁白的芽枝，上面结出了一个花骨朵。麒麟心树的的花骨朵有点像莲花，却比莲花更大更白润，就像用上等的玉石雕刻出来一样。 彭祖大喜，麒麟心树一年一开花，今年的花终是长出来了。用天狼星这个白家嫡子的血养出来的花，果然比那些旁支的血养出来的要更纯正健康。 不过，彭祖没高兴多久，那芽枝竟然颤抖了两下，停止了生长。彭祖等了一会儿，结果芽枝不但没有动静，上面的花骨朵反而有干瘪下去的趋势。彭祖急得大步跑到麒麟心树下面，喃喃道：“怎么回事？难道天狼星的血已经被吸光了？不可能，不可能啊！”彭祖用力拍了拍天狼星的脸，怒道：“人还活着，血怎么可能会吸光？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天狼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彭祖，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彭祖气极，一把掐住天狼星的脖子：“你休想坏我的好事！”但是，彭祖几乎把天狼星的脖子掐断了，也没见他吐出血来。天狼星忍着剧痛，看着彭祖的眼里却有一丝轻蔑的笑意。 彭祖想到了前两天探子回报的消息，凑到天狼星耳边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据我的手下回报，你夫人已经有了身孕。既然你不肯用血养树，我就派人把你夫人抓回来，用你孩子的血养树，怎么样？” 天狼星脸上的表情凝住了，理智告诉他，彭祖的话多半是假的，因为白狐从未对他提起过此事。彭祖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血。但是，万一彭祖说的是真的，他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妻儿？他到底不敢赌这个万一。 天狼星咬牙切齿道：“彭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但是如果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你定会遭到天谴，不得好死。” 彭祖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得好死？你们白家人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如果老天有眼，知道你们白家人的所作所为，会原谅我的。” 天狼星听了彭祖的话，幼时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白家几经沉浮，才在大漠站稳脚跟。到了爷爷那一代，白家在大漠的势力达到鼎盛时期。被权力和财富冲昏头脑的爷爷破了祖先立下的规矩，没有遵循一夫一妻制，反而娶了很多小妾，要效仿中原的皇帝。自己的奶奶虽为正妻，却对爷爷的行为无可奈何，甚至被受宠的小妾欺负。 然而，在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便以不符合祖制为由，将那些小妾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流放。当然，流放只是对外的说法，实则奶奶为了保护家族的秘密和血统，将那些小妾和孩子全部活埋了。有一天，族人发现葬坑上面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洞，洞是从里向外挖出的。经过查探，他们发现葬坑里面有一对母子逃脱了。 天狼星用一种悲哀而怜悯的目光看着彭祖，心底已经渐渐明朗。那时奶奶和父亲都认为，一对孤儿寡母即便逃脱了，也没办法在大漠生存下来，所以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有人知道那对母子逃离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但如果彭祖就是那个孩子，那么他对白家的恨意也就可以理解了。 彭祖最恨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几乎要将天狼星活活掐死。这时，他听见人群里面发出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只见麒麟心树的枝叶竟似活了过来，像嗅到什么东西一样，在空中挥舞探寻。最后，那些人臂般的枝叶缓缓地朝子书明月伸了过来。树枝很有弹性，即便拉的又长又细也没有断裂。 子书明月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连天灯酷刑都没有让她从心底产生这样的颤栗。眼前的这棵树，真的只是一棵植物吗？那一条条拉长的手臂，分明就是能产生自主意识的活物。一想到那些枝叶会像章鱼触手一样缠住自己，吸自己的血，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死法，简直比死于天灯酷刑更惨。 看到此情此景，彭祖的眼睛亮了，咧开嘴露出了吸血鬼一样的尖牙。他舔了一下嘴唇，喃喃道：“原来世间最好的血，在你身上……” 第三十五章 罪恶之花（上） 三宝眼睛都看直了，说道：“难道这就是师兄说过的麒麟心树？可是这东西，不是传说中秦始皇的陪葬品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詹姆斯听罢，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问道：“秦始皇的陪葬品，那不就是坟墓里的东西。莫非彭祖挖了秦始皇的坟墓，把这棵树偷出来了。” “不知道，古籍上记载，秦始皇陵里有很多邪门的东西，至今都没人能解释清楚。不过，虽然古往今来有很多人想找到秦始皇陵，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找到秦始皇陵的确切所在，所以彭祖不可能从里面偷东西出来。” 对于三宝的说法，詹姆斯在心底发出一声讥笑，虽然中国官方的确不知道秦始皇陵的所在，可是有一个家族，却在千百年的漫长历史中，将这个秘密传承了下来。 同时，詹姆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开启始皇秘藏的方法，就藏在秦始皇陵里？根据已经掌握的资料来看，把至宝藏起来的并不是秦始皇本人，甚至秦始皇本人是反对藏宝者的行为的。如果资料属实，那么东西应该不在秦始皇陵里。 然而，当初那位老朋友来中国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秦始皇陵。虽然他事后只用一句“东西不在那里”草草带过，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况且从他之后的表现来看，他一定是在秦始皇陵里发现了什么，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罢了。 詹姆斯啧了一声，保险起见，还是找个机会去秦始皇陵里看看吧，中国不是有句话叫“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鬼知道那些藏宝者有没有在秦始皇的坟墓里做手脚。 詹姆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注意到麒麟心树的树枝已经伸到了子书明月前面，直冲她那张白嫩嫩的脸蛋而去。子书明月惊得花容失色，连忙侧头避开，五爪树叶便像章鱼吸盘一样，吧唧一下吸在了她的脖子上。子书明月被恶心到不行，那五爪树叶冰冰凉凉的，十分光滑，就像两栖动物的皮肤一样。很快，树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把她的血一点点吸出来，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詹姆斯回过神来，心道不好，刚想解开牛筋绳去搭救子书明月，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了三宝的话之后，詹姆斯对这棵麒麟心树产生了兴趣，内心里也想看看它究竟能长出什么东西。 有了子书明月的鲜血滋养，花骨朵又开始慢慢长大，直到长到人头大小的时候，才停止生长。这个时候的花骨朵，就像一个抛光过的玉石鸡蛋，表面光滑圆润，晶莹饱满。过了一会儿，花骨朵上面渐渐出现了花瓣状的纹路，纹路越来越深，最后竟化成了九片花瓣。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第一重九片花瓣缓缓盛放开来，每一片花瓣都如同经上帝之手精心雕琢过的玉器。花朵一共有三重花瓣，第二重为六片花瓣，第三重三片花瓣，里面的花蕊呈浅金色。 谁也想不到，以血为食的的麒麟心树，竟然能开出这样纯白圣洁的花。这花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光闻一闻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能净化一切污浊。 只是，这美好的花瓣并没有存活多久，便一重重地枯萎凋落，露出了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般的果实。 彭祖仰天大笑，高声呼道：“哈哈哈，天佑我彭祖，麒麟心树终于开出最纯正的花，结出最纯正的果……” 彭祖话还没说完，忽见一把刀贴着自己的鼻子飞过，一刀将吸在子书明月脖颈上的树枝斩断。麒麟心树断了一枝之后，其他的树枝仿佛能感知危险，纷纷脱离子书明月的身体缩了回去，那颗夜明珠般的果实也像忽然失了生气一样，渐渐黯淡下去。 彭祖朝刀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冷亦鸣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而且解开了牛筋绳，抢了卫戍的刀，将麒麟心树的树枝斩断。 冷亦鸣虽然浑身是血，却目光如炬，行动敏捷，丝毫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彭祖心下骇然，大声问道：“你、你是假装昏迷的？” 冷亦鸣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等彭祖反应过来，冷亦鸣已经飞快地窜到秦绾绾身边，一拳将她身后的卫戍打得口吐鲜血，抽出卫戍的刀将绳子斩断。冷亦鸣在秦绾绾耳边说了句“保护小月”，便一个箭步朝麒麟心树冲了过去。他毫不留情地斩下两根树枝，扔进左边的人堆里，再斩下两条，扔进右的人堆里。沙民们陡然见到两条扭动的树枝朝自己飞来，吓得立刻往后退去，现场登时一片混乱。 一下失去了四条树枝后，麒麟心树就像一个断了臂的伤者，开始不停地抽搐，伤口处噗噗地喷着鲜血。持枪的卫戍们纷纷端起枪，准备将冷亦鸣射杀。彭祖忙道：“不要开枪！都把枪放下！”彭祖眼见自己苦心栽培了十多年的圣树就要毁于一旦，只觉得心痛无比，他制止冷亦鸣道：“住手，别再砍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再砍了。” 冷亦鸣斩断了天狼星身上的绳索，然后将刀架在麒麟心果上，一字一顿道：“天枢重器呢？” 彭祖道：“想要天枢重器，我给你便是了。”说罢朝王座方向奔去，在王座的扶手上一按，一个暗箱从王座底下弹了出来，里面放着的正是紫金宝盒。冷亦鸣也跟了过去，不料刚踩到台阶，地上就弹起了一张大网，呼呼地朝他罩来。这张大网上也布满了手指粗细的钢钉，冷亦鸣已经吃过一次亏，不敢小觑。冷亦鸣急中生智，将力量集中在刀上，把刀在地上一折，刀一下将他弹到了空中，他便借着这股弹力跃过了大网。 彭祖见冷亦鸣没有中招，只能反身应战。无奈他身手不及冷亦鸣，没过几招，就被冷亦鸣的一拳打中胸口，登时口吐鲜血。 另一头，秦绾绾一路斩杀了十几名卫戍，来到子书明月身边，用刀割了几下她身上的绳索，却发现那绳索十分坚韧。秦绾绾只好捡起彭祖丢在地上的火把，蘸了火油点燃，才烧断了绳索。因为失血过多，子书明月只觉得全身发冷，意识也有些模糊，秦绾绾扶她到旁边坐下。 秦绾绾知道三宝硬功夫了得，便选择先解救三宝。三宝顾不得身上的伤，冲上去和卫戍打成一片。 詹姆斯见没人救自己，只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把绳子给解了，然后连滚带爬躲到子书明月身边，查看她的伤势。他发现子书明月的脖子上，被吸出了一个五指血印，就像中暑时揪出来的血印一样。此刻，那个血印正在慢慢消失……不，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渐渐渗入了子书明月的皮肤当中。 第三十六章 罪恶之花（下） 詹姆斯心里一惊，用手背试了试子书明月额头的温度，又学着老中医的样子测了测她的脉搏，问道“小月，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子书明月只觉得被麒麟心树触碰过的地方又疼又痒，忍不住想用手去挠，詹姆斯赶紧抓住她的手：“别挠，这树可能有毒素，得赶紧找个医生看看。” 倒在地上的天狼星渐渐苏醒过来，瞥见麒麟心树上已经结出了一个小小的果实，便咬牙爬到麒麟心树的根部，从手指里挤出仅剩的鲜血，滴在上面。麒麟心果吸食了天狼星的血，又开始慢慢长大，终于长成了成熟的果实，模样像极了一颗巨大的白色心脏。天狼星用尽最后的力气扶着树站起来，将果实摘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靠着麒麟心树坐了下去。看见子书明月坐在自己的不远处，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子书明月见天狼星似乎有话说，便走到他面前，说道：“天狼星，你坚持一下，若我们能脱险，就带你一起离开。” 这时，有几个卫戍跑过来想要抓住子书明月，詹姆斯抄起地上的火把，拦在了他们面前。卫戍们见詹姆斯没有武器，便无所顾忌地举起刀朝他砍来。詹姆斯立刻吓得气势全无，狼狈地左右闪躲，还不时在地上滚两圈。卫戍们觉得这个家伙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却偏偏伤不到他半分，不由得怒火中烧，下手也越来越重。两个卫戍看准时机，想要左右包抄詹姆斯，结果詹姆斯脚底一滑，竟然仰天摔了一跤，两个卫戍来不及收回动作，一刀砍在了对方的肩上。 天狼星听了子书明月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麒麟心果交到她的手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算命先生说我天狼星向南则生，向北则死，向东则生，向西则死。如今我到了这西北之地，乃是命中注定的劫数，逃不了的。” “你千万别信江湖术士的鬼话，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天狼星朝子书明月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当初在通天客栈的时候，因为有人想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枢重器，他便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认为子书明也是阴险狡诈的商人。因此夺回天枢重器之后，他并没有去找出价最高的子书明月，而是来沙国找了彭祖。 天狼星道：“天枢重器本该归于你所有，都怪我糊涂，才会中了彭祖的奸计。也罢，有一个关于天枢重器的秘密，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现在，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一定要替我守好。” 子书明月凑近天狼星，听他把秘密讲完，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天枢重器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天狼星又叮嘱道：“这个秘密你必须守到临死的那一刻为止，才能告诉下一个守护者。” “好，我答应你。你先不要说话了，冷亦鸣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天狼星看着麒麟心果道：“你们不要管我了，若你们能活着离开，就替我……把这药……交给……交给……” 子书明月听不清楚他最后说的两个字，问道：“你说这是药？你让我把药交给谁？” 天狼星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无力地开合着嘴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说大声一点，喂，天狼星，天狼星……”子书明月颤抖着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和心脉，发现这个西域大汉终是气绝身亡了。 这个时候，围攻詹姆斯的几个卫戍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不是折了手，就是断了脚，嘴里发出一阵阵哀嚎。 “哼，叫你们砍我。”詹姆斯踢了卫戍一脚，走到子书明月边上，看了看死去的天狼星，然后从麒麟心树上折下一根枝丫，仔细观察起来，枝丫表面光滑冰冷，有着皮肤一般的触感，里面则有一条一条血管模样的东西。这条被折下的枝丫已经不会动弹，但那些活枝丫却有明显的一张一缩的动作。 詹姆斯眼皮一跳，难道这棵树能像动物一样呼吸？这可比猪笼草、捕蝇草之类的植物高级多了。如果三宝的话属实，那么它极有可能在人为制造的极端环境之下，历经千年，进化成了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东西。 詹姆斯悄悄地把枝丫藏进口袋里，打算带回英国好好研究一下。见子书明月正抱着麒麟心果发呆，便蹲到她身边，安慰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的面容很安详，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子书明月郁闷道：“可是他让我把麒麟心果交给一个人，我没听清他让我交给谁。” “啊？”詹姆斯愣了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祖见麒麟心果已经成熟，便想甩开冷亦鸣，去夺那果实。冷亦鸣自然不会放他走，抄起地上的刀，一个前空翻落在地上，拦住他的去路。彭祖对冷亦鸣怨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冷亦鸣是怎么瞒过自己和几位祭司的眼睛的。冷亦鸣被绑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气若游丝，陷入昏迷之中。在之后的几天也一直处于时醒时睡的状态，而且颗粒为进，怎么这会儿一下变得生龙活虎了。莫非……祭司当中有人背叛了自己？ 彭祖在硬功夫上本就不是冷亦鸣的对手，这会儿又被其他事情扰乱了心神，一下子挨了冷亦鸣几刀，登时浑身鲜血淋漓。冷亦鸣已经知道天枢重器的所在，便想一举击毙彭祖。正当他一刀朝彭祖正面斩下去的时候，凭空出现一根铜杖，硬生生架住了他的刀。 彭祖以为自己要被一刀劈成两半，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发现原来是鬼面祭司及时出现救了自己。此刻，鬼面人已经和冷亦鸣交上手，一根铜杖使得出神入化，一捅一劈都似有千斤之势，竟将冷亦鸣逼退了三尺。 冷亦鸣被铜杖打中几次后，渐渐适应了这种少见的武器，开始反守为攻。彭祖看见冷亦鸣的刀法愈发凌厉，鬼面人竟有败退的迹象，连忙欺身上前加入了战斗。一旁的几名持枪卫戍想要击毙冷亦鸣，无奈三人已经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找不到一点空隙。 冷亦鸣见彭祖和鬼面人配合默契，若长时间耗下去，吃亏的必定是自己，便想着要将他们逐一击破。见彭祖和鬼面人一左一右地攻来，干脆欺身上前，直冲到鬼面人面前，然后侧身用刀抵住铜杖，一缠一挑，将他的铜杖挑飞出去。这时，彭祖的刀也已经在冷亦鸣背部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擦身而过之后，冷亦鸣和彭祖几乎是在同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攻出一招，然后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最后，彭祖的刀指着冷亦鸣的脸，而冷亦鸣的刀架在彭祖的脖子上。 第三十七章 天降神兵（上） 詹姆斯原本守在子书明月身边，见到武功高强的鬼面人也加入了战斗，就知道冷亦鸣双拳难敌四手，便抄起卫戍的枪前去支援冷亦鸣。而鬼面人失去了铜杖之后，竟无半点迟疑，一只骷髅一样的手迅速出击，从后面掐住了冷亦鸣的颈动脉。 彭祖见状，大笑道：“你动作再快，能快过我们两个人吗？”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那显然是一支枪。 结果，彭祖的刀指着冷亦鸣的脸，冷亦鸣的刀架在彭祖的脖子上，詹姆斯的枪抵着彭祖的后脑勺，鬼面人的鬼爪掐着冷亦鸣的颈动脉，四个人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对峙局面。 詹姆斯摇摇头道：“你别乱动哦，这种土枪很容易走火。” 彭祖道：“这种土枪，也很容易卡壳。” 见识了冷亦鸣高超的身手和缜密的思维之后，彭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对手，便道：“既然冷都统和我谁也无法制服谁，不如我们开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冷亦鸣道：“什么条件？” “既然你是冲着天枢重器而来，那么天枢重器和你的几位朋友，你都可以带走，把麒麟心果和黄金留下，怎么样？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冷都统想来鬼市淘金，我彭祖一定敞开大门欢迎你。” 冷亦鸣道：“那么军火呢？你杀死的那个日本人是个军火商，你以为杀他灭口，就没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吗！” 冷亦鸣的话让彭祖大感意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想不到竟然会被冷亦鸣知道军火的事，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既然冷亦鸣知道了那么多，那就万万不能让他活着出沙国。 彭祖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之色，笑道：“既然冷都统对军火感兴趣，不如我将日本人送来的军火，分一半给冷都统，以表我的诚意。如今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中原的战事尤为激烈，南军想必也很需要军火吧。” 冷亦鸣沉默不语，彭祖说的的确没错，父帅若要和北军三帅一争天下，必然需要大量军火，但是对于这样一个阴险狡诈之人，他的话能信吗？ 彭祖见冷亦鸣有些分神，悄悄给鬼面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动手。鬼面人心领神会，正要用力掐断冷亦鸣的劲动脉，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一下打穿了他的手腕。 鬼面人一声惊呼，放开了冷亦鸣。詹姆斯看到机会来了，连忙扣动扳机。不料关键时刻，这土枪还真如彭祖所说，竟然卡壳了，他连扣几下都没有子弹射出来。彭祖趁机矮身脱开冷亦鸣的控制，又在詹姆斯的要害处踹了一脚，痛得詹姆斯丢掉了土枪，在地上翻滚哀嚎起来。 鬼面人在自己手臂动脉和穴位上点了几下，伤口便停止了流血。他知道詹姆斯这个人鬼主意多，总是在关键时刻坏他们的好事，便想先把他击毙。鬼面人左手成爪，朝詹姆斯的心窝抓去。冷亦鸣眼见詹姆斯就要惨遭毒手，只得横插一刀，挡住了鬼面的铁爪。一时之间，四个人都缠斗到了一起。 正当四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祭坛的入口处忽然枪声大作，守门的几个卫戍像沙包一样被丢了进来。子书明月等人震惊地望向入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很快，只见入口处扬起了两面巨大的飞鹰旗帜，威风凛凛，迎风飘扬。飞鹰旗下，一支南方禁军冲了进来，将沙国卫戍打了个措手不及。 已经浑身浴血的秦绾绾朝入口处一看，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正是黑鹰，头上还缠着绷带，眼里写满了焦急和愤怒之情。黑鹰也看到了秦绾绾，怒吼一声将挡在前面的两个卫戍打成筛子。然后把枪一丢，抽出佩刀，一路像砍瓜切菜一样把围上来的卫戍斩于马下，冲到秦绾绾面前。两人见面并未搭话，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直接背靠背地站在一起，默契地配合作战。 卫戍们见这些人都不好对付，只有子书明月一个人落了单，便都向她围了过来。子书明月本习过八卦掌，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此刻却因为失血过多，手脚都使不出力来。冷亦鸣见状，只得暂时抛开彭祖，前去搭救子书明月。冷亦鸣从一个卫戍手里夺过一把枪，抛给子书明月。子书明月虽打不动人，但至少还开得动枪，便用点射的方式，逐一扫除想要偷袭冷亦鸣的卫戍。 彭祖看到卫戍们死伤惨重，禁军又人数众多，心知自己已无取胜的可能，便拿起暗箱里的紫金宝盒，想要趁乱逃跑。不料，一把匕首却冷不防地从他背后扎来，将他扎了个透心凉。彭祖惊讶地转过身，就看到鬼面人手持匕首，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你，为什么是你……” 鬼面人道：“你大势已去，还是留在这里陪你死去的臣民吧，剩下的我来替你完成。” “你这个叛徒，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你……” 鬼面人道：“说到叛徒，我们都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你好一点罢了。” 彭祖呕出几口鲜血，靠着王座倒了下去，手里依旧紧紧地抱着紫金宝盒，一双眼睛愤恨地瞪着鬼面人，可谓死不瞑目。 鬼面人伸手去拿紫金宝盒，子书明月和冷亦鸣都注意到了鬼面人的动作，分别举起了枪和刀，想将鬼面人击毙。这时，祭坛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接着一只巨大的怪物从花坛里冲了出来，翅膀一张，遮天蔽日。怪物煽动着翅膀，朝鬼面人冲过去，强大的气流把冷亦鸣和子书明月硬生生推开，鬼面人也惊得顾不上紫金宝盒，就地一滚，避开怪物的冲撞。 怪物似乎很有目的性，停在彭祖的尸体旁边瞧了瞧，然后叼起他的尸体，朝天空中飞去。被彭祖紧紧拿在手里的紫金宝盒，也被怪物一并叼走了。 刚解决掉两个卫戍的秦绾绾，只瞥见了怪物的背影，但是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风口镇镇民说的话，喃喃道：“三头牛大小的吸血怪物……” 眼睁睁地看着怪物飞走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刚才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竟然真有要下雨的趋势。沙民和卫戍们也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一边叩拜，一边齐呼：“天降甘霖，国祚绵长！天降甘霖，国祚绵长！” 不一会儿，只见天上闪过一道惊雷，黄豆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打在祭坛上，屋瓦上，圣伞上，以及每一个人身上。雨水冲淡了地上的血水，浇灭了每个人心中的怒火和杀意。沙民们虔诚的模样，让并不信奉雨神的外来人，也都受到了感染。 第三十八章 天降神兵（下） 子书明月惊讶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这个彭祖还真有本事，竟然比天气预报还准。” 冷亦鸣道：“彭祖精通天文星象，预测天气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眼见沙民们已经缴械投降，冷亦鸣将黑鹰和几名将士叫过来，让他们安排人手清理现场，安抚一下惊魂未定的沙民。沙国本就是彭祖一手建立，现在彭祖已死，只怕沙民们真的会变成一盘散沙。 子书明月看着怀里的麒麟心果道：“天狼星死前说这是一种药，让我替他交给一个人。但他还未说清楚让我交给谁，就气绝身亡了，这该怎么办？”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在通天客栈的时候，听说天狼星出卖天枢重器，是为了筹钱替他夫人治病，也许他是想让我们把药交给他夫人。” 三宝跑到两人边上，好奇地看了看麒麟心果，惊喜道：“我师兄说了，麒麟心果是世间第一奇药，能医百伤，治百病，健康人吃了还能延年益寿，想不到竟然真被我碰见了。对了，我师兄呢？他若看到麒麟心果，肯定比我还高兴。” 子书明月低下头，愧疚道：“当时他为了救我，掉下悬崖，可能已经……” “我师兄死了？”三宝如遭晴天霹雳，眼睛一红，竟然哭了起来。“师父说师兄福大命大，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冷亦鸣看到子书明月的神情，猜到其中可能有隐情，便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见到他的尸体之前，不要妄下结论。小月，你失了那么多血，需要尽快医治，以免落下病根。如果麒麟心果真有医百伤的功效，不如你可以试一试。” 子书明月见过麒麟心果是怎么长出来的，觉得有点恶心，便有些犹豫不决。 秦绾绾道：“少帅，你受的伤也不轻，你也可以试一试。” 见子书明月心有顾虑，冷亦鸣便道：“那好，我先试试。”冷亦鸣切了一小片麒麟心果放进嘴里，小心地嚼了两下，只觉得果肉味道香甜，比雪莲果还要清爽可口。把果肉咽下去后，有一种全身的筋脉都被疏通的感觉，疼痛也缓解了不少。他道：“放心吧，味道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好。” 三宝也说：“子书小姐，麒麟心果本就是用你的血养大的，你现在不过是把血吃回去。” 子书明月听了三宝的话，心理障碍一点都没有减少，反倒觉得更恶心了。自己身上吸出去的血，再吃回来，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变态。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劫难之后，她比从前更能认识到生命的可贵，为了能够活下来，吃点恶心的东西又何妨。 冷亦鸣切了一片递给她，子书明月咽了一口口水，将果肉放进嘴里，用舌尖尝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果肉的味道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竟然没有一点血腥的味道，是纯正的水果的味道。 这时，两名禁军士兵抬过来一副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具浑身绑着绷带的木乃伊。只见那具木乃伊眼里闪烁着泪花，拼命朝众人伸出手。看见他手上的挽心扣，子书明月怔了怔，才发现那不是木乃伊，而是绑得像木乃伊的唐天赐。 子书明月跑到他身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跟屁虫，你没死啊？” 唐天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冷亦鸣走了过来，看到唐天赐的模样，也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见唐天赐依然说不了话，黑鹰便替他答道：“援军接到了少帅的命令之后，没有和我们在通天客栈会合，而是分头直奔沙国，在沙国附近会合。我们本想从狮驼岭和沙国的交界处偷偷潜入，不知怎的陷入了一个巨石迷阵当中，绕了好久都没有绕出来。后来，我们忽然看见了一个烟火信号，那种烟火信号的烟雾，能像云一样在天上停留很久，只有中原人才会使用。所以我们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信号为参照物前进，结果真的走出了巨石迷阵。我们在信号的发射地点找到了唐兄弟，就顺道救了他。” 子书明月自责道：“亦鸣，这都怪我。你走后不久，我就收到了天狼星的来信，说是要购买天枢重器，就带黄金去沙国鬼市。我没有分辨那封信的真假，就拉着跟屁虫来了沙国，结果中了彭祖的圈套。” 冷亦鸣道：“既然人都没事，你就别自责了。” 唐天赐愤怒地瞪着冷亦鸣，那眼神分明在说，什么叫人没事，你没看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吗？ 子书明月道：“对了，麒麟心果确有奇效，我现在觉得舒服多了，快给跟屁虫吃一点吧。” 唐天赐一听“麒麟心果”四个字，眼睛登时睁得老大，如果他的脸没有被绷带和纱布裹住，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不但是抗拒的，而且带着惊恐。子书明月当然看不见唐天赐的表情，切了一片果肉递到唐天赐嘴边，亲自喂他吃。唐天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地眨着眼睛，想让子书明月把东西拿开。 子书明月只道他和自己一样，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果实有所怀疑，便道：“你放心，这果子味道很好，对治疗你的伤有奇效。”说罢，就把果肉塞进了唐天赐嘴里，然后稍稍扶起他的头，以免他被噎住。 唐天赐动动嘴，想把果肉吐出来，冷亦鸣以为他已经伤重到没法吞咽，便伸手在他的喉咙处按压了几下，帮助他把果肉咽下去。 唐天赐终于把果肉咽了下去，眼睛里写满悲伤，几乎要哭出来。过了一会儿，麒麟心果起效之后，唐天赐终于能够动弹了。他握着自己的喉咙，趴在担架边上干呕起来。 子书明月奇怪道：“有那么难吃吗？这是用我和天狼星的血养大的果实，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唐天赐一听，吐得更厉害了，只是果实已经彻底被他吸收，没办法再吐出来。唐天赐哭丧着一张脸道：“你们不知道，麒麟心树是秦始皇的陪葬品，是在坟墓里放了千百年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彭祖是怎么得到的，但这东西在坟墓里的时候，是吃不到活物的，只能吸收死物残留的养分。所谓死物，当然就是陪葬的人和动物的尸体。” 听完了唐天赐的解释，不仅是子书明月，连冷亦鸣的脸色都变了。唐天赐看到他们脸色有异，问道：“你们不会都吃了吧？” 子书明月道：“就我和亦鸣吃了，天狼星和彭祖都说这是一味奇药。” “据《神农药经》记载，麒麟心果本来的确是一味奇药，可是这药的成长条件太特殊，而且又在坟墓里放了千百年，恐怕……” 子书明月担心道：“吃了会死人吗？” “我觉得我们回去之后，最好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其他的我不确定，但尸毒和古细菌肯定吃进去不少。所以说话可以乱说，东西可不能乱吃，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唐天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说了这么多，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天枢重器呢？” 第三十九章 别有洞天（上） 冷亦鸣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说道：“天枢重器连同彭祖的尸体，都被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叼走了。” “什么！？”唐天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看他们一个个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呢？唐天赐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掉下悬崖都没有摔死，倒让他们给气死了，多不划算。“那你们还愣着干嘛，怎么不去追啊！” 子书明月道：“那怪物飞行的速度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们根本没办法追上。不过，那只怪物是花坛底下飞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彭祖所养。” 唐天赐道：“他连麒麟心树都能养，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养的。你们快抬我下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怪物冲出来的时候，把整株麒麟心树都撞出了花坛。此刻，麒麟心树病恹恹地倒在了花坛边上，没有了泥土和血液的滋养，已经开始逐渐萎缩。冷亦鸣道：“这种邪物，还是不要留在世上祸害人了。”说着，便一把火烧了麒麟心树。麒麟心树被烈火焚烧，树枝痛苦地扭动起来，发出哔啵哔啵的爆裂声音，鲜血溅了一地，场面十分惨烈。 詹姆斯心痛不已，心里已经将这些野蛮的中国人骂了千百遍。这么神奇的麒麟心树，如果拿到英国去研究，也许会震惊科学界，可他们竟然一把火把它烧了。幸好自己藏了一枝，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人工繁衍一棵出来。 冷亦鸣俯身往花坛底下望了望，发现花坛下面的空间，似乎比怪物钻出来的洞要大得多，便道：“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个花坛清走。” 禁军士兵花了十几分钟，才把巨大的碎石和泥土清走。冷亦鸣朝里面一看，发现花坛下方有三根可以活动的铜柱，铜柱上分别伸出三根铜臂，连着卡在石壁里的铜活塞。铜活塞往下压，铜柱便能把花坛整个顶上去，铜活塞往上升，花坛边能落回原地。 冷亦鸣和几个士兵顺着铜柱滑了下去，没有发现危险，便招呼众人下来。等子书明月等人都下去之后，黑鹰把唐天赐连同担架一起放了下去。花坛下面的空间很大，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的镜子和宝石能将天光聚集到洞里，所以里面无需任何照明设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黑鹰和一个士兵抬着唐天赐转了一圈，发现了两个通道，其中较大的一个是人工修建的通道，两边的石壁上挂着风灯。另一个通道则比较古怪，洞口的石壁上满是裂缝，地上落满了碎石和泥土，凌乱无比。 冷亦鸣命人把抓住的少祭司放了下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祭司实则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是彭祖的傀儡，并无多大的能耐。此刻见到不死战神一般的冷亦鸣，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嗦道：“这是我们沙国的圣地，是国主养育圣树的地方，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冷亦鸣指着那个奇怪的洞问：“那这个洞是做什么用的？” 少祭司朝洞里瞅了一眼，又砰砰地给冷亦鸣磕了几个响头：“小人之前从未见过这个洞，也不知道这个洞是怎么出现的。” “你不是堂堂沙国的少祭司吗？之前杀人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现在一问三不知了？” “圣地是沙国的禁地，一般人没资格进入，小人今天也是第二次进来，的确不知道国主在这里做过什么。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冷亦鸣见他的确不知情，便又叫人把他吊了上去。心想彭祖既然把麒麟心树看得那么重要，想必也不会随便让人接近。 唐天赐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说道：“你们说的那只怪物，应该不是彭祖养的，是自己跑到这里来的。你们看，这个洞穴四周的石壁都裂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硬生生地挤出来，把石壁都挤裂了。”唐天赐朝里面望了望，摸摸下巴道，“可是据我所知，沙漠里能挖出这种甬道的，应该只有沙虫。一只会飞的怪物，放着翅膀不用，为什么要从甬道里过来？” 这时，詹姆斯忽然道：“美国犹他州的大盐湖沙漠里生活着一种体型巨大的鸟，这种鸟成年之后可重达白磅。因为过于笨重，无法在树上筑巢，只能在沙漠里打洞，生活在地底下。我认为刚才碰到的怪物，可能和那种鸟有类似的生活习性。” 子书明月疑惑道：“犹他州有这样的鸟类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听一位资深鸟类学家说的，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进洞看看，说不定怪物真的在里面安了家。” 冷亦鸣此前未见过詹姆斯，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子书明月便介绍两人相互认识：“这位是詹姆斯，是我的一位英国朋友。这位是南方禁军副都统冷亦鸣。” 听见冷亦鸣是军方的大人物，詹姆斯眼前一亮，伸出手道：“幸会幸会，我是做军火生意的，我的科研公司有很强的自主研发能力，和英国军队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冷都统以后要购买军火尽管找我，我能为你提供最先进、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子书明月心想，詹姆斯这个商人可比自己尽职多了，一有机会就开始推销自己的产品。 冷亦鸣和詹姆斯握了一下手，说道：“合作之事，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找到天枢重器，如果你方才所言属实，我们就有必要探一探此洞了。” 听到冷亦鸣说要探洞，唐天赐眼皮一跳：“冷大都统，你忘了寒笙说过的话了吗？在这片沙漠底下，生活着无数生性残暴的野生沙虫。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人家老巢，必死无疑呀。” “我当然没忘，所以我们要先做些准备，再探洞。” 唐天赐知道这冷亦鸣的脾气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只好道：“那好吧，你们非要去送死，我也不拦着你们。” 冷亦鸣走过去，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谁说只有我们要去，你既然是我们的好兄弟，当然要和我们一起去。” 唐天赐嘿嘿地干笑两下，指指自己的双腿：“我这双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去了肯定会拖累你们。” 不料黑鹰承诺道：“唐兄弟放心，你不能走路，我就背着你进去。如果遇到危险，我黑鹰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你周全。” 唐天赐瞅了黑鹰一眼，心里叫苦连天，要是真遇到沙虫，你就算拼了性命，也没办法保我周全。 冷亦鸣取过一盏风灯，朝洞里面探照了一下，发现甬道极长，看不到尽头。他带上一把手枪，准备只身进去看看，子书明月和秦绾绾都劝他不要冒险。冷亦鸣道：“你们放心，我只是进去看看甬道的情况，不会走得太远。”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和秦绾绾眼里满是担忧，心想冷亦鸣还是真是会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倘若自己在这个时候退缩，就彻底被冷亦鸣比下去了，便道：“既然你当我是兄弟，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你放心去吧，这里我帮你守着。” 秦绾绾道：“还是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冷亦鸣这次十分坚决：“不必，甬道十分狭窄，如果遇到危险，人多了反而不便撤离。” 于是，冷亦鸣便在众人的注目下独自进了甬道。子书明月见唐天赐趴在担架上不太舒服，便让黑鹰将他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脸上缠着的绷带解开，却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虽然在为自己解绷带，目光却时不时往甬道里瞟，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子书明月道：“你乖乖躺着吧，普通的伤筋动骨都要休养一百天，更何况你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过说实话，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三宝说你福大命大，你福大不大我不知道，但命是真的大。” 唐天赐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悬崖底下的情况和你想象的不一样，那是我到过的最神奇的地方之一，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冷亦鸣便灰头土脸地从甬道里走了出来，把风灯递给士兵，拍拍身上的尘土道：“这条甬道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长，我们得准备好水粮和武器才能进去，不过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甬道里的环境非常干燥，不适合生物生存，能对人类造成危害的生物估计只有沙虫，所以我们可以着重准备一下应对沙虫的办法。” 此时此刻冷亦鸣不会想到，他对甬道的错误判断，将会给探洞队伍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冷亦鸣决定一边整治沙国，一边做探洞的准备，便留下几名士兵守候在此，自己带着众人先回到地面，清理祭坛，安顿沙民。 离开圣地之后，黑鹰带着秦绾绾单独来找冷亦鸣，说道：“少帅，大帅已知此间发生的事情，要你先回去复命。” 冷亦鸣有些意外，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努力，心有不甘道：“可是我们离拿到天枢重器，只差一步之遥，父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我回去？” 黑鹰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道：“少帅，临洲城里突然来了一批日本特务，恐有异变。” “日本特务……”冷亦鸣眉头一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些日本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见冷亦鸣身形晃了晃，秦绾绾连忙上前扶住他。对她来说，拿不拿得到天枢重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冷亦鸣能够转危为安。听了黑鹰的话，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少帅，既然大帅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吧。你的伤势很严重，麒麟心果虽有奇效，但还是得回到临洲好好调养，才不会落下病根。” 冷亦鸣权衡了一下，说道：“好吧，父帅的安危要紧，要是父帅出了什么事，就算拿到天枢重器又有何用。”冷亦鸣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继续道，“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你们两个分头行动。” 两人齐声道：“请少帅吩咐。” “我们途径风口镇的时候，听说那里出了长着翅膀、体形庞大的吸血怪物，我怀疑今天所见的怪物，和那吸血怪物有关。所以，黑鹰你先回风口镇一趟，和留守在那里方卓三人查清楚真相。” “是，少帅。” “绾绾，你先留在沙国保护小月，盯住唐天赐和他的师弟，我感觉这个唐天赐不简单，你试着从他那里套一套始皇秘藏的线索。” 秦绾绾本想随冷亦鸣一起回临洲城，但眼下的任务除了自己，只怕没人能够胜任，便道：“我明白了，请少帅放心。” 第四十章 别有洞天（下） 清理祭坛的时候，子书明月从王座底下的暗箱里，发现了冷亦鸣的剑和唐天赐的刀。她惊奇地发现，冷亦鸣的剑上，也刻着一只猪一般肥胖的异兽，和唐天赐刀上的那只一模一样。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那两人关系不简单。可是，虽然唐天赐在通天客栈的时候，天天念叨冷亦鸣，冷亦鸣却对他十分冷淡，甚至还有所防备，这就让她看不懂了。 不过，子书明月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既然他们不愿说，她也不会去多问。她分别把刀和剑还给了他们两个人，见东西失而复得，唐天赐欣喜万分，把破军刀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冷亦鸣道了谢，却没表现出多么高兴，他仿佛对世间一切东西都是这般冰冷淡然，宠辱不惊。 由于沙国的地下水源几近枯竭，一场大雨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冷亦鸣为沙民们制定了一套迁徙方案，让他们就近迁往新疆和甘肃两省。但沙国的原住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早已扎根于此。而新来的沙民，不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就是犯了事逃难至此的亡命之徒，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都不愿轻易离开。 冷亦鸣深知要改变一群人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于是，他将迁徙方案交给了沙民新选出来的临时领袖，让他循序渐进地做沙民们的思想工作。 两天之后，冷亦鸣见唐天赐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便率领南军大部队离开，秦绾绾带着另外一百名士兵留守沙国。冷亦鸣还带走了半个麒麟心果，命人去寻找天狼星的族人和妻子，帮他完成遗愿。麒麟心果似乎含有天然的防腐成分，果子切开后放置良久，仍然新鲜如初。 麒麟心果对身体有没有害尚且未知，但功效却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子书明月留下了另外一小半，以备不时之需。但唐天赐明确表示，宁可死掉，也不愿意把这用死尸和血液养出来的邪物放进嘴里。 唐天赐目送冷亦鸣离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用探洞了，我这条小命刚刚捡回来，还想多活几年。” 子书明月道：“虽然冷亦鸣走了，洞还是要探的。除了探洞，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获得怪物的线索。” 唐天赐郁闷道：“大小姐，你是没见过沙虫的可怕，如果真让我们碰上一条，就算冷大都统下凡也救不了我们。” 子书明月瞟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探洞，你怕什么。反正挽心扣已经解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跟着我。” “啊？你要赶我走？” “当然不是，你刚才不是说要多活几年吗，探洞这么危险的事，你还是不做为妙。” 唐天赐没料到子书明月会这么说，但是让她自己去探洞，他怎么也不会放心的。况且，旁边还有个詹姆斯，天天像牛皮糖一样粘着子书明月，他就更不放心了。唐天赐换了副嘴脸，笑道：“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既然已经对洞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就算有危险我也要去看看。” 三宝无可奈何地看着唐天赐，心想你想陪着子书小姐就直说，干嘛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詹姆斯本想着唐天赐不会下洞，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在子书明月面前大展身手了，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会儿又想下洞了。詹姆斯叉着手臂，一脸不屑地说道：“要是怕死就趁早放弃吧，等到了洞里，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唐天赐一听，反倒来了脾气：“我唐天赐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怕字，不像某些人，遇到危险了跑得比谁都快。” 詹姆斯只道唐天赐是在讽刺自己在狮驼岭的行为，怒道：“你说谁呢！” 子书明月连忙隔开剑拔弩张的两人，问唐天赐道：“这么说你是要跟我一起下去咯？” “是啊，不就是去一趟沙虫的老巢嘛，又不是没去过。但你要答应我，如果在甬道中发现异常情况，就要立即撤出，不可深入打探。” “我也算是尝过九死一生的滋味，知道生命可贵，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送命。现在天枢重器被怪物叼走了，我反而觉得比被人拿走要安全。所以，我们干脆把准备工作做充分，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状态之后再下洞。” 在沙国，电是一种奢侈品。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寻遍了整个沙国，才找到了七只手电筒，其中五只还是日本人留下的。无奈之下，子书明月只能将手电筒作为备用装备，将火把和风灯作为照明工具。 唐天赐和詹姆斯对老式的火把和风灯进行了改造，使其照明时间更长，亮度也更高。因为没有专业的空气探测仪，他们只能利用火把来检测空气。虽然沙虫会时不时钻出地面换气，但那些气孔很快就会被黄沙掩埋，没法输入新鲜空气。 因为不知道甬道里落差有多大，是否有塌陷情况，众人还准备了绳索、工兵铲、铁锤、铁爪之类的工具，以及做标记用的荧光笔，以防在遇到岔道的时候会迷路。 在甬道里，食物来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好在他们从日本人手里缴获了不少军粮，包括压缩饼干、面包干、酱菜、烤鱼片、水果罐头、奶糖等等。此外，詹姆斯的军火也为探洞提供了极大的帮助。那些军火非常先进，连秦绾绾看了都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因为甬道仅有一人高，仅容两人平行通过，如果遇到危险，人多了反而不容易逃跑，秦绾绾便只点了三名身手好、人又机敏的亲兵一起下洞。亲兵中有两个人是兄弟，分别叫赵敬、赵云，正是前些天抬着唐天赐的两人。另外一人叫谢蕴华，长得高大精瘦，一双眼睛犹如鹰眼般明亮敏锐。 探洞小队一共八个人，秦绾绾将另外七个人召集起来，进行了几次演练，包括遇到沙虫时怎么掩护攻击，怎么迅速撤离等等，并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和弱点进行排序。谢蕴华眼神好，走在第一个，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迅速发现并通知队友。其后依次是唐天赐、子书明月、秦绾绾、詹姆斯、三宝，赵氏兄弟殿后。赵氏兄弟天生神力，将负责重物的搬运。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子书明月忽然来找唐天赐。那个时候，唐天赐刚好在房间里泡澡，因为不知道下洞之后要多久才能上来，便泡得久了一些。听到子书明月的声音，他吓得连内衣内裤都来不及穿，直接套了外衣就去开门。 因为不好意思让子书明月看见屋内狼藉的模样，唐天赐只好把她拉到客栈一楼，叫了几样点心请她吃，为此还受了客栈老板的一顿唠叨。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手上还戴着挽心扣，疑惑道：“跟屁虫，挽心扣都已经解了，你还戴着这个东西做什么？” “挽心扣是你花了一百万大洋买的，我这一半怎么说也值五十万吧。反正我身上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就把这戒指戴着显摆显摆。”唐天赐看到子书明月手指上空荡荡的，问道，“你的那一半呢？” “我收起来了，万一挽心扣只是暂时失效，哪天恢复了又黏在一起怎么办，你总不想再挨上一刀吧？” 第四十一章 黑暗甬道（上） “你说的也对。”唐天赐只觉得心里有点失落，没有了挽心扣，他和子书明月的那点羁绊好像也不复存在了，连那一段同生共死的经历也变得像一场梦一样。到头来，她还是那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小姐，而自己还是懵懵懂懂的江湖浪子。 刚才被唐天赐一搅和，子书明月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这会儿喝了两口酒才想起来：“对了，其实我是来说声谢谢的，谢谢你那天舍命救我，谢谢你愿意陪我探洞。” 被子书明月这么一本正经地道谢，唐天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就算不跟你同行，我也是要去寻找天枢重器的。那天，你说你找天枢重器是为了人，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寻找天枢重器也是为了人。” 子书明月好奇道：“你也是为了你的亲人吗？” 唐天赐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便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子书明月第一次看见唐天赐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便没有多问，毕竟他们这些来寻找天枢重器的人，谁背后没有一点秘密。 唐天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想转移话题，便随口道：“那天你为什么要把挽心扣送给冷亦鸣？”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挽心扣，挽心扣，光听名字就能知道寓意。 子书明月呛了一口酒，没想到唐天赐会忽然转到这个话题，她忙拿纸巾擦了擦，深吸一口气道：“喜欢就送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而且我第一次来中国，人生地不熟的，碰到一个老朋友自然很高兴。” 听见子书明月大大方方地承认，脸不红心不跳的，唐天赐明显一愣，刚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去。他沉默地用拇指摩挲着酒杯，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眉尖一挑，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威胁的味道：“你喜欢冷亦鸣？”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唐天赐两眼，也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变得这么八卦。子书明月并不是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自然知道唐天赐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听他的语气，仿佛自己的回答若令他不满意，他下一秒就要绝交似的。子书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我喜欢冷亦鸣，也喜欢你，也喜欢秦副官，也喜欢三宝，还有詹姆斯，我在中国只有你们这几个朋友可以依靠。” 本来听见子书明月说喜欢自己，唐天赐还挺高兴的，后来她又报了那么多名字出来，他的眼神也就跟着一点点暗了下去。心想大小姐真是狠心，说几句话让他开心一下都不行。 子书明月并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因为感情方面的事，向来是她不擅长的。她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向唐天赐道谢，解开困扰自己已久的心结。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想平白无故地接受唐天赐的帮助，刚才听他解释了下洞的理由，才稍稍放下心来。“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下洞，得调整好身体状态。” “嗯，你先上去吧，我要把这坛酒喝完，进了甬道可就没这么好的酒喝了。” 子书明月上了楼梯，忽而又停住脚步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断指保命，而不是跳下来救我，知道吗？” 唐天赐无所谓地笑笑：“反正挽心扣都已经解了，不会有下次了。” 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之后，队伍就正式下洞了。队伍里的人，除了唐天赐和三宝曾经有探洞的经历之外，其他人都是门外汉。但唐天赐那次探索的是一个宽敞的地下溶洞，和这种沙土甬道完全是两个概念。沙土甬道干燥闷热，且十分容易坍塌，要是被活埋在十几米深地底下，可就不好玩了。 大家按照顺序进到甬道里之后，火把依然烧得很旺，看来空气中的含氧量比想象中要充足。于是，队伍在鹰眼谢蕴华的带领下，开始朝甬道深处前进。 因为甬道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未知的世界，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敢太快，也不敢大声说话。走了约摸半个小时之后，最前面的谢蕴华忽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立刻齐刷刷停下脚步，没有撞成一团，这就是训练的成果。 谢蕴华道：“前面好像没有路了。” 唐天赐估计了一下队伍走过的路程，最多不过一公里，难道这条甬道这么快就塌陷了？那他们这几天所做的准备，岂不成了笑话。唐天赐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和小谢过去看看。” 两个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因为如果甬道真的已经塌陷的话，难保他们走的这一段不会塌陷。走到甬道的尽头，拿火把一照，才发现甬道并不是塌陷，而是出现了一个斜坡，斜坡坡度很陡，估摸着有八十度了。斜坡大概有十多米长，而且十分狭窄，手脚根本没法撑在墙壁上，直接跳下去又很容易受伤。唐天赐便在腰间绑了安全绳，让谢蕴华把自己慢慢放下去。 唐天赐下到洞里之后，倏忽一下就不见了，半晌没有声音。谢蕴华喊道：“小唐，小唐，下面情况怎样？”过了一会儿，火光出现在了洞口，唐天赐的手伸出来朝他挥了挥：“下来吧，这里很安全。但斜坡的出口很小，还有一个垂直落差，你们一个一个下来，我接住你们。” 谢蕴华在上面负责送人，唐天赐在下面接人，不一会儿，整支队伍就转移到了更深的地底下。等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子书明月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条甬道怎么比刚才的大那么多？” 唐天赐道：“看来，这条甬道才是沙虫钻出来的，上面那条是怪物钻出来的。” 新出现的甬道虽然只有一人半高，但能容许四人并行通过，已经让人在心理上舒服了不少。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幽闭恐惧症，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会感到恐慌、窒息，若长时间处在这种状态之下，说不定会发生晕厥，甚至猝死。 子书明月往前后都照了一圈，疑惑道：“可是前后都有路，一眼看不到尽头，我们该走哪条？” 詹姆斯举着火把，猫着腰在地面仔细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嘿嘿一笑，从沙土中捡起一根细小的羽毛状的东西。同时，他在边上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爪印，印证了他的想法。“这一定是怪物留下的，我们往这边走。” 队伍在甬道里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幽静昏暗的甬道，让人有一种身处另外一个时空的错觉。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一个个缥缈的鬼影。三宝头一个忍不住了，对走在第二个的唐天赐道：“师兄，师兄，你别走那么快，过来跟我说说话呀。” 第四十二章 黑暗甬道（下） 唐天赐只好跟詹姆斯换了个位置，詹姆斯因为和子书明月中间隔了个秦绾绾，而感到十分不满，这下正好遂了他的意。秦绾绾则对这群不守纪律的人感到很头疼，这才刚刚开始，还没找到一点线索，就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万一真的遇到危险，只怕他们会拖累自己和亲兵。 因为甬道很宽敞，唐天赐不再遵守秦绾绾的命令，和三宝并排走在了一起，搭着他的肩膀道：“三宝，你平时天天听我唠叨，还没厌烦啊？” 三宝乐呵道：“之前子书小姐说你掉下悬崖，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心里难过得要命。后来你又活过来了，我就想多跟你说说话，没准哪天真的没机会说了呢？” “三宝你大爷，你是咒我呢，还是咒你自己呀？” “师兄，我怎么会咒你，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三宝正说着话，一时没留意脚下，不知道踩上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扑到了唐天赐身上。唐天赐赶紧把他推开，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干什么？” 三宝揉着脚踝，冤枉道：“我踩到一块大石头。” “前面那么多人走过去都没有踩到，偏偏被你踩到了，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唐天赐说着，拿火把往三宝的脚下一照，吃了一惊，这哪是什么石头，分明就是一颗发黑的人头骨，上面那两个黑黝黝的眼眶正好对着自己。 三宝也看清了自己踩到的是什么东西，吓得赶紧跳开：“哎呀，我的妈呀，有死人啊！” “嘘，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喊那么响干嘛。”唐天赐用脚将人头骨转了一百八十度，让他后脑勺朝着自己，“不过，这头骨都已经干裂了，看样子死了有些年头了。估计是哪个倒霉的行商旅客，路上遇到了沙虫，变成了沙虫的腹中餐。” 三宝小声道：“师兄，刚开始就碰到死人，恐怕是不祥之兆啊。” 秦绾绾从队伍前面退回来，对这两个家伙的表现颇为不满：“你们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这才刚刚下洞呢，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些什么。到时候没被沙虫咬死，却被自己吓死了，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子书明月知道秦绾绾习惯了用军队的标准来要求人，但唐天赐他们毕竟不是军人，便拉着她的手道：“绾绾，算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进甬道，难免会紧张。” 秦绾绾微微一怔，然后飞快地把手从子书明月手里抽了出来。从小到大除了冷亦鸣、黑鹰等至交之外，还没有谁叫过她绾绾，更没有人这么亲密地拉过她的手。子书明月这个算不上朋友的人，和她这么亲密地接触，着实有些不习惯。 子书明月也愣了愣，在美国的时候，女孩子之间拉个手再正常不过了。怎么看秦绾绾的表情，好像自己轻薄了她一样。 唐天赐早在来通天客栈的路上，就领教过秦绾绾的暴脾气，连忙点头哈腰道：“秦副官说的是，我们会注意的，会注意的，嘿嘿。” 这时，子书明月发现那颗人头骨有点异常，便把人头骨捡起来观察了一会儿：“这个人恐怕不是被沙虫咬死的，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洞，天灵盖上也有一个洞，现在已经被沙土填上了。” 詹姆斯道：“咦，太阳穴上是枪伤，他是被人给打死的，估计是碰上的马匪强盗。” 唐天赐看了看那两个小洞，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得出了和詹姆斯不一样的结论：太阳穴上的洞是枪伤，洞的周围有裂痕；天灵盖上的洞却像是被某种东西一点点钻开的，洞口非常平滑，而且两边太阳穴上方各有几道古怪的抓痕。很有可能是这个人被某种可怕的生物抓住，生物慢慢钻开了他的头颅，他无法忍受剧痛，开枪自杀了。也有可能是他在看到那种可怕生物的时候，就已经绝望地开枪自尽了，生物在他死后，才破开他的头颅，慢慢享用他的脑髓。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正如三宝说的，不是一个好兆头。 唐天赐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怕乱了军心，只是提醒道：“这个甬道里或许还有别的生物，我们要当心一点，千万别走散了。” 秦绾绾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快点出发吧，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我们才前进了不到三千米，速度太慢了。” 于是，队伍在秦绾绾的催促下再次出发了。这次由秦绾绾开路，她一下把前进速度提高了两倍。不一会儿，除了几个亲兵之外，其他人都有些体力不支。唐天赐等人不由得感叹，秦绾绾一个女人，体力竟然比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好，疾行了这么长的路，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因此他们虽然累个半死，但碍于面子，谁也没有提出休息。最后，还是子书明月提出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唐天赐长舒了一口气，把背包往地上一丢，就靠着墙壁坐了下去。几乎是在坐下去的瞬间，他又像被针扎到屁股一样，弹跳起来，把边上的子书明月吓了一跳。唐天赐只觉得自己坐到了一种湿湿黏黏的东西，伸手往屁股上一摸，湿湿黏黏的东西便沾了他一手。“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子书明月瞅了一眼，恶心地捂住鼻子：“好像是鼻涕，好臭。” 唐天赐拿起火把一照，原来这团“鼻涕”是从墙壁上流下来的。再往旁边一照，发现这样的鼻涕还不止一团，子书明月脚边就有一团，差一点就要踩到了。其他人看到之后，都纷纷站了起来，不敢再坐在地上或者靠在墙上。 这鼻涕虽然腥臭恶心，却让唐天赐觉得有点熟悉。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不是鼻涕，是沙虫的口水。我刚来通天客栈那会儿，就中过招。估计沙虫挖甬道的时候，会把口水流在上面，口水和沙土一混合，就变成了混凝土一样的东西，所以这些甬道才会这么坚固。” 三宝道：“哦，这就跟燕子衔泥筑巢一样，燕窝的主要成分就是口水。” “对，但是这口水还是湿的，也许……”唐天赐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凝重道，“也许不久之前，有一条沙虫从这里经过。” 子书明月道：“下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众人嘴上都认同子书明月的说法，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瞒不住的。尤其是三个亲兵，是跟着黑鹰一起过来的援军，路上并没有碰到过沙虫。原本想着沙虫再厉害，也不过是条虫子，但是看到这满墙满地的口水，也不免有些忐忑。能吐出这么多口水的虫子，那体型该是有多大？ 唐天赐见到众人脸色都不好看，安慰道：“大小姐说的对，看地上的痕迹，那沙虫已经经过此地了，应该在我们后面。甬道这么狭窄，它总不至于折回来吧，哈哈。” 第四十三章 拦路尸体（上） 被恶心的口水一折腾，众人也不愿在此地久留，背上包继续赶路。越深入甬道，人的时间观念越模糊，詹姆斯和子书明月的手表都被沙国卫戍没收了，只能花了十两黄金从沙民手里买来一块腕表。这块腕表虽然做工精致，但似乎是专门用来收藏观赏用的，不太实用，在下到第二条甬道的时候磕了一下，竟然不走了。幸好秦绾绾因为往年经常在夜里行军，在黑暗中的时间感要比一般人好，能准确地报出时间，简直就是一只行走的手表。 虽然唐天赐等人对秦绾绾非常畏惧，但子书明月却对她很有好感，渐渐抛开了唐天赐和詹姆斯，和秦绾绾聊到了一起。不过，秦绾绾从小不喜欢和人亲近，对子书明月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秦绾绾每行进五百米就会给大家报一次路程和时间，大约深入甬道十一公里之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穴。谢蕴华用火把一照，竟然照不到洞穴的边缘。 詹姆斯跑到洞穴里面一看，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太神奇了，沙漠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壮观的洞穴，这样的洞穴不会塌吗？”詹姆斯刚说完，洞穴顶上就有沙子簌簌地落了下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子书明月道：“大家先分开看看吧，如果没有危险，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吃点东西。” 之前路上碰到的不是沙虫口水，就是死人头骨，弄得众人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会儿听子书明月一说，才发现已经大半天没有吃饭了，肚子也已扁了一圈。 为了行动有序，秦绾绾把队伍分成了三个组，唐天赐、詹姆斯和三宝一组，赵氏兄弟一组，自己和子书明月、谢蕴华一组。谢蕴华作为组里唯一的男性，面对唐天赐等人投来的不友好的目光，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三组人分别朝三个方向探寻，唐天赐一组朝左边走去，发现这个洞穴竟然比他们想象中大得多，走出去十几米远，火光依然照不到洞穴边缘。这时，三宝忽然往斜前方一指道：“快看，那里有人。” 两人朝三宝指的方向一看，地上果然躺着三个人。但因为距离太远，光线昏暗，看不太分明。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几步，发现三个人里面，左边两个面朝上躺着，右边一个面朝下趴着，从他们手脚摆放的姿势来看，应该不是活人。因为人的关节再灵活，肘关节也不可能向外拐六七十度，膝关节也不可能向前翻一百八十度。 走近之后，他们发现那三人果然是三具尸体，尸体的后面就是洞穴边缘，而尸体的中间则是一条新的甬道。由于沙土甬道中干燥闷热，尸体没有腐烂，反而因为体内水分大量蒸发，逐渐变成了干尸。他们身上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撕破了，只剩下一些碎布勉强蔽体。 这个地方一览无余，除了三具尸体之外，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三人便打算退回去和大部队会合。这时，眼尖的唐天赐忽然瞥见碎布上有几道花纹，他蹲下来拿火把一照，惊讶道：“咦，这不是通天客栈的人吗？” 三宝仔细一看，也认出了这种绣浅金色兽纹的白袍，是通天客栈特有的。唐天赐奇怪道：“除了伙计之外，穿这种白袍的护卫通常只待在通天客栈里，保护入住的客人，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唐天赐发现最左边的尸体有点异样，便用脚将他翻了个身，发现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但是由于干尸的模样太过丑陋，还散发着一股酸腐之味，他实在不想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便道：“三宝，你去把他的手掰开。” “啊？”三宝捏着鼻子跟在唐天赐后面，一听唐天赐要自己去掰干尸的手，想都不想就拒绝道，“师兄，你知道我最怕死人了，我宁可被师父罚倒挂十个时辰，也不要去掰死人的手。” “谁要你倒挂十个时辰了，赶紧的。” “我还是把子书小姐叫过来吧，她不怕死人，连人头骨都敢直接捡起来。” 眼见三宝真的要去叫子书明月，唐天赐赶紧叫住他：“回来回来！真是的，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白养了你这个师弟。” 就连平时最听话的三宝也不愿去掰干尸的手，唐天赐只好自己动手。他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头，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捂住鼻子朝干尸的手砸了下去。由于这具干尸还没有完全干化，砸了一下只是把手砸扁了，却并没有松开。唐天赐只能忍着恶心砰砰砰砸了几下，直到把干尸的手完全砸烂。他拨开碎裂的骨骼和皮肤一看，只见他手中抓着的，是一把白金色的羽毛，在羽毛的中间，还夹杂着一种深褐色的绒毛。 三宝失望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呢，竟然是一团羽毛。” 唐天赐用两根手指把羽毛夹起来看了看，说道：“就我们目前的处境来说，找到路比找到宝贝重要，这羽毛可比黄金珍贵多了。” 一旁的詹姆斯似乎对这些干尸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在墙壁里发现了一个暗金色的东西，正拿着锤子凿墙。不一会儿，他就凿下一块石头，捡起来吹了吹，放在火把下一看，惊喜地在心里狂呼，金矿，这是金矿呀！他又朝墙壁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埋着一块更大的金矿，便又拿起锤子凿了起来。 詹姆斯想把金矿边上的沙土清理干净，然后把金矿整个儿撬下来。忽然，他感觉到锤子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悄悄瞥了一眼唐天赐和三宝，见他们还在研究干尸，没注意到自己，才继续凿起来。 詹姆斯看到墙壁里面有一块灰白色的东西，似乎是骨骼，而且是一整块的大骨骼。他往左边移动了两米，继续凿起来，发现里面还是这种灰白色的骨骼。他翻出备用的手电筒，往头顶照了照，果然，洞穴的顶部也是灰白色的骨骼。他不由得想起了大英博物馆里的那具巨大的恐龙化石，心想这个洞穴之所以不会坍塌，很可能是因为洞穴的本体就是一整具大型生物的骸骨。 詹姆斯激动不已，把洞穴大致的地理位置记了下来，打算以后带一支专业队伍过来勘测，因为这里可能藏着一条质量上乘的金矿脉，还有能轰动世界的古生物遗骸，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唐天赐看见詹姆斯不干正事，喊道：“洋鬼子你悠着点，万一把甬道凿塌了，我们都会被活埋！” 为了不引起怀疑，詹姆斯赶紧扔了金矿，和唐天赐一起研究干尸去了。 与此同时，子书明月一组也在右边发现了一条甬道，而且甬道的墙壁上有人工雕凿的痕迹。子书明月抚摸着墙壁上的痕迹，说道：“这些痕迹还很新，应该是刚凿出来不久，或许我们接下来还会碰见其他人。” 第四十四章 拦路尸体（下） 过了一会儿，唐天赐拍拍尘土站起来，对着尸体合十拜了拜，然后道：“这里只有三具尸体，一条甬道，别的没什么好查探的了，我们回去吧。” 三组人陆续回到了洞穴中央，各自汇报了情况。甬道目前出现了两条岔道，左边有羽毛和爪印，右边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他们要往左边的岔道前进，继续追寻怪物的踪迹。 既然通天客栈的人曾到过此处，甬道里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也就不奇怪了。唐天赐把寒笙的驯虫神技添油加醋地讲给众人听，通天客栈的人既然能把沙虫当车马使用，把甬道作为地下交通要道也不是没可能的。只是通天客栈距离这里至少一千多公里，那三个人是叛逃至此，还是别有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詹姆斯并没有把金矿和生物骨骼的事情说出来，怕这些野蛮的中国人像毁坏麒麟心树那样，毁坏这无与伦比的宝藏。 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大家便决定在此休息进食。詹姆斯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从包里取出一块面包干，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像咬在砖头上一样，差点把牙齿磕断。“他妈的，这东西能吃！？比石头还硬。” 子书明月道：“我看日本人吃的时候，要先用水泡软才能吃，大家先把东西都拿过来泡一下吧。” 赵敬道：“你们先歇息一会儿吧，这些事让我们三个来做就行。” 三个亲兵便把碗拿出来，倒上水，然后把面包干过一遍水，分发给大家。这种特制的面包干虽说味道一般，但能产生强烈的饱腹感。詹姆斯一边吃，一边叨念：“日本军队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这哪是人吃的东西，我好怀念烤香肠和薯条，还有黄油面包。” 詹姆斯说完，闭上眼睛，慢慢地咀嚼着面包干，过了一会儿，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唐天赐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洋鬼子不会又在自我催眠了吧。不过，既然自我催眠的效果那么好，不如自己也试试。于是，他学着詹姆斯的样子，把面包干想成香喷喷的烤鸭，闭上眼睛咬下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三宝看到唐天赐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想面包干明明又干又淡，有这么好吃吗？他疑惑地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吃完午餐后，众人本想再躺下休息一会儿，秦绾绾却道：“接下来的这段路，我们可以放慢速度，就当休息吧。” “什么？”詹姆斯一听，差点跳起来和秦绾绾理论，被子书明月一把按住。唐天赐和三宝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个秦副官不是人。 詹姆斯无奈地一甩包，站了起来。唐天赐忽然看见一只绿油油的蝎子甩动着尾巴从天而降，刚好掉到了詹姆斯的背包上，他赶紧一脚将背包踢飞，呼道：“洋鬼子，小心蝎子！” 詹姆斯余光瞥见唐天赐一脚朝自己踢来，还以为他要搞偷袭，差点就反手一拳过去。听见他这么一说，朝掉在地上的背包一看，果然有一只绿油油的蝎子从背包底下爬了出来，尾巴一翘一翘的，挥舞着两个大螯，似乎被一脚踢傻了，不知道该往哪里爬。 詹姆斯又惊又气地走过去，一脚把蝎子踩扁，骂道：“狗屎，还想蜇我，看我不踩死你，踩死你。” 唐天赐没想到詹姆斯反应会这么强烈：“好了，它毕竟没蜇你，你都已经把它踩烂了，该解恨了。” 子书明月看到那只蝎子已经被踩成了一滩烂泥，里面似乎有荧光物质，能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光。“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绿色的蝎子。” 唐天赐道：“光看这颜色，说它没毒都不信。洋鬼子，还不快感谢我。” 詹姆斯惊魂未定，站在那儿兀自喘气，听见唐天赐得意的声音，心情更加差了。他捡起背包，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幸好没损坏。“哼，不就是一只小蝎子嘛，下次再让我遇到，直接逮了泡酒。” 这时，唐天赐吸吸鼻子道：“此处的甬道似乎有些湿气，我估计蝎子肯定不止一只，说不定还有其他生物。”说着，恶作剧般地看了詹姆斯两眼。之前来沙国的路上没少被他捉弄，现在怎么也要捉弄回来。 詹姆斯眼皮一跳，他从小就很讨厌虫子，尤其是软体和节肢这两类。他在英国的家本来有一个大花园，有一天一只蛞蝓爬上了他的床，他没注意，不小心碰了一下，立刻肿成了一个紫番薯。自那以后，他不管碰到什么昆虫，都会全身过敏，呼吸困难。最后，家人不得不在他的房间墙壁、家具、衣物上喷满防虫药剂，才避免他天天破相。他看了无数的西医，却都束手无策。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中国遇到了一名行脚医生，被告知他的血液里有一种物质，会让他对虫子产生异常的恐惧感，但是除去这种物质的古法早已失传。 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之下，唐天赐也能看出詹姆斯的脸色不好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据说越毒的东西越补人，这种蝎子泡出来的酒，肯定比什么补品都管用。” 因为放缓了前进的速度，队伍又恢复成最开始的顺序，谢蕴华在第一个探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谢蕴华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正在和三宝说话的唐天赐一个没留神，撞到了秦绾绾身上，惹来一顿白眼。 谢蕴华缓缓地向前伸出手指，连说话声音都变了：“前面有好多死人啊……” 众人纷纷探出身子望去，只见前面甬道的颜色和这边明显不同，在两种颜色的交界处，卡着不少骸骨，地面上还散落着一堆骸骨，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因为骸骨都已经散架，数不清楚是几十人，还是几百人。 陡然见到这么多骸骨，众人的心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里如同一个屠宰场，这些可怜的人一个都没有逃脱，而且死的方式极其惨烈，就像被丢入了搅拌机，硬生生搅成了碎块。 詹姆斯看到一节指骨上面，戴着一枚硕大的骷髅头造型的银戒指，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心中不断地惊呼：是他们，竟然是他们！怎么会？当年的那条路明明应该是一条死路，而且离沙国鬼市十万八千里，这些骸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唐天赐捂着鼻子，凑近看了看道：“这些骸骨和通天客栈的死尸不同，已经烂得只剩骨头，死了得有好些年了。” 三宝扯了扯唐天赐的衣袖，颤声道：“师兄，我觉得我们还是出去吧，一下子碰到那么多死人，我很害怕。” 唐天赐小声道：“我也很害怕，但是我们临阵脱逃的话，恐怕会被大小姐和秦副官打死。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有尊严。” 詹姆斯稳了稳心神，转头对子书明月道：“小月，我认为我们不应该继续走下去了，地底甬道远比我们想象中危险，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忽见子书明月一手按着太阳穴，面露痛苦之色，惊道，“小月，你怎么了？” 第四十五章 恶鬼上身（上） 子书明月眉头紧皱，只觉得在看到这些骸骨的瞬间，就有一阵眩晕感朝她袭来。而且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之前曾经来过。可是，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在此之前她从未到过中国。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绾绾看到子书明月脸色怪异，竟开始自言自语，忙扶她到远离骸骨的地方坐下。“你别盯着那些骸骨看，你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会有不适之感也是正常的。” 秦绾绾说着从包里拿出了清心丸和水壶，想让她先服下。不想子书明月忽然将她一把推开，惊恐地喊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要过来！” 唐天赐听得浑身一抖，心想也就大小姐敢指着秦副官的鼻子骂她“是什么东西”。不过，之前看大小姐敢直接用手拿死人头骨，应该是不怕死人的，怎么这会儿反应如此强烈？ 唐天赐走过去想安慰一下子书明月，没想到子书明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怪物，充满了恐惧。唐天赐微微一怔，意识到她的情况恐怕不是害怕尸体那么简单。唐天赐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想试探一下她有没有中暑或者发烧。结果子书明月直接拔出了手枪，对准了唐天赐的脑袋，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唐天赐盯着黑黝黝的枪口，缓缓举起双手，颤声道：“别、别开枪，我是唐天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秦绾绾也被子书明月的举动吓了一跳，就像忽然中了魔障一样。只见她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几度变化，似乎在和什么东西做激烈的斗争。秦绾绾朝唐天赐使了个眼色，让他吸引子书明月的注意力，自己再趁机用武力制服她。 唐天赐看出子书明月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而且似乎比自己还要害怕，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大小姐，你、你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你把枪放下好吗？有、有话好好说。” 这时，经过几番挣扎的子书明月忽然把手枪远远地丢了开去，推开唐天赐站了起来，慌乱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发现无处可躲，竟然往骸骨堆冲了过去。 枪口余生的唐天赐浑身发软，瘫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三宝赶紧过去扶住他。詹姆斯和秦绾绾追了过去，发现子书明月并没有跑远，而是躲进骸骨堆里缩成一团，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詹姆斯和秦绾绾一齐跳进骸骨堆，把子书明月拉了出来。子书明月拼命想摆脱他们，右膝盖冷不防地一抬，顶到了詹姆斯的裆部。詹姆斯一声惨叫，捂着裆部痛苦地倒了下去。 秦绾绾见子书明月还有能力伤人，连忙扣住她的双手。子书明月手腕一翻，挣脱了秦绾绾的束缚，接着立刻朝她的面门攻出一掌，掌风凌厉，毫不留情。唐天赐坐起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惊呼道：“大小姐手下留情啊！” 子书明月身形微微一顿，但并未收掌。秦绾绾忙侧身一避，堪堪避过了这一掌，掌风刮得她脸颊生疼。若不是秦绾绾身手敏捷，只怕就要被这一掌打得破相。这一下秦绾绾脾气也长了起来，秦绾绾擅长近身格斗术，且身体素质极好，硬碰硬的话子书明月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但一想起冷亦鸣离开之前的交待，即便心中有气，也没有真对子书明月下狠手。 秦绾绾以缠的方式化解子书明月的进攻，再以守为攻，诱敌深入。子书明月每进攻一次，秦绾绾便打击她身上的一两个的穴位，力道不重，却能让其产生麻木酸软之感。不一会儿，子书明月手脚上的穴位被打了个遍，她一个踉跄，就向前栽了下去，被秦绾绾及时扶住。 秦绾绾忙取出一颗清心丸，放到子书明月嘴里，在她的喉咙处一捏，强行让她咽下去。为了防止子书明月再次伤人伤己，又在她后颈上一斩，将她斩晕过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唐天赐等人一愣一愣的。 秦绾绾眼见一群大男人傻不拉几地站在那里看戏，生气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啊！” 唐天赐和三宝赶紧去扶子书明月，三个亲兵则把光荣负伤的詹姆斯架了回来。那些白森森的骸骨虽然只是死物，但大家都觉得离它们远一点比较好。 唐天赐替子书明月把了一下脉，发现她脉象紊乱，且浑身发烫，便弄了条湿巾敷在她额头上。秦绾绾走过来翻了一下子书明月的眼皮，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说完便坐到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原本唐天赐觉得子书明月和中国传统女子一点都不一样，中国女子大多温婉贤淑，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在男人面前低眉顺眼。只有一些读过书、留过洋的女孩子，才会如此独立自信，在男人面前不卑不亢。更何况，子书明月武功不弱，一般男人还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如果换个参照物，情况就不一样了，和秦绾绾比起来，子书明月绝对算得上淑女。秦绾绾这样的女子，大概也就只有冷亦鸣那样的人能降服。明眼人都看得出秦绾绾对冷亦鸣有意思，偏偏冷亦鸣是一座万年冰山，又冷又硬，无动于衷。 唐天赐忽然发觉自己内心是希望冷亦鸣和秦绾绾凑一对的，这样一来子书明月就不会只盯在冷亦鸣身上了。但唐天赐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没出息的想法，这不是变相承认冷亦鸣比自己强吗？ 过了好一会儿，子书明月才渐渐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发现唐天赐正抓着自己的手，坐在旁边发呆。子书明月将手抽了出来，唐天赐回过神来，高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子书明月没有把刚才的经历说出来，只道：“抱歉，甬道里太闷热，我可能有点中暑。”不过，一想起刚才的经历，她还是感到后怕。 刚才，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亲历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穿过惶恐的人群，她看到那个拿着屠刀的人，竟然是——哥哥！曾经温文尔雅的哥哥，此刻却变成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犹如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挥舞着屠刀将几十个人逼进角落，然后像砍瓜切菜一样，把他们砍成了碎片。血肉在空中横飞，飞溅到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双眼。 子书明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好熟悉，我好像……很久之前来过。但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只游历过欧洲和澳洲，却从未踏足过中国。” 唐天赐又帮子书明月把了一下脉，说道：“大小姐，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你有点发烧，而且脉象紊乱，你现在的感觉都不是真实的。甬道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复杂，或许我们真该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前进了。” 第四十六章 恶鬼上身（下） 唐天赐知道子书明月刚才的样子，绝不是中暑那么简单，很像老一辈常说的“鬼上身”。鬼上身的事情在守灵和下墓的时候经常发生，那是因为死者的灵魂出窍之后，并未完全消散，还对阳间有所眷恋，才会附在活人的身上想要还阳。 还有一种解释是，人死之后会产生毒素，随着尸体的分解而挥发到空气中，毒素被活人吸入之后，就会侵入脑神经，造成神经错乱。此外，古代一些王侯贵族会故意吞食致幻物质，或者直接在墓中放置致幻药剂，用来防御盗墓贼。 沙虫甬道空气不流通，这些骸骨腐烂的时候必然产生了毒素，积聚在了甬道里，大小姐不慎吸入，才会出现鬼上身的情况。如果后面的路还有这样的情况的话，这次探洞之行的危险性起码要提高两个等级。 子书明月问秦绾绾道：“我们现在行进了多少路了？” 秦绾绾道：“大约十三公里，误差不会超过三百米。这样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即便遇到危险我们也能很快撤离出去，我觉得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三个亲兵也认为可以继续行进，对他们这些日行千里的军人来说，十几公里的路程，就像在家门口散步一样容易。 如此一来，队伍里的人就分成了两派，秦绾绾和三个亲兵认为应该继续前进，唐天赐和詹姆斯认为应该原路返回，三宝自然站在唐天赐一边。 子书明月道：“我们再试着找一找，以十公里为限，若还是找不到一点线索的话，我们就原路撤回。” 秦绾绾表示同意，和三个亲兵对视了一眼，已经打定主意，若子书明月等人选择放弃的话，他们便自己去寻找天枢重器。唐天赐和三宝也没有异议，毕竟他们此行也是冲着天枢重器而来。詹姆斯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既然大家都选择前进，他也只好跟着大部队走，这甬道黑咕隆咚的，他可不敢一个人往回走。 队伍继续井然有序地往前行进，大约两公里之后，惴惴不安的一行人碰到了第二个洞穴。这个洞穴比第一个小得多，形状就像一个胃，而前后两条甬道就像连着胃的两根肠子。洞穴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古怪的酸腐味，有点像变质酸菜的味道。 唐天赐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道实在够酸爽，再闻几下估计能直接把人熏晕过去：“我们赶紧一口气冲过去吧，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吐了。” 走在最前面的谢蕴华道：“火把烧得更旺了，这里可能有某种可燃气体，我们要不要把火熄了，否则可能会发生爆炸。” 子书明月建议道：“可以先扔个火把试试，只要气体没有达到爆炸的浓度，就没有关系。”谢蕴华便让大家先后退，然后把火把往洞穴里一丢，火把呲的一声剧烈燃烧起来，但并未发生爆炸。 秦绾绾道：“好了，我们数三下，我们快速通过。” 一行人快速通过洞穴之后，发现气味并没有变淡，反而更浓了，而在他们眼前，又是一个相似的胃状洞穴。秦绾绾催促大家继续前进，别在此逗留。一行人都被酸腐味熏得有点发昏，不由得从疾走变成了奔跑。但一奔跑，一喘气，气体吸入得更快了，而且接下来迎接他们的，还是一个胃状洞穴。所谓事不过三，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洞穴了，也就不约而同地继续向前奔跑。就这样，一行人一下子穿越了三个胃状洞穴，在第四个洞穴前面停下。 唐天赐弯下腰，忍不住干呕了两口：“我靠，这是什么东西？一个连一个，跟冰糖葫芦似乎的。” 三宝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要是冰糖葫芦是这个味儿，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子书明月强忍着恶心道：“不行，我们得退回去，不知道前面有多少这样的洞穴。” 一行人没被沙虫吓跑，却让一阵莫名其妙的臭气熏跑了，说出去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再不往回撤，只怕所有人都会被活活熏死，那他们真要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众人正准备退回去，忽然，空气中出现了一丝微风。虽然极其细微，但因为甬道本身非常闷热，所有人此刻都汗流浃背，这丝微风带来的感觉就被放大了。紧接着，洞穴里弥漫的那股酸腐味开始渐渐散去，但仅凭这点风力，气味不至于散得那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把气味吸走了。 唐天赐努力地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发现这丝微风并不是两头甬道空气对流产生的，但具体是从哪里吹来的，他又说不上来。这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似乎有老鼠之类的东西在飞快地爬动。唐天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詹姆斯一听见这种诡异的沙沙声，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咽了口口水，艰难道：“你们听见没有？好像有虫子在往这边爬……” 子书明月拿火把朝四周照了照：“虫子？我觉得是老鼠，但是什么都没看见啊，我们还是……”子书明月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声，吓得她差点丢掉火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詹姆斯紧张得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詹姆斯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神叨叨地念着：“虫子，虫子，一定是虫子！我听见了，它们来了……” 子书明月道：“詹姆斯，你别胡思乱想，冷静一下。”子书明月将一颗清心丸放进詹姆斯嘴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你放心，这里没有虫子。” 这时，谢蕴华忽然喊道：“秦副官，上面有水流下来了。” 众人朝上面一看，只见洞穴四面的墙壁上，开始流下一种黑绿色的液体，沙沙声也变得越来越响。唐天赐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过去用火把晃了一下，立刻惊得连声音都变了：“这不是水，这是蝎子！天呐怎么这么多！” 子书明月心道，这下糟糕了，一只蝎子都能把詹姆斯吓个半死，更何况是一群。“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但是绿蝎子并没有给他们撤离的机会，在众人身后，成群结队的绿蝎子已经爬至地面，两边的蝎子汇成了一片，就像给地面铺了一层绿色的毛毯，这条毛毯飞快地朝众人移动过来。 詹姆斯对一切昆虫都有天生的恐惧感，一看到密密麻麻的绿蝎子，就像瀑布一样从四面八方的墙壁流了下来，再也忍受不了，发出了女人一样的尖叫：“狗屎，我们闯进蝎子的老巢了！快跑吧，太可怕了！” 詹姆斯说完就要往回跑，唐天赐一把揪住詹姆斯的背包，喝道：“后面也有蝎子，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冲过去想送死吗？” 第四十七章 胃状洞穴（上） 詹姆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脚，低头一看，一只蝎子正在用大螯夹自己的鞋子，他立刻触电般地跳开，呼喊道：“蝎子，蝎子，好多蝎子！救命啊，它们要吃我，它们要吃我！” 詹姆斯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仿佛那些蝎子已经爬到他身上，钻入他的体内。很快，他就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抓出了几道血痕，流出来的血又被他胡乱抹开，模样看着甚是吓人。 唐天赐发现詹姆斯的症状和子书明月很像，似乎比她还要疯狂，只好说了一句“洋鬼子得罪了”，然后一拳把他打晕。 秦绾绾道：“我们前后都有蝎子，但是蝎子应该怕火，我们用火开路，先退回去再说。” 走在后面的赵氏兄弟便将一件衣服倒上火油，用火把点燃，往远处一丢。蝎群果然明显一滞，但很快又像敢死队一样涌了上来，经过燃烧的衣服时，发出了哔啵哔啵的爆裂声音。爆浆的蝎子变成了一个个小火球，朝人群冲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赵云一边将火球踢开，一边对秦绾绾喊道：“秦副官，它们好像不怕火啊！” 秦绾绾啧了一声，把火油往蝎群里一泼，将一把火柴划燃丢过去，蝎群立刻烧成了一片火海。“不怕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能烧死！” 不过，众人低估了蝎群的数量和智慧。眼见同伴的尸体变成了挡路的燃料，蝎群立刻停止进攻，飞快地以一只蝎子为中心，一只抱一只，一只叠一只，慢慢团成了一个个蝎球，朝众人滚来。穿越火海的时候，只有外层的蝎子牺牲了，尸体变成了一层保护壳，里面的蝎子得以存活下来，继续朝众人进攻。 “我的天，这些蝎子都成精了！”唐天赐慌乱地将一个滚到脚边的蝎球踢飞，但是蝎球毕竟不是一个整体，一脚就被踢散了。一些掉落的蝎子在地上乱窜，寻找进攻目标，一些蝎子则趁机扒住唐天赐的腿，尾刺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肉里。 唐天赐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大呼：“啊，它们蜇到我了，我要死了。”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一会儿蹬腿，一会儿挠背，一会儿拍屁股，可谓是群魔乱舞。一时间，洞穴里充满了蝎子的爆裂声和众人的哀嚎声。 “哦，它们咬我屁股。” “他妈的，我的耳朵，它们钻进我耳朵里了。” “救命啊，我要断子绝孙了。” 子书明月把一只蝎子从头发上揪下来，喊道：“我们不能再浪费火油了，得想办法冲出去！” 背着詹姆斯的赵云问：“怎么冲出去？我就没见过这么邪门儿的蝎子！” 忽然，子书明月灵光一闪：“对了，詹姆斯怕虫子，一定会随身携带杀虫药剂。”她取下詹姆斯的背包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瓶状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大瓶驱虫剂，还有一包杀虫粉。 子书明月把杀虫粉丢给唐天赐，自己拿着驱虫剂往空气中一阵猛喷，爬在前面蝎子立刻如临大敌，四散而逃。唐天赐则拎着杀虫粉，像孙悟空那样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圈，把所有人都圈在里面。 来不及逃走的蝎子被杀虫粉撒中之后，晕乎乎地转了几圈，就六脚朝天地翻在地上一命呼呜了，两个大螯还在微微抽动。 杀虫粉对蝎群的震慑比火要大，蝎群开始在原地徘徊，却没有一只敢越过杀虫粉画出的界线。一群人就像唐僧一样，战战兢兢地躲在孙悟空画出的圆圈内，一步也不敢跨出去。 过了一会儿，焦躁的蝎群里，有几只大胆的蝎子开始试着穿过界线，但碰到杀虫粉之后，还是被毒死了。不过，它们的尸体却为同伴慢慢铺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于是，蝎群改变了策略，以尸体铺路，一圈一圈地向内包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些蝎子到底跟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不惜牺牲性命，也要致他们于死地。照这个速度下去，蝎群很快就能把他们围死。 唐天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师父常说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胃状洞穴、气味、蝎群，这三者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也许正如詹姆斯所说，这些洞穴是蝎子的老巢。 唐天赐朝前后两条甬道望了望，发现前面的蝎群密度似乎比后面要小，或许前面的洞穴数量，比后面要少。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刻，也只能赌一把了。 唐天赐喊道：“大小姐，你往大家身上都喷一点驱虫剂，我们往前面冲。相信我，前面应该有出路！” 子书明月知道，一旦唐天赐判断失误，那么队伍将进一步深入蝎群的巢穴。在火油和杀虫粉都不够的情况下，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是，唐天赐的睿智和冷静她是见识过的，他不至于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 子书明月观察了一下前后两条甬道的情况，忽然明白了唐天赐的想法，便道：“你在前面开路，我殿后。” 子书明月朝每个人身上都喷了驱虫剂，唐天赐则大喊一声，朝前面的甬道冲了过去，跃过火堆，一路泼洒着杀虫粉，杀出一条血路。接着，众人以各种各样的姿势，从火堆上跃过去，再一跳一跑、歪七扭八地穿过蝎群，模样活像马戏团里的猴子。 赵云则比较惨，他身上还背着一个詹姆斯，詹姆斯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背起来却一点也不轻松。经过火堆的时候，赵云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敏捷地跃过去，被火烧了好几下，裤子上破了好几个洞，烧伤的地方很快就开始流血化脓。 穿过第四个洞穴之后，前面终于没有恐怖的胃状洞穴了，唐天赐大喊一声“出来了”，便不可自控地瘫倒在地，手脚被蝎子蜇到的地方都开始红肿发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冲了出来，一个个都身上挂彩，脸上挂花。 由于刚才逃跑的时候，大家都本能地将火把当成了武器，因此火把掉的掉，灭的灭，只剩下秦绾绾手里的一支还颤巍巍地燃着。但火苗已经小得无法照亮周围的环境。秦绾绾刚想查看一下大家的情况，那火苗竟像和她作对似的，倏忽一下也熄灭了。 秦绾绾只好先用手电筒照明，取出几只备用的火把分发给大家。此刻他们的点火工具只有火柴和火镰，连一个打火机都没有，大家都有一种回到原始时代的错觉。 等几支火把都点燃之后，唐天赐发现子书明月和赵云都没有出来，心里一沉，急忙拎着所剩无几的杀虫粉回去找他们。 秦绾绾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竟然只顾着逃命，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根本没追上来，说了一句“你们在这里原地待命”，便也取了一罐火油，回去支援他们。 第四十八章 胃状洞穴（下） 等所有人都喷了驱虫剂之后，子书明月便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圈，准备跟在赵云后面出洞。这时，她忽然看见满地的尸体里面，有一只蝎子体型大约是其他蝎子的三倍，在那只蝎子背上，有一个已经被磨损的红色图案。 子书明月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字。“咦，这个字是……”子书明月看着蝎子背上的红字，不由得愣住了，这竟然是一个小篆的“阳”字。哥哥的私人印章上面，刻的就是这样一个小篆阳字。 唐天赐回去寻找他们，在半路碰到了一瘸一拐的赵云，问道：“大小姐呢？” “子书小姐……”赵云往身后望了望，发现子书明月竟然没跟上来，一时也乱了阵脚，“咦，子书小姐原本跟在我后面的，怎么、怎么不见了？” 唐天赐见赵云伤得不轻，说道：“你先去和大家会合吧，我去找她！” 来到第四个洞穴的出口，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像中了魔障一样，看着地上的蝎子尸体发呆，连腿上挂了两只又肥又亮的蝎子都没发觉。唐天赐以为子书明月又出现了之前的状况，赶紧把她腿上的蝎子掸掉，把她背出了洞穴。 赶来的秦绾绾见唐天赐已经把子书明月背出来，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来。迎上去把子书明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子书明月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紧张，心下感动，又有些无奈，仿佛在他们眼里，自己就跟《红楼梦》里那个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她拍了拍唐天赐的肩膀道：“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 唐天赐想起子书明月刚才的行为，问道：“大小姐，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子书明月犹豫了一下，说道：“蝎子的背上有红字，和我哥哥的私人印章一模一样，或许……或许我哥哥曾经来过这里，那些红字就是他印上去的。” 唐天赐惊讶道：“这不太可能吧，你哥哥怎么会无缘无故进入甬道里，是不是看错了？” 子书明月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出现的幻觉，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便道：“我得回去确认一下。” 秦绾绾道：“不行，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能回去送死，这样做太危险了。” 子书明月翻了一下詹姆斯的背包，找出几瓶治疗虫蛇咬伤的药，递给秦绾绾道：“绾绾，你先帮大家把药搽上，我必须要回去看看，我此行来中国本就是为了寻找哥哥，不去确认一下，我不会安心的。” 唐天赐道：“可是有那么多蝎子，你怎么才能找到印有红字的那只？” “有印记的蝎子不止一只，蝎群里面有一种体型特别大的蝎子，背上都有红字。” “好吧，那我陪你回去。” “谢谢你。”子书明月向唐天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秦绾绾见两人如此执拗，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唐天赐正想说什么，被秦绾绾一眼瞪了回去。子书明月知道秦绾绾的性格和冷亦鸣一样，说一不二，便也不再拒绝。 于是，三人先搽了药，再喷上驱虫剂，忐忑不安地往胃状洞穴走去，每走一段路，便停下来观察一下情况。不过，等他们到达第四个胃状洞穴时候，发现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因为蝎群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在洞口一圈一圈地徘徊，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它们堵在了胃状洞穴内部。而且那股恶心的味道，似乎也只局限在洞穴里面，离得远就闻不到了。 唐天赐依然不敢大意，小声道：“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道：“这些蝎子连死都不怕，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让它们感到害怕。”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再过来救我。” 唐天赐捏着鼻子，蹲在胃状洞穴外面朝里面瞅，果然瞅见了一只体型特别大的蝎子，大概是其他蝎子的三倍。大蝎子的背上有淡淡的红色印记，但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出印的是什么。 唐天赐在洞穴边缘倒了一层杀虫粉，防患于未然。然后抽出破军刀，看准了一刀扎在大蝎子尾巴上，把它叉了回来。再往杀虫粉里面一按，大蝎子蹬了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 唐天赐把蝎子递给子书明月，这一回，子书明月终于看清了上面的红字，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住破军刀。“我哥哥真的来过这里，他的名字叫子书骄阳，这上面正是一个阳字。” 唐天赐仔细一看，上面果然是一个小篆的阳字，不过因为印上去有一段时间了，蝎子又喜欢在沙土里钻来钻去，红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过了那么久，普通的印泥想必已经磨损得连渣都不剩了，这印泥里的朱砂成分应该比较多，或许还加了别的抗磨损、抗褪色的物质，才能保持这么长久。 唐天赐把失魂落魄的子书明月带回去，半路上又碰见了拎着火油罐的三宝，想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前来支援。 大家在安全的地方集合，此刻每个人的模样都不好看，尤其是三宝，被蝎子蜇到了鼻子，鼻子又红又肿，活像个小丑。反倒是被赵云背出来的詹姆斯，几乎毫发无伤，在睡梦之中就度过了这场危难，此刻已经悠悠转醒。 唐天赐把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众人都震惊不已，同时也产生了不少疑惑。 唐天赐问道：“大小姐，你说寻找天枢重器是为了你哥哥。可你哥哥为什么会和天枢重器扯上关系，又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那个时候，应该没人知道天枢重器在西域大漠吧？” 子书明月原本不想多说关于子书骄阳的事情，但这一群人已经和她有了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她也不好事事都瞒着他们，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哥哥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精通八卦掌、西洋拳、泰拳，酷爱极限运动，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不过，他在平日里是一个在白宫任职的东亚文化专家和语言学家，过着严谨而传统的生活。” 唐天赐惊讶道：“原来你哥哥这么厉害。” “嗯，哥哥他的确很厉害，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但在五年前，他忽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件，从此开始迷上始皇秘藏和四大重器的传说。三年前，他一个人来到中国，从此下落不明。这些年来，我父母动用了全部的关系和资源去寻找，却还是杳无音讯。” 秦绾绾问道：“莫非你哥哥查到了什么线索，才会来西域？” “也许吧，但我宁愿他什么也没查到，这样他就不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子书明月说完便低下头去，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说之前的幻觉，并不只是幻觉？哥哥真的带了一队人进入甬道，在甬道里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哥哥发了狂，将那些人全都砍死了？ 第四十九章 求救信号（上） 想到这里，子书明月只觉得头疼欲裂。哥哥温文尔雅，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变成杀人犯。但她随即想到，自己刚才不也打伤了詹姆斯，还拿枪对着唐天赐，差点和哥哥做了一样的事情吗？ 子书明月愈发相信，刚才看到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她从小就和哥哥子书骄阳有很强的心灵感应。有一次一家人去英国旅游，在利物浦做短暂停留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丢了。当她以为自己就要在大街上过夜的时候，哥哥却很快就找到了她。当时，哥哥告诉她，他能看到她站在大街上孤立无助的样子，也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她周围的一些建筑，他便是根据那些建筑找到她的。 在之后的时间里，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哥哥感应到她，而她却无法感应到哥哥。直到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她才真正明白哥哥说的那句“闻你所闻，见你所见”是什么意思。 坐在墙脚的詹姆斯休息了半天，此刻已经完全清醒，听了子书明月的话，忽然开口道：“小月，对不起，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子书明月没想到詹姆斯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詹姆斯想说什么？哥哥已经遭遇不测，还是…… 詹姆斯站起来道：“骄阳是我的好朋友，他来中国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大约在三年前，我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份电报，在电报里面，他问了我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 詹姆斯看了看子书明月，又看了看其他人，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但子书明月已经不再把这些人当外人，急道：“他问了你什么？” “那时候我已经在中国做了好几年的军火生意，所以他问我有没有办法找到熟知西域地理和历史、并且口风严密的人，他说要到西域寻找一样宝物。小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骄阳的为人，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就查到了天枢重器的确切所在，所以才会来西域。” 子书明月抓着詹姆斯的衣襟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那时，骄阳叮嘱过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他就是怕你会来中国找他。不过，大概天意如此，你最终还是来了西域。” 唐天赐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所以你最后帮他找到人手了吗？是一些什么人？” “我托朋友找了一支经常在西域活动的商队，听说商队首领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对西域的情况了如指掌。但那个时候我刚好在英国谈一笔大买卖，所以并没有亲自帮他们牵线，也没有亲眼见过这支商队。” 唐天赐又问：“那么那支商队后来去了哪里？” “我没有特意打听商队的去向，只是听我朋友偶然提起要换一支商队合作，现在想想，商队很有可能和骄阳一起失踪了。” 三宝想起了之前遇见的那堆骸骨，恍然大悟道：“如果他们最后到达的地方就是这条甬道的话，那堆骸骨会不会就是……” 唐天赐狠狠踩了三宝一脚，心想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宝抓抓脑袋，改口道：“我是想说，刚才那堆骸骨人数众多，为什么不直接挖一条通向地面的逃生通道呢？” 秦绾绾道：“按照沙国圣地的深度，我们现在处在十多米深的地下。要从地下往上挖，比你想象的要困难多了。而且，他们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危急，说不定和沙虫正面遇上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挖一条逃生通道，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倘若之前看到的骸骨，真的是那支商队的话，情况就不太妙了。既然那些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子书明月的哥哥多半也已遭遇不测，说不定里面的哪具骸骨就是他的。一时间，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詹姆斯见子书明月脸色不好看，心想会不会因为子书骄阳的死亡，她便放弃寻找天枢重器了？詹姆斯赶紧清了清嗓子道：“小月，你先别泄气，我想以骄阳的能力，不至于被这样的甬道难倒。你知道蝎子背上的红字，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詹姆斯，子书骄阳为什么要在蝎子背上留印记，这也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困惑。詹姆斯见子书明月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过来了，继续道：“我认为，这个红字是一个联络信号，人无法穿越厚厚的沙土，无法挖穿甬道到达地面，但蝎子可以。他们一定有另外一波接应的人，在地面上，或者在别的甬道里。” 唐天赐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詹姆斯，总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眼下他的话既然能安抚子书明月，便暂且将疑惑按下不去深究。 唐天赐将大蝎子翻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大小姐，你哥哥挑的这种大蝎子都是成年的蝎子，成年的蝎子不会再蜕皮，不会破坏红字。如果他有时间做这样的筛选，说明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危急，至少不会是在和沙虫正面冲突的时候。” 詹姆斯又道：“对，你们可能不了解骄阳的能力有多强，但平心而论，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人。” 唐天赐双手放在子书明月的肩上，用一种坚定而充满信心的语气说道：“既然你哥哥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绝境。” 子书明月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谢谢你们，我愿意相信哥哥还活着，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我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能料到我能在这里找到哥哥留下的东西。” 詹姆斯道：“所以我们的旅程还得继续，我认识的小月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子书明月道：“你放心，不管哥哥是生是死，除非我亲眼见到，否则我不会轻易下结论。” 唐天赐不由得多看了詹姆斯两眼，心想这个半路上船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这趟旅程了？ 遭遇蝎群的袭击之后，一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且有些伤口的部位比较尴尬。刚才担心赵云和子书明月的安危，大家都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此刻伤口已经开始流脓了。为了方便上药，队伍分成了三组，唐天赐、詹姆斯和三宝在最前面，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在中间，三个亲兵殿后，这样他们不但能避免上药时的尴尬，也能保护两位女士。 第五十章 求救信号（下） 三宝的鼻子已经肿的像桃子那么大了，唐天赐给他上药的时候，憋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藏住。 三宝委屈道：“师兄，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话我。也不知道那些蝎子跟我有什么仇，蜇哪里不好，偏偏要蜇鼻子。哎呀，你轻一点，好疼啊。” 唐天赐道：“我们该庆幸这些蝎子不是见血封喉，否则，这条甬道里又要多一堆尸体了。” 听了唐天赐的话，一旁的詹姆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虽然他很怕蝎子，但是这个世界上比蝎子可怕的东西多的是，要是他们连现在的困难都没法克服的话，根本没办法到达那个地方。 唐天赐注意到詹姆斯的表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洋鬼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从加入这支队伍开始，你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但你别忘了，我们是站着出来的，你是躺着出来的。倘若我们狼心狗肺一点，你现在已经是蝎子的腹中餐了。” 詹姆斯把唐天赐的手掸了下去，说道：“你们都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你们能逃出蝎群的包围吗？就连你们现在搽的药，还是我带来的呢。” 唐天赐一时语塞，詹姆斯说得没错，大家能脱险，的确是因为他那些神奇的瓶瓶罐罐。“好吧，那咱们算扯平了。虽然你看起来很弱，但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也算是你的本事。不过，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咱们还可以称一声朋友。否则，别怪小爷我对你不客气。” 詹姆斯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加入队伍只是为了保护小月的安全，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我管不着。” “好，倘若遇到危险，你能保护大小姐和你自己就行，其他人自有保命的本事。” 此时此刻的唐天赐，并没有理解詹姆斯话中暗藏的危险信号。如果他能预知詹姆斯后来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不会把他从蝎群里救出来。 唐天赐等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下洞不久之后，有一道人影也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人影站在他们停留过的地方，捡起地上发黑的头颅，冷笑道：“这片黑暗的地下世界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人影似乎对甬道情况十分熟悉，只带着一个火折子，在甬道里飞快地行进，丝毫不担心会遇到危险。 不一会儿，人影已经来到了一片狼藉的胃状洞穴前面，看到满地的火堆和蝎子尸体，心想那群家伙果然在这里遇到了麻烦。对这个地下世界一点也不了解，居然就敢这么硬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能不损失一兵一卒地闯过胃状洞穴，也算他们有本事。 在大火中存活下来的蝎子发觉了人影的到来，开始纷纷集结成群，准备向人影发起进攻。人影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里面装着一种白色粉末，人影把粉末往身上一倒，就大步往蝎群里走去。蝎群似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纷纷朝两边躲避，让出了一条路来。人影便像国王一样，大步流星地从蝎群中穿过。 休整之后，队伍继续往甬道深处行进。一行人变得更沉默了，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人走过时产生的轻微风声，以及踩在沙土上的沙沙声。只有唐天赐偶尔回过头和三宝开几句玩笑，想让气氛不要那么沉重。 忽然，唐天赐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瞥见队伍后面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他眉头微皱，小声地告诉三宝：“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三宝朝身后张望了一下：“师兄，你别吓我，后面黑乎乎一片，哪里有人啊。”三宝想了想，害怕道，“不会是那些死人的鬼魂吧？” “鬼你个头，大小姐不是说了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魂，都是人自己心里有鬼。” 之后，唐天赐一边跟着队伍前进，一边冷不防地回头望一眼，但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影子。三宝被唐天赐吓到了好几次，也开始冷不防地朝后面张望。走在最后的赵氏兄弟看见唐天赐和三宝频频转过来，用怪异的目光望向他们身后，不由得心里发毛起来。 赵氏兄弟虽然是军人出生，但在这样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还是难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遐想。小时候听过一些鬼话传说，也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最后，赵云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唐，你到底在看什么，我们身后有什么？” 唐天赐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幽幽道：“你们没感觉到身后有人吗？” 赵云一听，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没、没有啊，小唐你别吓我们，这种鬼地方除了我们，谁还会来啊。” 赵敬附和道：“是啊，小唐你的话听着瘆人，要不你走最后吧，我们兄弟俩什么都不怕，就怕妖魔鬼怪之类的玩意儿。现在我们兄弟俩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没法保证大家的安全。你眼睛耳朵比较灵光，还是你走最后比较稳妥。” 唐天赐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心想这兄弟俩看着人高马大的，而且是军人出身，竟然比三宝还胆小，便道：“好吧，我走最后，要是我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你们要及时来救我。” 人影藏身在黑暗中，紧贴着墙壁，心想这些人的警惕性比自己想象中要高，但因为不熟悉这种地底甬道，所以行进速度很慢。不过，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冷亦鸣已经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人都不足为惧。 人影又跟了一段时间，发现队伍的进行速度似乎有所加快，便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追赶。不一会儿，他忽然发现队伍的足迹不见了，地面上的沙土保持着一种原始状态，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人影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土，放在鼻下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说明队伍曾经从这里经过，可是为什么没有足迹？ 人影疑惑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了原地，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呆立两秒，立刻转身往回跑去。这时，墙壁上有两个人跳落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看他们魁梧的身材和相似的面容，分明就是赵氏兄弟。 人影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转身又想往甬道深处跑去。不料他刚跑两步，便有四个人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两男两女，正是子书明月等人。未等人影反应过来，甬道顶部也落下两人，正是唐天赐和三宝。刚才，他们就像蜘蛛人一样埋伏在甬道顶部，将人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唐天赐叉着手臂得意道：“看吧，我就说有人跟踪我们！”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看到来人的真面目，不约而同地惊呼：“是你！” 第五十一章 如影随形（上） 原来，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沙国的鬼面祭司！祈雨大祭那日，当怪鸟忽然从地底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怪鸟身上，没人注意到鬼面人是什么时候逃跑的。 鬼面人权衡了一下形势，说道：“你们故意抹掉了足迹，引诱我过来？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 唐天赐在狮驼岭吃过鬼面人的亏，差点把小命也搭上了，早已对他恨之入骨，说道：“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我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中了你的奸计。” 鬼面人将手伸进怀里，似乎想掏出什么东西，詹姆斯立刻举起手枪对准他的脑袋：“别忘了，我们还有枪。你动作再快，能快得过枪吗？” 子书明月道：“说吧，你跟踪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下到甬道自然有我的原因，这甬道既无归属，所有人都可以取道通行，何来跟踪的说法。” 唐天赐见鬼面人开始狡辩，便也不再和他打太极：“那你倒是把原因说出来听听。看你的样子，似乎对甬道的情况很熟悉，不但能从蝎群里安然无恙地穿过，还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追上我们，你应该不是第一次下甬道吧？” 鬼面人冷笑道：“如今下到甬道里的人，只会有一个目的，何须我多说。” 唐天赐摸摸下巴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为了天枢重器而来？” 鬼面人冷哼一声道：“只有彭祖那个笨蛋，才会要麒麟心果，不要天枢重器。若能集齐四大重器，找到始皇秘藏，区区一颗麒麟心果，又算得了什么！” 鬼面人话未说完，忽然原地腾空而起，旋转三百六十度，同时从怀里抓出一把白色粉末洒向众人。在落地的瞬间，他足下发力一蹬，一个前空翻朝子书明月翻去。詹姆斯被白粉迷了双眼，枪头一偏，几发子弹竟然全部打在了墙上。 秦绾绾心里一惊，虽然在沙国祭坛的时候，她没有和鬼面人正面交手，但是能和冷亦鸣打得不相上下的人，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而且才一个照面，鬼面人就把一众人的实力摸得八九不离十，单从硬功夫上说，子书明月无疑是这些人里面最弱的，也是他最佳的突破口。 唐天赐早已看出了鬼面人的心思，在鬼面人落地的时候已经移步到子书明月前面。鬼面人翻到子书明月的位置之后，忽然发现面前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唐天赐，还有两个铁拳正朝自己打来。他只得在无所依凭的情况下以掌挡拳，但因为蓄力不够，还是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回到了众人的包围圈里面。 除了秦绾绾之外，剩下的几个人都被白粉撒中，只觉得中招的地方开始发红发痒。不一会儿，这种难忍的奇痒便传遍全身。詹姆斯一边挠痒，一边大呼道：“狗屎，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们中国人怎么老爱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蕴华的皮肤比较敏感，只觉得身上越挠越痒，开始忍不住大笑道：“秦副官，是痒粉啊，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哈哈哈……” 唐天赐正奇怪鬼面人怎么不直接用毒粉，反而用江湖中专门用来恶作剧的痒粉，就看到谢蕴华的脸上手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唐天赐心里一惊，看来这痒粉的效果绝对不止恶作剧的程度，而是达到了致死的程度。 既然鬼面人想致他们于死地，唐天赐也不再手下留情，拔出破军刀，一个箭步朝鬼面人冲过去，分别向他的上中下三路刷刷刷砍出三刀。 鬼面人看见破军刀，明显一怔，动作慢了一拍，躲过了前两刀后，竟没有躲过唐天赐的最后一刀，大腿处被划出了两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鬼面人盯着破军刀问道：“这把刀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唐天赐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我的佩刀，不在我这里，还能在谁那里。” 鬼面人咬牙切齿道：“你是唐家人？” 唐天赐默不作答，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不知道鬼面人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但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这个远在西域的鬼面人，能和自己的家族有什么关系。 鬼面人得不到唐天赐的回答，却已然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们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老天爷也是站在我这一边，助我将你们唐家余孽赶尽杀绝！” 鬼面人说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快速而凌厉地刺向唐天赐的脖颈。唐天赐看见那匕首的模样，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曾经见过一次姐姐的武器，也是这样一把匕首，但比一般的匕首更细，下半部分呈十字形，可以直接将血管切得四分五裂，中招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鬼面人的匕首虽然没有姐姐的精致，但两者毫无疑问存在着一定的渊源。 就在唐天赐愣神之际，忽听见锵的一声，原来是子书明月一枪打在了鬼面人的手腕上，但鬼面人的手腕很是古怪，竟然发出了金属一样的声音。 子书明月也没想到唐天赐会在关键时刻愣神，差点没来得及救他。她原本想直接废掉鬼面人一只手，但不知道鬼面人是穿了防弹衣，还是他的手臂本就是金属制成的，竟然把子弹开了。 子书明月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鬼面人，被一枪打中之后，他的手腕虽然没有受伤，却也被震得发麻。他身形一换，移步到子书明月面前，另一只手五指成爪，直掏她的心窝。忽然，凭空一只手横斜出来，抓住了鬼面人的手臂，原来是一旁的秦绾绾见子书明月有危险，连忙出手拦住了鬼面人。 鬼面人往后一抽，竟然没有抽出来，他惊讶地看着秦绾绾，想不到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秦绾绾在抓住鬼面人手臂的刹那，就觉得不对劲，一个正常男人的手臂怎么可能会这么细，而且坑坑洼洼的，就像被轰炸过的地面一样。 秦绾绾觉得有点恶心，放开了鬼面人的手臂，同时一脚踢向匕首，想将匕首踢落。鬼面人已经将秦绾绾的实力摸得八九不离十，他没有躲闪，而是借着秦绾绾的力，手腕一抖改变了匕首的方向，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落到了另一只手里。然后足下一蹬，往后跃了一步，离开了三人的攻击范围。 鬼面人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除了那些中了痒粉的人之外，有战斗力的只有唐天赐、子书明月和秦绾绾三个人。要对付这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经过此番交手，秦绾绾已然明白自己不是鬼面人的对手，而且己方的人数优势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凭他们三人的武功，最多和鬼面人打个平手，要活捉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五十二章 如影随形（下） 唐天赐也没料到形势会急转直下，看到三宝等人痛苦的模样，感到万分自责，如果一开始不说那么多废话，而是直接凭借人数优势将鬼面人拿下就好了。不过，鬼面人刚才说的话，让他产生了很多疑惑，他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 唐天赐问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会认得破军刀，又为什么会对唐家恨之入骨？还有，这把匕首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鬼面人觉得唐天赐的问题实在可笑：“你不认得我？也罢，二十年了，你我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不过，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我现在只想要你的狗命。” 唐天赐一听到鬼面人说“二十年”，脑海里似乎有一些模糊记忆一闪而过，但他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二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即便发生了什么事，也很难记得清楚了。 鬼面人已经不想再跟唐天赐废话，手里的匕首在五指间转了一圈，然后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朝唐天赐飞去，接着自己也飞身而上，目标却是秦绾绾。唐天赐回过神来，心想鬼面人胃口真大，竟想一次性拿下两个人。 唐天赐举起破军刀，想要挡住匕首，不料匕首又拐了一个弯，朝子书明月背后飞去。子书明月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鬼面人身上，等她余光瞥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的时候，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这时秦绾绾忽然扑了过来，将子书明月护在身下，匕首便噗的一声没入了她的后背。 “绾绾！”子书明月忙转身扶住她，手指在伤口的附近一摸，发现匕首再偏一寸，就要扎到脊椎了。 鬼面人冷笑一声，变爪成掌，一掌朝子书明月拍去。唐天赐大吃一惊，心想好一个声东击西，原来鬼面人想对付的一直是子书明月和秦绾绾。 眼看鬼面人就要一掌击中子书明月，唐天赐心下着急，却已来不及出手阻止。不料，鬼面人的手却忽然在离子书明月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接着他整个人竟然原路飞了回去。这时，唐天赐发现鬼面人的胸口掉出了一小包东西，捡起来一看，似乎就是刚才撒出的痒粉。 鬼面人眼见自己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人破坏了，愤怒地回头一看，自己的右脚上被人套了一个绳索，而绳索的那头，竟然是一脸血污的詹姆斯。 詹姆斯活动了一下脖子，得意道：“嘿嘿，你们中国的东西，对我这个外国人没用。” 詹姆斯咧开嘴巴，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绳索就被重重地往前一拽，他向前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鬼面人右脚将绳索一勾，绳索便飞到了他手里，他用力一拉，还没站稳的詹姆斯便整个人飞了出去，最后还是摔了个狗吃屎。 “哼，不自量力。”鬼面人一转身，就看到一阵白粉迎面撒来，他躲闪不及，被白粉撒了一身。鬼面人意识到这白粉就是自己的痒粉，忙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倒出一粒小药丸吞了下去。 唐天赐原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这种痒粉竟然还有解药。唐天赐目光贼溜溜地盯着黑色小瓶子，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 鬼面人重伤了秦绾绾，却也失去了武器。唐天赐便不再顾及那么多，抄起破军刀便直取鬼面人的命门。鬼面人见唐天赐主动上来送死，求之不得，便和他硬碰硬地过交起手来。 这时，秦绾绾在子书明月耳边说了一句话，子书明月惊讶道：“真的？” 秦绾绾点点头，子书明月便按照秦绾绾说的方法，在她背后的几个穴位上用力按了几下，然后把匕首快速拔了出来，伤口处果然没有大量流血。 唐天赐意在抢夺解药，而不是将鬼面人打倒，因此每一次出招看似狠辣，实则在招出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了回收之势。但是鬼面人却是出无虚招，招招致命，让唐天赐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 子书明月帮秦绾绾上了一点止痛药，见唐天赐快要被鬼面人打死了，便举起手枪对准鬼面人，想要找机会重伤他。但他们两个打得难分难解，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唐天赐，便不敢轻易下手。 不一会儿，鬼面人便摸清了唐天赐的套路，在他退回去的瞬间捏住了唐天赐的肩膀，用膝盖在他胸口狠狠一顶，将他整个人顶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子书明月见状，一夹子子弹便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但鬼面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竟然弯身一躲，子弹全都打在了墙壁上，溅起一片沙土。 鬼面人一脚踏在唐天赐胸口，几乎要把他的胸骨踩断。情急之下，子书明月只好将手枪往鬼面人脑袋上砸去，自己则一脚横扫鬼面人下盘，鬼面人未看一眼，就稳稳地接住了手枪，然后将手枪捏成了一堆废铜烂铁。秦绾绾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是鬼面人的对手，只要忍着疼痛，拿起匕首加入战斗。 三个人六只手，原本是有一定的优势的，但鬼面人仿佛也有三头六臂似的，竟然将他们的招数统统接了下来。詹姆斯见鬼面人如此厉害，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忽然，鬼面人见唐天赐露出了一个破绽，便毫不手软地朝他的脸一拳打了过去，唐天赐被打得在地上滚了三圈，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接着，鬼面人左右两只手分别掐住了子书明月和秦绾绾的脖子，将她们两个人举了起来。两人也紧紧箍握住了鬼面人的手，让他抽不开手做别的事情。 这时，唐天赐看见机会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两步滑到鬼面人身边，呲啦一声割断了他的衣袖，小黑瓶便从他的衣袖里飞了出来。唐天赐连忙把小黑瓶接住，丢给詹姆斯道：“洋鬼子，快把解药给大家服下。” 鬼面人砰的一下将子书明月和秦绾绾的脑袋撞在一起，然后把撞得头晕目眩的两人往地上一摔，回过头去想截住詹姆斯，却被唐天赐缠住了双腿。他愤怒地蓄起一掌，朝唐天赐的天灵盖拍去。唐天赐本能地在他胸前一推，然后一个后空翻躲开了这一掌。 唐天赐落地之后，回想起刚才碰到鬼面人胸口的触感，心里惊讶无比，难道这个鬼面人是……鬼面人看到唐天赐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登时又惊又怒。再看詹姆斯已经把解药让其他人服下，自己要和他们所有人交手的话，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便又抓了一把痒粉撒向唐天赐，然后一个前空翻从他头顶跃过，朝甬道深处逃去。 子书明月抚着脖子坐起来，看见鬼面人竟然跑了，惊讶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跟屁虫，你伤到他了吗？” 唐天赐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但、但那个鬼面人，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詹姆斯头一个表示不相信，“女人的声音怎么可能那么粗哑？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那么大？刚才他差点把我的手拉脱臼了。” 第五十三章 再遇寒笙（上） 唐天赐辩解道：“声音和力气不是判断一个人是男是女的标准吧，我刚才……刚才好像碰到她的胸了。” 唐天赐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唐天赐本来还想说，虽然她的胸很不大，但很柔软，男人的胸是不可能这么软的。但一看到大家的眼神，只好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要是不推她，就小命难保了。” 秦绾绾道：“管她是男是女，我们和她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她今天不杀我们，以后也会找机会动手。对了唐天赐，这个鬼面人为什么会这么恨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唐天赐道：“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她，而且她也不认得我，她只是认得这把破军刀而已。” 子书明月道：“当初我被鬼面人抓进沙国地牢的时候，她特地跑来问我破军刀的情况，我撒了个小谎，没想到她竟然不上当，似乎对破军刀和刀主人挺了解的。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或者你的家族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唐天赐道：“我可是遵纪守法好良民啊，怎么可能得罪人。三宝，你有得罪什么人吗？” 三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我从七岁起就跟着你和师父了，你没有得罪人，我当然也不会得罪人。而且，鬼面人刚才明明问的是‘你是不是唐家人’，肯定跟我没有关系啊。” 听了三宝的话，唐天赐摸摸下巴，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这十八年来，自己即便和人有磕磕碰碰，那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这样赶尽杀绝吧。除非……除非是上一辈积下的恩怨！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或许和当年那桩灭门惨案有关。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唐天赐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血色浸透的夜晚。那时，姐姐已经被送去轻洲白家做养女，弟弟因为生病和爹娘睡在一起，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不安之感。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不安之感愈发强烈。他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条人影。他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月光将人影的轮廓勾勒得十分鲜明，本能告诉他这个人是他所熟悉的人，可为什么这个熟悉的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过，人影在他的屋外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 可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唐天赐揪着自己的头发，一种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几乎是在刹那间，屋外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之大，将整片天空照得红艳如血。他吓得跌跌撞撞爬下床，想去找爹娘保护。不料，还未等他出门，爹娘的房间里便传来凄惨的嚎叫声，他从未听过那样的嚎叫声，几乎分不出是人是兽。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犹记得姐姐去轻洲前曾说，弟弟就交给他保护了，可是现在他自身难保，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弟弟。 在他还未来得及想明白此刻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便有一个人踹开门冲了进来。那人也像鬼面人一样，带着一个恐怖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狠毒的眼睛。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举起刀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 那个时候，若不是师父及时出现，恐怕他已经身首异处。师父自己身受重伤，却仍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救他。师父一掌打在面具人的肩上，面具人刀锋一偏，但还是砍到了自己左肩，伤口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让年幼的他忍不住掉下眼泪。 想到这里，唐天赐不由得摸向自己的左肩，那里至今还留着一个疤痕。唐天赐喃喃道：“那个鬼面人，和当年的面具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神色很痛苦，说道：“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现在大家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再追查下去的话，只怕会很危险。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先撤回沙国，再从长计议。” 经过鬼面人一事之后，秦绾绾也觉得甬道里的危险性要大大超出她的预料，如果那个鬼面人去而复返，只怕他们再无机会全身而退。“那好吧，我们先回沙国，和少帅汇报一下甬道里的情况。即便要再次探洞，也得多带一些人手和装备进来。” 子书明月点点头，又问唐天赐道：“跟屁虫，你认为呢？”眼见唐天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子书明月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但唐天赐还是没有回答，反而眉头紧锁，握着破军刀的手在剧烈发抖，似乎完全听不见子书明月的话。 秦绾绾意识到唐天赐有点不对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是关于鬼面人，还是天枢重器的？” 子书明月制止道：“跟屁虫你别想了，我们先出去再说。三宝，你看好你师兄，他受的伤不轻，别让他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三宝抓住唐天赐的手道：“子书小姐你放心吧，我会把师兄照顾好的。” 三宝正要跟唐天赐说话，不想汹涌的记忆已经让唐天赐无法承受，他仿佛忽然从梦中惊醒，挣开了三宝的手，愤恨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抓住鬼面人！”说完他便朝着鬼面人逃离的方向疾步奔去。 子书明月忙喊道：“跟屁虫，跟屁虫，唐天赐，别中了鬼面人的奸计！”但唐天赐显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子书明月啧了一声，打算跟上唐天赐，却被秦绾绾拦住了：“这样冒然地追过去，只会枉送性命。”秦绾绾清楚地记得，冷亦鸣走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保护子书明月，盯住唐天赐。这两个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三宝焦急道：“我不能让师兄一个人去冒险。” 子书明月也道：“他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我觉得他和我之前的情况很像，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心智，身体也不听使唤，我们不去追他，他肯定会出事的。” 秦绾绾的态度也很坚决：“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你去。鬼面人的武功在我们之上，而且对甬道的情况很熟悉，万一前面是陷阱，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子书明月觉得秦绾绾的态度很让人心寒，生气道：“如果出事的人是你，我们连试都没试就把你抛下了，你心里会怎么想？” “弃一人而保全军，我会认为你们做得很对。” 子书明月盯着秦绾绾，一字一顿道：“如果出事的人是你，我一样会去救你！” 第五十四章 再遇寒笙（下） 秦绾绾依然没有退让，子书明月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一把将她推开，径自追了上去。三宝也不再多说什么，背起背包跟上子书明月。詹姆斯犹豫了明月已经跑得没影了，也无奈地跟了过去。 只有三个亲兵还站在原地等待秦绾绾的命令，谢蕴华问道：“秦副官，现在该怎么办？” 秦绾绾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跟上吧。” 谢蕴华看见秦绾绾背后的伤，已经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迟疑道：“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必要的时候，只需保住子书小姐一个人就好。” 唐天赐在甬道里发疯似地狂奔，仿佛不是他在追人，而是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他追了很久，却依旧不见鬼面人的踪迹。他告诉自己要停下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四肢机械地摆动着，明明已经很疲惫，但就是停不下来。 唐天赐知道再这样跑下去，还没找到鬼面人，自己就先累死了，必须想办法停下来。但是甬道里一片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的道路，完全分辨不清周围的情况，该怎么停下来呢？ 唐天赐原本想冒个险，朝墙壁上撞一头，应该就能让自己真正的清醒过来了。不过，他眼睛盯着墙壁的方向，双腿却依然在往前跑，仿佛双腿能自己辨认方向，不再需要眼睛一样。这种感觉就像坠入了梦魇，意识能清醒地认识到身边的情况，身体却怎么也不受控制。 就在唐天赐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脚底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一下子飞了出去，脑袋在地上一磕，晕了过去。 唐天赐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被额头上的伤疼醒。他呻吟着翻了个身，本能地伸手一摸，发现流了不少血。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火折子，吹了几下，便有一束火苗窜了出来。他往四周照了照，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靠着一个人，想来刚才绊他的就是这个人。 唐天赐晃了晃火折子，火苗变大了一倍，将周围照得更亮了。他发现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将火折子凑近他的脸一看，发现这人竟是奄奄一息的寒笙。 唐天赐惊讶道：“寒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 话未说完，唐天赐便愣住了，因为他看见寒笙的胸口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足足有巴掌那么大，周围一圈皮肤已经撕裂外翻，露出了胸骨和心脏。伤口和内脏都已经开始发黑，不知道寒笙在这里躺了多久，能活下来全靠一口气撑着。不过他每一次呼吸的时候，胸口一起伏，就有一小股暗红色的血涌出来，地上的沙土已经全被染红。 唐天赐想为寒笙处理一下伤口，往背后一摸，发现背包并没有背在身上。没有工具和药材，他不敢乱动寒笙，怕加重他的伤势。眼看寒笙已经陷入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唐天赐只好拍了拍他的脸，唤道：“寒笙，你醒一醒，我是唐天赐，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千万不要睡着。” 唐天赐搜肠刮肚地说了一大堆话，寒笙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唐天赐，断断续续地说道：“唐小爷，你要小心，它……它来了。” 唐天赐凑近了才能听清楚寒笙的话，疑惑道：“它？它是什么？” “它在通天客栈……咬死了好多人，又跑到甬道里来了。我一路追着它……到这里，想不到……连母虫都不是它的对手。它……咬死了母虫，又重伤了我。” 唐天赐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问道：“你说的它究竟是什么？” “它长着翅膀和獠牙，有一双像碗口那么大的红眼睛，它长得很像蝙蝠，又好像不是，蝙蝠不可能那么大。” 唐天赐觉得有点头疼，不知道他们追踪的怪物和寒笙碰到的怪物是不是同一只。因为冷亦鸣和子书明月都没有看清怪物的模样，就只能笼统地叫它怪物。这个名字听着并无多大的感觉，但如果寒笙说的就是他们要找的怪物的话，这模样也太恐怖了一点。 唐天赐只觉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开始担心他们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自从第一次见到沙虫，他的世界观已经被刷新了。原先他以为这种体型巨大的生物，只存在于远古时期和神话传说之中，但现实让他看清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而这只怪物，竟然比母虫还厉害，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认知范围。 这时，子书明月等人也赶到了此处。秦绾绾和三宝都认得寒笙，蓦地看见他这幅模样，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唐天赐看到他们，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大小姐，快把麒麟心果给我，现在大概只有麒麟心果能救他了。” 子书明月切了一片麒麟心果给唐天赐，唐天赐将果肉塞到寒笙嘴里，可他似乎已经无法吞咽。秦绾绾帮他按压了一会儿咽部，才勉强吞咽下去。不过，众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寒笙恢复过来。子书明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无奈道：“太晚了，他大概已经受伤好几天了，全身器官都已衰竭，麒麟心果再厉害，也不是能起死回生的仙药。” 寒笙勉强扯起一抹笑容，说道：“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不那么疼了。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好，我本以为我会一个人死在这里。”寒笙见大家沉默不语，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又道，“你们和我说说话吧，已经好几天没人和我说话了。”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问道：“寒笙，刚才你可有看见一个戴着青铜鬼面的人经过？” “青铜鬼面的人……没有，这几天只有我自己在这里。” 唐天赐心想难道是自己追得太急，错过了途中的岔道？应该不会啊，就算是自己头脑发昏，不小心错过了，大小姐和三宝他们可是清醒的，总该能看到吧？ 寒笙又道：“唐小爷，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吧，它说不定还会回来。” 唐天赐知道以寒笙现在的伤势，如果贸然移动的话，只会加速他的死亡，便道：“那怪物抢走了天枢重器，就算它不回来，我们也是要去找它的。” 寒笙的眼里忽然一亮：“天枢重器……原来又是天枢重器，师父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秦绾绾见寒笙似乎知道一些天枢重器的情况，问道：“寒笙，你师父说了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寒笙道：“抱歉，我答应过师父，永远不会把这些秘密告诉别人。不过，我的衣袋里有一卷地图，你们跟着地图去找我师兄沐茄，他会帮你们的。只要怪物不离开大漠，师兄就有办法找到。” 第五十五章 笑脸蝙蝠（上） 唐天赐从寒笙的衣袋里摸出一卷地图，打开一看，竟然又是一张人皮地图，而且是一张西域地下甬道分布图。这张人皮地图非常大，中间有细微的衔接痕迹，应是由两张完整的人皮拼接在一起制成的。 唐天赐还是第一次触摸到人皮地图，只觉得手感比想象中还要光滑细腻，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想怎么通天客栈的人都有剥人皮的嗜好。 子书明月等人也凑了过去，只见地图上画了中国和周边几个国家的轮廓，没有详细地划分省份城市。但看甬道的覆盖面积，估计囊括了新疆、青海、甘肃和西藏的部分地区，并且延伸到了国外。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面，纵横交错的甬道，少说也有上万条。 众人看着这幅地图，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能在这里遇到寒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否则接下来他们会寸步难行。不用说那些恐怖的沙虫，光是迷宫般的甬道就能让他们绕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麒麟心果的药效很快就散去了，寒笙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起来，子书明月给寒笙喂了一些止痛药，希望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要那么痛苦。 寒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翠绿的圆玉，抬手示意唐天赐把地图拿过来，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地点，用微弱的声音道：“这是我们的位置，‘沙’字代表沙虫的聚居地，蓝点……蓝点是沐茄师兄的住处，你们务必找到他，把圆玉信物……交给他。不能……让他知道……地图的存在。” 唐天赐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让沐茄知道地图的存在？莫非这地图是有违门规的东西？还是说这份地图是师徒相传的宝贝，寒笙口中的那位师父没有把宝贝传给沐茄，反而传给了身为师弟的寒笙。寒笙怕沐茄不高兴，才不让他们把地图事情告诉沐茄？ 不过，眼下唐天赐已经没有时间深究这些事情，只得承诺道：“你放心，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信物带给沐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寒笙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唐天赐将他的身体放平，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寒笙兄弟，你安息吧，真可惜没能向你讨教几招驯虫之法。” 安置好寒笙之后，子书明月把一颗清心丸递给唐天赐，说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先把这个吃了吧。你刚才发了疯似的去追鬼面人，怎么拦也拦不住，跟詹姆斯和我的情况很像。” 唐天赐晃了晃脑袋，发现那种似梦似醒的感觉还未散去，便接过清心丸吞了下去。 子书明月道：“我怀疑那堆骸骨上有神经毒素，被我们吸入之后，就产生了眩晕、烦躁、冲动的感觉，甚至幻觉……而且这些幻觉，还是由我们心里最害怕的记忆所幻化而成。” 唐天赐看了看秦绾绾、三宝和三名亲兵，他们虽然也伤得不轻，但意志还是很清醒的，完全没有被毒素入侵的迹象。“可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只有我们三个人中招了？” 子书明月道：“难道是因为我们三个人的体质比较弱？通常体质弱的人，会比体质强的人更容易生病中毒。” 秦绾绾道：“你们虽然会一点拳脚功夫，但毕竟不比我们这些当兵的，每天都要操练，体质弱一些也不奇怪。” 唐天赐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体质弱，不服气地瞥了一眼三宝道：“为什么三宝也没事？” 三宝认真道：“师兄你忘了，平时练功你总是偷懒，我可从没偷过懒。而且师父每次罚你倒挂的时候，都是我替你受罚。所以我体质比你强一点，也很正常。” 唐天赐赶紧咳嗽几声，示意三宝别再说了，然后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们先研究一下地图吧。地下甬道的情况这么复杂，走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围成一圈开始研究地图，发现地图上不仅画出了地下甬道的分布情况，也标出了地面上一些重要的地点。甬道路线一共用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标注，至于为什么要用七种颜色，他们暂时没弄明白。 沐茄的住处用蓝点标注，上面写着一个沐字。还有两个蓝点，一个写着通字，一个写着鬼字，可能指的是通天客栈和沙国鬼市。此外，地图上还有一些红点、黑点、骷髅、旗帜、红叉的标志，以及沙虫、蝎子、蜘蛛等生物标志，非常复杂。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张地图绝不是凭一人之力，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这一定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就连一直对中国人存有偏见的詹姆斯都忍不住感叹道：“哇，整个英格兰的交通路线图都没有这么复杂。”但他心里却在想，当年若能得到这张地图，就不会损失那么多人手了。 从地图上看，从目前所在的位置到沐茄的住处并不远，只需经过两个岔口、两次大拐弯就能到。只是在必经之路上有一个红叉标志，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如果要绕道而行的话，需要往西南进入西藏地界之后才能绕回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于是，众人还是决定试试画着红叉的甬道。 选定了路线之后，大家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吃了一些干粮补充体力，便又再次出发了。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就在他们即将放弃的时候，出现了寒笙这样一盏指路明灯，想来是天意要他们继续追查下去。 红叉在两个拐弯的中间，经过第一个大拐弯之后，原本寂静闷热的洞穴，渐渐变得阴风阵阵。火焰明明灭灭，照得墙壁两侧鬼影幢幢。经历过寒笙的死亡之后，唐天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努力活跃气氛了，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绾绾身后，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沐茄的住所。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谢蕴华脸上扑闪而过，他呸呸地吐了两口，只觉得有类似粪便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眼里嘴里。“什么东西，好臭啊。” 跟在他后面的詹姆斯看清了飞过去的是什么，说道：“别担心，是一只小蝙蝠而已。” 过了一会儿，谢蕴华发现前面的空间陡然变大，黑暗之中隐隐约约还立着一些笋柱状的东西，高矮不一。谢蕴华立刻停下脚步，汇报了这一情况。一行人如今对甬道里突然出现的大型洞穴都有心理阴影，不敢贸然前行。 三宝探出身子向洞穴望了一眼，抓住唐天赐的衣袖，害怕道：“师兄，你看见没有，那里好像有很多人啊？” 唐天赐拍了拍三宝的手，安慰道：“那不是人，倒像是石笋、石柱之类的玩意儿，和地下溶洞里的很像，但在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形成钟乳石的。” 第五十六章 笑脸蝙蝠（下） 听了谢蕴华的汇报，秦绾绾让大家慢慢地靠近洞穴，但暂时不要走进去。子书明月对蝎子仍然心有余悸，喃喃地说了一句：“希望别再遇到什么致命生物。” 但走在第二个的詹姆斯很快就发现，这个洞穴的顶部很高，上面有生物在飞来飞去，便拿火把照了照。他压低声音道：“哇，看来这是一个蝙蝠洞，整个顶部都停满了蝙蝠。” 唐天赐压低声音道：“不止是顶部，四周的墙面上也有。原来红叉是指蝙蝠聚居地，比想象中好一点。” “嗯，蝙蝠没蝎子那么可怕，只要我们不在它们进食的时间经过，应该没什么危险。我新发明了一个东西，刚好可以派上用场。”詹姆斯说着从他的百宝袋里掏出一个小仪器，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匣子，上面有一根天线。 詹姆斯把天线抽出来，解释道：“在长达千万年的时间里，蝙蝠进化出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导航系统，叫回声定位系统，也就是通过口腔将喉部产生的超声波发射出去，再利用折回的声音来定向。这个仪器叫蝙蝠探测器，它能将蝙蝠发出的超音波，转化成人耳能够听到的波段，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黑暗中确定蝙蝠的位置。” 詹姆斯调试了一下蝙蝠探测器，忽然，仪器发出了一阵咕哇咕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而且让人有一种不适感。“啊，一定是刚才逃跑的时候撞坏了，不过勉强还能用一下。好了，我们现在把火把熄灭了，蝙蝠洞里一定有可燃气体。我们悄悄地从蝙蝠稀少的地方走过去，尽量不要惊动它们。” 詹姆斯走在最前面，用仪器探测哪个方向咕哇咕哇的声音比较小，就朝哪个方向前进。“来跟着我，动作小一点，脚步轻一点，慢慢地，慢慢地从它们的领地穿过。” 一行人跟着詹姆斯在洞穴里静悄悄地行进，走近了之后才发现，那些石笋石柱其实应该叫沙笋沙柱，都是由沙土构成的。走着走着，唐天赐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沙笋，外面的沙土层剥落下来，露出一小节白森森的骨头，但分不清是人的骨头还是动物的骨头。 唐天赐心里一惊，但没敢出声。他向四周望了望，心想如果这些沙笋沙柱里面都是这玩意儿的话，这个蝙蝠洞恐怕比想象中要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直径三四百米的蝙蝠洞穴，才终于看到了尽头。詹姆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收起仪器。这时，走在最后面的赵敬忽然惨叫一声：“哎哟，我的屁股，有什么东西扎进我的屁股了！” 詹姆斯忙道：“嘘嘘，保持镇定，千万别惊动它们。” 赵敬也不想发出声音，只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下，就像被一支大号针筒扎进了屁股，又痛又酸，实在没法忍受。听了詹姆斯的话，他赶紧捂住嘴，希望刚才的叫声没有惊动这些黑暗使者。可是事与愿违，詹姆斯手里的仪器登时响声大作，咕哇咕哇的声音乱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奇怪的啸声。 唐天赐拿着手电筒往上一晃，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有一张巨大而漆黑的鬼脸，正在不足一尺的地方冲着自己发笑。而那咧开的大嘴前端就像一支大号的针筒，距离自己的眼睛不到一寸。只怕刚才他的头再往上抬一点点，就要被尖嘴刺瞎双眼。 唐天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向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三宝及时扶住了他。众人也纷纷往洞顶看去，当他们看清悬挂在顶上的蝙蝠的时候，只觉得大脑里所有的认知都被清空了，只剩下两个字——怪物！ 只见蝙蝠长着一张很宽的大嘴，嘴角几乎已经裂到眼角的下方，活像一只蝙蝠版的小丑。而蝙蝠的嘴尖已经进化成了一根长长的口器，看那口器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家伙绝不是吃素的。但它们偏偏又和普通的食肉蝙蝠、吸血蝙蝠不一样，因为不管是什么种类的蝙蝠，长的都是开合的嘴巴，而不是这样专为吸血而进化出的口器。 秦绾绾看见那针筒般的口器，立刻想起了夜宿沙国客栈的时候，那名张伙计恐怖而诡异的死法。张伙计的头颅上被刺出了一个大洞，脑浆都已被吸干。在看到这种怪异的蝙蝠之前，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生物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初次听见咕哇咕哇的声音里夹杂的几声啸声，詹姆斯还有点不敢相信：“咦，这个声音是……”但当啸声断断续续传来的时候，詹姆斯的脸色变得惨白，喊道，“不好，这是它们的进食信号，我们得快点离开，别回头看！” 赵敬的屁股被蝙蝠嘴一刺，出现了一个手指般又大又深的伤口，登时血流如注。飘散的血分子刺激着蝙蝠敏感的神经，它们扑闪着翅膀，争先恐后地朝这群如惊弓之鸟般的人涌来。很快，赵敬就感到第二支针筒扎进了自己的背部，他本能地往背后一摸，手又被另一支针筒扎穿。接着是第四支，第五支……一时间，仿佛有不计其数的针筒，同时扎进了他的身体，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跑在前面的赵云听见弟弟的惨叫声，忍不住回过头来查看他的情况，却刚好看见极其血腥的一幕：一只接一只的蝙蝠飞到赵敬身上，毫不客气地将针筒刺入他的身体，发出啵啵啵的声音。很快，赵敬整个人就被深棕色的蝙蝠裹住，只剩下一个人形轮廓，凄惨的叫声渐渐变成了沉闷的呜咽。 “弟弟！”赵云大呼一声，想跑回去营救赵敬，却被唐天赐一把拉住。唐天赐道：“别去，来不及了！”说着便和三宝一起把赵云拖走。赵云看见赵敬整个人就像被丢进王水池一样，血肉都被融化了，由蝙蝠勾勒出的人形慢慢萎缩坍塌，最后只剩下一具站立的骷髅。骷髅的嘴张得老大，两个血淋淋的眼眶瞪着逃跑的队友，似乎在怨恨他们为什么抛下自己。 看到这人间地狱般的惨象，赵云被吓得手脚瘫软，任由唐天赐和三宝拖走。 蝙蝠们吃掉了赵敬之后，便尖叫着朝赵云冲来。唐天赐吼道：“火油罐呢？把你的火油罐拿出来，其他人往前跑，别回头！” 三宝把自己的备用火油罐拿了出来，唐天赐将火油罐扔向空中，一脚踢入蝙蝠群里，然后朝火油罐的方向开了三枪。火油罐被点燃，周围的蝙蝠立刻烧成了一团团火球。 密集的蝙蝠群就像一条被点燃的火线，一只接着一只燃烧起来，最终烧到了蝙蝠洞中。由于洞中积满了可燃气体，一碰到明火，便发生了连环爆炸。唐天赐只来得及喊一声“快趴下”，就被冲击波击飞出去，一头撞在墙壁上，登时不省人事。 第五十五章 笑脸蝙蝠（上） 唐天赐从寒笙的衣袋里摸出一卷地图，打开一看，竟然又是一张人皮地图，而且是一张西域地下甬道分布图。这张人皮地图非常大，中间有细微的衔接痕迹，应是由两张完整的人皮拼接在一起制成的。 唐天赐还是第一次触摸到人皮地图，只觉得手感比想象中还要光滑细腻，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想怎么通天客栈的人都有剥人皮的嗜好。 子书明月等人也凑了过去，只见地图上画了中国和周边几个国家的轮廓，没有详细地划分省份城市。但看甬道的覆盖面积，估计囊括了新疆、青海、甘肃和西藏的部分地区，并且延伸到了国外。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面，纵横交错的甬道，少说也有上万条。 众人看着这幅地图，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能在这里遇到寒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否则接下来他们会寸步难行。不用说那些恐怖的沙虫，光是迷宫般的甬道就能让他们绕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麒麟心果的药效很快就散去了，寒笙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起来，子书明月给寒笙喂了一些止痛药，希望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要那么痛苦。 寒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翠绿的圆玉，抬手示意唐天赐把地图拿过来，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地点，用微弱的声音道：“这是我们的位置，‘沙’字代表沙虫的聚居地，蓝点……蓝点是沐茄师兄的住处，你们务必找到他，把圆玉信物……交给他。不能……让他知道……地图的存在。” 唐天赐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让沐茄知道地图的存在？莫非这地图是有违门规的东西？还是说这份地图是师徒相传的宝贝，寒笙口中的那位师父没有把宝贝传给沐茄，反而传给了身为师弟的寒笙。寒笙怕沐茄不高兴，才不让他们把地图事情告诉沐茄？ 不过，眼下唐天赐已经没有时间深究这些事情，只得承诺道：“你放心，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信物带给沐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寒笙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唐天赐将他的身体放平，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寒笙兄弟，你安息吧，真可惜没能向你讨教几招驯虫之法。” 安置好寒笙之后，子书明月把一颗清心丸递给唐天赐，说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先把这个吃了吧。你刚才发了疯似的去追鬼面人，怎么拦也拦不住，跟詹姆斯和我的情况很像。” 唐天赐晃了晃脑袋，发现那种似梦似醒的感觉还未散去，便接过清心丸吞了下去。 子书明月道：“我怀疑那堆骸骨上有神经毒素，被我们吸入之后，就产生了眩晕、烦躁、冲动的感觉，甚至幻觉……而且这些幻觉，还是由我们心里最害怕的记忆所幻化而成。” 唐天赐看了看秦绾绾、三宝和三名亲兵，他们虽然也伤得不轻，但意志还是很清醒的，完全没有被毒素入侵的迹象。“可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只有我们三个人中招了？” 子书明月道：“难道是因为我们三个人的体质比较弱？通常体质弱的人，会比体质强的人更容易生病中毒。” 秦绾绾道：“你们虽然会一点拳脚功夫，但毕竟不比我们这些当兵的，每天都要操练，体质弱一些也不奇怪。” 唐天赐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体质弱，不服气地瞥了一眼三宝道：“为什么三宝也没事？” 三宝认真道：“师兄你忘了，平时练功你总是偷懒，我可从没偷过懒。而且师父每次罚你倒挂的时候，都是我替你受罚。所以我体质比你强一点，也很正常。” 唐天赐赶紧咳嗽几声，示意三宝别再说了，然后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们先研究一下地图吧。地下甬道的情况这么复杂，走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围成一圈开始研究地图，发现地图上不仅画出了地下甬道的分布情况，也标出了地面上一些重要的地点。甬道路线一共用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标注，至于为什么要用七种颜色，他们暂时没弄明白。 沐茄的住处用蓝点标注，上面写着一个沐字。还有两个蓝点，一个写着通字，一个写着鬼字，可能指的是通天客栈和沙国鬼市。此外，地图上还有一些红点、黑点、骷髅、旗帜、红叉的标志，以及沙虫、蝎子、蜘蛛等生物标志，非常复杂。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张地图绝不是凭一人之力，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这一定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就连一直对中国人存有偏见的詹姆斯都忍不住感叹道：“哇，整个英格兰的交通路线图都没有这么复杂。”但他心里却在想，当年若能得到这张地图，就不会损失那么多人手了。 从地图上看，从目前所在的位置到沐茄的住处并不远，只需经过两个岔口、两次大拐弯就能到。只是在必经之路上有一个红叉标志，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如果要绕道而行的话，需要往西南进入西藏地界之后才能绕回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于是，众人还是决定试试画着红叉的甬道。 选定了路线之后，大家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吃了一些干粮补充体力，便又再次出发了。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就在他们即将放弃的时候，出现了寒笙这样一盏指路明灯，想来是天意要他们继续追查下去。 红叉在两个拐弯的中间，经过第一个大拐弯之后，原本寂静闷热的洞穴，渐渐变得阴风阵阵。火焰明明灭灭，照得墙壁两侧鬼影幢幢。经历过寒笙的死亡之后，唐天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努力活跃气氛了，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绾绾身后，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沐茄的住所。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谢蕴华脸上扑闪而过，他呸呸地吐了两口，只觉得有类似粪便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眼里嘴里。“什么东西，好臭啊。” 跟在他后面的詹姆斯看清了飞过去的是什么，说道：“别担心，是一只小蝙蝠而已。” 过了一会儿，谢蕴华发现前面的空间陡然变大，黑暗之中隐隐约约还立着一些笋柱状的东西，高矮不一。谢蕴华立刻停下脚步，汇报了这一情况。一行人如今对甬道里突然出现的大型洞穴都有心理阴影，不敢贸然前行。 三宝探出身子向洞穴望了一眼，抓住唐天赐的衣袖，害怕道：“师兄，你看见没有，那里好像有很多人啊？” 唐天赐拍了拍三宝的手，安慰道：“那不是人，倒像是石笋、石柱之类的玩意儿，和地下溶洞里的很像，但在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形成钟乳石的。” 第五十七章 沐茄师兄（上） 唐天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叫玲珑镇的地方，阿爹、阿娘、姐姐、弟弟都还在，一家人仍然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他和弟弟在山间玩耍，回去的时候，阿娘已经做了一桌的好菜在等他们。唐天赐看见了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肉，抓起筷子挑了一块一分肥三分瘦的肉，正要一口咬下去，红烧肉却忽然不见了，他一下子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从梦中惊醒。 唐天赐明月和三宝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赶紧把口水收起来。唐天赐坐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们正在一个小小的石洞里，除了子书明月和三宝之外，其他人都在闭目养神。赵云则抱着一只包坐在一旁发呆，想来还没有从失去弟弟的痛苦之中走出来。 子书明月原本是一个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人，此刻却是一副灰头土脸，神情疲惫的模样。三宝则活像个小叫花子，或许连叫花子都穿得比他好。唐天赐看见他们两人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模样绝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秦绾绾等人也醒了过来，但因为太过劳累，加上刚刚经历队友的死亡，都不想开口说话。失去了赵敬，队伍就如同失去了一条手臂。赵氏兄弟背包里的物资最多最重，如今赵敬背着的那一部分，也随着他的死亡而留在了蝙蝠洞里。 子书明月见大家都已经醒了，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们现在的水粮已经所剩无几，也没有备用火油了，必须要尽快找到沐茄的住处。” 唐天赐把人皮地图拿出来摊在地上：“根据地图来看，前面的路上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秦副官，我想我们可以加快速度。” 秦绾绾估计了一下剩下的路程，说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们身体吃得消，我可以在一天之内带你们到达目的地。当然，前提是路上不再出什么意外。” 短暂的休息并不能根除身体的疲劳，但大家都觉得越早离开甬道越好，以免再节外生枝。秦绾绾便亲自带领队伍往沐茄的住处赶去，越靠近地图上所标注的蓝点处，甬道的坡度越陡。抵达蓝点之后，众人发现甬道出现了一个出口，阳光从上面照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光圈。 唐天赐按耐不住欣喜，迫不及待地跑到光圈底下，感受久违的阳光的温暖：“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秦绾绾道：“这个高度，我们搭人塔就可以上去。” 于是，谢蕴华和唐天赐作为塔基，把其他人一个个送上地面，最后用绳子把他们两个拉了上去。 在狭窄逼仄的甬道里进行了两天后，一行人终于回到地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纯净湛蓝的天空，上面飘着几朵几乎静止的白云。四周是一整片的大草原，点缀着一群群肥硕的牛羊，正在悠闲地散步吃草，正合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 众人一出甬道，纷纷发出了发泄一般的呼喊，然后在草地上一滚，呈大字型躺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只觉得人间最惬意之事莫过于此。 虽然地图上没有标明，但根据地理位置来看，这里应该是在祁连山脉范围内。 躺着躺着，唐天赐忽然想到，既然这里有牛群羊群，那么人应该就在附近吧。他坐起来往四周望了望，果然，在羊群边上坐着一个身穿浅粉色裙子的女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们，他们刚才的丑态想必被女孩尽收眼底。 唐天赐拍了一下三宝的屁股：“快起来了，起来了，有人看着我们呢！” 女孩的额头上戴着一串石榴籽般的红玛瑙头饰，双手上各套着一个银手环，模样长得清秀可人。众人一起身，那个女孩也跟着起身，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子书明月让大家把枪支武器都收起来，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你好，请问你认识沐茄先生吗？” 女孩看到一大群人向她走来，显得有点慌乱：“认识啊，你们是什么人，找沐茄有事吗？” 子书明月朝女孩伸出手：“我叫子书明月，是沐茄先生的师弟寒笙介绍我们来这里的，我们有事想请先生帮忙。”说着把寒笙的圆玉信物交给女孩。 女孩子看到圆玉，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她还是仔细将圆玉检查了一番，才道：“哦，原来是寒笙的朋友，你们跟我来吧，已经有好久没有客人来访了呢。” 女孩带着大家翻过一个矮坡，矮坡的那一头出现了两间小木屋，走到木屋门口，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臭婆娘，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把陌生人带来。” 女孩慌乱地解释道：“他们是寒笙的朋友。” “寒笙？那小子已经做了杜万年的走狗，他的朋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说话的那个人是不是沐茄，如果是的话，他和寒笙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这下事情就难办了。子书明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明来意，只听屋里的人道：“你们是从通天客栈来的？” 唐天赐听出沐茄似乎对通天客栈有偏见，忙道：“不是，我们是从地下甬道上来的。” “哦，那你们进来吧，把鞋底的泥清理干净，别弄脏了我的屋子。” 女孩走到田边，摘了一把花草叶子，开始擦拭鞋底的泥沙。碍于屋主人的要求，一行人只能学着女孩的样子，摘了草花叶子，在田边清理起鞋底的泥沙，场面颇有些滑稽。 唐天赐悄悄问女孩道：“刚才说话的人是沐茄先生吗？” “是啊，他很爱干净，所以请你们不要见怪。” “小意思。不过，听沐茄先生的口气，是不是和寒笙关系不太好？” 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唐天赐摸摸下巴，心想寒笙那么热情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会有一个脾气如此古怪的师兄。这时，屋里的沐茄又不耐烦道：“你们动作怎么那么慢，再不进来我要歇下了。” 于是，一行人便在女孩的带领下，排着队伍谨慎地走进屋子。当他们看到沐茄的真容的时候，都傻眼了。想不到寒笙长得眉清目秀，沐茄却长得五官朝天，其丑无比。而且他坐在一辆木轮椅上，似乎是半身不遂。一双眼睛生着罕见的重瞳，却黯淡无光，看人的时候十分费力。 过了好一会儿，沐茄才分辨出来的有几个人，不高兴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们都是寒笙的朋友？寒笙那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会结交。” 第五十八章 沐茄师兄（下） 众人一听，虽然觉得不太舒服，但因为有求于人，也不好把氛围闹僵，只好尴尬地笑笑。这时，女孩把寒笙的圆玉递给沐茄，沐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圆玉，问道：“那小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这里，难道他已经……” 唐天赐满怀歉意道：“我们遇到寒笙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我们实在是……回天乏术。” 沐茄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之色，但又很快恢复了漠然的神情，说道：“生生死死，皆有定数，随他去吧。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你们说话了，你们出去吧。还有你，臭婆娘，以后看到这么多人一起来的，直接让他们走就是了，不要来烦我。” 女孩默默地捏着裙子，低头道：“我知道了。” 唐天赐道：“沐茄先生，你就别责怪妹妹了，是我们请求她带我们进来的。” 沐茄眯着眼睛打量了唐天赐一番，骂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臭婆娘就应该对她凶一点，不然很容易蹬鼻子上脸。” “你……”秦绾绾忍不住想要和沐茄理论，被唐天赐及时拦了下来。秦绾绾站到了一边，努力让自己忽略沐茄，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这个丑陋的瘸子动手。 不过，沐茄并不知道秦绾绾心里所想，看见几个大男人都对她十分客气，甚至有些怕她，又道：“臭婆娘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有臭婆娘跟着男人在外面到处乱跑的。” 这下连子书明月也忍不住了，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子书明月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最看不惯男人把女人当成附属品，随意地使唤谩骂。要不是唐天赐拼命把她拉开，估计这会儿沐茄脑袋上已经多了几个洞。 唐天赐知道江湖中有很多身怀绝技的人，脾气都十分古怪，沐茄此人既然是寒笙的师兄，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向沐茄鞠了一躬，说道：“沐茄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如有不敬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沐茄往轮椅里一躺，说道：“算你小子识相，那你说来听听，想让我帮什么忙？” 唐天赐道：“我们在寻找一样东西，叫天枢重器。天枢重器因为一次意外，被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叼走了。奇怪的是，那只怪物不是天上飞来的，而是从沙虫的甬道里钻出来的，所以我们顺着甬道一路追了过来，但在半路失去了怪物的行踪。我们偶然碰见了寒笙，他便让我们前来向您寻求帮助。他说，只要怪物还在西域大漠，您就一定有办法找到。” “唔，又是天枢重器……”沐茄两道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可是个不祥之物啊，凡是前来西域寻找它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众人面面相觑，子书明月更是被沐茄的话弄得心里一惊，问道：“来寻找天枢重器的人，有很多吗？” 沐茄点点头道：“古往今来，不计其数。” 沐茄忽然注意到了队伍里的子书明月，黯淡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说道：“唔，小姑娘，你走近一点让我瞧瞧。” 唐天赐等人一听，都不乐意了，心想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不会是想吃子书明月的豆腐吧。子书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沐茄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立马废了他的手脚。 沐茄凑到子书明月面前，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起来。子书明月觉得很不自在，但碍于沐茄没有实质性的非礼行为，她也不好直接发飙。 沐茄足足看了半盏茶的工夫，看得子书明月都有点心里发毛了，才沉声道：“唔，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你可认识一个叫子书骄阳的人？” 沐茄的话让子书明月无比惊讶，她没想到沐茄这么一个行为怪异的人，竟然会是哥哥的朋友，说道：“他是我哥哥，你最近见过他吗？” “三年前见过，但他只在这里留宿了一晚就走了。” 子书明月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下子跌落谷底：“走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只是说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不分昏晨，无有阴阳，烛龙衔火精以照之。” “不分昏晨，无有阴阳，烛龙衔火精以照之……什么意思？”最后一句却是问唐天赐的。 唐天赐摸了摸下巴道：“不分昏晨，应该是说那个地方没有早晨和黄昏之分，也就是没有昼夜之分。无有阴阳……阴阳二字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可以指代天地、上下、生死、男女、冷热、寒暑、昼夜等等，概括起来说，是指万事万物对立而又统一的两面。在这段话中，可能是指寒暑，但我也只是猜测，没多大把握。” 子书明月已经被唐天赐绕得有点头晕：“那烛龙、火精又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烛龙也叫烛九阴，《山海经》中有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之下。简单地说，烛龙长着人面蛇身，是掌管昼夜和四季的时间之神。” “小兄弟学问不错，但是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能想象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地方吗，没有昼夜和四季，时间之神长久地守护着那里？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地方，所以这句话一定另有指代。” 子书明月觉得沐茄的话不完全正确，所谓的时间之神自然是虚构的，但没有昼夜和四季的地方的确是存在的，那就是极南和极北之地。在极圈以内的地区，一年里面会有一个时期全天都是白昼或者黑夜，越靠近南北极点，极昼或极夜的现象持续时间越长。但是，始皇秘藏不可能会在中国以外的地方，那么这些意象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子书明月正想询问沐茄，不料沐茄挥了挥手道：“好了，我今天乏了，不想跟你们说话，你们都出去吧。” 子书明月道：“可是，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先生。” 沐茄朝女孩示意了一下：“明天再说吧，你把他们带出去吧。” 女孩看了看沐茄，又看了看子书明月，觉得有些为难。沐茄立刻生气道：“臭婆娘，你没听见我的话吗？一天不骂你，就不痛快是吧！” 女孩只好对子书明月等人道：“对不起，你们还是跟我出去吧。” 一行人都觉得气愤不已，但又不好让女孩为难，只好先退出屋子。秦绾绾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沐茄手上，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羞红了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答道：“你们误会了，我叫岚岚，是沐茄的妻子。” 第五十九章 阴阳紫珏（上） “什么？”听见岚岚说自己是沐茄的妻子，队伍里一众男性都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姑娘莫不是眼神不好，或者身体有什么毛病，嫁不出去，才嫁给沐茄的。要不然以她的姿色，怎么会看上沐茄这样的歪瓜裂枣呢？ 不过交谈之后，众人很失望地发现，岚岚眼神很好，身体也没毛病，嫁给沐茄单纯是因为喜欢，而且这份喜欢里面似乎还有几分崇拜之情。 岚岚见大家对沐茄的印象很不好，解释道：“沐茄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脾气怪了一点。他骂我，也只是为了保护我。” 唐天赐和三宝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完了，这姑娘彻底没救了。也不知道沐茄给她下了什么药，让她这朵鲜花死心塌地地插在牛粪上。 这时，岚岚注意到了三宝红肿的鼻子，凑到他面前看了看，说道：“你一定是被绿蝎子蜇伤了吧？” 三宝从来没有被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脸一下子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绿蝎子是沙虫的食物，甬道里的绿蝎子是我养的。不小心被它们蜇伤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的红肿。而且，一般的药物无法根除蝎子毒，时间一长，伤口就会留下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 三宝急道：“啊，那怎么办，我岂不是要破相了？” 岚岚捧起三宝的脸，检查了一下：“放心，你的伤还有救，也许再晚两天就没救了，你很幸运。” 三宝的脸又红了一圈，简直比鼻子上的伤还要红。“那、那、那你帮我治伤吧，我还没娶亲呢，可不想现在就破相。” 子书明月道：“我们都被蝎子蜇伤了，要辛苦你帮我们大家都医治一下。” “唔，这么多人，我要去多采一些草药。你跟我一起来吧，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 岚岚递给三宝两只篮子，自己也拎了两只，朝屋子后面的药田走去。三宝乐呵呵地跟在岚岚身后，就像个刚被赏了糖的小孩子。唐天赐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师弟从小和他姐姐失散了，所以看谁都像他姐姐。” 药田被分成了好几片，东南角的那一片种着一种开浅绿色小花的草药。岚岚带着三宝走到药田里，蹲下身子，捏着一枝草药一折一扯，就把草药整枝摘了下来。岚岚的手法非常熟练，不一会儿就采了一大把，她示意三宝一起采。三宝也学着她的手法，一捏一折一扯，不料草药比想象中还要有韧性，竟然扯了两次没扯下来，不由得脸上发窘。 岚岚看见他的模样，浅浅一笑，也不多说话，让他自己去摸索。试着几次后，三宝便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很快就和岚岚采得一样快一样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采了满满四大篮草药。岚岚从屋子里取出两只大口青花瓷薄瓶，把草药放进滚槽里碾碎，然后装进瓶子里，让三宝拿回去给大家敷上。三宝抓了一点敷在鼻子上，只觉得有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直渗入皮肤，缓解了蝎毒带来的烧灼感和麻木感，心想这草药还真管用，便飞也似的把草药送回去给大家用。 敷了草药之后，大家的伤势都得到了缓解。现在在大家心中，岚岚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仙女了，不但美丽善良，而且心灵手巧。就连唐天赐都忍不住感叹，娶老婆当娶这样的女孩，要不是岚岚已经嫁为人妻，而且对沐茄死心塌地，真想撮合一下她和三宝。 子书明月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甬道里那些蝙蝠也是你养的吗？” 说到蝙蝠的时候，岚岚一张俏脸微微发白，似乎有些害怕：“不是，那是更古老的大漠居民饲养的，饲养方法失传已久。我几年前下到甬道的时候，发现它们发生了变异，嘴角变得很宽，嘴尖变成了奇怪的针形，性情也越来越凶残嗜血。为了避免沙虫受到伤害，那些有蝙蝠生活的甬道已经被弃用了。” 唐天赐这才明白了地图上那些红叉的含义，红叉便是蝙蝠生活的区域，那些甬道已经无法通行。如果能早点知道，或许赵云就不会送命了。 岚岚得知子书明月是子书骄阳的妹妹之后，对她更有好感了，主动坐到她身边，说道：“小月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对了，我哥哥既然来过这里，你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讲给我听听？” 岚岚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三年前我进入甬道的时候，发现一只蝎子背上印了一个图案，沐茄教过我读书写字，所以我能认出那是一个阳字。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蝎子背上印字，就让那只蝎子带路去寻找那个印字的人。后来，我就在甬道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骄阳哥哥，把他救了回来。” 唐天赐不经意地瞥了詹姆斯一眼，心想这洋鬼子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那红字是一种求救信号。 子书明月又问：“那你还看见其他人了吗？” 岚岚摇摇头：“我找到骄阳哥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具骆驼尸骨，没有看到其他人。” 子书明月心里五味成杂，商队和哥哥一起到西域寻宝，最后只有哥哥一人活着出来。“沐茄先生说我哥哥在这里只停留了三天就走了，他不是伤得很严重吗，为什么那么快就能下地走动？” “我找到骄阳哥哥的时候，他的确伤得很重，但是他的自愈能力很强，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仅仅过了一夜就好了一大半了。连沐茄都很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强的自愈能力。” 子书明月吃了一惊，她从来不知道哥哥有这样的特异功能，但是这种特异功能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恐怕连现代科学都很难解释。子书明月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古怪，仿佛她也有特异功能一样。子书明月举了一下手臂，手臂上的伤口还鲜血淋淋的，意思是她没有特异功能。 唐天赐对子书明月的哥哥越来越感兴趣了，几乎快赶上子书明月本人了。他凑到岚岚身边问道：“那骄阳大哥在这里都做了一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过关于天枢重器的事情？” “我把骄阳哥哥救回来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和沐茄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但是沐茄还是第一次留人在房间里过夜。第二天，沐茄教了骄阳大哥一些御虫之术，他一边学习，一边疗伤，等到第四天就离开了。” “啊……看来我们还是只能找沐茄先生了解情况了。” 岚岚看到大家的表情有些失望，又道：“对了，骄阳哥哥离开之前还送了我一样东西。” 岚岚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石，递给子书明月，唐天赐一看见那块玉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激动地连声音都在颤抖：“啊，这个不是阴阳紫珏中的阳珏吗？天呐，这可是个宝贝，真正的无价之宝！”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不约而同道：“阴阳紫珏是什么东西？” 第六十章 阴阳紫珏（下） “传说中阴阳紫珏是秦始皇的陪葬之物，玉珏这种东西通常为环形，是古代一种比较常见的首饰，常常成双成对地出土于女子耳侧。众所周知，秦始皇一生都未立后，但却把阴阳紫珏作为陪葬品随自己下葬，说明阴阳紫珏在秦始皇的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子书明月看了看这块阳珏，发现阳珏的正面雕着一条飞龙，背面则刻着一行小字，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这字明显是后来刻上去的。 唐天赐继续道：“但是这对阴阳紫珏不知怎的落到了汉代淮南王刘安的手里，刘安将紫珏献给了汉武帝刘彻，汉武帝认为这是亡国之物，十分不详，又退还给了刘安。” 子书明月喃喃道：“想不到这一块小小的玉珏，还有这么多故事。” 秦绾绾却不太相信，睨了唐天赐一眼，说道：“唐天赐，我觉得你去当说书人的话，一定会很火的。我家大帅喜欢听书，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正经职业，不如去给我家大帅说书吧，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唐天赐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别人质疑自己的学识。“秦副官，我说的可都是有凭有据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回轻洲，我把原文出处都给你找出来。” 秦绾绾冷哼一声道：“谁要跟你回轻洲。” 子书明月一直觉得唐天赐和秦绾绾斗嘴十分有趣，换作平时她可能会煽风点火让他们再斗一会儿，自己就当免费看戏。但此时此刻，她一门心思都在寻找哥哥这件事情上面，便没有掺和，而是自言自语道：“但是这块阳珏怎么会到了哥哥手里？哥哥并没有收藏文物的习惯。” 唐天赐道：“万事万物皆有缘分，从古至今那么多人想要得到阴阳紫珏，却求而不得。骄阳大哥能得到，自然是因为和阴阳紫珏有缘分。不过，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既然阳珏被骄阳大哥拿到了，那么阴珏去了哪里？传说中阴阳紫珏是连在一起的，只有特殊的方法才能将它们分开。” “这么说来，阴阳紫珏倒和挽心扣有点相似。” “嗯，的确有点相似，但阴阳紫珏里面没有雌雄双虫，是制成紫珏的这种玉石本身非常特殊，从同一块玉石上分割出来的两部分，会相互吸引，就像磁铁一样。” 子书明月感叹道：“一个是生物原理，一个是物理原理，却殊途同归，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子书明月准备把阳珏还给岚岚，唐天赐却道：“岚岚姐，这块阳珏能不能借我们用几天？如果另一块阴珏也在骄阳大哥身上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利用阴阳紫珏的相互感应找到骄阳大哥。” 岚岚道：“当然可以，这块玉珏本来就是骄阳大哥的，现在给小月姐姐，也算是物归原主。” 子书明月听见岚岚要把玉珏还给自己，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这东西还是哥哥送的，不是她送的。她承诺道：“岚岚你放心，若我能找到哥哥，一定会亲自把玉珏还回来的。” 沐茄把大家都赶出门之后，再也没有接见他们。岚岚见他们身上不但有虫伤，还有刀伤、枪伤、烧伤等各种各样的伤口，便干脆帮他们彻底治疗了一番。 其中秦绾绾背上的伤最是触目惊心，因为血一直没有止住，整个后背都被血染红了，她却若无其事地跟大家坐在一起说话。而子书明月白白嫩嫩的大腿上多了好几个伤疤，岚岚便特地调制了一种能祛除伤疤的药水，帮她抹上。詹姆斯本来也想讨一点这种药水，被岚岚以“男人有伤疤才好看”为理由拒绝了。 入夜之后，大家发现岚岚和沐茄竟然是分房而睡，一点也不像一般夫妻的样子。岚岚自己却觉得这很正常，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唏嘘。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得以在岚岚的房间打个地铺睡觉，几个大男人只能在屋外躺成一排，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吹着冷风睡了一夜，没比在甬道中舒服多少。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子书明月从屋子里出来，发现他们歪七扭八地靠在一起取暖，那模样着实有几分可怜。 岚岚起得很早，在屋外架起了一口锅，给大家煮小米粥喝。然后打了一桶水到沐茄的房间里，帮他穿衣洗漱。沐茄依旧闭门谢客，一整个早上就待在屋子里研究《虫经要览》、《传师录》等二十多本古籍，编写一本大部头的《御虫广记》，为西域的虫师立传，将积累了千百年的御虫术分门别类地记录在册。 刚吃完早餐，岚岚便让唐天赐等人帮忙宰了一头羊，自己则去地窖取了一坛羊奶酒出来，开始张罗午餐。 沐茄一天只吃两顿饭，以保持头脑清醒。沐茄的时间很宝贵，因而洗衣做饭这些琐事，通常都是由岚岚来做。和这对夫妻相处越久，大家越为岚岚感到不值。他们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沐茄到底有哪一点好，能让岚岚这样无怨无悔地伺候他，还要时不时地挨一顿骂。 队伍里的几个大男人都产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抢着去割羊皮、剁羊肉、砍柴烧火的活儿，把能干的粗活重活都包了，弄得岚岚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不过，由于队伍里的人都生活在中原地区，对烤羊腿、炖羊肉的火候和味道把握不好，所以最后一步还是得岚岚来把握。 把一切都打点好之后，差不多已到了午饭时间。岚岚割了几块羊腿肉，倒了一杯羊奶酒给沐茄送进去。三宝和两个亲兵在外面吃得津津有味，看着近处田园人家的悠然，和远处天苍苍野茫茫的风景，都产生了一种乐不思蜀的错觉。 子书明月等四人心里还惦记着天枢重器的事，一顿饭吃得并不安心。岚岚以为是自己厨艺不好，客人们不爱吃她做的羊肉，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三宝见状，忽然觉得师兄他们有点不近人情，但他人微言轻，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坐到岚岚旁边，用他贫乏的词汇把岚岚的优点都夸了一遍。 到了下午，眼看沐茄仍然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秦绾绾忍不住道：“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了，如果他不愿意相见，我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唐天赐道：“既然寒笙说在大漠里没有沐茄先生找不到东西，我们还是耐心等等吧，如果沐茄先生愿意帮忙，一定能事半功倍。” 这时，岚岚从沐茄房间里走出来，高兴地对众人道：“沐茄说了，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进去问他。但他不喜欢人多，只能接见三个人，你们谁要进来呢？” 大家商量了一番，因为队伍可以大致分为三拨人，詹姆斯是跟着子书明月来的，三宝是跟着唐天赐来的，而亲兵是跟着秦绾绾来的，所以最后决定由子书明月、唐天赐和秦绾绾进去。 第六十一章 古老职业（上） 沐茄又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分辨来人，等他确认了三个人是谁之后，才开口道：“你们现在要寻找的，到底是骄阳兄弟，还是天枢重器？”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秦绾绾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说道：“沐茄先生，我来中国的最终目的是要找到哥哥。只要能找到哥哥，天枢重器在谁手里，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还请先生知无不言。” 沐茄点点头，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让他们三人先坐下。见沐茄忽然变得如此客气，三人都有点受宠若惊。 “唔，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想先从虫师这一古老职业说起。虫师，或者叫御虫师、驯虫师，是一种绵延了千年的古老职业。虫师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的先秦时代，是一种为战争而生的职业。由于虫师这一职业的隐秘性和特殊性，正史当中鲜有记载。如今流传下来的虫师历史典籍，都是由每一代虫师自行撰写，而这些典籍也得不到官方的保护。” 子书明月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职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职业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曾经接触过这个职业。 沐茄继续道：“我和骄阳兄弟的相遇，可以说是偶然，也可以说是必然。骄阳兄弟既然认为虫师和始皇秘藏有关系，他一定会来到中国寻找虫师。但至于他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寻找，就要看缘分了。” 唐天赐问道：“你是说虫师不止在西域有，在中国的东部、南部、北部也有？” “正是。虫师虽然发源于西域，但在漫长的社会变迁中，已经分散到了全国各地，而且因为各地的虫类大相径庭，逐渐发展出了许多有地域特色的分支。” 唐天赐从小就对这些隐秘的历史事件很感兴趣，他原本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此刻已经半倾着身子，不知不觉往沐茄身边靠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听他说下去。 “据说，虫师的祖师爷姓白，白家在先秦时代是一个显赫的家族。但是明朝之前关于虫师发展历史的典籍大部分在战火中遗失了，只留下一些断章残卷，所以我们并不确定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而明朝之后的虫师发展历史中，从未出现过厉害的白姓虫师。或许白姓家族和那些典籍一样，已经在战火中灰飞烟灭了。” 唐天赐问道：“那虫师和始皇秘藏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沐茄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在虫师的传承历史中，并未出现过和始皇秘藏有关的记载，我的师父和师祖，也从未提起过始皇秘藏、天枢重器之类的东西。或许始皇秘藏和虫师曾经有过联系，但这份联系已经随着白家的湮灭而断裂了。” 唐天赐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在中国浩瀚的历史长卷中，有无数的人物、故事、技艺、珍品、典籍都在朝代更替和纷飞战火中湮灭了。想要从失落的历史中找到蛛丝马迹，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需要做大量的考据。他虽然不确定子书明月的哥哥已经查到哪一步了，但可以确定他一定是考据方面的高手，并且学识十分渊博，否则不可能连虫师这么隐秘的职业都能知道。 子书明月说道：“如果不能查清虫师和始皇秘藏之间的联系的话，我们便无法猜测哥哥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骄阳兄弟刚醒来那会儿，自己也很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后来，他向我请教了几种御虫之术，查阅了一些虫师的历史典籍，离开的时候，似乎已经找到了行动的方向。我虽然不能直接回答你们骄阳兄弟去了哪里，但他一定是根据始皇秘藏和天枢重器的相关线索行动。如果你们说的怪物真的在甬道里出现过的话，我也许可以帮你们找到它。” 子书明月欣喜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先别急着谢我，我说的只是可能，要是找不到，也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你们把其他人也叫进来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牢记在心。” 等詹姆斯等人都进来之后，沐茄继续道：“在驯虫界有一个定律，体型越大的虫子，越容易驯服，体型越小的虫子，越难驯服。所以你别看沙虫体型巨大，生性残暴，破坏力强，但它们至少可以读懂人语。而一只蚂蚁，一条毛虫，是不可能读懂人语的，只能利用它们的本能加以驱使。” 詹姆斯听着沐茄的介绍，只觉得眼皮一直在跳，虫子本身就够可怕的了，竟然还有人以驯养虫子为职业。他皱着眉头，想悄悄退到门外。不料，他的小动作竟然被沐茄这个睁眼瞎发现了，沐茄道：“门边的那个小子，你想偷偷溜走吗？我现在说的可是重点中的重点，关系到你们能不能顺利找到那只怪物。” 子书明月解释道：“詹姆斯从小就怕虫子，所有和虫子有关的事都能引起他的不适，还请先生见谅。” “从小怕虫子？”沐茄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说道，“臭小子，你过来让我看看。” 沐茄抓着詹姆斯的手，从中指一路摸到肘关节处，摸得詹姆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沐茄说道：“唔，果然如此，我师父年轻的时候也碰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沐茄从袖子里取出一盒银针，将银针轻抚了一遍，然后从中挑选了一枚中等粗细的，冷不防地扎进詹姆斯的中指里。詹姆斯看见沐茄拿出银针，就心知不妙，但未曾想到他半个字都没说，也没有把银针消毒，就直接扎进了自己的肉里。 詹姆斯正想呼救，沐茄又把银针拔了出来，跟着一滴透明液体从詹姆斯的中指上渗了出来。沐茄重重捏了几下詹姆斯的手指，将透明液体又挤出来一些，等伤口流出了鲜血之后，说道：“好了，之后你每天都用银针放一次卵，一般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能痊愈，若还有怕虫的感觉，就再放两天。” 詹姆斯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你、你做了什么，放卵是什么意思？” “你的先祖里有人曾在虫师手下吃过亏，被种了畏石笼香的虫卵，家族后代的男性成员都会惧怕虫子。” 唐天赐习惯性地摸摸下巴道：“畏石笼香？好奇怪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虫子。” 沐茄道：“畏石笼香对生存环境要求非常苛刻，如今大概已经绝迹了，我也只在典籍上见过。” 唐天赐惊讶道：“怎么会绝迹呢，詹姆斯体内的这些虫卵不会孵化吗？” 詹姆斯瞪了唐天赐一眼，体内有虫卵就已经够让人恶心了，竟然还想它们孵化！ 沐浴无语地摇了摇头：“笨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畏石笼香对生存环境要求非常苛刻，而一般人的体内充满了各种废气废物，根本不适合孵化。所以畏石笼香只会以卵的形态活着，并且以卵生卵，遗传给下一代。不过这种体型极小的虫子，是两种职业的界线所在，所以伤你先祖的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职业的人。” 第六十二章 古老职业（下） 詹姆斯好奇道：“什么职业？” 沐茄没有回答詹姆斯的问题，自顾自道：“唔，扯远了，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子书明月道：“你说体型越大的虫子，越容易驯服，体型越小的虫子，越难驯服。” “嗯，对，驯服体型大的虫子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别看我和寒笙能驾驭沙虫，其实我们只能算是这个领域的入门级别。那些大虫师的能力，是你们这些门外汉无法想象的。至于驯养比蚂蚁还小的虫子，那就是另一种更可怕的职业了。” 唐天赐不由得眼皮一跳，比虫师更可怕的职业，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沐茄道：“好了，现在你们对虫师这一职业有了基本的了解，接下来我就可以教你们一些具体的御虫之术了。” “御虫之术？”詹姆斯觉得不太靠谱，又不太想和虫子过多得接触，郁闷道，“那得学到什么时候？” “哼，你还嫌麻烦啊，要不是看在骄阳兄弟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教你们。” 唐天赐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先生愿意教，我们自当好好学。” “你们的时间很值钱，我的时间也很值钱，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要是学不会，你们就离开吧。” 詹姆斯惊讶道：“一天时间怎么够用？” “要是一天都还学不会，你们笨死算了。那我也不用帮你们了，反正你们也会在半路被那些生物吃掉。” 子书明月示意詹姆斯先不要说话了，然后向沐茄赔不是道：“詹姆斯是英国人，不懂礼数，让先生见笑了。” “哼，说起来骄阳兄弟也是外国人，可比他懂礼数多了。我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要是你们信不过我，就另请高明吧。” 唐天赐捂住詹姆斯的嘴，点头哈腰道：“先生请继续说，不会有人打断你了。” 沐茄朝岚岚挥了一下手，岚岚便将沐茄推出屋子，往药田边上的一大片空地走去。沐茄道：“其实沙虫的祖先，体型比现在小得多。而且它们原本并不是生活在沙漠里，而是生活在战国时期的秦国和楚国地区。后来，虫师为了更好地训练沙虫，才把它们带到沙漠，它们才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唐天赐叹道：“虫师这一职业真是神奇，却不能见于正史，实在可惜！” 沐茄道：“那也没办法，虫师在战争年代作为秘密武器和暗杀部队而存在，见不得光。而到了和平年代，所谓鸟尽弓藏，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身边有这样危险的存在。在普通人眼里，虫师的能力犹如巫术，自然也不愿意接近。所以，古代的虫师通常都有双重身份，一个正常的社会身份，和一个隐藏身份……唔，我说了不要打断我，臭小子你听不懂人话吗？” 唐天赐忙道：“你请说，你请说。” 沐茄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们不要觉得驯养沙虫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其实人与虫打交道，比人与人打交道要简单得多，定下了契约之后，只要你的指令不出错，它们就不会出错。” 沐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根特制的骨笛，吹起了召唤沙虫的曲子，每条沙虫都有对应的召唤曲，这次吹的是一长，四短，四长，一共吹了三遍。 不一会儿，众人只觉得脚底的土地开始微微震动，震感自远方传来，越来越强烈。忽然，震感消失了，紧接着空地上的一处草堆动了动，从里面冒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这个脑袋比唐天赐等人见过的那两条沙虫要小得多，但对于没见过沙虫的子书明月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怪物，詹姆斯更是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小沙虫挥动触须将脑袋上的草扫了下去，然后伸出脖子，探到沐茄面前。沐茄介绍道：“这小家伙名叫龙九，今年一岁，是我至今养过的最聪明的沙虫，我先来问它几个问题。” 沐茄双手十指指尖碰在一起，搭成金字塔的模样，手掌击了一下。然后双手四指张开，拇指贴在一起，做飞鹰状，扇了两下翅膀。接着左手手心朝天，右手伸出两指，在左手上方转了一圈，右手中指再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龙九看完之后，仰天哇啦哇啦吼了一阵，沐茄侧耳倾听，然后对大家说道：“龙九说，它们曾在东南部多次见过一位长得像鸟的不速之客，它似乎在那一带安了家。” 唐天赐看着一人一虫毫无障碍地交流，激动得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道：“东南部，具体是在哪里呢？” 沐茄左手手心朝天，右手伸出两指，在左手上方转了三圈，最后右手中指又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龙九又哇啦哇啦吼了一阵，沐茄摇摇头道：“具体在哪里，它们也不知道。” “啊，东南部的范围那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 “放心，我可以教你们一些基本的御虫之术，让沙虫带你们到怪物曾经出没过的地方。至于能不能找见那只怪物，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唐天赐、秦绾绾和三宝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亲眼见过寒笙跳入母虫口中，将母虫当做车马的神奇技能，难道沐茄要教他们这个技能？ 正当众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什么是御虫之术的时候，沐茄却道：“好了，我有点乏了，要先午休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来见我。” 众人一阵暴汗，敢情这位沐茄先生就喜欢在关键时刻卖关子，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能显示出他高人一等。 沐茄在屋子里午睡，鼾声此起彼伏，唐天赐等人则在屋外焦急地等待，他们显然是没心情午休的。岚岚对此也感到很抱歉，只得准备了一些点心和羊奶酒安抚他们。但他们自然不会生岚岚的气，像岚岚这样的女孩即便做错了事，也没人舍得生她的气，何况她什么也没做错。 一个时辰之后，岚岚准时把沐茄推出了出来，大家跟着沐茄又来到药田边上的空地上。 沐茄取出骨笛吹起了召唤沙虫的曲子，这会儿吹的曲子很简单，只有一长一短两个音节，也吹了三遍。不一会儿，另一个较大的草堆里探出了一个脑袋，足足有龙九的两倍大。 相比龙九的狡黠聪明，这条沙虫显得有点呆头呆脑，左边的触须少了一片，看起来就像人秃了一块头发，颇有些滑稽。詹姆斯忍不住笑出了声，惹来沙虫一声咆哮。 沐茄还是像介绍老朋友一样把沙虫介绍了一遍：“这是龙二，是我的养的沙虫里面最年长稳重的一条。” 唐天赐奇怪道：“这是最年长的一条吗，怎么不叫龙大？” “本来是有一条龙大的，后来臭小子碰上了喜欢的姑娘，我就把它放生了。”沐茄欣慰的神情之中带着几分伤感，就像一位老父亲，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便要放手让他自己去成家立业一样。“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我就要教你们御虫之术。” 第六十三章 残缺典籍（上） 沐茄让龙二张开嘴巴，然后对大家说道：“好了，沙虫就是大漠里最快的马，到时候你们就坐在沙虫嘴里驾驭它们。” 子书明月没见过寒笙御虫的情景，疑惑道：“可是坐在沙虫嘴里，它不会把人吞下去吗？” “当然不会。”沐茄指了一下唐天赐，说道，“臭小子，你去龙二嘴里看看就明白了。” “我？”唐天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下没反应过来，问话的不是子书明月吗，怎么忽然扯上自己了？ 沐茄不耐烦道：“就是你，还愣着干嘛，难道要人家姑娘做这些事？” 唐天赐无语地看着沐茄，心想你不是总觉得女人低人一等吗，怎么这会儿开始怜香惜玉了？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詹姆斯，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人群后面去了，朝自己耸了耸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子书明月心下好笑，表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朝唐天赐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去吧，我看好你。” 现在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唐天赐也不好意思说不去。但一想起沙虫那满嘴钢钉一样的牙齿，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心道龙二啊龙二，既然沐茄都夸你稳重，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唐天赐双臂环抱住自己，一咬牙，跃入了龙二口中。看着那一簇簇匕首一样的牙齿从眼前擦过，唐天赐只觉得一颗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上。不过，他很快就停止了下坠，脚底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在有节奏地律动着。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条由无数的小舌头组成的大舌头，颜色呈现出婴儿皮肤般的粉色。 唐天赐觉得有点恶心，但又很好奇，忍不住多踩了两脚，不料龙二受到刺激，忽然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律动的幅度陡然增大。唐天赐一下没稳住，仰面跌了一跤，差点滚进龙二的胃里。情急之下，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抓到了一个牛皮袋子似的东西。 这时，沐茄的声音传了进来：“臭小子，你跳错地方啦，要跳到龙二的口袋里。” 唐天赐抬头一看，龙二的咽喉处果然有一个口袋，自己正抓在口袋的边缘。他在舌头上一蹬，翻身跳进口袋里。他发现这口袋就像是袋鼠妈妈装小袋鼠的袋子，坐在里面十分舒服，也没有恶心的粘液。 沐茄观察着龙二的反应，确定唐天赐已经进入口袋之后，又问道：“臭小子，你坐稳了吗？” “坐稳了！” “好，你看到身后那个凸起的肉球了吗？我让龙二在甬道里爬个几公里，你感受一下，如果感觉不舒服的话，你就抓那个肉球，龙二就会停下来。你休息好了，再抓一下肉球，龙二就会重新出发，明白了吗？” “明白了！” 唐天赐话音刚落，就感到身体忽然一沉，接着整个人由坐变成了趴，然后飞快地移动起来。唐天赐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脚撑在口袋上，让自己的胸口离开口袋，否则会呼吸困难。不一会儿，他忽然又由趴变成了坐，接着身子猛得往上一升，沙虫的嘴巴一张，一股夹着沙土的空气被吸了进来。 唐天赐觉得有点头晕，跟很久之前第一次坐车时的感觉很像，便抓了一下肉球。龙二大约又爬行了五六百米，才停下来。唐天赐不由得感慨，这刹车距离可够长的，真正上路的时候还得留出一段安全距离，否则容易发生事故。 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唐天赐又抓了一下肉球，龙二便重新出发了。唐天赐能感觉到龙二爬行的这条路是圆弧形的，过了一会儿，龙二便钻出地面，停了下来。唐天赐从龙二的嘴里跳了出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点。 三宝跑过来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里面很安全，只是不习惯的话会有点头晕。但是，这就是御虫之术吗，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多了。” 沐茄对唐天赐的话很不以为然：“你现在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你要知道虫师将这些沙虫驯服，研究出相应的指令，并让沙虫读懂指令，可是花了上千年的时间。而且，你们并没有和虫族立下契约，所以沙虫现在执行的是我的指令，而不是你的指令。等沙虫把你们送到目的地之后，就会自行回来，你们也无法再次驾驭它们。” “啊？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一次性工具啊。” 沐茄理所当然道：“御虫之术本来就是师徒相传，你们又不是我的徒弟，我为什么要把精髓教给你们？” 子书明月道：“只要能安全到达目的地就好了，其他的我们自然不敢再有奢求。” “好了，剩下的时间，你们每个人都练习几次，明天天一亮，你们就离开吧。” 沐茄先行回房休息，岚岚陪着大家练习了一个下午。过程还算顺利，只有轮到詹姆斯的时候出了一点状况。詹姆斯直接在龙二的嘴里晕了过去，最后是被唐天赐和三宝扛出来的。不过，这样一来他反倒不会觉得太难受，在睡梦之中就能到达目的地，只要安排一个人负责驾驭沙虫就好。 吃过晚饭之后，一行人便开始整理行囊，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这时，子书明月忽然走到唐天赐身边说道：“唐天赐，你跟我过来一下。” 唐天赐一听子书明月不叫自己跟屁虫，却连名带姓地叫，不由得心中一紧，惴惴不安地跟着她来到远离屋子的药田。“大小姐，你找我有事啊？”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弄清楚虫师和始皇秘藏的关系很重要。对于中国的历史，你懂的比我多，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查一查虫师的历史，尤其是从发源时起到秦代的历史。” “可是，虫师的历史沐茄先生一定比我清楚，为什么不直接求助于他？” 子书明月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沐茄先生告诉我们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虫师历史，而关键的地方，他总是含糊地带过。” 唐天赐摸摸下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觉得沐茄先生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并不是一个坏人。毕竟我们和他非亲非故，他有所保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嗯，所以我想自己去寻找，这样就不用让沐茄先生为难了。”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找到岚岚，请她帮忙带他们去见沐茄。两人本以为沐茄可能会给他们吃闭门羹，不想岚岚很快就出来了，让他们两个进去，然后自己退了出来，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沐茄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说道：“如果今天换成是你哥哥，他也会来找我的，因为他不喜欢留下任何疑问，你和你哥哥果然很像。” 第六十四章 残缺典籍（下） 听了沐茄的话，子书明月也不再说客套话，直接道：“沐茄先生，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记载虫师历史的书籍？我哥哥会不远万里来到西域找虫师，说明虫师与始皇秘藏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虽然明朝之前的虫师典籍遭到损坏，但我还是想找一找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沐茄看了一眼唐天赐道：“今天你唯独带了这小子来，他应该是你在这群人里面最信任的一个吧？”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对视了一眼，笑道：“算是吧，我们队伍里面，大概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了。” 唐天赐觉得受宠若惊，大小姐本就是一个见多识广又十分骄傲的人，能得到她的认可实属不易。 沐茄点了点头，指了一下屋子东南角的书架道：“我的师父传承给我的典籍，以及这些年来我搜集的典籍都在这里了。这些典籍我翻阅了不下百遍，但我的确未见过任何和始皇秘藏有关的线索。你哥哥当初也提过同样的要求，他在这里停留了三天，翻阅了这些典籍，但同样没有找到线索。如果你们不信，我也可以给你们三天时间，查阅这些典籍，只要你们不怕耽误行程。” 唐天赐走到书架边上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二本书，每本书都有两指厚，但是里面的字体很大，所以一页算满大概只有五百个字。唐天赐根据自己的阅读速度，估计了一下时间，说道：“不需要三天时间，只要一个晚上，我们就可以把这些典籍查完。” “好，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过了时间，你们就把典籍还我，明早立刻离开这里，不可再提其他要求。另外，你们必须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这些典籍。” 子书明月道：“那就一言为定，多谢先生愿意将书相借，我们一定会完好无缺地还回来。” 沐茄又道：“小姑娘，你哥哥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同时他也很自负。我很担心他的这种自负，有一天会让他陷入困境。如果你能找到他，务必奉劝他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小瞧了古人上千年来积累的智慧。” 子书明月觉得沐茄话中有话，但此刻她需先把典籍查完，便没有深究下去，只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教诲。” 两人把沐茄的书都搬进了岚岚的房间，因为沐茄的特殊要求，两人不能叫其他人来帮忙，只能一个人占了桌子，一个人占了床，窝在屋子里争分夺秒地查阅典籍。 子书明月原本就对古汉语十分头疼，加上这些典籍里面涉及很多生僻词汇和专业术语，阅读难度增加了好几个等级。不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睛和大脑疲惫不堪，揪了几下眉心，闭目缓解了一下疲劳，才继续翻阅起来。 唐天赐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地翻阅着，手边已经堆了三本翻完的典籍。但是越往下看，他就越觉得不安，因为的确就像沐茄说的那样，这些都是明朝以后的虫师历史，即便偶尔有只言片语涉及明朝以前的历史，也跟始皇秘藏毫无关联。 窗外明月高悬，一阵阵虫声伴着鼾声传进来，变成了嘈杂的噪声。子书明月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哈欠。唐天赐注意到子书明月的情况，说道：“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把状态调整好了，也能提高效率，否则你这样可能会遗漏重要的线索。” 子书明月道：“好吧，那十分钟后你叫醒我。” “嗯，你安心睡吧。” 等唐天赐把二十一本典籍翻完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见子书明月还在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抽出了那本叫《十二师记》的书，接着读了下去。在读到一个叫唐延的虫师传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翻回到前面一页读了一遍，再翻回来读了一遍，喃喃自语道：“奇怪，这里的上下页怎么不连贯？” 唐天赐把子书明月叫醒，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她。子书明月接过书一看，发现上一页的最后一段话是：“待九月庚寅日，蝗虫自东方来，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毒蛛从西方往，漫山遍野，所经之地人畜毙亡。”而下一页的开头一段话是：“启棺而视之，亡者身侧尸虫群聚。师退而溃逃，虫追逐数里，腐而食之，貌渐丑败。” 两页果然是不连贯的，但因为这些典籍都没有页码，只有将书从头至尾地读下来，才能判断中间有没有缺页少页。 唐天赐解释道：“上一页讲的内容是，明朝万历年间，虫师唐延和梁龟斗法的故事。唐延引蝗虫，梁龟引毒蛛，两师相斗，祸及十几个村镇。下一页的内容是，虫师唐延在四十二岁那年，下到淮南王刘安的陵墓里寻找长生不死之药，却误开了养着尸虫的陷阱棺。他虽能操控蝗虫等许许多多的虫子，却从没遇到过尸虫，也不知道怎么操控它们，因此丢了性命。” 子书明月奇怪道：“寻找长生不死之药为什么要去盗墓？如果墓主人真有长生不死之药，又怎么会死。” 唐天赐道：“唐延盗的是淮南王刘安的陵墓，这个刘安我之前和你提到过，他在中国历史上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他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汉武帝刘彻的叔叔。刘安才华横溢，曾招宾客方士数千人，编写出《淮南子》，涉及政治、文化、经济、天文、地理、医学等等多个领域，是一部千年难得一见的奇书。” “《淮南子》我知道，我哥哥的藏书里也有这本书，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 “嗯，刘安不但自己是一个传奇，他手下的人也有许多至今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在编写《淮南子》的众多宾客中，苏飞、李尚、左吴、因由、雷被、伍被、毛周、晋昌八人能力超群，后世称为‘八公’。此外，淮南王好道术，在密谋造反之事败露之后，他便与八公白日飞升，做了神仙。八公在临走之时，将余下的丹药放在中庭，鸡犬舔啄之后，也随之升天。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从这里来的。” 对于这些神仙鬼怪的说法，子书明月自然是不信的，但她对中间缺失的一页或者几页十分在意。以沐茄小心谨慎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让典籍受到丝毫的损坏，莫非是他之前的典籍保管者出了差池？但是，他既然说过已把这些典籍翻阅了不下一百遍，又怎会发现不了此处有缺页少页的情况？有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子书明月的脑海里，让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第六十五章 杀人灭口（上） 唐天赐此刻的心情也没比子书明月好多少，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沐茄的心思了。最初，沐茄百般刁难，说什么也不愿意帮忙，最后还是伸出了援手，让他们无比感激。但现在他虽然愿意帮忙，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袖手旁观。他们不追问，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他们追问了，他也只是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搪塞他们。难道这个沐茄真的心理有毛病，就喜欢看别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转？ 子书明月道：“你说中间缺失的内容，会是什么呢？” “前后两个故事都是残缺的，所以中间缺失的内容里面，有一部分是这两个故事的内容。但我们不知道一共缺失了几页，所以不能确定这其中是否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看来我们只能等明天问问沐茄先生了。” “嗯……”唐天赐又将两页文字看了一遍，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努力地想要抓住，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灵感。“啧，两师斗法的说法，我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描述，只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子书明月道：“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或许这就是线索的关键。” “我先把剩下的看完吧，说不定会有启发。你把前面的典籍再复查一下吧，也许我会有遗漏的地方。” 子书明月往窗外一看，发现天已经快亮了，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几个小时，唐天赐也没有叫醒她，想必是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好，天快亮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其实刚才唐天赐说到两师斗法似曾相识的时候，子书明月心里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但连唐天赐都想不起来的东西，她更想不起来了。 唐天赐把《十二师记》全部看完之后，仍然毫无收获。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想这破脑子怎么平时记性那么好，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呢？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看过的中国古代典籍十分有限，不像唐天赐看得那么多，那么杂。除了哥哥留下的几本神话传说和笔记野史之外，也就只有《资治通鉴》、《史记》等正史中和秦代有关的部分，如果说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描述的话，只能是在这几本典籍里面。 子书明月提醒道：“你回想一下，在《史记》、《资治通鉴》、《剪灯新话》、《阅微草堂笔记》、《聊斋志异》这些书里有没有类似的记载，还有《神异经》、《穆天子传》、《搜神记》、《秦梦记》、《子不语》，我想想还有什么……” 唐天赐揪着眉心喃喃道：“两师斗法，两师斗法……”唐天赐在记忆库飞快地搜索着，子书明月的提示给了他明确的搜索目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灵光一闪，激动道，“对了，《史记》，就是《史记》的《秦始皇本纪》里，有类似的两师斗法的描写，而且在晋人王朴的《秦纪补遗》里，对此还有过补充。只不过在《史记》里面，并没有把斗法的双方称作虫师，而是把他们归为术士之流，所以我一时没能想起来。” 子书明月道：“如果像沐茄先生所说，虫师的历史能够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那么在秦代的历史中出现这样的记载，也不是没可能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确定，虫师和始皇秘藏的确存在某种联系。” “对，而且《秦纪补遗》里对《史记》的记载进行了纠正和补充，直接点出了斗法的双方，一个叫周青臣，一个叫淳于越。如果你了解过秦代的历史，那么你一定不会对这两个人感到陌生。” 子书明月搜索了一下记忆，说道：“这两个人的争论，直接导致秦始皇做出了焚书坑儒的决定。” 唐天赐点点头：“准确地说，是导致秦始皇做出了焚诗书的决定，坑术士则涉及到另外一些人。不过，对于“焚书坑儒”的说法，历史记载多有偏颇之处，“焚书”并不是焚尽天下书籍，而是焚烧了‘秦纪’以外的史书，并将诗书百家著作收为国家和官吏所有，不许民间私藏。而‘坑儒’坑的也不是儒士，而是术士。这些历史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以后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如今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是，如果《秦纪补遗》中的说法是真实的，那么这两人的隐藏身份很可能就是虫师。” 子书明月惊讶道：“想不到名不见经传的虫师，竟然能在秦代历史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是啊，而且关键是，这两人的政治理念截然相反。周青臣是秦始皇政治理念和措施的坚决拥护者，尤其对新实施的郡县制倍加推崇。而淳于越却反对郡县制，主张恢复分封制，但秦始皇并未采用淳于越的主张。你想想，一个在政坛失意，并且和当权者持有截然相反的理念的人，最终会做出什么事呢？” 子书明月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极有可能背叛秦始皇，参与到封存至宝的行动中去？” 唐天赐点了点头，这是他对虫师和始皇秘藏关系的一种猜测。不过，他的心里却产生了另一种想法。此刻，他并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子书明月，一来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二来是因为这些事情涉及到家族秘密，而家族秘密是他在先祖面前发誓要守护的东西。 “可是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天枢重器，会变成天狼星的祖传之物？莫非天狼星的祖先，是那次行动的参与者？”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天狼星已经死了，只有找到他的族人，才能找到答案。既然冷亦鸣已经派人去找天狼星的族人了，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说起冷亦鸣，唐天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此次探洞本就具有试验的性质，或许连去找天狼星的族人，都能得到比探洞更有用的信息，为什么冷亦鸣会把秦绾绾这么重要的人物安排在这样一支队伍里？除非她的任务并不只是协助探洞那么简单。 唐天赐仔细一想，除了协助探洞，秦绾绾极有可能身负另外两个任务，一个是保护子书明月，一个是监视队伍中的某个人。前者很好理解，以冷亦鸣对子书明月的重视，必然不希望她以身犯险。至于后者……难道是自己这一路走来表现太抢眼，已经引起了冷亦鸣的怀疑？ 唐天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提防着秦绾绾一点了，被军阀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还会给师父和姐姐带来麻烦。 经历了半个月的一无所获之后，子书明月直到此刻才有了一丝喜悦之情。此行的收获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原本她只是想追寻天枢重器的下落，想不到能在这里找到和哥哥以及始皇秘藏直接相关的线索。 子书明月甚至对那位王爷所说的话有了新的感触，王爷曾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命理定数，不可更改，你的哥哥会为你指引一个方向。”所谓的命理定数存不存在她不知道，但她开始感觉到自己所走的这条路，正和哥哥走过的路发生着不可思议的重合。 第六十六章 杀人灭口（下） 子书明月放下书籍，捧着脸蛋看了唐天赐一会儿，笑道：“跟屁虫，我发现你这个人呢，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认真起来就很帅。” 唐天赐没想到子书明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脸很不争气地红了：“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啊，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亦鸣的一个普通随从，跟他去通天客栈参加拍卖大会。后来我又以为你是一个江湖小混混，在亦鸣那里骗吃骗喝。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即便是江湖小混混，也是一个学富五车、足智多谋、情深义重的小混混。” 听见子书明月毫不保留地夸赞自己，唐天赐只觉得整颗心都飞到天上去了。不过，唐天赐高兴了不到一分钟，就听子书明月说：“正好我需要一个师父，教授我中国的语言、历史和文化方面的知识，你这么厉害，不如你来当我的师父吧，薪资多少随你开。” “啊？”唐天赐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在云端一脚踩空，从三万英尺的高空直接掉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唐天赐欲哭无泪地看着子书明月，郁闷道：“可是为什么是师父呢？我能不当你的师父吗？” “怎么，难道你宁愿跟绾绾回临洲，去给她的大帅当说书人？” “当然不是，可是……”唐天赐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别想那么多，我认你做师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问你各种问题了，要不然我总是找你帮忙，会觉得不好意思。” 唐天赐很想说，你就算不认我做师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问我各种问题，也可以随时随地找我帮忙。但明月一脸期待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来拒绝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好吧，你可以认我做师父，但你也别太当真，平时我们还是好朋友。” “那是自然，不过我以后不能再叫你跟屁虫了，显得很不礼貌，我也不想叫你师父，把你给叫老了。我还是叫你名字吧，天赐。你也不要叫我大小姐了，亦鸣和詹姆斯都叫我小月，你也可以叫我小月。” 唐天赐只觉得有苦难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动了动嘴唇道：“好啊，小月。”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出现，詹姆斯已经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在屋子门口徘徊了好几圈。昨天他得知子书明月要和唐天赐要共处一室，一起研究典籍的时候，心里气愤得不行。他气子书明月为什么不相信自己，而去相信一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外人。他也气那个脾气古怪的沐茄，为什么不让别人查阅那些典籍，无意之中为他们两人制造了独处的机会。眼看天都已经亮了，两人还没有出来的意思，不往坏处想都不行。 詹姆斯用力拍了两下门，问道：“小月，我可以进来吗？” 子书明月已经和唐天赐把典籍都装好，便道：“进来吧，帮我把这些典籍搬到沐茄先生屋子里。” 詹姆斯瞪了唐天赐一眼，唐天赐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抬起书箱的一边，詹姆斯只好不情不愿地抬起书箱的另一边，往屋外走去。 把典籍搬出屋子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原本这个时候岚岚早就起床干活了，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子书明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叫醒他们，她敲了敲门，问道：“沐茄先生，岚岚，你们起来了吗？” 子书明月叫了三次之后，屋子里依旧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疑惑地望了唐天赐一眼，发现唐天赐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子书明月的心咯噔一下，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她轻轻一推门，发现门竟然没有锁上，只是掩着，心里那抹不详的预感更加重了。 子书明月示意两人待在外面，自己先进去看看。屋子东面靠墙的小床上还合着蚊帐，沐茄拥着岚岚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似乎还在熟睡之中。但子书明月往两人脸上瞧了一眼，立刻发现不对劲，一个熟睡的人，脸色怎么可能会是白中透灰的恐怖模样？她眉头微皱，掀开蚊帐，摇了摇岚岚的肩膀，只觉得手下的身子冰冷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子书明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守在门口的唐天赐和詹姆斯听见呼声，一齐冲进了屋子。詹姆斯立刻扶住了身形摇晃的子书明月，唐天赐则跑到床边查看情况。一看两人的脸色，唐天赐就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他缓缓伸出手去，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和脉动，叹了一口气，吐出两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死了。” 两个大活人，昨晚还和自己说过话，怎么会一夜之间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走进屋来，看见这诡异的场景，一个个都傻了眼。一众人都围在沐茄和岚岚的尸体边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的大脑还未能消化眼前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秦绾绾才抓住岚岚的手复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喃喃道：“真的死了吗？怎么可能？” 唐天赐检查了一下两人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仿佛是自然死亡，而且死的时候毫无痛苦，神态安详。遇到这种完全找不到头绪的事情，唐天赐也不由得紧锁眉头。 子书明月知道有一些杀人手法是可以做到不留外伤的，她顺着岚岚的手指慢慢抚摸上去，摸到岚岚脖颈处的时候，感到手上的触感有点异常，她仔细捏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岚岚的死因，但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她又探了探沐茄脖颈处的情况，确定两人的死因是相同的，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 子书明月悄声对唐天赐道：“他们被人用高超的手法直接捏断了气管，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伤口，已经达到了顶级杀手的水准。” 唐天赐惊讶道：“直接捏断气管？如果凶手是这样的高手，那么就算我们全部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又想到了另一件更恐怖的事情，昨天晚上，一众睡在屋外的人，都没有察觉有人潜入了屋子。而且秦绾绾就睡在屋门旁边，以她军人的警敏，即便是睡着了，也没人能从她身边经过而丝毫不惊动她。况且，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在隔壁的屋内，前半夜两人都是醒着的，后半夜唐天赐是醒着的，但他们同样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秦绾绾将门开关了几次，老旧的木质门发出了很大的吱呀声，她喃喃道：“不可能啊，哪怕这门只打开一条缝，我也能听得见，杀人凶手不可能是从屋门潜入的。”秦绾绾看向窗户，屋子的窗户很小，一个体格正常的人是无法翻窗进入的，而且这扇窗户是下方开口，只能从里往外推开。 第六十七章 临洲突变（上） 知道杀害沐茄和岚岚的凶手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之后，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如果凶手想要对他们下手，只怕他们一个也活不到今天。 三宝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接受，无助地拽着唐天赐的衣袖：“师兄，岚岚姐那么善良，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害她。” 唐天赐道：“凶手一定不是冲着岚岚来的，也许是沐茄先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会有人要杀他灭口。而且，这个地方犹如世外桃源，一般人寻而不得，我们可能在无意之中为凶手指了路。” 三宝的眼里闪过一抹惊痛之色：“师兄，如果我们不来找沐茄先生和岚岚姐，他们是不是不会死？” 唐天赐拍了拍三宝的肩膀道：“你先别自责了，我们现在说的都只是猜测。” 子书明月问：“会不会是那鬼面人？” 秦绾绾道：“不可能，鬼面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她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潜入屋子，也做不到杀人不留一点外伤。” 唐天赐见一堆人挤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便道：“大……小月，你和三宝在这里看着沐茄和岚岚，我们几个先去外面查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唐天赐向子书明月使了个眼色，拜托她安慰一下三宝，子书明月朝他点了下头。 詹姆斯听见唐天赐连称呼都变了，心想独处一夜，感情果然增进了。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好发作，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治治唐天赐。 唐天赐等人兵分四路寻找线索，将屋子前前后后翻了个遍，连远处的药田和牛羊圈都没有放过。三宝坐在屋子里抹眼泪，老天爷仿佛给他开了个玩笑，好不容易找到小时候和姐姐相处的温暖感觉，转眼间姐姐就没命了。 子书明月想要转移三宝的注意力，便道：“三宝，我们把屋子再检查一遍，凶手杀人总归是有动机的，不是为财，就是为人。财可以是某一样东西，人可以是某一个秘密。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替沐茄和岚岚报仇。” 三宝一听，便抹了两把眼泪，按照子书明月的指示把书柜和桌椅都检查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唐天赐等人回来了，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唐天赐道：“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但是……所有的牛羊都死了，而且也死得也很蹊跷，找不到任何伤口。” 詹姆斯也道：“连药田边上那个兔子窝里的兔子都死了，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连小动物也一起杀了？我真不明白。”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震天的吼叫，想是龙二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詹姆斯听见这声音，就吓得浑身一颤，担心道：“沐茄先生之前说过，和虫族立下契约的人是他，不是我们，沙虫只听他的指令。现在沐茄先生已经死了，这些沙虫会不会反水啊？” 唐天赐道：“应该不会吧，昨天沐茄先生下达的是‘血令’，是契约当中的最高指令，不会随随便便失效吧。” “你怎么知道？” “我把沐茄先生关于虫师的藏书都看完了，当然知道。” 詹姆斯冷笑道：“行啊，话是你说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责任你也得担着。” 唐天赐知道詹姆斯的说法很没道理，但为了稳住人心，只好道：“我唐天赐说话从来都是有凭有据的，况且我也要和大家一起出发，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与共。” 子书明月问：“可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对得起沐茄先生和岚岚。” 秦绾绾道：“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追查凶手，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禀告少帅，让他派人过来查案。” “这样也好，不过，我们还是先把沐茄先生和岚岚安葬了吧，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任由遗体腐烂。” 唐天赐道：“我们最好不要乱动遗体，否则可能会破坏掉一些线索。” 此时此刻，一行人并不知道冷亦鸣那头也遇到了麻烦。在龙二再三呼唤之下，他们只得搬来泥土和木板，将整张床做成一个棺椁，安葬了沐茄和岚岚。然后背上行囊，继续踏上这趟未知的旅程。 临洲城，南城门外，冷亦鸣和一支便装轻骑刚刚抵达，就被一支禁军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穿笔挺的墨绿色军装，脚踏一双锃亮的长筒军靴，腰间挎着一把造型浮夸的镶金手枪。他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按着枪，得意洋洋地睨着冷亦鸣：“冷大都统，你让南军损失了那么多精兵良将，却连个屁都没带回来，你可有什么解释？”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焦大帅的独子焦喜。前些天，他从先行回来的亲卫那里得知冷亦鸣铩羽而归，早已激动地几天睡不着觉。今天一大早就带兵守在城门口，准备给冷亦鸣一个下马威。不料一直等到傍晚，冷亦鸣才姗姗来迟。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焦喜的心情。此刻他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但心中却在狂呼：“冷亦鸣啊冷亦鸣，你也有今天！” 冷亦鸣知道焦喜性子顽劣，又和自己有很深的隔阂，便不愿与他纠缠，冷声道：“我此行的任务涉及军中机密，不便在此多说，还请焦参军放行。” 焦喜道：“不是我想拦你，只是你走之前曾立下了军令状，现在你空手而回，这军令状又该如何处置呢？” 冷亦鸣道：“这个我自会向父帅交待，不用焦参军担心。” 焦喜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青龙和白虎，笑道：“你认为没有父帅的命令，我能调动铁血十三卫里的人吗？” 冷亦鸣看见青龙和白虎，心凉了一截，这两个人是铁血十三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父帅最信任的人。见到他们，就如同见到父帅本人。他们会陪同焦喜出现，就代表父帅认同了焦喜的做法。可是，以父帅的为人，怎么会在自己还未复命之前，就容许焦喜如此随意地扣押自己？ 第六十八章 临洲突变（下） 冷亦鸣不愿去揣测焦大帅的心思，但心里还是不免产生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对于这个抢走自己少帅位置的家伙，焦喜早就想找机会修理他，但无奈他有焦大帅护着，又行事谨慎极少犯错，因此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把柄，焦喜自然不会放过。焦喜见冷亦鸣不再争辩，便道：“我的手铐呢？” 一个士兵递上来一副特制的手铐，焦喜接过手铐，抓起冷亦鸣的手，亲自将他铐上。“冷都统，那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临洲城西的黑山监牢里，冷亦鸣被扒了外衣，铐上了手铐脚镣，吊在刑架上。 焦喜手里把玩着一根马鞭，在冷亦鸣面前得意地踱了几圈，说道：“冷亦鸣，你可知罪？” 冷亦鸣没有理会焦喜，反而对“铁血十三卫”之首的青龙道：“青龙护卫，我请求当面向父帅请罪。” 焦喜看了看青龙，又看了看冷亦鸣，生气道：“冷亦鸣，你敢无视我？父亲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的死活。” 焦喜见青龙没有应允冷亦鸣的请求，就猜到父亲这次是真的对冷亦鸣失望了，已经将他全权交给自己处置。在临洲城里，焦喜唯一畏惧的人就是焦大帅，现在连焦大帅都不维护冷亦鸣，就没有人会维护他了。 焦喜心里乐开了花，往椅子上一坐，把马鞭往桌子上一拍，朗声道：“来人，把牢里最结实的鞭子拿过来。” 一个狱卒拿着一条两指粗细的皮鞭进来，焦喜看了看那条鞭子，满意道：“冷都统违抗军令，与庶民同罪。你给我狠狠地打，七七四十九下，一下都不能少。” 在南军的军法当中，只有犯了死罪，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判死刑的人，才会被施以七七四十九道鞭刑。 此刻的焦喜连伪装都懒得做，直接将公报私仇的意图摊在台面上。而青龙和白虎明知道焦喜的做法不符合军法，却也没有出面阻止。反倒是行刑的狱卒，犹豫地看了看冷亦鸣，悄声对焦喜道：“焦参军，四十九道鞭刑用在冷都统身上，恐怕不太妥当。而且，这鞭刑很容易死人，冷都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焦大帅那里不好交代啊……” 焦喜瞪了狱卒一眼，生气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是你连这点事情都不敢做，还当什么兵，趁早回家种田去吧。” 狱卒被焦喜一顿数落，只好走到冷亦鸣面前，举起鞭子，却仍旧下不了手。焦喜怒道：“还愣着干嘛，给我打啊！狠狠地打！” 狱卒只好道：“冷都统，得罪了。”便高高地举起鞭子，朝冷亦鸣身上抽了一下。 鞭子的声音很响，整个牢房都为之一惊，但焦喜却不满意。焦喜再怎么不务正业，好歹也是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的，对狱卒的小计俩了如指掌。狱卒这一鞭子听着声音很响，实则是在打到冷亦鸣的瞬间猛得抖了一下手腕，鞭子产生声震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并非是抽打在冷亦鸣身上发出的响声。 狱卒正要打第二下，焦喜忽然说了句“住手”，然后慢慢地朝狱卒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鞭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把他给我带下去，重打二十军棍，革除军籍，永不得踏入临洲城一步。” 一直沉默不语的冷亦鸣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焦参军，今天的事情皆因我而起，你要罚便罚，不要迁怒于他人。” 焦喜道：“冷亦鸣，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你的什么吗？我最看不惯你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焦喜气得自己拿起鞭子抽了冷亦鸣一下，冷亦鸣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焦喜感到十分解气，便不再指望那些没用的狱卒，自己亲自动手执行鞭刑。不过，这条鞭子足有三十斤重，焦喜抽了八下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由于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缺乏锻炼，焦喜很快觉得体力不支，喘着气回到座位上，把鞭子递给白虎，说道：“剩、剩下的你来打，还有你，去给我拿一壶酒来。” 白虎乃铁血十三卫中第一大力士，三十斤的鞭子在他手里轻若无物。白虎执行起鞭刑，亦是毫不留情，每一鞭都打得冷亦鸣皮开肉绽，看得焦喜大呼过瘾。 等白虎打完第二十下的时候，冷亦鸣已是伤痕累累。他在沙国受的伤尚未痊愈，又挨了一顿毒鞭子，纵使他身体素质再好，也架不住新伤旧伤地折腾。 这时，青龙走到焦喜身边说了几句话，焦喜神色一变，眼见冷亦鸣快要晕过去了，便道：“住手。”焦喜走过去帮冷亦鸣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了一下他的脸，故作惊讶道，“冷亦鸣，我还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呢，怎么挨了几鞭子就成这副模样了？” 冷亦鸣抬起头来，目光却依然清亮坚定：“焦参军，既然军令已下，就请你尽快执行完毕吧。” 一听到这个称谓，焦喜立刻恼羞成怒。他堂堂一个焦大帅的独子，在军队里混了十几年，还是只是个参军。而来路不明的冷亦鸣已经是南军副都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可恶的，他这个人好大喜功，很喜欢在父亲和将士面前表现自己，到最后竟然把自己“少帅” 的名号也抢走了。 焦喜越想越气，又踹了冷亦鸣一脚。焦喜很想揍冷亦鸣一顿，但是听了青龙的话，他又不敢真的把冷亦鸣打死，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说道：“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天枢重器在哪里，剩下的二十九道鞭刑你就不必受了。你完不成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吧。” 冷亦鸣知道焦喜性子浮躁，要是被他知道了天枢重器的下落，他必会大张旗鼓地前去寻找。但是现在天枢重器被多方势力觊觎，他这么做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所以他绝不可以告诉焦喜。 冷亦鸣冷冷地盯着焦喜，并未作答。焦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骂道：“冷亦鸣，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吗？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父亲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早就已经饿死街头了。还想当南军副都统，你做梦吧！” 冷亦鸣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我没有看不起你。” “那你倒是把天枢重器的下落告诉我啊，你立了那么多军功了，让我也立一次功不行吗？你非要把所有的功劳都据为己有才满意？” “天枢重器被一只怪物叼走了，所以我确实不知道天枢重器现在何处。” 焦喜一听冷亦鸣的回答，气得七窍生烟：“被怪物叼走了？好，好，好你个冷亦鸣，你玩儿我是吧，给我继续打，看我打不死你！” 白虎听见焦喜的命令，却并没有动手。焦喜喝了酒，休息够了，力气也回来了，便一把将鞭子夺了过来，准备自己动手，就算不把他打死，也要把他打残。“今天我就是要你知道，我，焦喜，才是南军和临洲百姓唯一的少帅，你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养子罢了。” 焦喜一鞭子下去，却没有落在冷亦鸣身上，原来是白虎出手抓住了鞭子。焦喜用力扯了几下鞭子，无奈白虎力气太大，愣是没能把鞭子扯出来。焦喜瞪着高自己一个头的白虎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守在门外的亲卫进来通报道：“参军，焦大帅到了。” 焦喜吓得赶紧松开了鞭子，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迎接焦大帅的到来。焦大帅走进来，看到了白虎手里的鞭子和冷亦鸣身上的伤，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焦大帅瞪了焦喜一眼，怒道：“胡闹，还不快放人！” 青龙和白虎把冷亦鸣放下来，焦大帅把大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冷亦鸣抬头看见扶着自己的人正是焦大帅，歉意道：“父帅，鸣儿无能……” “你现在什么都不必说，先把伤养好。”焦大帅转过身对焦喜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身为临洲城的治安官，放着那么多事务不管，跑到监狱里来胡闹，你让本帅怎么向临洲城的百姓交代？” 焦喜郁闷道：“父亲，这个治安官每天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能展现我的能力。” 焦大帅气极，却又拿焦喜没办法。他深知焦喜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独子，母亲又去得早，从小就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好几次差点死于战火之中。直到南军攻下了临洲城，才算过上了太平日子。 焦喜看到焦大帅神色缓和了一些，又道：“父亲，要不然你派我去找天枢重器吧，让我也立一次功，升一升官职啊。” 焦大帅叹了一口气道：“寻找天枢之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连鸣儿都弄得一身伤回来，就你那点本事，去了不是送死吗？” 焦喜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寻找天枢的任务太危险，他还是不碰为妙。“不派我去寻找天枢重器也行，不过，这个治安官我真是做不下去了。现在冷亦鸣回来了，他那么有本事，不如让他当治安官吧。反正他现在伤得这么重，需要留在临洲城调养。” 焦大帅道：“这些你就不必管了。你对鸣儿动用私刑，违反了军规，自己去领罚吧。” 焦大帅说完，便亲自扶着冷亦鸣离开。看到众人离去的背影，焦喜一时也有些发懵，当初自己要抓冷亦鸣，父亲不是默认了吗？怎么现在又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第六十九章 地底沼泽（上） 沐茄为大家召集了三条沙虫，分别是龙二、龙三和龙五。唐天赐、三宝和谢蕴华驾着龙二在前面开路，秦绾绾和子书明月驾着最小的龙五走在中间，詹姆斯依旧由赵云照顾，驾着龙三走在最后。 由于沙虫没法告诉唐天赐，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在哪里，唐天赐便只得让沙虫在每一个岔口都稍作停留，以便他能在地图上找到相应的路线。 在甬道里钻行了大半天之后，唐天赐基本确定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地图上在沙虫巢穴的地方，都会用空心圆标注，里面写着一个沙字。而东南角有一处非常特别的地方，标注了三个沙字，想必是大型的沙虫聚集地。他们现在正踏上了一条笔直的甬道，甬道中间分岔成三条，各自延伸了一段路之后，又汇成了一条。而这条甬道的尽头，便是那沙虫的聚集地。 唐天赐还发现，在那三条分岔的甬道上，从左至右分别标注了骷髅、红叉和黑点，似乎都不容易通过。其中红叉代表着蝙蝠聚集地，蝙蝠有多危险大家是见识过的，更何况这条甬道上的红叉比之前那个大了一倍。骷髅标志不言而喻，想来那里有比蝙蝠更可怕的东西。 至于黑点……这些黑点和红点、蓝点不同，不太圆润，轮廓不甚分明，就像掺了水的墨滴滴到纸上，化开了一样。但大家商量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黑点相对来说不那么危险，便选择了右边的这条甬道。 沙虫在甬道里的行进速度几乎能达到日行千里，比马在地面上奔跑的速度还要快。不过正由于行进速度过快，转弯过急，一行人都出现了眩晕恶心的现象。 就在唐天赐估摸着快要到达黑点的位置的时候，龙二忽然停了下来。唐天赐从龙二口中跳出来，紧接着三宝和谢蕴华也出来了，只不过他们两个是被吐出来的。三宝跌得七荤八素，郁闷道：“师兄，龙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还吐了？” 唐天赐左手放平，手心朝天，右手做了一个爬行的动作。不料，龙二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并没有按照命令张开嘴巴，还用触须将柔弱的颈部包裹了起来。唐天赐明白了龙二的意思，它说的是：“契约者已死，吾等不再接受新的命令。” 唐天赐喊道：“小月，秦副官，赵云，詹姆斯，你们都出来吧！” 子书明月跳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脚底的地都是软的，胃里也在不断地翻涌。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问道：“怎么回事？” 唐天赐叹息道：“契约者已死，它们自由了，送我们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詹姆斯捂着肚子干呕了两口，抬起一张发青的脸，气呼呼道：“你的意思是，沙虫撂挑子不干了？” “正是，如果我们强行驱使，恐怕会遭到沙虫的反噬。” “姓唐的，你说过不会出意外，结果呢？这些怪物把我们扔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等弹尽粮绝之后，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子书明月示意詹姆斯不要再说了，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快到黑点的位置了，过了黑点之后，再走五六公里，大概就能到怪物的老巢了。” “这样吧，你看能不能让龙二帮忙打一条通向地面的通道，我们先去黑点的位置看看， 如果能通过，我们就前往怪物的老巢。如果不能，我们就折回来，从地面前往怪物老巢大致的位置之后，再做打算。” 由于沐茄没有教授其他的命令手势，唐天赐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龙二明白。打一条通道对沙虫来说轻而易举，龙二很快就钻出了一条深约八米的通道。唐天赐对沙虫兄弟们表示感谢后，便放它们自由了。解除契约之后，龙二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脑袋朝前蠕动，尾巴向后蠕动。不一会儿，就将肥胖的腰身减小了一大圈。这样一来，它便能够在并不宽敞的甬道里自由转身。 告别了沙虫兄弟，众人终于踏上了最后的征程。行进了一公里左右，他们来到了黑点的位置，才发现黑点原来指的是一片地下沼泽。沼泽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在黑暗之中，水面上浮着一层幽绿的鬼火。 唐天赐拿手杖试了试沼泽的深度，手杖没入沼泽的深度不到一尺，就遇到了障碍，似乎是一些较硬的泥沙。他手中一用力，手杖又往下插入两三寸，之后便再也插不下去了。唐天赐喃喃道：“沙漠里的沼泽，应该不会太深吧？地图上线路，和实际甬道的长度和方向都有出入。一旦上到地面，我们的搜索范围可能会扩大到几十甚至几百平凡公里。” 子书明月道：“这个地方可能有地下河，或者地下泉眼，才会形成这样的沼泽。不过，我担心的倒不是沼泽本身，而是沼泽里面是否生存着致命的生物。” 一听见“致命的生物”几个字，所有人都眼皮一跳。这地底下的生物，绝不能以以往的经验和认知去看待，他们已经在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上吃了太多亏。 唐天赐取了一块风干羊肉，丢进沼泽深处，等待了一会儿，沼泽依旧平静如初。除了偶尔冒出的几个气泡，没有出现任何生物的影子。唐天赐不敢确定地看了看子书明月：“好像没有生物？” “嗯，好像没有生物，但是……”但是这些鬼火，怎么看都觉得不详。 唐天赐掂了掂手杖，忽然有了主意，说道：“如果你们不想触碰沼泽，我可以做几副高跷，我们踩高跷过去。你们觉得如何？” 唐天赐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到詹姆斯的时候，发现他正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身后。接着，其他人的脸上，也出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唐天赐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胆战心惊地转过身，就看到漆黑的沼泽中央，一条蛇……不，确切地说，是一条长得像蛇的生物，正在缓缓地升起，身子妖娆地扭动着。 软绵绵的蛇状生物露出沼泽的部分大约有两米长，自下而上渐渐变细，顶部有一个肉球。整体看来，就像一根放大了的蜗牛触须，或者放大了的金针菇，只不过这条金针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色，白得近乎透明。它从满是泥浆的沼泽里升起，却出淤泥而不染，通体找不到一点污渍。 这时，巨型金针菇忽然颤动了一下，转了一百八十度。众人这才发现，顶部肉球里面有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模样像极了眼珠，还会上下左右移动。眼珠一动，长长的身子也跟着一动，时而左右，时而前后，时而从沼泽里拉出一尺，时而又往沼泽里缩回一寸，动作十分有节奏感。 第七十章 地底沼泽（下） 子书明月感到头皮发麻：“它、它好像在看我们？看着好恶心，要不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詹姆斯也道：“我也觉得退回去比较好，这东西有点像寄生虫，不知道底下还有多长，要是被它碰到一下，可能会被感染。” 这时，巨型金针菇边上的泥浆里咕噜噜冒出一串一水泡，第二条巨型金针菇缓缓升出了水面。接着，在沼泽的深处，第三条巨型金针菇升了起来，原本透白的身躯，在黑暗中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沼泽一下子就像烧沸的水，气泡此起彼伏地冒出来，咕噜噜的声音络绎不绝。巨型金针菇的淡蓝色的生物光芒，竟将一片沼泽照得通亮。 唐天赐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一看这阵势，顿时被吓得脾气全无：“妈呀，我们还是绕道走吧，这些祖宗我们惹不起。” 众人匆匆忙忙准备撤离，因而没有注意到，唐天赐扔的那块羊肉被一条蚯蚓粗细的小金针菇缠住，小金针菇一用力，风干羊肉便碎成了好几块。 巨型金针菇们似乎感知到众人准备离开，不安地扭动起来，沼泽被翻搅得很厉害，泥浆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生物的脊背。光看那脊背，就知道这家伙的体型估计是金针菇的几十倍，这种体型的生物他们绝对惹不起。 子书明月最后决定道：“大家立刻撤离此地，先回到地面再说。” 这时，金针菇们似是听懂了子书明月的话一般，忽然齐齐朝众人的方向伸直了身子。金针菇们的下半截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没法拉出沼泽，看它们的样子，似乎想拼了命地摆脱这种束缚。有的金针菇竟然缠上了沼泽边上的一些石柱，像条麻绳一样用力拉扯着。 由于几百条金针菇一起用力，沼泽里那个巨大的生物竟然渐渐被拉出了水面。众人终于看清的生物的真面目，原来那是一条大得不可思议的沙虫。看它的体型，估计是龙二爷爷辈的存在。而且沙虫的骨甲颜色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深，这条沙虫的颜色近乎全黑，骨甲上面甚至长出了鳞片状的东西。没准再活个几十年，这条地下虫就要修炼成龙了。 詹姆斯见状，骇得连连后退，手指指着金针菇道：“寄生虫，果然是寄生虫，那条大沙虫就是它们的宿主！我明白了，沙虫兄弟一定是因为害怕这些家伙，才会半路把我们丢下。” 秦绾绾片刻也不敢耽搁，赶紧组织众人撤退。这时，一条寄生虫竟然一下子从沙虫身体里拔出了十几米，像蛇一样凌空游来，碰到了走在最后的谢蕴华，便飞快地缠了上去。 谢蕴华只觉得腰间的东西冰冰凉凉的，黏糊糊的液体透过衣物触碰到自己的皮肤，说不出的恶心。而且，偏偏这看起来十分柔软的东西，力道大得惊人，像绞索一样绞住了自己的腰身。谢蕴华急得大声喊道：“副官，它抓住我了，它抓住我了！” 眼看谢蕴华被寄生虫往沼泽里拉去，唐天赐和秦绾绾赶紧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把他拉了回来。寄生虫显然不会放弃到嘴边的食物，又加大了力道，身子绷得笔直。唐天赐吃了一惊，想不通这细细长长的寄生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咬牙道：“小月，快割断那条虫子。” 子书明月胆战心惊地握着匕首靠近谢蕴华，对准寄生虫用力地割了几下，没想到寄生虫竟然刀枪不入。“不行，这虫子好硬，我割不断！” 但寄生虫显然感觉到了疼痛，通体由淡蓝色变成了淡红色，力量也一下子加大，竟把唐天赐和秦绾绾两个人拉得踉跄了一步。 谢蕴华只觉得腰间的东西越箍越紧，快把他的内脏都挤出来了。而且这股绞力之中，偏偏还有一股奇怪的吸力，将他的血液一点点吸出来。“它在吸我的血，我感觉到了！副官，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秦绾绾见寄生虫已经快把谢蕴华绞成两半，便狠下心来拔出了枪，想要给他一个了断。唐天赐和子书明月不约而同地拦住了她，他们没当过兵，不知道军队里是怎么看待一个人的生死。他们只知道要亲手结束一个战友的性命，对秦绾绾和其他活着的人来说太过残忍。 就在秦绾绾放下枪的瞬间，寄生虫忽然收紧，一下子将谢蕴华拦腰绞断。这种事情不亲身经历，大概永远也无法想象。和你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上一秒还站在身边和你说话，下一秒就被拦腰绞成两半，内脏和血肉撒了一地。 吸完谢蕴华的血，寄生虫陡然增大了一圈，原本比脑袋细得多的身子，已经快和脑袋一样粗细了。寄生虫似乎因为很久没见血，吸得着急了一点，现在有点消化不良，正在地上挣扎翻滚，里面的血液也随之晃动。 秦绾绾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举起枪把寄生虫打了个稀烂。 但是，血腥味已经激起了其他寄生虫的食欲，寄生虫们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却没有像这条寄生虫一样，不管不顾地靠近众人。它们似乎也能感知同类的死亡，知道这群人并不好惹，因此也陷入了迟疑之中。 子书明月发现沼泽里那条沙虫竟然还活着，它的触须夹在寄生虫中间缓缓舞动着。想起詹姆斯关于宿主的说法，问道：“除了沙虫之外，它们还能寄生别的东西吗？如果我们把宿主杀死了，它们还能活下去吗？” 詹姆斯道：“看它们的样子，似乎是从沙虫身体里长出来的，和沙虫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体。沙虫在供养它们的同时，它们也为沙虫提供了食物来源和氧气。如果我们能弄死那条沙虫，它们应该活不下去。” 子书明月道：“天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书里看过的，那个杀死沙虫的方法？” 唐天赐道：“当然，而且这里正好有水，我们可以试试。” 詹姆斯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看到他们两个彼此心领神会的样子，登时有一种仅仅过了一夜天就变了的感觉。 唐天赐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罐东西，大家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凑过去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罐盐。 秦绾绾觉得不太靠谱，质疑道：“沙虫刀枪不入，怎么会怕盐？”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沙虫其实是蛞蝓的远房亲戚，正因为它们的原本的身体非常脆弱，才会进化出一层厚厚的甲骨保护身体。但是它们的脖颈处却没有甲骨保护，而且此处有水，水是无孔不入的。不过，那条沙虫比我们见过的所有沙虫都要大，不知道一罐盐能不能杀得死它，所以我们不能让水把盐过度稀释。” 唐天赐刚说完，寄生虫们似乎已经被食欲冲昏了头脑，开始尝试着伸长身体靠近它们，还有一些寄生虫缠住了石柱，拼命将身子往上拉，那条巨大的沙虫也被拉出了水面。 唐天赐看见了沙虫裸露的脖颈，心想这正是一个机会，说道：“小月，你可要瞄准了。”说着便将盐罐往沙虫的脖颈上方丢去，子书明月看准了位置，朝盐罐打了几枪，白花花的盐便哗啦啦地从天而降，刚好撒在沙虫的脖颈上。沙虫猛得一缩，痛苦地挣扎起来，那反应和蛞蝓碰到盐的反应十分相似。 受到了盐的影响，沙虫的身体竟然开始慢慢地融化，那些寄生虫也开始挣扎起来，想拼命地离开沙虫的身体。 唐天赐高兴道：“看来真的有效果，所以说不管长得美，还是长得丑，都得多读书，关键时刻能保命。” 过了一会儿，沙虫渐渐不动了，脖颈处已经融化出了一个大缺口，但没有继续融化下去，想必是盐已经被水稀释了。幸好他们没有抱着侥幸心理，把盐倒入水中，而是直接倒在了沙虫的脖颈上，否则可能无法对沙虫造成致命的伤害。 随着沙虫的死亡，那些寄生虫也如同忽然间失去了支撑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沼泽上面铺了一层白花花的寄生虫尸体，看着十分恶心。 这时，唐天赐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沙虫和寄生虫都没入沼泽之后，沼泽的水面不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不少。他把这个现象告诉大家，大家一看，果然是这样，而且水面下降的速度很快，就像沼泽底下有个塞子被打开一样。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沼泽几乎快要干涸了，沙虫整个儿尸体都已经裸露出来。这时，他们发现沙虫的身下有一个大洞，沼泽的水就是从那个洞里流走的。 子书明月惊讶地说道：“这个沼泽果然是和地下河相连的，那条巨大的沙虫就像一个塞子，把洞口堵住了，才会蓄起一个沼泽。” 唐天赐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沼泽像是人为蓄起来的？” 詹姆斯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想说，这些虫子都是人工饲养的吧？” “是啊，不然也太奇怪了，一条沙虫好好的会自己跑来堵住洞口吗？而且沐茄和岚岚不是能养沙虫和绿蝎子吗，如果有更厉害的虫师，说不定就能养这种恶心的虫子。” 秦绾绾不关心虫师的事情，只关心能不能早点到达目的地，找到怪物和天枢重器：“那我们可以从这里通过吗？” 唐天赐道：“可是试试，如果这些东西真是虫师饲养的话，他们应该没想要伤人性命，只是把虫子养在这里而已。”唐天赐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些传说中的虫师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们只是痴迷于研究和饲养虫子而已。 不过，因为沙虫和寄生虫的尸体还在那里，唐天赐不想触碰它们，便将拐杖做成了一副高跷，打算踩高跷过去。子书明月担心寄生虫没有死透，就把安全绳绑在了唐天赐腰间，如果发生意外，他们便合力把唐天赐拉回来。 唐天赐踩着高跷走到了沼泽尽头，并没有发生意外，而且沼泽也比他们想象中要小，仅容得下一条沙虫。唐天赐又踩着高跷走了回来，把大家一个个背了过去。其他人都很顺利，只有在背詹姆斯的时候差点翻车，因为詹姆斯很害怕寄生虫，一直在不停地乱动。詹姆斯则认为唐天赐故意吓唬自己，发誓下次宁可自己踩高跷，也不要被唐天赐背。 第七十一章 石窟鸟巢（上） 沼泽的位置离目的地很近，大家渡过沼泽之后，并没有休息，因为这趟旅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愉快的旅程，而是伴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和死亡，他们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找到天枢重器。 接近目的地之后，周围的环境出现了变化，由沙土变成了石头。不过，一行人反倒觉得心安，因为这样干燥的石质环境不适合生物生存。 在沐茄那里补给的物资快要消耗完了，剩下的干粮和水大约还能支撑半天。秦绾绾权衡了一下形势，不动声色地把行进速度提了上去。就在大家感到体力不支，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秦绾绾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前面有一个石窟，可能就是怪物的老巢，我们要提高警惕。” 经历了一路的劫难之后，一行人对石窟洞穴之类的东西都心有余悸。空间环境的增大，意味着生活在此的生物，不是体型特别大，就是数量特别多。 詹姆斯又掏出了他的小黑匣子探测了一下，确定没有蝙蝠之类的生物之后，唐天赐翻出了珍藏了许久的手电筒，拔出破军刀，朝石窟深处走去，三宝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向左，秦绾绾和赵云向右查探环境，一行人对这项工作已经十分熟练，并且彼此之间也有了默契。 石窟里面弥漫着一股腐物和粪便的味道，顶部很高，火把和手电筒都无法照见，但既然没有蝙蝠之类的生物，众人便没有太在意。不一会儿，唐天赐便看到了几撮散乱的浅金色羽毛，无数干硬的鸟粪，以及一些支离破碎的骸骨，有动物的骸骨，也有人的骸骨。 顺着这些痕迹往前走，唐天赐很快就看到一堆堆积如山的浅金色羽毛，边上还散落着一些较大的骸骨，上面还沾着血迹。其中有一具牧民的尸体看起来刚死去不久，腹部破了一个大洞，内脏已经被吃完了，尸体浸泡在血液和污秽物里面，一双眼睛正充满惊恐地看向这边。 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却并没有影响众人此刻激动的心情，唐天赐忍不住拥抱了一下三宝道：“不会有错了，这里就是怪物的老巢！” 大家把几支备用的火把点燃，插在石窟的四周，石窟大致显出了它的模样。除了众人所在的大石窟之外，左右两边还连着一个石窟，但看着不是很大，应该藏不了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扫视了一圈，心底泛起了一丝失望的情绪，说道：“可是彭祖和天枢重器似乎不在这里……” 秦绾绾也意识到了这一情况，担心道：“难道这家伙把天枢重器丢在半路了？” “不会吧，我们再仔细找找。这具尸体还是温的，怪物并没有离开很久，可能是出去觅食了。找不到话，我们就在这里等它回来。” 唐天赐的目光投向了那堆羽毛，一边扒拉一边寻找。忽然，他在羽毛堆里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扯出来一看，是一张浅褐色的、微微透明的皮肤，上面留着一层细微的绒毛。他感到很奇怪，鸟类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换毛，但换毛的时候回脱皮吗？还是说这里除了怪物之外，还生存着另外一种生物，这层皮是属于那种生物的？ “啊！”唐天赐还在沉思，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他抬头一看，刚才还站在那边的秦绾绾竟然消失了。他急忙跑过去，只见地上竟裂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看散落的土质，似乎是人工打造的夯土层，被人为破坏后又封上，只是封得并不牢固，被秦绾绾不小心踩塌了。 子书明月等人也赶了上来，问道：“怎么回事，绾绾人呢？” 唐天赐指了一下地上的大洞，郁闷道：“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子书明月朝洞口望了望，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根据地图显示，此处差不多就是标注了三个沙字的地方，莫非沙虫的聚居地在更深的地底？但是这个洞口并不大，沙虫应该钻不进去。 唐天赐拿着手电筒往洞里面探照了一下，发现这个洞是弧形的，只能看到七八米的距离，后面的部分被挡住了。 唐天赐朝洞里喊道：“秦副官，你怎么样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唐天赐趴在洞口侧耳倾听，过了好久，底下一点回应也没有。“情况不太妙啊，以秦副官的性格，她要是能回答，一定会回答的。” 子书明月道：“我们得下去救她，地底的情况太复杂，我担心下面有……。” 子书明月还没说完，就感到几道凌厉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她只能把“致命的生物”几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但即便子书明月没说出口，其他人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想到甬道里遇到过那些生物，大家心里都有了不祥的预感。秦绾绾这样毫无防备地掉下去，随便碰到哪一种都足以致命。 唐天赐将安全绳取出，打了个双环称人结，用嘴咬住手电筒，准备下到洞里去救人。詹姆斯道：“你准备就这样下去？” 唐天赐将安全绳的另一头抛给詹姆斯，说道：“地底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下去，之后也不必下去了。洋鬼子，你来掌绳，听我的指令慢慢放，别让我掉下去了。” 进入到洞里之后，唐天赐才发现这个洞其实更像一条人工挖出的通道，身下的土质非常光滑，头顶的土墙则凹凸不平，甚至有拳头大小的凸出，差点磕到了他的脑门。但因为倾斜度不大，他还能控制自己的速度和方向，没有磕得头破血流。 下降了大约十多米之后，通道的倾斜度毫无征兆地增加了，唐天赐感到背后忽然一空，整个人一下子从六十度变成了九十度，来不及放下的安全绳勒得他肉疼。掌绳的詹姆斯只觉得绳子猛然一沉，差点脱手而出，幸好他反应敏捷，及时抓紧了绳子。 “喂，下面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唐天赐扯了两下绳子，表示自己安全，但此时此刻他就像吊死鬼一样被吊在空中，四周没有攀附的地方，只靠一根安全绳拉着。幸好这段垂直的路大约只有三米长，后面的通道又变成了四十五度的倾斜度，但通道已经从土质变成了石质，并且愈发光滑。 唐天赐在背后摸了一把，摸到了类似滑石粉一样的东西。他心里不由得一沉，这种滑石粉的出现，通常意味着通道里会有一些机关陷阱。 第七十二章 石窟鸟巢（下） 这时，唐天赐看见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正想用手电筒探照一下，不想安全绳忽然一松，他就像坐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唐天赐想叫詹姆斯拉住绳子，嘴一张，手电筒就咕噜噜滚了下去，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唐天赐忍不住骂道：“他妈的，洋鬼子你干什么！别放绳子了！” 上面的詹姆斯也很纳闷，绳子上不断传来三次急促的扯动，这是放绳的信号。莫非唐天赐已经找到了秦绾绾，才会一直催促自己放绳？詹姆斯稍一犹豫，绳子上又传来三次急促的扯动，他只能继续放绳。 站在詹姆斯后面子书明月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好像听见天赐的声音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刚才听到的只有彼此紧拽绳子的喘气声，以及洞里传出的轻微的风声，并没有唐天赐的声音。 詹姆斯道：“你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如果唐天赐出声了，我肯定第一个听到。”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安全绳有三十米长，现在都快到头了，他还在要求放绳。” “这条通道的倾斜度很小，估计不会太深，但应该很长，他才会一直要求放绳。”詹姆斯说完，安全绳也放完了。他急扯了三下，告诉唐天赐绳子已经到头了。不过，他扯动的时候觉得绳子的力道有点奇怪，松松软软的，仿佛那头空无一物。 子书明月也注意到了绳子的异样，和詹姆斯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用力往回拉绳子。不一会儿，詹姆斯感觉到绳子那头有重量传来，应该是有东西的，但这个重量，怎么也不可能是唐天赐这么一个大活人的重量。 随着绳子渐渐被拉上来，子书明月的心跳得越来越急促，不安的感觉笼罩了全身。她的第六感一直很准，此刻第六感告诉她，绳子那头的东西非常不详。她想让詹姆斯停下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绳子终于被拉上来了。詹姆斯看到绳子的尽头并不是唐天赐，而是一颗粉红色的干尸头颅，绳子的那一头被它咬在嘴里。这颗干尸头颅并没有完全干化，仿佛曾经在水里浸泡了很久，皮肤和五官都发生了膨胀。但因为水分的流失，下巴和眼睛处的皮肤，都已经软软地垂挂下来，随着头颅的移动而左右晃动。 骤然见到这样一个东西，詹姆斯吓得松开了绳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面的三宝和赵云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往后拉绳子，头颅一下子被拉了上来，飞到了詹姆斯的怀里。 “狗屎！什么玩意儿，这是什么玩意儿！”詹姆斯猛得跳了起来，把头颅丢出去，拼命地甩着手，恶心的不行。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又掉回了洞里。 三宝和赵云看见头颅之后，也不敢抓着绳子了，仿佛会有什么东西沿着绳子过来，于是绳子也被头颅带回了洞里。 通道里，唐天赐一直盯着滚落下去的手电筒，通过一闪而逝的光亮，记住了沿途的环境。不过，手电筒并没有滚得太远，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唐天赐看见那似乎是一条弯曲的石头，弯曲的石头连在一块更大更结实的石头上。 唐天赐心想，在安全绳已经完全失控的情况下，这东西或许能救自己一命。他努力让自己往巨石的方向移过去，然后弯曲双腿，希望能缓冲撞击的力度。 不过，唐天赐没想到通道的上面部分比下面部分短了一截，那块巨石便自下而上露出了真面目。唐天赐看到巨石上面有类似长袍下摆褶皱般的雕刻，再往上就是腰带和衣襟，以及一些铜钱形状的花纹。等到他下降到和通道前端一样高度的时候，忽然对上了一双睁大的青色眼睛。这双眼睛分明是人的眼睛，即便是致命的沙虫、蝙蝠、寄生虫，都没有这双忽然出现的青眼来得恐怖。 唐天赐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呼喊，简直比之前秦绾绾发出的呼喊更加凄厉。然而更恐怖的是，唐天赐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顺着小腿缓缓摸了上来。 唐天赐摸到腰间的破军刀，正想插那只咸猪手一刀，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上面的人也听不见。” 跟着卡在石头上的手电筒被抽着出来，唐天赐借着灯光，看见了一张郁闷至极的脸。他微微一愣，才发现这个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的人正是秦绾绾，只不过她平时都是一副高傲冰冷的样子，所以一下没认出来。 终于见到了一个大活人，唐天赐激动得快要哭了，正想问秦绾绾有没有受伤，却看见她忽然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大喝一声“小心后面”，便自顾自地闪到一边去了。 唐天赐不明所以，本能地转头朝后面看去，结果一个粉红色的东西已经滚到面前，和他的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粉红色的东西碾过唐天赐的脸，掉到了秦绾绾的脚边，秦绾绾拿手电筒一照，朝唐天赐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不能怪我，我已经提醒你躲开了。 唐天赐看清了粉红色东西的真面目，想到刚才的亲密接触，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秦绾绾又照了一下唐天赐靠着的那块巨石，说道：“你快下来吧，你身边的那个石雕有点邪门。” 唐天赐这才想起了那双青眼，赶紧从巨石上跳了下来：“不止这块石头，整个地方都很邪门！” 唐天赐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备用的小火把，用火柴点燃。秦绾绾看着那支两根指头粗细的小火把，有点哭笑不得，原本以为备用的火把已经用完了，想不到这家伙还留有一手。 唐天赐回头照了照，发现刚才挡道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石雕，人形石雕像封条一样斜卡在出口上，上面的饰纹路栩栩如生，一条手臂垂在身侧，藏在宽大而飘逸的袖子里，一条手臂弯在胸前，方才手电筒就是卡在了这条手臂的臂弯里。 “哇塞，这家伙不得了啊！看服饰应该是汉代的东西。”唐天赐目测了一下石雕的高度，大约有自己的两倍高，他爬上了石雕的臂弯里，想看看吓唬自己的青眼究竟是什么东西。 “咦，奇怪，这眼睛怎么这样？”唐天赐发现石雕上的青眼不见了，只是普通的石头眼睛，心想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秦绾绾看着干尸头颅嘴里衔着的安全绳，问道：“你的安全绳被这东西咬断了？” 唐天赐这才想起安全绳的事情，扯了扯绳子，发现绳子果然已经断了，自己这头只剩下一小段。“这下麻烦了，这条通道的深度少说也有二三十米，长度有五十多米，没有安全绳，我们要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七十三章 青眼干尸（上） 秦绾绾回想了一下，说道：“通道的前半段是土质的，中间有一个断层，后半段是石质的，非常光滑。要徒手爬上去的话，的确不太可能。” 唐天赐非常惊讶，想不到秦绾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记忆通道的环境。不过，他们两人本事再大，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除了手电筒、火把、一把刀、一把枪、两个水壶、一些药材和干粮之外，再无别的求生工具。 “我们得想办法联系小月他们。”唐天赐说着，正想呼救，秦绾绾却阻止他道：“没用的，刚才我喊过你们，但你们似乎没办法听见我的声音，所以你才会冒冒失失地下来。” 这条土石通道似乎有消音的功能，唐天赐的方才的喊声通过通道传到子书明月等人的耳朵里时，只剩下一声轻微的叹息。子书明月动了动耳朵，捕捉到了这声叹息：“你们听见没有，好像是天赐的声音。” 三宝道：“我也听见了，是师兄的声音，不会错的！” 三宝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又道，“你们放我下去吧，我得去救师兄。” 子书明月道：“你先别急，在没弄清楚安全绳为什么会断之前，贸然下去，只会多一个人受困。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头颅明明是个死物，怎么会咬断绳索？” 赵云颤声道：“难不成下面有鬼？” 现在大家已经摸清楚了赵云的秉性，他长得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妖魔鬼怪之类的虚幻玩意儿，估计是小时候给老人们的鬼话唬住了。 子书明月摇摇头道：“会出现这种违背常理的情况，不是有鬼，而是有人在搞鬼。詹姆斯，你还记得绳子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在什么时候吗？” 詹姆斯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在十二三米左右，我感到绳子忽然一沉，差点没拉住。不过没放几米，绳子又忽然变得很轻，好像那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放绳的指令却源源不断地传来。” “也就是说，从十二三米左右就开始出问题了……这样吧，詹姆斯还是你来掌绳，我下去看看，下放十二米的长度时，不管收到什么指令，都不要放绳。”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冒险。” “詹姆斯，这里需要一个人拿主意，你得留在这里，作为最后的保障。” “那好吧，一旦有情况你就喊我，我拉你上来。”詹姆斯知道子书明月左右手都能开枪，便将自己的枪也给了她。 子书明月取出第二支手电筒，用细绳牢牢固定在手腕上，以防出现意外而掉落。子书明月没有采用唐天赐的方式坐着进入甬道，而背靠山岩，面向通道，以攀爬的姿势进入通道，这样一来即便出现意外，也不会完全失去支点。 进到通道里后，子书明月发现土质的通道比自己想象中光滑，便捻了一点泥土感受了一下，泥土非常细腻，类似陶土，但没有陶土的高粘性。大约下降了十一米之后，子书明月忽然一脚踏空，整个人在通道上重重磕了一下，幸好通道是土质的，没有造成伤害。子书明月明白了绳子为什么会突然加重，原来是这里有一个断层，而且深度颇大，她本能地踢了几脚，都没有碰到岩壁。 这时，绳子又下放了半米，子书明月感觉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颗干尸头颅上。她拿手电筒一照，看见断层里竟然并排插着三具干尸，左边的一具已经没有了头颅，断裂的脖颈处挂着一些碎皮，一些黄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子书明月秀眉微皱，想要离开那颗头颅，另找一个立足点。不料，她高估了干尸的硬度，稍稍一动，干尸的脸就被踩得塌陷进去，跟着整颗头颅从脖子处断裂开来，朝通道深处滚去。这样一来，三具干尸有两具都变成了无头干尸。 子书明月没有了支撑之后，绳子又重重地往下一沉，就像先前的唐天赐一样，被悬挂在了空中。她稳住身形，探照了一圈，发现除了最右边的那具干尸之外，断层处再也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她“啧”了一声，无奈之下，只能往右边靠过去，想借那具干尸的头颅歇个脚。这时，她瞥见那具干尸似乎动了一下，伸出去的脚硬生生缩了回来。 子书明月并没有眼花，那具干尸的确在动。干尸原本俯趴在断层岩壁上，用后脑勺对着自己。此刻，那颗粉色的光头头颅，正在缓慢地转过来，不一会儿便旋转了九十度。 子书明月心下骇然，想移开视线，离那颗头颅远远的。可是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双眼别说是移开视线，连眨都没办法眨一下。 于是，等大半颗头颅转过来之后，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青色的、活生生的眼睛。那双眼睛很诡异，无论头颅怎么旋转，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不由得想起了西方画家达?芬奇那幅著名的《蒙娜丽莎》，不管你从哪个角度看蒙娜丽莎，都会觉得她也在微笑着看你。 子书明月在心底呼喊：“别盯着它看，动一下啊，快动一下啊！别被障眼法扰乱心神！”与青眼对视久了，子书明月觉得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几乎要窒息而死，一张脸也渐渐失去了血色，冷汗顺着发丝流了下来。 就在子书明月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颗汗珠忽然滴落在脖颈上，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全身的束缚也随之消失。她立刻拔出枪，扣动扳机把头颅打了个稀烂，以免再次被青眼控制。 子书明月大口地喘着气，朝上面喊道：“詹姆斯，快拉我上去！”子书明月等了一会儿，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又喊道：“詹姆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快拉我上去。” 不料，她这一喊，绳子不但没有把她往上拉，反而又飞快地下放了一段，最后竟像被切断一般，完全失去了控制。子书明月发出一声惊呼，朝黑暗深处跌落下去。 通道底部，唐天赐正在对石像拍拍打打做研究：“我们下来的地方，更像是一个机关陷阱，或者是用来运输物资的通道，而不是给人进出的通道。只是这尊石像，很像古代镇守陵墓等要地的石俑，照理说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秦绾绾发现石俑的底部有被破坏的痕迹，整个石俑歪歪斜斜地堵在通道上，上面有许多裂痕。“这个石俑应该是被人搬到这里的，似乎是想挡住什么东西。” “留下的空隙那么大，要挡住人是不可能的。”秦绾绾刚说完，两人便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不是用来挡人的，那么它要挡的东西体型一定比人要大，如果那东西还活着的话……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得摸向了身上带着的武器，两把枪，两把刀，好像都不太够用。 第七十四章 青眼干尸（下） 秦绾绾原本一手搭在石俑上，余光瞥见又有一个粉色的头颅滚落下来，本能地一缩手躲了过去，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三个头颅。这三个头颅的模样一个比一个骇人，秦绾绾朝通道望了一眼，奇怪道：“怎么有这么多死人脑袋，上面是不是出事了？” 唐天赐看见通道里还有东西，忙道：“副官当心，有个大家伙下来了！” 唐天赐和秦绾绾同时往两边一闪，大家伙滚到眼前的时候，唐天赐微微一愣，意识到了滚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只是他再想过去接住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子书明月在石俑上一撞，直接像个沙袋一样栽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她吃力地支起脑袋，看见前面的地上多了两双脚，顺着两双脚看上去，就看到了唐天赐和秦绾绾，一个举着火把，一个拿着手电筒，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 子书明月的目光扫过秦绾绾，停在唐天赐脸上，生气道：“唐天赐，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这个大家伙果然是子书明月，眼看她摔得这么狼狈，唐天赐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她扶起来：“抱歉，刚才一下子滚下来三个死人脑袋，我还以为后面下来的会是死人尸体，就没敢接。” 子书明月胡乱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尸你个鬼啊，我看着哪里像尸体了？” 唐天赐忙道：“不像，不像，尸体哪有你好看。” 子书明月冷哼一声，把手腕上的手电筒解下来。唐天赐瞧了瞧旁边的三个头颅，第一个滚下来的头颅虽有些磕碰的痕迹，但基本完整；第二个头颅整张脸是扁的，上面还有几个脚印；第三个头颅干脆缺耳朵少鼻子，五官被打得稀烂。 唐天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月，这些死人脑袋，都是你弄下来的啊？”如果这些都是子书明月的杰作的话，这位大小姐还真够暴力的。 子书明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人都已经死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子书明月把唐天赐晾在一边，对秦绾绾道，“对了绾绾，你没事吧，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绾绾道：“我没事，不过我刚掉下来不久，你们就下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查探这个地方。” 唐天赐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洋鬼子真是靠不住，我让他收绳，他却放绳，我差点就把小命搭这儿了。” 子书明月解释道：“不是詹姆斯的问题，自你下洞之后，我们收到的一直是放绳的指令，没有收绳的指令。后来，你的安全绳无缘无故断了，拉上来的时候被一个死人脑袋咬在口中，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就邪门儿了……咦，你的安全绳也断了。” 子书明月把腰间的安全绳抓起来一看，可不是吗，连在自己身上的只剩下三米长的断绳，而且切口处十分整齐，必是某种利器造成的。可是，通道里除了中间的断层之外，前后段都非常光滑，并没有机关利器之类的东西。如果绳子不是在通道里出问题的，那么只能是有人事先做了手脚。正如她下来之前对詹姆斯说的，出现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不是有鬼，而是有人在搞鬼。 子书明月从唐天赐和秦绾绾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秦绾绾脸上。秦绾绾是第一个掉下来的，如果她不下来，自己和唐天赐也不会下来。可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莫非她想趁此除掉他们，独吞天枢重器？如果她有这种想法，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消失，不必冒这样的生命危险。而且她是冷亦鸣的人，冷亦鸣不会这么卑鄙的事情。不，应该不是她。也不可能是詹姆斯，詹姆斯加入这支队伍纯粹是偶然，在此之前他连天枢重器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唐天赐……唐天赐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了解天枢重器的，如果他想独吞重器，当初根本不用救自己。 子书明月在心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怀疑自己的队友。唐天赐见子书明月眼神呆滞，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问道：“小月，你怎么了，你的样子有点像中邪。” 子书明月拍掉唐天赐的手：“我好得很，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路吧，詹姆斯那里已经没有安全绳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救我们。” 眼下只有自己一个男人，唐天赐感到压力很大，即便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心怀恐惧，也不得不鼓起勇气走在前面。 走了一会儿，三人发现这个地洞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地面是石质的，打磨得非常平整，上面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碎石块，踩上去咔咔作响。 这时，子书明月看见右边黑暗的角落里，有几个巨大的影子巍然屹立：“那是什么，看起来好高大……”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黑影靠过去，灯光打在上面的时候，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是七个巨大的石俑，整齐地排成两列，左边四个，右边三个。 石俑雕刻的都是古代男性，约有五米多高，光底座就接近一米。七个人都穿着飘逸的宽袖长袍，束着发髻，或执笔沉思，或开卷阅览，或举杯畅饮，或挥剑起舞，神态动作栩栩如生，从服饰上的褶皱到飞扬的发丝，每一个细节都被一丝不苟地刻画出来。 秦绾绾见右侧第一个底座空空荡荡的，说道：“那个石俑，果然是被人故意搬过去的。” 石俑的后面，是一道巨大的石门，足有五米高，九米宽，上面雕刻着两条无角的螭龙，跨在祥云之上。 唐天赐说道：“我们恐怕误闯了别人的陵墓，守门的石俑一共八尊，看服侍应该是出自汉代。石俑的雕刻技法炉火纯青，而且用的是坚硬细致的上等石材，在古代也只有皇族成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子书明月道：“如此说来，我们无意中发现宝藏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三人并没有发现，通道断层处的三具干尸被弄断头颅后，便慢慢萎缩下去，肤色也从粉红变成了枯黄，成了名副其实的干尸。待到水分完全蒸发之后，干尸体内依次传出了噗噗噗三声响声，跟着断层两边慢慢合拢，最后竟完全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而在通道尽头，一扇立方体的厚重石门轰然落下，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三人惊愕回望，发现通道竟然被堵上了。子书明月跑过去，用力拍了两下石门，石门纹丝不动。“这里果然有机关，我们太大意了。” 唐天赐以内力试探石门的厚度，发现传过去的内力如泥牛入海，完全感受不到回应。唐天赐面色凝重道：“这门并非人力能打开，附近或许有开启的机关，我们抓紧时间找找。”末了他又喃喃一句“但愿这不是隔世门……”，不知道是在安慰子书明月和秦绾绾，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七十五章 死亡警告（上） 三个人围绕着石室找了一圈，又回到了石门前面，没有发现明显的开关。 唐天赐叹道：“这下真的麻烦了，开关不在显眼的地方，说明这扇门没有被经常打开。但这扇门又不像是隔世门，因为火把依然烧得很旺，石室里一定有隐藏的通风口，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这时，子书明月发现唐天赐的嘴巴有异样，拿手电筒朝他脸上一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忍俊不禁道：“天赐，你的嘴巴怎么了？” “没怎么啊……”唐天赐奇怪地往嘴上一摸，这才发现嘴唇不知什么时候肿了，圆圆胖胖的犹如两根香肠。而且不摸还好，一摸之后嘴唇立刻开始发痒。他忍不住抓了几下，结果越抓越痒，这种痒的感觉，比被花蚊子咬了还要厉害十倍，简直是钻心的痒。“啊，好痒好痒，我好像过敏了。”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抓嘴唇，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背上也开始发痒，她抓了两下，发现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手背上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疹，又疼又痒，就像被千百只花蚊子咬了一样。 秦绾绾连忙制止他们道：“你们忍住别抓，石室的空气里可能聚积了一些毒素，抓破了会感染。” 子书明月仍然觉得奇痒难忍，只得狠狠地揪了大腿几下，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发现只有秦绾绾没有出现这种状况，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没事？” 秦绾绾理所当然道：“你们两个体质弱，当然更容易中招。” “呃……”两人听罢都有点尴尬，上次遇到商队骸骨堆的时候，中招的也是他们。 唐天赐本不愿承认自己体质还不如一个女人，但同样的状况第二次出现的时候，他不想承认也不行。不过，唐天赐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毒素是在空气中的话，我们的脸也暴露在外，为什么只有嘴唇和手背出现了过敏症状？我们是不是触碰了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回想了一下，自己掉下通道的时候，用手护住了头部，手背上沾了一些干尸里流出来的黄色液体，便道“那些干尸恐怕有问题，之前我不小心碰到了干尸里流出来的液体，液体里面可能有尸毒……” “干尸？对了，一定是干尸，我也触碰了干尸。” 子书明月疑惑地看着唐天赐，问道：“可是，为什么你是嘴唇肿了？难道你……”子书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亲吻了干尸”几个字说出来，毕竟这种事情正常人干不出来。 唐天赐明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郁闷道：“那是一个意外，我也不想的！” 子书明月的神色立刻从震惊变成了嫌弃，心里忍不住道，这个家伙口味真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秦绾绾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头晕恶心，或者胸闷气短？” “那倒没有，就是痒得不得了！”唐天赐说到痒字，只觉得嘴唇上的痒感又加重了，忍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秦绾绾道：“你们先用清水清洗一下吧，没有这些症状，说明中的尸毒并不厉害，至少不会致死。”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以前我跟着少帅行军打仗的时候，也中过尸毒，所以对尸毒有一定的了解。”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秦绾绾两眼，心想行军打仗怎么还会中尸毒，难不成秦绾绾在死人堆里呆过？秦绾绾没有理会子书明月的目光，打开水壶说道：“你把手伸出来，我们的水不多，所以不能浪费。” 唐天赐见秦绾绾只顾着帮子书明月清洗，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翻出水壶清洗嘴唇。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倒水，等到嘴唇上的疼痒感觉有所消退，就停止了清洗，不敢浪费一滴水。子书明月冲了两次之后，觉得手背上舒服了许多，便让秦绾绾把水壶收起来，同样不敢浪费。 秦绾绾道：“还好尸毒没有侵入体内，否则处理起来要麻烦很多。” 子书明月好奇道：“若果尸毒侵入体内，会发生什么？” 秦绾绾道：“有一次我和少帅吃了败仗，只能装死躺在死人堆里躲避敌人的追捕。我们在死人堆里躺了三天三夜，等敌军全部离开了才敢出来。当时和我们一起躲在死人堆里的还有两个士兵，他们本来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伤口全部暴露在外，被尸毒侵蚀了三天三夜，最后他们……” “他们怎么了？” 秦绾绾本来想说，最后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开始吞食其他死人的尸体。但这话听起来太惊悚，尤其是在这种黑暗的石室里，很容易引起不好的联想，导致精神崩溃。因此，她只道：“最后他们被尸毒侵入大脑，就发了疯，自尽而亡。” “真可怕，还好我们处理得早。” 唐天赐知道这就是鬼上身的一种情况，笑道：“曾经有一位风水先生给我算过卦，说我这辈子虽然命途多舛，但最终都能逢凶化吉，这点小尸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子书明月很佩服唐天赐的学识，唯独对他常挂在嘴边的算命之事嗤之以鼻：“先别高兴得太早，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被困在什么地方。如果找不到出路，我们就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唐天赐习惯性地抱起手臂，摸摸下巴道：“石室里机关一定设计得很巧妙，就目前的发现来说，这间石室至少有两个出口，一个是这条通道，还有一个就是石俑镇守的那扇门。不如，我们就从这两个地方找起。” 唐天赐说着，就转身准备查探石门。忽然，他瞥见了石门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只是等他完全转过身的时候就看不到了。他慢慢地往回转，调试着角度观察石门，等到他以接近三十度角观察石门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一些文字。“你们快看，这上面有一些文字，好像是洋文？” 唐天赐在地上抓了一把石灰抹在石门上，凹陷的文字便渐渐显现出来。 石门上的文字虽然有些微剥落，但子书明月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英文，她默默地看了唐天赐一眼，说道：“天赐，我觉得你是应该把涉猎范围扩大一点了……” 唐天赐不明所以：“怎么说？” 秦绾绾看了看石门上的文字，说道：“这是一句英文。” “呃……”唐天赐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从小就在与世隔绝的古镇里长大，跟着师父离开古镇之后，又醉心于中国历史文化和江湖秘术的研究，对这些西洋的东西的确知之甚少，难免会在两位见多识广的女士面前出洋相。“那、那这句英文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六章 死亡警告（下） 子书明月道：“这句话出自莎士比亚最后一部完整作品《暴风雨》，莎士比亚是英国著名的戏剧家。翻译过来就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子书明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她发现上面的英文字迹十分熟悉。句子中出现的几个l，就像倒写的j，上面加了一个短横，而哥哥子书骄阳就有这样的书写习惯。这个地方，哥哥竟然也来过。 唐天赐愕然，在这种地方看见英文已经够瘆人的了，偏偏还是这么一句不吉利的话。可是，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呢，是对来者的警告，还是故弄玄虚？ 秦绾绾注意到了子书明月的异样，问道：“子书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子书明月回过神来，勉强扯了个微笑：“没有，我只是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子书明月的心里早已激起惊涛骇浪，无数的疑问纷至沓来，让她一时思绪混乱。 子书明月将来中国之后的经历回想了一遍，除了去通天客栈是在计划之中，去沙国鬼市算是个意外，而进入甬道则是个巧合；在寒笙的指引下去寻找沐茄也是一个巧合；掉进方形通道，下到这个汉代石室里也是一个巧合，而这些地方，恰好又是哥哥曾经到过的地方。但是，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面色凝重，以为她是被这句话吓到了，安慰道：“这句话虽然听着瘆人，但至少能让我们有所警觉。而且，这些英文刻痕虽然有些微磨损，但相比其他雕刻要新得多，估计不会超过十年。说明这扇门原本是关着的，有人在上面刻完字后，又把门打开了。既然别人能打开，我们自然也能打开。” 子书明月道：“你说的有道理，而且这具石俑是在石门被打开之后，才放在这里的，所以会挡住部分文字。至于这具石俑为什么要放在这里，似乎是想阻止什么东西出去，或者阻止什么东西进来……” 唐天赐和秦绾绾对视了一眼，想不到子书明月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子书明月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你们说，这里会不会曾经生活着某种巨大的生物，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死掉了？” 一听到子书明月说到“生物”两个字，唐天赐就心里一抖，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必然会出现各种闻所未闻的怪异生物，简直比言灵师还要灵。 唐天赐咳嗽了两声，说道：“是啊，过了这么多年，再厉害的生物也该死了。况且，我们在石室里呆了这么久，别说大生物了，连只小蚂蚁都没看见。” “嗯……”子书明月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不过，如果那种生物已经死掉了的话，这里应该有骸骨才对，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发现？即便是微生物分解，也不可能分解得这么彻底。除非……” 子书明月朝远处的石俑和墓门望去，唐天赐和秦绾绾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除非那种生物不在这间石室里，而在那个陵墓里面！” 沙虫甬道里，詹姆斯、三宝和赵云蹲在一起，抓着断掉的安全绳，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赵云终于忍不住道：“我就说底下有鬼吧，这下好了，一失三命。” 詹姆斯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他们三个福大命大，死不了的。不过这通道真他妈邪门儿，人掉下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三宝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已经没有安全绳了，要不然我们直接把通道挖开？” 詹姆斯无语地看了三宝一眼，很想像唐天赐那样给他一个暴栗：“这条通道少说也有四五十米长，即便垂直下挖，估计也有三四十米深。我们只有工兵铲这种简陋的挖掘工具，要挖穿普通地层都很困难，更何况是这么结实的夯土层。”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吗？” 詹姆斯想起石窟里还有左右两个小石窟他们没有查探过，说道：“这个石窟很大，我们再四处找找，说不定有别的通道可以下去。” 三人正欲分头行动，詹姆斯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嘘，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三宝动了动耳朵道：“我听见了，好像是风声……不对，好像是人走路的声音……” 赵云道：“不是人，人的体型不可能这么大。”赵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颤声道，“不、不会是你们说的那只怪物回来了吧？快把火灭了，不要出声。” 三个大男人在石窟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紧张地看着石窟的入口。原本细微的风声，渐渐变成了沙沙的走路声，最后竟像两只巨大的麻袋交替摔在地上一样，发出了巨大的砰砰声，似乎整个石窟都在震动。在接近石窟入口的时候，声音忽然消失了，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三人的呼吸也随之停止。 三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石窟外有动静。詹姆斯和赵云当过兵，还能沉住气继续等待。三宝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很快就忍不住道：“怎么没有声音了，它是不是走了？” 詹姆斯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说话。这时，石窟外又有轻微的声响传来，詹姆斯转头一看，就看到入口的黑暗里，出现了一双碗口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那双眼睛里，写满了贪婪、饥渴和残暴，就像从地狱归来的恶鬼，能吞噬一切生灵。 詹姆斯在心里骂道：“这他妈是什么怪物？”詹姆斯深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动物也一样。如果一种动物的眼睛能流露出这样的光芒，说明这种动物具备了一定的智慧，再加上庞大的体型，天知道有多可怕。 一旁的三宝和赵云，早已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赵云结巴道：“不、不如我们也进通道吧，这家伙块头这么大，我们毫无胜算啊！” 三宝道：“我觉得可行，十米的距离，我们跑过去应该来得及，洋鬼子你认为呢？” 詹姆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搭在三宝肩上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因为他看见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已经缓缓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第七十七章 肉身石俑（上） 地下石室里，唐天赐和秦绾绾紧张地盯着墓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恐怖的东西从里面冲出来。唐天赐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回再被子书明月不幸言中的话，他一定要在《唐氏博物志》里面为她单独开辟一章，就叫《子书小姐和她的致命生物们》。 子书明月见两人被自己一番话吓得不轻，歉意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且刚才不是说了吗，即便有生物，过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死了。” 唐天赐知道这个世界上长寿的生物有很多，比如乌龟。《述异记》里就有记载，龟千年生毛，寿五千年，谓之神龟，万年曰灵龟。此外还有一些蛇类、鱼类的寿命也可以达到几百岁甚至上千岁。如果那种生物能存活千年的话，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死去的概率很低。但鉴于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对这个话题非常排斥，他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只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吧，找不到出口说什么都是枉然。” 子书明月道：“刚才我们已经把显眼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有一处最显眼的地方，我们反倒把它忽略了。” 秦绾绾问：“你是说那八尊石俑？” “对，这间石室里的其他东西都做工粗糙，就像未完工的半成品，除了这八尊石俑。这些石俑做得如此高大精致，我想不会只是镇守墓门那么简单。” 于是，三人开始在石俑上仔细地寻找机关，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忽然，子书明月发现左列的饮酒石俑和底座之间有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她用手电筒一照，只见石俑和底座的连接处果然有一道阴影，并没有完全契合。她往后退了几步观察石俑，发现左列的第一、三、四尊石俑都微微向左侧倾斜，目光刚好看着双龙墓门，而第二尊石俑却是正对右列的石俑。子书明月又观察了一下右列的石俑，果然，右列的第一、三尊石俑也微微向右侧倾斜，目光看着双龙墓门，只有第二尊石俑是正的。 子书明月走到右边第二尊石俑边上，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石俑和底座的连接处，果然也有一道阴影，便道：“左边的第二尊石俑，和右边的第二尊石俑，似乎被人移动过，石俑和底座的连接处有缝隙，而且和其他石俑的站立角度也不同。” 唐天赐和秦绾绾走过去一看，还真是如此。唐天赐道：“我们把石俑移回到原来的位置，或许就能打开石门了。” 一个石俑少说也有几百公斤重，三人将石俑围在中间，两人抱腿，一人抱腰，像推磨一样推动石俑。无奈石俑实在太重，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了半天，石俑仍然纹丝不动。 子书明月站起身来，喘了一会儿粗气，说道：“不行，我们光用蛮力是无法移动石俑的。” 子书明月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要以三人之力移动这尊石俑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减少石俑的重量，第二是减小石俑和底座之间的摩擦力。但是他们从沙国带来的炸药早已用完，手头没有可以破坏掉石俑的东西，也没有可以润滑的东西，所以不管用哪种方法，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子书明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唐天赐听完，一拍脑袋道：“有了！”唐天赐从背包底部翻出一支小火把，比他手上拿的这支还要小。“这是改良版的火把，里面装的是火油。幸好我多做了一个，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子书明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问道：“你到底私藏了多少东西？” “这真的是最后一支了，我看到沐茄先生那里有工具，就做了两个玩玩。”唐天赐将火把拧开，除了一头一尾之外，中间三分之一的空间存储着火油。“虽然这种火把燃烧的时间更长，但危险性也更高，所以我不敢做得太大。” 唐天赐小心翼翼地将半管火油倒入石俑底部的缝隙当中，不想那缝隙中仿佛有一张嘴巴，将火油自动吸入，唐天赐喜道：“这里面果然有机关！” 等火油完全被吸入之后，三人又开始夯吃夯吃地推动石俑，石俑依然很重，但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转到和其他石俑同样的角度之后，只听咔哒一声，石俑下沉了一寸，和底座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紧接着，地面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在两列石俑的中间，碎石沙尘噗噗扬起，露出了一些古怪的图案。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动手把碎石沙尘都扫开，让图案完整地呈现了出来。子书明月觉得这个图案很眼熟，但又和自己看过的似乎不一样：“咦，这个图案……很像中国地图的一部分。” 唐天赐仔细一看，笑道：“不错，这是汉代的中国版图，如今的新疆、西藏等许多地方都还未纳入当时的版图。” 子书明月道：“原来如此。” 唐天赐看了一圈，又道：“这八尊石俑，呈脚踏山河之势，这位墓主人的身份，恐怕比我先前预想的还要尊贵。” 子书明月的心不知为何有点不安，说道：“不管这么多了，我们快点把另一尊石俑也移回原位吧，这个地方很邪门，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唐天赐又把剩下的半管火油倒入右列石俑的缝隙当中，然后如法炮制地把石俑移回原位。等两尊石俑都归位之后，三人都已累得大汗淋漓，手脚抽筋。 不一会儿，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掉了。紧接着，两列石俑的中间的汉代地图上，一块十米长的矩形地砖四周出现了裂痕，三人连忙避到一边。地砖靠墓门的一边缓缓旋转下去，地砖上出现了一道道规格相同的折痕，折痕逐渐变成了一级级的台阶。转眼之间，这块地砖竟然变成了一架梯子，通往更深的地底。 “这门怎么开在地上，再往下走估计就要直通地狱了。”唐天赐忍不住想骂人，千辛万苦打开的机关偏偏无法通往地面。 子书明月也道：“为什么打开的不是双龙墓门，这里到底有多少扇门？” 唐天赐气得踹了双龙墓门两脚，忽然觉得这扇墓门有些奇怪，便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瞅了瞅，又用破军刀戳了戳门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绾绾最恨唐天赐说话卖关子，急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快说啊。” “这扇双龙墓门，根本就是一道用来迷惑盗墓者的伪门。如果强行打开这扇门，等待我们的，恐怕只有可怕的机关陷阱，以及……你说的致命生物。” 第七十八章 肉身石俑（下）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听罢，都脸色一变，同时庆幸他们没有带炸药之类的东西，否则他们很可能会用蛮力把墓门炸开。不过，眼下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想往上爬，机关却让他们往下走。下去还是留在这里等待支援，三个人一时都没了主意。 子书明月把背包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此刻她已经累得虚脱，顾不得大小姐的形象。唐天赐和秦绾绾也坐了下来，做这个事关生死的抉择，比让他们再移几尊石俑都艰难。 唐天赐拿出一个水壶递给子书明月，子书明月摇了摇头，他便自己灌了一口。本以为到达目的地之后，他们便可以喘一口气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也不知道那怪物回到石窟了没有，如果怪物回来了，凭三宝、詹姆斯和赵云三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唐天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声，声音很近，几乎是贴着耳朵发出的。唐天赐奇怪地看了秦绾绾一眼，但秦绾绾也在闭目沉思，而且离他有一米多远。唐天赐拍了拍额头，心想是不是因为身体过度疲劳，免疫力下降，尸毒又开始起作用了，才会产生幻觉。 唐天赐没有发觉，他身侧那个执笔的石俑脸上，原本石质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露出一抹微弱的青色光芒。那双眼睛仿佛刚刚从千年的沉睡中醒来，显得惺忪而茫然。青黑色的眼珠子好奇地转了一圈，似在观察自己身处何方。 过了一会儿，秦绾绾几番权衡之后说道：“如果我们下去之后，这架梯子也关闭了，我们可能真的会被永远困在地底。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留在这一层，继续找找其他机关比较好。” 唐天赐却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这架梯子和方形通道还是不同的，就像我之前说的，方形通道更像是一个机关，或者运输物资的通道，才需要打磨得那么光滑。而这架梯子显然是给人行走的通道，这样的通道应该不会说关就关。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小月，你认为呢？” 子书明月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被唐天赐一叫，又瞬间忘记了。但她知道那个问题很重要，必须得想起来。“我……等等，你让我想想……”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是太累了，说道：“要不然你们两个先待在这里，我下去查探一下情况。” 秦绾绾道：“不行，你们是我们这里唯一的男人，你要是出了意外，再遇到需要移动重物的机关，我们两个没法应付。” 唐天赐和秦绾绾总是有不同的意见，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谁，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僵局。 这时，沉默许久的子书明月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等一下，你们还记得那句话吗？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唐天赐吓了一跳，问道：“这句话怎么了？” 子书明月看着地上的汉代地图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八尊石俑脚踏山河，所以地面可以看成是地狱和人间的分界线。如果下面真是地狱，就不会有危险，真正的危险在这里！” 唐天赐的眼皮猛然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袭上心头：“你说的有道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下去查探一下，如果没有危险，你们立刻下来。” 唐天赐趴在楼梯口，朝底下望了望，下面的这间石室不是很深，但非常幽暗，有一阵阵阴风从下面吹上来，直灌入他的衣领。唐天赐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正准备下去，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拍了两下那只手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话刚说完，唐天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手怎么又大又粗，不像是女人的手。他抬头一看，秦绾绾蹲在自己的左边，正朝石室里望去，子书明月蹲在自己的右边，也在朝石室里张望，那么背后的这只手是…… 唐天赐缓缓地转过身，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看清站在他身后的东西时，还是吓得差点一头栽进洞里。只见那是一具足有三米高的干尸，没有毛发，五官模糊，全身的皮肤就像熔化的红蜡烛一样垂挂下来。 “哇靠，这是什么玩意儿！”唐天赐连忙朝边上一滚，避开干尸那只恶心的手。 唐天赐发现那尊拦在方形通道出口的石俑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形空洞，这具干尸似乎就是从石俑里出来的。不仅如此，其他七尊石俑上面也开始浮现出一个个人形，人形的颜色由灰白转为灰红，表面的石层也像蜡烛一样渐渐熔化。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骤然看见这么一头怪物，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们纷纷掏出枪，对准了干尸的脑袋。不过，她们发现干尸似乎有点迟钝，它愣愣地看着唐天赐跳开，却没有什么反应，伸出来的手还停在空中，姿势怪异而笨拙。 三人和干尸僵持了一会儿，干尸还是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子书明月小声道：“它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 唐天赐道：“这玩意儿太恶心了，不管有没有攻击性，我们都得快点把它撂倒。” 干尸听见唐天赐的话，一双青眼朝他望了过来，眼神空洞而茫然，似乎在思索唐天赐这番话的含义。看见那双青眼，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想到，原来自己没有眼花，这里的干尸果然长着青色眼睛。 过了一会儿，干尸似乎理解了唐天赐的话，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愤怒的表情，然后迈开步子朝他走来。干尸的脸原本就丑陋不堪，这一愤怒，五官更是难看地挤到了一起。 眼见干尸的动作似乎变灵活了，子书明月和秦绾绾赶紧闪到了一边，只有唐天赐站在原地惊恐地瞪着干尸，身体却无法动弹。干尸几步就走到了唐天赐面前，由于干尸的身材极其高大魁梧，唐天赐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它面前就像个小矮人似的。 子书明月心道不好，忙朝唐天赐喊道：“不要看它的眼睛。” 唐天赐想移开视线，可惜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子书明月啧了一声，只得瞄准干尸的眼睛开了两枪。子书明月枪法极准，只听啵啵两声，子弹分毫不差地射入干尸的青眼，两行青色的液体从干尸的眼睛里流了下来，模样非常瘆人。唐天赐的定身终于被解除，赶紧连滚带爬离开了干尸的视线。 然而，子书明月的两枪彻底激怒了干尸，它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朝子书明月走了过来。 子书明月惊道：“它好像没有眼睛，也能看得到东西。”说着朝干尸的脑袋崩了两枪，干尸登时脑浆迸裂，米黄色的脑浆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但它只是稍稍一顿，很快又朝子书明月走来。 秦绾绾道：“这东西本来就是死物，枪对它没有用，得想办法把它彻底摧毁。” 第七十九章 太极铜门（上） 子书明月被干尸惊得连连后退，却不小心被右边那个空置的底座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干尸似乎能感知到子书明月遇到了麻烦，大吼一声，竟然又加快了脚步。 唐天赐见状，赶紧抓起地上的安全绳，像牛仔一样在空中挥舞了几圈，朝干尸的脑袋扔去。绳索套住了干尸的脖子，唐天赐用力往后一拉，想把干尸仰面拉倒。不想干尸下盘极稳，愣是没有被唐天赐拉动一下。 英雄救美不成，唐天赐有点尴尬，但又不好眼睁睁看着子书明月被干尸蹂躏，只好抽出破军刀，硬着头皮朝干尸冲了过去。 干尸全身的皮肉像熔化的蜡烛一样垂挂着，非常厚实，即便在它身上捅十七八个窟窿，也未必能把它捅死。 唐天赐干脆心一横，在地上一蹬，一个前空翻对准干尸的脖子砍了过去。破军刀精准地落在干尸的脖子上，陷入一寸深。唐天赐知道这点小伤对干尸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便想把刀拔出来，再给它来几下。没想到破军刀竟然卡在了干尸的脖子里，唐天赐拔了几次还是没能拔出来。他只好双脚抵在干尸背上，用力往外一拔。但不知为何，干尸与破军刀接触的部位，竟开始发生熔化，卡住破军刀的力道也瞬间消失了。唐天赐用力过猛，整个人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原本不怕疼痛的干尸一手捂住伤口，一手伸向子书明月，嘴巴一开一合，显得十分痛苦。子书明月赶紧爬起来躲到一边，说道：“天赐，它好像害怕破军刀。” 唐天赐道：“我爹爹曾说，破军刀能克制一切邪物，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这时，唐天赐发现其他七尊石俑上面的人形凸起已经越来越大，几乎就要破俑而出。如果每一个凸起都是一具干尸的话，恐怕他们这次真的要把小命搁这儿了。 破军刀离开之后，干尸的伤口便渐渐停止熔化。干尸流着青泪和脑浆的脸上，显现出了浓重的杀意。伴随着这股杀意，干尸的行动也变得迅速起来，三两步就冲到了唐天赐面前，一巴掌朝他的脑袋拍了过去。 唐天赐矮身一避，然后往后一跳，躲开了干尸的攻击。心想干尸现在的速度虽然没有他快，但要是干尸能不断地提速的话，麻烦就大了。 忽然，唐天赐听见身后传来“啵”的一声，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粉色头颅从执笔石俑上分离出来，左右摇晃的，似乎想挣脱束缚。 “我的天，每一尊石俑里面都有干尸，我们杀不完的。”千钧一发之际，唐天赐做了一个决定，喊道，“我们快到下面去，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句话是真的！” 秦绾绾也意识到留在这里等待救援是不可能的，便道：“我先下去看看有没有危险。” 秦绾绾没有走楼梯，而是直接跃入了黑洞里，过了几秒，就朝两人喊道：“你们快下来，暂时没发现危险。” 子书明月正要下洞，干尸忽然暴吼一声冲了过来，挡在了洞口。唐天赐见干尸把洞口堵住了，他们谁也下不去，等其他干尸分离出来，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得想办法把干尸引开。 唐天赐看见执笔石俑里的干尸已经大半个身子出来了，心下便有了主意，他手握破军刀跑到执笔石俑下面，一刀插进了它的肚挤眼里，然后迅速跳开。干尸一吃痛，怪叫着朝唐天赐抓来，无奈它半个身子还在石俑里面，伸着手臂愣是抓不到他。 “哈哈，你还想抓我？让你抓我，让你抓我。”唐天赐在干尸伸出的双手上戳了几刀，干尸知道自己在脱离石俑之前斗不过唐天赐，便开始发出阵阵尖啸，呼叫同伴。 挡在洞口的干尸听见同伴的呼救声，只好放弃堵洞口，前去搭救同伴。 唐天赐见干尸成功得被吸引过来，喊道：“小月你先下洞，我随后就来。”然后开始带着干尸在石室里遛弯。唐天赐虽然没法把干尸撂倒，但要跑赢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跑着跑着，唐天赐发现干尸的速度又变快了。相比刚分离出来时的笨拙迟钝，此刻的干尸已经越来越接近一个正常人的运动能力。唐天赐心想，干尸可能是因为在石俑里关得太久，肢体才会变得僵硬，如果让它再活动一会儿筋骨，估计自己就要遛不动它了。 唐天赐不敢再做停留，把干尸甩开之后，跑到洞口旁边一跃而下。这时，执笔石俑里的那具干尸已经完全分离出来了，愤怒地朝唐天赐拍去，刚好拍到了他的屁股。唐天赐疼得龇牙咧嘴，落地之后往屁股上一摸，明显感到肿了一圈。不过，这一巴掌幸好拍在肉厚的屁股上，要是拍在背上，估计能把他骨头拍散架。 由于这个入口非常狭窄，三人的体型恰好能够通过，但体型硕大的干尸就没办法通过了。等唐天赐下来之后，子书明月看见上面的洞口处，两颗巨大的干尸脑袋挤在一起，朝他们愤怒地吼叫，却愣是挤不下来。除非它们削掉几块肉，才能从洞口挤下来，但它们应该不至于会削掉自己身上的肉吧。 这时，最先下来的秦绾绾发现右边的墙角放着一个石架，上面插满了蜡烛，便道：“你们快过来，这里有蜡烛。” 唐天赐走过去把蜡烛点燃，因为不确定氧气是否够用，只点燃了五根，三人各拿了一根，留两根在架子上，然后将火把和手电筒收好。 三人发现这也是一间人工砌成的石室，面积比上面那间还大，四周摆放着一些破旧的箱子、麻袋和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在正对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因为年代久远，一对阴阳鱼已经褪色，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 让三人感到惊讶的是，这间石室里竟然有水汽，吸入鼻子里凉凉的，很舒服。然而，子书明月很快想到了一件事，说道：“这间石室里的水汽密度怎么会这么高，会不会是干尸体内蒸发的水汽都聚集在此处了？” 第八十章 太极铜门（下） 唐天赐一听，立刻屏住了呼吸，秦绾绾干脆从背包里翻出一块纱布，当做口罩捂住了口鼻。虽然他们知道这么做不能完全阻挡水汽吸入，但至少能缓解一下恶心的感觉。 头顶的两只干尸还在那里乱叫，秦绾绾厌恶地看了它们一眼，不解道：“那些干尸明明都是死物，为什么能暴起伤人？” 唐天赐道：“古书上说，人若死于非命，会有怨气生成。死得越惨，怨气越重。这种人死后若能保持尸身不腐，等怨气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借生气还阳。这里的干尸一定做过防腐处理，才会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我们进来之后，为干尸带来了生气，他们便借我们的生气起尸还阳了。” 对于唐天赐的说法，子书明月自然是不信的。不相信怪力乱神，是子书家族的一个传统。家族平日交往的人里面，信仰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道教等各种宗教的人都有，唯独他们一家什么宗教都不信。 子书明月道：“我觉得干尸的体内可能装有某种机关，我们触动了机关，才会把干尸唤醒。而且，这些干尸体型硕大，正常人是不可能长到这样的体型的，所以我认为，这些干尸可能并不是真人。” 秦绾绾道：“要是机关也就算，怕就怕真遇到一些怪力乱神之事。” “算了，先不管它们了，反正它们也下不来。”子书明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唐天赐和秦绾绾的成长环境和自己截然不同，不能强迫他们认同自己的世界观，便没有把唯物主义论拿出来说事。她环视了一圈石室，说道：“这里好像是一间储藏室？” 秦绾绾打开了一个箱子，说道：“或许吧，箱子里面装的是粮食。”见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眼睛一亮，她又补充道，“不过已经腐烂了，我们没法吃。”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唐天赐知道所剩的干粮最多只能吃一顿，找不到出路的话，他们就算不被干尸打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唐天赐不甘心地打开一个箱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大米，唐天赐想抓一把看看，不料他刚把手伸进去，碰到的大米就碎成了粉末，粉末被气流带得飞扬起来。唐天赐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心想这大米不但不能吃，不小心吸入鼻子还可能造成过敏。不过，石室里的水汽这么重，照理说这种木制箱子会吸收水汽，里面的大米不至于干成这样，除非放了特殊材料。 这时，秦绾绾又划开了一只堆放在旁边的麻袋，发现里面是类似马铃薯一样的东西，由于已经发黑萎缩，看不出是不是马铃薯。 在石室的西南角放着一个石台，上面摆满了陶制的瓶子，子书明月对这些瓶子比较感兴趣。这些瓶子的模样比较古怪，有点像酒坛子，但是比酒坛要瘦，瓶口很小，和瓶身不成比例。子书明月拿起一个瓶子摇晃两下，里面传出了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某种颗粒状的固体。 唐天赐和秦绾绾没有别的发现，便聚集到子书明月身边，也对瓶子产生了兴趣。子书明月问：“不如打开看看？” 秦绾绾道：“打开吧，我们现在缺的不仅是水粮，还有燃料、药材、武器等各种物资。里面的东西只要对我们有用，就是好的。” 这些瓶子用泥土封得很严实，子书明月撬了半天才把泥封撬开，一股很浓的药味飘了出来。子书明月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点在桌子上，发现那是一种黑色的小颗粒，有点像凤仙花种子。 唐天赐抓起一把瞧了瞧，疑惑道：“这是种子吗？” 秦绾绾道：“如果是油性种子，我们可以拿来做燃料。” 这时，趴在洞口的干尸忽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然后如临大敌似的跳了开去。子书明月吓得手一抖，坛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裂成了好几瓣，里面的黑色颗粒也撒了一地。 唐天赐道：“那些干尸跑了，但愿它们智力不高，不会想到下来的方法。” 子书明月道：“一开始我们认为这里是陵墓，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陵墓里怎么会有粮食和种子，就像曾经有人生活在这里一样。” 唐天赐解释道：“将粮食种子作为随葬品虽然少见，但也是有先例的，所以并不能以此判断这里是不是陵墓。不过，这间石室明显不是随葬坑，而且这里虽然存储着大量物资，但连基本的床枕桌椅都没有，不像有人居住，除非……除非有门能通向其他地方。” 想到这里，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墙壁上的太极图案望去。子书明月走到太极图前面，把手放在上面推了推，只觉得图案冰凉坚硬，应该不是土石质地。“这好像是黄铜铸成的，表面镀了其他材料，但现在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 唐天赐道：“如果这个地方只是用来储藏粮食和物资的话，就没必要把机关设置得太复杂。” 唐天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阴阳鱼的鱼眼上按了一下，发现鱼眼果然是可以按下去的，但是太极铜门并没有打开。他思索了一会儿道：“或许要两个一起按？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和阳本就相反相成，对立统一。” 于是，唐天赐按住阳鱼的眼睛，子书明月按住阴鱼的眼睛，两个人一起用力，只听门里发出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唐天赐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锁果然已经被打开了。 不过，在门打开的刹那，唐天赐只觉得有一股古怪的气流从里面冲了出来，穿过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但要说是气流，感觉又不太像，因为空气并没有真的产生流动。确切地说，那似乎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感知其存在的物质。 被这种物质穿身而过之后，唐天赐忽然觉得脑袋有点发闷，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他猜想自己可能中毒了，便想让子书明月和秦绾绾不要进去。不料，唐天赐一转身，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根本不是人，而是两具双眼凸出，浑身爬满蛆虫的腐尸。 唐天赐吓得心跳都停止了，颤声道：“你、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不、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说着拔出破军刀在空中乱砍，想逼退腐尸。不过两具腐尸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咧开干瘪的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朝他走了过来。 唐天赐一声惊呼，连连往后退去，不慎在太极铜门的门槛上绊了一跤，仰面往后栽倒，脑袋刚好磕在了一块碎石上，登时晕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丹室天书（上） 唐天赐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子书明月和秦绾绾正靠在墙上，闭目休憩。 唐天赐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奇怪，伸手一摸，发现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轻轻一碰就疼得要命。他悄悄地看了看两位女士，发现她们衣服凌乱，面色疲惫，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 唐天赐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一个梦，梦里子书明月和秦绾绾要杀他，他为了自保，就对她们还手了。看这情形，莫非他没有做梦，而是真的和她们打了一架？ 这时，子书明月觉察到了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唐天赐已经醒了，正睁大眼睛疑惑地打量自己。 子书明月小心翼翼地靠近唐天赐，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翻了一下他的眼皮，见他已恢复正常，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三个人都要死在这儿了。” 唐天赐摸着自己的脸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脸怎么会……” “这屋子的空气里有类似致幻剂的东西，你开门的时候就中招了，之后便拿刀追着我们砍，我们为了自保，才对你动了手。” 唐天赐抓抓脑袋，心想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物质，难道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致幻物质？可是，他本能地觉得那应该不是致幻物质，那种物质非常邪门儿，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唐天赐一不小心又碰到了额头上的大包，疼得咝了一声，问道：“那我头上的包是……” 子书明月瞟了秦绾绾一眼，无奈道：“没办法，你的破坏力太大，我们只能先把你打晕。” 听见两人的谈话，秦绾绾也醒了过来，看了唐天赐一眼，似乎不愿意多说话。唐天赐知道要是再惹怒秦绾绾，估计自己这脑袋就要直接被打残了，只好朝她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也不敢多说话。 唐天赐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十分狭窄，似乎是一条走廊，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味。他记得打开太极铜门的刹那，瞥见的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感觉好拥挤，不太舒服。” 子书明月朝走廊那头看了一眼，说道：“那边空间很大，不过你看了会更不舒服。” 唐天赐好奇道：“那边有什么？” 子书明月似乎不太想起提起走廊那边的东西：“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天赐忐忑不安地朝走廊那头走去，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间很大的石室，但他立刻就被石室里的景象惊呆了。目之所及，都是一具具惨白的骷髅，姿势各异，栩栩如生。他左手边的五具骷髅站在一起，仿佛在商量什么大事。离它们不远处有一方石台，石台上也躺着一具骷髅，边上站着的两具骷髅正对着石台指指点点。 石台的右边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建筑，外刑就像一颗一人高的巨蛋，蛋的左右两边各开着一个孔，刚好可以伸出一只手臂。巨蛋的下方有一个圆孔，上面架着一条水渠，水渠的另一头是一个方槽，入口处包着一张细密的金属网，似乎是用来过滤什么东西的。方槽有两个出口，上面也包着金属网，一张网孔大，一张网孔小，分别由两条水渠连接着两个浴缸般的大池子。大池子的下方各有一条管子，接入地下，至于地下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一模一样的建筑一共有三个，并排排列着。 此外，还有一些骷髅正在搬运瓶子，瓶子正是他们在储藏室里看到的那种。其中一具骷髅正站在池子的边上，弯腰把瓶子里的东西往池子里倒。这些骷髅动作自然，颜色白如石膏，唐天赐差点以为他们只是一些雕像。但是，当他闻到骷髅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败和死亡的气息时，就知道他们不是雕像，而是死去的真人。 唐天赐朝两边望了望，发现自己正站在石室的一个角落里，石室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炼丹炉，挡住了将另外一边的景象。 看到满室的骷髅，唐天赐终于回想起自己感受到的那种物质像什么了，那就像是一群被囚禁了千百年的冤魂，在出口被打开后，就尖啸着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那些冤魂穿过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们曾经所经历的恐惧、怨恨和不甘。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站在那里发愣，担心他又中招，走过去道：“现在你该明白，所谓的地狱是指什么了吧。你可别盯着它们看，这些东西看久了不疯也会变疯的。” 唐天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本能地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说道：“可是，这些人死得很奇怪，都保持着死前的姿势，似乎死亡是突然间降临的，他们既没有提前预知，也来不及逃跑。而且，死亡现场没有遭到破坏，说明此后没人来过此地，又或者有人进来过，但没有破坏这里的东西。” 子书明月道：“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那位留下警语的前辈应该是到过这里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敢动这些骷髅和建筑。” 石室里很安静，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但唐天赐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那些劳作的骷髅仿佛在窃窃私语，又仿佛在偷偷窥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弄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儿，唐天赐忍不住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大战干尸吧，这个地方太邪门，我可不想像这些人一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子书明月道：“我倒更愿意相信那位前辈说的话，这些骷髅虽然数量很多，但毕竟都是死物，而且身体结构一览无余，不太可能装有机关，不会暴起伤人。至于上面那些东西……我真心不想碰见第二次。” 这时，秦绾绾走过来道：“要说危险，这里和上面一样危险，只不过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但回到上面的话，即便我们能将那些干尸全部打回死尸，也没办法出去，倒不如在这里找找出去的方法。” 子书明月赞同秦绾绾的想法：“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原本按照地图所示，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型的沙虫聚集地，那怪物在哪里安家不好，偏偏要在虫窝里安家，而这虫窝底下却有这样一个奇怪的陵墓，这些难道只是巧合吗？我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 其实子书明月的心里还想到了更多事情，从来到中国开始，会见王爷，前往通天客栈，奔赴沙国鬼市，进入甬道，偶遇寒笙，拜访沐茄，到现在下到这个古怪陵墓，她仿佛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鼻子走。她并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有人故意要引她来这个陵墓的话，这里一定有古怪之处。 第八十二章 丹室天书（下） 子书明月的一番话，也戳中了唐天赐心里的一些疑问和困惑。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石室建筑，但光是他们走过的干尸石室和储藏室，就有上千平米的面积，这么庞大的地下建筑，在古代绝对是一个大工程。是什么人有能力修建这样一座建筑，又是为了什么而修建的呢？ 同时，唐天赐脑海里还冒出了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非常离谱，说出来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既然寒笙和沐茄能驯养沙虫，这陵墓里的人会不会也能驯养沙虫？”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惊讶地望向唐天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样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唐天赐继续道：“石俑干尸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皮肉饱满，尚有弹性，算不上真正的干尸，却能保持千年不腐，遇生气还会复活。既然干尸是作为陵墓的护卫而存在，那么聚居在陵墓入口处的沙虫，也有可能是人工饲养，用来守护陵墓的。只是后来怪物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把沙虫赶走或者吃掉了，所以我们连一条沙虫也没有看见。” 子书明月仔细一想，觉得唐天赐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沙虫刚好会聚居地会在陵墓的入口。不过，子书明月把唐天赐的想法又往前推进了一步，说道：“沐茄先生说过，虫师是一个神秘的职业，不能见于正史。这个古怪的地方又隐藏在幽暗的地底，有没有可能和虫师存在着某种联系呢？” “对啊，除了虫师，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别人能操控沙虫了吧。这样一来，我们的猜测就解释的通了。这个地方不像是一般的陵墓，一般的陵墓是不会有炼丹炉和这些古怪的建筑的，这里有可能是虫师的一个根据地，造成陵墓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子书明月道：“那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天意让我们来这里，我们便破一破墓中人的死亡之谜吧。” 秦绾绾惊讶地看着两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大脑是怎么长的，能把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到一起，然后得出一个看似颇为合理的结论。不过，若真能让他们查出和始皇秘藏相关的线索，也算不枉此行了。 于是，三人便绕过中间的炼丹炉，来到另外半间石室。这半边的石室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空间，而是被分割成了许多互通的小石室。每一间小石室都像是一个小作坊，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石质建筑，做工算不上精致，但造型十分奇特。 由于石室很多，三个人一起行动太慢，秦绾绾便道：“我们分开行动，但是彼此不要离得太远。” 穿过几间空荡荡的石室之后，又开始出现了一些正在劳作的骷髅，唐天赐喊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骷髅的身高在一米四到一米六之间，并且肩膀狭窄，盆骨宽大。这些骷髅的主人，很可能都是女子。” 秦绾绾所处的那间石室里也出现了骷髅，惊讶道：“你是说这满室的死人都是女人？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简直太……太可怕了！” 这时，在石室西北角的子书明月有了新的发现，朝其他两人喊道：“你们两个快过来看看，这三个人的姿势好奇怪。” 唐天赐跑过去一看，只见西北角也有一个矩形石台，石台上面躺着一个人，看骷髅的样子应该也是一个女子。石台边上站着两个人，都弯着腰，一人将手放在骷髅的颈部，一人将手放在骷髅的腹部，看动作似乎是要将什么东西掀开。 唐天赐绕过石台走到子书明月身边，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把已经生锈的铁制小刀，小刀的刀身狭长，刀头弯曲上翘。看到这把小刀，联系两人的动作，唐天赐已经猜到了她们在干什么，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把剥皮刀，这两个人正在剥人皮。” “剥人皮？”子书明月秀眉微皱，莫非剥人皮是这里的一个传统，从千百年前就有开始有了。 等秦绾绾也过来之后，唐天赐摸摸下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很像一个小型的加工厂？” 子书明月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炼丹炉那头的三个建筑，池子水渠造得一模一样，就像一条流水生产线，每一道工序都被清楚地划分出来。而这边的石室，则像一个个小车间，生产的东西各不相同。” 秦绾绾道：“我那边的石室已经看完了，没有什么发现。” 唐天赐看向旁边的一间石室道：“我那边也看完了，这间石室应该是最后一间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在最后一间石室里，放着两张石台，上面堆放着一些古旧的书籍，书籍上的灰尘已有半指厚。唐天赐走到左边的石台旁边，小心翼翼地掸去古籍上的灰尘，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的文字还依稀可辨，只是这些文字…… 秦绾绾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碰到这种文字，唐天赐也是没辙了，无奈地摇摇头道：“看不懂。” “你不是号称博古通今吗？中国的古文你看不懂？” “这种文字和现今留存的女书很像，也许是女书的一种变体。女书是一种只在女人之间流传的文字，我当然看不懂啊。” 秦绾绾怀疑地打量着唐天赐：“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女书？” “除了女书，中国还没有一种文字是长这样的。女书对方块字有所借鉴，但又不尽相同，字体整体倾斜，成菱形结构，笔画由点、斜撇和斜捺组成，具有一种十分独特的美感。” 这时，子书明月走到了右边的石台旁边，上面也摊着一本古籍，她仔细辨认了一下书上的文字，说道：“天赐，你过来看看，这好像是小篆吧。” 唐天赐跑过去一瞧，欣喜道：“这个我看得懂！呃，不对，这不是小篆，好奇怪……这些文字怎么写成这样？” 秦绾绾瞥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啊？” 唐天赐摊了一下双手：“我还真看不懂，这些文字看着像小篆，但它们的字型和排列顺序很奇怪。” 见秦绾绾还是不太明白，唐天赐指着其中的一个字道：“文字的一部分我可以看懂，但组成一个字我就看不懂了。还有这个，单字我可以看懂，但组成一个词一句话，我就看不懂了。总之很是奇怪，就像使用了某种古代加密法一样。” 子书明月明白唐天赐的意思，就像是辨认英文和德文，只认识英文的人，会发现德文的字母和一些单词与英文很像，却有着不同的读音、组合和含义。当初自己学习德文的时候，被这种“似曾相识，实则不同”的感觉困扰了很久。 秦绾绾问到：“那这种文字有没有办法破译？” 唐天赐摸摸下巴道：“唔，可以试试，但需要一点时间。” 这时，秦绾绾忽然警觉道：“别出声，把蜡烛熄了，有人进来了！” 第八十三章 北斗玄墓（上） 三人躲进了盲区，纷纷掏出了刀枪，紧张地看着那扇太极铜门。太极铜门外传来了机关的声音，但似乎不是他们下来的那个楼梯机关，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铜门的左边，那个储藏室果然还有其他的门。 随着机关开启的声音不断地传来，三人的心也跟着被吊到了嗓子眼上。忽然，只听咚的一声，机关似乎已经到顶了。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绝对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动物。 来人在太极铜门外呆了一会儿，应该也是在寻找开启铜门的办法。来人大概比较笨，花了很久才找到铜门的开关，铜门终于缓缓开启。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不料出现在视野里的，竟然是一个浑身披着动物毛皮的野人。 野人陡然见到这满室的骷髅，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似乎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野人对这些骷髅产生了兴趣，凑到骷髅面前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但那具被他摸到的骷髅，竟然哗啦啦一下碎成了一堆骨头。 唐天赐在心里骂道：“哪里来的无知野人，这些东西是能随便摸的吗？” 秦绾绾回头用眼神询问唐天赐，要不要直接把他击毙，如果他再随便乱碰，可能会触碰到机关。唐天赐认为可以先把他打晕，否则他们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命，要是葬送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人手里，也太冤枉了。 于是，秦绾绾示意子书明月待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往前探了一步，瞄准了野人的膝盖。不料，这野人十分警敏，竟然觉察到了秦绾绾的动作，迅速闪到了一具骷髅后面。 秦绾绾和唐天赐见行踪已经暴露，便不再隐藏，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朝野人围了过去。野人也不甘示弱，直接一脚将骷髅踢飞，然后飞快地躲到了石质建筑里面。飞散的骷髅纷纷落在了唐天赐和秦绾绾的身上，两人在地上一滚，也躲到了石质建筑里面。 子书明月还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野人的身手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如果贸然出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于是，子书明月便像个狙击手一样，潜伏在原地，等野人出现之后一举将他击倒。 唐天赐和秦绾绾本想等野人先动，然后找到他的破绽将他击倒。没想到这个野人还真沉得住气，竟然一动不动地躲在石质建筑里面，连一丁点动静都听不到，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还在原地。 四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唐天赐用眼神告诉秦绾绾，这个野人不简单，要不要他出去当诱饵，把野人引诱出来，她再伺机偷袭野人。秦绾绾认为这个办法可行，又跟后面的子书明月打了个招呼，让她准备好狙击野人。 等两人都准备好之后，唐天赐便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就地一滚，滚到了石台边上。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野人的藏身之处，唐天赐抬头一看，发现野人竟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忽然，唐天赐觉察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野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正举着一根白惨惨的腿骨向自己的砸过来。唐天赐来不及躲闪，眼看腿骨就要砸到自己的脑袋了，野人忽然迟疑了一下。这时，子书明月的子弹及时打中了野人的手腕，野人惨叫一声，丢下腿骨躲到了石台后面，唐天赐趁机滚回了石质建筑里面。 这时，秦绾绾忽然觉得野人的身影有些眼熟，朗声道：“来者何人，为何不敢现身？你再不报上名来，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睛。” 听了秦绾绾的话，野人竟然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摘下了动物皮毛制成的头套，激动道：“绾绾，别开枪，我是黑鹰啊！” 秦绾绾收回手枪，探出头来一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蓬头乱发、衣衫褴褛的野人竟然真的是黑鹰。 秦绾绾跑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黑鹰，你不是去风口镇调查吸血怪物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这身衣服又是怎回事？” 黑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见是自己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子书明月看见黑鹰的手腕上还在流血，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黑鹰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说道：“这点小伤不碍事，当初少帅就说过，子书小姐枪法如神，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秦绾绾责怪道：“你永远都是这样，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说着便取出消炎药、纱布和绷带，帮黑鹰处理起了伤口。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相视一笑，想不到冷若冰霜的秦副官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帮黑鹰仔细包扎好伤口之后，秦绾绾又道：“好了，你快点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鹰道：“当初，我奉少帅之命回风口镇调查吸血怪物。风口镇的地势北高南低，北边是一片山林，我们在山林里发现了几个可疑的深洞，就以生羊腿作为诱饵，想引诱怪物出现。守了几天之后，怪物真的出现了，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怪物就把羊腿拖进了洞里。我便让方卓守在洞口，自己带了几个兄弟下到洞里追踪怪物。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兄弟们都死了，我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 听见黑鹰讲述自己的遭遇，三人只觉得感同身受，他们这一路也算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唐天赐问道：“你也是从怪物的老巢下来的吗？有没有碰到干尸？” 黑鹰道：“干尸？我没有碰到什么干尸，但我碰到了比干尸更可怕的东西，打光了所有子弹才逃出来的。对了，我拿到了一本古书，上面记载着这个陵墓布局和机关，但我有很多地方看不懂，你们刚好可以看看。” 黑鹰拿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里面只有一堆灰色粉末。古书放置了千年，本来就极易损坏，想是刚才打斗的时候，被黑鹰不小心压碎了。 黑鹰抓抓脑袋，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唐天赐问道：“那你还记得上面画的陵墓布局吗？” “当然记得，这个陵墓叫北斗玄墓，是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的。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天玑丹室，我是由玉衡阴兵室，经由耳室来到这里的，这本古书也是在玉衡阴兵室里找到的。对了，你们是从上面下来的，你们遇到的干尸是不是有八具？” 唐天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下来的那个地方叫天权八公室，外面的那间耳室连接了三个地方，分别是玉衡阴兵室、天权八公室和这里。” 唐天赐一听，心中燃起了希望：“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个陵墓吗？” 第八十四章 北斗玄墓（下） 黑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情，继续道：“这个陵墓中间的五星各有一个入口，但是出口只有两个，分别是一头一尾的天枢王室和摇光后室。但是我觉得要走出这个陵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听完黑鹰前面的描述，唐天赐就知道这个陵墓不简单：“若有古书做指引，还能好走一些，现在古书已经损坏，我们就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秦绾绾道：“说到古书，我们不是还有几本吗？上面说不定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子书明月也道：“对，天赐，你快试试能不能破译上面的文字。” 四人便回到最后一间石室，左边石台上的几本书都是用女书写成，唐天赐对女书不甚了解，看了十分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放弃了。 右边的书则是古怪的小篆，唐天赐从造字形结构、语素、词汇、短语、语序等多个方面进行分解，过了半个时辰后，唐天赐一拍脑袋道：“我明白了，这些小篆里面还夹杂着一种文字，那便是古老的敔族文字，难怪这些字会长成这样。” 秦绾绾奇道：“敔族文字？当初少帅拿到的那张通往通天客栈的人皮地图上面，也是用敔族文字写的线索，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民族。” 唐天赐解释道：“这个敔族的神秘性一点也不亚于虫师，敔族文字和汉字很不一样，本身就像一套密码，会经常变化。” 秦绾绾问：“那么古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准确地说，这本书里面使用了两种加密法，一种是小篆和敔族文字进行组合，造出了一个新的文字，还有一种是用敔族文字对原来的词汇进行了替换，改变了语序。要破译的话，先要把这两种文字分开，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子书明月道：“没关系，只要能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总比我们瞎闯要好。” 知道加密的方法之后，唐天赐破译起来就比较快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已经将第一页的内容破译出来，说道：“这是一本日志，记载了他们从修建陵墓开始所发生的事情，这个时间是……公元前122年。” 看到这个时间，唐天赐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觉得对走出陵墓并无用处，就没有深想，继续破译后面的文字。“后面的信息没什么用，大致就是夸赞那个指挥修墓的人非常能干，非常有远见，但是书上并没有写出那个指挥修墓的人是谁。” 但是，再往下看，唐天赐的心却忽然紧张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尊圣宣上，阴兵列阵，八公伏首，冥将操戈，傀姬盘发，七星墓成。承圣王道，千秋万世，不伤不灭，不入轮回。遇生气入，则圣婴起，鬼仙出。” 唐天赐脸色骤变，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圣宣，圣宣，如此禁忌的称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眉头紧锁，问道：“天赐，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什么，这前面几页，写的是一篇类似‘序’的东西，应该是在陵墓建造完之后才加上去的，他们建造这个陵墓一共花了八年的时间，前后动用了三千三百人。” 子书明月奇怪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把陵墓修建成这样，修建这个陵墓又是为了安葬什么人？” 唐天赐继续往下看，却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奇怪，这些记载怎么前后矛盾，前面说他们把那个指挥者带到这里的时候，指挥者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最后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们为他建造一座可供活人和死人安睡的陵墓。下完这最后的命令之后，指挥者就一命呼呜了。但是，后面又说到，在这八年的时间里面，指挥者参与到了每一步建设之中。在造墓者感到迷茫的时候，指挥者就会站出来为他们指引方向。” 秦绾绾道：“这些信息似乎对我们没什么用处，你找找看，里面有没有提到虫师、天枢重器、始皇秘藏之类的东西，或者有没有记载，该怎样才能走出这个陵墓。” 子书明月道：“对，如果这是一本日志的话，上面若有记载他们是怎么修建陵墓的，就能知道哪些地方有陷阱，哪些地方可以通行了。” 唐天赐又翻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上面对于修建陵墓的具体事宜记载得很粗略，都是一些在修建陵墓的过程中发生的特殊事情。比如说，在动工的第十三天，陵墓发生了坍塌，压死了七个人。但是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因为他们是作为指挥者的仆从而死，指挥者会助他们白日飞升。” 子书明月一听，原来又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个指挥者怎么听起来像个骗子，用这些迷信思想控制他的手下，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他修建陵墓。” “在古代，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经常会把神权和王权结合起来，当初沙国的彭祖也是这么做的。” 秦绾绾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说道：“这么说来，这本古对我们一点帮助都没有，我们还是得靠自己摸索出道路。” 唐天赐道：“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我们知道了这的确是一个陵墓，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如果这个地方和虫师没什么关系的话，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只要留意陵墓中的陷阱和干尸之类的东西就好。” 子书明月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把这本书带上吧，也许现在看着没用的信息，等会儿就会用上了。” 唐天赐道：“不必了，我刚才已经把这本书的内容背下来了，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秦绾绾看了他一眼，说道：“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呃……”唐天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心想秦绾绾说话还真不客气，这话怎么听着像在诅咒自己。不过，她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万一自己真的出了意外，总不好连累他们一起出事吧。“那还是把书带上吧，但这古书已经放置了千百年，质地很脆，要小心保管。” 子书明月从背包里找出了装着麒麟心果的盒子，把麒麟心果拿出来，把古书放了进去。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麒麟心果依然看着很新鲜，也让大家惊奇不已。想不到麒麟心果不但能医百伤，治百病，还能长久的不腐不烂，比人类可强多了。若让它在树上长个千年万年，说不定真能成精。 子书明月觉得唐天赐和黑鹰这两个大男人做事都不太细心，便将麒麟心果交给秦绾绾保管。 因为四人里面只有自己看得懂古书，唐天赐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就临时教授了子书明月一些敔族文字和解密方法。但由于时间有限，子书明月又累又饿，记住的东西并不多，只能叮嘱唐天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第八十五章 秘密实验（上） 由于在古书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四个人便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根据黑鹰的说法， 先抵达那个所谓的天枢圣王室或者摇光圣后室。 子书明月听见这两个名字，本能地觉得摇光圣后室要安全一点，便道：“圣王室里的机关会不会比圣后室要厉害，不如我们就走圣后室吧。” 唐天赐和秦绾绾也认同子书明月的说法，黑鹰却有不同的看法：“从这里出去就是耳室，耳室能直通玉衡阴兵室，但是那些阴兵的战斗力不是你们能想象的。而且过了阴兵室之后，还要经过一个开阳冥将室才能到达圣后室，如果连阴兵都那么厉害的话，我不觉得我们能打得过那个冥将。” 秦绾绾知道黑鹰的身手在自己之上，也不会轻易下结论，若连他都觉得那条路不可通过，那一定就是不可通过了。“如果我们要前往圣王室的话，中间还要经过什么地方呢？” 黑鹰道：“从这里前往圣王室，只需要经过一个天璇圣婴室即可，我觉得这个叫圣婴的东西，总不会比阴兵冥将要厉害吧？” 唐天赐想了古书中的那段话，本能地觉得这个圣婴有点邪门，但邪门归邪门，这陵墓哪一样东西不邪门，只要那个圣婴别挡他们的路就好。 四人离开了最后一间石室，回到了三个石质建筑的旁边，唐天赐指着边上的那条走廊道：“这里其他地方都不像有出口的样子，出口也许在那条走廊里，古人总不会无缘无故修一条走廊出来。” 四人来到走廊的尽头，黑鹰一看见那堵墙壁的模样，就断定那是一扇石门，开始在两边的墙壁上敲敲打打，听里面发出的声音。他一回头看见三个人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说道：“你们快检查一下，墙壁里面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唐天赐疑惑道：“难道开关在墙壁里面？” 黑鹰道：“嗯，我在阴兵室里的时候，就是在墙壁上偶然发现开关的。如果没有这个偶然，恐怕我已经死在那些阴兵的手上了，看来老天爷现在还不想收我这条命。” 于是，三人便也开始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唐天赐从石门边上开始敲，发现实心的墙壁基本是敲不出什么声音的，可见建造墙壁的石头质地非常细密，没有一丁点空洞。忽然，在离石门三米左右的地方，发出了咚咚的声音。他又用力敲了两下，咚咚的声音更响了，便确定这个地方是空心的。 黑鹰等人也听见声音围了过来，黑鹰让唐天赐让开一点，然后举掌蓄力，一掌将墙壁击了个粉碎。 唐天赐还以为黑鹰练过铁砂掌，看了看他的手掌，发现他的手掌和常人无异，只是茧子有点厚。真正练过铁砂掌的人，整只手掌要比一般人厚实得多，黑鹰并没有练过铁砂掌，只是有一身横练的硬功夫。 黑鹰打碎墙壁之后，把边上的碎石也扒拉开来，最终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半米左右的方形阁子，里面立着一个十字形的开关。黑鹰把开关往后一推，石门便开始缓缓上升，地面扬起了一阵呛人的灰尘，四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子书明月不解道：“为什么要把开关封上呢？” 唐天赐道：“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满室的骷髅就知道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凶手在杀死这里所有人之后，就把开关也封上了。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那扇太极铜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却无法从里面打开。也就是说，只要是进入这里的人，只能沿着这条通道前往圣王室，然后才能离开。” 子书明月恍然道：“如果有人误闯进来，找不到这个开关的话，就只能困死在这里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这条路是单向的，没办法从圣后室出去。对了黑鹰，你到达耳室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架通往上一层的梯子？” 黑鹰摇摇头道：“没有。” “那架梯子果然也会合上的，如果我没猜错，过一段时间，那些干尸也会重新回到石俑里面，所有的机关都会恢复原状。” 等石门完全打开之后，众人便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石砖走廊。走廊两侧的小石台上还点着一些蜡烛，千年不灭的蜡烛。 唐天赐发出一声惊叹：“哇，这些蜡烛都快赶上长明灯了。不，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就是长明灯。” 子书明月道：“不止是墙壁上的蜡烛，我们手里的蜡烛也是。” 唐天赐低头一看，才发现蜡烛燃烧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有变少，也不见又烛泪滴落。“呵呵，这可是个好东西，幸亏我多拿了几根。” 秦绾绾道：“拿到好东西，也得有命享受。你们看看这条走廊，估计没那么容易通过吧。” 唐天赐眺望了一下走廊，发现整条走廊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用一种长方形的石砖铺成的，这种结构往往意味着石砖后面藏着机关陷阱。 唐天赐倒吸一口凉气：“恐怕走廊里面有刀坑、弓弩、暗器之类的东西，我们得小心一点。” 唐天赐从石室里搬来一块石头，丢进走廊里观察反应，但并没有触动什么机关，想来千百年制作的机关可能没有那么灵敏。黑鹰自认身手不错，便自告奋勇地走在第一个，后面依次是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秦绾绾殿后。 子书明月把手杖给了黑鹰，黑鹰便像瞎子一样，仔细地在石砖上戳了几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踩上去。后面的人则踩着黑鹰的脚步，慢慢前进。 走过一半路程之后，四人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心想也许是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死亡，变得草木皆兵了，才会看什么都觉得危险。 唐天赐长舒了一口气，若能顺顺利利地通过这条走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然而，他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就听见脚底下传来哒的一声，然后前面的黑鹰忽然变矮了，而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走在后面的子书明月则清清楚楚地看到，黑鹰和唐天赐就像踩到了一块跷跷板的两头，黑鹰比较重，就开始往下沉，而唐天赐则开始往上翘。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黑鹰下面就是刀坑之类的东西，而唐天赐……唐天赐就快要撞到走廊的天花板了。他们这才发现，走廊天花板上的石砖和别的石砖不同，表面上有一些拇指状的凸起，只不过那些凸起很短，所以一时没有注意，但这些凸起足以让唐天赐脑袋开花了。 子书明月情急之下想不出别的办法，本能地一脚踩在了唐天赐的那块石砖上，以增加他这一头的重量。唐天赐眼看黑鹰整个人就要滑下去了，连忙弯腰抓住了黑鹰的兽皮衣服。 两头的重量重新平衡之后，石砖便停止翻转。黑鹰已经看到脚下的大坑里面，竖着一排长矛状的东西，但是里面并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第八十六章 秘密实验（下） 唐天赐道：“黑鹰，你慢慢挪上来。小月，你控制一下脚下的力度，让石砖保持平衡。” 于是，三人就像杂技演员一样，互相配合，调整姿势和重量，终于慢慢让石砖回到水平位置。 唐天赐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提醒道：“这种机关陷阱在古墓里面算不上厉害，但胜在出其不意，不知道走廊里还有没有其他机关陷阱，大家不能放松警惕。” 由于不知道其他的地砖是不是也能翻转，大家都不敢随便乱跳。黑鹰用手杖试探了一下前面的那块地砖，似乎是固定的，便让唐天赐往前挪，然后自己跳了过去。但他还来不及站稳，就感到脚底的石砖往下一沉，然后像弹簧一样，把他弹了起来。 黑鹰知道头顶的那些凸起能杀人，便本能地伸手一挡，几个凸起登时刺穿了他的手掌，鲜血飞溅了出来。在天花板上一撞之后，黑鹰又落回到地面，眼看他又要被地砖弹一次，唐天赐忙道：“黑鹰，你快往回跳，我接住你。” 但是黑鹰并没有往回跳，反而足尖在石砖上一蹬，一个跟斗往前翻了过去。这时，墙壁里发出了一阵噗噗的响声，无数支利箭飞了出来。黑鹰狼狈地躲闪着，用手接住了几支，又用嘴咬住了一支，但还是有更多的利箭射入了他的身体。 黑鹰并没有停下脚步，落在一块石砖上之后，他又是猛得一蹬，一个跟斗往前翻去，这时，射入他身体的那些利箭被拔了出来，原来利箭的尾部绑着一根细绳，接入墙壁内部。闯过第二个箭阵之后，黑鹰终于落在了实地上，这里的地面是一整块的石头，不再是由长方形石砖铺成。 黑鹰朝三人招招手道：“你们看清我过来的路线了吗？你们快沿着我的路线过来，趁这些机关还没有复原。” 三人这才明白，原来黑鹰是给他们探路去了。秦绾绾真是又气又无奈，心想等回到了临洲城，一定要让少帅好好教育一下黑鹰，否则他永远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 这条路线上的机关都被黑鹰触发之后，三人通过就容易得多了。等秦绾绾通过的时候，有些机关已经开始复原，墙壁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齿轮声，那些利箭又被绳子缓缓拉回墙壁里。 秦绾绾要帮黑鹰检查伤口，黑鹰笑道：“幸亏这身衣服厚实，不然我现在肯定被扎成刺猬了。不过手上的伤有点严重，恐怕几个月都握不了武器了。” 唐天赐也不得不承认，黑鹰这种当过兵的果然和他这样的江湖小混混不一样，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舍己为人，便道：“和黑鹰大哥在一起好有安全感，现在就算再来十具干尸，我也不怕了。” 秦绾绾瞥了他一眼道：“你可别乌鸦嘴了，万一真来十具干尸，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时，子书明月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散落着一些巨大的碎石，似乎有一处墙壁发生了坍塌，里面有火光传出。她走过去一看，就看到坍塌墙壁里面的景象，和一路走来看到的幽暗景象截然不同。里面点着无数的长明灯，地上放着一些用黄金做成的鸟兽花草的雕像，墙壁上镶嵌着琉璃、宝石和玉石制品，可谓是金碧辉煌。 子书明月惊讶地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傻愣愣的模样，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然后也像子书明月一样愣在了原地，喃喃道：“我的天，我们真的发现宝藏了。” 黑鹰和秦绾绾走了过来，也对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惊讶，但并没有像他们反应那么强烈。黑鹰疑惑道：“过了走廊应该就是天璇圣婴室了，可是怎么会放着这么多黄金珍宝，就像是一个地下藏宝库。” 唐天赐道：“这堵墙好像是被人为破坏的，也许曾有盗墓贼闯进来，想拿走这里面的宝藏。” 子书明月道：“不管怎样，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反正通往圣王室的路肯定在里面。” 于是，四个人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坍塌的地方钻了进去。看到圣婴室的真面目之后，他们激动的心情立刻凉了一大半。他们看到在那些黄金雕像的旁边，围着一圈骷髅，一个个手拉着手，就像在跳一支舞蹈。 不过，这里的骷髅和天玑丹室里的骷髅不同，都是穿着衣服的，而且做工讲究，图案华美。但历经千年之后，这些衣服已经脆得如同干枯的树叶，一碰就碎。 唐天赐围着骷髅转了一圈，说道：“一共是九十九个人，九十九个女人。”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都眼皮一跳，心想怎么这里的人总喜欢杀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子书明月郁闷道：“我看建造这座陵墓的人，根本就是一个邪教组织。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还喜欢滥杀无辜。” 唐天赐摸摸下巴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像。这些人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只是仪式还没结束，她们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咦，这是什么？” 唐天赐在一具骷髅的脚底发现了几张黄色的小纸条，因为怕破坏纸条，他不敢把纸条捡起来，只得整个人趴在地上，看上面的内容。 子书明月走了过来，就看到唐天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你在看什么东西？” 唐天赐指指地上的纸条道：“这是用正常的小篆写的，好像是一封信。但用这么小的纸条分开写，应该是偷偷摸摸写成的吧。” “那信上说了什么？” “唔，写信的这个人说，这里的一切跟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她们当中的一个人，这个名字看不清楚，好像是一个数字，无意中惊动了……惊动了一个……活了千年的女、女鬼？之后她们遭到了灭顶之灾，什么什么疯狂的围剿和屠杀，犹如人间地狱。最后，什么王自沉睡中醒来，将女鬼锁进了什么鬼棺，才将危机解除。” “我就说吧，这一定是个邪教组织，把这些女孩子骗到这里来杀害了。”子书明月说完，又在另外一具骷髅的脚下发现了黄纸条，招呼唐天赐过来看。 这些纸条上的字迹化得很厉害，只能隐约辨认出部分文字。唐天赐看完之后，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说道：“这上面写着，造墓者们在进行一项秘密实验，而她们就是一些实验品。” 子书明月眉头微皱，对这个称呼产生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实验品？” “对，而且是一些失败的实验品，最后会被造墓者筑进石土里，和陵墓融为一体。” 子书明月不由得想起最开始那条方形甬道，中间的断层里面横插着的三具干尸，喃喃道：“我们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第八十七章 婴棺太岁（上） 进入到石室里后，黑鹰手上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秦绾绾便又帮他换了一次纱布。换好之后，两人才去和唐天赐他们会合。黑鹰将石室扫视了一圈道：“这里应该就是天璇圣婴室，但是圣婴在哪里呢？” 黑鹰抬头看向了黄金雕塑的中间，其他三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黄金打造的鸟兽花草垒成了一方覆斗形状的高台，创造出了一个纯真的世界，在世界中央，果然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椁。棺椁上缠绕着玉石雕刻而成的树枝，上面还点缀着红宝石做成的花朵。不过，那具棺椁的四周也贴着一些黄纸，看着就像一张张封印邪灵的道家符咒。 唐天赐大着胆子爬上了高台，围着棺椁绕了一圈，又趴在棺椁上面观察了一下圣婴的尸身，只见这具尸身全然没有腐烂的迹象，皮肤白里透粉，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但唐天赐觉得这个圣婴一点都不可爱，反倒有点可怕。 子书明月在下面喊道：“天赐，棺椁里真的有一个圣婴吗？” 唐天赐说道：“是有一个圣婴，不过你们还是别上来看了。这里也不都是女子，至少躺在棺椁里的人是个男婴。但既然都已经下葬了，为什么不合棺呢？任由尸身暴露在外，真不吉利。” 子书明月又喊道：“天赐，棺椁边上的纸条上是不是也写了东西？你快看一看。” “好。”唐天赐一张张地看纸条，很快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了。看到后面，他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了棺椁上，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唐天赐从高台上爬下来，整个人就像三魂丢了七魄，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子书明月见他嘴唇干裂，把仅剩的小半壶水递给了他。唐天赐喝了一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是一个很长故事，从头讲起的话，估计能给你们讲三天三夜。” 秦绾绾道：“那你就长话短说，没用的信息就不必告诉我们了。” 唐天赐看着子书明月道：“小月，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淮南王刘安吗？” 这已经是子书明月第三次从唐天赐嘴里听见这个名字，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史书上记载，公元前122年，刘安因为叛乱之罪被汉武帝处死，但在朝廷宗正宣判之前，他就已经自刎了。但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死，也没有白日飞升，而是逃到了这里，继续寻找长生不死之法。” “什么？你是说这座陵墓的主人，就是淮南王刘安？”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刘安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查到了在西域边陲有一个白家，家族中的男丁能长生不死。于是他才会率领部下，来到西域拜访白家。但是白家人不愿意告诉刘安长生不死之法，刘安便命人偷走了一个白家男婴，自己做起了研究。刘安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曾尝试制作能升空的热气球，想搭乘热气球去寻找传说中的天人。所以刘安自信能够研究出长生不死之法。” “那么棺椁里的圣婴，莫非就是当年的那个白家男婴？” “对，但可惜的是，这个圣婴和这些骷髅一样，都是失败的实验品。圣婴并没有长生不死，所以即便他能保持千年不腐，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唐天赐说到“尸体”二字的时候，忽然听见高台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但仔细一听，又完全没了动静。唐天赐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便没有去理会，继续道：“淮南王本想以处子之血养那男婴，但是男婴不但没有长大，反而夭折了。而这些女子也在无意之中发觉自己被骗了，才想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控诉造墓者的罪行。” “这个淮南王实在太可恶了。” “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为了寻找长生不死之药，而滥杀无辜的帝王权贵不计其数，淮南王只是其中之一。” 子书明月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长生不死有什么好的。自己的亲人朋友都死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呢？” 唐天赐笑道：“大概是我们还年轻吧，感觉不到时间的可贵，或许等你老一点了，也会想要长生不死呢。好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快点去天枢圣王室吧。” 圣婴室的出口也是一扇上下开合的石门，开关也被人封上了，而且封得更严实，黑鹰和唐天赐花了好久才把封石砸碎。等石门完全开启之后，黑鹰、秦绾绾和唐天赐便依次走了出来。 子书明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但是其他三人都走在自己前面，身后应该没有人。她疑惑地转过身看去，只见高台的棺椁里，那个男婴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睁着一双血红色眼睛望着自己，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 子书明月心下骇然，张开嘴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三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唐天赐听不见子书明月的回应，转身一看，发现身后空空荡荡，子书明月早已不见了踪影。唐天赐慌乱道：“小月呢？她没有出来吗？” 秦绾绾和黑鹰回过头来的时候，唐天赐已经往圣婴室跑了回去。眼看石门就要关上了，唐天赐连忙在地上一跪，身体后仰，借着冲力滑了进去。秦绾绾和黑鹰也想追进去，但石门已经只剩下一条缝隙，即便平躺下也不可能进得去。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进了圣婴室之后，他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了骷髅堆里。像保龄球一样，把一排骷髅撞得七零八落，散落下来的碎骨砸了他一脸。 唐天赐强忍着恶心从骷髅堆里爬了出来，呸呸两口吐掉掉进嘴里的碎骨，起身寻找子书明月的身影。结果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子书明月。他听见高台上有动静，抬头明月竟然已经爬上了高台，跪在棺椁边上，伸手想要去抱棺椁里的圣婴。 唐天赐赶紧喊道：“小月，别碰那个圣婴！” 子书明月似乎听不见唐天赐说话，自顾自地把圣婴抱了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哄起了圣婴，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唐天赐一听，发现子书明月连声音也变了，变得更加成熟且充满慈爱。而她嘴里却在说着：“娘亲不会再丢下你了，娘亲会永远和你在一起。”说完还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本来子书明月笑起来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可此刻看到这样的笑容，唐天赐却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个圣婴莫非是长期缺乏母爱，想把子书明月留在坟墓里陪他？ 第八十八章 婴棺太岁（下） 唐天赐心道，死了千年的东西，即便心有怨念，也不该祸害无辜的人。唐天赐捡起一个金瓶，朝圣婴扔了过去。金瓶砸到了子书明月的手，她受到了惊吓，手一松，圣婴便从高台的另一侧滚了下去。 唐天赐跑到高台的另一侧，扒开黄金雕塑找了一圈，发现圣婴没在里面，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唐天赐无心寻找圣婴，只想快点带子书明月离开，抬头一看，高台上空空荡荡的，子书明月竟然也不见了。 这时，唐天赐听见高台的那侧有动静，跑回去明月已经找到了圣婴，又面带笑容地在那里哄他。 唐天赐有点生气，这个邪物摆明了在耍自己，便抽出破军刀，轻悄悄地走了过去，想要将他一举击毙。不料，子书明月怀里的圣婴却忽然转过头来，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唐天赐，眼神里充满挑衅。 唐天赐怒道：“好你个小怪物，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坏，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看见唐天赐举着刀冲过来，子书明月吓得花容失色，害怕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小月，你看清楚了，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一个怪物！” “这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是怪物，你才是怪物，你不要过来。” 圣婴听了子书明月的话，咧开了嘴无声地笑了，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唐天赐意识到，子书明月现在是被邪物上了身，没有自我意识，只有除掉邪物，她才能恢复自我。但是圣婴被子书明月抱在怀里，该怎么才能除掉它呢？要不然先把她打晕再说，打晕了之后，邪物总没办法控制她了吧。 唐天赐这么一想，便抓起一个金盘子朝子书明月后颈砸了过去，力道不重，但应该可以把她砸晕。不料子书明月侧身一避，轻松避开了盘子，并且把圣婴抱得更紧了，看向唐天赐的眼里渐渐有了怒气。 唐天赐愣了一下，想不到子书明月虽然被邪物控制住了心智，但是一身的功夫还在，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没办法制服她了。 于是，唐天赐只能使出真功夫，一边想办法打晕子书明月，一边抢夺她怀里的圣婴。两人斗了几百招之后，子书明月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出招之前都明显的停顿，似乎是在抗拒圣婴的控制。 又过了几招之后，唐天赐终于抓到了一个明显的破绽，在子书明月一掌打出，来不及收回的瞬间，一刀朝圣婴的胸口扎去。不料，圣婴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双眼猛然一睁，子书明月的手也飞快地收了回来，挡在了他的胸口。 唐天赐心下一惊，却已经来不及收刀，只得用力一撇，刀擦着子书明月的手背而过。破军刀本就削铁如泥，子书明月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渗了出来。 子书明月整个人猛得一震，仿佛出窍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面。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罩着一层迷雾，就像喝醉酒一样。子书明月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流血，怀里还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当她看清自己的怀里的东西时，吓得立刻把它远远地丢了开去，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惊呼。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站立不稳，几乎快要被吓晕了，连忙一个箭步跑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跑到石门边上，将十字形的开关往后一推。无奈石门开启的速度非常缓慢，唐天赐回头一看，只见圣婴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甘心地瞪着子书明月，似乎还想控制她。 但很快，圣婴脸上的表情变了，它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溅了几滴血，是子书明月的血。沾血的地方开始冒出一股白烟，那血就像硫酸一样，把圣婴的脸颊腐蚀出了几个大洞，圣婴吓得发出一阵嘎嘎嘎的叫声。 这时，石门已经上升了一尺的高度，秦绾绾也滑了进来，看见地上站着的胖乎乎的、怪叫着的圣婴，明显一愣，问道：“你不是说这东西是死的吗？” 唐天赐不好意思道：“连干尸都能复活，这东西尸身一点都没有损坏，能复活也不奇怪。” 秦绾绾掏出枪，犹豫着要不要打死它，她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对小孩子下过手，但这个东西又不算小孩子。看见圣婴脸上的几个大洞，疑惑道：“它怎么了？” 唐天赐道：“被小月的血溅到，就成这副模样了，小月的血真厉害，比破军刀还厉害。” “如果它伤不了人，我们就别管它了吧，快点离开这里。” 唐天赐本来还想让秦绾绾先带子书明月出去，然后再把那个小怪物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不过听秦绾绾这么一说，他就不好动手了，大概女人面对小孩子，都比较心慈手软。 唐天赐猫着腰，把子书明月抱了出去，秦绾绾随后也跟了出来。唐天赐把子书明月放在地上，觉得对圣婴不太放心，又拿着破军刀站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只见那小婴儿半个脑袋都已经被腐蚀掉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跑出来，只是不停地发出怪叫，仿佛是在呼喊母亲。 唐天赐心想这个小怪物虽然可恨，但也蛮可怜的，无缘无故被淮南王偷走，还丢掉了性命。说起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淮南王，如果那个老头的尸身在天枢圣王室的话，不知道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等到石门彻底关闭之后，唐天赐才放下心来，走到子书明月身边坐下。子书明月因为精力消耗过大，昏睡了过去，秦绾绾已经帮她包扎好了伤口。见子书明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三个人便趁这个机会休息了一下。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子书明月忽然睁开了眼睛，把一直看着她的唐天赐吓了一跳。子书明月看见眼前的人是唐天赐，而不是那个恐怖的婴儿，忍不住扑到唐天赐怀里，害怕地抽泣起来：“这里有鬼，我看到鬼了，它想吃我。” 唐天赐微微一怔，然后轻拍着子书明月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鬼已经被我打跑了。”子书明月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被吓得不轻。 子书明月抽泣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停止了抽泣。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以往冷静的神情，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子书明月抹了两把脸颊，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子书明月变得太快，唐天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旁的黑鹰说道：“过了这条走廊，应该就是天枢圣王室了。” “过了圣王室，我们就能出去了吧。” 黑鹰也不敢确定圣王室里有些什么，过了圣王室还有没有别的石室，只能道：“大概吧。” 第八十九章 藤蔓棺椁（上） 即便得不到肯定的回答，子书明月也并不觉得失望，因为他们至少有了盼头和目标，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秦绾绾见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把最后一块风干羊肉拿了出来，分成四块，说道：“既然最后一个石室叫天枢圣王室，想必里面的东西不会太好对付，闯得过去前面便是生路，闯不过去，留着这些干粮也没用，不如现在就拿来补充体力。” 唐天赐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不客气地抓起一块丢进嘴里：“不管是生是死，总之要是让我碰见那个淮南王，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黑鹰也抓起一块丢进嘴里，笑道：“反正我黑鹰三天两头就去鬼门关走一趟，阎王殿都快成我的老家了，再走一趟也没什么。” 秦绾绾本就和黑鹰在一起行军打仗，走南闯北，也和黑鹰持有一样的想法。 只有子书明月，拿着最后一块羊肉陷入了沉默。唐天赐知道她前面二十几年都过得安逸舒适，远离饥饿和死亡，但自从来到中国之后，隔三差五就要面对一次生死抉择，能熬过来实属不易。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情况是，不闯天枢圣王室，就是死路一条。而闯了天枢圣王室，碰到了比干尸、圣婴更恐怖的东西，也许会比死还惨，但这又是唯一的生机。 唐天赐本想鼓励一下子书明月，没等他开口，子书明月便把那块羊肉吃了下去，说道：“那好吧，反正我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试都不试就放弃了生路，我肯定不会甘心的。” 唐天赐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小月，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圣婴不是被我打跑的，而是被你的血吓跑的。” “我的血？”子书明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嗯，之前岚岚说过，你哥哥的身体异于常人，你虽然没有那样的能力，但你们毕竟是同样的血脉，或许你的血液里也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能震慑住邪物。” “照你这么说，最不应该害怕邪物的人就是我咯。” 唐天赐本想说：“如果我们这里谁最有可能活着出去，应该就是你。”但这话听起来不太吉利，便改口道：“如果我们用常规的武器打不过那个圣王，你就用你的血对付他。” 子书明月笑道：“但愿我的血真能起作用。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真的。” 见识过金碧辉煌的圣婴室之后，大家都认为天枢圣王室应该是一个更加恢宏气派的地方，因此当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看到那扇石门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那扇石门非常高大，足足有十米多高，十米多宽，四个人站在门前，就像小矮人似的。但同时，那扇门又非常简陋，就像是手艺粗糙的石匠随意敲凿出来一样，上面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没有经过打磨，也没有任何雕饰。 唐天赐在石门上摸了一把，满手都是粗糙的沙粒，似乎连最基本的清理工作都没做。唐天赐疑惑地看着三人道：“会不会这里也是一个耳室？否则堂堂一个圣王室，怎么会连一扇像样的门都没有。” 黑鹰道：“根据那本古书上记载，圣婴室和圣王室之间应该没有耳室。” “那就奇怪了，一个能修建这么一座庞大的陵墓的人，怎么可能到最后连一扇门都修不起。”子书明月说着，推了一把石门。不料，石门竟然被轻易地推开了，大家这才发现，石门底下有两个小轮子，而且门上没有别的开关，可以轻易地打开关上。 众人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举目四望，感觉就像从一个文明世界一下子跨入了一个史前山洞。山洞里没有烛火，却有零星的天光从遥远的地方透了进来，能大致看清楚洞里的事物。 子书明月抬头看了一下天光照下来的地方，惊讶道：“那些是藤蔓植物吗？我们从陵墓里出来了吗？” 秦绾绾也看到了洞顶的情况，疑惑道：“不会吧，传说中的圣王室呢？莫非圣王室还没有建好，人就死光了？” 这时，唐天赐发现了前面的巨石堆上，有一个被藤蔓植物包裹着的棺椁形状的东西，说道：“你们看，那是不是一个棺椁？” 三人的目光这才聚集到眼前的事物上来，子书明月走到一边，换个角度看了看，说道：“的确很像一个棺椁，但这个棺椁未免也太小了，除掉外面的藤蔓植物，里面的东西大概只能称作棺材吧。” 秦绾绾道：“莫非里面就是圣王的尸身？怎么圣王的安葬规格还没有圣婴大，甚至连那间储藏室都比这里修得豪华。” 唐天赐道：“也许是一种风俗吧，生于自然，葬于自然。这种葬法有点像树葬，只不过用藤蔓植物代替了大树。” 子书明月道：“那些藤蔓植物包裹得那么严实，这个圣王应该不会像圣婴那样能随便跑出来吧？”一想到恐怖又恶心的圣婴，子书明月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秦绾绾道：“这样最好，我们不要在此地久留了，这些藤蔓植物看着似乎挺结实的，我们可以用它们爬上去。”秦绾绾说着抓起一根藤蔓扯了扯，又用刀割了几下，欣喜道，“果然很结实，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黑鹰目测了一下洞口的距离说道：“这个洞有上百米深，但是顶部被植物遮住了，看不清楚上面有什么，中间的岩壁上还有一些大洞。” 子书明月也发现了那些大洞，直径约有三米，藤蔓植物长到这些洞口就断掉了，然后在洞的下方继续生长。如果要沿着藤蔓植物攀援而上，在到达那些大洞的时候，必须跳一下才能抓住上面的藤蔓。不过有了狮驼岭在悬崖边上跳跃的经历之后，这点深度已经难不倒她了。 子书明月道：“要攀援而上并不苦难，只是中间那些大洞看起来有点奇怪，我担心里面会不会有沙虫之类的生物。” 四个人讨论了一下，由于他们本来就是从沙虫甬道进入到陵墓里的，所以这里有沙虫也并不奇怪。而且沙虫的动静很大，他们完全可以提前避开。因此，在不惊动圣王的情况下，悄悄地爬上洞口离开，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唐天赐观察了一下藤蔓的疏密情况，找到了一处藤蔓密集的地方，说道：“沿着藤蔓密集的地方往上爬比较安全，即便一条断了，也可以立刻抓住另外一条。” 子书明月也找了一处藤蔓密集的地方，说道：“嗯，趁现在天还没黑，我们抓紧时间出洞。” 这时，秦绾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那些洞里面好像有动静。” 其他三个人均是一惊，他们还没开始行动，沙虫就出现了吗？ 第九十章 藤蔓棺椁（下） 过了一会儿，只听大洞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气声，接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前面好像没有路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前面没有路了。” 子书明月立刻认出了这两个声音，欣喜道：“是詹姆斯和三宝！” 子书明月刚说完，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洞口，稳稳地在洞穴边缘站住。不料，后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把他撞了下去。“哎呀狗屎，你要死啊！” 站在洞口的人正是詹姆斯，而把他撞下来的人是三宝。两人一上一下，刚好落在那具藤蔓棺椁上面。 詹姆斯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了一个软垫上面，但是软垫上面有一个地方却很硬，硌得他肚子生疼。詹姆斯翻过身来，把三宝翻了下去，哀嚎道：“我他妈的没被怪物咬死，倒快被你给压死了。” 三宝跌下去的时候，唐天赐刚好跑到了棺椁边上，一把接住了三宝。三宝原本哭丧着一张脸，看到那个接住自己的人，表情一下子凝固了。接着，两颗大泪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扑到唐天赐怀里大哭起来：“师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詹姆斯抬起头骂道：“你就别再念叨你师兄了，他八成已经……”詹姆斯话说一半，愣在了那里。此刻站在下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人，不就是唐天赐吗？虽然他蓬头乱发，脸上身上都是伤痕，但詹姆斯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可恶的情敌唐天赐。 詹姆斯心想，既然唐天赐还活着，那么子书明月呢？他满怀期待地往四周找了明月朝自己跑了过来。 子书明月高兴道：“詹姆斯，你真的是詹姆斯，我就知道你命大。” 詹姆斯感慨万千道：“这次真的是命大，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秦绾绾没有看到赵云，心里登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问三宝道：“赵云呢？” 三宝吸了吸鼻子，难过道：“你们下洞之后，怪物就回来了。赵云大哥建议我们也下到洞里去，但是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怪物堵住了洞口。后来我们慌不择路，我和詹姆斯跑到了左边的小石窟里，赵云大哥跑到了右边的小石窟里，就被怪物叼走了。” 三宝说的有点混乱，但他的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赵云大概已经死了。秦绾绾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气愤，为什么死的都是自己的亲兵，三宝他们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呢？她甚至怀疑，他们在逃跑的时候，可能是故意利用赵云引开怪物。 黑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难过了，生死有命，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吗？” 唐天赐把三宝扶起来，见他身上满是伤口，衣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活像个小乞丐，想必也是九死一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是生还是死，其实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了。有时候活下来的那个人，仅仅是比死掉的那个人，运气好一点而已。 詹姆斯道：“我们是被怪物赶到这个地方来的，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子书明月看见那具藤蔓棺椁都已经被詹姆斯压扁了，说道：“你先下来吧，趴在一个死人身上，你不难受吗？” 詹姆斯一听，才知道自己身下压的是什么东西，立刻像触电一样跳了下来。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发现，藤蔓里面裹着的并不是棺椁，而是一层像蚕茧一样的东西。那层蚕茧原本应该是饱满的，此刻却被詹姆斯压得塌陷了进入，出现了一个破洞，破洞里露出一个盒子状的东西。 子书明月觉得那个盒子有点眼熟，凑过去一看：“咦，这个盒子是……这不是紫金宝盒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子书明月的一句话吸引了过去，唐天赐探过去一看，那果然是紫金宝盒的一角，盒子的其他部分还被包裹在蚕茧里面。 唐天赐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激动道：“我们快把这些藤蔓弄开。” 于是，六个人一起上阵，开始动手扒上面的藤蔓，由于藤蔓非常结实，很难扒开，只能用刀先把它们割断。六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上半部分的藤蔓都清理干净了。里面果然有一具尸体，全身被白色的蚕茧包裹着，看不到脸，只有紫金宝盒的地方有一个破洞。 “我们拿走盒子就好了，不要破坏这具尸体。” 唐天赐伸手去拿紫金宝盒，却发现紫金宝盒像是黏在尸体上一样，怎么拿也拿不下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盒子被尸体紧紧抱在了怀里。而且抱着紫金宝盒的那只手白白嫩嫩的，五指修长，就像是女人的手一样。 唐天赐道：“紫金宝盒被圣王抱着，拿不下来，这圣王的尸体比圣婴的尸体还新鲜，不知道会不会起尸。” 子书明月试了试，发现宝盒果然被抱得很紧，无奈道：“看来我们不破坏这具尸体是不行了，以防万一，你们几个先爬到藤蔓上面去，我和天赐把宝盒拿下来之后就会立刻赶上你们。” 詹姆斯见子书明月竟然把唐天赐放在了自己前面，不乐意道：“土包子靠得住吗？还是我跟你留下来吧。” 唐天赐道：“洋鬼子你现在不怕死了？这里的尸体都不是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复活，到时候把你抓到坟墓里去给他们陪葬。” “呸，谁信你的鬼话，我信仰的是科学，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唐天赐摊了一下手道：“那好吧，小月，我先上去了，要是圣王复活了，记得用你的血洒他。” “啊……”子书明月看了看詹姆斯，又看了看唐天赐，感觉相比起来，还是唐天赐比较靠谱。詹姆斯虽然自己命大，但不代表和他在一起的人也命大，便道：“还是我们三个一起留下来吧，你们三个先上去。” 于是，黑鹰和秦绾绾便带着三宝先爬上了藤蔓，不过，他们并没有飞快地往上爬，而是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观察下面的情况。 唐天赐三人商量了一下，认为只能先把圣王的手割断，因为当死人的手指牢牢抓紧一样东西的时候，是很难掰开的。 于是，唐天赐便拿了破军刀开始割圣王的手指，圣王的手指虽然看着和活人无异，但皮肤非常坚韧，简直和沙虫甲骨有得一拼。唐天赐割了半天，竟然连一点伤痕也看不见，擦着汗道：“真他妈邪门儿了，这真的是人的手指吗？” 子书明月道：“破军刀削铁如泥，又能驱邪，竟然也割不断圣王的手指，这圣王还真是有点能耐。” 辛苦寻找那么久的天枢重器就在眼前，却拿不下来，三个人一时气愤不已。詹姆斯打算用仅剩的火油做一个炸药，直接把这个要死不活的圣王炸烂。但由于不知道紫金宝盒能承受多大的冲击力，他们不敢冒险，这个办法就被否决了。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秦绾绾的呼声：“你们快离开那里，那个圣王好像在动！” 第九十一章 天蚕净衣（上） 听了秦绾绾的话，子书明月感觉到脚下的藤蔓棺椁，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吸般的起伏，唐天赐和詹姆斯也感觉到了起伏，三人便同时一个后空翻，从棺椁上跳了下去。子书明月和詹姆斯拔出枪，唐天赐举着刀，紧张地看着棺椁里的圣王尸体。 这时候，他们已经能够明显地看到尸体的胸口在上下起伏。这种起伏传递到了藤蔓棺椁上，整个棺椁开始出现像心脏一样的收缩。最后，就连攀在藤蔓上的秦绾绾等人，也感觉到手里的藤蔓在收缩，让他们不禁产生怀疑，这些藤蔓究竟是植物还是动物。 由于收缩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三宝已经感觉抓不住藤蔓了，只得爬了下来。随后，秦绾绾和黑鹰也回到了地面上。 唐天赐盯着圣王道：“之前我们碰到的八公和圣婴，虽然都能像活人一样行动，但都是没有呼吸的，是失败的实验品，只能算是行尸走肉。而这个圣王却是能呼吸的，会不会真的已经达到了长生不死的境界？” 子书明月反问道：“你真的相信人能长生不死吗？” 唐天赐摇了摇头，但马上又点了点头：“世界上未知的事物太多了，我倒愿意相信人真的能长生不死。即便现在不能，也许未来就能了。” 詹姆斯道：“不管未来能不能，反正我不希望现在就碰到。” 三人说话的时候，圣王并没有出现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躺在那里不停地呼吸。不过它呼吸的幅度很大，准确地说是喘气才对。 唐天赐见圣王抓着紫金宝盒的手似乎有点放松，提议道：“八公和圣婴在醒过来之后，都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行动能力。不如我们趁圣王还没有恢复行动能力，把天枢重器抢过来吧。” 詹姆斯道：“这个办法可行，你去抢吧，我掩护你。”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唐天赐一定会把詹姆斯抓起来揍一顿，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这么不要脸，而且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不要脸。 唐天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詹姆斯这个胆小鬼是肯定不会去抢，也不能让子书明月一个女孩子去抢，至于其他三个人，似乎都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搞了半天还是得自己动手。“那好吧，你们两个掩护我。” 唐天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爬上碎石堆，抓住紫金宝盒，用力往外一拉。不料紫金宝盒没有被拉出来，反而把圣王拉得坐了起来。唐天赐吓得从碎石堆滚了下去，圣王头上仍然套着蚕茧，拉力消失之后，又坐了回去。 唐天赐拍着胸口道：“圣王的尸身变软了，盒子还是拿不下来，真不知道盒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到它的手里。” 秦绾绾觉得他们三个太犹豫不决了，把唐天赐的破军刀拿了过来，说道：“既然尸身变软了，应该就能砍下来了吧。”说着，便爬上碎石堆，朝圣王的双手上砍了一刀。但仍然只是砍破了圣王的袖子，袖子里的双手毫发无伤。 秦绾绾觉得圣王的衣物有点眼熟，虽然已经破成了碎片，但是还是可以分辨出是某种动物的皮裘。她正想挑开盖住圣王的那层蚕茧看看，发现蚕茧似乎变干变脆了，中间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圣王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急促。 秦绾绾心里一惊，从碎石堆上滑了下来：“它好像要活过来了。” 唐天赐睁大眼睛看着棺椁，喃喃道：“已经活过来了。” 秦绾绾转身一看，只见圣王的尸身缓缓坐了起来，而且它坐起来的速度是一种诡异的匀速。等圣王完全坐起来之后，罩着它的那一层蚕茧落了下去。当众人看清圣王的脸的时候，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面色苍白消瘦，嘴唇紧抿，双目紧闭的人，不正是彭祖吗？ 过了半晌，唐天赐回过神来道：“莫非怪物把彭祖的尸体和天枢重器一起叼走之后，就把他们扔在这儿了。你们确定彭祖当时死透了吗？” 听了唐天赐的话，子书明月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当时她和冷亦鸣目睹了鬼面人刺杀彭祖，却还未来得及确认彭祖是否真的已死，怪物就把他叼走了。子书明月道：“这个我还真不能确定，但如果彭祖没死透的话，反倒没有那么可怕了。”遇到一个没死透的活人，总比遇到一个死而复活的活人要好。 詹姆斯道：“搞了半天，又是这个彭祖在搞鬼，管他死没死透，先把天枢重器抢过来再说。” 既然躺在棺椁里的人不是圣王，而是彭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詹姆斯爬上碎石堆，用枪托抵在彭祖额头上，将他按到在棺椁里。彭祖倒下之后，胸口的起伏消失了，藤蔓的激动也随之消失了，整个洞窟仿佛忽然之间失去了生气。 詹姆斯心想，这下彭祖应该死透了吧，死透了就别霸占着天枢重器不放。詹姆斯站起来，一脚踩在彭祖的胸口，像拔萝卜一样拔起紫金宝盒。两人你来我往争夺了一会儿，最后詹姆斯一发力，终于把紫金宝盒夺了过来。 不过，由于他用力过猛，整个人不可自控地往后栽倒，紫金宝盒也脱手而出。子书明月、唐天赐和秦绾绾见状，一齐跃起来接住了盒子。落地的刹那，他们听见盒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心里均是一惊。这么大的动静，不会把里面的天枢重器撞坏了吧？ 子书明月问道：“天枢重器那么贵重，应该不会轻易损坏吧？” 没有人接她的话，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天枢重器。子书明月和秦绾绾都放开了手，唐天赐把紫金宝盒捧在手里，不敢随便乱动。 詹姆斯摔得屁股开花，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半天起不来。子书明月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说道：“詹姆斯，虽然你的方法很暴力，但好在东西总算是拿到手了。” 这时，棺椁里的彭祖又坐了起来，双手还保持着抱着盒子的姿势，看起来十分怪异。彭祖依然双目紧闭，但是众人总觉得它仿佛能看见自己。 唐天赐把紫金宝盒小心翼翼地藏进背包里，说道：“我们快点走吧，这个彭祖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秦绾绾和黑鹰围到他身边，秦绾绾道：“好，你先上去，我们两个跟在你后面。” 唐天赐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奇怪，仿佛会半路抢走天枢重器似的。尤其是黑鹰，自从发现天枢重器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唐天赐拍了一下脑袋，心想是不是自己拿到天枢重器之后，心眼也变多了，开始患得患失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唐天赐还是把子书明月拉到了身边，把三宝也叫了过来，让他们和自己一起上去。 第九十二章 天蚕净衣（下） 正当唐天赐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被砍断的藤蔓上长出一些新芽，长得快的已经有一指长了。而尸体上的藤蔓也开始重新往彭祖身上缠去，快把他大半个身子都裹进去了。藤蔓的生长能力让他们有些吃惊，过不了多久，藤蔓就会填满整个洞窟。 这时，詹姆斯注意到一根断藤在微微颤动，小心翼翼地把断藤踢开，发现下面躲着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吓得立刻跳开。唐天赐也看到了那条虫子，模样长得像蚕宝宝，但体型是蚕宝宝的三倍。 唐天赐曾经养过蚕宝宝，知道普通的蚕宝宝是不可能长这么大的，除非是南疆一带的雨蚕，和传说中的天蚕。但看到虫子尾部的肉铃铛之后，他认为这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蚕。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不止是这根断藤上面有白虫，裹着棺椁的藤蔓和石壁上的藤蔓后面，都爬出了这种白虫。白虫们仿佛是刚睡醒，现在到了进食的时间，便开始飞快地蚕食藤蔓。 对于詹姆斯来说，被密密麻麻的白虫包围，比被十个圣王包围都要可怕。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一边原地乱跳，一边发疯似的自言自语：“狗屎，怎么到处都是虫子！太恶心了，太可怕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受不了了！”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人一拳将詹姆斯打晕。对于詹姆斯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快习惯了。 子书明月见白虫没有向他们发起进攻，只是自顾自地在那里拼命吃藤蔓，就像一群饿死鬼一样，整个洞窟里充斥着沙沙沙的咀嚼叶子的声音。不一会儿，石壁上枝繁叶茂的藤蔓就被吃出了好几片空洞。子书明月道：“它们好像只是食草动物，没有什么危险。” 唐天赐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些虫子，以藤蔓的生长速度，很快就会占满整个洞窟。这些虫子，可能就是古书中记载的天蚕，是一种非常非常稀有的虫子。传说用天蚕丝织成的天蚕净衣，是刀枪不入的宝贝，比金缕衣还要珍贵。” 唐天赐寻思着能不能抓几条回去养养，子书明月则对这些天蚕没什么兴趣，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天蚕把藤蔓吃光了，我们就没办法爬上去了。等下一批藤蔓长出来，也要等好长时间。” 唐天赐道：“这也没办法，我们现在爬上去的话，万一中途藤蔓被天蚕咬断了，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子书明月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彭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但他们现在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天蚕睡觉和进食的时间是怎样的，如果藤蔓长到刚好能攀爬的密度，它们就开始进食的话，我们岂不是永远也上不去了。” 唐天赐道：“嗯，所以我们还是观察一下比较好。但愿它们的进食时间和藤蔓的生长时间之间是有间隙的，如果没有，我们大概只能等到这一批天蚕结茧的时候才能上去了。” 听了唐天赐的话，秦绾绾和黑鹰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似乎确认了某种计划。 忽然，一直站在藤蔓边上的三宝惊呼道：“彭祖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师兄你别离得太近。” 唐天赐转身一看，只见彭祖的身体似乎大了一圈，身上破破烂烂的裘衣碎片开始掉落，里面也是一层白色的蚕茧一样的东西。唐天赐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彭祖的手上其实也被一层白色蚕茧包裹着，这层蚕茧比外面那层要细密得多，色泽也要纯正得多。 唐天赐惊讶道：“难怪我们割不断彭祖的手，这层蚕茧就像是天然的天蚕净衣，本就是刀枪不入的。” 唐天赐话刚说完，就看见彭祖胸口的蚕茧噗得一声，破了一个洞。唐天赐有些傻眼，心想这蚕茧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竟然说破就破。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蚕茧下面不是彭祖的皮肤，而是一些椭圆形的深棕色的东西，似乎是大一号的蚕蛹。 子书明月这些天蚕和蚕蛹有点恶心，想离它们远一点，但除了脚底的几块空地之外，几乎整个洞窟都被它们占领。“天枢圣王室之所以保持着这样的形态，不会就是为了养这些藤蔓和天蚕吧，这些东西养起来有什么用，为了得到蚕丝织那个天蚕净衣？” 唐天赐道：“天知道圣王心里在想什么，天蚕净衣只是刀枪不入，却不能让他长生不死，似乎和他建造陵墓的初衷不符。” “是啊，而且我们现在看到的人是彭祖，不是圣王，那么圣王去了哪里呢？” 子书明月一番话，也引起了唐天赐的疑惑，这个藤蔓棺椁显然是安葬圣王的地方，现在圣王却不见了，连尸骨都看不到。 原本这个石窟的四壁都被藤蔓包围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好好地观察一下石窟。现在天蚕把藤蔓吃掉了一大半，石窟也渐渐显出了它本来的模样。唐天赐愕然发现，石窟的四周有一些拱形门，大约有三米高，都被巨大的石头给封住了。 唐天赐拉拉子书明月，小声道：“你看那些门，如果有东西从门里冲出来的话，大概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子书明月也看到了拱门，而且秦绾绾和黑鹰正好站在一扇拱门前面，忙道：“绾绾，黑鹰，你们站到中间来，别站在那些门前面。” 黑鹰茫然地看着子书明月，似乎听不懂她的话。而秦绾绾的一只手被黑鹰抓在手里，神色几度变换，有茫然，有紧张，甚至有恐惧，颇有点像精神分裂的症状。 子书明月迟疑地问道：“绾绾，黑鹰，你们怎么了？” 唐天赐发现他们两个情况，和子书明月被圣婴控制时的情况有点像，便道：“他们好像被什么邪物控制住了，用你的血吓吓他们。” 子书明月把手背上的纱布解了下来，伤口已经结痂了，难道要她把伤口再弄破，挤出血来？唐天赐把纱布抓过来道：“这个就可以了。” 黑鹰看到纱布上的血，瞳孔骤然紧缩，后退了一步，而且他的瞳孔缩小的程度很夸张，连着整个虹膜都变成了绿豆大的一粒，就像蛇眼一样。 唐天赐心里一惊，黑鹰的情况可比子书明月严重得多了，不止是被控制了心智那么简单。唐天赐示意子书明月和三宝躲到自己身后，然后拿着纱布和破军刀慢慢地靠了过去。黑鹰一双蛇眼盯着唐天赐手上的东西，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但没有再后退，手握成了拳头，似乎打算和唐天赐硬拼到底。 这时，秦绾绾忽然清醒了过来，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掐住了黑鹰的脖子，喝道：“你不是黑鹰，你到底是谁？” 第九十三章 黑夜降临（上） 秦绾绾掐着黑鹰的脖子，只觉得手里触碰到的皮肤又干又硬，不像是活人的皮肤。黑鹰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慢慢地转过头来，用一双蛇眼盯着秦绾绾。秦绾绾被那双蛇眼一盯，手立刻就软了下来。 这时，黑鹰咧开了嘴，确切地说，像是有什么东西撑开了他的嘴，露出了整排牙齿。牙齿已经发黑，开始不停地上下咬合，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唐天赐道：“它好像是想吃东西了？” 唐天赐意识到黑鹰不止是被邪物控制了心智，似乎是直接被邪物附身了。回想了一下，他们是在那个什么天玑丹室遇到黑鹰的，当时他在骷髅身上摸来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和黑鹰相认之后，黑鹰便告诉他们这个北斗玄墓的情况，拿出了那本古书，但是古书已经被损坏了，上面写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唐天赐看向了子书明月，发现子书明月也正好向自己看过来，同样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子书明月走到唐天赐身边，悄声道：“对于黑鹰说的话，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一直按照他说的路线在前进。如果他的信息都是假的，那么这里可能并不是圣王室，这里可能就是一个饲养奇怪生物的地方。” 唐天赐想起了另一本古书里的话，什么遇生气入，则圣婴起，鬼仙出。圣婴他们是见识过了，难道这个黑鹰是鬼仙？ 这时，被黑鹰抓住的秦绾绾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众人发现她被抓着的那条手臂，出现了一大片的淤青，筋脉尽现，模样甚是恐怖。唐天赐意识到，黑鹰是在吸收她的生气，莫非这个鬼仙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僵尸？他在古书上看过，在众多的邪物里，只有僵尸是会这样主动吸食活人的生气，像圣婴那种东西，多是被动沾染生气而苏醒。 黑鹰吸了秦绾绾的生气之后，脸上开始长出一层细密的黑毛，表情也愈发狰狞。 唐天赐知道他再这么吸下去，秦绾绾就要一命呜呼了，说不定也会变成一个僵尸。情况紧急，唐天赐只得小跑几步，然后一个前空翻，扯起带血的纱布往黑鹰头上罩去。黑鹰迅速伸出手臂往唐天赐胸口一撑，嘴里喷出了一股黑烟，黑烟奇臭无比，熏得唐天赐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唐天赐滚落在地上，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然后闪到一边，怕黑鹰再吐他一脸臭气。 三宝抓起一根断藤，跑过来想要帮忙打僵尸。黑鹰转过身，也朝他喷出一股黑烟，三宝吸入了一点黑烟，只觉得无比恶心，连忙捂住口鼻，不敢再靠近他。三宝把藤蔓在空中挥了一圈，往黑鹰脸上扔去。黑鹰的脖子有点僵硬，不能做歪头扭头的动作，藤蔓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三宝高兴道：“哈哈，我打中它了。” 黑鹰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印，但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唐天赐看到那道血印，心想僵尸应该是没有血的，黑鹰可能并没有完全变成僵尸，说不定还有救。他对三宝喊道：“三宝，继续打它，不要停。” 于是，三宝又捡起了地上的断藤和石头，不停地朝黑鹰脸上砸去，黑鹰被砸成了大花脸，无奈脖子和身体都很僵硬，不能灵活地躲。最后，黑鹰只好把秦绾绾举了起来，挡在自己前面，然后朝三宝走了过去。 三宝赶紧像猴子一样跳上藤蔓，然后在石壁上一蹬，又跳到了另一簇藤蔓上，跳的时候还得避开那些仍在吃东西的天蚕。黑鹰无视脚下的天蚕，直接一脚踩了上去，笨拙的天蚕来不及躲开，或者说根本没有躲开的意识，登时被踩成了一滩烂泥。 黑鹰看见碎石堆旁边还有一个昏迷的詹姆斯，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开始吸食他的生气。唐天赐发现黑鹰的动作也渐渐开始变灵活了，和八公干尸的情况一样，就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见三宝已经把黑鹰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唐天赐便悄悄地绕道了黑鹰的身后，迅速扑了上去，用纱布包住了黑鹰的脸。 黑鹰立刻发出了咯咯咯的叫声，想要咬断唐天赐的手。唐天赐连忙把手拿开，夹住黑鹰的腰部，然后一刀插在他的手上，因为不知道黑鹰还能不能恢复成人，所以不敢直接把他弄死。 黑鹰的手一吃痛，放开了秦绾绾，朝唐天赐抓了过来。唐天赐跳了下来，从黑鹰的腋下钻过，抱起秦绾绾一溜烟跑了回去。 即便纱布上的血已经干了，还是把黑鹰的脸烧出了一大片红印。 子书明月道：“看样子它真的怕我的血，不如直接用血浇它。”子书明月说着拔出小刀，想要割腕取血。不过割腕取血这种事情，她只在小说里见过，可不是说割就能割。当初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就痛得要死，现在要自己对着自己划一刀，实在有点下不去手。 唐天赐看见秦绾绾的手臂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便把她放到了地上，招呼三宝过来照顾她。现在还剩一个詹姆斯要救，转过身一看，被黑鹰抓住脖子的詹姆斯比较惨，整张脸都开始发黑了。詹姆斯平日就是一个很臭美的人，这会儿拿面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脸，估计能直接被自己吓死。 子书明月也看到詹姆斯快死了，只好一咬牙，一闭眼，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流了出来。黑鹰似乎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开始加快速度吸食詹姆斯的生气，詹姆斯全身一阵痉挛，竟然渐渐苏醒了过来。 詹姆斯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满脸红印、凶神恶煞的黑鹰正掐着自己的脖子，而自己的脖子又麻又木，几乎没有了知觉。这份麻木的感觉在渐渐往四周蔓延，他想张嘴说话，发现舌头和嘴唇也已经麻木了。 子书明月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唐天赐道：“我从正面缠住他，你从背后攻击。” 子书明月绕道黑鹰的身后，黑鹰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动物毛皮，只有脖子、脑袋和手露在外面，便寻思着找个机会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詹姆斯的手脚还没完全麻木，便用手抓住了黑鹰的手臂，用脚抵住他的肚子，想从他身上挣开。唐天赐见状，便俯身滑到了黑鹰脚边，抱住他的双腿，想把他掀翻。黑鹰用双手掐住了詹姆斯，脚底仿佛有胶水一样，牢牢地黏在了地上，无论唐天赐怎么用力，他都纹丝不动。 子书明月看见黑鹰的双手双脚都被禁锢，便也心一横，扑上去掐住了黑鹰的脖子。黑鹰被子书明月的血灼伤，又发出了咯咯咯的叫声，用力地甩动着身体，想把她甩开。子书明月只好学着唐天赐的样子，夹住了黑鹰的腰部，才没有被甩下去。 第九十四章 黑夜降临（下） 黑鹰放开詹姆斯，想去抓子书明月，詹姆斯却反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三个人僵持了许久，黑鹰的肚子里忽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接着喉咙一动，似乎要吐了。詹姆斯见状，赶紧松开了黑鹰的手，跳了开去，子书明月和唐天赐也跟着跳了开去，紧张地观察着黑鹰的反应。 黑鹰双眼凸出，脖子上血肉模糊，他抓住自己的喉咙，猛得呕吐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多了一滩呕吐物，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呕吐物里面，还有一只黑色的蜘蛛状的东西在挣扎。 詹姆斯一见那东西，立刻愣住了。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害怕昆虫，而是因为认识出了那东西的真实身份。他曾在爷爷的回忆录里见过相关的描述和图画，被爷爷列为十大邪物之一。 詹姆斯看了看子书明月，子书明月的脸上只有厌恶和恐惧的神情，应该并不认识这种东西。 黑色的蜘蛛状的东西很快就不动了，然后慢慢化成了一小滩黑水。黑鹰也仰面倒了下去，脸上和手上那层黑色的绒毛也渐渐消退了。 唐天赐走过去试探了一下黑鹰的鼻息，又给他把了一下脉，脉象已经逐渐稳定。见黑鹰的皮肤底下还浮着一层黑气，便让子书明月滴几滴血到他嘴里，黑鹰又吐了一滩黑血出来，脸色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把黑鹰拖了回来，远离那滩黑血和呕吐物。詹姆斯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麻木的感觉正在渐渐消退，但暂时还无法说话。 这时，子书明月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发现藤蔓棺椁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层白色的蚕茧，惊呼道：“彭祖跑哪儿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在内斗的时候，彭祖已经彻底活了过来，跑得没影了。 唐天赐将洞窟扫视了一圈，发现彭祖竟然已经攀着藤蔓爬到了七八米高的地方，还在继续往上爬，仿佛想拼命逃离洞窟。他的动作很慢，手脚都不利索，就像小脑出问题了一样，手在空中摇晃几下才能抓住藤蔓，然后往上攀爬一节。 唐天赐道：“他不攻击我们，反而要跑，真是奇怪。” 子书明月道：“那只能说明，这个洞窟里有比他更可怕的东西。” 唐天赐受到了惊吓：“那、那我们也跟着彭祖跑吧。” 这时，彭祖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转过头来，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一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唐天赐就想起了那个能控制人心智的圣婴，喊道：“别盯着它的眼睛看。” 但彭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他们身后的什么东西。唐天赐胆战心惊地转过身，身后除了藤蔓和天蚕之外，空无一物，那些拱门仍然被巨石当着，没什么动静。 彭祖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继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但他攀爬的那片藤蔓，已经被天蚕吃得差不多了，而且进食还在继续。天蚕自然不会管藤蔓上面还攀着一个东西，张开大嘴唰唰唰地把一根根藤蔓咬断。 彭祖抓着的那根藤蔓终于被咬断了，他一下子头朝下、脚朝上地被吊在半空中。大家发现彭祖赤着脚，而且脚上的五根指头已经变得像手指一样长，也能抓住藤蔓。但是，他脚下的藤蔓也很快就被天蚕咬断了。 彭祖一下子失去了支点，从石壁上摔了下来，脸朝下砸在地上，估计整张脸都被砸扁了 唐天赐拍着胸口道：“幸亏我们没有爬上去。” 子书明月见彭祖趴在地上，半晌没动静，问道：“这个彭祖，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唐天赐道：“在这个邪门儿的地方，死人和活人有区别吗？” 子书明月不再说话，唐天赐说的没错，在这个古怪的陵墓里，死人可以复活，活人可以变成僵尸，从某种程度上说，生和死的界线被打破了。但是，这一切和自己所信仰的科学是背道而驰的。一路走来，她都在想有什么科学原理能解释这一切，但很可惜，她失败了。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神色有异，走过去抓起她的手看了看，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她的手腕上又会多一道伤疤。唐天赐道：“管他是活人还是死人，只要他敢挡住我们的路，直接打成残废就好了。” 秦绾绾和黑鹰现在都很虚弱，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天蚕们还在拼命进食，仿佛不把这洞窟里的藤蔓吃完，它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唐天赐四人坐在一起休息，都没有说话，洞窟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听得见沙沙的进食声。 子书明月盯着趴在地上的彭祖，发现他的身体还在慢慢变大，原本比女人还光滑的手，此刻出现了一块块裂痕，不知道是不是覆在他身上的那一层蚕丝开裂了。子书明月道：“要不然我们把他烧了吧，他身体里面好像真的有东西。” 唐天赐也觉得彭祖趴在那里很碍眼，说道：“好吧，邪物应该是怕火的，不管他身体里面有什么，烧成灰了总不会有危险了吧。” 唐天赐找出火柴，划了一根，正想往彭祖身上丢去，忽然觉得火焰亮得有些古怪。他抬头一看，发现上面黑漆漆一片，不再有天光透下来。外面的世界应该已经天黑了，可是洞窟里为何还能看见东西？他这才发现，洞窟的石壁上似乎有荧光石之类的东西，能在黑夜里发光，将整个洞窟照亮。 子书明月也发现了这一现象，而且发光的不止是四周的石壁，连那些藤蔓和天蚕，都在发出微弱的白光。子书明月又看了看彭祖，彭祖的身下也有一层白光，而且在渐渐变亮。不一会儿，一只通体发光的小蛾子从彭祖身下挣扎着爬了出来，扑闪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 小蛾子飞到子书明月身边，绕着她飞舞了几圈，然后朝洞口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子书明月很羡慕那只小蛾子，如果她也有一双翅膀就好了，就不会只能对着洞口干瞪眼。 这时，彭祖的身下又飞出了几只小蛾子，和第一只蛾子一样，也绕着子书明月飞舞了几圈，才离开洞窟。 唐天赐道：“彭祖身上的那层蚕茧里面好像有蚕蛹，现在蚕蛹都变成蛾子了。” 彭祖身下的白光还是很亮，不知道有多少蛾子。但他们等了一会儿，不见有蛾子飞出来，反倒听见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彭祖的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抓地。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彭祖忽然被一个东西顶了起来，那是一只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的蛾子，浑身发出刺眼的白光，两根触须在空中探来探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受到了惊吓，如果这只蛾子也飞到她身边绕几圈的话，就不是好看了，而是恐怖了。但这只大蛾子显然正有这个打算，找到了子书明月的所在，便开心地在地上一蹬，朝子书明月飞扑过去。 第九十五章 尸王彭祖（上） 见子书明月想要躲开，唐天赐忙道：“别动，它应该不会伤害你！” 大蛾子绕着子书明月飞舞了几圈，但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停在了她的面前，用一双葡萄大小的眼睛和她对视。 这些蛾子远看还是蛮漂亮的，但是近看就不怎么好看了，而且通体都长着一层白毛，碰到的话可能会过敏。子书明月咽了一口口水，移开目光，只想它快点离开。不料，大蛾子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朝子书明月的嘴唇飞了过去，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子书明月吓得发出一声惊叫，拼命想把大蛾子弄开。大蛾子也受到了惊吓，扑闪着翅膀飞开了，然后在离子书明月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转过身看她。 唐天赐也看傻了，心想子书明月一定有某种特殊体质，能吸引这些奇怪的生物。 好在大蛾子没有再来骚扰子书明月，看了她一会儿之后，也朝洞口飞走了。子书明月抹了几把嘴唇，只觉得无比恶心：“唐天赐，你不是说它不会伤害我吗？” 唐天赐抓抓脑袋道：“我也没想到它会耍流氓啊……不过，这应该不算伤害吧。” 子书明月生气道：“你让那些蛾子咬一口试试？” 见子书明月正在气头上，唐天赐不敢再和她争论，走过去看了看她的嘴唇，似乎没有出现红肿过敏的症状。“天蚕对人体没有害处，变成蛾子了应该对人体也没有害处吧，就是模样难看了点。” 这时，子书明月注意到彭祖已经完全翻过身来，仰面躺在地上，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鼻梁骨已经断了，嘴唇也翻在外面。子书明月一想到那些蛾子和彭祖有过亲密接触，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让唐天赐赶紧把他烧了。 唐天赐和三宝捡了一些断藤堆在彭祖身侧，然后将藤蔓点燃。这些藤蔓似乎是一种油性植物，火瞬间就烧得很旺，足有一人多高，将洞窟照得更亮了。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回到原地，看见詹姆斯正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不过，他害怕的当然不是火烧彭祖，而是从彭祖身下飞出的那些蛾子。但他没有再乱喊乱叫，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虫子的存在。 唐天赐又在众人中间升了一个火堆，走到詹姆斯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洋鬼子，要不是沐茄先生说你的有病，我真怀疑你是装的。” 詹姆斯不想和唐天赐说话，靠到了子书明月身边装可怜。子书明月道：“对了詹姆斯，沐茄先生让你每天放一次卵，你放了吗？” 詹姆斯摇摇头：“今天没放。” 由于身边没有银针，子书明月只得把小刀放在火上消毒，然后抓过詹姆斯的手，说道：“工具有点简陋，你忍着点。” 子书明月割开了詹姆斯的中指，挤出了透明的液体，这次的透明液体比沐茄挤得时候要多得多。这时，正在进食的天蚕们忽然停下了动作，仿佛感知到危险一般，纷纷朝詹姆斯的方向扬起了身子。然后放下了嘴边的食物，钻到了石壁上无数的小孔里面躲好。 唐天赐道：“天蚕好像停止进食了，不知道一晚上这些藤蔓能不能长好。”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从詹姆斯手指上挤出的透明液体里面，有一些微不可见的白卵正在渐渐长大。长到油菜籽一半大小的时候，噗得一下爆开了，从里面钻出一条和天蚕很像的白虫，尾部也有肉铃铛，只不过那个肉铃铛是黑色的。白虫比蚂蚁还小，一下子钻入土里不见了。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帮詹姆斯放完卵了，也把手伸了过去，让她看手掌上的擦伤。子书明月瞥了一眼他的手，只是一块很小的擦伤，问道：“你把手伸过来干嘛？” “我受伤了，你帮我上点药。” 子书明月啪得一声拍在他的手掌上：“这么点伤，再过几分钟就结痂了。” 唐天赐把手缩了回来，心想子书明月也太偏心了，明明詹姆斯到现在为止就干了一件有用的事情，那就是把紫金宝盒从彭祖手里抢过来，其余时间都弱的不行。莫非全世界的女人都有这个毛病，喜欢照顾弱者？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一脸委屈，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也有点于心不忍，无奈道：“把手拿来吧。” 子书明月帮唐天赐上了点双氧水消毒，即便手上很疼，但唐天赐还是挺享受的，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堆，喃喃道：“要是有烤羊腿就好了，我有点怀念岚岚的烤羊腿了。” 三宝正在捡断藤，一听见岚岚的名字，身形微微一顿，把断藤放进火堆，就坐回了唐天赐身边。 詹姆斯见不得他们亲密的样子，便找了个话题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说道：“对了，天枢重器呢，唐天赐你快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摔坏。” 唐天赐一听，赶紧把紫金宝盒拿了出来，要是摔坏的话，他们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大家都凑过去把盒子检查了一遍，盒子完好无损，就不知道里面的天枢重器怎么样了。 詹姆斯道：“你快把盒子打开啊。” 子书明月道：“我记得天狼星说过，这个盒子不能随便打开，里面可能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 唐天赐看了詹姆斯一眼，指着紫金宝盒上的一个小孔道：“我们现在没有钥匙，开不了紫金宝盒的。” “钥匙？”子书明月摸向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钥匙，这把钥匙是哥哥托那位王爷交给自己的，难道是用来开启紫金宝盒的？但她看到了钥匙孔的形状之后，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一个米字形的钥匙孔。 这时，秦绾绾和黑鹰也已经清醒了，秦绾绾看见黑鹰脸上和脖子上都是伤痕，挪到他身边问道：“黑鹰，你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 黑鹰摸了摸脖子上的一个小口子道：“我之前在阴兵室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但当时没有注意。走到这个洞窟之后，我感到有虫子在我肚子里爬动，又爬到了我的脑子里。我刚想告诉你们，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天赐道：“那虫子跟南疆的巫蛊之术有点像，但显然要更阴毒。好在小月的血很厉害，把虫子弄死了。” 詹姆斯还在摆弄着紫金宝盒，见他们一个个一点也不心急，说道：“快想办法把盒子打开吧，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如果没有钥匙，我们直接把盒子切开，不也一样吗？” “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我们今天就见不到天枢重器了。这种保存贵重物品的盒子里面，往往会有一套自毁装置，如果我们强行打开，恐怕会连天枢重器一起毁掉。” 第九十六章 尸王彭祖（下） 唐天赐说完，又把盒子收了起来。詹姆斯觉得把盒子交给唐天赐保管不太靠谱，想把盒子抢过来给子书明月保管。但他刚把手按在唐天赐的背包上，就停住了，缓缓抬起头，看向燃烧着的火堆。 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往火堆看过去，只见那火堆里面，直挺挺地站着一个火人。 唐天赐当然知道那个火人是谁，惊讶道：“我的天，这个彭祖到底是什么来头，连火都烧不化他。” 这时，彭祖往前跨了一步，从火堆里走了出来。唐天赐立刻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彭祖已经被火烧化了。如果之前碰到的八公干尸像熔化的红蜡烛的话，彭祖此刻的模样就像熔化的白蜡烛，浑身的皮肉像烛泪一样垂挂着，五官和毛发都已经烧没了，只留下两个黑乎乎的眼眶。 彭祖用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秦绾绾身上。黑鹰眉头一皱，提醒道：“绾绾，当心一点。” 彭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但因为他的五官已经熔化了，微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就在众人神经紧绷的时候，彭祖忽然迈开步子，奔跑起来，离他最近的唐天赐等人赶紧躲了开去。不过，彭祖直接无视他们，朝秦绾绾扑了过去。吓得秦绾绾顾不得形象，往边上一滚，然后像只青蛙一样，手脚在地上一撑，跳了开去。 彭祖踩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烧焦的脚印，碰到的断藤，都燃烧了起来。 唐天赐四人狼狈地躲闪了半天，才发现彭祖并没有来追他们。四人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个碎石堆，看见秦绾绾在前面上蹿下跳地逃命，彭祖在后面追她，黑鹰则在追打彭祖，但断藤石头之类的东西显然无法伤到彭祖。 唐天赐道：“彭祖老儿是看上秦副官了吗？怎么只追着她跑？” 子书明月道：“肯定是绾绾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他了。” 唐天赐心想，队伍里的两个女人可真厉害，一个吸引生物，一个吸引怪物，难怪一路上那么热闹。 但吸引归吸引，总不能对秦绾绾见死不救吧。子书明月犹豫着要不要割腕放血，唐天赐见她手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便道：“好东西要省着点用，你总不想在救出秦副官之前，自己先倒下了吧。” 由于彭祖全身都滚烫如火，唐天赐不敢近他的身，便用藤蔓结了一个绳套，往彭祖脖子上丢去。彭祖被套出了脖子，一时挣脱不开，秦绾绾便趁此机会爬上了另一个碎石堆，坐在碎石堆上直喘气。 不过，套在彭祖脖子上的藤蔓很快就被烧断了，彭祖挣开了束缚，依旧没有理会其他人，仍然往秦绾绾所在的碎石堆爬了上去，秦绾绾只好从另一边滑下去逃跑。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秦绾绾喊道：“绾绾，你的背包里有麒麟心果，彭祖生前最看重麒麟心果，你把东西还给他，他可能就不会追你了。” 秦绾绾一听，连忙从背包里找出麒麟心果，准备丢给彭祖，却听见唐天赐道：“不行，麒麟心果那么厉害，彭祖吃了它，会不会变成更恐怖的怪物？” 秦绾绾拿着麒麟心果，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急道：“那怎么办？” 唐天赐道：“你把麒麟心果扔给我。” 秦绾绾便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唐天赐，彭祖见麒麟心果落到了唐天赐的手里，果然改变了攻击目标，朝唐天赐冲了过去。唐天赐带着彭祖遛了一圈，对三宝喊道：“三宝，快接着，我跑不动了。” 于是，三宝又带着彭祖遛了两圈。三宝想找詹姆斯接力，不过詹姆斯已经不在碎石堆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三宝只好把麒麟心果扔给了黑鹰，黑鹰虽然受了伤，但毅力惊人，带着彭祖满洞窟地跑，整个洞窟都快被彭祖点燃了，地上都是一节节燃烧的断藤。 唐天赐注意到彭祖似乎矮了几分，身体熔化地更厉害了，这种剧烈运动似乎能损坏他的身体。于是，他从黑鹰手里接过麒麟心果，又带着彭祖遛了几圈，希望能把彭祖遛死。 然而，彭祖仿佛是忽然间恢复了智商，在半路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便不再做无谓的追逐。他站在原地，张开双臂，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随着彭祖一声怒吼，石壁四周的拱门里面，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咔咔之声，仿佛是在回应彭祖。随着咔咔声越来越响，挡住拱门的巨石开始一点点往外移动，门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推动巨石。这些巨石少说也有五六吨重，门里的东西力量大得惊人，不是体型特别大，就是数量特别多。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时，彭祖又发出了一声怒吼，拱门里的咔咔声也随之增大，里外一呼一应，就像在故意震慑这群外来人，宣告对这个地方的主权。 眼看挡住拱门的石头就快被移开了，众人迅速聚集到了中间，有枪的掏枪，有刀的拿刀，紧张地看着那些拱门。唐天赐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犹豫地说道：“要、要不然，我们还是退回陵墓里吧，那扇应该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眼看着爬上洞窟，就能回到外面的世界，却偏偏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住了去路，众人只觉得气愤无比，却又无可奈何。这个石窟并不大，那些碎石堆也起不到抵挡或者藏身的作用，如果他们再留在此地，恐怕会被拱门里的东西围剿。 虽然没看见拱门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子书明月本能地感觉到那种东西非常不详，便也下决心道：“我们退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詹姆斯没有进过陵墓，不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已经站在石门前面，迫不及待地去推开石门。石门很快就被推开了，没有遇到一点阻碍，但是詹姆斯刚往前跨了一步，就立刻定在了原地。下一秒，他就飞快地退了回来，砰地一声把石门关上，整个人抵在石门上，害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子书明月被詹姆斯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外面有什么？” 詹姆斯的眼里写满了惊恐，结巴道：“死、死人呐，好多死人！” 第九十七章 阴兵列阵（上） 听了詹姆斯的话，大家都心里一凉，一个死人就够难对付的了，还来一群死人，而且这群死人还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 唐天赐叹道：“坟墓本来就是死人的地盘，我们一群活人误闯进来，想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很快，詹姆斯感觉到石门上传来一阵推力，门外的那些死人已经开始推门了。他转过身按住石门，喊道：“你们快点过来堵门，我快坚持不住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从碎石堆上跳下来，和詹姆斯一起堵门。门外的死人力量很大，唐天赐已经在地上蹬出了两个深坑，但还是感觉到门被一点点推开了。 当门被推出一道缝隙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臂伸了进来，一把抓向詹姆斯的头发。詹姆斯吓得松开了石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发被扯掉了几根，疼得龇牙咧嘴。詹姆斯这处的力道一松，石门很快又被推开了一点，一个干枯的、梳着发髻的脑袋挤了进来，由于它挤得太用力，脑袋两边扁进去了一块，众人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唐天赐看见那个脑袋张开了腐烂的嘴，想咬住自己的手，本能地往后一缩。这时，门的宽度已经能容许一个人横挤进来，只是外面的死人没有秩序，只想争先恐后地往里挤，所以最终只伸进来几只手臂和几个脑袋。 随着彭祖又一声怒吼，唐天赐感到门外的力量陡然增大，喊道：“挡不住了，快散开！” 这一头的阻力一消失，石门便轰然中开，站在前面的一些死人纷纷扑倒在地上，然后僵硬地、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这些死人都穿着铠甲，梳着发髻，不少铠甲已经脱线了，沾满尘垢，十分破旧，但还是看得出来他们是一支编制统一的士兵。 相比天权室里的八公，这些士兵才是名副其实的干尸，干得非常彻底，枯黄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一双眼睛深陷进去，上下嘴唇萎缩，露出了黑黄的牙齿。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地位似乎比其他士兵要高一点，手脚上也穿着铠甲。但它的整个脑袋给人拧了九十度，耷拉在肩膀上，站起来之后，脑袋还是歪着，像比目鱼一样斜视着众人。 看见那些士兵的模样，连黑鹰都惊得后退了一步，说道：“这些阴兵怎么出现在这里？” 唐天赐愕然道：“这些就是你说的阴兵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搞人海战术吗！” 推门进来之后，阴兵们仿佛忽然恢复了秩序，不再推推搡搡，而是整齐地站在歪头阴兵的身后，等待命令。 彭祖见麒麟心果还在唐天赐手里，怒吼一声，朝他扑了过去，唐天赐已经顾不上其他人，只能自己先逃命。他以为那些阴兵也会来围剿自己，但是跑了一圈回到原点的时候，阴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理会彭祖的命令。 唐天赐心想，难道这些阴兵不是彭祖叫来的，而是自己跑到这里来的？那它们到底是敌是友？ 这时，歪头阴兵似乎认出黑鹰就是那个拧歪自己脑袋的人，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指向了黑鹰，接到命令的阴兵们立刻张牙舞爪地朝黑鹰扑了过去。黑鹰的刀枪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能捡了断藤当鞭子，一鞭子将围上来的阴兵抽掉半个脑袋。 唐天赐见状，在心底发出一声哀叹，这些阴兵即便不听命于彭祖，也是敌人啊，这下他们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由于阴兵数量众多，一些后面进来的阴兵攻击不到黑鹰，便把目标转向了子书明月等人。子书明月不想触碰它们，只能一脚一个把它们踢开，毕竟脚上还隔了鞋子，心理上不会那么恶心。只不过用脚打架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子书明月很快就感到两只脚又酸又累，抬不起来了。 子书明月抽出短刀，但这把刀现在看起来真是短得可怜，等阴兵们冲到面前了才能扎到它们。无奈之下，她只好学着黑鹰，捡起一根断藤，当鞭子使了起来。 唐天赐见阴兵们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忙朝黑鹰喊道：“黑鹰，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黑鹰微微一怔，才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说道：“我们快爬到藤蔓上去，它们爬不了藤蔓。” 于是，众人顾不上藤蔓有没有长好，就近抓了一根，就死命往上爬。唐天赐也上了藤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彭祖抓住了他的藤蔓，藤蔓立刻燃烧起来，他只得跳到了另一跟藤蔓上面。幸好现在藤蔓已经被天蚕吃得很稀疏了，不然彭祖这把火能蔓延到所有的藤蔓上。 这时，挡住拱门的巨头终于一块一块地被推开了。拱门里面也站着一群群死人，这些死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蔽体，没有穿铠甲，应该不是阴兵，而像是一些低等的奴隶。 奴隶们很快聚集到了彭祖身边，对着唐天赐发出咔咔咔的叫声。唐天赐心想，原来这群家伙才是彭祖的手下，不知道能不能引它们和阴兵打起来，不然阴兵和奴隶们前后夹击，他们毫无胜算。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已经被奴隶包围了，说道：“天赐，不如把麒麟心果还给彭祖吧，也许他只是想要这个果子。” 唐天赐看了看手上的麒麟心果，忽然有了主意。见歪头阴兵站在黑鹰下面，他抓着藤蔓荡到了黑鹰身边，然后把这颗烫手山芋扔到了歪头阴兵的怀里。 歪头阴兵接住麒麟心果，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从果子上嗅出了熟悉的味道，一口咬了下去。彭祖见自己的宝贝被歪头阴兵吃了一口，气愤地扑了过去，想把麒麟心果夺回来，那些奴隶也跟着彭祖改变了进攻目标。 然而，奴隶显然打不过战斗力强大的阴兵。一个阴兵直接把奴隶抓过来，扯掉了它的脑袋，幸好奴隶也已经干透了，没有喷出血液脑浆之类的东西，否则场面一定会更恶心。 子书明月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两腿发软，心想刚才要是被阴兵们抓住的话，它们可能会直接卸掉自己一条腿。 彭祖和歪头阴兵同时抓着麒麟心果，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唐天赐看见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很担心他们会不会直接用嘴咬死对方。最后，由于双方用力过猛，麒麟心果哗啦一下，被捏成了碎块。 歪头阴兵刚刚尝到一点甜头，转眼间宝贝就被人毁了，气得一把捏住彭祖的脑袋，拇指插在他的眼眶里，想要将他的脑袋捏爆。彭祖则抓着歪头阴兵的腰，炽热的双手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几乎要把歪头阴兵烧成两半。 不知道是不是受天蚕蚕丝的影响，彭祖的脑袋变得十分坚韧，被歪头阴兵捏了半天还没有变形。最后，彭祖猛得将双手插进歪头阴兵的腰部，硬生生把他撕成了两半。 第九十八章 阴兵列阵（下） 子书明月看见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手脚一软，差点从藤蔓上掉下去，幸好秦绾绾及时托了她一把。 秦绾绾道：“它们能自相残杀最好，我们别管那么多了，能爬多少是多少。” 子书明月向上望了望，藤蔓还是很稀疏，有许多地方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洞。而靠近洞口的那几十米很暗，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虽然很冒险，但她本能地觉得，越早远离彭祖越好。现在阴兵们失去了首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行为。 唐天赐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个被彭祖撕成两半的歪头阴兵体内，掉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肉红色心脏。不过，心脏暴露在空气中之后，便渐渐停止了跳动，颜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后完全变成了枯黄色。 唐天赐眼皮一跳，莫非这些阴兵和奴隶的体内，都有一颗活着的心脏？除了这颗心脏之外，歪头阴兵的其他部分都呈现出一种干尸的状态，若那个圣婴也有心脏的话，加上外貌千年不腐，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很接近长生不死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彭祖，没有看到圣王，说不定那个圣王就是这陵墓里唯一成功的人，已经跑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唐天赐回过神来，发现下面的阴兵纷纷放开了奴隶，停止进攻，有点群龙无首的样子。彭祖则趴在地上舔食麒麟心果的碎块，吃完之后，他身体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不再熔化，踩着的地面也不再有白烟冒出。 唐天赐自然希望双方继续互殴，但彭祖没有再对阴兵动手，而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啸声，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阴兵们一听，也向彭祖靠了过去，虽然没有做出投降跪拜的动作，但那样子明显已经向彭祖臣服了。 唐天赐道：“不好，彭祖接纳了阴兵，它们一和解，目标就只剩我们了，快上往上爬。” 阴兵们的身体比较僵硬，没有抓住藤蔓攀爬的能力，但没想到奴隶们却能够攀爬，且动作灵活得如同猴子。子书明月觉得自己这条藤蔓晃动得厉害，回头一看，一个奴隶已经爬到了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伸出手来想抓住她的脚踝。 子书明月赶紧踩了奴隶几脚，把它踢了下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奴隶爬了上来。这时，在自己不远处的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叫，子书明月转过头一看，他的脚上已经挂了两个奴隶，正在用力地把他往下拽。詹姆斯骂了两句“狗屎”，想把奴隶甩开，但奴隶们干枯的手指就像一根根钩子，勾住了他的裤腿。 子书明月想过去帮詹姆斯，还没来得及动手，詹姆斯就不争气地松开了手，跌进奴隶堆里。子书明月叫了詹姆斯两声，得不到回应，以为他已经被奴隶们生吞活剥了。这时，詹姆斯忽然从奴隶堆里跳了出来，一边发出阵阵惊呼，一边踩着奴隶的脑袋乱跑。一些奴隶脖子不牢固，脑袋都被踩歪了。由于奴隶们站得太密集了，没办法腾出手抓住詹姆斯。 詹姆斯道：“你们快下来救我，我坚持不住了，这些家伙好恶心。” 石壁下面的藤蔓上挂满了奴隶，詹姆斯没办法再爬上去。由于没有绳索，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只能割断一条较长的藤蔓，做了个绳套，朝詹姆斯丢去。詹姆斯接住了藤蔓，往自己身上一套，说道：“好了，快把我拉上去。” 詹姆斯一停下来，奴隶们终于想到要腾出手来抓他，纷纷往边上退了一点，把手抽了出来，在詹姆斯整个人飞起来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脚踝。 抓住詹姆斯的手少说也有七八双，它们一齐往下拉，轻松地把詹姆斯拉回地面。由于绳子那一头的子书明月和秦绾绾，来不及把自己固定在藤蔓上，也被奴隶们拽了下来。 唐天赐见状，忍不住骂了一句：“我靠，洋鬼子你这个灾星。” 子书明月看见自己这一边的奴隶比较稀疏，掉下去可能会直接被它们抓住，情急之下只得咬破了手指，希望自己的血也能镇住它们。奴隶见子书明月掉下来，果然吓得纷纷退了开去，子书明月就直接栽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奴隶们凶神恶煞地瞪着子书明月，却不敢上前抓她。秦绾绾就比较惨，在奴隶们的眼里无异于一块肥肉，纷纷朝她挤了上来，秦绾绾只能学着詹姆斯的样子，飞快地在奴隶头上移动，防止它们抓住自己。 唐天赐朝子书明月喊道：“小月，它们怕你的血，用你的血驱散它们。” 子书明月本想用自己的血开一条路，重新爬到藤蔓上去，但飘散的血分子却把彭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彭祖那个塌陷的鼻子动了动，然后转过身来，用两个眼眶瞪着子书明月，仿佛看到一样美味的东西。 彭祖大步地朝子书明月走来，奴隶们纷纷后退，为其让开一条路。唐天赐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紧张道：“小月，麒麟心果里有你的血，彭祖现在不怕你的血。” 其实唐天赐想说的是，彭祖想要喝你的血，为了不吓到子书明月才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但子书明月已经看出了彭祖的想法，吓得不顾一切地往藤蔓上爬去。未等她爬上藤蔓，彭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背包，呲啦一声把背包撕成了碎片，装着古书的盒子滚落下来。 唐天赐心下着急，只得从藤蔓上跳了下来，踩着奴隶的脑袋跑到彭祖背后，扑上去用臂弯箍住了彭祖的脖子。彭祖的身体温度虽然已经下降，但还是把唐天赐的手臂烫出了几个水泡。 见子书明月愣在了原地，唐天赐忙喊道：“你快往上爬，不要回头！” 子书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十来米的高度，转过头来一看，唐天赐还箍着彭祖的脖子，他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唐天赐知道彭祖的身体还在缓慢地熔化，就是这些白蜡烛般的东西黏住了自己。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袖子扯断，然后转身逃命。 彭祖自然不会让这个坏自己好事的家伙逃走，一把揪住了他的背包，将他的背包拽了下来。唐天赐心道不好，背包里还有天枢重器，要是被彭祖抢走的话，他们想再抢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唐天赐拔出破军刀，扎在了彭祖的手上，彭祖一吃痛，放开了背包。唐天赐不想和彭祖纠缠，抱着背包想要逃跑。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彭祖的九阴白骨爪已经插进了他的后背。唐天赐只觉得后背传来的不是普通的受伤之感，而是一种剧烈的烧灼感。很快，这种烧灼感就传遍了全身，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第九十九章 金翅鹏皇（上） 彭祖的五指在唐天赐背上插出了五个窟窿，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奴隶堆里。奴隶们抓住了唐天赐的四肢，想把他直接分尸。唐天赐猛得一个旋转挣开了奴隶的手，然后在一个奴隶脑袋上一按，跳到了一个矮矮的碎石堆上。 唐天赐觉得一番剧烈运动过后，背后的灼伤更严重了，全身就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无力地倒在了碎石堆上，手里还紧紧抱着紫金宝盒。 不过，彭祖对唐天赐不感兴趣，方才麒麟心果里的血，让他想起了久违的熟悉的味道，他生前就想喝子书明月的血，现在猎物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放过。 由于彭祖一碰到藤蔓，藤蔓就会燃烧起来，所以他无法通过藤蔓爬到子书明月身边，便命令奴隶们堆起了人山。奴隶们聚集在一起，一层一层往上叠，不一会儿就叠到了七八米的高度。 子书明月又往上爬了半米，再上面就是一个大洞，必须要跃过大洞，才能抓住上面的藤蔓。对于在悬崖边上做过跳跃运动的子书明月来说，这点距离已经不算什么，她轻松地跃过大洞，抓住了上面的藤蔓。 见子书明月想要逃走，彭祖便开始顺着人山往上爬。他爬行的速度飞快，奴隶们叠人山的速度也飞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子书明月。但是，他在爬到大洞的位置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恐惧而迟疑地盯着洞里看。 詹姆斯注意到，那个大洞正是自己逃出来的大洞，当时怪物就在自己身后追赶，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动静了。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大洞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叫声，叫声在洞里回荡了几圈，远远地向天空传了开去。 奴隶和阴兵们听见这叫声，均是一怔，停下了所有动作。时间仿佛停止了三秒，三秒过后，只见彭祖开始慌乱地往下撤离，奴隶们也停止堆人山，开始纷纷跳回地面。但是，没等彭祖爬下去，大洞里忽然冲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将彭祖撞飞了出去，人山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子书明月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当初叼走彭祖和天枢重器的怪物。 唐天赐看见又有致命生物跑出来，心里产生了一抹绝望的情绪，喃喃道：“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但派出这么大的阵仗，也真是抬举我们了。” 阴兵和奴隶比活人们还要怕这只怪物，纷纷闪到一边，向往拱门和石门的方向逃走。子书明月便趁机从藤蔓上爬了下来，跑到唐天赐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背后的五个小孔已经开始流脓了。 子书明月把唐天赐扶起来，唐天赐得以看清了怪物的全貌。只见那只怪物有着大鹏鸟的身体，却长着蝙蝠一样的脑袋，嘴巴前端和甬道里的变异蝙蝠很像，变成了长长尖尖的针筒形，而且这支针筒比那些蝙蝠的要大上几百倍。难怪目击者们一会儿说它是大鸟，一会儿说它是蝙蝠，它根本就是两种动物的合体形态。 但是，一看到怪物那一身白金色的华美的羽毛，唐天赐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一种古老的瑞兽，那便是秦始皇四大守护瑞兽之一的金翅鹏皇。金翅鹏皇的祖先便是传说中的“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但是，如此神圣的瑞兽，怎么会变成长着蝙蝠脑袋的怪物？联系起陵墓里的那些死人、古书和黄纸上记载的内容，唐天赐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但因为背上的伤疼痛难忍，影响了他的思考。 一旁的詹姆斯看见大鸟的脑袋上还挂着一层皮，正是唐天赐在石窟鸟巢里看见的那种棕色的皮肤。大鸟似乎正在脱皮，显得有点虚弱。詹姆斯心想，原来是因为大鸟正好到了脱皮的时间，才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这么凑巧的事情，也只能用命大来形容了。 彭祖也想从拱门逃走，但是大鸟并没有给他机会，扑闪着翅膀飞到他身后，直接用爪子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将他带离地面。大鸟似乎并不怕高温，没有被彭祖的身体灼伤，带着彭祖飞到了半空中，然后把他狠狠地撞向石壁。 这么一撞，彭祖一条白蜡烛似的腿就断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彭祖发出了一声惨叫，但大鸟并不理会，又抓着他往石壁上撞去，彭祖的第二条腿也断了下来。接着，大鸟把彭祖往空中一丢，啄住了他的脑袋，左右一甩，就把脑袋卸了下来。大鸟似乎觉得分尸分得不够彻底，吐掉脑袋，又抓住了彭祖下落的身体，一只爪子抓着一只手臂，往两边一撕，把彭祖撕成了两半。 唐天赐看见彭祖的身体里面，果然也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大鸟啄住了那颗心脏，直接吞进了肚子里面。 子书明月看见大鸟像玩一条虫子一样玩死了彭祖，害怕道：“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唐天赐本想安慰子书明月几句，不想大鸟弄死彭祖之后，又像嗅到什么东西似的，往四周寻找了一番，最后锁定了唐天赐。唐天赐看见那只大鸟正用一双碗口大小的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鸟扇动翅膀，朝唐天赐俯冲下去。子书明月回过神来，看见大鸟冲了下来，本能地挡在了唐天赐前面。唐天赐心里一惊，想把她推开，但是大鸟已经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扑倒在地上。 “小月！”唐天赐想去救子书明月，却因为伤势过重，连坐也坐起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秦绾绾和詹姆斯同时举起了枪，但并没有开枪，眼里露出了迟疑之色。 唐天赐吃力地仰起头，看见大鸟正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把子书明月按在地上，暂时没有动手。他很担心，如果大鸟也像那只蛾子一样，在子书明月脸上啄一口的话，爱情故事直接就要变成恐怖故事了。 大鸟歪着脑袋，用碗口大小的眼睛盯着子书明月，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确认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都紧张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担心万一激怒大鸟，子书明月会死得更惨。 子书明月紧闭着双眼，能感觉到大鸟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却半晌不见它动手。她睁开一只眼睛偷偷一瞧，就对上了一只几乎和自己的脸一样大的血红眼睛。 子书明月紧张地心跳都快停止了，心想这只大鸟不会也像彭祖一样变态，喜欢欣赏猎物恐惧的样子，欣赏够了再虐杀吧？她顿时觉得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站在碎石堆上的詹姆斯端起枪，却又不敢开枪，怕引火烧身，只得拼命地向秦绾绾和黑鹰打手势，让他们下去救人。 秦绾绾和黑鹰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看大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武器，都觉得实力悬殊，毫无胜算。 第一百章 金翅鹏皇（下） 这时，大鸟又把脑袋歪向了另一边。不知为何，子书明月忽然觉得大鸟的眼睛虽然很可怕，眼神却有点伤感，又有点高兴，就像看到了一个分开久很久的故人。但再一看，它的眼里又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大概是太希望大鸟放过自己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过了很久，当众人以为大鸟快石化的时候，它却忽然从子书明月身上飞开，飞到拱门前面，开始把巨石往门里面推。它似乎很明白那些死人是从拱门里出来的，而巨石是用来挡住死人的。众人被大鸟的举动惊呆了，心想这真的是一只鸟吗？还是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如果一只鸟能这样洞悉世事、洞察人心，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当初詹姆斯第一次看到大鸟的时候，就觉得它具有一定的心智，而且眼里充满了贪婪和杀戮，不似现在这般平静温和，是什么影响了大鸟的情绪呢？詹姆斯不由得朝子书明月望去，心想莫非子书明月和大鸟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中，并没有发现相关信息。 要不是重伤在身，唐天赐早已激动地跳起来，金翅鹏皇，果然是传说中的守护瑞兽，能通人性。想不到他这辈子还能窥见此等神物，绝对可以作为《唐氏博物志》的镇书之宝。 除了唐天赐之外，其他人就没这么高兴了，都巴不得这只恐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水的大鸟赶紧离开，詹姆斯和秦绾绾手上的枪一直没有放下，虽然他们知道小小的子弹打在大鸟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大鸟很快就把巨石推回了原位，飞回到石壁上的大洞里，回头看了子书明月一眼，然后钻入洞中消失不见。 见大鸟并没有攻击他们，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确定大鸟离开之后，秦绾绾过去扶起子书明月，发现她全身僵硬，眼神呆滞，似乎已经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子书明月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同时，她的心里忽然也有点伤感，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抓着秦绾绾的手，问道：“我刚才是做了一场梦吗？” 秦绾绾试了试子书明月额头的温度，发现她有点发烧，不知道刚才那只长着蝙蝠脑袋的大鸟，有没有携带某种病毒。她知道蝙蝠是多种已知病毒的携带者，以目前的医学技术来说，治疗病毒所引起的疾病是最困难的。如果子书明月被某种未知的病毒感染的话，情况恐怕会很严重。 秦绾绾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道：“你就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吧。” 子书明月走到唐天赐身边，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些红血丝，便赶紧和秦绾绾一起帮他处理伤口，在这个死人扎堆的地方，伤口非常容易感染。子书明月把唐天赐抱起来，秦绾绾把他背后的衣服撕开，只见五个洞就像一朵大号的梅花一样印在他的背后，伤口深可见骨，但好在没有直接伤到脊柱。 由于工具和药材有限，秦绾绾只能先帮他处理掉坏死的组织，止血消毒。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秦绾绾没有麻醉药可用，但唐天赐并没有觉得很痛苦，伤口处似乎已经麻木了。等伤口包扎完毕，唐天赐觉得有点困顿，便干脆躺在子书明月怀里不起来了。 金翅鹏皇消失之后，洞窟里的生物光芒也消失了，只有石壁上的荧光石，还散发着幽幽冷光。 躺了许久，唐天赐只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眼皮很沉重，嘴里的唾沫好像变得粘稠了。子书明月感到怀里的唐天赐体温一直在升高，几乎快要抱不住了。她心下着急，只得喂他喝了一点血，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等了一会儿，子书明月的血并没有起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量太少。见子书明月还想割另一只手放血，唐天赐制止她道：“没用的，彭祖不怕你的血。”说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宝扑在唐天赐身上抹眼泪，问子书明月：“师兄的身体好烫，他是不是快死了？” 秦绾绾走过去翻看了一下唐天赐的眼皮，只见他双眼瞳孔涣散，布满了血丝。她和黑鹰对视了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事情。黑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唐兄弟应该是中了血毒，血毒是尸毒里最厉害的一种，而且有一定的传染性。” 詹姆斯一听见血毒能传染，吓得赶紧跳到了一边，捂住了口鼻。 子书明月问道：“黑鹰，你说清楚一点，血毒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血毒顾名思义，是一种能直接侵入血液里面，使血液发生病变的毒素。如果不及时医治，可能会变成……会变成彭祖那个样子。” 子书明月抬头看了看石壁上的藤蔓，下面的藤蔓已经被烧光了，只从石壁缝隙里面钻出一些嫩芽，无法攀爬。出不了这个洞窟，就谈不上让唐天赐得到及时的治疗。想不到他们那么危险的陵墓都闯过来了，却被这区区一百多米的高度困住了。 子书明月看了看怀里的唐天赐，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变成彭祖那样的。” 天还没有亮，一阵冷风从洞口灌了进来，吹落了几片叶子。子书明月捡起一片叶子，发现竟然是藤蔓植物的叶子，她抬头一看，洞窟里的藤蔓植物竟然开始枯萎了。难道这种植物本来就是长得快，老得也快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它们不正常死亡了？ 子书明月自然看不到，在地底下，在石壁里，一些比蚂蚁还小的白虫，正在蚕食藤蔓植物的根系。躲在小孔里的天蚕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食物一点点死去，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种叫畏石笼香的虫子，不是它们能惹得起的。 过了许久，唐天赐的身体不再那么炽热了，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子书明月怀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天赐想坐起来，却感觉腰部有点酸麻，子书明月道：“你的伤口刚包扎好，不要乱动。等天亮以后，我们就带你出去看医生。” 唐天赐道：“师父说我福大命大，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嗯，你不会有事的。”子书明月顿了顿，又道，“我早就说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自己保命，别跳下来救我。” 唐天赐举起手，看了看依然戴在中指上的挽心扣，笑道：“可是你刚才也救了我。” 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样子，詹姆斯很想立刻掐死唐天赐，但一想起他的伤会传染，就不敢离他太近。詹姆斯拉拉子书明月，小声道：“小月，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子书明月示意詹姆斯别再说了，她觉得唐天赐的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糕，现在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而且烧也退了。只希望这些藤蔓能早点长好，他们就能早点出去，为唐天赐找个好医生治疗。 第一百零一章 致命血毒（上） 生物光芒消失之后，洞窟里就只靠荧光石和一个小火堆的微弱光芒照明。子书明月每过一会儿，就会观察一下藤蔓的生长情况，但是她渐渐发现藤蔓的生长速度已经赶不上枯萎速度了，枯萎的藤蔓也无法燃烧。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就无法靠藤蔓爬出洞窟了。 詹姆斯道：“我们不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些藤蔓身上，万一它们要几天甚至十几天才能长好，我们早就饿死了。” 秦绾绾道：“饿是饿不死的，这里不是有很多天蚕吗，天蚕可以作为我们的食物。” 詹姆斯惊恐地看着她：“你要我吃那些东西，还不如让我吃大便。” 秦绾绾摊了一下手，仿佛在说：“你选择吃大便我也不会拦着你，反正这里没有别的食物了。” 詹姆斯不再和她说话，气呼呼地坐到一边踢石头，踢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朝洞口喊道：“有人吗？有人能救我们吗？”完了又拔出枪，朝洞口乱打一通，把仅剩的子弹都打光了。 子书明月以为詹姆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走过去安慰他道：“詹姆斯你先冷静一下，总会有办法的。你再乱开枪，可能会把那些死人吸引过来。” 詹姆斯反问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老天爷就是在整我们，这些藤蔓先前长得那么茂盛，偏偏我们要用到的时候，全都枯萎了。” 子书明月一时语噎，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她的确想不出别的办法。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黑暗的洞口忽然照进来一道光，众人吃惊地往洞口望去，那是一道手电筒的光芒，但对他们而言，那仿佛是一道上帝之光。 洞口的人拿手电筒左右探照了一下，问道：“下面的是什么人？” 声音在洞窟里产生杂乱的回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完全听不清问话的内容，黑鹰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喊道：“我们被困在洞里了，上面的兄弟帮帮忙，把我们救上去吧。” 众人等了一会儿，上面的人没什么反应，似乎也听不清他们说的话。黑鹰正要再求助一一遍，忽然有几个包裹滚了下来，打开一看，是一些馕饼、水壶和手电筒。黑鹰看到水壶上面刻着一个“禁”字，眼睛一亮，问道：“上面的是方卓吗？我是黑鹰。”说完又用手电筒打了一个三短三长三短、五短的信号。 洞口的人正是方卓，一看到手电筒的信号，就知道了下面的人是黑鹰，喊道：“黑鹰队长，你们先等一会儿，绳索和吊篮还在另一个洞里，我去拆过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一只吊篮从洞口放了下来，众人先把唐天赐送了上去，然后再依次上了吊篮。回到地面之后，黑鹰才知道这个洞窟离自己下来的那个洞窟，不过一公里的距离。 出了洞窟之后，唐天赐又开始陷入沉睡。由于附近没有大城镇，大家只能先回到风口镇，为唐天赐找个医生缓解一下伤势。方卓把大家带到风口镇一个镇民的家里，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唐天赐，然后和黑鹰一起出去找医生。 风口镇人口凋敝，如今只有一个七十高龄的老中医可以为唐天赐看病。未等天亮，黑鹰和方卓便软磨硬泡地把老中医请了过来。老中医戴着一副老花镜，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把唐天赐背上的纱布解开，当他看清伤口的模样之后，面色忽然凝重起来，问道：“你们可是碰上什么邪物了？” 子书明月点点头，但并没有把北斗玄墓的事情说出来，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就告诉镇民在离他们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邪门儿的坟墓，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恐慌。 老中医让所有人都退出屋子，说道：“你去把我屋子里的那把干艾草拿来，你去烧一壶开水，你去准备十块干净的白布。” 看见老中医似乎很了解的样子，秦绾绾、三宝和黑鹰便各自领了任务离开。子书明月问老中医道：“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老中医点点头：“我行医几十年，已经第三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如果医治方法得当，还能为他续命三四年。方法不得当，只能续命一年半载。如果放任不管，大概过几天就死了。” “三四年？”子书明月怀疑地看着老中医，心想唐天赐的伤已经不在流血化脓了，高烧也退了，明明是恢复的迹象，怎么会只能活三四年，这老头八成是想讹钱。 子书明月想起了黑鹰说的血毒，老中医却没有提及此伤难治的缘由，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相信黑鹰，便问道：“这伤何以这么严重呢？是因为感染了某种细菌、病毒还是毒素？” 老中医听不懂子书明月在说什么，只道：“他是被邪物所伤，这伤会传染，所以我才让你们退出屋子。” 子书明月一听，老中医也知道这伤会传染，说明他的确是了解一些的，便没有再多问，先看他怎么治疗。 等秦绾绾等人把东西拿过来之后，老中医将干艾草放进开水里泡开，让大家一人喝了一杯，然后将白布放在艾草水里浸湿，让他们捂住口鼻再进去。子书明月心想，如果这病的传染性真这么强，自己抱了唐天赐那么久，现在再做预防工作也来不及了吧。但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老中医又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伤口，然后把一块浸了艾草水的白布盖在了伤口上。唐天赐眉头一皱，本能地躲开了白布。老中医便按住了他的身体，强行将白布捂在他的伤口上。子书明月见唐天赐神色十分痛苦，想制止老中医，秦绾绾拦住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秦绾绾在去老中医家中取干艾草的时候，已经向同行的镇民打听了一下情况，老中医的家族自风口镇建镇以来就定居在此，且世代行医，口碑还是有保障的。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中医把白布拿了下来，只见白布上面多了一层黑乎乎的煤渣一样的东西。老中医看到白布的颜色，面色愈发凝重，甚至摇了摇头，弄得子书明月等人以为唐天赐已经没救了。 子书明月急道：“医生，你倒是快说呀，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老中医把白布递到子书明月眼前，又是摇了摇头：“白布都已变成黑色了，小兄弟中毒已深，要化解起来并非易事。而且若用普通的方法医治，也只能给他续个几年的命而已。除非……” 即便是三宝，也已经听出了老中医的意思，拉了拉子书明月道：“子书小姐，他说话老是吞吞吐吐，是不是想让我们先付钱啊？” 第一百零二章 致命血毒（下） 子书明月微微一点头，她自然知道老中医的意思，可是他们一行人刚从陵墓里出来，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掉光了，只怕乞丐都比他们有钱。子书明月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秦绾绾，秦绾绾表示自己也没有钱。 子书明月找遍了全身，也只找到两样东西，一样是哥哥留给他的钥匙，一样是挽心扣。哥哥留给她的这把钥匙做工粗糙，即便白送给人家，人家也不会稀罕。而且她相信哥哥不会无缘无故留一个钥匙给她，肯定暗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所以，她是绝对不会把钥匙送人的。至于挽心扣……挽心扣如今已经失效了，跟一个普通的银戒指没什么两样。 于是，子书明月把挽心扣递给了老中医，说道：“还请医生全力替我朋友治伤，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他一命。” 老中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很快又恢复平静，接过戒指仔细看了看，然后藏进怀里，说道：“这位小兄弟中的是死人毒，如今死人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必须要用百棂草配骨灰熬成药汤让他服下，才能将死人毒逼出体外。” “百棂草？骨灰？”听完老中医的药方，子书明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且不说百棂草这种东西她从未听说过，就拿药方中的骨灰来说，他们上哪儿去找人的骨灰，难道要去掘人家的坟墓？而且骨灰这种和死亡密切相关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对人体有益处的。 老中医看见子书明月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可没让你们去拿人的骨灰，这药用什么动物的骨灰都行，就是不能用人的骨灰，否则会直接让小兄弟化成僵尸。” 子书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先平静下来，问道：“但是百棂草这种药材我从未听说过，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本来镇子后山的悬崖上就有一片百棂草，但是这些年风口镇这一带沙漠化很厉害，不知道那些百棂草还能不能活下去。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后山了，所以也不敢肯定。” 子书明月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试一试。” 老中医又提醒道：“你们要记住，只能白天去后山找百棂草，千万不能在后山过夜。” 这时，床上的唐天赐发出一阵呻吟，子书明月发现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一块块紫斑，就像胎记似的，十分吓人。子书明月走过去想抓住他的手，但刚碰到他的手，唐天赐就触电般地一缩，上面也出现了一块紫斑。 老中医扶着老花镜凑过去一看：“死人毒已经让他的血液发生了病变，现在可千万不能在碰他了。” 子书明月心想，怎么在洞里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出洞情况就急转直下了。不禁怀疑老中医做了什么手脚。 老中医摸了摸怀里的挽心扣，说道：“好了，等你们找到百棂草了，就和骨灰一起煎成药让他服下，若他能熬过三天，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老中医两眼，心想他不会是每一个步骤都想讹自己一笔钱吧？ 送走了老中医之后，子书明月说出了自己担忧，认为老中医的方法不一定管用，还是想办法去大城市治疗比较靠谱。其实准确地说，她内心里并不太信任中医，总觉得中医的一些处理方法不符合医理，接近于迷信。 秦绾绾道：“不管有没有用，我们先试一试吧。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无法移动，若强行带他去大城市找医生，只怕半路上就会疼死。” 黑鹰道：“风口镇通信不便，我打算天一亮就出发去柳原镇，给少帅发一封电报，汇报此间发生的事情。顺便找一下马车和医生，如果你们找不到百棂草的话，就带唐兄弟去大城市治伤，或者把医生带到这里来。” 子书明月道：“那就这么安排吧，多一手准备总归是好的。” 等天亮之后，黑鹰便出发去柳原镇联络冷亦鸣，方卓跟着黑鹰去柳原镇找马车和医生，秦绾绾和三宝一起去后山寻找百棂草。 风口镇的镇民都不太愿意上后山，因为以前经常有镇民上后山之后就一去不回，山上肯定有妖魔鬼怪之类的玩意儿。镇民把他们带到山脚下之后，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两人只能自己找路。 根据老中医的描述，百棂草长得和兰花有一点像，叶子扁平修长，中间有一道白纹，和其他植物截然不同，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两人走了十几公里，终于看到了镇民所说的那片悬崖，发现悬崖的形状是内切的，上面呈现一个了字型，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秦绾绾将绳索固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因为三宝不懂得怎么掌绳，便自告奋勇下去找百棂草，让秦绾绾在上面掌绳。 百棂草并不好找，三宝看见岩壁上光秃秃一片，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莫非真像老中医说的，风口镇一带沙漠化太严重，已经不适合百棂草生存了？ 三宝不甘心地又往下降了十几米，越过一块凸起的岩壁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株瘦小的、迎风摇晃的百棂草。只是，那里竟然有一个人，正在采那株百棂草，看衣着打扮似乎是一个女子。三宝四下一望，找不到别的百棂草，便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谦让美德，飞快地下降，要去和那人抢夺百棂草。 掌绳的秦绾绾没想到三宝不打一声招呼就猛得往下拽绳子，一时没控住，绳子滑出一段，三宝的手脚便脱离岩壁，失去支点，摔了下去。 这时，岩壁上的那人已经采到了百棂草，发现上面有人掉下来了，便随意地伸手一托，将他稳稳地托在半空中。三宝受到了惊吓，朝那人看过去，发现她果然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秦绾绾已经重新控住了绳子，朝下面喊道：“三宝，你怎么样了？找到百棂草了吗？” 三宝看了看女子手中的百棂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子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百棂草，她寻遍了整片悬崖，就只找到这一株。便朝三宝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借着三宝的绳子攀了上去。 秦绾绾一看三宝下一趟悬崖，没有采回百棂草，反而带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他有点无语。但她很快就看到，那女子的手上有一株百棂草，便寻思着是否能让她把百棂草让给他们。 女子如水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已然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举了一下手中的百棂草，笑道：“你们也在找这个？” 三宝不由得看呆了，只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仙气，问道：“你是仙女吗？你长得可真好看。” 听了三宝的话，女子微微一怔，然后嫣然一笑，答道：“我不是仙女，我叫泷玥，林泷玥。” 第一百零三章 医仙泷玥（上） 秦绾绾无奈地看了三宝一眼，心想这师兄弟俩还真像，都是色迷心窍的主儿。这片后山连镇里那些大男人都不敢上来，她一个女子敢独自上山，甚至独自下悬崖采百棂草，怎么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秦绾绾问道：“不知道林小姐要百棂草何用？” 林泷玥道：“我是一个医生，采百棂草自然是要治病救人的。” 三宝一听林泷玥是个医生，更觉得她就是老天爷特地派来帮他们的，高兴道：“太好了，我师兄受了重伤，你能不能跟我们回去一趟，救救我师兄。” “你师兄？”林泷玥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在思考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说的话是真是假。 秦绾绾心想，既然她刚巧是个医生，不如就带她回去，让她用百棂草为唐天赐治伤，岂不两全其美，便道：“林医生，你现在可有其他病人需要治疗？” “暂时没有，我本四海为家，救死扶伤，皆看缘分。” “那就请林医生跟我们回一趟风口镇吧，只要能治好我朋友的伤，我们必当重谢。”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罢了，我们在此相遇也算有缘，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 风口镇的民宅里，唐天赐渐渐苏醒过来，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好几年那么长。他看见子书明月戴着口罩坐在床边身边，正在观察自己的情况。他想起之前在洞中，迷迷糊糊听见黑鹰说自己的伤会传染，看子书明月的打扮，似乎自己的伤真的会传染。想不到被彭祖的九阴白骨爪抓一下，后果会这么严重。 唐天赐感到整张脸有点肿胀，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子书明月瞅了瞅他那张猪肝一样的脸，说道：“的确不好看。”希望这种变化不是不可逆的，否则他就算能活过来，这辈子大概也娶不到老婆了吧。 唐天赐撇撇嘴道：“那你还是别看了，你出去吧。” “那可不行，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呢。昨晚我想了一夜，有很多事情越想越奇怪。” 其实唐天赐也有很多问题没想明白，只是他现在脑仁有点疼，思维也变得有点迟钝，好不容易捕捉到一点灵感，还来不及细想，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子书明月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关于那只大鸟，我总觉得它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的，它应该有大鸟的身体，大鸟的脑袋，而不是蝙蝠的脑袋。” “我怀疑那只大鸟就是传说中的金翅鹏皇，金翅鹏皇是秦始皇的四大守护瑞兽之一，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秦始皇陵。在之后的典籍中，再也没有确切的记载。但金翅鹏皇的确不可能长着蝙蝠的脑袋，也许在千年的时间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是说基因突变？” 唐天赐微微一愣，没听明白子书明月在说什么。子书明月这才想起，“基因突变”这个提法目前还没有正式被提出，连本领域的研究者都不知道，更别说唐天赐这样的门外汉了。 子书明月尽量用唐天赐能听懂的话解释道：“简单地说，基因能决定一种生命体的种族、构造、性能和生命周期，通常基因的稳定性很强，能在细胞分裂的过程中精确地复制自己。但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基因也会发生变异，导致出现一些不同的新性状。” “我明白了，岚岚曾经说过，甬道里的蝙蝠发生了变异，大鸟可能也和蝙蝠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对，但是基因突变并不会让一个物种变成另一个物种，甬道里的蝙蝠变成那样还可以理解，大鸟的情况绝不会是自然变异形成的。” 唐天赐惊讶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把大鸟弄成那样的？会不会是那些造墓人，把大鸟也抓来做实验了？” 子书明月点点头：“有这种可能。那个北斗玄墓，至少有三个地方我们是没去过的，分别是阴兵室、冥将室和圣后室。黑鹰虽然去过阴兵室，但他只带出了一本古书，而且那本古书现在已经毁了。所以，北斗玄墓的秘密很有可能藏在那三个地方。”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那三个地方有些什么东西了。” “那个北斗玄墓太邪门，我觉得还是让亦鸣派一些人来查清楚比较好，不能让那些阴兵出来伤人。” “嗯，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跟冷大都统下去看看。”唐天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认为是有机会的，而且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但是天意弄人，世事难料，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聊了一会儿，没有看见其他人，又问：“三宝他们呢？” “他们去帮你采药了，天黑之前就会回来。”看见唐天赐脸色似乎又差了一点，子书明月又道，“算了，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在你的伤痊愈之前，你都不能吃东西，所以不能消耗太大。” 唐天赐也觉得有点疲惫，刚才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就像跑了几公里那么累。 唐天赐睡下之后，子书明月便想着要给大家弄点东西吃，虽然他们中午不一定能回来。这时，詹姆斯刚好拎了一些牛肉和一坛酒回来，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说道：“这破镇子连家像样的酒馆都找不到，我跑遍整个镇子，就找到这么点吃的。” 子书明月记得她上次途径风口镇的时候，还是有几家小酒馆的。才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风口镇的人又走了一批，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等他们也搬走之后，这个风口镇大概就会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吧。 子书明月看了一下牛肉，还挺新鲜的，詹姆斯肯定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詹姆斯，你真是个奇人，每次我想要什么，你就能弄到什么。” 眼下唐天赐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詹姆斯打定主意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便道：“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弄来。” “我要天上的星星做什么，我现在就想天赐快点好起来，再想办法打开紫金宝盒，看看人人都想抢夺的天枢重器到底长什么样子。就算打不开，也要想办法利用天枢重器引哥哥现身。” 詹姆斯本想说子书骄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扫兴的好，说道：“我有不少军官朋友，到时候可以让他们帮忙，把消息发布出去。” 子书明月道：“那倒不必，要是被太多人知道天枢重器的秘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还是谢谢你。” 两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秦绾绾等人回来，便切了点牛肉，先填一填肚子。吃完中饭后，詹姆斯便又出去觅食了，寻思着晚饭要弄点好吃的东西。他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总得好好庆祝一番。 第一百零四章 医仙泷玥（下） 午时过后，秦绾绾就带着林泷玥回来了。子书明月听见门外有动静，走出去一看，发现秦绾绾和三宝众星拱月一般地拥着一个美人儿走进来，疑惑道：“这是哪位？” 秦绾绾正要介绍，三宝抢先一步道：“这位是林医生，我们在后山遇到她，她刚好也在找百棂草，我们就把她请过来了。” 林泷玥道：“我是一名游医，刚好行经此处，听闻你们有朋友受了伤，就过来看看。” 子书明月上下打量了林泷玥一番，心想这女子不过二十上下，竟然是一名独自闯荡江湖的游医，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可信。要知道乱世之下，女子独自闯荡江湖可比男子困难多了。还是说她其实年纪并不小，只是驻颜有方？不过，秦绾绾他们是在后山碰到她的，后山那个地方总让她觉得很不祥。中国民间有许多狐仙的传说，这个女子不会是狐仙女鬼变的吧？ 子书明月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明明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怎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肯定是被唐天赐那个迷信的家伙带歪了。 子书明月在观察林泷玥的时候，林泷玥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不过，林泷玥的目光温柔而清澈，就像在看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秦绾绾道：“林医生，治疗我们的朋友需要用到百棂草，还请你能够把百棂草让与我们。” 林泷玥道：“这是那片悬崖上最后一株百棂草了，我自然不会据为己有，见死不救。” 三宝高兴道：“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弄骨灰，师兄有救了。” 林泷玥奇怪道：“你要骨灰干什么？” “先前替师兄诊治的老中医说，要用百棂草配骨灰熬成药，让师兄服下。” “百棂草配骨灰？我行医至今，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配方。就算有效，也只是百棂草的效果，骨灰对人体百害而无一利。” 三宝一听，气道：“那个老中医竟然骗我们，我要去找他算账。” 子书明月拦住三宝：“现在救人要紧，不必急着追究。既然林医生对配方有异议，不如先进去看看我朋友的伤势吧，若林医生能救我朋友一命，我必有重谢。” 四个人便戴着自制的口罩进去看唐天赐，虽然林泷玥在行医的过程中，见过许多怪人怪病，但在看到唐天赐模样时，还是有点惊讶。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伤口，然后像老中医一样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位小兄弟中的是血毒，而且是一种至阴至邪的血毒。不过，血毒只会通过血液传染，不会通过空气传染，所以这口罩就不必戴了。” 子书明月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抱了唐天赐那么久也没见被传染。既然林泷玥和黑鹰都认为这是血毒，八成是错不了了。“那该怎么除去这种血毒呢？”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眼下只有用‘洗血’的办法，才能将这种血毒彻底除去。” “洗血？”子书明月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像某种邪教仪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子。 三宝却对林泷玥的话深信不疑，问道：“那洗血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林泷玥将自己的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些仪器和药材，她从里面取出两个输液瓶一样的透明瓶子，瓶子中间连着一根橡胶管，瓶子的两头也连着橡胶管，橡胶管前段是两个针头。这套奇怪的仪器，让子书明月不由得想到了天玑丹室里面的那些建筑。 林泷玥道：“其实百棂草就是洗血仪式中最关键的一样的东西，虽然服用百棂草也能除去部分血毒，但无法达到根除的效果。” 子书明月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老中医会说方法得当也只能续命三四年，原来是将百棂草的使用方法弄错了，没有根除血毒。子书明月开始对林泷玥刮目相看了，想不到她年纪轻轻，懂的东西竟然比老中医还多。 林泷玥又道：“不过要完成洗血仪式，除了百棂草之外，还需要一种能驱除邪物的红莲圣血。红莲圣血是一种比百棂草更难找的东西，一千万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有，所以……”林泷玥看了看大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所以若不能及时找到红莲圣血的话，洗血仪式只能完成一半，让他多活几年，但血毒最终还是会要了他的命。” 三个人听罢，面面相觑，搞了半天，还是不能彻底治好唐天赐的伤。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林泷玥在等他们做决定，是先寻找红莲圣血，还是退而求其次，为他完成一半洗血仪式，能活几年就活几年。 子书明月沉默了半晌，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红莲圣血是什么，但我的血似乎也能驱除邪物，也许可以用我的血试试。” 林泷玥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问道：“你的血如何能驱除邪物，能具体说来听听吗？”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读出了同样的想法，不能把北斗玄墓的事情说出来。子书明月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我们曾经碰到过一些邪物，那些邪物沾染到我的血后，就被烧化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邪物都怕我的血，打伤天赐的邪物就不怕我的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血应该不是纯正红莲圣血，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也只能先用你的血试一试了。因为这位小兄弟中毒太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拖的时间越久，风险也越大。” 子书明月权衡了一下利弊，下定决心道：“好，那就用我的血试试。” 詹姆斯觅食回来，刚进门就听见子书明月说要用自己的血做什么试验，询问了一番之后，把子书明月拉到一边，说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说的话，你们怎么能全信呢？还要用你的血去救唐天赐，太过冒险了。” 子书明月道：“我也不是全然信了林医生的话，不过我觉得她对百棂草的功效很了解，说得头头是道的，比那含糊其辞的老中医靠谱多了。” “如果她是故意骗你的，在那些仪器上下毒怎么办？”不知为何，詹姆斯觉得这个叫林泷玥的女子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完全想不起来。 “我倒不担心她会骗我，骗我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只是担心她太年轻，掌握的医学知识不到位，使用仪器不熟练，会影响治疗效果。” 詹姆斯又打量了林泷玥几眼，说道：“我觉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年轻，但又看不出真实年龄，好奇怪。” 子书明月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希望她是驻颜有方吧，年纪大的总比年纪小的有经验。” 第一百零五章 鸠占鹊巢（上） 林泷玥见詹姆斯把子书明月叫过去说话，又时不时地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走过去道：“洗血仪式不需要你很多血，只需要装满瓶子的四分之一即可。” 林泷玥指了指第一个小瓶子上的刻度，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凑过去一看，大约是两百毫升的样子。子书明月觉得这个量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说道：“还有其他东西需要准备吗？如果东西都齐全的话，我们尽快开始吧。” 林泷玥把百棂草烘干，又让三宝找来捣药罐，将百棂草捣碎，装进第二个小瓶子里。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便开始了洗血仪式。 林泷玥进行洗血仪式的时候，詹姆斯警惕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会做什么手脚。看见橡胶管上的针头，甚至让她先戳了自己两针，才相信针头上没有下毒。于是，林泷玥又不得不再次对仪器进行消毒，才对子书明月下针。 林泷玥在子书明月的手臂上擦了消毒水，然后将血抽入第一个小瓶子内。大家这才发现，小瓶子的出入口上封着一层白膜，血液流经的时候，有一层红色物质被挡在了外面。 抽满了瓶子的四分之一之后，林泷玥便将第一个瓶子的针管插入了唐天赐左臂的动脉之中，将第二个瓶子的针管插入了右臂的静脉之中。于是，血液自针管涌入橡胶管，流进第一个瓶子，和子书明月的血液发生混合，再流入第二个瓶子，经过百棂草粉末的洗涤过滤，最后流回唐天赐的身体。 大家看到洗血的过程，不由得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只见第一个瓶子的出口有一层白色物质被过滤出来，在第二个的瓶子的出口，有一层煤渣一样的黑色物质被过滤出来。最后流回唐天赐体内的血液，明显比抽出来的动脉血还要新鲜健康。 林泷玥观察了一下第一个瓶子里的白色物质，嘴角微微一勾，对子书明月说道：“你的血很有效果。好了，洗血仪式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要多清洗几次，以保证血毒能够彻底去除。仪式完毕后，他大概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会醒来，期间会有抽搐的现象，需要持续用热水袋暖身。” 子书明月本以为洗血仪式非常复杂，没想到林泷玥三两下就弄好了，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就行了？” 林泷玥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只要东西能找齐，仪式本身并不复杂。”说着又从药箱里找出三只小热水袋，让三宝去准备热水。三宝觉得林泷玥的药箱就像百宝箱那么神奇，要什么有什么。 看见大家都围在屋子里，林泷玥又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我在这里看着就好。屋子里人太多，浊气太重，反而对伤者不好。” 子书明月自然不放心让林泷玥一个人看着唐天赐，便也留了下来。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气氛有点尴尬，不知道聊些什么。子书明月本是一个挺健谈的人，但林泷玥身上总是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她觉得不管聊什么都显得俗气。 傍晚的时候，黑鹰带着马车和医生回来了。医生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伤势，表示从没碰上过这种情况，也不认得这套仪器，对此爱莫能助，黑鹰只好又把他送了回去。 洗血仪式结束之后，林泷玥表示唐天赐已经脱离危险，自己也该离开了。三宝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认为至少应该留到唐天赐醒来，否则中途出点什么意外，他们一时半会都找不到一个靠谱的医生。在三宝的再三恳求之下，林泷玥只好答应再留几天。 唐天赐睡足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中午，才悠悠转醒。他动了动手脚，感觉到有人正在替自己把脉，那只手光滑柔嫩，想必是女子的手。他以为是子书明月，便偷偷一笑，侧过身来，厚着脸皮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手。捂着捂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子书明月从小在国外长大，什么时候学会把脉了？ 唐天赐缓缓睁开眼睛，往床边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美人儿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目光下移，又看到美人儿正在替自己把脉，而自己却很流氓地捂着她的手。 唐天赐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她的手松开，结巴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林泷玥倒是对唐天赐无礼的行为不以为意，又抓过他的手，一边给他把脉，一边回答：“我叫林泷玥，是特地来为你治伤的医生。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好在你体内的血毒已经完全除尽，还是有机会长命百岁的。” 唐天赐看了看林泷玥，平心而论，她长得很漂亮，甚至比子书明月还要清秀几分，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清冷冷的气质，即便她在微笑，眼神也是冰冷的。不知为何，唐天赐觉得有点怕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 子书明月知道三天过后，唐天赐随时有可能醒来，从早上就开始熬补药。听见屋里有动静，知道是唐天赐醒了，便高兴地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唐天赐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泷玥看，便把药咚地一声放在桌子，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进来，眼睛一亮，正想和她打招呼，却不想她完全没搭理自己。唐天赐想下床去找她，刚一坐起来，就觉得全身无力，不可自控地躺了回去。 林泷玥用温柔如水的声音说道：“你在床上睡了好几天，一点东西也没吃，没力气下床的，还是先把补药喝了吧。”说着把桌子上的补药端了过来，要亲自喂唐天赐喝。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唐天赐再也没有享受过被人喂药的待遇，一时有点发懵。但喝了两口之后，他还是觉得被一个陌生女子喂药有些不自在，便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唐天赐端过药碗自己喝了起来，林泷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喝完，然后把碗拿过来，放回了桌子上。 唐天赐喝完了药，沉默地靠在床上，觉得有点尴尬，心想三宝他们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刚醒来就要面对这么一个温柔而殷勤的大美人儿，实在有点力不从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泷玥微微一怔，把唐天赐的手抓过来，在他的手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林泷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现在你记住了吗？” “哦，多、多谢林医生。”唐天赐再次受到了惊吓，心想这个林医生怎么比子书明月那种国外长大的女孩还要开放，动不动就抓别人的手，也不懂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林泷玥觉得唐天赐的反应很有意思，其实她平日替人看病治伤的时候，经常要接触一些陌生男性，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必须要适应这种性别差异，否则就没办法冷静地替人看病。 第一百零六章 鸠占鹊巢（下） 正当唐天赐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林泷玥的时候，三宝犹如救星一般从天而降。三宝看到唐天赐真的醒了，高兴地扑到了他怀里哭了起来：“师兄，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唐天赐被三宝抱得喘不过起来，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开，说道：“人家林医生看着呢，你矜持一点行不？” 三宝这才想起还有个林泷玥在场，抹了两把眼泪，问道：“对了，小玥姐姐，我师兄醒了，你就要走了吗？” 一听到这个称呼，唐天赐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刺耳，心想三宝这家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平时子书明月对他不错，也不见得他叫得这么亲热。 林泷玥看了一眼唐天赐，说道：“既然天赐已经没事了，过了晌午，我也该走了。” “可是……可是……”三宝不想林泷玥离开，一时又找不到什么理由，纠结了半天，干脆说了心里话，“可是小玥姐姐，我不想你离开。而且，师兄才刚醒来，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三宝说着，捅了捅唐天赐，让他帮忙说话。唐天赐知道三宝爱认姐姐的毛病又犯了，换作平时，他倒也乐意帮他一把，但是面对林泷玥这样的自来熟，他总觉得三宝这种缺心眼儿的很容易被骗。 林泷玥看着唐天赐，似乎在等他说话。唐天赐忍了半天，心想不管怎样，人家毕竟治好了自己的伤，总不好对人家如此无礼，便道：“林医生若没有急事，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也好，我这才刚醒，还没谢过林医生的大恩呢。” 林泷玥笑道：“谢就不必了，若以后有缘再见，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别袖手旁观便好。对了，我刚才煮了点牛肉汤，我去给你端来。” 等林泷玥一走，唐天赐把三宝揪了过来，严肃道：“三宝，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给了你一块肉，你就屁颠屁颠地跟人跑了，很容易上当受骗的，知道不？” 三宝一听，以为唐天赐对林泷玥有意见，解释道：“可是小玥姐姐治好了你的伤，她不是坏人。” “我可没说她是坏人，我只是提醒你以后要注意一点，现在没碰到坏人，不代表以后不会碰到，我又不可能永远护着你。” “哦……”三宝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往心里去，总觉得唐天赐会永远在自己身边，只要有他在，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可怕的。 “对了，小月现在人在哪儿？我有要事找她。” “你说子书小姐啊，她在隔壁呢，好像心情不太好，你可千万别招惹她。” “我知道了。还有，你以后给林医生换一个称呼，你小月姐姐只能是大小姐一个人。” 三宝抓抓脑袋道：“可是，我不敢这么叫子书小姐，我觉得她高高在上的，不容易亲近。” 唐天赐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三宝对子书明月的印象竟然是这样的，说道：“其实她也就外表看起来高冷了一点，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挺好亲近的。唔……其实她的外表也不叫高冷，那叫有范儿，有范儿懂不？” 三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唐天赐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以后你接触的人多了，看的事多了，你就会明白的，外表并不能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唉，看来我不能再护着你了，得放手放你自己去闯荡一下江湖，你看人家林医生一个女孩子都比你强。” 三宝笑道：“我不想变强，我只想一辈子跟着师兄和师父。” 唐天赐摸了摸三宝的头，心知三宝的心智如此不成熟，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早就把三宝当成亲弟弟来疼，把当年对亲弟弟的愧疚，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才造成了对他的溺爱。 唐天赐要起身去找子书明月，三宝忽然想起了自己这几天做的东西，说道：“对了师兄，我给你做了一根拐杖，你试一下好不好用。” 三宝说着便把门口的拐杖拿了进来，唐天赐忍不住多看了三宝两眼，心想自己伤的是后背，又没伤到腿，要拐杖做什么？但为了不让三宝失望，他还是拿起拐杖试了试，说道：“还挺顺手的，谢谢了。” 唐天赐拄着拐杖来到隔壁的房间，发现子书明月坐在那里，正对着紫金宝盒发呆，便咳嗽了两声，说道：“小月，我醒了。” “嗯。”子书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刚醒就能下床走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但是他明明能正常走路，拄着一根拐杖干什么，打算演苦肉计吗？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拄着拐杖咚咚咚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托起腮帮子，和她一起看着紫金宝盒发呆。 两个人就这么看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句话也没说，最后还是子书明月忍不住了，问道：“你怎么不去床上好好躺着，跑到这里来发呆做什么？” 唐天赐郑重其事道：“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其实唐天赐刚才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只觉得能和子书明月这样静静地呆一会儿，即便不说话，也是很开心的。但看见子书明月对自己的话来了兴趣，只好胡诌道：“我在想，大鸟当初为什么会叼走彭祖，把他放在圣王室里，最后又把他弄死了呢？” 不料子书明月却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大鸟不远千里来到沙国抢走彭祖，肯定是有原因的。当时的情况你没有看见，大鸟从甬道里出来之后，没有片刻犹豫，就直冲彭祖而去。你说，它会不会是因为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的确有这种可能，就不知道大鸟感应到的是彭祖，还是天枢重器。若是彭祖，大鸟把彭祖分尸的行为就难以理解；若是天枢重器，大鸟最后任由我们带走了天枢重器，也难以理解。它不远千里跑这一趟，到底是图什么呢？” 正当两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林泷玥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用手指扣了扣门，问道：“可以进来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子书明月道：“你进来吧。” 林泷玥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放在了唐天赐的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天赐，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吃点牛肉汤补补吧。” 唐天赐的脸一下子僵了，偷偷瞅了子书明月一眼，犹豫着该不该动这碗牛肉汤。他本来不觉得饿，但牛肉汤的香味一钻到鼻子里，就产生了连锁反应，舌头和牙齿不安分了，肚子也开始叫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紧扣的双手还是没有动。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扭扭捏捏，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快吃吧，别辜负了林医生的一番好意，我出去看看绾绾他们回来了没有。” 子书明月走的时候，把紫金宝盒也收了起来，林泷玥若有所思地看着紫金宝盒，轻轻勾了下嘴角。 第一百零七章 凶相毕露（上） 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走出去，心想她果然是不高兴了。唐天赐本想出去追她，不料一回头就对上了林泷玥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两三口喝掉牛肉汤，才道：“谢谢你的牛肉汤，味道很好，我已经吃饱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一直看着我。” 林泷玥把空碗拿了过来，嫣然一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留下来了，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唐天赐有点看不懂林泷玥心里在想什么，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怎么这会儿看着挺高兴的。不过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还是别去揣测为妙，否则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这一天直到傍晚，子书明月都没有搭理唐天赐。天黑之后，秦绾绾和黑鹰回来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冷亦鸣派来的禁军后天就会到达风口镇。由于天枢重器被多方势力所觊觎，他们留在风口镇等待禁军是最保险的，因为风口镇消息闭塞，除非从内部放消息出去，否则对手是不可能查到他们的行踪。 唐天赐知道从临州城出发到风口镇，差不多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如果禁军后天就能到达的话，秦绾绾他们应该在前几日就已经和冷亦鸣联系上了。但不知为何，他们选择在今天才把消息告诉大家，难道是怀疑队伍里面有人靠不住吗？不过，他们小心行事也没错，毕竟天枢重器是大家拼了命找回来的，不能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天清早，唐天赐起来的时候，子书明月已经和詹姆斯一起出门了，不知道去干什么。秦绾绾和黑鹰仿佛忽然间和大家疏远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林泷玥也去镇里给人看病了，院子里只有一个三宝在扫地。 唐天赐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子书明月说，偏偏又找不见她的人，差点抑郁成疾。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来到院子里，慢悠悠地打了一套太极拳，打完之后心里愈发空虚了。 三宝见他心情不好，去厨房给他端了一碗牛肉汤。唐天赐吃了两口，只觉得食之无味，郁闷道：“我怎么说也是大病初愈，他们也不关心我一下，一个个都跑得没影了。” 三宝瞅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说，这还不是你自找的。“小玥……林姐姐是想关心你的，谁让你把人家赶走了呢，她现在都不理我了。” 唐天赐叹了一口气：“以后你少在小月面前提林医生，你再提几次，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三宝不解道：“为什么子书小姐不喜欢林姐姐呢？我就很喜欢林姐姐，她人长得好看，医术又高明，心地又善良，和岚岚姐一样讨人喜欢。” “大概两个长得好看的女人没办法做朋友？女人的世界真难懂。唉，不管这些了，昨天小月不理我，现在连人都找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了，我想和她说几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三宝道：“子书小姐和詹姆斯好像去邻镇买食材去了。” “买菜？紫金宝盒还没有打开，北斗玄墓还没有查清，他们怎么有心情去买菜。况且明天冷亦鸣的禁军一到，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还买什么菜，跟着冷大都统还愁没有肉吃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詹姆斯安的什么心，他就是故意制造机会和小月独处。小月也真是的，就这样跟詹姆斯跑了，一点也不重视我。” 三宝安慰道：“师兄你不知道，子书小姐为了让村里的老中医全力救你，都把戒指送给他了。” “什么戒指，你是说挽心扣？” “嗯，就是挽心扣，那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了，可见子书小姐对你还是很重视的。” 唐天赐疑惑道：“可救我的人不是林医生吗，跟村里的老中医有什么关系？” 三宝便把求医的过程告诉了唐天赐，唐天赐听完，气得一拍桌子道：“什么，江湖老骗子都敢骗到大小姐头上来了，还有没有天理了！”一想起老中医差点害自己吃骨灰，就觉得一阵恶心，又问，“那个老骗子住在哪里？” “在、在村口那边，老羊皮家对面，师兄不会要对老人家动手吧？” 唐天赐听完，没有回答，径自往门外走去，三宝忙喊道：“师兄你的伤还没痊愈呢，你可别真对老人家动手啊！” 唐天赐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正想拿那个诓人的老中医出出气，一来到村口老中医家，发现两间屋子都塌了一半，羊圈里只有一只羊，还病怏怏的，日子过得也的确不容易。唐天赐踢开门一看，老中医正在吃早饭，吃的是黑乎乎的馕饼和漂着点菜叶的汤水，看到这样的情景，到嘴边的话也一时骂不出口了。 老中医看到本来快死的唐天赐竟然已经醒来了，还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连馕饼都丢了，哆嗦道：“小兄弟你醒啦，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天赐把破军刀往桌子上一拍，上下打量了老中医一番，问道：“就是你让我吃骨灰的？” 老中医瞥了两眼锋利无比的破军刀，解释道：“骨灰本就是一味良药，我祖传的医书上有记载，几百年都是这么用过来的。” “你倒是把医书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中医从枕边拿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医书，唐天赐一看，还真有这样的记载。他以前只知道龙骨是一味药，没想到骨灰也是一种药，但至于这药有没有效果，还有待考证。 老中医看见唐天赐神色有所缓和，又道：“这里的骨灰是指动物的骨灰，不是人的骨灰。” “你要是敢让我吃人的骨灰，我现在就废了你。”唐天赐把医书还给老中医，问道，“前几天你从我朋友那里拿走的戒指呢？” “什么戒指？” 唐天赐把挽心扣凑到老中医眼前：“就是跟这枚戒指长得一模一样的戒指，别跟我说你已经把戒指卖了。” 老中医看到唐天赐手上也有这样一枚戒指，已然明白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是什么关系了，敢情自己无意当中拿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啊，难怪他会这么生气。老中医赶紧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找出一个小锦盒，戒指被好好地收藏在锦盒里。“小爷你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舍得卖啊。” 唐天赐看见老中医把戒指保管得挺好，火气也消了一半，把戒指拿了过来，说道：“算你识相，这件事情我就暂时不追究了，以后你要是再敢乱收诊费，我就把你的老窝拆了。” 老中医讨饶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天赐又道：“不过，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次诊费我还是会给你的。我现在身边没有钱，等明天我那当官的兄弟来了，我再把诊费给你。” 老中医巴不得唐天赐赶紧走，一听还有当官的要来，吓得两条腿都在打颤：“小爷，你的诊费我哪敢收，我就当免费出诊，你不必再来找我。” 唐天赐把破军刀插回刀鞘里：“我说要给就是要给，你敢不收吗？” 老中医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只好道：“小爷你想给，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小爷一副菩萨心肠，乐善好施，一定会得到老天爷的眷顾，长命百岁的。” 第一百零八章 凶相毕露（下） 拿回了挽心扣，唐天赐风风风火火地跑回小院，喊道：“小月，小月，你在哪里啊？我有一样好东西给你看。” 这时，秦绾绾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门口磨刀，抬头看了一眼唐天赐，说道：“她们两个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你叫的是谁啊？” 唐天赐没想到秦绾绾也是个懂得幽默的人，只是她的幽默表现得不是时候。“秦副官，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叫谁。” 秦绾绾把刀拿起来检查了一下，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三宝听见唐天赐回来了，迎上去道：“子书小姐和詹姆斯还没回来呢，听说最近的一个镇子都有十几公里远，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吧。” 唐天赐找不到子书明月，干脆坐在门槛上等她回来。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也很喜欢坐在门槛上看各种志怪小说，这时爹爹就会过来踢一脚他的屁股，把他赶到凳子上去看书。现在即便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门槛上，坐到太阳下山，也不会有来赶他了。 直到傍晚，子书明月和詹姆斯才回来，两个人竟然真的去买菜了，大包小包的拎回来一堆东西，就好像小两口出去逛了趟街似的。 詹姆斯眼看时候不早了，便道：“小月，我去做饭了，我答应过你要做一顿美味佳肴，庆祝我们死里逃生。” 子书明月笑道：“你可别真只给我一个人做，屋子里这么多人都等着吃饭呢。” 唐天赐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子书明月，又看了看詹姆斯，一句话都没有说。三宝看见唐天赐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一旦真的生气，脸上反而是没有表情的。 忙活了一整天，子书明月正想回房收拾一下，唐天赐却忽然抓起她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咚得一声关上门，也顾不得还有秦绾绾等人在场。 子书明月被唐天赐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唐天赐拿出挽心扣，子书明月一看，有点惊讶：“你怎么把挽心扣拿回来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说送就送，你把它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子书明月本想说，我把你当朋友，当师父。不过现在唐天赐正在气头上，她若真这么说，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傻事，只好道：“老中医给你看病要诊费，当时我们身上都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枚戒指还值点钱，就把戒指给他了。我也没打算真送，等我回中原弄到钱了，还是会把它赎回来的。” 唐天赐仔细一想，这事也不能全赖子书明月，毕竟她把挽心扣给老中医，是想让老中医认真地替自己看病，本质上还是为自己好。 唐天赐缓和语气道：“反正你以后不能把挽心扣随便送人。也不能叫它戒指，它叫挽心扣，和别的戒指不一样。”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唐天赐两眼，心想他养了几天的伤，连脾气都养出来了。不过，她暂时还是不要跟伤员计较了，万一他旧伤复发，还会耽误行程。“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把挽心扣当宝贝一样藏好，不会给任何人的。” 唐天赐满意地点点头，抓过子书明月的手，想把挽心扣给她戴上。子书明月微微一怔，也没有拒绝。就在挽心扣碰到手指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说道：“现在不能戴，万一挽心扣又扣上了怎么办。” “哦，我差点忘了。”唐天赐这才想起挽心扣的特异功能，不过他转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说道，“你还知道挽心扣会扣上啊，万一那个老中医好奇，把挽心扣戴上试试呢？” 子书明月一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草率了，差点造成严重的后果，幸亏老中医没有那么多好奇心，不然唐天赐这一生的幸福真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子书明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是自己理亏，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于是，吃完饭的时候，她也不再对唐天赐视若无睹。詹姆斯原以为子书明月和唐天赐会多冷战几天，想不到这么快就和好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詹姆斯故意把蔬菜都往唐天赐那里放，把荤菜往子书明月这边放。唐天赐知道詹姆斯这是报复自己，但吃饭的桌子太长，他不好老是站起来去夹荤菜，只能干巴巴地吃着蔬菜，还连累了三宝一起跟着吃素。 第三日下午，一支一百人组成的禁军轻骑便到达了风口镇。这么大的阵仗，不像冷亦鸣的风格，冷亦鸣不会明知有其他势力对天枢重器虎视眈眈，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找他们。 秦绾绾觉得有点奇怪，但这些人的确都是禁军中人，上前问道：“是少帅派你们来的吗？” 为首的朱姓队长道：“是少帅派我们来的，少帅担心路上有人会对秦副官和几位朋友不利，特派我们来此接应你们。” 秦绾绾心想，离开风口镇之后，在经过各道关卡的时候，的确有可能走漏风声，如果敌方人手众多，己方就会寡不敌众。冷亦鸣可能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派这么多人来。 于是，一行六人加上留守的方卓，以及半路出现的林泷玥，都跟着轻骑队回了临州城。林泷玥原本是不愿跟大家回临州城的，在三宝和秦绾绾的劝说之下，才答应和他们一起上路。唐天赐知道，三宝是单纯的不想和林泷玥分开，才会挽留她，但秦绾绾的行为就有点奇怪了，她也不见得多喜欢林泷玥，为何也坚持让她一起回临州城呢？ 唐天赐想不明白，只希望这一路上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能顺利到达临州城就好。 轻骑队日夜兼程，仅用了六日就抵达了临洲城，在城门口被卫戍拦了下来。众人惊讶地发现，拦下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冷亦鸣。 冷亦鸣看到子书明月他们竟然回来了，而且是被一支禁军轻骑护送回来的，也惊讶不已。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收到秦绾绾和黑鹰发回的电报，也不知道有一支禁军轻骑被派去接应他们。刚才是听手下说有一支驻扎在西部的禁军忽然回来了，才赶过来看看。 秦绾绾看到冷亦鸣身上穿的并不是军服，而是临洲治安官的官服，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劲，问道：“少帅，我们把东西带回来了，这里人多口杂，还是先回府上再说吧。” 冷亦鸣道：“我已经不是禁军副都统了，我现在是临州的治安官。” 唐天赐等人从马车上下来，听见冷亦鸣的话，唐天赐口无遮拦地说道：“冷大都统，你被贬职啦？” 秦绾绾瞪了他一眼，又道：“可是我们前几日收到了帅府的电报，难道那封电报不是你发的？”秦绾绾听冷亦鸣这么一说，想到他们可能被人算计了，这支禁军轻骑根本不是冷亦鸣派来的。但除了冷亦鸣，谁还有调动禁军轻骑队的权力呢？ 第一百零九章 凶相毕露（上） 冷亦鸣已经猜到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说道：“既然东西已经带回来了，你们就把东西交与我吧。你们该得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 唐天赐没料到冷亦鸣会说这样的话，他原本以为冷亦鸣把他们当成朋友，会和他们一起破解天枢重器，但看样子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冷亦鸣分明是想独吞天枢重器。 唐天赐生气道：“冷大都统，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东西的时候，你在哪里呢？你躲在临州城里逍遥快活了大半个月，现在又想坐收渔翁之利，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子书明月也没想到冷亦鸣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本以为到了临州城，就不用担有敌人回来抢夺天枢重器了，没想到他们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冷亦鸣拿走天枢重器之后，必然会交给那个焦大帅，到时候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才会派秦绾绾和黑鹰一路上监视他们。 子书明月气愤不已，但更多的是失望，难道冷亦鸣从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走到冷亦鸣面前，一字一句道：“冷亦鸣，我把你当成好朋友，我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你根本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唐天赐惊讶地望向子书明月，她会说这么重的话，应该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如果冷亦鸣真是一个卑鄙小人的话，现在惹怒他，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唐天赐把子书明月拉了回来，小声道：“小月，我们现在要想办法突破禁军的包围。如果天枢重器落到冷亦鸣手里，想再拿回来就很难了。” 子书明月也知道这一点，但临州城是禁军的地盘，想要突围谈何容易。 冷亦鸣听了子书明月的话，没有长篇大论地辩解，只是说道：“我并没有利用你，你要找哥哥，我还是会尽全力帮你的。只是我答应过大帅，一定会把东西带给他，只要你们把东西留下，我会安排地方招待你们，或者护送你们回北平和轻州。” 唐天赐打量了冷亦鸣一眼：“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说的话还靠得住吗？” 既然冷亦鸣已经下了命令，秦绾绾和黑鹰自然是听命于他，说道：“天赐，你把东西交给我吧，东西放在你们身上，只会给你们带来危险。” 唐天赐冷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冷亦鸣的人。” 唐天赐朝身后看了看，除去秦绾绾和黑鹰之外，队伍里靠谱的只有子书明月和三宝，詹姆斯那么喜欢子书明月，应该不会反水。林泷玥和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天枢重器是什么，不应该把她牵连进来。 冷亦鸣见他们犹豫不决，又道：“小月，先让我把东西带回去吧。我答应你，只要找到和你哥哥相关的线索，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子书明月有点犹豫，虽然她很气愤冷亦鸣的所作所为，但她的初衷的确不是把天枢重器占为己有。如果让冷亦鸣把天枢重器带回去研究，若发现了和哥哥相关的线索，再转告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对唐天赐来说，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唐天赐虽然说过他找天枢重器也是为了人，但她隐隐约约觉得，唐天赐和天枢重器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他是不会把天枢重器拱手让人的。 果然，唐天赐忽然强硬道：“冷亦鸣，就算小月答应把东西给你，我也不会答应的。” 冷亦鸣道：“唐天赐，你当初去通天客栈，果然是想把东西据为己有，而不是单纯地看热闹。” 唐天赐按住了腰间的破军刀，说道：“那又如何？东西是我自己凭本事拿到的，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你休想从我手里把东西拿走。” 眼见唐天赐软硬不吃，冷亦鸣也有点失去耐心了，他拔出枪，对着唐天赐的脑袋，冷声道：“倘若只有杀你了，才能拿到东西，那我便杀了你。” 子书明月看了看唐天赐，又看了看冷亦鸣，心想自己先前对他们两人关系的猜测可能全错了，这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关系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唐天赐看向了子书明月，似乎是在问她：“你选择跟我生死与共，杀出重围，还是选择向冷亦鸣妥协？” 冷亦鸣也看向了子书明月，用眼神告诉她：“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把东西留下。” 子书明月也有点发懵，心想他们两个怎么又把难题抛给自己了。其实权衡一下利弊，对她自己来说，或许向冷亦鸣妥协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但可以借助南方禁军的势力寻找哥哥，也不用成天担心有人要来抢夺天枢重器。但是对于唐天赐，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这一路走来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背叛朋友的事情，她也实在做不出来。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铁血十三卫中的朱雀和玄武忽然出现在了城门口，在他们身后的，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笔挺军服的焦喜。 焦喜看见冷亦鸣和他的两个心腹都在场，有点喜出望外，看来今天的戏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精彩。 焦喜下了马，走到冷亦鸣身边，忽然看见了对面的子书明月，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又看到了后面的林泷玥，一双眼睛登时睁得像铜铃那么大了。心想他的那些个手下怎么不早说，带回来的人里面有这样两位美人儿呢？如果早点知道的话，他今天肯定会打扮得更帅气。 焦喜打算在美人儿们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道：“冷长官，见了本少帅怎么也不行个礼啊？你是想再往下贬一级是吧？” 秦绾绾一听，就知道前几天给他们下命令的不是冷亦鸣，而是焦喜。只是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临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焦喜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了少帅？ 冷亦鸣没有看焦喜一眼，只道：“冷亦鸣见过焦都统。” “什么焦都统，多难听啊，还是少帅好听，快叫一声我听听。” 秦绾绾看不下去了，焦喜分明是故意羞辱冷亦鸣：“焦都统，我们现在有要事求见大帅，还请焦都统能够放行。” “哟呵，秦副官，几天不见，你又……又成熟了几分，不错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吧，跟着冷亦鸣一个小小的治安官做事，没什么前途的。” 唐天赐没想到禁军当中还有焦喜这么神奇的人物，而且焦喜的地位还在冷亦鸣之上，心下便有了主意。 第一百一十章 凶相毕露（下） 唐天赐对焦喜道：“少帅救命啊，冷亦鸣身为治安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简直就是目无王法，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你……”冷亦鸣没料到唐天赐会忽然来这么一招，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把他拿下。唐天赐这张嘴他可是见识过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焦喜一听，又拍了冷亦鸣两下，说道：“冷长官，你是瞎了眼吗，这么漂亮的小美人，你要杀她们，不是暴殄天物嘛。” 唐天赐有点尴尬，刚才说话的明明是自己，敢情焦喜的注意力一直在子书明月和林泷玥身上。 冷亦鸣道：“我并没有想杀他们，东西在他们手里，我只是想让她们把东西交出来。” 焦喜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被冷亦鸣一提醒，才想起来，问唐天赐道：“东西在你们手里？” 唐天赐拍了拍鼓鼓的背包：“东西就在我包里，是我们拼死找回来的。冷亦鸣一点力也没出，还想把东西据为己有，独占功劳，你说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没错，冷长官你欺人太甚了，你这好大喜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唐天赐又道：“少帅，你带我们走吧，这东西隐藏着很多秘密，我们一起把秘密破解了，到时候功劳全是你一个人的。” 冷亦鸣见焦喜有点动容了，忙道：“焦都统，你别上他的当。这个人非常狡猾，他只是想利用你脱身而已。” 这时，在后面看戏看了好久的林泷玥忽然走上前来，对焦喜道：“少帅，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定不会像这位长官一样蛮不讲理。还请你带我们离开吧，被这么多枪指着，我实在……实在很害怕。” 唐天赐忍不住多看了林泷玥两眼，想不到林医生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比自己还厉害，这种话他都说不出口，林医生竟然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并且无比真诚，弄得他都快信以为真了。这番话由她这样一位大美人说出来，比由自己说出来，效果要好太多了。 听了林泷玥的话，焦喜竟然有点感动。他平时身边最不缺阿谀奉承的人，但那些人一看就是为了拍马屁而拍马屁，背后其实都在笑话他。不像这位美人儿，说得如此真诚自然。 焦喜道：“好吧，你们跟我走，只要你们把东西给我，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冷亦鸣见焦喜又要坏事，便也顾不得焦大帅的面子了，横下心来道：“慢着，我身为临州治安官，所有出入境的人和物，只有经过我的同意，才能放行。你们私自带可疑物品入城，又不愿交出来检查，那就只能请你们跟我去牢里走一趟了。” 子书明月道：“冷亦鸣，为了这个破东西，你要把我们关到牢里？” 焦喜一看冷亦鸣要来硬的，给护送唐天赐等人回来的禁军打了个手势，禁军们便齐刷刷拔出枪，对准了治安队。治安队人数占下风，要真打起来肯定吃亏，而且在临州城里发生这样的冲突，对禁军的形象大有损伤。 无奈之下，冷亦鸣只好做出了让步，让焦喜带他们离开，然后命人先去禀报焦大帅。 焦喜虽然有意针对冷亦鸣，但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白痴，一路上命朱雀和玄武牢牢地盯住唐天赐等人，以免他们逃走。 唐天赐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逃走，但焦喜把他们从冷亦鸣手里弄出来之后，反而不再和他们说话，而是派人将他们重重看住，朝城南的香檀公馆赶去。唐天赐知道焦喜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脓包，想从他手里逃走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到了香檀公馆之后，焦喜立马命人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准备了酒菜，并把子书明月和林泷玥的座位安排自己两边。唐天赐自然不会把天枢重器放在房间里，而是走到哪儿就背到哪儿，连到了饭桌上也不放下。 子书明月对油腻腻的焦喜没什么好感，坐在他身边浑身不在，林泷玥倒是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开始吃起来，也不忌讳什么礼仪，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由自在。唐天赐知道这是因为林泷玥在江湖上闯荡久了，见多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事，所以适应能力很强。 焦喜给她们两个分别斟了酒，礼数做得很周到，但唐天赐和詹姆斯总觉得碍眼，看他的架势，仿佛是想左拥右抱。 焦喜道：“我叫焦喜，是南方禁军焦大帅的独子，现任禁军副都统，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唐天赐知道冷亦鸣是焦大帅的养子，焦喜强调自己是独子，显然和冷亦鸣嫌隙已久。 众人一一作了介绍，焦喜到现在都没有提起天枢重器，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除了林泷玥之外，都不敢动筷子。 焦喜道：“你们别光顾着看，快吃菜，喝酒。你们从西域回来，赶了那么多天路，一定很辛苦吧。” 唐天赐道：“辛苦是辛苦，但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实在让我们大开眼界。最后能追回天枢重器，也算是不虚此行。” “对了，那个天枢重器啊，你拿出给我看看，冷亦鸣追了那么久，死了那么人都没弄到手，却被你们弄到了，你们也真是有本事。”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屋子里应该没有埋伏，便慢吞吞地把紫金宝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焦喜一看，问道：“所谓的天枢重器就是这么一个盒子？” 唐天赐道：“这是紫金宝盒，天枢重器在里面。但是打开紫金宝盒需要一把钥匙，目前我们还没找到钥匙。” “这盒子看着也不太结实，为什么不直接砸开？” “盒子里有自毁装置，如果强行打开，会毁掉天枢重器的。” “哦，这些古人心肠真狠，宁可把重器毁了，也不想别人强行打开盒子。不过没关系，临州城里有很多厉害的开锁匠，明天我把他们都叫来，肯定能把盒子打开。” “如果开锁匠就能打开这盒子，那么天枢重器早就不复存在了，始皇秘藏也早就被人拿光了。” “始皇秘藏又是什么？” 唐天赐奇怪地看了焦喜一眼，连冷亦鸣都知道始皇秘藏的存在，他堂堂焦大帅的独子，竟然会不知道。难道那个焦大帅真的偏爱养子，冷落独子吗？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寒笙和沐茄，想起了那幅人皮地图。那幅人皮地图很有可能是虫师师徒相传的宝贝，意味着责任和传承，但也会给拥有者带来危险，若被外人知道人皮地图的存在，肯定会争相抢夺。 从能力和学识上来说，沐茄显然在寒笙之上。但他们的师父却把人皮地图传给了寒笙，没有给沐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护沐茄，因为沐茄已有家室，而寒笙没有。 第一百十一章 装神弄鬼（上） 唐天赐仔细一想，就觉得焦大帅不把寻找天枢重器的任务交给焦喜，并不是不爱他，相反的，是为了保护他。冷亦鸣代表禁军这方势力出面之后，其他寻找天枢重器的势力自然会盯上他，说不定会使用暗杀等手段对付他。而即便冷亦鸣真的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到毒手，失去一个养子，总好过失去一个独子。 想到这里，唐天赐忽然有点替冷亦鸣感到悲哀，他所效忠的大帅，看似很器重他，实则也只是把他当成了一枚棋子。 焦喜见唐天赐没有说话，又问了一遍：“始皇秘藏是什么？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破解秘密的，不会现在就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了吧。” 唐天赐看了看在座的人，除了林泷玥和焦喜之外，其他人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林泷玥是被他们硬拉来临州城的，无缘无故卷入这场纷争，估计也挺郁闷。 唐天赐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江湖传闻，一千多年以前，秦始皇曾得到一至宝，凭借此宝统一了中国。后来至宝被秦始皇的手下封存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只有四件重器合并，才能找到那个地方。” 詹姆斯看了看唐天赐，知道这些信息对于了解始皇秘藏的人而言，说了等于没说，也只能忽悠一下焦喜这种对始皇秘藏完全不了解的人。 焦喜疑惑道：“为什么秦始皇的手下要把至宝封存起来呢？” “这个嘛……好像是因为秦始皇晚年一心求仙问道，不务朝政，他的亲信们怕至宝落入奸臣手里，祸国殃民，就把至宝封存起来了。” “哦，如果这个至宝这么厉害的话，我们只要能把它找到，说不定就能打败北军三帅，问鼎天下了。”焦喜说着，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正是如此。” “但我们现在只有天枢重器，另外三样重器又是什么呢？” 唐天赐看了看子书明月，子书明月也在认真地倾听，似乎并不知道四大重器的事情，便道：“据我所知，四大重器分别叫天枢、地脉、天匙、地钥，能打开天枢重器的便是天匙。” 焦喜心想，若能把四大重器甚至始皇秘藏都找到，肯定是大功一件。如果父帅能用始皇秘藏打败北军三帅，问鼎天下，那自己不就是太子爷了吗？“那其他三件重器在哪里呢？我们快去把重器都找出来，就能一统天下了。” 唐天赐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其他三件重器在哪里，就连天枢重器重现江湖，也只是一个偶然。” 焦喜大失所望：“你不会骗我吧？” “我当然不会骗你，我们要是知道其他重器的所在，早就去找了，怎么会跑到临州城来。我们本来是想和冷亦鸣合作寻找其他重器，谁知道他倒打一耙，想把重器独吞呢。不过你也别灰心，毕竟千百年来想得到始皇秘藏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成功。而我们一出马，就找到了天枢重器，已经比别人强很多了。” “那倒也是，但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寻找其他重器岂不是无从下手。” “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唐天赐指着紫金宝盒上的一圈细密的花纹道，“你看到了吗，上面的这圈古文字里很有可能藏着其他重器的信息。我知道的古文字一共有103种，但是我师父认为在中国千年的历史中，至少发展出了160种文字，其中也包括一些无法单独使用的密码文字。所以，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个专家来破译这种文字。” 子书明月这才知道那一圈东西是一种文字，原来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圈普通的花纹，不过唐天赐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真是不够意思。 焦喜听罢，又燃起了希望：“那好，明天我就把能请的古文字学家都请来，我就不相信没人能破译这种文字。” 唐天赐道：“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把最权威的那些请来就可以了，而且那些专家都必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天枢重器现在被多方势力所觊觎，我们已经交过手的，就有西域沙国、南疆巫祝，以及日本人。” 林泷玥本来一边悠闲地吃菜喝酒，一边听他们讲故事，在听到唐天赐讲到其他势力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詹姆斯似乎注意到了林泷玥的变化，但这一变化消失得太快，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焦喜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敢说出去，我立刻摘了他们的脑袋。只要你们能助我找到始皇秘藏，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你们的。若我父帅能问鼎天下，我就封你们两个做大将军。” 唐天赐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子书明月和詹姆斯都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林泷玥本就是四海为家、安贫乐道的游医，他们大概都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也就他和三宝兄弟俩，偶尔会缺钱花。 焦喜看了下身边的两个人，继续道：“至于小月妹妹和林妹妹，本少帅还没有娶亲，如果你们想要嫁给我，也是可以的。等本少帅继承了父帅的位置，整个天下都是你们的。” 子书明月一听，整张脸都黑了，唐天赐以为她想动手，忙对她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林泷玥本来正在喝酒，听到这话，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焦喜忙抽了纸巾，要帮她擦拭酒渍，顺便揩点油。不料林泷玥忽然惊呼道：“哎呀，少帅，你生病了！” 焦喜的手硬生生停在了空中，说道：“本少帅健康得很，怎么会生病。” 林泷玥指着焦喜的手背道：“少帅你看，你的手背上有一个疙瘩。” 焦喜一看，自己的手背上果然有一个白白的蚕豆大小的疙瘩：“奇怪，这是什么东西，早上都还没有呢。咦，这个东西会动！这、这到底是什么？” 林泷玥用两根手指捏起焦喜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下，面色凝重道：“少帅，你可能得了蠕虫病。” “蠕虫病？”焦喜看到那个疙瘩里面，有一个条形的东西在一起一伏地蠕动，不一会儿就往前钻了一寸，蚕豆的疙瘩随之转移。焦喜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急得快哭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 林泷玥严肃道：“少帅，你要马上做手术，把里面的蠕虫取出来。如果蠕虫在你的身体里产卵，你全身都会出现这样的疙瘩，等蠕虫长大，破皮而出的时候，你就会死了。” “啊，那、那赶紧做手术，来人呐，快去请医生，把临州所有医生都给我请来！” 焦喜吓得双腿发软，林泷玥便扶着他出去看医生了。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开，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有詹姆斯，看向林泷玥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这个女人，简直比他想象中要恐怖一万倍。 第一百十二章 装神弄鬼（下） 屋子里只剩下唐天赐四人，刚才担心酒菜里面有毒，又忙着回答焦喜的问题，所以四人一口菜也没有吃。三宝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问道：“刚才林姐姐吃了那么多都没事，这些菜应该没毒吧？” 子书明月也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说道：“应该吧，林医生再厉害，也不至于百毒不侵。” 四人这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在沙虫甬道和北斗玄墓里经历过饥饿之后，吃饭的形象早已被抛到脑后了。而且他们赶路赶得急，都没怎么吃东西，本来以为到了临州城之后，冷亦鸣会好酒好菜招待他们，谁知道他会拿枪招待他们，想想也是可恶。 酒足饭饱之后，子书明月问道：“天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和这个焦喜合作吗？” “我觉得焦喜比冷亦鸣靠谱多了，至少他没那么深的城府。冷亦鸣那个混蛋，以后我见一次揍一次。” 说到冷亦鸣，子书明月也觉得很难过，刚来到中国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一直有一种独在异乡的陌生感和恐惧感。直到在通天客栈意外地遇到冷亦鸣，才觉得她在中国并不是孤立无助的。可是现在，冷亦鸣竟然为了他的大帅，要把他们关进监狱，实在让人心寒。不过，跟焦喜合作这件事看起来也不太靠谱，焦喜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提无礼的要求，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 子书明月道：“可是，我不太想呆在这里，就算要合作，我也希望能自主自愿地合作，而不是被人胁迫。” 唐天赐道：“临州城是南方禁军的地盘，焦喜又是禁军少帅，我们没法和他硬碰硬。所以，如果能离开公府的话，我想先去找一个人帮忙。而且，我们必须想办法抓住焦喜的把柄，让他不敢动我们。”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詹姆斯提议道：“焦喜贪生怕死，我看可以让林医生帮忙牵制他。” 詹姆斯一提醒，众人就明白过来了，让林泷玥随便编个疑难杂症吓唬焦喜，再告诉他，只有他们能找到救他的灵丹妙药，他便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了吧。 大家不知道的是，他们在这么想的时候，林泷玥已经在这么做了，而且做得更彻底。 当大家再次见到焦喜的时候，他是坐在轮椅上，被林泷玥推进来的。唐天赐正想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焦喜却惊恐地制止他道：“你、你们离我远一点，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碰过死人呢，我还跟你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个蠕虫病，就是你们传染给我的。” 唐天赐一听，不由得看向了焦喜旁边的林泷玥，林泷玥向他使了个眼色，意识是让他再吓唬焦喜一下。 唐天赐便道：“少帅，你一直在问我们问题，我们也没机会说呀。而且，也不是我们想去碰死人，谁让天枢重器被人藏在坟墓里呢，我们只能去坟墓里找它。” 焦喜听得双眼发直：“天枢重器是你们在坟墓找到的？” “是啊，而且天枢重器被一个僵尸王抱在怀里，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僵尸王手里把天枢重器抢回来。我背上还给那僵尸王抓了五个洞，幸亏后来碰到了林医生，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别看林医生年纪不大，医术可比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高明得多。今天幸亏林医生也在场，要不然我们就闯下大祸了，谋害少帅的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唐天赐说得无比顺溜，因为这些都是真实的经历，说出来都不用打草稿。 焦喜一听，杀了唐天赐的心都有了，自己救了他们，他们竟然恩将仇报，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说出来，害自己差点丢了小命。 林泷玥见焦喜动怒了，赶紧道：“少帅，其实这种蠕虫病得一次也没什么坏处，只要人不死，身体里就会产生抗体，以后即便直接接触蠕虫，也不会再得病了。” 焦喜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这些人知情不报，他还是很生气，说道：“不管怎样，你们害我……你们害本少帅白白遭罪，本少帅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 “少帅，你刚刚做完大手术，不能动怒，我还是先送你回房休息吧。至于他们……他们既然能从坟墓里活着出来，还能打赢僵尸王，一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少帅你以后寻找其他三件重器，还得依靠他们呢。这一次过失，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们记在心上，将功补过吧。” 焦喜仔细一想，觉得林泷玥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惩罚他们，自己也捞不到一点好处，便道：“那好，本少帅就原谅你们一次。关于始皇秘藏，你们还知道些什么，赶紧告诉我。” 林泷玥道：“少帅，始皇秘藏之事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一路赶得太急，我还没有给他们消毒，他们身上可能还带着别的病菌虫卵。我先开几个药方，让他们在药汤里浸泡一个晚上，才能把身上的病菌虫卵杀死。” 听完林泷玥的话，别说焦喜，连詹姆斯等人都受不了了，好像自己身上真有病菌虫卵似的，开始浑身发痒。 子书明月发现，林泷玥在说话的时候，会通过动作和表情对人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人对她的话信以为真。而自己一开始就对她有戒心，所以才能够从这种暗示中脱离出来。幸亏到目前为止，林泷玥一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而不是站在敌人那一边。与她这样的人为敌，实在是太可怕了。 焦喜刚领略到蠕虫病的厉害，实在不想再被这群瘟神传染上另外一种病，赶紧道：“那你先送我回房吧，然后赶紧把这些人弄到澡堂子里消消毒。要是把我的部下将士都传染了，你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把焦喜送回房之后，林泷玥真的给大家开了一个药方，让他们去泡澡，只不过这个药方是养护皮肤、延缓衰老用的。在沙漠、甬道和古墓中呆那么久，唐天赐等人还可以忍受，像子书明月这样皮肤柔嫩的女子，早已脱了好几层皮了，她实在太需要泡一次药澡了。所以得知林泷玥的做法之后，她内心对她还是十分感激的。 泡完了澡，唐天赐只觉得神清气爽，无比舒畅，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看见林泷玥正坐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便来了兴趣，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唐天赐并不精通围棋，但还是可以看出黑子和白子是两种不同风格的走法。黑子凶狠嗜杀，白子灵巧精妙，表面上看黑子活棋多，地盘大，似乎占了上风，但偏偏每一个关键点都被白子截断，所以不到最后一步，无法判断出究竟哪一方会取得胜利。 第一百十三章 唐家长女（上） 林泷玥见唐天赐过来了，便停了手，唐天赐问：“怎么不继续往下走。” 一听唐天赐的话，林泷玥就知道他棋艺并不精湛，答道：“现在是平局，再往下走也是平局，既然知道结局，走不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唐天赐道：“管他是什么结局，过程开心就好。” 林泷玥笑道：“你寻找始皇秘藏，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当然不是，对于始皇秘藏，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想要一个结果。” 林泷玥微微一怔，又道：“从遇到你们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不简单，想不到竟然是一群亡命之徒。” 唐天赐抓起几颗棋子把玩起来：“你也不简单，我们搞不定焦喜，你却轻轻松松搞定了。” “焦喜不过是一个顽劣的孩子，把他当孩子一样哄一哄，吓一吓，他也就安分了。但真正的敌人，可不会像他这么好对付。” “嗯，我们原以为到了临州城就安全了，谁知道临州城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我们打得过死人，斗得过怪物，最后却被活人算计了，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很可笑。” “你还在生那位冷长官的气？” 唐天赐把棋子丢回棋罐里，一提到冷亦鸣就来气：“你可千万别叫他长官，他就是个混蛋。唐天赐自认看人挺准的，我一直觉得冷亦鸣是一个正人君子，也真心把他当成朋友，谁知道他会为了那个焦大帅背叛我们。更可恶的是，他明知道小月喜欢他，信任他，却偏偏要伤她的心，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打？” 林泷玥奇道：“原来小月喜欢的是冷亦鸣，我还以为她喜欢的是你。” 唐天赐愣了愣，说道：“她是有点喜欢我，但她更喜欢冷亦鸣。你看，这枚戒指叫挽心扣，本来小月是想把挽心扣送给冷亦鸣的，被我抢过来了。” 林泷玥哑然失笑：“你抢过来的？你这人真有意思。” “幸好我抢过来了，要不然小月会更难过吧。” 林泷玥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说到冷亦鸣，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好对付。若他真要夺少帅之位，焦喜不是他的对手。若他真要抓我们，焦喜也保不住我们。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破译盒子上的古文字，去寻找下一件重器。离开禁军的势力范围之后，我们便可以找机会逃走。” 唐天赐没想到林泷玥把人看得那么透彻，把事情想得那么深远。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女孩子独自闯荡江湖，如果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唐天赐道：“你说得很对，若留在临州城，我们还得想办法对付禁军势力。不过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抱歉，当初是我们硬把你拉来临州城的，连累你被困在这里，之后恐怕还得和我们一起逃命。” 林泷玥勾了下嘴角，说道：“我本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唐天赐怔住了，忽然觉得林泷玥并不想表面看上去那么洒脱，在她的内心里，也许藏着很深很伤的秘密，才会选择以流浪的方式度过余生吧。 子书明月泡了一个多时辰的澡，泡到皮肤都发皱了，才恋恋不舍地出来。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唐天赐和林泷玥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和谐。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外人，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很是般配，自己这会儿过去打招呼，就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会破坏气氛。 看到林泷玥和唐天赐能那么开心地聊到一起，子书明月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点可笑。她一直对林泷玥有敌意，可是林泷玥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反而帮了他们很多忙，她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子书明月想了想，觉得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便一个人回了房间。 唐天赐没有注意到有人经过，又道：“对了，你能不能尝试说服焦喜，别把我们关在这里，或者能让我们出去一会儿也是好的。” “为什么？” “我想去找一个人帮忙，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一定能找到，所以我想在城里留一些记号，让她来找我。” “我可以试试，不过焦喜现在很恨你们，所以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他。” “他就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而已，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干嘛那么恨我们？” 林泷玥叹道：“都怪那些庸医太无能，开了手背抓不住蠕虫，让蠕虫跑到焦喜背上去了。后来开了后背还是没抓住，蠕虫又跑到焦喜腿上去了。最后在小腿上开了一道八寸长的口子，才把蠕虫抓出来。焦喜开一次刀开了三个地方，你说他恨不恨你们？” 唐天赐有点无语，心想焦喜也太惨了，莫名其妙被那么厉害的虫子咬了一口，搞得现在半身不遂了。不知道那只虫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是他们从古墓里带出来的吗？ 一行人折腾了一整天，都早早地睡下了，而临州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临州城西一座古朴的府邸里，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神秘人翻墙而入，避开众多的卫戍，来到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锦衣男子，似乎正在等他。 神秘人在他身后单膝跪下，说道：“王爷，想不到你会亲自来临州。”开口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被称作王爷的男子道：“如今各方势力都已经聚集到临州城，我不亲自来一趟，显得不够诚意啊。” 黑衣女子道：“现在连日本人也来了，王爷要当心自身的安全。” “你放心，我不过是一个取道临州的商人，过两天就会离开了。其实我今天召你过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黑衣女子对此已有心理准备：“请王爷吩咐。” 锦衣男子递给女子一张字条，女子接过来看了看，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然后将字条在手里一揉，字条顷刻间化成了一堆粉末，飘散在风中。 锦衣男子道：“我知道这两个人很棘手，所以才需要你亲自动手，不可有任何闪失。” “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黑衣女子离开了府邸，等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文弱少年。少年在街上闲逛，最后逛到了临州城最热闹的花街柳巷——紫荆街。 紫荆街上开着许多酒楼会所，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在街上拉客，整条街道都飘着一股脂粉香味。少年在街道中段一家叫“夜来香”的酒楼前面停下脚步，夜来香门口也有小姐拉客迎宾，但是没有人来拉他，因为他的打扮生，只是进来讨杯酒喝，凑凑热闹而已。 少年对此不以为意，也并不怕生，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第一百十四章 唐家长女（下） 夜来香的老板娘姓白，是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女子。在临州城的高档酒楼里，夜来香可以排进前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能经营起这样一家颇负盛名的酒楼，想必背后一定有军阀高官撑腰，因此一般的客人，也不敢在这里闹事。 不过，白老板为人十分大气，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可以免费讨一杯酒喝，欣赏一会儿艺人们唱的小曲儿。但不可过度喧哗，以免吵到二楼包厢里的贵宾。 少年进了酒楼之后，并没有在一楼寻个位置坐下，而是躲在人流之中，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闪入东南角的暗门，径直上了三楼。三楼只有六间豪华的房间，最里头的就是白老板的房间。 少年来到白老板房间门口，隔着门朝里望了一眼，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叫了一声：“羽瑶。” 夜来香的老板娘本名白羽瑶，艺名白玫瑰，如今她的艺名如雷贯耳，本名反倒没人记得。 白羽瑶正在梳妆打扮，听见少年的声音，头也不回道：“哟，你如今都敢从正门进来了？” 少年在白羽瑶的房间里卸下伪装，又变回了女子模样，只是不再用黑纱遮面。女子名叫唐凤仪，是白羽瑶的发小姐妹。唐凤仪未施脂粉，不及此刻的白羽瑶明媚动人，但举手投足之前却自有一种威仪，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白羽瑶道：“今天临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少帅和前任少帅在城门口动起手来了。” 唐凤仪笑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却没能瞧见，真是可惜。” 白羽瑶道：“我也没能瞧见，手下人看了半天热闹，才想起回来叫我。我赶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散了。听说是为了女人和一个东西，但谁也没有看见他们说的东西是什么。” 唐凤仪想了想，只慢悠悠地吐出了四个字：“红颜祸水。” 白羽瑶不以为然：“男人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怎么能怪到女人头上？你跟你那帮臭男人手下呆得久了，连想法都被他们影响了，还是快点回我这温柔乡，我给你端正一下思想。” 唐凤仪淡淡一笑，又问：“最后谁赢了呢？” “焦少帅把守军都调回来了，冷少帅只有治安队，你说呢？据说，焦少帅当众羞辱了冷少帅，两人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以后这临州城有好戏看了。” “我这几年在临州呆的时间不多，都快忘记临州有些什么人物了。不过，冷少帅我还是记得的，以他的能力，治安官也只是一次历练吧，用不了多久，焦大帅就会提拔他的。真要斗起来，焦少帅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焦少帅毕竟是大帅的亲生儿子，没有哪个父亲，会真的不顾亲子，偏爱养子的。不过话说回来，冷少帅当了治安官之后，临州的治安的确好了很多，不像焦少帅当治安官的时候那么混乱了，这是临州百姓的福气。” 唐凤仪秀眉微皱：“却不是你我的福气，一个有能力的治安官，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白羽瑶倒不怎么担心：“冷少帅也不是没有弱点，冷少帅的弱点就是太正直，一根筋到底，不懂得迂回。像他这样的人，也就在临州能当个少帅。换作北平那种复杂的地方，早就被人给整死了，我连巴结都不必巴结他。” 唐凤仪调侃道：“白老板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不去从政可惜了。” 白羽瑶抓起一只绒球朝她丢去：“也就你敢笑话我。不过，那个焦少帅倒是个麻烦，好几次到我这里来闹过事了，你帮我教训教训他吧。” “我帮不了你，你去找冷少帅吧。” “喂，我难得求你一次。” 唐凤仪忽然收起了慵懒调笑的神态，认真道：“我让你找冷少帅，自然是有原因的。” 白羽瑶心头一紧：“你不会是想……你又不差钱，别什么活儿都揽啊。” “干完这一票就收手了，以后再要杀人，也只帮你杀，赚你的钱。” “我倒希望你现在就来赚我的钱。不过，焦喜这几天没有上门闹事，现在找到新女人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到我这里来。看来，我还得去枪口上撞一撞，弄点事情出来，才能名正言顺地去找冷少帅。” 第二天，一大早林泷玥就把焦喜弄醒，告诉他得了蠕虫病不能窝在房间里，要出去走动走动，多晒晒太阳，才能把蠕虫留在他体内的病菌杀死。 林泷玥知道，今天他们要找古文字学家破译紫金宝盒上的文字，建议焦喜和唐天赐等人一起去拜访城里几个权威的古文字学家。这样一来，他不但可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也可以带她和子书明月逛逛临州城。焦喜觉得可行，便欣然答应了。 临州城的古文字学家有七八个，但权威的只有三个，分别叫郭甫公、闫守仁和陆君玉。一行人先去城东拜访了郭甫公，又去城中拜访了闫守仁，但这两人都表示从未见过紫金宝盒上的古文字，没法破译。 走出闫守仁的宅邸之后，焦喜气得破口大骂：“一帮废物，什么狗屁专家，都是江湖骗子。” 随行的朱雀护卫道：“少帅，还有一位陆先生，年纪不到三十岁，住在城南。” 焦喜道：“不必去找了，八成是一个小骗子。” 唐天赐道：“那可不一定，你看林医生年纪也不大，不是比那些老医生还要厉害，说不定这个陆君玉是一个古文字学方面的奇才呢？” 一路上，林泷玥负责分散焦喜和护卫们的注意力，而唐天赐等人就偷偷地在街上做一些记号，走的地方越多，他们便能做更多的记号。记号就是破军刀上那个异兽的图案，子书明月原本以为那是一头猪，现在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只龟类异兽，那个滚圆肥胖的身子根本不是身子，而是异兽的背甲。 焦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也答应了，反正就当是带着两位美人儿逛逛街，领略一下临州城的繁华大气。若她们能喜欢上临州城，说不定也就愿意嫁给他了。 正当他们要离开闫守仁的宅邸，前往城南拜访陆君玉的时候，焦喜忽然看见了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声打招呼道：“白老板，在这儿都能碰上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呐！” 白羽瑶正和丫头在小摊上挑珠花，回头一看，竟然是瘟神焦喜，便立刻放下珠花，带着丫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白老板，我跟你说话呢！”焦喜没想到白羽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让他在两位美人儿面前丢了人，气道，“给我把她抓回来，几天不问候她，脾气见长了是吧？” 第一百十五章 钥匙之谜（上） 随着焦喜一声令下，几个禁军士兵就将白羽瑶和丫头团团围住。白羽瑶受到了惊吓，想要逃跑，焦喜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把她拿下。我管她背后有谁，临州城是我的地盘儿，就算天王老子进来也得敬我三分。” 唐天赐知道冷亦鸣如今是临州治安官，焦喜在他的辖区肆意抓人，恐怕会把他引来，便道：“少帅，这位小姐也没有做错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抓一个女人，影响不太好吧？” 焦喜理所当然道：“她对本少帅大不敬，光这条罪名，就足够治她死罪了。” 白羽瑶惊得花容失色，却仍不向焦喜低头，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大声质问道：“焦喜，你身为禁军副都统，曾经的临州治安官，却知法犯法，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将焦大帅的脸面置于何地，你将禁军的威信置于何地？” 这时，在旁边的店铺里挑珠宝首饰的丫头名伶，看见自己的老板娘被抓了，也开始跟着起哄，将附近的街坊路人都给吸引过来了，登时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焦喜没想到白羽瑶这次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身边还带着这么一帮能起哄的女人，也有点犯怵，赶紧道：“你们快把那些女人的嘴堵上，让她们别喊了。” 焦喜抓白羽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冷亦鸣的耳朵里，秦绾绾正在向冷亦鸣汇报这一路走来的离奇见闻，听见这个消息，忍不住道：“少帅，焦喜明知你是治安官，还三番五次闹事，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冷亦鸣道：“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倒是其次。但他这样闹下去，早晚会出事。” 冷亦鸣和秦绾绾很快就赶到了现场，看见唐天赐等人也在场，双方都有点尴尬。唐天赐心里很想揍冷亦鸣，但是时机不对，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破解紫金宝盒上的古文字，而不是莫名其地和一群交际花在这里纠缠，浪费时间。 冷亦鸣没想到过了一天，焦喜忽然就半身不遂了，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他爱惹事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白羽瑶看见冷亦鸣终于出现了，立刻哭得梨花带雨：“少帅，少帅你要替我做主啊。” 焦喜一听，登时火了：“你叫谁少帅？我焦喜才是禁军唯一的少帅。” 冷亦鸣看了白羽瑶两眼，心里已然明白，这件事或许不是焦喜一个人错。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担任禁军副都统这件事，全临州百姓都知道，她还是当着焦喜的面称呼自己少帅，摆明了是故意挑起他们的矛盾。 冷亦鸣道：“把他们两个给我带走，其他人都放了。” 焦喜惊道：“冷亦鸣，你敢抓我，你敢以下犯上，我要去父帅面前告你。” 冷亦鸣也不作辩解，只道：“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抓人，有违军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白羽瑶没料到会把自己搭进来，心下也有点着急：“少帅，我没有犯法，为什么也要抓我？” 冷亦鸣看着白羽瑶，一字一句道：“你乱扣官职，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 白羽瑶一时语噎，心想这个冷亦鸣智商虽高，情商却低得要死，他既然已经决定逮捕焦喜，何必还要把她搭进去，放着人情债不赚，非要把双方都得罪了。 秦绾绾知道白羽瑶是夜来香的老板娘，背后有人撑腰，不好闹得太僵，便让禁军士兵放开她，说道：“白老板，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等事情查清楚了，我会亲自送你回去。” 等秦绾绾把两人带走之后，冷亦鸣走到子书明月面前，问道：“你们找到打开盒子的方法了吗？” 唐天赐没想到冷亦鸣脸皮如此之厚，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子书明月搭话，便插嘴道：“没有。” 冷亦鸣想起了焦大帅的命令，焦大帅知道天枢重器落在焦喜手里之后，并没有马上命人把天枢重器拿回来，而是给他三天的时间，看看他能查出什么线索。冷亦鸣说道：“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要么东西留下，人离开；要么带上东西，跟我去见父帅。只是，你们一旦见到父帅之后，父帅若要对你们不利，我也保不住你们。” 唐天赐一听，冷亦鸣这是在威胁他们，便打定主意就算在三天之内能找到线索，也不会告诉冷亦鸣和那个焦大帅，否则他们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冷都统，不，冷长官，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和你那个焦大帅的工具。如果你想要和我们好好合作，就拿点诚意出来，别天天靠武力威胁。” 冷亦鸣道：“唐天赐，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如今山本龙夫也来了临州，从你们离开风口镇的时候，日本人就已经盯上你们，只是暂时还没动手罢了。一旦他们要对你们不利，光凭你们几个人，是不可能护住重器的。” 子书明月惊讶道：“我还以为山本龙夫已经死在沙漠里了，他一个人是怎么从沙国逃出来的？” “这就要问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日本忍者了，这次来中国的日本忍者，恐怕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得多。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们，但是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既然冷亦鸣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子书明月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唐天赐却觉得冷亦鸣派人保护他们，根本就是变相囚禁，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日本人那么早就盯上他们了？唐天赐这么一想，就问了出来。 冷亦鸣道：“日本人在我们的人里安插了眼线，我自然也可以在他们的人里安插眼线。只是日本人警觉性太高，我的那个线人一直没有机会传回消息，直到昨天才和我联系上。据他回报，日本人先是盯上了前去接应你们的那支禁军轻骑，然后间接找到了你们，但不知为何，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动手。” 唐天赐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们迟迟不动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们来不及调动人手，自认为没有把握抢下天枢重器。第二是他们还想利用我们查出天枢重器更多的线索，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对，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你们现在都很危险。所以我希望三天过后，你们就把天枢重器交给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唐天赐本来想说：“我觉得你比日本人更危险。”但冷亦鸣显然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看成了正义的一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冷亦鸣看见他们是在闫守仁的府邸外面，猜到他们可能是来找闫守仁的。闫守仁是临州博古通今的大学问家，当初拿到通天客栈的人皮地图的时候，他也来找过闫守仁，但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闫守仁的能力让他有些失望。 冷亦鸣又道：“城南有一位叫陆君玉的古文字学家，年纪虽轻，但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你们可以去拜访他。” 唐天赐郁闷道：“要不是你拦在这里，我们早就找到陆先生了。” 第一百十六章 钥匙之谜（下） 不过，唐天赐等人并没有见到陆君玉，焦喜担心他们半路逃走，命令朱雀和玄武将他们带回了香檀公馆，严加看管。 冷亦鸣拘留了焦喜和白羽瑶三个时辰，才把他们放回去。白羽瑶回到夜来香酒楼的时候，唐凤仪已经在房间里等她了。 唐凤仪看她一脸郁闷，笑道：“我还以为白老板能轻松搞定这件事情，想不到会把自己弄进监狱。” 白羽瑶把外衣脱下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治安局那个臭烘烘的地方，她再也不想进去第二次。“那个冷亦鸣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下次再让我遇到他，我肯定要他好看。” 白羽瑶丢给唐凤仪一张卷起的字条：“好在东西拿到手了，要不然真是白白遭了这趟罪。” 唐凤仪把字条打开看完，然后把字条揉成团化成了粉末。 白羽瑶已经换了身衣服，说道：“对了凤仪，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除了名字上的那两个人之外，唐凤仪现在对谁都不敢兴趣，漫不经心道：“谁啊？” 白羽瑶嫣然一笑道：“我看到你弟弟天赐了。” 唐凤仪明显一怔：“我弟弟？他不是在轻州吗，怎么会跑到临州来？” “我不会看错的，除非世界上有一个人和你弟弟长得一模一样。” 唐凤仪知道白羽瑶看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即便她只见过唐天赐一面，也能把他的容貌清楚地记在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白羽瑶继续道：“你弟弟好像和冷少帅有过节，他身边有两个挺漂亮的女子，据我手下的姐妹说，正是那两个女子引得冷少帅和焦少帅大打出手。”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也被美色所迷，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那也说不定，毕竟你弟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这个姐姐常年在外头闯荡，也不管管他。万一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小心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唐凤仪陷入了沉默，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她从五岁时起就被爹爹送到了轻州白家，没能好好照顾两个弟弟。家中发生变故之后，管家唐焯庭带着二弟唐天赐逃了出来，小弟却和爹娘一起葬身火海。 幸存的唐焯庭带着唐天赐来轻州找她，但那个时候中原地区战火四起，白家因为得罪了军阀高官，被抄家流放。她也跟着白家人离开了轻州，辗转到了临州。后来，由于生活所迫，她不得不加入了一个组织，走上了杀手的道路。而白羽瑶经营这家夜来香酒楼，也是为了方便搜集情报，提供掩护而已。 三年前，在执行一次任务的过程中，她才和唐天赐偶然相认。当然，对她来说是偶然，对唐天赐来说却是必然。因为她以为两个弟弟都已经死在那次变故中了，而唐天赐却认为姐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唐凤仪叹了口气，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被焦少帅的护卫带回香檀公馆了，现在焦少帅应该也已经回去了，所以你可别这个时候跑过去找他。” 唐凤仪点点头：“香檀公馆是焦少帅的地盘，他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我去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焦喜的确已经回到香檀公馆了，他一回到公馆，就开始命令朱雀玄武调集兵力，准备把冷亦鸣的治安局给端了。林泷玥赶紧安抚焦喜先冷静下来，因为他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焦喜怒道：“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现在除了冷亦鸣的死讯之外，其他的都不是好消息。” 唐天赐道：“白天冷亦鸣说了，焦大帅已经知道天枢重器在你手里，但是三天之后才会把天枢重器拿走，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焦喜想了想，摇摇头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焦大帅希望你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表现一下，找出打开紫金宝盒的方法，这样一来，你就能立大功了，你的少帅之位就坐得更稳了。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焦喜一听，两只眼睛都开始发亮，但亮光很快又暗了下去：“但是，我们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如果三天之后找不到打开紫金宝盒的方法，父帅岂不是会对我很失望？” 唐天赐把紫金宝盒拿了出来，说道：“如果减去今天，我们已经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所以我们一分钟也不能浪费。本来我们想把陆君玉先生请到府上来的，朱雀护卫去城南找他的时候，得知他出城去收购一批龙骨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但我们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们还得找一找别的古文字学家。” 焦喜道：“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嗯。除了这些古文字的信息之外，盒子上最大的信息便是这个钥匙孔了。根据钥匙孔的形状来看，我们要找的天匙是一把米字形的钥匙。” 子书明月把脖子上的钥匙摘了下来，说道：“这把钥匙是哥哥留给我的，我本来以为可以打开天枢重器，看到钥匙孔的形状之后就知道不是。所以这把钥匙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焦喜看到那钥匙的形状，觉得有点眼熟，拿过来仔细瞧了瞧：“咦，这种钥匙好像是临州旧城区民宅的钥匙。” 众人听罢，都微微一愣，然后像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焦喜，希望他能说出更多的信息。 焦喜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点骄傲起来，用一种名侦探的口吻说道：“你们看，钥匙柄上有三个圆孔，临州旧城区民宅的钥匙都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上面都有这样的三个小孔。所以我认为，你哥哥可能在临州呆过一段时间，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旧城区的某一间屋子。” 唐天赐忍不住一拍焦喜道：“少帅，我就知道你聪明绝顶，智慧过人，幸亏我们选择跟你合作，要是和冷亦鸣合作，还不得去喝西北风。” 焦喜得意道：“那是当然，你算是跟对人了，冷亦鸣也就说得好听，结果折损了那么多人马，还不是连屁都没有找回来一个。” 子书明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能不能确定是哪一间屋子的钥匙呢？” 焦喜抓抓脑袋道：“这个恐怕不行吧，旧城区都已经荒废好久了。” 子书明月失望道：“难道要一间一间去试？旧城区有多少户人家？” 焦喜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有上千户人家吧，除了十几户人家不愿意搬迁之外，其他的民宅都已经空置了。” 子书明月心想，如果哥哥想要秘密地研究始皇秘藏的话，废弃的旧城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便道：“那好吧，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就一间一间去试吧。” 第一百十七章 旧城疑云（上） 子书明月原本想晚上就去旧城区寻找，焦喜解释道：“旧城区之所以会荒废，是因为在战火中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许多建筑都坍塌了，还有一些死人骸骨没有清理完，被埋在废墟底下。所以到了晚上，旧城区就会变成一座鬼城，五百米开外就能听见凄厉的鬼哭狼嚎，还是白天去比较好。” 唐天赐知道闹鬼这种事情多半是以讹传讹，否则那十几户钉子户怎么可能在那里生存下来。而且，有了北斗玄墓里的离奇经历之后，唐天赐已经对死人之类的东西产生免疫力了，即便旧城区真的有鬼，他也能抓几只出来看看他们究竟长什么模样。 唐天赐现在担心的那些埋伏在暗处的日本人，他们一直不动手，或许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所以不管怎样，晚上是不宜去寻找屋子的。 唐天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子书明月仔细一想也有道理，是自己太心急了。于是，大家决定第二天天一亮，再出发去旧城区找那间屋子。 第二天，焦喜让三宝留在香檀公馆，自己带着唐天赐四人去旧城区，颇有把三宝当成人质的意味。唐天赐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他们这次并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便安抚三宝好好在香檀公馆呆着。 大家到了旧城区之后，发现旧城区的荒废程度比他们想象中还厉害。因为有不少屋子已经坍塌了，所以他们实际要找的只有几百户。大家决定从东边的屋子开始找起，有一些锁一看就不是的，便也不用尝试。所以，他们预计在天黑之前就能试完所有的屋子，如果中途就能找到那间屋子就更好了。 后来，大家发现有一些屋子虽然坍塌了，但还是能够住人。虽然子书骄阳不太可能选择这些屋子居住，但为了保险起见，詹姆斯和唐天赐还是决定进到这些屋子去搜查一下。于是，队伍分成了两拨人，子书明月等人试钥匙，唐天赐等人搜查屋子，两拨人不敢分得太开，彼此只相隔几十米远。 日近正午的时候，子书明月已经试了一半以上的屋子，越往后面，她心里的不安之感越强烈，生怕焦喜的判断有错误，这把钥匙根本不是旧城区民宅的钥匙。 试完五分之四的屋子之后，子书明月已经感到有些绝望了。这时，她来到一间门上贴着红纸的屋子前面，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红纸已经完全褪色，严重破碎，只剩下一小半还黏在屋子上。门窗都紧闭着，窗户上虽然也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似乎比其他屋子要少一些。 子书明月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把钥匙插了进去，轻轻一转。忽然，她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手里的钥匙竟然将锁打开了。 焦喜和林泷玥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看见锁竟然开了，都微微一愣。 子书明月惊喜道：“就是这间屋子，去把天赐他们叫过来吧，我们进去看看。” 子书明月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低头一看，发现地里面竟然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子书明月吓得直往后退，想甩开那只手。不料，那只手抓得很紧，她重心没稳住，一下子往后跌去，把那只手从地里拉了出来。 焦喜本想着能立功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陡然见到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瞪大了眼睛，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直到子书明月跌到了他怀里，才想到要喊人。 这时，朱雀玄武等护卫已经反应过来，挥刀要去砍断那只枯手。枯手仿佛长了眼睛，在刀即将砍到自己的时候，松开了子书明月，缩回了地里。禁军护卫们把焦喜等人围住，生怕这里真的有孤魂野鬼，想来谋害焦喜。 焦喜颤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手？” 子书明月道：“你没看错，是有一只手，难道这里的死人也尸变了？应该不会啊，这里虽然已经荒废了，但还是有阳光照射，天赐说邪物都是怕阳光的。” 焦喜道：“难道这里真的有鬼？那、那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唐天赐等人听到这边有动静，也赶了过来，子书明月和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唐天赐道：“这里离活人居住的地方那么近，鬼怪是不可能生出来的。” 子书明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说道：“钥匙把门打开了，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哥哥不会……还在里面吧。” 唐天赐知道子书明月在想什么，她是担心哥哥已经死在屋子里了，并且和彭祖一样变成了怪物，便道：“你别担心，我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唐天赐拔出破军刀，用力推了一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抖落了一片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走进屋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显然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屋子里面的空间不大，既是卧室，又是书房。床枕桌椅都摆放得很整齐，上面积了一层灰尘，但是相比他们之前搜索的那些屋子，这里的灰尘要薄得多。 唐天赐心想，子书骄阳之所以会留下这把钥匙，可能是藏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让子书明月前来寻找。于是，他把屋子里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打开来看了一遍，除了一些已经腐烂的纸笔和衣物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屋子的后面还有一扇门，通往厨房，里面同样没什么东西。厨房后面是茅厕，子书骄阳总不可能把东西藏在茅厕里吧。唐天赐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捏着鼻子进去看了一圈，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唐天赐从屋子里出来，叹了口气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子书明月道：“不可能的，哥哥不会无缘无故留一把钥匙给我，这里面一定藏有玄机。” 子书明月回想了一下哥哥的习惯，如果是很贵重的东西，他不会选择锁在抽屉或者柜子里面，而是放在身边，或者藏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子书明月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张床有点古怪，床和地面之间用黏土黏在了一起。她走到床边，把床单和草席掀了起来，等灰尘散去之后，又在床板上敲了敲，敲到靠墙的地方时，声音果然发生了变化，下面似乎是空的。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在床板上寻找可以打开的地方。忽然，唐天赐发现床板上有一块木板是可以移动的，他把木板移开来一看，只见整张床是土质的实心床，靠墙的地方被挖空了一块，里面放着一个古朴的小匣子。 第一百十八章 旧城疑云（下） 唐天赐把小匣子拿出来递给子书明月，子书明月打开一看，里面是半本笔记本和一些字条。她看到那半本笔记本，激动地连双手都开始发抖了，寻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哥哥亲自留下的东西。加上之前拿到的那半本笔记本，就是一本完整的笔记本，哥哥对于始皇秘藏的研究，应该就集中在了这本笔记本上。 子书明月把小匣子抱在怀里，说道：“这就是哥哥要交给我的东西，我们快点回去吧，这个地方总让我觉得阴森森的。” 正当两人要离开的时候，屋顶上忽然落下来一个黑衣人，一手挥刀朝子书明月砍去，一手要去抢她手里的匣子。子书明月心里一惊，只是她双手抱着匣子，腾不出手来挡刀。 唐天赐一路上一直担心有人会对他们动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唐天赐忙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狠狠一推，将他推出了门外。 门外的禁军士兵见到黑衣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掏出枪对准他。但还未等禁军扣动扳机，从四周的屋子里面，又跳出了无数的黑衣人，从后面将几个来不及反应的禁军抹了脖子。 唐天赐看到这情形，意识到这些人是一路跟踪他们过来的，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可见这群人的跟踪术极其高明。唐天赐愣神的片刻，又有几个黑衣人要来抢子书明月的匣子，子书明月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退回到屋子里，抄起一根板凳，朝黑衣人的脑袋上砸去。 由于焦喜这次出行不想惊动其他势力，所以带的人都是一等高手，但人数并不多。他认为旧城区毕竟还是禁军的地盘，没有人敢在禁军的地盘上明目张胆地跟他为敌，不过，这些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数量比他们想象得还多，似乎一点都不忌惮焦喜的身份。 子书明月看见黑衣人双手握刀的姿势，说道：“这些人可能是东洋武士，来抢天枢重器。” 唐天赐道：“他们没有抢天枢重器，只是在抢你的匣子，不如干脆让他们把匣子抢走吧。”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的眼色，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几个黑衣人打出去后，把门一关，闪入厨房里，然后迅速取出笔记本和字条交给唐天赐，自己拿着空匣子吸引黑衣人的注意力。 黑衣人果然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抢子书明月的匣子，子书明月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两个黑衣人用刀逼入绝境之后，想把匣子抛给唐天赐。可惜，半路上一个黑衣人凌空扑过来，把匣子给截住了。黑衣人如愿以偿地得到匣子之后，便几个起落，飞快地消失在了远方。但其他黑衣人仍在和禁军交手，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 焦喜的腿脚还没痊愈，只能坐在轮椅上，惊恐地看着双方打成一片。林泷玥守在焦喜身边，并没有参与到斗争中去。 这时，焦喜身侧的地里，忽然冒出来两个土包，两个黑衣人从土包里钻出来，一人抓住焦喜的一条腿，把他从轮椅上拉了下来，直接拉进地里。 焦喜被吓得不轻，一边挣扎，一边惊呼：“救命啊，朱雀玄武快来救我！” 朱雀和玄武虽是铁血十三卫中排行第三、第四的高手，但面对这么多武功诡异的日本人，也一时抽不开身去救焦喜。林泷玥想去拦住那两个黑衣人，却被黑衣人一掌打了出去，撞在一堵土墙上晕了过去。 唐天赐见有一个黑衣人朝林泷玥冲了过去，只好先去救她。唐天赐把破军刀掷了过去，将黑衣人扎了个透心凉。他跑过去把林泷玥扶起来，刚一回头，就看到焦喜被两个黑衣人硬生生拖进了地里。 很快，地上又凸起一个土包，飞快地往远处移动。唐天赐把林泷玥交给子书明月保护，自己和朱雀玄武去追土包，土包跑进一间屋子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 唐天赐意识到麻烦大了，焦喜被日本人抓走了，肯定会惹怒焦大帅。朱雀和玄武比他还着急，他们一直是焦喜的贴身护卫，对他们来说，弄丢了焦喜比弄丢天枢重器还可怕。 唐天赐回去和子书明月等人会合，分析了一下形势：“日本人的目的是匣子和少帅，但他们似乎不知道天枢重器在我手里，以为天枢重器在禁军手里，所以想以少帅作为人质，逼禁军交出天枢重器。” 子书明月道：“最后抓走少帅的那两个人应该是日本忍者，忍者和武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而且他们会使用土遁之术，这是只有忍者才会的一种功夫。” 听见两人这么一说，朱雀玄武便把他们看得更紧了，不敢再把这唯一的筹码弄丢。一行人先回到了香檀公馆，朱雀向焦大帅禀报了此事，果然引起了焦大帅的震怒。唐天赐等人屁股还没有坐热，就看到冷亦鸣带着治安队前来抓人了。 唐天赐生气道：“焦喜是被日本人抓走的，你不去抓日本人，抓我们干嘛？” 冷亦鸣也很生气，之前就提醒过他们小心日本人，谁知道行事还是这么鲁莽，中了日本人的圈套，甚至把焦喜给弄丢了。日本人本就目中无人，现在有了焦喜这个筹码，更要骑到焦大帅头上来了。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焦大帅的话，那便是焦喜这个独子了。 冷亦鸣道：“我早就说过，要当心日本人。现在焦喜被日本人抓走了，你们知道会给禁军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唐天赐觉得冷亦鸣有点强词夺理：“保护焦喜是你和禁军的职责，你们自己失职了，还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再说了，我们可是被焦喜绑到这里来的，哪有人质反过来保护绑匪的道理？” 冷亦鸣不想再跟唐天赐争论下去，论嘴上功夫他自认比不上唐天赐，但是此事已经引起了焦大帅的震怒，不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冷亦鸣又道：“朱雀玄武没能保护好焦喜，自然会受到重罚。你们作为此事的亲历者，父帅有一些话要问你们。等会儿见了父帅，你们一定要实话实说，别耍花样，否则连我也保不住你们。” 唐天赐等人被带到了帅府，焦大帅此刻已经重罚了随行的所有禁军士兵，但仍未消气。看见冷亦鸣把这群人带来了，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听鸣儿说你们很有本事，怎么连几个日本喽啰打不过？” 唐天赐看了冷亦鸣一眼，心想原来是你小子在背后把我们给捧杀了，焦大帅才会迁怒于我们。 唐天赐清了清嗓子道：“旧城区虽然已经荒废，但还是在禁军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们没想到日本人在禁军的地盘上，也敢这么胡作非为。更没想到，临州城内有一群这么危险的日本杀手，冷长官却毫无察觉。如果这群杀手今天不是对我们动手，而是直接对焦大帅动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第一百十九章 暗夜行刺（上） 焦大帅听罢，看了冷亦鸣一眼，冷亦鸣说道：“这一点的确是鸣儿失察，所以鸣儿愿意将功补过，把少帅找回来。” 焦大帅问：“你打算如何把喜儿找回来？”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答道：“鸣儿得知此事之后，立刻封锁了城门.而且据卫戍回报，此前并没有可疑人员出城。所以少帅应该还在临州城内，极有可能就在日本领事馆内，鸣儿愿意带兵前去搜查。” 焦大帅冷笑一声道：“日本领事馆，那是清政府和北洋政府的东西，这里是禁军的地盘，他们真以为我会忌惮领事馆三个字吗？” 这时，唐天赐小声道：“冷长官，朱雀玄武没告诉你那些日本杀手里面有忍者，会土遁之术吗？万一他们把少帅从地底下送走了，你封锁城门有什么用？” 焦大帅疑惑地看了唐天赐一眼，问道：“土遁之术是什么？” 唐天赐转而看向了子书明月，对她眨眨眼睛道：“我只知道中国五行遁术中的土遁之术，也许和忍者的武功不一样，这种外国的知识还是你来科普吧。” 子书明月明白了唐天赐的意思，只有让焦大帅意识到他们是有用的，才有可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便道：“两者很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中国土遁之术的精髓在于一个遁字，也就是利用土属性物质快速移动遁逃。而忍者的土遁之术，除了遁逃的作用之外，还能改变土属性物质的质量、密度、状态，向对手发起进攻。所以，忍者利用土遁之术把少帅带出城是很有可能的，而且禁军若不了解忍者的话，很容易造成伤亡。” 焦大帅听罢，陷入了沉默，他不是不知道忍者有多可怕，当初派秦绾绾和黑鹰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就遇到了忍者的埋伏，折损了很多精兵良将。 焦大帅道：“如果贸然行动的话，可能会激怒日本人，间接伤害到喜儿。不过，他们没有直接杀掉喜儿，而是把他绑走，一定是有所图谋的。所以，我们现在封锁城门，盯紧领事馆，其他什么都别做，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焦大帅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连自己唯一的儿子给人绑了，也没有自乱阵脚。 焦大帅走到两人面前，问道：“你就是唐天赐？” 唐天赐点点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人正是唐天赐。” “听鸣儿说，是你不愿意交出天枢重器对吗？” 唐天赐有一种掐死冷亦鸣的冲动，心想这个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告诉焦大帅，万一焦大帅一个不高兴，把天枢重器抢了，把自己剁了该怎么办？ 唐天赐仔细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不交出天枢重器是有原因的，现在能打开紫金宝盒的钥匙还没有找到，如果强行打开盒子的话，不但会触发自毁装置，毁掉天枢重器，还有可能造成人员伤亡。所以这就是个定时炸弹，我当然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况且我们已经和少帅约定好了，要一起破解天枢重器，找到始皇秘藏，将宝藏献给大帅，助大帅一统天下。” 听见唐天赐用如此谄媚的语气说话，冷亦鸣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焦大帅道：“当初，鸣儿带了最精良的武器和最英勇的将士前去寻找天枢重器，都没有找到，反倒被你们找到了，可见你们的确是有一些本事的。这样吧，以后你们就给本帅效力，喜儿答应给你们什么赏赐，本帅会双倍给予你们。” 这下不但是冷亦鸣愣住了，连唐天赐等人也愣住了，本以为这个焦大帅会很难缠，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但又因为太好说话了，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唐天赐虽然心存疑惑，但此刻他们的小命就捏在焦大帅手里，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既然焦大帅看得上我们，我们自当尽心竭力效忠大帅。” 焦大帅满意地点点头：“听朱雀说，你们今天去旧城区，是想寻找一样东西，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唐天赐歉意道：“找是找到了，那是一个小匣子，但后来也被日本人抢走了。” 焦大帅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却轻易地让日本人抢走了？” 唐天赐道：“当时的情况朱雀玄武也看到了，围攻我们的日本人那么多，我们能保住小命就已不易，实在抽不开身保护匣子。” 唐天赐一边解释，后面的人一边附和，将当时的情况描述得十分惨烈。焦大帅此前已经听朱雀玄武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只是他们两个人表达能力实在堪忧，把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讲述得平平无奇。不过，他们既是焦喜的贴身护卫，自当拼尽全力保护焦喜，日本人既然能从他们手上把焦喜抢走，想必当时情况的确已经无可挽回了。 焦大帅道：“这样吧，你们几位先在府上住下，随时待命。天枢重器还是由你保管，重器在人在，重器亡人亡。” 唐天赐忽然发现禁军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行事风格，好处自己占了，责任却让别人担着。虽说他会全力保护天枢重器，但天枢重器丢了，他还得搭上一条小命，实在有点冤枉。 唐天赐心里已经将禁军上上下下骂了个遍，但脸上还是挂着谄媚的笑容：“小人自当全力保护天枢重器，不会让大帅失望。” 唐天赐等人并没有等待太久，傍晚的时候，日本领事馆便派人送来信函，告诉焦大帅焦喜已经是山本龙夫大佐的座上宾，此刻正在领事馆里欣赏歌舞表演，请焦大帅也过去一聚，商谈一下双方合作的事宜。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日本人的奸计，如果禁军的大帅少帅都落到了日本人手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焦大帅万不可赴约。一番商量之后，冷亦鸣决定代替焦大帅去日本领事馆走一趟，一来能为了稳住日本人，让他们明白焦喜对于禁军而言还是很重要的，以免他们以为焦喜没有用处，而将他杀害；二来可以试探一下日本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才能制定相应的对策。 焦大帅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派了铁血十三卫里的青龙白虎，陪同冷亦鸣前往日本领事馆。 入夜之后，夜来香酒楼里依旧歌舞升平，白羽瑶从外面回来，和几个熟客喝了几杯酒，便径自上了三楼。看见唐凤仪在屋子里，走过去坐在她对面道：“凤仪，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唐凤仪正在擦拭她的武器，那是一把通体修长纤细的利器，比匕首要长，比剑要细，前端非常尖利，后端的切面成十字形，一看就是能一招杀敌的利器。这柄利器名叫“七杀刺”，是唐家的传家之物，想不到继承“七杀刺”的唐凤仪，将来真的会走上杀手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章 暗夜行刺（下） 唐凤仪把武器放下，说道：“说好消息吧，坏消息如果对任务没有影响，可以不说。” 白羽瑶道：“焦少帅被日本人抓走了，现在人就在日本领事馆里，山本龙夫大佐已经给焦大帅发去信函，想请他到领事馆一聚。” 唐凤仪若有所思道：“这两个人竟然先斗上了，真有意思。但山本龙夫为什么要把焦大帅请到领事馆去，他想和焦大帅密谋什么事情吗？” “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是敌对的状态，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我们而言越有利。但是，我很担心焦大帅和山本龙夫会面之后，会达成某种合作，到时候我们要对付的，就不是两股分散的势力，而是一个联盟了。” 唐凤仪也不想事情往这样的方向发展，对于王爷而言，最糟的情况莫过于此。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大概已经等不到那个最佳时机了。当然，也许根本就没有最佳时机。唐凤仪叹了口气，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半晌之后，白羽瑶见唐凤仪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神情，知道她已经有了打算，才继续道：“至于坏消息……和你的任务无关，和你有关，你真的不要听吗？” 唐凤仪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似乎真的对这个坏消息不感兴趣。白羽瑶叹了口气道：“我要是不说，将来你知道了一定会怪我，所以就算你不感兴趣，我也得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你。你弟弟被焦大帅绑进了帅府，也卷入了这场斗争之中。” 唐凤仪明显一愣，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弟弟跟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卷入其中？” “据探子回报，禁军和日本人在寻找一样叫天枢重器的东西，日本人绑架了焦少帅，很有可能是为了天枢重器，而天枢重器偏偏在你弟弟的手上。” “天枢重器……”唐凤仪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目光一寒，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天枢重器……始皇秘藏……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由于领事馆不得带武器入内，冷亦鸣便在肩章勋章上做了点手脚。虽然大家商量的结果是，此行只是试探日本人的虚实，而不是和日本人动手。但他认为具体怎么做，还是得随机应变，毕竟焦喜在日本人手里，对于焦大帅和禁军而言，都是一个威胁。如果能把焦喜救回来，即便动用了武力，也比受制于人的好。 来到日本领事馆之后，卫戍们将冷亦鸣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武器，才放他进入。冷亦鸣被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围着，在一个和服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宴会厅，看见焦喜果然在里面，此外还有山本龙夫和几个日本军官。 焦喜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伎围着，身体僵硬，面露恐惧，面对艺伎递过来的酒也不敢喝。他虽然愚昧顽劣，也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处境，别看日本人现在对他客客气气的，一旦他们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毙了他。 山本龙夫见冷亦鸣来了，请他在自己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下。焦喜见来的人是冷亦鸣，不是焦大帅，一颗心凉了半截。冷亦鸣这家伙巴不得自己死在日本人手里，好把少帅的位置抢回去，也不知道父帅心里是怎么想的，随便派哪个人来，都比派冷亦鸣来靠谱。 山本龙夫笑道：“冷长官，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第一次是在通天客栈，第二次是在西域沙国，当时冷长官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冷亦鸣眉头微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记得这个山本龙夫大佐是不懂中文的，这才一个月不到，他怎么能把中文说得这么顺溜？ 冷亦鸣不动声色道：“山本大佐在沙国祭坛不畏生死，不向强权低头，也让冷某佩服。” 焦喜见他们两个完全没有理会自己，拼命地向冷亦鸣使眼色，让他赶紧把自己弄出去。冷亦鸣瞥见了焦喜的眼色，但依然没有提起焦喜：“山本大佐在信函中说到希望和禁军达成合作，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合作？” 山本龙夫道：“当初我们前往通天客栈，都是为了天枢重器。如今天枢重器为你们所得，但你们却未能找到打开盒子的方法。而且要找到最后的秘藏，需要集齐四件重器，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人多力量大，不如我们联手寻找重器，最后找到的秘藏各拿一半，怎么样？” 冷亦鸣心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焦喜救出去，合作的事情来日方长，便道：“山本大佐说的极是，四大重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而且最后的秘藏恐怕也不是禁军能独自吞下的。既然山本大佐有合作之意，我自会转告父帅。” 山本龙夫向冷亦鸣举起酒杯道：“那就有劳冷长官了。” 焦喜看了看山本龙夫，又看了看冷亦鸣，心想冷亦鸣果然是不想救自己，他只能自救，便道：“山本大佐，你的意思我会转告父帅，我会说服父帅和你合作，冷亦鸣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治安官，他哪有我有分量。你的酒我已经喝够了，不如你先让我回去吧，回去之后我马上就会把合作之事告诉父帅。” 山本龙夫笑道：“冷长官才刚坐下，表演才刚开始，焦少帅不必急着回去，还是再多喝几杯吧。合作的事情，只要两位愿意帮我说服焦大帅，我就放心了。”山本龙夫说着，又倒了一杯酒，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从今天起，大日本皇军和南方禁军就是盟友了，让我们为这次结盟干杯。” 正当众人要举杯庆祝的时候，一枚银针忽然从窗外飞射进来，扎穿了一名日本军官的喉咙。日本军官捂着喉咙，眼里露出了惊异之色，张大嘴哼哼了几声，就倒了下去。 山本龙夫没料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大声道：“来人呐，有刺客。” 山本龙夫话音未落，又有一枚银针飞射进来，将焦喜身侧的一名日本军官杀死。焦喜吓得抱住脑袋，想钻到桌子下面，无奈日式矮桌实在太矮，根本钻不进去。 冷亦鸣心里一惊，担心刺客会伤害焦喜，便飞身来到焦喜身边，把他揪了出来，闪到远离窗户的地方。 山本龙夫以为刺客是冷亦鸣带来的，怒道：“冷长官，我诚心要跟你合作，好酒好菜款待你，你却带刺客进来，杀害我两名得力干将，实在可恶。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冷亦鸣意识到，此刻他已经百口莫辩，若他和焦喜一起落到日本人手里，父帅和禁军将会受到更大的牵制。于是，冷亦鸣干脆将计就计，打算趁着混乱的形势把焦喜救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生玫瑰（上） 宴会厅外响起了打斗声，原来是守在外面的青龙和白虎看见情况不对，和赶来的日本兵打了起来。但是日本兵人多势众，即便青龙白虎全力阻拦，还是有一部分日本兵冲进了宴会厅。 冷亦鸣眼见门口已经被堵死，只能想办法从窗户逃出，便拎着焦喜往一扇窗户跑了过去。一个日本军官见他们要跑，立刻用一排子弹将他们挡了回来。这时，窗户外面又射进来一枚银针，射穿了这个日本军官的眉心，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其他日本军官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冷亦鸣知道青龙和白虎不会使用这种暗器，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帮自己。焦喜紧张地抓着冷亦鸣的手，生怕他会把自己丢在这里，恳求道：“冷亦鸣，只要你能把我救出去，少帅的位置我还给你，我再也不跟你抢了。” 山本龙夫的脸色变了，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鬼魅刺客，竟然能躲过众多守卫直达宴会厅。而且宴会厅外明明有武士层层守护，竟然没有一个人找到刺客的藏身之处。 山本龙夫打算先控制住冷亦鸣和焦喜，以免刺客趁乱将他们救走，便取出一根短哨吹响。很快，宴会厅四周的墙壁上同时开启许多小门，一群武士随着哨声涌了进来，举着长刀将冷亦鸣和焦喜团团围住。 焦喜吓得快要晕过去了，虽然冷亦鸣的武功不错，但是面对这么多高手，怎么看都没有胜算。焦喜拉拉冷亦鸣的衣袖，小声道：“要不然我们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冷亦鸣道：“门外的那个刺客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你认为投降以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好酒好菜地招待我们吗？” 焦喜又道：“可是他们人那么多，我们怎么打得过。” 冷亦鸣未作回答，取下了一枚胸章，一分为二，往两头一拉，中间竟然是一根锋利的钢丝。 山本龙夫冷哼一声道：“冷长官，你果然是有备而来的。都给我上，留一个活口就行！” 随着山本龙夫一声令下，几个武士便大叫着朝焦喜砍去。冷亦鸣将焦喜护在身后，将武士刀往外一拨，用钢丝缠住武士的手腕，用力一绞，把他整只手都绞了下来。冷亦鸣一脚踢向武士的胸口，被踢飞的武士将冲上来的几个人统统撞翻。 一个武士想从后面的偷袭焦喜，冷亦鸣揪住焦喜的衣领，把他拎到了前面。再矮身避过武士横劈过来的一刀，绕到武士身后，用钢丝绞断了他的脖子。 武士们见冷亦鸣的钢丝削铁如泥，但只能点杀，便打算用群攻的方式将他困死。可惜，武士们刚想围上来，窗外又射进来一把银针，将一圈武士射穿了喉咙。 这回连冷亦鸣都对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产生了恐惧之感，从一个方向射进来的暗器，却能杀死一圈人，这样的手法真是闻所未闻。莫非那个刺客使用了什么先进的武器？ 冷亦鸣没有时间细想，眼看进来的武士越来越多，他们的行动范围便越来越小，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困死。 焦喜坐在地上，已经吓得全身瘫软，抓着冷亦鸣的裤腿，颤声道：“我们还是投降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死了。” 冷亦鸣将宴会厅的环境扫视了一圈，宴会厅是典型的日式建筑，材料多为纸木，十分容易燃烧。冷亦鸣心中有了主意，忽然拎着焦喜跃到武士的身后，那里有一个烛台。他将上面的蜡烛朝四面八方的窗户踢去，蜡烛一下子将窗户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守在领事馆外的秦绾绾看见办公楼后面有火光出现，急道：“果然出事了，我们得进去救少帅。” 黑鹰拦住她道：“少帅没有发信号弹，说明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们再等等。一旦破了领事馆的规矩，可能会把两军的矛盾上升到两国的矛盾。” 秦绾绾心里着急，却也不想把矛盾扩大化，否则影响的不止是冷亦鸣和焦喜的生死，还有禁军的未来。 冷亦鸣将整个宴会厅点燃之后，又将一些蜡烛踢到了武士的身上，武士们登时乱作一团，惨叫连连。冷亦鸣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绞死了几个武士，杀出一个缺口，然后拎着焦喜破窗而出。在他跳出窗户的刹那，忽然瞥见山本龙夫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一掌将山本龙夫打进了火海。 冷亦鸣眉头一皱，这个刺客显然是冲着山本龙夫来的，而且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分明是想把杀害山本龙夫的罪名嫁祸到禁军头上。但此刻他没有时间深究，只得带着焦喜先行逃命。 冷亦鸣带着瘫软的焦喜从办公楼边上的小径穿过，身后枪声大作，武士们举着长刀追了上来。冷亦鸣随手拎起拦路的日本兵当挡箭牌，但身上还是中了几枪。 领事馆外的秦绾绾和黑鹰听到枪声之后，就决定冲入领事馆，先将两位少帅救下再说。这时，秦绾绾忽然看到冷亦鸣从办公楼边上的小径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焦喜，他们身后则有一群武士和士兵在追赶，急忙下令道：“开枪，掩护少帅！” 几个武士眼看就要砍到冷亦鸣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弹雨将他们打成了筛子。禁军已经破了领事馆的规矩动了手，日本人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冷亦鸣得以突破重围。 冷亦鸣把焦喜交给秦绾绾和黑鹰，说了一句：“先把焦喜带回去。”自己却翻身上了围墙，观察宴会厅的情况。不一会儿，他果然看见了一道黑影从火海中跃了出来，翻墙离去。他立刻追了上去，想查清楚刺客的真实身份。 以冷亦鸣对临州城的熟悉程度，要追踪一个人并不难。但这个刺客显然也对临州城十分熟悉，专挑偏僻的、复杂的街巷逃跑，想借此甩掉冷亦鸣。追逐了许久之后，冷亦鸣渐渐发现，刺客虽然在街巷里兜着圈子，但还是在慢慢地往城中的繁华地带靠拢。 于是，冷亦鸣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刺客以为已经把他甩掉。刺客果然上了当，开始加快速度往城中赶去，最后闪进了紫荆街道，没入人群里消失不见。 看着刺客逃跑的方向，冷亦鸣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之前就得到过一些零碎的情报，紫荆街道上的那家夜来香酒楼和黑道势力有染，但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不好进去搜查。前些天和夜来香的白老板接触之后，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很不简单，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今天的这个刺客，会不会和夜来香有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生玫瑰（下） 冷亦鸣这么一想，便悄悄来到了夜来香酒楼的楼顶，看见有几片屋瓦上似乎有浅浅的踩踏的痕迹。他顺着痕迹慢慢找过去，但痕迹在屋瓦中间忽然消失了，想是那人已经进入酒楼。 冷亦鸣翻身进入夜来香酒楼的三楼，发现楼里静悄悄的，不似一楼那么繁华喧闹。三楼有六间屋子，左右各三间。前面五间都黑灯瞎火的，应该没有人居住，只有最后一间屋子亮着灯，还有一些声响传出来。 冷亦鸣轻手轻脚地走到最后一间屋子，发现地面上有一些细小的灰尘，他抹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细微的焦味。刺客从火海里出来，鞋底一定会沾染上一些焦灰，看来刺客的确是进入了这间屋子。 于是，冷亦鸣留意了一下酒楼的情况，确定楼下的喧闹声足以掩盖楼上的声音之后，便推门而入，在地上一滚，拉出钢丝准备和刺客斗个你死我活。 不料，进屋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屋内热气腾腾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玫瑰的芳香。定睛一看，在离他半米的地方放着一只大桶，里面有一个裸着肩膀的女人正在洗澡，而刺客并不在这里。 那女人正是夜来香的老板娘白羽瑶，白羽瑶见有人忽然闯进来，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叫，抓起木架上的衣服裹住身体，然后转身就给了冷亦鸣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冷亦鸣被打得有点发懵，但看清打他的人是白羽瑶之后，又对她产生了一丝怀疑，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白羽瑶看见来人是冷亦鸣，也有些吃惊，而且他身上还有不少刀伤枪伤，伤口仍在流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斗。但不管怎样，他这样随意闯进女人闺房的行为实在不可原谅，便道：“哟，这不是冷长官吗，你可真会挑时候。是不是那日一见，你已经对我情根深种，特意躲在我家里想给我一个惊喜呢？” 冷亦鸣见她答非所问，便把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刚才一直呆在这里吗？” “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自己家里，难道还在你家里吗？” 冷亦鸣抓起白羽瑶的手，感觉到她手指上的皮肤已经有点发皱，应该是泡了好一会儿澡了。而且她的手腕软弱无力，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冷亦鸣看见窗户半掩着，又问：“你可见到窗外有黑影经过？” 白羽瑶惊讶地看着他：“黑影？你说的是人还是鬼啊？” 冷亦鸣逼视着白羽瑶，冷声道：“你少跟我装糊涂，夜来香酒楼背地里干的是什么勾当，你比我更清楚。” “什么勾当，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喽。冷长官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为你物色几个姑娘，保证姿色过人，善解人意，能歌善舞，万里挑一。” 冷亦鸣不再跟白羽瑶废话，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脚印。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把衣柜都打开来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有人藏身。心想莫非是自己弄错了，刺客只是路过了夜来香酒楼，却并没有进来。 白羽瑶看见冷亦鸣把血流得到处都是，啧了一声，嫌弃道：“冷长官，你这身上都是血，把我的地板都弄脏了。还有我的衣服衣柜，都是血手印，旁人看了还以为我这里出人命了。” 冷亦鸣没有理会白羽瑶，他本能地觉得刺客和夜来香有一定的关系，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他又把屋子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地方，甚至敲了敲墙壁，检查墙壁上有没有暗门。 白羽瑶眼见冷亦鸣开始敲墙壁了，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逐客之意：“冷长官，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去看看医生吧。万一你死在这里，我可是百口莫辩呀。” 冷亦鸣有些气馁，走到白羽瑶面前，盯着她的双眼，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些破绽，可惜她的眼里除了不耐烦，就是嫌弃之色。白羽瑶被冷亦鸣盯着有些不自在，提高音量道：“冷长官，你再对我如此无礼，我可要喊人了。我白羽瑶虽是一介平民，也不是任由你欺负的。” “白羽瑶，这是你的本名？我还以为夜来香的白玫瑰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物，原来你也是有过去的。” “你要查我的过去，倒不如先查查你自己的过去吧。听说十八年前焦大帅捡了一个小孩，收为养子，十八年后摇身一变成了禁军少帅。焦大帅养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养你，你是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天生有三头六臂啊？” 冷亦鸣发觉这个女人伶牙俐齿，说话比唐天赐还毒，什么话都能给她绕回来攻击自己。他心想今天大概是查不出什么东西了，而且此时山本龙夫八成已经遇害，日本人那边需要有个交代，还是早点回去向父帅禀明此事为好。 “我今天虽然没找到什么证据，但不代表我会就此放弃，你好自为之吧。” 白羽瑶冷哼一声道：“冷长官慢走，恕不远送。” 确定冷亦鸣已经离开之后，白羽瑶走到床边，踢了三下床脚。过了一会儿，床紧靠着的那堵墙壁忽然中开，唐凤仪从里面跳了出来，在床上一踏，落在了白羽瑶面前。原来，在这间屋子和隔壁屋子之间有一个夹层，只是一般人不会想到爬到床上去敲那堵墙。 唐凤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只是还未泡过澡，身上还带着一点焦味。 白羽瑶道：“凤仪，你这次太大意了。” 唐凤仪在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原以为他们会迫不及待地逃离领事馆，谁想到这个冷亦鸣还有闲情逸致来追查我。不过，幸亏白老板机智过人，三言两语把冷亦鸣打发走了。” “冷亦鸣这次没查到什么东西，但已经盯上我这夜来香酒楼了，以后做事可能会遇到麻烦。也许我们在临州城要呆不下去了，得考虑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唐凤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临州城呆不下去的话，我们就回轻州吧，我弟弟也在那儿，而且你不是一直想回去重振家业吗。” “重振家业……其实你帮我杀了那狗官之后，我就觉得这辈子的夙愿都已经完成了，不知道余生还能干什么。重振家业的想法，也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做做，打发一下时间。” “那你到底想不想回去呢？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就留在临州城，和那个冷亦鸣玩到底。” “冷亦鸣这个人无聊得要死，我才不要和他玩，我们还是回去吧。白家以前是做香粉生意的，我们就在轻州最繁华的地段，开一家香粉铺子，名字就叫——暗香，如何？” 唐凤仪心想她们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她们富足地过完后半生了，经营香粉铺子，也不为赚钱，只为完成一个心愿罢了，便道：“都随你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骄阳手记（上） 冷亦鸣前往日本领事馆的时候，子书明月和唐天赐正在屋子里争分夺秒地阅读笔记本和字条。唐天赐决定先把笔记本和字条的内容记下来，然后把东西销毁，以免哪天焦大帅忽然改变主意，要用武力把东西抢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唐天赐呆久了，受到了他的影响，子书明月觉得自己的记性变好了，半本笔记本看了几遍，也能记得七七八八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唐天赐把笔记本和字条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两人把笔记本和字条粗略地研究了一遍之后，发现里面的内容和他们预想的有点不一样。由于子书明月没有把上半本笔记带在身边，唐天赐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只能由子书明月概述一下里面的内容。 将上下两部分结合起来看，笔记本里关于天枢重器和始皇秘藏的内容只占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则记载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名字，也没有地理位置，只知道有很多水。但由于子书骄阳当时并没有去过，所以笔记里很多地方都是用问题的形式提出来，有的问题最后给予了答案或者猜测，有的问题却一直空着。 唐天赐沉思了许久，说道：“虽然笔记里面没有提到这个地方和始皇秘藏有什么关系，但这里很有可能藏着另外一件重器，否则无法解释你哥哥为什么会忽然改变研究方向。” 子书明月点点头：“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难道是海吗？” “也有可能是大湖、沼泽之类的地方，而且这里所说的水，不一定是指真的水。相传在秦始皇陵里，存储着大量的水银。根据司马迁的记载，秦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所以这里的水也有可能是指水银、石油之类的液体。” 子书明月郁闷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更加无法确定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了。万一是像北斗玄墓那样的古墓，深藏于地下，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你也别气馁，笔记本上还有很多内容我们还未读透，而这些字条也使用了和北斗玄墓日志类似的加密法，我们还能提取的信息有很多，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我们现在落在禁军手里，没有时间和条件作深入的研究，所以要么让禁军真心诚意地和我们合作，而不是把我们当成一次性工具。要么尽快想办法脱离禁军的控制，自己去寻找。” 子书明月叹了一口气道：“亦鸣那么固执，除了焦大帅，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应该不会帮我们的。绾绾和黑鹰是他的部下，只听从他的命令，也不会帮我们。但除了他们之外，我们在禁军里面就没有认识的人了，总不能指望焦喜吧，我们要是跟焦喜说这事儿，他没准一回头就跟焦大帅告状去了。况且他现在落在了日本人手里，自己能不能活命还很难说。” 唐天赐心想，你也终于认识到冷亦鸣那个家伙靠不住了。其实男人这种东西，长得帅没用，官大钱多也没用，关键是得对你好，否则一切都是花架子。当然，这些话他也只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当着子书明月的面说出来。 唐天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但愿我白天做的那些记号能被人看到，不然禁军看得那么紧，我们插翅也难飞。” “对了，你做的那些记号是给谁看的，你在临州城还有朋友吗？” “是我姐姐……” 未等唐天赐说完，子书明月就惊讶道：“你还有姐姐？” 唐天赐没想到子书明月的反应这么大，难道自己看着就不像是有姐姐的人吗？不过，说起这个姐姐，他还真是一言难尽。“我姐姐和我从小就失散了，三年前才相认。但她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我只知道她很厉害，却不知道她具体是干什么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子书明月有点明白唐天赐为什么会对三宝那么好了，原来是把自己不幸的经历投射到他身上了。听见唐天赐如此形容自己的姐姐，她忽然对她产生了好奇心，问道：“你不是轻州人氏吗，你姐姐怎么不和你一起回轻州。” “我和她相认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临州城站稳脚跟了。她跟你一样，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不像有些传统女子，要靠男人养活。只是，她似乎经常要去别的地方走动，所以我不确定她现在在不在临州城。” 子书明月刚燃起了希望，又被唐天赐最后一句话给浇灭了。她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要是没来临州城，直接去北平就好了。詹姆斯在北平有地盘儿，自己在北平也有落脚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不过，他们要是不来临州城，也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哥哥的笔记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得失守恒吧。 两人把笔记本和字条全都记熟之后，便把东西全部销毁了。这时，三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冷都统回来了，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想去看看情况，却被禁军卫戍拦了下来，说是焦大帅有令，他们两个人不能踏出这个四合院，但在院内可以随意活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叫人。 两人一听就傻眼了，怎么三宝可以随意走动，他们却要被关在院子里。一番询问过后，两人发现詹姆斯和林泷玥被关在了另一个院子里，离这里很远，他们四个人之间不得互相交流。 唐天赐心想，这个焦大帅果然是一只老狐狸，看出了他们是一个整体，故意把他们分开关押，起到相互牵制的作用。三宝是唯一的一个自由人，但他性情单纯，根本藏不了什么秘密。 冷亦鸣回到帅府之后，先换了身衣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去见焦大帅。焦喜被日本人吓得不轻，身上又中了几枪，此刻已经回房休息。 焦大帅本已准备和山本龙夫进行谈判，没有想到冷亦鸣能直接把焦喜救回来，也算是喜出望外：“鸣儿，你这次能把喜儿救回来，算是立了大功。但你火烧日本领事馆，日本人那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火烧领事馆的责任，鸣儿自会承担，但今天有一件事情很蹊跷，可能引起禁军和日本皇军的矛盾。” 这时，朱雀走了进来，在焦大帅耳边说了几句话。焦大帅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盯着冷亦鸣，冷声道：“山本龙夫死了，日本人已经将青龙白虎就地处决。” 冷亦鸣眉头一皱，说道：“鸣儿正打算向父帅禀报此事，山本龙夫并非鸣儿所杀，是被一个黑衣刺客所杀，鸣儿没能抓到那个刺客，但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希望父帅给鸣儿一点时间。” 焦大帅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无妨，杀了便杀了，日本人挑衅在先，也怪不得我们下手无情。你说的那个黑衣刺客，抓得到最好，抓不到就当他替我们去除了一个劲敌，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骄阳手记（下） 焦大帅虽然认为冷亦鸣功过相抵，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但冷亦鸣并不想白白背上杀害山本龙夫的罪名。 得知山本龙夫之前曾去过夜来香酒楼之后，冷亦鸣第二日又去找了白羽瑶一次。白羽瑶给他叫来了夜来香酒楼所有名伶姑娘，以及几个英俊帅气的公子小哥，并以冷少帅包场为名，并把其他客人都赶了出去。 一时之间，冷亦鸣大白天去夜来香酒楼寻欢作乐，并包场赶人的事情传遍了临州城大街小巷。秦绾绾觉得此事影响不好，便先把冷亦鸣拉了回去。但冷亦鸣和白羽瑶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焦喜获救之后，变得比之前更胆小了，护卫随从的人数增加了一倍。得知唐天赐等人已经被绑来帅府之后，便去院子里找他们，询问天枢重器的进展。因为今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期限，今天过后，焦大帅就会把天枢重器收走。 唐天赐建议先去拜访陆君玉，破译紫金宝盒上的文字。于是一行人来到城中陆君玉家，却被告知陆君玉路上出了点状况，今天可能赶不回来了。 唐天赐知道回到帅府之后，焦大帅又会把他们几个分开关押，没有机会再交流，便只得将笔记本的部分内容说了出来，希望能找出一点线索。 詹姆斯听到唐天赐所形容的那个地方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但也只道：“这样的记载太笼统了，就算他说的是海，中国的海域面积那么大，我们该上哪找呢？也不知道骄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都把笔记本留给你了，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万一我们一辈子也猜不出他写的是什么地方，那他留下笔记本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焦喜着急的事情和唐天赐他们不同，他不担心三天之后焦大帅会把天枢重器拿走，因为他本来就是要把天枢重器献给自己的父帅。他一直以为匣子和笔记本都被日本人抢走了，万一日本人比他们先找到那个地方，就麻烦了。 焦喜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唐天赐安慰他，日本人不可能那么快破译出笔记本上的所有内容，除非他们能找到比他厉害一百倍的文字学家和密码专家。 因为陆君玉迟迟未归，焦喜已经顾不上保密的事情，把临州城和附近的古文字学家都叫了过来，但这些人看了紫金宝盒上的古文字之后，纷纷表示见所未见，无从下手，气得焦喜很想把他们全都毙了。 直到白日将尽，一行人也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先行回帅府。 詹姆斯一直对林泷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一路上都不敢和她走得太近。但林泷玥这几日非常安分，也不参与讨论，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她似乎对这些事情并无兴趣，只是在考虑找个适当的时候离开，继续过她的游医生活。 直到众人打道回府的时候，林泷玥才走到唐天赐身边，悄悄地问了一句：“那个匣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唐天赐小声道：“匣子里没有别的东西，笔记本里有。” 林泷玥一听便明白过来，唐天赐并没有把所有内容都说出来。林泷玥问唐天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否真的要将天枢重器交给焦大帅。唐天赐表示目前为止没有别的出路，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是让焦喜说服焦大帅别把天枢重器拿走。林泷玥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同样毫无所获的还有冷亦鸣一行人，在偌大的临州城搜查一个刺客，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天下午的时候，日本方面已经给禁军发了信函，希望禁军能给山本龙夫之死一个解释，否则双方将彻底成为敌对关系，禁军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焦大帅看完信函，气得把信函直接撕成了碎片，骂道：“这些东洋鬼子欺人太甚，要打便打，何须废话。” 入夜之后，天下起了滂沱大雨，冷亦鸣加强了临州城的防卫措施，提高了巡逻密度。他一直想不明白刺客刺杀山本龙夫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挑起禁军和日本人的争端吗？若禁军和日本人斗起来，最后受益的人是谁？而白羽瑶和她的夜来香酒楼，又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冷亦鸣在脑海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因为缺少一个关键的联结点，他没有办法这些事情全都联系起来。 这一夜，冷亦鸣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些不安，完全没法入睡。窗外的雨依旧下得很大，雨打在树叶和屋顶上的哗哗声，将其他一切声音都盖住了。 忽然，冷亦鸣的心蓦然一紧，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从窗外吹进来的雨沫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飞快地坐起来，披了一件单衣，拿着贪狼剑和一把雨伞，往焦大帅的住处赶去。 到达焦大帅的住处之后，冷亦鸣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里里外外几层禁军卫戍，全都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有的捂着喉咙，有的瞪着眼睛，有的张大嘴巴，全都已经死去了。冷亦鸣跑到一个卫戍身边，发现他喉咙上插着一枚银针，和那日射杀日本军官的银针一模一样。 冷亦鸣来不及思考，直奔焦大帅的卧室，就看到一条黑影破门而入，要行刺焦大帅。冷亦鸣立刻扑了进去，在刺客的短剑将要刺入焦大帅喉咙的时候，捏住了他的手腕。刺客手腕一翻，挣脱了冷亦鸣的钳制，跟着短剑飞快地刺出，将冷亦鸣的左肩划出了一道口子。 刺客显然不想跟冷亦鸣浪费时间，回头对焦大帅发出了三枚银针，冷亦鸣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银针方向微微一偏，但还是射入了焦大帅的胸口。 冷亦鸣惊呼：“父帅当心！” 焦大帅终于被惊醒，抓起枕边的手枪，朝刺客开了几枪。刺客避开子弹，看见焦大帅行动如常，意识到他可能穿着防弹衣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定是那种最厉害的防弹衣，连银针都射不进去。 刺客举起短剑，直接朝焦大帅的喉咙刺去，冷亦鸣拔出贪狼剑，挡住了他的短剑。刺客见焦大帅想要喊人，手势一转，用剑柄在焦大帅的太阳穴上一击，将他击晕过去。 冷亦鸣心想必须先让刺客远离焦大帅，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甩出门外。刺客意识到冷亦鸣一定会拼死保护焦大帅，便不再对他客气，每一剑都刺向了他的命门要害。 冷亦鸣发现刺客的武功招式凶狠无比，招招都是以命相搏。若硬碰硬，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冷亦鸣想要喊卫戍支援，不料刺客看出了他意图，在他喉咙处一斩，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谦谦君子（上） 无奈之下，冷亦鸣也只能以命相搏，先露出破绽让对方伤到自己，再伺机攻击对方。刺客被伤到几次之后，就已经看出了冷亦鸣的把戏，干脆让冷亦鸣误以为自己再次上当，直接将他一举击毙。 当冷亦鸣发觉刺客是将计就计的时候，本能地举剑格挡，但已然来不及了，刺客的短剑已经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就在冷亦鸣万念俱灰的时候，刺客忽然瞥见了冷亦鸣剑柄上那只圆滚滚的、猪一样的异兽，竟然硬生生地将短剑刺偏了两寸，从冷亦鸣的颈部划过。 “贪狼剑！”刺客的眼里闪过一抹惊异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冷亦鸣，渐渐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冷亦鸣这才发现刺客是一个女子，难怪刚才握住她手腕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对冷亦鸣来说，刺客是男是女并无差别，只要她威胁到了父帅的安全，一律格杀勿论。见刺客竟然有片刻的愣神，冷亦鸣收回贪狼剑，再一剑朝她的心窝刺去。 当刺客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避，剑直接刺入她的胸口，却并没有伤及心脏。在那一瞬间，冷亦鸣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女人会不会是白羽瑶？但他随即就确认她并不是白羽瑶，她们两个的眼神截然不同。白羽瑶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充满了嫌弃和不屑，而刺客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无法读懂那种复杂的情绪意味着什么。 刺客见冷亦鸣并未下杀手，咬着牙把贪狼剑拔了出来，转身朝府外逃去。 冷亦鸣追出帅府的时候，刺客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地方，迅速往紫荆街道的方向追去。 此刻夜已深，连城中心的街道也无半点人声，只听得到风声雨声。由于雨势过大，即便刺客受了重伤，流下的血迹也会立刻被雨水冲淡。 冷亦鸣径直来到了夜来香酒楼，酒楼已经打烊，里面一片黑灯瞎火。但是，三楼的一间屋子，却透出了微弱的烛光。 冷亦鸣本想从窗户直接跳进去，但窗户紧锁，他不一定能够顺利进去。便沿着上次的路线先爬上楼顶，再从楼侧的窗户进到三楼。 此刻唐凤仪的确来到了白羽瑶的房间里，白羽瑶见她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不禁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里，唐凤仪已经很久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 白羽瑶解开她的衣服一看，她受的是剑伤，伤口离心口不到一寸，只要稍有偏离，她就可能当场毙命。白羽瑶忙从床底拿出一个药箱，准备帮唐凤仪包扎伤口。这时，屋顶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到有人从楼侧的窗户翻入。 情急之下，唐凤仪抓住了白羽瑶的手，说了一句：“那个冷亦鸣，可能是我的小弟，贪狼剑在他手上。”便打开窗户，跳了下去。白羽瑶震惊不已，只来得及塞给她一卷纱布。 冷亦鸣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屋子，听见屋子里面有响动，心想刺客果然在这里，这下她跑不掉了。冷亦鸣想直接踹门进去，不料他脚还没有抬起来，门就被打开了。白羽瑶穿了条薄裙，一脸怒容地看着他，忽然抬起手，又给了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冷亦鸣第二次被白羽瑶扇耳光，也愤怒了：“白羽瑶，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白羽瑶把脸凑到他面前：“你倒是打啊，你今天不把我打死，明天‘冷少帅夜闯女子闺房’又会是一条大新闻。” 冷亦鸣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瞥见屋子的地板上果然有血迹，但白羽瑶身上并没有受伤，问道：“她人呢？” 白羽瑶知道证据清清楚楚放在这里，她说谎也没有用，便道：“冷亦鸣，你还真下得了手，你还是人吗？” “她故意挑起禁军和日本人的争端，还杀我禁军那么多将士，意图行刺父帅，我必须将她捉拿归案。至于你，也若不了干系。” 冷亦鸣想要闯进屋子搜查，白羽瑶拦在他面前，没有退缩一步：“冷亦鸣，要不是她手下留情，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冷亦鸣不屑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可曾想过她为什么手下留情？” “你给我让开！” 冷亦鸣不耐烦地推开白羽瑶，白羽瑶重重地撞在门上，却仍扑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此时此刻，能多拖住冷亦鸣一秒，唐凤仪便多一秒的逃生时间。即便知道冷亦鸣不会相信自己，白羽瑶还是喊道：“你可曾记得你还有一个姐姐？” 冷亦鸣忽然怔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白羽瑶，眼里泛起一丝寒意：“你在胡说什么？” 不等白羽瑶回答，冷亦鸣便甩开了她的手走进屋子，发现窗户开着，风雨从外面飘进来，打湿了地面。他趴在窗户上往下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看见冷亦鸣又扑了个空，白羽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转念又为唐凤仪感到心寒。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弟弟，一见面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还扬言要将她捉拿归案。 其实从某个层面上说，白羽瑶并不希望冷亦鸣是唐凤仪的弟弟，他这个人太冷血，即便知道唐凤仪是他的亲姐姐，也会选择大义灭亲。 没有抓住唐凤仪，冷亦鸣打算先将白羽瑶囚禁起来，严加拷问。他揪起白羽瑶，半夜三更把她带回了治安局审讯室，白羽瑶只穿了一条薄裙，在阴森森的审讯室里冻得瑟瑟发抖。冷亦鸣将她绑住双手，吊了起来。 白羽瑶瞥了一眼冷亦鸣的佩剑，冷笑道：“贪狼剑竟然真的在你手里，如此一把宝剑，却配你这样的人，实在讽刺。” 冷亦鸣心想，如果刺客只是想挑起禁军和日本人的争端的话，实在不需要冒险刺杀父帅，除非她的目的就是要除掉父帅和山本龙夫。如今父帅和山本龙夫都在寻找始皇秘藏，所以这个刺客极有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 冷亦鸣道：“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只能把你送进黑山监狱，交由专人审问。你在临州城呆了那么久，应该知道黑山监狱是什么样的地方。” 白羽瑶微微一怔，她当然知道黑山监狱是什么地方，被送进那里的人，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即便活下来，也是断手断脚，心性失常。 冷亦鸣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那个刺客是什么人？” “我说她是你亲姐姐，你相信吗？” “白羽瑶，这样的胡话并不能救你的性命。” “全临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你是焦大帅的养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没有想过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亲人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谦谦君子（下） 冷亦鸣的目光一凛，旋即道：“我的父母已经在战乱中死去，父帅发现我的时候，我身边已无其他活人。” “这些又是那个焦大帅告诉你的？冷亦鸣，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你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呢？不，应该说你根本就没有人的情感，所以我即便告诉你，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也不愿意相信。你宁愿相信自己是一个孤儿，也不愿相信自己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冷亦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面对白羽瑶的答非所问，冷亦鸣只道她是在拖延时间，便不再和她废话，从抽屉里翻出一条皮鞭，走到白羽瑶面前：“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再答非所问，那便只能让鞭子来问话了。方才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亲姐姐。” 鞭子毫不客气地落在了白羽瑶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薄裙也破了一道口子。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们可是来抢夺天枢重器的？你们后背的人是谁？” “天枢重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冷亦鸣抬手又是一鞭子，清脆的鞭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须骗你。” “那么刺客现在身在何处？” 白羽瑶反问：“如果你找到了她，打算怎么办？严刑逼供，还是枪毙处决？” “如果你好好回答，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 等冷亦鸣问完十几个问题，白羽瑶已经伤痕累累，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肯说出唐凤仪的身份和行踪。冷亦鸣以前也审讯过不少犯人，那些犯人多半挨个五六鞭就老实了，像白羽瑶这样嘴硬的人还从未见过。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把刺客的行踪供出来。 冷亦鸣又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帅府的布局和防线，找到父帅的住处的？” 白羽瑶发出一声嗤笑：“这就要问你那几个亲信了。” 冷亦鸣准备再给她一鞭子，但他的鞭子还没举起来，白羽瑶就已经晕过去了，她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这样的弟弟，不认也罢。” 冷亦鸣拍了白羽瑶几下，没有醒来，只得先把她锁在审讯室里，打算先回去看看焦大帅的情况，再回来好好地对付她。 焦大帅遇袭之后，陷入了昏迷之中，一直没有醒来，冷亦鸣连夜把临州城和附近的名医都请了过来，但他们也没办法把焦大帅唤醒。刺客似乎是使用了类似点穴的手法，人为地让焦大帅陷入昏迷，和一般撞击所造成的昏迷有点不一样。 第二天，由于焦大帅仍未苏醒，帅府和禁军的事务暂且由冷亦鸣和焦喜决定。冷亦鸣想把天枢重器拿走，唐天赐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的线索，而不是纠结天枢重器在谁手上。焦喜不希望冷亦鸣拿到天枢重器，然后独占功劳，便也站在唐天赐这一边。 冷亦鸣嘴上说不过唐天赐，官职上又高不过焦喜，只能暂时做出妥协。焦喜命人前去请陆君玉，结果被告知陆君玉昨天半夜刚回城，今天不便出门，气得焦喜想要用武力将他绑来。冷亦鸣知道陆君玉此人的性格，便带着大家亲自登门拜访。 唐凤仪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胸口的伤依然钻心得疼。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似乎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额头上放着一条湿巾。她记得昨夜自己离开了白羽瑶家，一路逃到了城外的一片残垣里，不应该在床上。 唐凤仪疑惑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对上了一张陌生男子的脸，男子正充满关心地看着她，伸手想来拿她额头的湿巾。唐凤仪吓得立刻清醒了，本能地一把掐住了对方脖子。不过，这一动就扯动了伤口，痛得她又松开了手。 男子也受到了惊吓，老半天才缓过劲来，心想幸亏提前将她的武器收起来了，否则这会儿自己胸口也会多一个窟窿吧。男子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唐凤仪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一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 男子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我姓陆，叫君玉，字琮山。” 唐凤仪听过这个名字，是临州城有名的才子，但她一向对才子佳人之类的东西不感冒。唐凤仪想起昨晚的事情，有点为白羽瑶担心，那时她必然来不及清理痕迹，以冷亦鸣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唐凤仪想坐起身来，无奈她伤得实在太重，又在风雨中亡命奔逃，伤口已经感染，引起发烧。陆君玉赶紧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先这里安心养伤吧，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看见你受了伤，却不救你，不是间接成了杀人犯嘛，会有损阴德的。” 唐凤仪知道自己昨晚穿着夜行衣，还带着武器，陆君玉肯定已经看到了，又问：“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陆君玉道：“现在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你伤好了之后，就自行离开。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我都不提起，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好了，药应该快煎好了，我出去看看，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陆君玉并没有多问什么，因为一个女子，穿着夜行衣，在凄风苦雨之夜躲在城外的残垣里，受了几乎致命的伤，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背后故事有多复杂。 唐天赐一行往陆君玉家赶来，林泷玥之前听说陆君玉是临州有名的才子，便一直想会会这个人，子书明月听后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唐天赐听着两位女士在那里议论一个还未见过面的人，忍不住道：“哼，自古才子多风流，说白了不过是一群有文化的流氓，我才不稀罕。” 子书明月看了他两眼，笑道：“天赐，其实我觉得你也是一个才子，而且是一个怪才。” 唐天赐道：“我跟那些文人骚客可不一样，我不会写情诗骗小女孩，我都是用实际行动说话。” 冷亦鸣对这一群人很无语，眼下的事情那么多，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如果他们之前也是这般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话，也难怪做事效率会那么低。 陆君玉的家远没有齐名的闫守仁的家豪华气派，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四合小院，因为他把赚来的钱都投入到研究中去了，而没有用来提高生活品质。 一行人已经来过陆君玉家，所以今天也算是熟门熟路。唐天赐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猜到陆君玉就在里面，他敲了敲门，喊道：“请问陆先生在家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军贪狼（上） 陆君玉正在院子里煎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来人，便让唐凤仪呆在屋子里别出来，自己去开门。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群人，禁军的两位少帅都来了，还带着几十个士兵，另外几个人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陆君玉也有点忐忑不安，心想这些人不会是为屋里那个女人来的吧？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惊动禁军两位少帅。 唐天赐上下打量了陆君玉一番，心想这家伙虽然长得斯斯文文，端正秀气，但也只能算中上之姿，并没有传说中“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形容得那么夸张。 唐天赐这才放下心来，走上去一拍陆君玉的肩膀道：“陆先生，我们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陆君玉并不喜欢陌生人触碰自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不知几位亲自登门拜访，所为何事？”陆君玉曾和冷亦鸣打过交道，因此问话也是对着冷亦鸣问的。 冷亦鸣作揖道：“和上次一样，有一些古怪的文字需要请先生破译。” 陆君玉一听他们不是来找人的，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不过，他们来得真不是时候，眼下这药都快煎好了，他总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去喂药吧。 这时，屋里的唐凤仪听见了唐天赐的声音，便咬牙下了床，扶着墙壁走了出来。看见唐天赐真的在外面，她本想喊他，却愕然地发现冷亦鸣居然也在。 看见唐凤仪从屋子里走出来，唐天赐和冷亦鸣均是一愣，然后同时惊呼出声：“姐姐！”“是你！” 唐天赐看了看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唐凤仪，又看了看人模狗样的陆君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揪住陆君玉的衣领，骂道：“你这个衣冠禽兽，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冷亦鸣闻言吃了一惊，他此前虽然没有见过唐凤仪的真容，却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眼神。只是没想到这个刺杀山本龙夫和父帅的女人，竟然是唐天赐的姐姐。看来唐天赐的身世背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 陆君玉一个文弱书生，力气远不及习武的唐天赐，一下就被他揪得双脚离地。他一边试图掰开唐天赐的手，一边吃力地说道：“你、你误会了，我没有对她做什么。你先、先把手放开，我呼吸困难。” 唐凤仪见状，想过来制止唐天赐，不料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唐天赐只好丢开陆君玉，跑过去扶起唐凤仪。 看见唐凤仪的胸口有血渗出，唐天赐急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林医生，你快过来救救我姐姐。” 林泷玥一看出血的部位，就知道唐凤仪伤得很重，可能伤及了心脏，便道：“快把她扶进屋里，小月你过来帮下忙。” 唐天赐也想跟进去，被子书明月赶了出来。林泷玥解开唐凤仪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离心脏很近，但幸亏没有伤及心脏。林泷玥在伤口四周点了几下，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瓶子，倒出一粒黑色药丸让唐凤仪服下，然后让子书明月赶紧去拿纱布和止血药。陆君玉在门口听见她们说话，告诉她们东西都在床尾的柜子里。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林泷玥才把伤情稳住，告诉唐凤仪一周之内绝不可以下床活动，也不可以情绪波动，如果伤口第三次撕裂，就有可能危及她的性命。 门外的冷亦鸣听见伤情已经稳住了，问唐天赐道：“她是你姐姐？” “对，你问这个干嘛？”唐天赐忽然想起了冷亦鸣刚才的反应，心想姐姐在临州城呆了那么久，不会跟冷亦鸣认识吧。这么一想，他便问了出来，“你认识我姐姐？” “算不上认识，有过一面之缘。” 冷亦鸣心想，既然刺客是唐天赐的姐姐，他会不会也和这次行刺事件有关系？唐天赐一直在寻找天枢重器，他背后的那股势力很有可能为了独吞天枢重器，而计划除掉山本龙夫和父帅，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冷亦鸣知道如果当场抓捕唐天赐和唐凤仪，子书明月等人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而焦喜一直被那个叫林泷玥的女人控制着，局面一下子会变得不可收拾。权衡之后，他并没有说出唐凤仪刺杀山本龙夫和焦大帅的事情，打算先让陆君玉破译盒子上的文字。 这时，子书明月和林泷玥走了出来，子书明月看了看唐天赐和冷亦鸣道：“唐小姐让你们两个进去，你们自己注意一点，别惹她生气。” 唐天赐看了冷亦鸣一眼，心想这个家伙肯定在说谎，如果不认识，姐姐干嘛让他进去？ 唐天赐一进屋，发现唐凤仪已经坐起来了，便坐到她身边，开始问东问西。唐凤仪没有理会他，问冷亦鸣道：“羽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唐天赐有点吃惊，他曾经和白羽瑶见过一面，知道她和姐姐是很好的朋友，但不知道冷亦鸣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冷亦鸣漠然道：“窝藏罪犯，抗令不遵，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唐凤仪一听，挣扎着下了床，走到冷亦鸣面前，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许久，然后一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冷亦鸣半晌才回过神来，愤怒地看着她，似乎也想要动手。这已经是他这三天之内挨的第三个耳光了，这两个女人明明自己有错在先，却总是反过来扇他耳光，还扇得如此理直气壮。 唐天赐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冷亦鸣做了什么，惹得姐姐如此生气，但一想起子书明月刚才的警告，忙上前安抚道：“姐姐，你千万别动怒，你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我这小心脏承受不起啊。” 冷亦鸣的确想还手，但是一想起白羽瑶昨天晚上的话，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波澜。难道自己真的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姐姐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他又该怎么办？ 但很快，冷亦鸣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认定自己的亲人都已经在战乱中死去了，这个女人不可能是自己的姐姐，只是一个犯了死罪的逃犯。这样一来，他处理焦大帅和唐凤仪之间的事情，就能变得容易一些。 一旁的唐天赐看着两个人气呼呼地瞪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他只能拉着唐凤仪先坐下来，问道：“羽瑶妹妹出什么事了？” 唐凤仪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冷亦鸣，眼中有痛苦，有自责，也有失望。 这时，冷亦鸣忽然说道：“她没有死，只要你肯认罪，她便不会死。” 唐天赐一听，有些糊涂了：“认什么罪？冷亦鸣你可别乱说话。”话一说完，他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焦大帅遇刺，姐姐受重伤，这两者的时间也太巧了。而且姐姐和冷亦鸣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该不会姐姐就是那个行刺焦大帅的刺客吧。 唐天赐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但一看到唐凤仪的伤势，心里还是有一股火气冒了出来，问冷亦鸣道：“是你把我姐姐伤成这样的？” 冷亦鸣本不想这么快就捅破此事，但唐天赐既然已经猜到了，便也不再隐瞒：“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姐姐取我禁军十几条人命，又伤我父帅，我要杀她，何错之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军贪狼（下） 冷亦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有所顾忌，便没有大声说出来，而是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这时，站在门外的詹姆斯动了动耳朵，惊讶地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唐天赐虽然知道冷亦鸣的话也有他的道理，但姐姐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在经历过十八年前的那场生离死别之后，他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在乎的人，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于是，唐天赐也压低声音威胁道：“冷亦鸣，你今天想动我姐姐，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冷亦鸣莫名其妙给人扇了三个耳光，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此刻，唐天赐还不知好歹地威胁他，便再也无法忍耐，举起拳头，一拳朝他的脸打了过去。唐天赐被打得撞到了柜子上，鼻子里立刻淌出两道鼻血。 唐天赐自从来到临州城之后，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不是被禁军绑来绑去，就是被日本人偷袭，也憋了一肚子火气。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背信弃义的冷亦鸣。此刻，冷亦鸣还将自己的姐姐打成重伤，实在欺人太甚。 于是，唐天赐也不再对冷亦鸣客气，一脚朝他的胸口踹了过去。冷亦鸣有伤在身，身手不似从前那般敏捷，一时躲闪不及，被唐天赐一脚踹飞出去，撞坏了门，倒在地上。 门外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一会儿功夫就动起手来了。 看见唐天赐向自己扑了过来，冷亦鸣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唐天赐的脸糊过去一掌，把他像苍蝇一样拍在了墙上。冷亦鸣想要乘胜追击，两三步冲到了唐天赐面前，拳头毫不客气地揍了过去。唐天赐避开他的拳头，随手抄起了身边的陶罐，啪得一声拍到了冷亦鸣的头上，冷亦鸣登时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眼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其他人赶紧上前劝阻，拉开了两人。子书明月和三宝拼命拉住唐天赐，生气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唐小姐有伤在身，你们不能惹她生气。你们居然还动起手来了，闹脾气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闹吧！” 唐天赐一听，终于停下了手，心想如果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打死冷亦鸣也无济于事。 秦绾绾拉住了冷亦鸣，但冷亦鸣不在乎唐凤仪的死活，只想好好地教训一下唐天赐，便继续朝他扑了过去。 这时，一向温文尔雅的陆君玉也忍不住了，喝道：“要打请你们出去打，别毁了我的家！” 听见屋内传来了咳嗽声，陆君玉急忙跑了进去，只见唐凤仪趴在床边，咳出了几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他把唐凤仪扶起来，柔声道：“你可千万别动气，自己的身子要紧。那两个混蛋要是再敢动手，我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冷亦鸣举着拳头想要继续动手，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只手柔弱无骨，却似有千斤之力，将他的拳头按得死死的。冷亦鸣惊愕地回头，发现阻止自己出拳的人竟然是林泷玥。林泷玥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又朝屋内看了一眼，意思里面还有病人，请他适可而止。 冷亦鸣和林泷玥对视了一会儿，只好先放下了拳头，没想到唐天赐的队伍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之前秦绾绾汇报的时候，提起过这个女人，但只说她身份有点可疑，却没说她是这样的高手。不过，她刚才压住自己的那股力道，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吗？确切地说，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吗？ 子书明月失望道：“亦鸣，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没想到你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还有你，明知道你姐姐不能受气，你还在她面前打架，存心气她是不是？” 唐天赐觉得很自责，又很委屈，甩开子书明月的手，跑到屋子里去看唐凤仪的情况。看见唐凤仪又吐血了，跪在她面前连声道歉，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在唐凤仪的记忆当中，唐天赐只哭过一次，就是在他们姐弟相认的时候，此后再也没有见他掉过眼泪。当然，她因为自身职业的原因，和唐天赐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所以即便他哭了，她也看不见。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所以才想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就回轻州好好弥补他。可是，冷亦鸣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如果能早点认出冷亦鸣，或许她会选择放弃这次任务，而不是让冷亦鸣背负杀害山本龙夫的罪名，并且和自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唐凤仪叹了一口气道：“天赐，你去把他叫进来吧。” 唐天赐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顺着唐凤仪的意思，把冷亦鸣叫了进来。子书明月和林泷玥怕他们两个再动手，便也跟了进来。 唐凤仪看见冷亦鸣头上的伤还在流血，请林泷玥先给他包好伤口，才道：“只要你放了羽瑶，我自会认罪。” 唐天赐愕然地看着唐凤仪，心想原来自己的姐姐真的就是刺杀焦大帅的人。但以冷亦鸣对焦大帅的愚忠，一定不会放过姐姐。唐天赐握紧了拳头，冷亦鸣有他要保护的人，而自己也有要保护的人，那么必要的时候，还是用拳头说话吧。 子书明月和林泷玥也感到很震惊，以她们的聪明才智，已经从刚才发生的事情当中，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沉默许久的陆君玉忽然问道：“冷长官，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让陆某破译古文字的吗？” 冷亦鸣微微一怔，说道：“正是，陆先生可愿意出手相助？” “那就请冷长官让陆某看一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古文字吧。” 冷亦鸣不知道陆君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的局面，如果他再坚持逮捕唐凤仪的话，恐怕会斗得两败俱伤。何况唐天赐那一方，还有一个深浅难测的林泷玥。 唐天赐渐渐冷静了下来，心想现在姐姐受了重伤，如果双方动起手来，会造成不可能挽回的后果。不如先稳住冷亦鸣，再找机会把姐姐救走。于是，他把紫金宝盒拿了出来，陆君玉接过来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译文字（上） 冷亦鸣问：“莫非陆先生认得这个东西？” 陆君玉道：“传说中的紫金宝盒，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于世，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天枢还是地脉。” 唐天赐一听，立刻燃起了希望：“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天枢重器，陆先生可认得上面的文字？” 陆君玉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能碰到我，算你们幸运。否则你们就算把全中国的古文字学家都找来，估计也没人能破译出来。因为当今世界上知道这种文字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有这么夸张？” 陆君玉笑了笑，不熟悉他的人，自然会认为他是大言不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会说无凭无据的话。“这种文字是一种密码文，而且只在几个古老的家族之间流传。不过，由于这几个家族的成员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所以这种文字基本已经失传。” 子书明月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呢？难道你就是那几个古老家族的后裔？” 陆君玉点点头：“对，我是其中一个家族的旁系血脉。由于我这一支旁系，在南宋末年随着蒙古大军南下回到中原地区，才得以保存下来。” 冷亦鸣道：“那就请先生全力为我们破译上面的文字，我们自当重谢。” 陆君玉回头看了唐凤仪一眼，作揖道：“重谢倒不必，我自当全力为冷长官破译文字，只是可否请冷长官也卖我一个人情？” “先生请说。” “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事做一半，救人也是如此。既然唐小姐为我所救，可否请冷长官网开一面，留她在此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等她伤好之后再做定夺。” 冷亦鸣疑惑地看着陆君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陆君玉微笑地看着冷亦鸣，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毕竟此刻是冷亦鸣有求于他，答不答应全看两件事情在他心中各是什么分量。 冷亦鸣看着唐凤仪，权衡了一会儿，说道：“好，我答应你。” 唐天赐原本对陆君玉还有点隔阂，现在对他已经是感激涕零了。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陆君玉虽然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做事却很爷们儿，自己用拳头也搞不定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陆君玉看见屋子里挤了一堆人，唐凤仪根本不能好好休息，便道：“请各位随我到隔壁书房细说吧，别打扰唐小姐休息。” 唐天赐握着唐凤仪的手道：“姐姐，你先睡一会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过来陪你。” “你去吧，别因为我耽误正事。” 等唐凤仪睡下了，唐天赐才走出房间，把房门关上。唐凤仪此刻自然没心思睡觉，虽然仅凭一把贪狼剑，她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冷亦鸣就是她的小弟，但她相信血缘至亲之间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冷亦鸣如今已经长大了，五官也长开了，但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凭着这份感觉，唐凤仪对于冷亦鸣的身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 唐凤仪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伤，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现在两个弟弟因为自己闹得不可开交，该怎么把真相告诉他们呢？他们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唐天赐来到书房里，看见陆君玉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白纸，正在誊写紫金宝盒上的古文字。白纸很长，他沿着一条直线誊写古文字，没有分行，字与字之间的距离也很均匀。 唐天赐发现，在白纸上看古文字，和在盒子上看古文字的感觉很不一样，白纸上的古文字更加清晰了。看了一会儿，他似乎有点猜到了其中的奥秘。 誊写完毕之后，陆君玉将墨迹晾干，然后把白纸左右对折。众人惊奇地发现，两边的字重合之后，组成了一个全新的文字，形状和方块字很像，但这个文字他们依然不认得。 陆君玉把纸条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念道：“山重山缠，水覆水绕，山水之尽，秘境神降。” 子书明月最恨这种绕来绕去的说法，偏偏中国的古人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她想了半天，知道上面描述的是一个地方，但是想不出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简直比哥哥的笔记本还难懂。 陆君玉解释道：“既然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天枢重器，那么能打开盒子的便是天匙重器。这上面记载的，应该是始皇秘藏或者天匙的确切所在。那个地方在山和水的尽头，我们必须经过重重山水，才能到达。” 子书明月有点郁闷：“山和水的尽头，这种说法也太模糊了吧，而且地球是圆的，山和水哪来的尽头？” 唐天赐习惯性地摸摸下巴道：“在古人的观念里，地是方的，有尽头，而且再不济，那个地方总归是在中国境内。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个地方被重重山水环绕，我们从外围进去，那么山水的中央，便是尽头。” 詹姆斯和子书明月的想法一样，这些中国古人，实在太能折腾：“为什么他们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坐标呢？光描述地形地貌有什么用，全中国类似的地形地貌不计其数，我们这样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君玉听完唐天赐的话，想起了一个地方：“也许你们可以去我家族的发源地碰碰运气。” 唐天赐问：“你家族的发源地符合这个描述吗？” “也不完全符合，但据我所知，家族发源于黄河以北、阴山以南一个叫四合山的地方，所以也算是具备和山和水的因素。四合山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家族回迁之后，便把那里命名为秦墟，自称为秦朝遗民。” 唐天赐皱着眉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中国有一个地方叫四合山，只好道：“先生可知道四合山的具体位置？” 陆君玉摇了摇头，拿出了一张地图，唐天赐一看地图的材质，就知道这是一张人皮地图。 “由于我的家族没有族史、族谱之类的东西，所以查找起来非常困难。时至今日，我也只知道家族发源于商周时期，后来南迁入晋，又因为一些原因投入秦王麾下，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时，家族也达到了鼎盛时期。但家族很快就遭遇了灭顶之灾，不停地迁徙逃亡，最后回到发源地定居下来。” 唐天赐道：“听先生的描述，先生的家族应该是一个显赫一时的大家族，却没有族史和族谱，真是奇怪。” “或许是因为得罪了当时的权贵，只能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生活。我曾经为了弄清楚家族的历史，多次去黄河以北寻找过这个叫四合山的地方，但一无所获。不过，我当时只知道那是一个被四座大山环绕的地方，因此只顾着找山，却没有兼顾水的因素。现在听你们一说，也觉得一个大家族要繁衍生息，总不能找一个荒凉的、没有水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章 破译文字（下） 陆君玉说着，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圆圈：“所以我觉得，这三个地方最有可能是家族的发源地。” 众人凑过去一看，陆君玉圈出来的地方，少说也有上千平方公里，但相比原来的上万平方公里，已经好很多了。 唐天赐欣喜道：“有方向总比没方向好，方向大一点也没事，大不了我们多花点时间。” 子书明月喃喃道：“希望那是一个能见得到阳光的地方，我可不想再进一次坟墓，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死人打架了。” 陆君玉道：“肯定见得到阳光，毕竟那是一个人类聚居的地方。” 冷亦鸣看了看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心想这群家伙怎么像明天就要出发似的，一点负担也没有，明明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解决。 唐天赐看见冷亦鸣脸色不太好，笑道：“怎么样冷长官，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你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用阴险的手段坐收渔翁之利？” “父帅还在昏迷之中，一切等他醒来再做定夺。” 唐天赐瞪大眼睛看着冷亦鸣：“什么？要是你父帅永远都不醒来，我们就要永远等下去？” 唐天赐这句话非常不吉利，气得冷亦鸣又想打他，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冷亦鸣说道：“是你姐姐把父帅打晕的，她应该知道怎么唤醒父帅。” 冷亦鸣去隔壁屋子问唐凤仪，被告知焦大帅大约在三天之后会自然醒来，不过，若焦大帅体质虚弱，也有可能昏迷更长时间。不知为何，冷亦鸣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子书明月见冷亦鸣神色有所动容，问道：“难道你真想让我们在这里等焦大帅醒来吗？”见冷亦鸣半晌不答话，又道，“你要知道，凭我和詹姆斯的财力，完全可以自己去寻找。除非你把我们永远囚禁在这里，否则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不再是朋友。” 唐天赐惊讶地看着子书明月，心想真把大小姐惹急了，她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冷亦鸣思索了半天，才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你们给我一天的时间，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一天之后我给你们答复。至于天枢重器，就由你继续保管吧。” 冷亦鸣又看了唐凤仪一眼，才带着秦绾绾和禁军离开，焦喜则带着其他人回到香檀公馆。 唐天赐本想留下来陪唐凤仪，陆君玉告诉他唐凤仪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养伤，他留在这里只会妨碍她养伤。看着陆君玉焦急赶人的模样，唐天赐似乎明白了什么，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这个人相貌堂堂，学问也好，就是太穷了一点。你要是对我姐姐有意思，记得多攒点钱，别到时候连彩礼都出不起。” 陆君玉听罢，依然微笑着看着唐天赐，但唐天赐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此刻一定很想拿扫帚把自己扫出去。所以，唐天赐先一步逃到门口，回头对陆君玉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才去和大部队会合。 白羽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痛。她本能地往身上一摸，发现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她心里一惊，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看见冷亦鸣这个禽兽就站在自己床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也不知道避嫌。 白羽瑶依然很恨冷亦鸣，便也不闪不避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白羽瑶发现冷亦鸣的表情动作没有变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竟没有发觉她已经醒来。白羽瑶咳嗽了两声，冷亦鸣才如梦初醒，移开了视线。 白羽瑶看了看自己身上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绷带，说道：“冷亦鸣，我以为你这种暴虐成性的家伙，不知道救人为何物呢。” “我已经找到她了，她也愿意认罪，我还为难你做什么。” 白羽瑶一下子坐了起来，急道：“你找到她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受了很重的伤，我答应过一个人，在她伤好之前不会逮捕她。” 白羽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冷亦鸣，过了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下蛊了？” 冷亦鸣无语地看了白羽瑶一眼，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想搭理她。 白羽瑶若有所思道：“这么看来，你这个人还是有一点人情味的。你每次来抓刺客，都是一个人来，没有惊动禁军。你审讯我，也是一个人审讯，没有惊动治安队，也没有把我扔进黑山监狱。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凤仪的行踪，没有立刻逮捕她，愿意给她时间养伤。” 冷亦鸣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们是怎么确定我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凤仪，要来问我？”白羽瑶略微一想，似乎明白过来，“哦，你把她伤得那么重，不好意思去问她。” 冷亦鸣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一点。 白羽瑶有点生气：“那你也把我伤得这么重，你好意思来问我？” 冷亦鸣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是你自找的。” “你……好，你是堂堂禁军少帅，我只是一介草民，你说什么都对。”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屋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冷。过了好一会儿，冷亦鸣见白羽瑶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们究竟是怎么确定我的身份的？” 白羽瑶瞥了一眼他腰间的贪狼剑，问道：“你的佩剑是不是叫贪狼？” “是。” “剑柄上面是不是有一只龟类异兽？” 冷亦鸣举起贪狼剑看了看，惊奇道：“这是一只乌龟吗？我一直以为是……” “难道你以为是猪吗？” 剑柄上的这只异兽，长着圆滚滚的身子，粗壮的四肢，短短的尾巴，实在太像一只猪了，只是脑袋上少了两只耳朵。 白羽瑶一看冷亦鸣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奈道：“这不是猪，这是银甲龟皇。” “银甲龟皇？”冷亦鸣从没听过这种异兽，也不知道这种异兽的寓意是什么。 “凤仪是这么叫的，它背后代表着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去问凤仪。” 冷亦鸣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白羽瑶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她是你姐姐？你这个人真是……冥顽不灵。也罢，你就跟你的焦大帅过去吧，以后这种问题你不必来问我了，我不想浪费口舌。” 白羽瑶说着，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用后背对着冷亦鸣。冷亦鸣道：“我本来是想带你去看唐凤仪的，既然你想休息，那便算了。” 白羽瑶又坐了起来，她算是看出来了，冷亦鸣这个人报复心很强，之前自己扇了他两个耳光，又当众羞辱了他几次，所以他现在存心报复自己来了。“我现在又不想休息了，你快点带我去看凤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发秦墟（上） 第二天大清早，唐天赐就跑来陆君玉家看唐凤仪，还带来一大堆药材和补品。 唐凤仪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天赐，她把唐天赐叫到床边，握着他的手道：“天赐，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唐天赐心里一紧，印象当中唐凤仪从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他说过话，难道才一晚上，她已经和陆君玉私定终身了？但是就这么轻易地把姐姐嫁出去，他还是有点舍不得，便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说的事情，不会和陆先生有关吧？” 唐凤仪愣了愣，看见唐天赐那八卦的神情，有些无奈：“当然不是，是有冷亦鸣有关。” “冷亦鸣？”唐天赐一听到冷亦鸣三个字，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唐凤仪继续道：“冷亦鸣，他可能就是我们的弟弟。” “什么！”唐天赐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接着便觉得自己刚才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干笑了起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弟弟又乖巧，又可爱，怎么可能是冷亦鸣那样的冰块脸，而且这个冰块脸还背信弃义，卖友求荣。 唐天赐道：“这绝对不可能啊，出事的那一天，弟弟和爹娘睡在一起，爹娘都没有逃过那一劫，弟弟怎么能逃得过？” 话一说完，唐天赐和唐凤仪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当年的凶手会不会故意留弟弟一命，想利用他套出家族的秘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把冷亦鸣抚养长大的焦大帅就非常可疑。 唐天赐迟疑地说道：“玲珑镇那么封闭，即便弟弟能在劫难中活下来，也不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除非那个人也参与了那次屠杀。而焦大帅一直在寻找始皇秘藏，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凶手，为了逼迫族人说出始皇秘藏的线索，而动了杀心？” “有这个可能。” 唐天赐啧声道：“如果冷亦鸣真的是我们的弟弟，那就麻烦了，他现在对焦大帅就是愚忠。就算我告诉他我是他哥哥，他也不会信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不认我们，血缘关系放在这里，我不信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担心的是，焦大帅若真是当年的凶手，可能会对他不利。” 唐天赐叹了一口气：“冷亦鸣这个家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天赐，你别这么说他。我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若我们都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 唐天赐看了唐凤仪两眼，心想这还没认亲呢，姐姐就开始护着弟弟了。本来他得知自己的弟弟可能还活在世上，还挺高兴的。但冷亦鸣的形象实在和记忆中的弟弟相差太大了，而且还动手打过自己，还拿枪威胁过自己，这样的弟弟，实在让他接受无能。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听见陆君玉说了句：“冷长官你也来了。” 唐天赐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难道他和我们有心灵感应？” 唐天赐正准备去开门，不料一个女人忽然打开门冲了进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他定睛一看，这个女人不就是白羽瑶嘛。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白羽瑶这么一个漂亮又独特的女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当年要不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他说不定就追白羽瑶了。 白羽瑶进了门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差点撞到冷亦鸣的鼻子。陆君玉见冷亦鸣站在外面有点尴尬，只好请他先去自己的书房坐一会儿，喝杯茶，聊聊始皇秘藏的事情。 白羽瑶看见唐凤仪面色还是很苍白，想必是失血过多，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道：“凤仪，你感觉怎么样，这两天担心死我了。” “我没事，医生说躺几天就好了。倒是你，冷亦鸣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白羽瑶怕唐凤仪担心，没有把冷亦鸣对自己用鞭刑的事情说出来，只道：“他这个人不提也罢，脾气臭得要死，顺着他说也不行，逆着他说也不行。我都把事情告诉他了，还把贪狼剑上的异兽也指给他看了，他还是不相信你是他姐姐。” 唐天赐惊讶道：“贪狼剑？他的佩剑就是贪狼剑吗，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对了凤仪，你们武器上的那只银甲龟皇到底是什么寓意，到时候冷亦鸣问起来，我也好告诉他。” “银甲龟皇……”唐天赐知道银甲龟皇是秦始皇四大守护瑞兽之一，但他在古书见过的对于银甲龟皇外貌的描述，和武器上的这只异兽也相差太大了吧，简直就是写意画和写实画的差距。 唐凤仪道：“其实我也只知道异兽的名字叫银甲龟皇，但并不知道它的寓意是什么，爹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 白羽瑶不小心触及了唐凤仪姐弟的痛处，忙道：“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事。” “没事。对了，你说冷亦鸣不相信你的话，那他可有什么其他的表示？” “没什么表示，他那张冰块脸，连个表情都没有。我真的觉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跟你们两个根本一点都不像。” 一说到冰块脸，唐天赐忽然觉得冷亦鸣和姐姐还真有几分像，姐姐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张冰块脸。只是现在习惯之后，这种感觉才慢慢淡去。而且，冷亦鸣和姐姐一样，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面，喜欢独自承担责任。在这一点上，他反而跟他们不太相像。 这时，冷亦鸣大概有点不耐烦了，这三个家伙关起门来说话，把他和陆君玉晾在一边。他走过来捶了两下门道：“你们说完没有？说完了我们就去香檀公馆找焦喜。” 看冷亦鸣似乎有要事的样子，唐天赐便告别了唐凤仪，先回到了香檀公馆，白羽瑶则留下来陪伴唐凤仪。 冷亦鸣来到香檀公馆众人的住处，看见他们已经在忙前忙后地准备水粮、衣物、武器、装备和药材，心想这群人果然不会乖乖地等自己安排。 子书明月看见冷亦鸣来了，走到他面前道：“你说今天要给我们一个答复，你倒是说来听听。” “如果我说我不允许你们参与这次行动，你们会听吗？” “如果禁军里面你官最大，你要囚禁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治安官，并没有权力约束我们的自由，是吧焦少帅？” 子书明月说完，便回头看焦喜，朝他投去一个崇拜的眼神，焦喜得意道：“对，功劳谁都想抢，就看谁动作快，本事大。冷亦鸣，父帅当初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谁让你自己没把握住呢。” “那好，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明天我会和你们一起出发去秦墟。既然有人口口声声说我坐收渔翁之利，那我便凭自己的本事，把重器找回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发秦墟（下） “啊？”焦喜有点意外，看了看子书明月，又看了看冷亦鸣，“你也要去？那我也要去！”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一听，头都大了，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说服焦喜不要去，现在冷亦鸣又把他的胃口吊了起来。 子书明月凑到焦喜耳边道：“少帅，这些重器多半是藏在坟墓里的，那里面干尸骷髅鬼魂妖怪应有尽有，还有比十头牛还大的怪物，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你身为禁军少帅，不能冒这样的险。” 焦喜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抵不过对四大重器和始皇秘藏的好奇心，心一横道：“既然你们都不怕，我也不怕。” 冷亦鸣拍了拍焦喜的肩膀，说道：“你现在脚伤未好，去了多有不便。而且根据唐小姐的说法，父帅大概后天才能醒来，在这期间，禁军和临州城需要一个能拿主意的人，所以你必须留下。” 焦喜不服气道：“那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我只是一个养子，你才是父帅的独子，他醒来之后最希望看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得留下保护好父帅。” 焦喜一听，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以前他总觉得有父帅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害怕，因为父帅一定会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他从没想过父帅有一天会倒下，不能再帮他挡风遮雨。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会到来的，到时候他不站出来，就没有人能够站出来了，他总不能真的将临州城拱手让给冷亦鸣。 焦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我留下。” “黑鹰和铁血十三卫的其他人，都会留下来帮你的。” 焦喜想去拉子书明月的手，子书明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焦喜只好拉住了林泷玥的手，恋恋不舍道：“林妹妹，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一定要平安归来。” 林泷玥笑道：“我是个医生，自然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冷亦鸣看了林泷玥两眼，知道她并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但他一直猜不透她为什么会加入这支队伍，难道也是为了四大重器和始皇秘藏？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大可不必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安安分分地跟着队伍就行。看来在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之前，这一路上还得提防着一点。 林泷玥感觉到冷亦鸣在看自己，对他勾了下嘴角，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仿佛在说，你不必提防着我，我对什么始皇秘藏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二日清早，冷亦鸣带着秦绾绾和二十名禁军将士在北城门等待。唐天赐等人作别唐凤仪和白羽瑶之后，才去和冷亦鸣会合。 临走的时候，唐凤仪叮嘱唐天赐要保护好冷亦鸣，如果他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要勉强他，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但是得想办法提醒他注意焦大帅，现在他选择一起去秦墟，远离焦大帅，正是一个好时机。 其实，昨天和唐天赐说起当年的凶手的时候，唐凤仪想到了更多：玲珑镇四周布满了机关陷阱，外人不可能在不触动任何机关的情况下潜入玲珑镇，除非……除非家族里出了内鬼。但她并没有和唐天赐谈及此事，打算等伤好之后，亲自去查明真相。 唐天赐看见冷亦鸣等在城门口，绷着一张脸，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心中只觉得无比解气，无比痛快。他故意骑马在冷亦鸣面前溜达了一圈，笑道：“小冷，听说你是我弟弟？” 唐天赐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在猜测昨天发生了什么，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怎么忽然间变成了兄弟。 三宝拉拉唐天赐的袖子，又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小声道：“师兄，你没事吧，怎么还没出发你就开始说胡话了？” 唐天赐拍掉三宝的手，得意道：“我没说胡话，不信你问小冷，他是不是我弟弟？” 子书明月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几遍，单从相貌和气质上来说，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冷亦鸣就是一个富养的公子哥，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贵族之气，而且这股贵气里面还夹着军人的英气。至于唐天赐……一看就是一个放养的小混混，虽然他这个小混混也算是学识渊博、足智多谋。反倒是冷亦鸣和唐凤仪，在相貌气质和做事风格上有一点相像。 子书明月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生气：“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兄弟，可为什么你们前两天要闹出那么多事端，害我以为你们从此以后就要势不两立了。” 唐天赐歉意道：“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不是有意隐瞒你的。而且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我是知道自己曾有一个弟弟，可小冷却不记得自己有姐姐和哥哥，所以我们弄错了也不一定，是吧小冷？” 冷亦鸣没有接唐天赐的话，只道：“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 冷亦鸣并没有说谎，他这两天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他有过哥哥姐姐。当年父帅找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有三四岁大了，不至于对亲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们弄错了，虽然贪狼剑在他手上，但他并不是他们的弟弟。不过，他回想了和唐天赐相识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当初唐天赐救下自己的时候，他对他还是蛮有好感的，而且这种好感十分微妙，以至于他愿意带一个陌生人去通天客栈。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他们的关系恶化。他对唐天赐动了手，也说了很多狠话，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不管他们怎么闹，也不可能真的会要彼此的命。 第二种可能是，他在战乱之中受了伤，虽然捡回来一条小命，但却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所以才会对他们毫无印象。 冷亦鸣想起之前白羽瑶说过的话，对于这件事情他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但当他面对父帅的时候，这种判断力就会消失，他不愿意去怀疑一个救了自己，并且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恩人。所以，他才想和唐天赐他们一起出行，借这个机会冷静地思考一下。 唐天赐知道冷亦鸣就是这么一个性格，而且他本来是骑在自己头上的禁军少帅，现在忽然变成了弟弟，心理落差肯定还没有适应过来。唐天赐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笑道：“事实摆在这里，你逃也逃不掉，不如坦然接受吧。” 冷亦鸣甩掉唐天赐的手，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向城外走去，面对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他的内心真的很想拒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封门古县（上） 因为从临州城到达黄河以北地区，沿途都有许多大城市可以补给，所以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水粮和衣物，只是将武器和装备带齐。 陆君玉画出的三个圆圈呈三角形状分布，在离左边第一个圆圈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封门县，大家决定将那里作为最后的补给点。由于路上碰到了一次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大家不得不绕行了一段路程，最后花了十天的时间才到达封门县。 从规模上来说，现存的封门县要比几个邻县小得多。这座城市不知发生过什么灾难，北部的大片城区都被荒废，居民们成批成批地迁出此地，只有南部的一部分居民留了下来。 大家进城的时候，碰到城南的一座道观前面正在做法式。子书明月等人经历过沙国的祈雨大祭之后，对于这种迷信的活动非常反感，便立刻远离了道观，先去寻找住处。唐天赐没有经历过祈雨大祭，便好奇地凑上去围观了，让三宝找到住处之后再来叫自己。 唐天赐发现道观的前面有一个木头搭成的小台子，台子上面有用稻草扎成的一男一女，被绑在一个木架上。一个道士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朝那一男一女身上撒米，并用剑狠狠地刺他们的身体。 唐天赐觉得有点奇怪，戳戳边上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问道：“台上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道士为什么要用剑刺他们？” 唐天赐的话立刻招来了周围人的白眼，小姑娘也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推出了人群，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今天刚到贵地。” “难怪你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我们封门县的大罪人，当然要刺死他们。” 唐天赐的好奇心又被激起来了：“你能详细讲给我听听吗，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被扣上这么严重的罪名？”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唐天赐一番，叉起双臂，那神情似乎在说，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给你讲故事。唐天赐只好塞给她一块大洋，小姑娘看见大洋，眼睛都亮了，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招果然在哪里都行得通。 小姑娘又拉着唐天赐往边上走了一点，似乎很怕别人听见她说话。等离人群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小姑娘才开口道：“就在两年前，县里有一对新婚夫妇，妻子在新婚的那一夜离奇死了……” “啊，她是怎么死的？”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悲剧，那丈夫也是够可怜的。 小姑娘白了唐天赐一眼：“就因为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所以才叫离奇。这件案子县里查不出来，惊动了省里。省里来的几位长官查了三天，却仍然一无所获，因为女尸上面没有一点伤痕，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发生心梗猝死的？” “长官们最后也只好下了这样的结论，但奇怪的是，女尸在家中停放了那么多天，一点腐烂的迹象也没有。丈夫觉得此事有蹊跷，还想继续查下去，但妻子的娘家希望能尽快下葬。丈夫拗不过他们，只好让他们把妻子下葬了。” 唐天赐听过不少类似的故事，有的甚至更加离奇，所以还是没明白这对夫妻怎么就成全县的罪人了。 小姑娘继续道：“妻子下葬之后，丈夫就发疯了，逢人就说有人谋害他的妻子。几天之后，这个丈夫竟然把妻子的尸身从坟山挖了回来，藏在自家的阁楼上。妻子的尸身终于开始腐烂，臭味惊动了隔壁的邻居。邻居们来到丈夫家里，要把妻子的尸身拿出来焚烧，丈夫拼命阻拦，那些人就没有得逞。” 小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唐天赐知道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谁知道过了一夜之后，那些进过丈夫家里的人全都暴毙了，并且尸体上长出了一种白色的霉斑，非常可怕。在后来，这些死者的家人，以及触碰过死者尸体的人，也都先后暴毙了。县里的医生说，这是一种叫‘死人瘟’的瘟疫，必须立刻把感染者隔离焚烧，否则无法控制住疫情。但是死人瘟已经在城北传播开来，不到一周的时间，城北的人就死掉了一大半。由于城北和城南之间隔着一条河，所以瘟疫暂时没有蔓延过来。” “那对夫妻后来怎么样了？” “县里几个胆子大的人，穿着特制的隔离服去丈夫家里，要把妻子的尸身找出来焚烧。丈夫便背着妻子的尸身，逃进了西北边的深山老林，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丈夫一直没有被感染？” “谁知道呢，后来县里的人都说那对夫妻其实是妖怪变的，专门来祸害人间，便请了道长来做法式，将他们刺死烧死。” 小姑娘话一说完，那道长果然往台子上扔了一个火把，把稻草扎成的夫妻给烧了。 唐天赐没想到封门县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城北还是有瘟疫的话，他们就不能直接穿城而过，而是得往东边绕一段路了。 小姑娘又道：“城北和西北边的坟山，你可千万不能去，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唐天赐谢过小姑娘，心想幸亏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县城的东北边，要不然他们就得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发源地了。 这时，三宝来到道观找唐天赐，告诉他客栈已经找好了，大家准备先吃饭，再去城里购买物资。唐天赐随着三宝来到客栈，把这个故事告诉大家。 詹姆斯听完，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觉得唐天赐危言耸听。林泷玥却道：“我对‘死人瘟’也略有耳闻，这确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瘟疫，我们不能冒险，还是往东边绕一下吧。” 子书明月也赞同林泷玥的想法，不过她对于这个故事还有一些疑惑，问道：“那妻子的死人瘟又是从哪里感染的呢？妻子是死前感染的，还是死后感染的？” 唐天赐摇摇头道：“妻子的死因不明，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感染死人瘟，因为第一批接触过她的人没有暴毙。” “那也就是说，妻子是在死后感染上死人瘟的，死人瘟的源头可能就是坟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避开坟山应该就没事了，否则我们不清楚死人瘟的来源的话，可能会在无意中中招。” 林泷玥道：“对，只要我们不接触感染源，就不会有事。不过以防万一，等会儿我还是给你们煎一副药，预防一下。” 大家吃完午饭之后，便分头去采购物资。由于封门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所以能买到的干粮物资比想象中差一点。幸好武器装备都已齐全，对于已经经历过沙虫甬道和北斗玄墓考验的众人来说，伙食差一点还是可以忍受的，总比饿肚子要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封门古县（下） 晚上，大家在唐天赐的房间聚了一次，确定了一下明天行进的路线。三个圆圈呈三角形分布，左边的两个挨得较近，所以他们明天的任务就是查探左边两个圆圈。在荒郊野外度过一晚上，然后在查探第三个圆圈。 子书明月道：“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有收获，第三个圆圈已经进入阴山山脉的范围了，估计会有危险。” 唐天赐道：“我今天问了一些当地人，他们说不知道附近有一个叫四合山或者秦墟的地方，所以这两个圆圈的可能性不太大，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当年陆先生的先祖们是为了躲避战乱或仇家，一定会深入到无人区才定居下来。” 詹姆斯拍了拍腰间的手枪，说道：“怕什么，我们这次的武器和装备这么充足，就算遇到野兽，也可以直接抓来烤着吃。” 子书明月喃喃道：“普通的野兽倒是不怕，就怕遇到大鸟那样的生物，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够它玩的。” 唐天赐等人忙咳嗽了几声，希望子书明月的担忧这次可别再应验了。詹姆斯也怕大鸟，但是他还是认为这次去的地方有人居住，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即便可能是一个落后的村庄部落，但至少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交流的。 制定好计划之后，大家便各自回房睡觉了。唐天赐和三宝睡在一个房间，由于赶了十天的路，唐天赐已经非常疲惫，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唐天赐做了一个梦，梦见子书明月和林泷玥一起向自己表白了，还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唐天赐本来还挺美滋滋的，一看到她们真的打起来了，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结果分别挨了她们一拳一脚。唐天赐有点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自认为是一个挺专情的人，怎么会对林泷玥有非分之想。但如果对她没有没有非分之想，又怎么做这样的梦？ 忽然，唐天赐觉得有点古怪，自己明明是在梦里挨了拳脚，怎么身上脸上真的有一点痛。他微微睁开眼睛，猛然发现床边站着一条黑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一边装作还在熟睡，一边观察那道黑影。如果是人的话，他倒不怕，就怕是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观察了一会儿，唐天赐就确定黑影是一个人。只见黑影在翻找他们的包裹，似乎是一个毛贼。唐天赐为了保护天枢重器，连睡觉都抱着它，所以不怕有人来偷。但是这种小毛贼也太可恨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于是，唐天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跳了起来，朝那小毛贼打过去一拳。然而，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身体竟然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那一拳还没有碰到小毛贼，就软了下去。 毛贼发觉唐天赐已经醒来，一个回旋踢就把他踢回了床上。然后把包裹一拎，就跳窗逃走了。 唐天赐抓不住毛贼，只能开始喊人。他回头往三宝床上一看，床上空空荡荡的，一个鬼影也没有。大半夜的，三宝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唐天赐拖着两条腿来到隔壁子书明月的房间，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回应。他很担心也有毛贼潜入了她们房间，便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结果发现子书明月和林泷玥也不在。 唐天赐又来到了冷亦鸣等人的房间，发现他们一个人都不在，他才真的慌了。半夜三更怎么都不见了，把自己留在这个鬼地方。整个客栈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鬼屋，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唐天赐抱着天枢重器，拖着两条腿拼命往楼下跑去，他现在只想赶紧碰见一个活人。 就在唐天赐快要跑出客栈的时候，身后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在他的后颈重重一斩，把他斩晕过去。唐天赐在倒下之前，看到对面楼上跳下来一个人，依稀能看出那个人是冷亦鸣，唐天赐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唐天赐感觉到有人正把一条湿巾往自己额头上放。他睁开眼睛明月熟悉的脸。 子书明月道：“天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唐天赐觉得自己的身上还是有点痛，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不见了。” “昨晚小贼光顾了我们，还用了迷香，幸亏亦鸣发现得早，我们便都去追小贼了，谁知道你竟然没有醒来。我们追了一段路之后，发现可能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才折了回来，刚好看见你被偷袭。” “你们抓到毛贼没有，东西有没有丢？” “抓到了几个，就在隔壁，东西丢了两袋碎银，还有三宝给人打晕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三宝……”唐天赐扭头一看，看见三宝躺在自己的床上，林泷玥正在看护他。林泷玥朝唐天赐点下头，意思是没什么大碍。 唐天赐下了床，想去隔壁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斩了自己一下，害他现在脖子还疼着。他推门走了进去，看见地上跪着几个人，冷亦鸣正在审讯他们。唐天赐愕然发现，白天碰见的那个小姑娘，竟然也在里面。 小姑娘看见了唐天赐，眼里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沉默地低下头去，似乎没有想为自己辩解。唐天赐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给钱的行为，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才组团来偷东西的。 这时，詹姆斯愤恨道：“你们中国人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得一点也没错。入室行窃这种事情，我在英国从没碰到过。” 唐天赐问道：“这是你们第一次偷东西吗？” 其中一个跪着的年轻男子点点头，说道：“各位军爷饶命，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因为瘟疫的关系，没有人再敢买我们的东西，我们根本就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仅剩的一点钱都捐给道观了，所以才会来偷你们的东西，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偷东西。” 唐天赐知道这个人的话最多只能相信一半，作案手法这么娴熟，肯定不是第一次偷东西。刚才他故意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们有没有悔过之心。 冷亦鸣自然也知道他是在说谎，但是眼下他们有要事在身，不想再节外生枝，便道：“那些东西，你们偷便偷了，不过你们必须替我们办一件事……”冷亦鸣把地图拿出来，指着第一个圆圈道，“明天你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带到这里，那些碎银就当是给你们的带路费。” 青年看了看地图上圈出的地方，面露难色道：“这片地方我曾经去过，但出了那档子事后，就没人敢去县城北边的地方了。” 冷亦鸣把手枪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按照军法处置你们。” 青年看了小姑娘一眼，纠结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决心道：“好吧，我带你们去，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毛野人（上） 在封门县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大清早，大家便朝着第一个圆圈出发了。 被冷亦鸣拉来带路的小贼外号穿山龙，在瘟疫没有爆发之前，曾经常一个人深入西北山区三四十公里，打山珍，采名药。东北边他也去过几次，但因为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后来也就不去了。 穿山龙告诉大家，他们圈出来的那块地方应该是一块荒地，没有人类聚居，所以别抱太大的希望。 由于第一个圆圈还在河套平原的范围内，没有崇山峻岭，所以一行人在穿山龙的带领下，骑马很快就到了。可惜，就如穿山龙所说，这个圆圈之内虽然有矮山，有浅湖，但并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穿山龙把大家带到目的地之后，便准备回去了，冷亦鸣不打算放人，让他再带他们去第二个圆圈。第二个圆圈在第一个圆圈的北边，穿山龙表示不太熟悉。冷亦鸣便又拿出一袋碎银，告诉他到达第二个目的地之后，这袋碎银也是他的了。穿山龙看着那袋沉甸甸的碎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咬牙答应了。 大家稍作休整之后，开始朝北边的第二个圆圈行进。这两个圆圈相距不过二三十公里，若是平地的话，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但行进一半路程之后，大家明显感到地势出现了起伏，甚至有一些小断崖、小沼泽直接阻断了道路。因此，后半段路程几乎是沿着一个又一个弧形前进，路程一下子增加了两三倍。 大家到达第二个圆圈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唐天赐爬到一个小山丘上，拿望远镜眺望了一下，发现周围已经不止四座山，而是呈现出了群山合抱之势。中间的盆地很大，他们面前就有一汪湖水，远处似乎还有一汪湖水。 唐天赐下了山丘，说道：“这个地方也很悬，我暂时没有看到任何房屋建筑。” 冷亦鸣道：“我们先分开查探一下吧，到时候还在这里会合。”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了原地，都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子书明月道：“虽然陆先生来过此地，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按照他划出的范围寻找，路上碰到有四山合抱的地貌，也得留意一下。” 唐天赐道：“这样吧，我们先前往第三个圆圈，这里距离第三个圆圈的直线距离也有七八十公里，我们可以留意一下途中的地形地貌，如果有符合的便停下来查探。” 这时，穿山龙说什么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前行了，因为第三个圆圈已经靠近阴山山脉，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而且据传说，那里是一片毒瘴弥漫的死地，别说是人了，连牛羊野兽都无法生存。 唐天赐一听，反而笑道：“我觉得第三个圆圈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通常会传出这种恐怖传闻，是因为有人想隐藏什么秘密。” 冷亦鸣也道：“的确，散播恐怖传闻，可以有效地阻止世人接近，符合陆先生家族避世逃难的初衷。” 詹姆斯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下一样重器，兴奋地鸣了两枪，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出发吧。” 穿山龙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拿到的碎银，已经够他离开封门县这个鬼地方，去大都市开间铺子做买卖了。他可不想陪这群人去那片死地送命，便道：“各位军爷，既然答应你们的事我都做到了，你们就放我走吧。” 詹姆斯眯着眼睛打量了穿山龙两眼，说道：“我们不能放他走，他知道我们的行踪，要是透露出去怎么办？” 穿山龙听了詹姆斯的话，意识到他们想杀人灭口，赶紧跪下讨饶道：“各位军爷，我发誓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詹姆斯道：“我可不会相信一个小偷的鬼话。” 詹姆斯说着便要开枪打死他，林泷玥却道：“毕竟是我们定下的约定，这样出尔反尔总不太好。不如就放他走吧，他若能在没有武器和水粮的情况下走出这片荒林，也算是老天爷放他一条生路。” 唐天赐心想，林泷玥怎么说也是一个医生，医者仁心，在医生面前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实在太过残忍。他走到冷亦鸣面前道：“小冷，话是你说的，你手底下那么多禁军将士都看着呢，出尔反尔有损你的威信，要不就放了他吧。” 冷亦鸣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你走吧，我冷亦鸣说话自不会食言，也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詹姆斯觉得这些人都太仁慈，没有尝过被人背叛是什么滋味，便朝穿山龙的腿上开了一枪：“如果这样你都能逃出荒林，我也无话可说。” 林泷玥若有所思地看着詹姆斯，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再说什么。 穿山龙痛得在地上打滚，但嘴里还是在说：“多谢军爷饶命，多谢军爷饶命。” 其实对穿山龙这种常在山林中活动的人来说，只要能在冷亦鸣等人的枪口下活下来，便能够走出荒林。荒林里其实生长着很多草药，可以治疗伤口，还能利用现成的树枝石头布置几个陷阱，捕捉野兽作为食物来源。 等冷亦鸣等人离开之后，穿山龙才露出一丝笑容，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对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然后一瘸一拐地往荒林深处走去。他在一棵白桦树下坐下，准备先将子弹取出，然后用树叶树枝包扎伤口。 穿山龙看了一下腿部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伤口不会再这么短的时间内结痂。他小心翼翼地把布条解开，发现伤口上面出现了一层白毛，就像发霉一样。接触了空气之后，伤口开始发痒，穿山龙忍不住在周围挠了几下，谁知这一挠，奇痒的感觉便一发不可收拾。 穿山龙看着这层白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曾经听到过的一个传闻，在东北边的那片死地里面，有一群长着白毛的野人，他们是死地里唯一的活物，但因为常年受到瘴气的侵蚀，他们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穿山龙开始紧张起来，忍着剧痛用白桦皮将伤口上的白毛刮掉，但是刮完了表面的白毛之后，他惊恐地发现，白毛已经长入了肉里，而且把奇痒的感觉也带入了肉里。穿山龙知道伤口不能挠，但是那种奇痒的感觉逐渐盖过了疼痛的感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挠了起来。 子弹打出的伤口原本并不大，穿山龙挠了几下之后，伤口便撕裂开来，露出了小腿骨。穿山龙看见小腿骨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白毛，恐惧得连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此刻后悔莫及，明知道县城北边是一片不祥之地，就不该为了一袋碎银来到此地，以致于送了性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毛野人（下） 唐天赐一行人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进，大约走了一半路程之后，太阳便渐渐落山了。唐天赐建议大家先在此安营扎寨，明天再继续赶路，因为根据穿山龙的说法，前面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如果陆君玉家族有意阻挡外人进来，说不定会在聚居地的周围布置陷阱。 于是，大家找了一块平地，将马匹绑好。冷亦鸣命令禁军把帐篷扎好，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等人则去捡了一些干柴，升起几个火堆，架上几只锅。 自从做了那个离奇的梦之后，唐天赐刻意和林泷玥保持距离，避免自己再产生奇怪的想法。好在林泷玥忽然把兴趣转到了冷亦鸣身上，不再主动找自己说话，反而去找冷亦鸣说话。不过，冷亦鸣对林泷玥却是一脸警惕之色，对她的话爱理不理。 唐天赐对冷亦鸣的不近女色有点无奈，想当初大小姐对他也是有点意思的，谁知道他不懂得珍惜，还把人往外推，导致现在大小姐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当初的爱意了。如果他再不改变一下心态，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唐天赐叹了一口气，寻思着得想个办法让冷亦鸣开窍，要不然姐姐又会多一个烦恼。 唐天赐把干牛肉扔进锅里，子书明月和秦绾绾则削了一些土豆，准备给大家煮土豆牛肉汤。 看着炊烟袅袅升起，大家都有一种在外野炊的错觉。只是，这个地方太过静谧，连一只鸟，一只野兔也看不见。仿佛除了他们这群人以外，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唐天赐本能地觉得这里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完成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子书明月身边。 赶了大半天的路，子书明月已经饿得手脚发软，眼看土豆牛肉汤还得好一会儿才能煮好，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饼，准备先填填肚子。这时，唐天赐也坐到了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饼。子书明月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只好撕了半张饼给他。 唐天赐也饿坏了，接过饼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子书明月笑了笑，正准备下嘴，忽然有一滩口水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饼上。 子书明月秀眉一皱，疑惑地抬头看去。不料，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巨大的、长着白毛的脸。那张脸飞快地下降，眼看就要贴到她的脸的时候，忽然往边上平移开去。接着，子书明月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狠狠抓了一下，半张饼也脱手而出。 子书明月发出一声惊叫，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长着白毛的怪物已经抓着她的饼飞快地蹿回了树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 唐天赐也被吓了一跳，抓起子书明月的手一看，手背上出现了三道血痕。唐天赐掏出了枪，对准树上的白毛怪物，骂道：“哪来的野猴子，敢抢我们的食物。” 子书明月赶紧制止他道：“别开枪，那好像是一个人。” 唐天赐惊讶地看着树上的怪物，怪物的眼睛虽然黑白分明，但瞳孔只有绿豆般大小，不像是人的眼睛。此刻，怪物已经把子书明月的半张饼吃完了，正盯着唐天赐手上的小半张饼，仿佛随时会扑下来抢。怪物露出来的一双爪子，指甲又黑又长，难怪能把子书明月的手抓出那么深的伤痕。 林泷玥看到那双爪子，赶紧拿来药水给子书明月消毒，天知道那双爪子里有多少细菌毒素。 唐天赐道：“这个东西不是人吧，倒像是白头叶猴，或者长尾叶猴之类的动物。” 子书明月道：“不，我刚才看到他的脸了，他长着人的鼻子，猴子的鼻子不可能是那样的。” 这时，冷亦鸣等人也围了过来，禁军将士们纷纷举起枪对准树上的怪物。怪物似乎感知到了危险，从树叶里伸出头来，对他们露出牙齿，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这一回所有人都看清楚，怪物的确长着人的鼻子和人的嘴巴，只是整张脸都包裹着一层细密的白毛，看起来就像发霉了一样。 詹姆斯吃惊道：“这他妈是什么怪物，看起来好恶心。” 林泷玥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问子书明月道：“小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想这个人是得了某种疾病，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就不知道这种病会不会传染。” “不会吧，你是说小月会变成这副模样？”唐天赐这下也急了，为了寻找重器而导致子书明月变成了怪物，岂不是得不偿失。 子书明月也被林泷玥的话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感觉不舒服，应该不会、不会感染什么疾病吧？” 林泷玥道：“以防万一，我们得把这个人抓下来看看。” 唐天赐朝树上喊道：“喂，你不要紧张，你先下来吧，我们这里有医生可以帮你治病。” 树上的白毛野人似乎听不懂唐天赐的话，不但没有下来，反而把他的话当成了一种恐吓，又往上面爬了一段距离。 冷亦鸣道：“看样子他不能和我们进行正常交流，还是直接把他逮住吧，你们先让开一点。” 唐天赐等人便躲到了远处，冷亦鸣命令禁军朝野人身边开枪，白毛野人受到了惊吓，从树上掉了下来。接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罩住了野人，野人想把网撕破，无奈这种特制的大网十分坚韧，别说一个野人，就算来十个野人都不一定撕得破。 白毛野人被抓住之后，不断地冲冷亦鸣龇牙咧嘴。冷亦鸣发现野人全身都长着白毛，但腰间还系着一条草裙，说明还是具备一定的智慧，并没有彻底变成怪物。 “这家伙怎么瘦成这样？”唐天赐看见野人四肢细长，十指上的指甲黑乎乎的，快和手指一样长了，腹部深陷，肋骨一根根凸起，就像饿了很久的难民似的。他把剩下的饼丢给了野人，野人接住饼立刻塞进了嘴里，囫囵吞下。 子书明月问道：“林医生，什么病会把人变成这样？”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叹道：“我暂时不能确认这种病，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也许是一个新病种。” 冷亦鸣拿了一张饼走到野人面前，说道：“如果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这张饼就是你的了。” 野人盯着冷亦鸣手里的饼，流下了一道口水。詹姆斯觉得无比恶心，招呼子书明月等人离他远一点，以免被唾沫里的细菌病毒传染。 冷亦鸣问道：“你能记得自己是谁吗？” 野人对冷亦鸣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焦急地盯着他手里的饼，发出嗬嗬的叫声，对冷亦鸣不给他饼感到无比愤怒。 冷亦鸣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等了一会儿，见野人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冷亦鸣便把饼收了起来。 野人看到冷亦鸣把饼拿走了，忽然张开大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唐天赐一听，立刻想起了彭祖召唤死人奴隶时发出的尖啸，忙道：“不好，附近可能有他的同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失落文明（上） 听了唐天赐的话，大家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端着枪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过了一会儿，在远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响起了一阵尖啸声，仿佛是对野人的回应。接着，大家就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出现了奇怪的颤动。 唐天赐道：“大家聚在一起，互相照应，别给他们偷袭了。” 唐天赐话音未落，众人周围的土地里、石头上、树上就冒出了一个个长着白毛的脑袋，想来就是野人的同伴们。那些野人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观察了一下敌方和己方的人数之后，才纷纷跳了出来，举起武器发出嗬嗬的威胁声，仿佛在告诉众人赶紧缴械投降。 野人们手里拿着长矛、吹矢、飞来骨之类的落后武器，唐天赐知道这些武器虽然看似落后，但能在野人手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决不可小觑。 林泷玥看见野人的模样，对子书明月道：“你可以放心了，长毛的都是男性野人，这种病应该只会在男性身上显现。” 子书明月也发现，那些穿着草裙和胸罩的女性野人身上，并没有长白毛，瞳孔也是正常大小，她们除了容貌比较粗犷之外，其他的都和正常女人无异。倒是那些只穿着草裙的男性野人，浑身布满了细密的白毛，四肢着地，和猴子猩猩无异。 这时，被网住的野人忽然朝唐天赐扑了过去，发出了喏喏的声音。唐天赐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等他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有一群女野人朝他围了过来。女野人们凶悍地把唐天赐压在地上，开始扯他的衣服，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唐天赐吓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始呼救：“救命啊，快把这些家伙弄走，她们要非礼我！你们不要挠我，快滚开！” 女野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膻味，晕得唐天赐快要晕过去了。子书明月想去救他，无奈另一群野人跳了过来，阻断了她的去路。 詹姆斯喊道：“别犹豫了，快开枪吧，跟野人没道理可讲。”说着便开枪击毙了几个野人。 冷亦鸣看见唐天赐身上趴着十来个女野人，压都能把他压死，只好下令开枪，自己也打死了趴在唐天赐身上的几个女野人。但是女野人死了之后，尸体依然压在唐天赐色身上，血流了他一身，说不出的恶心。 冷亦鸣只好冲过去，揪起野人的尸体丢了开去，又打出一套连环拳，将围过来的野人打飞。女野人们看冷亦鸣如此英勇，便抛弃了唐天赐，把目标转移到了冷亦鸣身上。 由于女野人人数众多，冷亦鸣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抓住了双手。这群女野人打架无比凶狠，一点也不像女人，有两个人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抓住了冷亦鸣的双脚，用力把他掀翻。冷亦鸣凌空翻了个跟斗，不料落下的时候，直接掉进了女野人的人网里面。 女野人们赶紧牢牢地抓住了冷亦鸣，得手之后便扛着冷亦鸣飞快地跳进了树林里面，倏忽一下就不见踪影。 唐天赐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野人尸体，喊道：“不好了，小冷被一群女野人抓走了，会被她们生吞活剥的。” 秦绾绾爆了几个野人的头，也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男野人们对这些人不感兴趣，只对食物感兴趣，将守在食物边上的几个禁军打死之后，把土豆牛肉汤连锅一起端走了。詹姆斯喝道：“快拦住他们，我的牛肉汤一口都没喝呢！” 不过，野人们在丛林里如鱼得水，逃得飞快。刚才还密密麻麻围在四周的一群野人，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来过。 一行人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郁闷至极，煮了半天的土豆牛肉汤一口都没喝，就被野人端走了，连锅都没给他们留下。唐天赐和秦绾绾去追冷亦鸣了，禁军没了首领，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子书明月看了看野人逃走的方向，说道：“我们快点把武器装备都带上，去救冷亦鸣。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东北方向，正好可以跟着这群野人。” 詹姆斯道：“现在天色已晚，进了森林就是两眼一抹黑，太危险了。” 子书明月道：“不知道那些野人有没有食人的习俗，如果我们现在不去救冷亦鸣，等明天太阳升起，没准就剩一堆骨头了，还救什么。” 禁军们也表示一定要去救冷亦鸣，这些禁军将士都是冷亦鸣的亲信，只认冷亦鸣一个少帅。而三宝和唐天赐感情深厚，也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一番商量之后，大家决定把马匹留在营地，迅速把武器装备收拾好，深入树林营救冷亦鸣。 詹姆斯最怕树林，因为里面到处都是昆虫，他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喷上了驱虫剂之后，才跟着大部队进入树林。林泷玥看见他的举动，觉得有点疑惑，她仔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詹姆斯的眼里也多了一分警惕。 唐天赐追着野人深入树林，但他没法像野人一样荡着树枝前进，只能从灌木丛硬穿过去，不一会儿衣服裤子上便被勾破了许多口子。他庆幸这次早有准备，穿的衣裤都比较厚，能够挡住小勾小刺，否则他此刻已经皮开肉绽了。 由于唐天赐在速度上比野人慢得多，追了几公里后，就渐渐失去了野人的行踪，只能靠观察沿途的痕迹来判断野人逃离的方向。不过，当他发现大部队没有一个人追上来的时候，心里也开始发毛。光靠他自己的力量，即便找到冷亦鸣，也没法把他从野人手里抢出来。于是，唐天赐在沿途留了一些记号，希望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秦绾绾和唐天赐的情况一样，追着追着就发现前不见野人，后不见队友，偌大的树林里忽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选择了和唐天赐一样的办法，在路上留记号，既是给队友指路，也是给自己指路。即便等会儿找不到野人，她也可以原路返回。 此刻，太阳已经快落山，落日余晖洒在树林里面，将树林染成了一片诡异的红色。这种深山老林原本应该充满了野生动物，偏偏这片林子死气沉沉的，一个活物也看不见。 追了一段路之后，子书明月觉得有点不安，问道：“这里的活物该不会被野人吃光了吧？我们走到现在，别说大型动物，连一只昆虫都没有看见。” 詹姆斯道：“这的确不符合常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别追了，万一中了野人的陷阱就惨了。我们现在连重器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总不能在半路就折损这么多人手。” 这时，三宝发现树干上有一个异兽图案，高兴道：“这是师兄留下的记号，师兄也往这个方向去了，这条路没有错。”看见詹姆斯朝自己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三宝又道，“子书小姐，我们不能不管师兄和秦副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落文明（下） 子书明月权衡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先往这个方向前进，如果还能找到记号，就跟着记号前进。谁不愿意一起去救人的，可以自行返回营地。” 詹姆斯一听，就不再说话了，在这种深山老林，他宁可跟着大部队去冒险，也不要一个人回营地，天知道那些野人会不会再回来搜刮一次。 然而，大部队翻过一个小土坡之后，发现前面的两棵树上都有记号，一个是唐天赐的异兽图案，一个是禁军的飞鹰图案，分别指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由于大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把队伍一分为二，子书明月和三宝带一半人跟着唐天赐的记号前进，詹姆斯和林泷玥带着另一半人跟着秦绾绾的记号前进，谁先找到人就发信号弹。 不知追了多远，唐天赐感觉两条腿如灌铅般沉重，便只好在原地稍作休息。这时，他发现前面的树林变稀疏了，可能已经接近野人聚居的地方，便收敛了气息，缓缓前进。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之后，唐天赐看见前面的地势陡然下降，竟然是一个山体塌陷形成的盆地。从他所在的地方到下面的盆地，足有上百米的落差，野人能攀着悬崖上凸起的石头下去，他可不能。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仅剩的一点余晖已经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唐天赐不敢贸然下去，只能先趴在悬崖边上观察情况。他发现盆地的中央有一些人工建筑，但不是北方常见的平房建筑，而是呈现出一种梯台形状，就像古代观星或祭祀用的高台。 高台大小不一，错落有致，中央的一座高台非常高大，顶部能容下上千人同时站立。此刻，野人们正聚集在中央高台的顶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似乎在进行某种活动。 唐天赐确定野人们不会发现自己之后，便翻出望远镜朝下眺望。野人们在高台上升起了一个大火堆，火堆前面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的人，似乎是野人的领袖。 唐天赐又往四周望了一圈，心里一阵狂喜，这个盆地大致是四方形的，周围都是悬崖峭壁，符合四合山的描述，极有可能就是陆君玉家族的聚居地。但这里为什么会被一群奇怪的野人占领？ 野人们仍然跪在地上，领袖一边喊着听不懂的咒语，一边围绕着火堆跳起舞来。唐天赐在野人堆里找了一边，没有发现冷亦鸣，难道他们把冷亦鸣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正当唐天赐考虑着要不要去附近找冷亦鸣的时候，野人领袖忽然停止跳舞，振臂高呼，野人们也跟着举起了双手。这时，高台的另一头又爬上来一群野人，手里还拉着两样东西。唐天赐仔细一看，左边的东西正是被藤蔓绑得结结实实的冷亦鸣，右边的东西呈椭圆形，看起来十分沉重，野人们拉得很吃力。 高台上铺着一些藤蔓，野人们把冷亦鸣和椭圆形物体放在藤蔓上，然后原地跪下。 冷亦鸣还在挣扎，但无奈藤蔓绑得太紧，怎么也挣不开来。换作平时，看到冷亦鸣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唐天赐肯定要笑话他一番。但现在情况太危及，冷亦鸣随时有可能会被野人们弄死，他也就笑不出了。 唐天赐寻思着该怎么救冷亦鸣，他所处的悬崖非常陡峭，没有工具不可能爬得下去，对面的悬崖似乎要平缓一些，但如果就这么爬下去的话，肯定会被野人发现。 不等唐天赐想出办法，领袖又下了一道命令，跪在椭圆形物体边上的四个野人便站了起来，一齐将上面的盖子掀开。唐天赐这才发现，这和椭圆形的物体似乎是一个棺椁，里面还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上也穿着长袍，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想必地位也十分尊贵。 唐天赐心想野人就是野人，一点也不遵守礼数，棺材盖都盖上了，哪有再打开的道理。在文明世界里，棺材盖重新被打开，除非是有特殊的情况，就不知道野人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打开棺材。 野人领袖看着棺椁里的死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垂着脑袋，似乎非常悲伤。默哀了大约三分钟之后，他朝看守冷亦鸣的野人挥了一下手，几个野人便把冷亦鸣扛了起来，放进了棺材里面。 由于棺材的宽度只容得下一个人，野人们便直接把冷亦鸣放在了死人的上面，还是面朝下放置。冷亦鸣又挣扎了起来，但野人们完全不予理会，举起棺材盖盖了上去，然后用铺在下面的藤蔓将棺材捆牢。 唐天赐吃了一惊，难道这些野人绑了冷亦鸣，就是为了给死人陪葬？眼下情况太危急，唐天赐已经等不到大部队的到来，只能自己想办法营救冷亦鸣，因为那棺椁一定是密不透风的，不一会儿就能把人活活闷死。而他临行之前答应过姐姐，一定会保护好冷亦鸣。 看见野人们把棺椁抬了起来，似乎准备放到火堆上去焚烧，唐天赐便想先吸引野人的注意力，阻止他们继续进行仪式。于是，他先把一个手雷进行简单的改装，把引线加长，然后原地开了几枪，点燃手雷抛了下去。 野人们听到枪声之后，果然大惊失色，纷纷从高台跳了下来，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赶来。咝咝燃烧的手雷在黑暗里非常显眼，野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手雷吸引了过去。一个野人大胆地把手雷拿起来看了看，甚至放进嘴里咬了两口。这时，引线已经烧到了尽头，手雷砰地一声在野人的嘴里发生了爆炸，将一群野人炸得血肉横飞。 此刻，唐天赐已经闪进树林里，绕行到对面的悬崖上。看见野人们对手雷之类的杀伤性武器没有一点防备，便准备再用同样的方法消灭几波。野人数量众多，他现在能弄死多少就弄死多少，否则即便大部队赶到了，也没办法救下冷亦鸣。 这些野人似乎很害怕敌人靠近他们的领地，哪里有风吹草动，便一股脑地往哪里冲，直到被唐天赐炸了几次之后，才想到这是敌人的计谋。 唐天赐正炸得痛快的时候，忽然瞥见身后出现一条人影，吓得他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这时，他看清了那条人影原来是秦绾绾，才松了一口气。 秦绾绾朝唐天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矮身小跑到他身边，问道：“你看到少帅了吗？” 唐天赐指了指下面：“被野人塞进棺椁里了，再不把他弄出来，恐怕就要被活活闷死了。” 秦绾绾这才看到了盆地下面壮观的高台建筑，惊讶道：“这里不会就是陆先生家族的聚居地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羽蛇图腾（上） 唐天赐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是这里没有水，跟笔记本以及紫金宝盒上的记载不符合。”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把少帅救出来再说，这些野人根本无法交流，也只能以暴制暴了。” 这时，野人们见不再有手雷出现，又把棺椁扛了起来，准备往火堆里放。秦绾绾问道：“那个椭圆形的东西是棺椁？” “对，那是一个棺椁，里面还有一具尸体呢，也不知道野人把小冷一个大活人装进去干嘛。” 唐天赐还没说完，秦绾绾已经从高地滑了下去，拦都拦不住。唐天赐知道秦绾绾救人心切，但是就这么没遮没挡地滑下去，不但不能把冷亦鸣救出来，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果不其然，野人们发现这边有敌人入侵之后，纷纷朝这边围了过来。而抬棺椁的四个野人受到了惊吓，一下没稳住，竟然把棺椁摔在了地上，棺椁的一边已经贴在了火堆的边缘。 唐天赐暗道不好，只能跟着秦绾绾一起滑了下去。此刻，两人已经顾不得对方是不是人，端起枪一阵扫射。但是野人实在太多，而且很顽强，一个人要打好几枪才会倒下，就算他们把携带的子弹全打光，也不一定能把野人消灭干净。 这时，唐天赐忽然想起了在北斗玄墓里对付阴兵的办法，干脆收起枪，跳入了野人堆里，然后踩着他们的脑袋一路狂奔到高台下面。唐天赐觉得再这么跑几次，他都可以自创一套武功，叫“轻功头上漂”了。 唐天赐发现高台的这一侧有台阶，但是这些台阶非常古怪，每一个都有将近一米的高度，只能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唐天赐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了半天，才爬了十来级台阶。 秦绾绾看见唐天赐已经爬上高台，便为他作掩护，用枪声将野人吸引过来，等他们聚集在一起了，再丢一个手雷，登时炸飞一片。但是，枪声对野人的吸引力很快就淡了，野人们看见唐天赐已经爬到了高台半腰上，赶紧退回去拦截他，并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提醒高台上的同伴。 留守在高台上的野人听见了同伴的提醒，纷纷走到高台边上查看情况。发现唐天赐之后，竟然直接朝他跳了下来，就像一个个人肉滚石，差点把他撞落下去。唐天赐不得不一脚一个把野人踢开，然后大开杀戒，把那些好奇地探出脑袋的野人直接击毙。 唐天赐发现，野人们的武器全都放在了高台下面，大概有什么规矩，不得带武器上高台，所以野人的威胁也降低了一半。快到高台顶部的时候，唐天赐又丢了一个手雷上去，将站在边缘的野人炸飞，然后才一鼓作气地爬上去。 留在下面的秦绾绾已经被一群野人包围，无路可退，看见唐天赐已经成功登上高台之后，便下决心和他们同归于尽。 正当秦绾绾准备拉响全部手雷的时候，前面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枪声，将野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野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树林里也响起了一阵枪声，野人们以为自己被包围了，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悬崖之上，子书明月和詹姆斯的队伍先后赶到，他们听见彼此的枪声，才知道原来他们到达的是同一个地方。 子书明月看到下面大大小小几十座高台，感到无比震惊，想不到在这种深山老林，竟然会有如此壮观的人工建筑。不过，她更震惊的是，唐天赐已经爬上了中央最大高的那座高台，和野人打成了一片。 三宝也看见了唐天赐，急道：“师兄在那里，我们快下去救他！” 子书明月不明白唐天赐为什么一个人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但看到火堆边上的那个棺椁的时候，便猜到冷亦鸣可能被野人装进棺椁里了。不过，她这边的悬崖太陡峭，没法爬下去，只能先绕到詹姆斯那边。 詹姆斯这边的坡度虽然比较平缓，但一看到下面密密麻麻都是野人，詹姆斯便没有勇气下去，只敢站在上面放冷枪。禁军们看到秦绾绾被困之后，便不再等待詹姆斯下命令，纷纷滑下去搭救秦绾绾。 唐天赐爬上高台之后，才发现这个野人领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而且他的脸上没有白毛，眼睛也是正常的人眼，似乎并没有得这种奇怪的病。唐天赐本想试着和他沟通，结果边上的野人已经朝他扑了过来，他只得拔出破军刀，和他们打了起来。 詹姆斯本不想下去，谁料林泷玥忽然恶作剧般地推了他一把，然后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詹姆斯很无奈，但他实在不想和这些肮脏的野蛮人接触，便使用了和唐天赐一样的方法，直接从野人的头上踩过，奔到了高台下面。 詹姆斯没有料到高台的台阶是这样的，但也只能骂骂咧咧、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詹姆斯在部队里受过专业的训练，爬起来反倒比唐天赐省力，而且上面有唐天赐顶着，没有人肉滚石滚下来，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爬上了高台。 野人领袖本来正在和唐天赐交手，看见詹姆斯跳上来之后，忽然睁大双眼，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他磕了几个头。 詹姆斯吓了一跳，赶紧拿枪抵住领袖的脑袋，准备用领袖的性命威胁那些围上来的野人。不料，那些野人微微一愣，竟纷纷放下了武器，也跟着跪了下去。 唐天赐等人无比惊讶，詹姆斯常常的、自认为高人一等，难道这些野人也觉得他高人一等，才会对他行叩拜之礼？ 这时，子书明月和林泷玥也爬了上来。野人领袖看到她们两个，忽然像看见了鬼一样，害怕地躲到了詹姆斯身后，抱着他的腿瑟瑟发抖。 唐天赐心想，野人就是野人，连审美都跟正常人不一样，竟然不喜欢子书明月这样的大美人，反而喜欢詹姆斯。不过，不管野人是怎样的审美，詹姆斯能控制住他们就好。 唐天赐道：“我们快把棺椁打开，里面还有一个死人，不知道会不会起尸。” 子书明月和秦绾绾知道死尸复活有多可怕，便端着枪守在一边。唐天赐和几个禁军把捆住棺椁的藤蔓割断，把盖子掀开，就有一股刺鼻的腐味扑面而来。 唐天赐差点被熏晕过去，捏着鼻子把盖子丢到一边，往里面一看，只见冷亦鸣趴在一具女尸身上，和女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此刻已经晕过去了。那具女尸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身上也穿着长袍，已经高度腐烂，脸上爬满了蛆虫。 唐天赐看到女尸的装扮，知道她在野人的地位中也很高，但不管是怎样的身份，腐烂之后都是一样恐怖。 第一百四十章 羽蛇图腾（下） 唐天赐和禁军憋着气把冷亦鸣搬了出来，冷亦鸣的身上也沾了一些蛆虫，看着十分恶心。秦绾绾拿着水壶走过来，把冷亦鸣身上的蛆虫冲走，林泷玥则对冷亦鸣进行全身消毒，然后将一包白色粉末倒入他的口中。 过了一会儿，冷亦鸣终于苏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趴到一边呕吐起来。 唐天赐知道冷亦鸣这次真的是遭罪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冷长官，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愿意把天枢重器拱手让你了吧？当初我们在北斗玄墓里和一群死人斗得天昏地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把天枢重器拿到手。你却想把天枢重器轻轻松松地拿走，我们当然不愿意。” 冷亦鸣瞥了他一眼，继续呕吐起来，几乎把黄疸水都吐出来了。冷亦鸣之前听过秦绾绾讲述他们的经历，但光听听毕竟不比亲身体验来得深刻。他之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死人，但和一个高度腐烂的死人躺在一个密闭的棺椁里面，还是头一回。现在腐尸的味道还残留在他身上，稍微一呼吸就觉得胃里各种翻涌。 唐天赐又道：“你现在的经历和我们比起来实在太不够看了，你现在接触的不过是一个死透的人，虽然腐烂得有点厉害。但我们当初碰到的，可是死而复活的怪物，还有千年不腐的婴儿。小月还抱过那婴儿，我现在想起来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子书明月听罢，无语地看了唐天赐一眼，敢情他是想把所有人都恶心一遍才罢休。 这时，躲在詹姆斯身后的野人领袖看见棺椁被打开了，扑到棺椁上面哇哇哭了起来。唐天赐看到领袖的反应，便明白过来，说道：“这具女尸可能是他的女儿，他强行把小冷绑来，是想给女儿配冥婚。” 秦绾绾道：“这些人真是野蛮，哪有强行把活人和死人配婚的？” 唐天赐道：“这个领袖似乎和其他野人不一样，还有一点文明的意识，我们或许可以和他进行沟通，问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洋鬼子，他好像很崇拜你，你试着跟他沟通一下。” 于是，詹姆斯便把问题问了一遍。野人领袖傻愣愣地听着詹姆斯说话，似乎不太明白，詹姆斯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时，野人领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自己的嘴巴哇哇叫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领袖的舌头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深绿色，仿佛长满了苔藓。 林泷玥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凝重道：“他中毒了，但我目前没法判断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有好几种毒都会造成类似的症状，不过那些毒并不会把人变成哑巴。” 子书明月说道：“詹姆斯，你再问问他，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野人领袖看到子书明月走过来，又害怕地躲到了詹姆斯身后。子书明月以为是自己杀了太多的野人，导致领袖对自己产生了恐惧感。 詹姆斯把子书明月的问题转述了一遍，领袖指了指地上的棺椁，大家以为棺椁上有玄机，捏着鼻子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詹姆斯问：“难道棺椁上面有毒？还是尸身上有毒？” 子书明月道：“他指的好像是棺椁下面。” 于是，大家又把棺椁搬开，把下面的藤蔓移开，他们这才发现地面上有一个井盖一样的圆形凸起，上面刻着一条长着羽翅的蛇，蛇的嘴里衔着一条橄榄枝模样的东西。 唐天赐道：“蛇图腾是中国古代常见的图腾，在一些文化里面，蛇是毒物的象征，在另一些文化里面，蛇是圣物的象征。不过长着翅膀的蛇图腾，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看领袖的意思，下面也许关着一些有毒的蛇类。” 听唐天赐这么一说，子书明月忽然想到了这些高台的用处，说道：“你们看，这些高台像不像用来饲养毒物的笼子？” 唐天赐道：“这座高台不像，那些小的高台倒是挺像的。” 唐天赐想把圆盖打开看看，詹姆斯光想象一下里面都是蛇的画面，就觉得毛骨悚然，说道：“如果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的话，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管它里面养了什么东西。” 唐天赐道：“不，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可惜这些野人无法和我们正常交流，问不出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道：“我们还是把圆盖打开看看吧，但要小心里面有机关。” 不过，由于圆盖上没有手柄，也没有可以插进撬棍的缝隙，所以大家一时想不出办法把圆盖打开。最后，冷亦鸣还是决定直接用炸药炸开。但为了不破坏高台，他们只用了少量的炸药，把爆炸范围控制在圆盖之上。 炸药布置好后，大家都退到了高台的边缘，只听砰的一声，圆盖上被炸出了一个小孔。禁军士兵把圆盖打开之后，大家才发现圆盖本就不能从外面打开，只能从里面打开。 唐天赐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高台有点像避难所？这个圆盖不能从外面打开的话，在一般的情况是不会盖上的。而我们现在看到圆盖完好无损地盖着，说明建造者们最后一次把圆盖盖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如果有人进去的话，那么那些人进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詹姆斯道：“这么恐怖的话，我们还是别下去了吧。” 林泷玥笑道：“詹姆斯，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总是阻止我们进去？” 詹姆斯看了她两眼，说道：“如果里面养着毒物，我们进去之后，也中毒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变成他们这样的怪物。而且我们下去之后，万一上不来怎么办，难道又得像在西域大漠那样，挖一条甬道出来？” 冷亦鸣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以我们不能所有人都下去，得有人在上面接应，并且看住这些野人，不能让他们在出口做手脚。这样吧，既然詹姆斯能控制住野人，你就和小月带五个人留在上面，我们其他人下去。” 这时，正在用手电筒探照高台内部情况的唐天赐忽然道：“入口处原本是有绳梯的，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烂断掉了。”说着，他把一截断掉绳梯捞了上来。 冷亦鸣拿着绳梯一看，说道：“这绳梯恐怕不是自然腐烂，而是人为割断的，否则切口不会这么整齐。” 野人领袖看到大家把圆盖打开了，忽然又扑到詹姆斯脚下，给他磕了几个头，指了指高台内部，又指了指棺椁里的死尸。 詹姆斯疑惑道：“领袖好像想让我们把尸体带下去？” 秦绾绾皱眉道：“尸体都烂成这样了，怎么带下去？我们总不能在完全不清楚内部环境的情况下，把这么重的棺椁都带下去吧。” 詹姆斯对领袖摇了摇头，谁知领袖忽然跑到入口，整个人躺在了上面，不让他们下去，其他野人也开始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梁上殿（上） 唐天赐没想到堂堂一个野人领袖，竟然会撒泼打滚。詹姆斯试着把领袖拉起来，但领袖似乎铁了心要让他们把女儿的尸身带下去，硬是横在入口处不动。野人们的威胁声则越来越大，好像随时都会冲上来。 冷亦鸣道：“这样吧，我们两个先下去看看，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就满足他的心愿吧。这座高台或许是他们的圣地，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把圆盖打开。” 唐天赐看了冷亦鸣两眼，说道：“那你负责背，我可不想再碰那个棺椁。” 由于绳梯已断，大家便在一座小高台上挖了一道横槽，把安全绳卡在里面，然后将几根安全绳以锁链的方式连在一起。 冷亦鸣和两个禁军士兵先下去查探环境，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冷亦鸣便爬了上来，说道：“下面很空旷，没有发现危险生物和机关陷阱，把一个棺椁放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詹姆斯强调：“可是我们要找的是天匙重器，如果下面什么都没有的话，把棺椁放下去之后就可以了，别再多管闲事。” 冷亦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已经接近第三个圆圈。虽然没有水，但有四山合抱的地貌，所以这个地方有七成的可能性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此时，留在下面的两个士兵已经固定好了光源，大家便决定先把棺椁放下去。由于安全绳的长度不够，大家便用藤蔓将棺椁重新捆好，再绑在安全绳上，把棺椁放下去。不料放到一半的时候，联结安全绳的藤蔓忽然断了，棺椁整个砸了下去，把一个禁军士兵压在了下面。 冷亦鸣一看出了意外，只能叫三个士兵下去帮忙抬棺椁。谁知三个人加上留守在下面的士兵一起抬棺椁，都没能把棺椁抬起来。被压在下面的士兵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棺椁的移动对他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唐天赐奇怪道：“那副棺椁有这么重吗？我看你们抬得挺轻松啊。” 冷亦鸣也觉得事有蹊跷：“棺椁并没有那么重，四个人一定可以抬得起来。” 于是，冷亦鸣叫上唐天赐一起下去查看情况，唐天赐本不愿意下去，但冷亦鸣认为他应付这种异常事件比较有经验，硬是把他叫了下去。不料六个人一起抬，还是没能把棺椁抬起来。被压住的禁军士兵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棺椁下面开始有鲜血流出来。 唐天赐见士兵的伤势很重，便把林泷玥叫了下来，林泷玥检查了一下士兵的情况，说道：“如果再不能把棺椁移开，恐怕只能断腿保命了。” 冷亦鸣自然不愿意亲兵莫名其妙被切断双腿，说道：“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抬不起来？再去叫几个人下来，我们再试一次。” 唐天赐皱着眉头道：“真是邪门儿了，难道我们又碰到了北斗玄墓里的情况？”唐天赐这才想起了一件事，他们下来之后，并没有注意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如果这里也是一个坟墓之类的地方，可能会存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唐天赐拿着手电筒四下探照了一下，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朦朦胧胧的，似乎弥漫着一层雾气。再往远处一照，能看到雾气里面，隐隐有一些高大的庙宇般的建筑。唐天赐感到这里并不像冷亦鸣说的那么安全，便道：“你们再试试能不能抬起来，我过去看一看。” 唐天赐慢慢往那些建筑走过去，不料走出去不到十米，只听呯的一声，一下子撞到了什么东西。唐天赐被撞得后退了一步，一摸额头，竟然肿起了一个大包。他伸手往空气中摸索了一会儿，碰到了一层硬邦邦的透明的东西，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玻璃吗？” 这时，林泷玥也走了过来，在空气中摸了一下，说道：“真神奇，古人能制作纯度这么高的玻璃吗？咦，不对，这不是玻璃，玻璃怎么会有弹性。” 唐天赐在林泷玥摸索的地方按压了一下，也发现这种透明的物质有弹性，但他再按一下的时候，又变成了硬邦邦的玻璃，弄得唐天赐有点怀疑自己的触觉了。然而，林泷玥很快就发现，雾气照样在流动，穿过了挡住他们的这层玻璃。林泷玥疑惑地往前伸出手去，却意外地穿过了这层玻璃，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东西阻挡。 眼见下面出了怪事，子书明月还是决定下去看看，让詹姆斯等人留在上面。子书明月下到高台内部之后，发现冷亦鸣一行人傻愣愣地站在棺椁边上，也不抬棺，不知道在干什么。被压在棺椁下面的禁军士兵正在呼救，可冷亦鸣等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看不见眼前的情况。 高台内部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可见度很低，子书明月本能地觉得这些雾气有些邪门儿，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唐天赐和林泷玥没有在棺椁边上，子书明月四下一找，看见他们两个站在十米开外的雾气里，正在小心翼翼地抚摸什么东西，然后又开始往前走。由于雾气太浓，子书明月看不清楚他们前面有些什么。 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子书明月感到心里发毛，想把唐天赐和林泷玥先叫回来，以免他们碰到什么危险。于是，子书明月跑到唐天赐身后叫了他一声，不过唐天赐似乎完全听不见她说话。子书明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料唐天赐忽然受到了惊吓，竟拔出刀来对着她。 唐天赐惶恐地说道：“林医生，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好像有人？” 林泷玥也有所察觉，露出了警惕之色，小声说道：“虽然看不到人，但能感觉到周围有东西，这里可能有机关陷阱，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唐天赐又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算了，雾气现在正往入口散去，等雾气淡一些了，再过来看看。” 子书明月拿手在他们两个面前晃了晃，结果他们两个完全看不到自己，反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她只能先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子书明月觉得这些雾气有点奇怪，想找出雾气是从哪里来的。但在高台内部呆久之后，她渐渐感觉有点头晕恶心，就像喝醉了一样，手脚也开始不受控制。情急之下，子书明月狠狠掐了自己几下，但没有什么效果，便只能在手指头上割了一道小口子，然后放在嘴里吮了一口。 这时，走在前面的林泷玥忽然整个人颤了一下，然后如梦初醒般的转了过来，看到子书明月的时候吓了一跳，惊讶道：“小月，你怎么下来了？” 子书明月道：“林医生，你终于醒了，你们刚才就像中了魔障似的。” 林泷玥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抓起子书明月的手看了一下，说道：“你的血能驱邪，刚才我闻到了血腥味，才清醒过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梁上殿（下） 不过，旁边的唐天赐仍然没醒，拿着破军刀做贼似的往回走去，嘴里还在问：“林医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林医生，林医生，雾气好像又变浓了，我看不见你了。” 林泷玥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然后上前拍了下唐天赐的肩膀，唐天赐像惊弓之鸟般的转过身来，横劈一刀，差点劈到两人。 唐天赐举着刀乱劈了几下，喊道：“小冷，林医生，我们快上去吧，这个地方很古怪。” 林泷玥见唐天赐胡乱挥刀，很容易伤到自己，便上前扣住了唐天赐的手腕，想把他的刀夺下来。不过，唐天赐并没有就范，忽然在地上一滚，往棺椁的方向跑了回去。结果没跑几步，他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揉着额头。 林泷玥知道他撞上了无形的玻璃，便上前在他的脖颈处一点，然后在手腕上一斩，将破军刀夺了下来。 子书明月趁机用流血的手捂住了唐天赐的嘴巴，唐天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发现林泷玥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而子书明月则用血淋淋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已经清醒了，才把手拿开，唐天赐疑惑地问道：“小月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你们打我做什么？” 子书明月示意他看看冷亦鸣，唐天赐扭头一看，只见冷亦鸣和几个禁军士兵正对着棺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却不去抬棺椁。被棺椁压住的士兵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们却无动于衷。 唐天赐意识到他们可能中了魔障，便走过去想唤醒他们，不料冷亦鸣忽然喝道：“当心有埋伏！”然后拔出贪狼剑朝唐天赐劈来，几个士兵也端起枪一阵乱射。三人赶紧往地上一滚，才躲开了子弹。 冷亦鸣朝唐天赐一阵乱劈，唐天赐接了冷亦鸣几招，发现他似乎看不见自己，只是凭着感觉乱劈，便溜到了他身后，在他的腋下一架，禁锢住了他的行动。子书明月趁机捂住了他的嘴，用鲜血将他唤醒。 接着，三人又用同样的方式将几个禁军士兵唤醒，不过他们在高台内部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 冷亦鸣看着唐天赐和士兵嘴上的血手印，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脸上都是血。” 林泷玥正在给子书明月包扎伤口，说道：“这些雾气似乎能破坏神经系统，导致我们出现了幻觉，幸好小月的血有祛毒辟邪的作用，才救了我们大家。” 唐天赐叹道：“小月，我越来越佩服你了，简直比辟邪兽还厉害。下次我们再去邪门儿的地方，得先用你的血做一个护身符，关键时刻能保命。” 子书明月朝棺椁看了一眼，无奈道：“你先别惦记我的血了，那位仁兄已经晕过去了，你们还不快救人。” 于是，唐天赐等人便撸起袖子开始抬棺，结果几个人一齐用力，瞬间就把棺椁抬起来了，看来刚才抬不起棺椁也是雾气造成的幻觉。 大家先把伤员吊了上去，然后继续查探高台内部的情况。由于入口已经被打开，雾气便渐渐从入口飘散出去，呼吸起来也不那么困难了。 既然子书明月已经下来了，冷亦鸣便让秦绾绾留守在入口，她的指挥能力和应变能力都比较好，是大家撤退的保障。 随着迷雾渐渐散去，远处那座高大的建筑也显出了真面目。确切地说，那是两座白色的二十多米高的大殿，中间相连，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轴对称状态，左右两座大殿的飞瓦琉檐和拱门浮雕一模一样。那些浮雕也是长着羽翅、衔着树枝的巨蛇，并且比圆盖上的那条巨蛇更精致，蛇眼、蛇鳞等细节都栩栩如生。 唐天赐没想到迷雾背后是这样一幢建筑，不禁感叹：“这么壮观的建筑，绝不是外面那些野人能建造出来的，他们可能是意外发现了这个地方，才在这里定居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些建筑的建造者跑哪去了。” 子书明月道：“其实外面那些人与其说是野人，倒不如说是病人，你有见过哪个地方的野人会长白毛吗？而且那位领袖除了不能说话之外，还是可以和我们进行简单的交流。” 唐天赐又道：“你说那些野人的病会不会和这里的雾气有关？” 冷亦鸣道：“应该不会，我们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而且雾气似乎只有达到一定浓度之后才会起效，入口一打开，雾气就消散了，便那么强烈的不适感。所以，那些野人只要不进到里面来，就不会有事。” 林泷玥道：“这种雾气的毒性原本应该更厉害，只是过了千百年变淡了，雾气毒性强的时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我们现在无法判断。” 冷亦鸣道：“不管怎样，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如果这里真的是陆先生祖先的聚居地，天匙重器或许就藏在建筑里的某个地方。” 进入到大殿里之后，众人发现这座大殿没有屋梁，完全就是靠四面墙壁支撑起来，而且左右两边完全对称。大殿足有五十米长，三十米宽，没有一点坍塌的迹象，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和方法建成。 唐天赐看到大殿的中央有一条巨蛇雕像，也长着羽翅，只是巨蛇的脑袋伸入了屋顶，看不到嘴里有没有衔树枝。大殿的四壁上也有浮雕，雕着鸟兽虫鱼、花草树木，显示着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此外，大殿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就像被洗劫过一样。但根据地上的一些痕迹，大殿里面本来应该摆放着一些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见了。众人站在空旷的大殿里，感觉阴风阵阵，不太舒服。 唐天赐道：“这是一座无梁殿，在风水学上是阴宅，这里就是一个死人居住的地方，那些野人应该知道这一点，才会让我们把棺椁带下来。” 冷亦鸣走到巨蛇雕像前一摸，说道：“不止如此，这雕像是用石膏和白骨做成的，而且看雕像的造型，似乎有一飞冲天的寓意。综合起来，这里可能代表古人灵魂飞升的地方，而这条羽蛇，便是能带灵魂飞升的神灵。” 唐天赐有点对冷亦鸣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哇，阴宅都能被你说成这么神圣的地方，你厉害。” 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又道：“而且大殿里面所有东西都是对称成双的，为什么唯独这条巨蛇是唯一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反世界（上） 唐天赐没想到冷亦鸣也开始卖关子，问道：“为什么？难道大殿的建造者是一神论者，才只造了一条羽蛇？” 子书明月见羽蛇头部伸入屋顶，尾部埋入地下，说道：“或许羽蛇不是左右对称，而是上下对称。我们在外面没有看见大殿顶部有东西，那么羽蛇的另一半一定是在地底下。” 冷亦鸣朝子书明月点了下头：“而且整座大殿也不一定是左右对称，我曾经见过一种影子墓，就是上下对称的墓穴。” 唐天赐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地方可以下去？” “对，建造者之所以会采用这种对称结构，一定有其中的寓意。这座大殿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找找下去的入口。” 于是，大家开始在大殿里寻找入口。这时，唐天赐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咚咚声响，他奇怪地往殿外看了一眼，感到似乎有人在窥探他们。唐天赐走到子书明月身边，小声问道：“小月，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子书明月仔细听了听，说道：“我只听得到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唐天赐再一听，奇怪的咚咚声已经不见了。子书明月以为唐天赐又出现了幻觉，便让他跟紧自己，以便出现意外的时候能及时救他。唐天赐也喜欢跟着子书明月，因为在这种邪门的地方，武功再好都不顶事，不如子书明月的血厉害。 大家把整座大殿都摸了个遍，最后，冷亦鸣在羽蛇雕塑的后面找到一块可以移动的地板，但和入口的圆盖一样，无法从上面打开。冷亦鸣便派一名士兵去上面拿炸药，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名士兵回来。 冷亦鸣正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见詹姆斯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詹姆斯一边跑，一遍骂：“狗屎，那些野人反水了，他们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 很快，秦绾绾跑了进来，生气道：“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那些野人把火堆熄灭了，我们什么也看不见，遭到了野人的偷袭。” 三宝跑到唐天赐身边，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有两个野人想抓我，幸好我反应快跑了下来，他们好像不敢下来。” 冷亦鸣点了点跑进来的人，留守在上面的人都在，唯独不见刚才派上去的那名士兵，问道：“你们跑下来的时候没有碰见顾城吗？” 秦绾绾疑惑道：“顾城不是之前就下来了，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这里有入口可以下去，我就让他上去拿炸药了。”冷亦鸣觉得事有蹊跷，便指了两个人去找那名叫顾城的士兵。 这时，詹姆斯却道：“对了，你们为什么要把那女野人的尸身拿出来，我刚才下来的时候，差点和死人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现在外面蛆虫爬了一地，看着好恶心。” 唐天赐奇怪道：“我们没有把女尸拿出来，连棺椁盖子都没打开。” 詹姆斯道：“你自己出去看看，那女尸还靠在棺椁外面呢，烂得都快散架了。” 子书明月看詹姆斯等人神志都很清醒，应该没有出现幻觉，便道：“我们可能遇到了和北斗玄墓里一样的情况，那女野人起尸了。” 唐天赐啧了一声道：“一个满身蛆虫的死人活过来，简直比干尸还恶心。” 冷亦鸣一听，也皱了皱眉头：“顾城可能出事了，你们先呆在这里，我们两个出去看看。” 冷亦鸣指了唐天赐一下，唐天赐心想，你手底下有这么多兵，干嘛非得点我？但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握了握破军刀，和冷亦鸣走了出去。 子书明月知道遇到这种邪门儿的事情，武功再好也不一定能应付，便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唐天赐自然不愿意让子书明月去冒险：“你还是留在这里吧，那女尸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你不是说我比辟邪兽还厉害吗？如果那女尸真是邪物，或许我能抵抗一阵。”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于是，三人便走出大殿，透过迷雾看到了远处的灯光。原本棺椁盖上固定了两个光源，边上固定了四个光源。此刻，棺椁盖明显已经被掀开了，棺椁上的光源散落在一边。 唐天赐和冷亦鸣拿着刀和剑，子书明月端着枪，慢慢地走到棺椁边上，却没有发现女尸。棺椁边上有一滩尸水，上面还爬着一些蛆虫，应该是女尸坐过的地方。从入口垂下来的安全绳并没有被割断，不知道那些野人为什么不切断他们的后路。 看到冷亦鸣一脸警惕的模样，唐天赐很想逗逗他，说道：“小冷，你还没有被那女尸弄怕？” 冷亦鸣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们都说死尸复活很可怕，我便亲眼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可怕。” 子书明月发现地上有一些脚印，靠近棺椁的脚印比较凌乱，但最后朝着一个方向延伸开去。“看来那女尸真的起尸了，我们当心一点。” 三人跟着脚印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出去五六十米远，到达了高台的边缘，却仍然没有看见女尸。 唐天赐抓抓脑袋：“怪了，难道这女尸会飞？” 冷亦鸣道：“我听说有一些僵尸会飞，不知道这具女尸是不是跟僵尸有点像。” 唐天赐笑道：“我还以为你这种留过洋的人，也会把江湖术士的话当成迷信，想不到你竟然会信。” 这时，站在后面的子书明月忽然喊道：“女尸在你们头顶！”然后抓住两人的肩膀，把他们两人拉了回来。 唐天赐抬头一看，只见女尸倒挂在空中，双脚十指插在墙壁里，双臂张开，想他们搂进怀里。女尸脸颊和脖子似乎烂得更厉害了，腐烂的皮肉几乎要掉下来。 唐天赐骂道：“有没有搞错，抓了一个不知足，还想抓两个？” 谁知唐天赐刚刚说完，女尸就咧开嘴朝他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唐天赐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却不敢直接把女尸推开，怕她把自己的鼻子撕下来。而且女尸身上一堆烂肉，实在下不了手。 唐天赐急道：“你们快把这东西弄开，她咬住我的鼻子了！” 唐天赐一说话，就感觉到女尸的腐肉快要掉到自己嘴里了，赶紧闭上了嘴巴。女尸把脚趾从墙壁里拔了出来，准备整个人攀到唐天赐身上来。唐天赐赶紧一脚踹在女尸的腹部，避免和她亲密接触。 不过，唐天赐感觉女尸的腹部软绵绵的，快要被他踹穿了。一想起女尸穿肠烂肚的模样，唐天赐实在受不了，又把腿收了回来，然后抵住女尸的膝盖。 子书明月也不想触碰女尸，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试试用血镇住女尸。这时，冷亦鸣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撒向了女尸。女尸发出了一声惨叫，松开唐天赐，沿着墙壁爬了上去。冷亦鸣拿手电筒往墙上一照，发现女尸又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反世界（下） 子书明月把唐天赐扶起来，查看他的伤势，他的鼻子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但幸好没有出血。不过，唐天赐的鼻子上沾了浓浓的腐尸味道和口水，子书明月便赶紧拿水壶给他冲洗了一下鼻子。 唐天赐摸摸自己的鼻子，心有余悸道：“好险，差点就毁容了。” 冷亦鸣拔出贪狼剑，说道：“别掉以轻心，那女尸不见了。” 子书明月奇道：“亦鸣，你刚才撒了什么东西，竟然能把女尸吓跑？” “只是一包食盐而已，之前陆先生告诉过我，盐能够对付邪物，没想到真的有效果。” 这时，唐天赐发现不远处的墙角里有东西，拉着子书明月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之前失踪的士兵，已经被咬断了脖子。冷亦鸣也走了过来，看到士兵死得如此凄惨，露出了一丝自责的表情。 唐天赐拍拍他的肩膀道：“节哀吧，我们去把女尸抓出来给他报仇。” 这时，无梁殿里忽然枪声大作，紧接着就听见詹姆斯在喊：“她在羽蛇上面，不要乱开枪，否则可能会造成崩塌。” 秦绾绾又喊：“大家都让开，别被她咬伤了。” 唐天赐道：“那女尸跑到无梁殿里去了，我们快点回去。” 三人赶紧跑了回去，就看到女尸头朝下脚朝上地挂在羽蛇的翅膀上，朝他们龇牙咧嘴，嘴里还躺着黄色的涎水。 詹姆斯看到子书明月回来，赶紧跑到她身边寻求庇护，对付这种邪物，还是子书明月这样活生生的辟邪兽比较靠谱。 子书明月看了詹姆斯一眼，郁闷道：“詹姆斯，这女尸可比阴兵恐怖多了，死人复活的把戏，想不到我们还会碰到。” “我一直认为那些阴兵有古怪，说不定装有机关机械之类的东西。这女尸可是真人，快烂穿了，又在我们眼前复活。” 唐天赐听罢，也凑到他们身边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这里本来就是死人住的地方，我们才是闯入者。” 子书明月默默地看着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迷信。” 唐天赐又道：“你们忘了彭祖吗？他也是在我们眼前复活的。” 子书明月道：“我后来仔细一想，彭祖可能是因为曾经食用过麒麟心果，产生了生物反应或者药物反应，才会出现复活的假象” 唐天赐又指了指女尸：“那这个东西作何解释？” 子书明月端起枪对准女尸：“虽然暂时想不清楚，但把她打下来，或许就能弄清楚了。” 女尸感觉到了危险，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不过，子书明月已经瞄准了她的双手，精准地将她的手指打断，然后又把她的脚趾打断，场面一度十分血腥。女尸终于攀不住羽蛇，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女尸抬起头来，凸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子书明月，想扑上来咬她。唐天赐已经冲上去一刀扎在了她的背上，将她钉在地上。女尸拼命地挣扎，想转过身来抓唐天赐。唐天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拔出刀又扎在了她的心脏部位。女尸嘴里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露出了痛苦表情，渐渐不再动弹。 唐天赐捏着鼻子，将女尸翻了过来，割开她的长袍，拨开她胸前的腐肉一看，里面的心脏果然还是鲜活的，和在北斗玄墓里遇到的情况一样。 唐天赐问林泷玥道：“林医生，人已经死了，心脏却没死，这是为什么？” 林泷玥看了一下女尸的心脏，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并没有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平静地说道：“死者的心脏比正常人大了一倍，就像小月所说的，死者生前可能服用过某种药物，延缓了心脏的死亡。” “就这么简单？” “道理并不难，难就难在确定那种药物是什么，是自然产生的，还是人工研制的。” 唐天赐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北斗玄墓远在大漠，野人生活在黄河以北，为什么会出现同样的情况？想来想去，两者唯一可能的联系就是四大重器，如果天匙重器真的在这里的话。 唐天赐道：“我想这女尸不可能再复活了，我们把地砖打开来看看，也许天匙重器就在下面。” 秦绾绾问：“要不要先回到地面把那些野人消灭？” 冷亦鸣道：“无妨，就算他们割断安全绳，堵住了入口，我们也有办法出去。倒不如让他们以为我们已被困死在下面，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就不会再来干扰。” 由于地砖无法从上面打开，众人便只能用炸药把地砖炸毁。众人把碎石清理干净之后，发现下面竟然有一副螺旋状的梯子，梯子是用人腿骨造成的，表面涂了某种材料，上半副梯子呈亮白色，下半副梯子呈暗红色。 众人沿着骨梯下去之后，发现下面果然还有一座无梁殿，和上面的无梁殿呈现出一种上下对称的状态。只是这座大殿的四壁如同被鲜血浸染，上面的鸟兽虫鱼都已经化为枯骨，花草树木都已经枯萎，而中间的羽蛇则变成了血淋淋的骨蛇，被剥了皮，削了肉。 无梁下殿，一个相反的世界，一个死亡的世界，万事万物都化为枯骨。 三宝紧紧抓住唐天赐的手，忐忑不安道：“师兄，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唐天赐则本能地往子书明月身边靠过去，说道：“别怕，有我和小月在。” 詹姆斯看到眼前犹如地狱般的血腥景象，不禁皱了眉头：“这些建造者是吃饱了撑着吗？造两座相反的大殿，殿里又什么宝贝都不放，造来何用？” 詹姆斯一个“用”字只说了半个，便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见无梁下殿的整个地面都是用铜制成，里面大概掺了锡之类的金属，灯光一照，明亮可鉴。 唐天赐看着这巨大的铜镜地面，忍不住叹道：“哇，这些建造者实在太厉害了，在千百年前就能造如此明亮的铜镜，上面还有我的倒影。” 冷亦鸣勾了勾嘴角道：“陆先生说过，他的这一支旁系血脉，是在南宋末年才随着蒙古大军回到中原，说明那个时候仍有许多族人聚居在此处。那个年代有这样的技术也不足为奇，要知道我国的铜镜制作技术发源于商周时期，在唐代就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唐天赐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欣慰道：“分析能力不错，学识也很渊博，孺子可教也。” 詹姆斯把手搭在了骨蛇上，说道：“可是这里也一览无余，没有地方可以藏东西。”他感到自己手下黏糊糊的，拿起来一看，上面黏了一层厚厚的血浆，而骨蛇身上出现了一个手印。“狗屎，这上面的血迹怎么还没干？” 第一百四十五章 铜镜中人（上） 唐天赐道：“洋鬼子，你别乱碰这里的东西，要不然可能会触发什么机关。” 詹姆斯自然不会再乱碰了，如果骨蛇上面的血迹没干，说明其他地方的血迹也没干。他抬起鞋子一看，上面果然也黏了一层血浆。 子书明月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说道：“地上的铜镜看起来光滑平整，照出来的影子却是扭曲的，像一个个魂魄恶灵，不知道造墓者想表达什么。” 唐天赐道：“也许就像整座无梁下殿表达的那样，以铜为鉴，照出我们的灵魂吧。” 这时，林泷玥拿手电筒在自己脚下晃了晃，然后不动声色地投向了其他地方。光洁的铜镜上面，并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影。 詹姆斯道：“这些建造者真是无聊，有那么多精力建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倒不如多给自己盖几间房子，打造几样武器。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一个建造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野人灭族了。” 子书明月道：“如果他们有能力建造如此壮观的建筑，对付那些野人应该不在话下，我担心陆先生的族人，是因为某些可怕的原因才从世界上消失的。” 唐天赐的眼皮猛得一跳：“可怕的原因？” “比如集体染上了某种疾病。” “那我们这样无遮无挡地暴露在空气中，岂不是很危险？” 这时，林泷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竹笼，里面养着一条通体白色的天蚕模样的虫子。唐天赐看到那虫子，惊讶道：“这不是天蚕吗？” “对，这就是天蚕，当初我在风口镇给你治伤的时候，从你头发里发现了这条小天蚕，就把它养起来了。天蚕对毒物很敏感，刚才碰到上面的雾气的时候，出现过一阵骚动，但现在它很平静，所以这里的空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呃，从我头发里发现的……”唐天赐发现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古怪的目光，就好像他长期不洗澡似的，詹姆斯则从林泷玥把天蚕拿出来的瞬间，就跑到了队伍后面，远离这条肥胖的虫子。 子书明月想起当初被密密麻麻的天蚕包围的时候，觉得它们非常恶心，但现在只有一条，看着反倒挺可爱的。“也就是说，这条天蚕就像是生物版的空气检测仪，只要它没事，我们就没事。” “基本如此，但我们也要随时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旦出现不适，就要立刻反映。” 詹姆斯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是有珠宝黄金之类的东西，我们还可以搜罗一些回去，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唐天赐道：“洋鬼子，就你这眼神，也只能去做做军火生意了，寻宝这活儿不适合你。” 詹姆斯不屑道：“难道你看见了值钱的东西？除了满屋子的骨头和血浆，我什么都没看见。” 唐天赐走到墙壁边上，用刀敲了敲上面的一条鱼骨，竟然发出了金属的撞击声。唐天赐又拿了一块布把上面的血迹擦干，用手电筒一照，对詹姆斯道：“洋鬼子，你看这是什么？” 詹姆斯看到鱼骨露出了黄金的光泽，用枪托砸了两下，发现竟然真的是黄金，便把鱼骨整个儿撬了下来。“不错呀土包子，你不去做盗墓贼实在太可惜了。” 子书明月也傻眼了，问道：“莫非这些浮雕不是浮雕，都是黏上去的黄金制品？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天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到了黄金的味道，如果你跟我一样在江湖上混久了，也能闻出黄金、白银、珍珠等等的珍宝的特殊味道。” 子书明月道：“你有这么多好玩儿的本事，怎么也不教给我，我还以为认了一个假师父呢。” 唐天赐道：“只有快饿死的人才学这种本事，你学这种本事没什么用，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我也也会教你的。” 冷亦鸣见这帮人又开始插科打诨，皱了皱眉头，不满意道：“我们不是来找黄金的，我们是来找天匙重器的，就别浪费时间了。” 詹姆斯道：“喂喂，什么叫浪费时间，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地，总得带点东西回去。” 冷亦鸣道：“我们不是强盗，也不是盗墓贼，拿了该拿的东西便好，不必贪财。” 詹姆斯不满道：“行啊，你是堂堂少帅，不愁钱花，不屑拿这些黄金。那你倒是告诉我，天匙重器在哪儿，难道也像这些黄金制品一样，被黏在墙上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更要把这些黄金全都撬下来看看了。” 子书明月看见冷亦鸣面色一寒，担心他会忍不住对詹姆斯动手，便把詹姆斯拉了过来，说道：“你又不缺钱，就别跟亦鸣较劲了，还是干正事吧。” 詹姆斯道：“我就看不惯他那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少帅了不起吗？凭我和北军的交情，谋一官半职还不简单。小月，反正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单干吧，何必看他脸色。” “你就少说两句吧，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我们还是团结一点好。” 唐天赐走到冷亦鸣身边道：“洋鬼子就是这性格，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你的脾气也收着点，我们毕竟不是你的手下。” 子书明月又道：“好了，黄金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们先找找天匙重器在不在这里。” 这时，三宝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指着远处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三宝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骨蛇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黄金色的图案，图案在不断地变化，但看形状似乎是一个字。唐天赐看见刚才詹姆斯撬下鱼骨的地方，是一面和地面类似的铜镜，铜镜表面有一层透明油脂状的东西，经手电筒一照，便折射出了这个图案。 唐天赐道：“那好像是一个字，把手电筒的光线角度调整一下，应该能让字清晰一些。” 于是，子书明月按照唐天赐的指示慢慢地调整手电筒的角度，直到那个字清晰地呈现出来。唐天赐道：“那是一个‘你’字，我们把其他生物骨骼也撬下来看看，后面或许也有字。” 于是，大家把整一面墙的生物骨骼都撬了下来，然后用手电筒照亮，巨大的骨蛇身上便显现出一片文字： 你们当中有一个是红后，有一个是白后； 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怕水，有一个人怕火； 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执天，有一个人掌地； 你们当中有一个是活人，有一个是死人。 唐天赐把文字翻译给大家听之后，大家都产生了疑惑。子书明月道：“后面三句话还能理解，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红后和白后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铜镜中人（下） 唐天赐道：“第一句话我也不理解，红后、白后的说法，我此前从未听到过，大概是这个家族特有的一种称呼？不过，前三句话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寓意却很奇怪。所谓怕水怕火，是个人都会害怕。执天掌地，我们这里又没有皇帝皇后，哪来执天掌地的本事。非要说的话，最多也就小冷的权力地位大一点。至于最后一句话，听着好不吉利，什么叫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死人，这不是诅咒我们吗？” 詹姆斯没好气道：“已经有一个死了。” 冷亦鸣瞥了詹姆斯一眼，说道：“但顾城是死在上一层的，并没有在场，所以这话说的不应该是他，而是一种预言。这些染了血的黄金制品不太吉利，还是留在这里吧，万一预言真的灵验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唐天赐没想到冷亦鸣说话也这么毒，但以詹姆斯的性格大概会想把撬下来的黄金全都搬走。不料，詹姆斯听了冷亦鸣的话，仔细想了一会儿，竟然把包里的黄金制品全都倒了出来，说道：“我还是不要了。”唐天赐心想，洋鬼子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命。 骨蛇上的金色文字显现了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不见了。众人身后的铜镜也变得光滑明亮起来，那面那层油脂状的东西逐渐挥发了。 遇见这些如同诅咒般的文字，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既不想完全相信上面的内容，又忍不住去猜测里面所说的死人是谁。 就在大家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禁军士兵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用头猛撞了一下铜镜，登时撞得脑浆迸裂，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冷亦鸣闪了过去，一把抓住士兵，问道：“怎么回事？”话未说完，他就发现士兵从额头到鼻子都被撞扁，已然没救了。 冷亦鸣心里一惊，难道诅咒这么快就灵验了吗？但是这样的死法也太蹊跷了，士兵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撞墙，而且即便他撞墙的力度再大，也不可能把脸撞成这个模样。冷亦鸣转身问旁边的另外几个士兵：“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个士兵颤声道：“不、不知道，他忽然就这样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了他一把。” 这时，三宝颤巍巍地指着几个士兵身后的铜镜，说道：“师、师兄，有、有鬼啊。” 大家纷纷往士兵身后的铜镜看去，铜镜里竟然显现出一个身穿长袍、披头散发的女人，赫然就是死在上一层的女野人。她双手扒在铜镜上，虽然一动不动，但看姿势似乎想从铜镜里出来。由于铜镜上还残留着一些血浆，把人影割得支离破碎，看着非常瘆人。 唐天赐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扎穿女野人的心脏之后，她已经死透，没想到她还能跑下来，而且不知怎的进入了铜镜里面。唐天赐敲了敲铜镜，自言自语道：“是我眼花了吗，这鬼东西是怎么进去的？” 冷亦鸣道：“我曾听一位道长说，铜镜能收人魂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詹姆斯不屑道：“你们中国人太迷信，什么收人魂魄，多半是骗人骗钱的把戏。就算真有灵魂，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就是了，怕什么。” 詹姆斯说着就端起枪，要将女野人的魂魄打得稀烂，唐天赐忙制止他道：“你要是把铜镜打碎，野人的魂魄就跑出来了，到时候还会伤人，不如就让她封印在镜子里面。” 詹姆斯回头看着子书明月，用眼神问她：你相信世界上有魂魄吗？ 子书明月走到魂魄面前，想看看这是大家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把戏。不料，她忽然发现魂魄脸上的腐肉正在慢慢消失，被正常的皮肉所代替。她觉得渐渐恢复原貌的魂魄有点眼熟，竟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的看。其他人也发现了魂魄的变化，开始忍不住盯着魂魄看。 过了一会儿，魂魄完全恢复了生前的容貌，子书明月惊奇地发现，铜镜里这个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幽深的眼睛仿佛要把自己吸进去。 子书明月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此刻的感觉，和当时在方形通道里被青眼干尸控制的感觉很像。无奈之下，她狠狠地在指尖的伤口上掐了一下，被剧痛感刺激之后，才摆脱魂魄的控制，回过神来。 子书明月发现其他人仍在盯着魂魄看，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子书明月认为是女野人的魂魄在搞鬼，便解开纱布，把手按在了她的脸上。不过，她按了好一会儿，女野人的魂魄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也没有回过神来。难道是隔了一层铜镜，自己的血就不管用了吗？ 于是，子书明月顾不上封印不封印，拿过唐天赐的刀，朝铜镜扎了几下，铜镜比自己想象中要薄得多，一下子碎成了几片。看见里面女野人的鬼魂似乎动了一下，她顾不上恶心，只能把手伸进去一把按住了鬼魂的脑袋。 随着铜镜的破裂，其他人终于都回过神来。这时，子书明月惊讶地发现，铜镜里面真的有一具骷髅，而自己正一手按在骷髅的脑袋上，便赶紧松开手。幸好那只是一具骷髅，而不是之前碰到过的那些还粘着皮肉的干尸，所造成的恶心之感稍稍降低了一点。 唐天赐深吸了几口气，生气道：“这野人死了都不安分，还变成小月的样子来唬我。” 詹姆斯也道：“我也看见鬼魂变成小月了，但一看就是假的，这点小把戏还唬不住我。” 三宝看了看他们两人，不好意思道：“可、可是，我看见林姐姐了。” 唐天赐无奈地瞥了三宝一眼，小声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来。” 冷亦鸣、林泷玥和秦绾绾也看到了不同的人，但他们并没有说出来。冷亦鸣眉头微皱，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那个人。 唐天赐道：“我们刚才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影响，各自都看到了比较在意的人。” 林泷玥看见铜镜里面有一具骷髅，骷髅颜色惨白得有些不正常。她在骷髅上面刮下来一些白色粉末，放在鼻下闻了闻，说道：“这些粉末和雾气一样，可能有致幻作用，加上铜镜折射出了里面的这具骷髅，才让我们看到了内心在意的人。” 冷亦鸣喃喃道：“内心在意的人……” 林泷玥又道：“这种粉末的作用和上一层雾气的作用是相反的，雾气让我们看到恐惧的东西，而粉末让我们看到了美好的东西。这些建造者似乎有意创造出两个相反的世界，让来到这里的人体验两种相反的感觉。” 唐天赐搭在冷亦鸣的肩膀上，笑道：“小冷，你看到谁了，说出来听听？” 冷亦鸣默不作答，只觉得唐天赐无聊至极，便耸了一下肩膀，让他从自己身上离开。 唐天赐无奈道：“你看到的不会是你那个焦大帅吧？你这个人也太无趣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骨蛇坍塌（上） 唐天赐已经认定冷亦鸣是一个无聊的人，便不再追问他，转而问子书明月道：“小月，你刚才看到的是谁？” 之前听完他们的话，子书明月就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他们看到的是别人，而她看到的却是自己，难道她是一个如此自恋的人？ 不过，子书明月自然不好意思说看到的是自己，看到唐天赐八卦的目光，便用同样八卦的目光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希望我看到的是谁？” 唐天赐抓了抓脑袋，心里当然希望子书明月看到的是自己，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敢直接回答，反而说道：“你大概看到的是你哥哥吧。” 子书明月看着唐天赐敢问不敢答的样子，顿时不太想理他，便去问林泷玥道：“林医生，你看到的是谁？” 林泷玥勾了勾嘴角，平静地说道：“我自己。” 众人微微一怔，然后很快明白过来，林泷玥作为一个游医，这么多年来四海为家无牵无挂，唯一比较在乎的，自然是她自己。 冷亦鸣有点抓狂，他很佩服这群人开小差的能力，仿佛他们不是来找天匙重器的，而是一个悠闲的观光旅游团。以他们的效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天匙重器。 唐天赐见大家的心情有所缓和，便转到到正事上，问道：“我们要不要把其他三面墙壁的生物骨骼也撬了，也许还有其他的预言。” 子书明月道：“还是算了，我不相信什么预言，这些预言除了影响我们的心情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唐天赐看见骷髅边上还有什么东西，又敲碎了几块铜镜，里面也是一具骷髅，上面则露出了一双脚骨，说道：“我们总算找到高台的建造者了。” 子书明月问：“怎么确定这些就是建造者？” 唐天赐道：“正如小冷所说，古人的灵魂已经飞升，将肉身留在此地。在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总不可能把外人的尸骨放进来。” 子书明月又问：“有人把这些尸骨放进铜镜里，那么那些放尸骨的人去哪了？而且这些尸骨肯定是在建造的同时放进去的，那么建造者的后代又去哪里了？” 唐天赐觉得子书明月话里有话：“小月，你想说什么？” 子书明月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有些残酷，让人难以接受，她整理了下思绪说道：“我在想，外面的那些野人，会不会就是建造者的后代？只是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智力退化，丧失了语言能力，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沉默许久的冷亦鸣忽然开口道：“有这个可能，所以那些野人知道这里是一个死人居住的地方，让我们把棺椁带下来。” 唐天赐道：“我明白了，陆先生的家族和天狼星的家族一样，很有可能就是四大重器的守护者。所以他们家族能在秦代得到重用，显赫一时。而之后发生一些事，导致他们选择带着天匙重器逃亡，并遭到了追杀。他们逃到发源地之后，建造起了这些高台和大殿，散布了一些恐怖传言，以此阻止世人靠近，保护天匙重器。” 闷闷不乐的詹姆斯终于来了精神，打了个响指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找天匙重器吧。我觉得还是把其他三面墙的黄金制品都撬开来看看吧，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重器就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唐天赐道：“不可能，守护四大重器不是儿戏。天枢重器那么慎重地用紫金宝盒装着，天匙重器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在这种地方。” 冷亦鸣赞同唐天赐的看法，说道：“我们找找有没有暗门入口，或者有可以隐藏重器的地方。” 大家分头行动，唐天赐和詹姆斯跟着子书明月一起寻找，三宝则屁颠屁颠地跟着林泷玥跑了，几个人找了一圈，碰到了一起。唐天赐看不清铜镜高处是什么情况，便把三宝扛在肩膀上，在铜镜的高处寻找。冷亦鸣等人则去骨蛇周围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便也采用了唐天赐的办法，一人扛着一人，检查铜镜高处的地方。 这时，大殿里忽然想起了奇怪的噗噗声。唐天赐看了看肩膀上的三宝一眼，问道：“三宝，你放屁了？” 三宝冤枉道：“我没有啊，我放屁你肯定第一个闻到。” 说完两人便愣了愣，然后一齐转过头去，只见大殿中央巨大的骨蛇身上，鼓起了一个个的血泡，刚才的噗噗声，就是血泡破裂发出的声音。 一条身上布满血泡的骨蛇，远远看着便让人毛骨悚然。随着骨蛇身上血泡的破裂，空气中逐渐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唐天赐扛着三宝跑到子书明月身边，惊讶道：“哇，这骨蛇怎么变成了蛤蟆，全身疙瘩。” 子书明月道：“可能是我们把空气带进来后，骨蛇身上的一些物质发生了化学反应。” 唐天赐把三宝放了下来，担心道：“这骨蛇看着好像要爆炸了，不知道大殿会不会坍塌，我们还是先上去避一避吧。” 冷亦鸣也觉得骨蛇的状态有点危险，便命令大家先离开无梁殿。不料几个士兵刚爬上红白螺旋梯，骨蛇便真的发生了爆炸，血浆和白骨四处飞溅，爬在红白梯子上的士兵也被震飞出去。 唐天赐等人走在后头，才没有被溅到，跑在前面的詹姆斯却被血浆溅了一头一脸。詹姆斯把溅到嘴里的血浆吐出来，甩了甩双手，生气道：“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说爆炸就爆炸。” 林泷玥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提醒道：“大家快把血浆洗掉，这些发生化学变化的血浆可能会危害人体。” 林泷玥刚说完，刚才被炸飞的几个士兵就开始出现痉挛，全身上下的筋脉都变成了紫红色，里面的血液仿佛在沸腾。 冷亦鸣和林泷玥忙跑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冷亦鸣压住士兵的身体，林泷玥检查了一下士兵的舌头和眼睛，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红色药丸，让士兵服下，士兵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不过，等他们想去救另外几个士兵的时候，却发现来不及了，他们手指弯曲如爪，双眼凸出，已经死去。 唐天赐等人则根据林泷玥的指示，帮沾染了少许血浆的士兵进行清洗，好在这些士兵没有出现如此恐怖的症状。 这时，詹姆斯也开始猛翻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全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子书明月跑到他身边，用水壶里仅剩的半壶水帮他清洗血浆。清洗完之后，詹姆斯并没有好转过来，反而开始嘴唇发紫，皮肤下面出现一些米粒状的凸起。这些米粒状凸起很快就变长变粗，最后变成了一条条虫子般的东西，开始在皮肤里钻行。 子书明月看到这些虫子般的东西快要破皮而出了，赶紧喊道：“林医生，你快过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骨蛇坍塌（下） 林泷玥拎着药箱跑到詹姆斯身边，看到了他身体的情况，微微一怔，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她抓起詹姆斯的手，在他的手腕上割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将伤口撑开，然后把养着天蚕的小竹笼拿了出来，放在詹姆斯的掌心。 子书明月发现詹姆斯的伤口呈现出一种中毒般的紫红色，但并没有鲜血流出来。过了一会儿，只见刚才在他皮肤下面乱钻的小虫子，开始有秩序地往伤口的方向爬过来。 当第一条虫子爬出来的时候，唐天赐惊讶道：“厉害了，洋鬼子身体里居然有天蚕。” 林泷玥用镊子夹起一条，拿到唐天赐的眼前：“你看仔细了，这并不是天蚕。” 唐天赐将挣扎的小虫子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才发现小虫子的虽然和天蚕长得很像，但它尾部的铃铛是黑色，他并不知道这种虫子的名字。 林泷玥道：“这是畏石笼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毒虫。” 子书明月惊道：“畏石笼香！之前听沐茄先生说过，詹姆斯体内有畏石笼香的虫卵，但这种虫子对生存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为什么会忽然孵化了？” 林泷玥解释道：“畏石笼香只有在至阴至毒的环境下才会孵化，詹姆斯真是命大，谁能想到毒虫会以毒攻毒，反而救了他一命。”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都很惊讶，原本听沐茄先生所说，以为畏石笼香喜欢的是极其纯净的生活环境，没想到它们喜欢的是至阴至毒的环境，看来沐茄先生也有出错的时候。 唐天赐对林泷玥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林医生，你真是见多识广，连这种快要灭绝的虫子都认得。” 林泷玥道：“我云游四海的时候，曾在一位傣族医生那里见过这种虫子，不过那只是一个标本，活生生的畏石笼香，我也是第一次见。” 畏石笼香从詹姆斯的伤口里爬出来之后，径直往小竹笼爬去。小竹笼里的天蚕感知到了危险，瑟瑟发抖地躲在一片桑叶下面。不过，畏石笼香只是攀在小竹笼上，并没有爬进去。过了一会儿，小竹笼上便攀满了虫子。 唐天赐看着攀满虫子的小竹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洋鬼子看到自己手里爬了这么虫子，恐怕会发疯。” 等詹姆斯体内的虫子都爬出来之后，林泷玥让唐天赐点了一个火把，用镊子夹起小竹笼丢进火里焚烧。唐天赐有点心疼里面的小天蚕，这对它来说简直是一场飞来横祸，人家原本活得好好的，现在却要给这些毒虫陪葬：“林医生，这样烧下去的话，里面的天蚕不是也会死？” 林泷玥道：“没办法，天蚕和畏石笼香本就是相生相克，只有一起焚烧，才能化去阴毒。” 为了避免牺牲的士兵起尸，大家只能将他们的遗体就地火化。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詹姆斯便逐渐苏醒过来。 子书明月笑道：“詹姆斯，你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詹姆斯觉得全身无力，但困扰了他几十年的那种酸痛感却消失不见了。詹姆斯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说道：“我觉得身体好像变轻松了。” 唐天赐道：“洋鬼子，你要感谢林医生，你体内的畏石笼香虫卵都孵化了，虫子已经被引出来烧死，你以后再也不会怕虫子了。” 詹姆斯听完唐天赐的话，虽然感到虫卵孵化的场面还是很恶心，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詹姆斯感到自己的手腕很疼，拿起来一看，手腕上有一道伤口，但伤口并没有流血，林泷玥便帮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詹姆斯看在自己几十年的顽疾被她治好的份上，说道：“林医生你真厉害，我看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治好的病，居然被你轻轻松松治好了。”不过，詹姆斯对林泷玥的戒心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愈发觉得她难以捉摸。 林泷玥知道詹姆斯心口不一，但并没有拆穿他：“说实话，我只是做了最后一个步骤而已，你真正要感谢的，是那条骨蛇和上面的血浆剧毒，以及之前教你放卵之法的那位高人。通过放卵，你体内的虫卵已经清除了很大一部分，但这个办法并不能把虫卵完全清除干净。恰好你沾染了血浆剧毒，促使剩下的畏石笼香虫卵孵化，我做的只是把孵化的虫子引出来而已，实在不敢独占功劳。” 唐天赐道：“林医生你别谦虚了，要是这关键的最后一步做不好，前面所做的都会前功尽弃。”站在一旁的三宝也连声附和。 这时，冷亦鸣发现散落的骨堆正在发生坍塌，说道：“骨蛇的下面似乎有空间，可能就是入口，我们把这些骨头清理干净，小心别碰到血浆。” 唐天赐带上手套清理碎骨，他忽然发现碎骨的质地不像是人造的，倒像是真的动物骨头。他将几块还没彻底碎裂的骨头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些也是整块的真骨头，心想难道这里曾经真的有一条如此巨大的蛇吗？唐天赐想起了西域沙虫的体型，若真有这么巨大的蛇，也不是没可能。 子书明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正拿着一块骨头在观察，面露疑惑之色。唐天赐挪到她身边，小声道：“这条骨蛇也许是真的。” 子书明月也道：“是的，但它已经死了，不足为惧。” “你说这里会不会也有致命生物？” “应该没有，我感觉不到。之前在西域碰到那些生物的时候，我都会有预感。” 唐天赐松了一口气：“你说没有，那八成就是没有了。” “但我觉得这里的危险性一点都不比北斗玄墓或者沙虫甬道低，那些生物的危险性至少是可以看见的。但这里的雾气剧毒，若我们不了解的话，很有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 “你说的对，回去之后我得向林医生学习一下医理药理知识了，这次要不是她一起来，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把骨头都清理干净之后，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入口，下面有一架一模一样的红白螺旋梯。没有了天蚕这个生物空气检测仪之后，便只能用人工方法检测。冷亦鸣点燃两个火把扔了下去，过了许久，火把依然燃烧旺盛，说明氧气是充足的，但无法检测出是否有毒气。 唐天赐和秦绾绾比较有经验，便先下去查探情况。唐天赐扶着梯子下去，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觉得脑后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伴随着眩晕感袭来，他全身一僵，不可自控地松开了梯子，坠入到一片柔软的云海之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忘忧迷香（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天赐才渐渐恢复意识。他揉了揉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黑暗血腥的无梁殿，站在一个明亮的地方，脚下是软软的白云，他在云端行走。 唐天赐感到大脑闷闷的，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住了，他想去思考或者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思路像是被堵塞了，怎么想也想不通。 唐天赐找不见其他人，着急地呼喊：“小月，林医生，你们在哪里啊？小冷，三宝，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忽然，唐天赐感到背后有人，他本能地握紧破军刀，转身明月从云雾中走了出来，嫣然一笑道：“天赐，你来了。” 唐天赐微微一怔，从来没有见过子书明月冲自己笑得这么温柔：“小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唐天赐跑到子书明月面前，看到她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小月，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来这个地方，只记得我们打开了骨蛇下面的入口，然后进到了高台的下一层。”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们已经离开无梁殿了，你受了重伤，才会失忆。” 唐天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莫名的刺痛感还在，应该是头部受了重伤，造成了失忆。 子书明月拉住唐天赐的手，温柔地问道：“天赐，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在无梁下殿的时候，你希望我在铜镜里看到的是谁？” 唐天赐的脸有点发烫：“我当然……当然希望你看到的是我。” “如果我说，我看到的就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唐天赐的心剧烈地跳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接，简直是赤裸裸的挑逗，当初子书明月送冷亦鸣挽心扣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唐天赐偷偷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很疼，应该不是梦。 子书明月又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问了一遍：“你打算怎么办？” 唐天赐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看到的也是你，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啊，我、我、我……那个……”唐天赐有点着急，平时自己也挺能说会道的，怎么关键时刻反而说不出口了。 子书明月叹了口气，失望道：“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看见子书明月准备放开自己的手，唐天赐着急地反握住她的手：“不是这样的，小月，其实我一直想说，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子书明月满意地勾了下嘴角，摩挲着唐天赐中指上的挽心扣，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子书明月把手覆在唐天赐眼睛上，唐天赐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等子书明月将手拿开之后，他睁眼一看，只觉得有一道耀眼的白光照射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这种白光，往四周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里面，远处有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底部形成了一汪深潭，深潭延伸出一条小溪横穿山谷。 子书明月道：“这里是忘忧谷，你愿意和我归隐于此，从此不问世事吗？” 唐天赐有点犹豫：“可是，我现在还有血海深仇在身，我必须要找出杀害族人的凶手。” 子书明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手刃杀人凶手，你的族人也不能活过来。” 眼见唐天赐仍在犹豫，子书明月拿出了一个小锦盒，从里面取出了挽心扣放到唐天赐手里：“你帮我戴上。” “万一挽心扣又扣上了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我们两个彼此相爱，就不会有十步之限。而且，就算真的扣上了，难道你不愿意为我再断一次手指吗？” 见子书明月准备把挽心扣收回去，唐天赐只好道：“我当然愿意，我帮你戴上。” 子书明月又问：“天赐，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吗？把那些仇恨都放下，把一切不快乐的事情都放下。” 唐天赐面露难色：“但我不能放下姐姐和弟弟，还有师父和三宝，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了，我发誓要保护好他们。” “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唐天赐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今天之前，他和子书明月只能算是朋友，最多加一层半路师徒的关系。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偏偏比朋友多一份情愫在里面，也就是所谓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见唐天赐迟迟不回答，子书明月又问：“如果我和你姐姐同时遇到了危险，你会选择救谁？” 对唐天赐来说，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还要难回答，他和姐姐好不容易相认，他是绝对不会看着姐姐陷入危险而袖手旁观的。但同样，他也不可能不管子书明月，就像当初所做的那样，宁愿以命换命，他也不愿意让她陷入危险。 子书明月叹道：“我明白了，你回去找你的亲人吧，和他们比起来，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太轻太轻了。” 唐天赐急道：“不是的，我无法回答你和他们孰轻孰重，但你一定比我的生命重要。” 子书明月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便又将最初的愿望说了一遍：“天赐，你留下来陪我吧，好不好？别活得那么辛苦，忘掉一切的仇恨和忧虑，你才能重获新生。陪我永远留在忘忧谷好吗？” 子书明月说完便轻轻靠到唐天赐身上，唐天赐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不由自主说道：“好吧，我陪你。” 子书明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拉着唐天赐在这个叫忘忧谷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平地，唐天赐便砍了一些树，在平地上建了几间木屋。当初和师父一起逃亡的时候，他也曾经在深山老林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住的就是这样的木屋，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忘忧谷的生活很平静，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无忧无虑，唐天赐从来没觉得生活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不过，唯一让他感到古怪是，这里除了一些植物之外，看不到一样活物，有时候他想抓一只小鸟野兔都抓不到。好在子书明月并不在意这些，她就像一汪湖水，波澜不惊，已经和整个忘忧谷融为了一体。 有一次，唐天赐表示想离开忘忧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好玩的东西。不过，子书明月表示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一旦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想回来。唐天赐便只好作罢，这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他不想轻易失去。 由于忘忧谷什么都没有，唐天赐便只能在木板上刻横条，来记录时间。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在忘忧谷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但每一天具体是怎么过的，却又说不出来。唐天赐感到自己的思维能力正在退化，好在忘忧谷远离世俗，他不必处处提防险恶的人心，不必天天为生计发愁。 第一百五十章 忘忧迷香（下） 在最初的时候，唐天赐还觉得生活里缺了点什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时间一久，他仿佛也变成了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和这个叫忘忧谷的地方融为一体，对外面的世界不再有好奇，不再有欲望。 在无梁下殿的众人看到唐天赐下去之后，也依次从红白螺旋梯上爬了下去，便也遇到了和唐天赐相同的情况，坠入了一个被白云包裹的轻柔的世界。 冷亦鸣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因而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立刻苏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个地方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冷亦鸣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抽出贪狼剑，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去。这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欢声笑语，他顺着声音走去，翻过一座小山坡，看见一个荒凉的小村镇。小村镇里有一些空落的房子，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冷亦鸣觉得这个村镇有点瘆人，但欢声笑语还在不断地传来，他壮着胆子走进村镇，终于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两个相对而坐的女人。冷亦鸣隐藏在窗户后面，想看看她们在干什么。不料屋里的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所在的位置说道：“弟弟，你在外面吗，为什么不进来？” 冷亦鸣有点惊讶，那两个人竟然是唐凤仪和白羽瑶。唐凤仪的呼唤仿佛有一股魔力，将他吸引了过去。他答应了一声，推开门准备走进去，刚跨过门槛，他便出现了迟疑。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存在姐姐这个角色，唐凤仪认定自己是她的弟弟，是不是想借自己的身份摆脱刺杀父帅的罪名？ 想到这里，冷亦鸣又退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屋内的两人。白羽瑶看见冷亦鸣退缩了，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起身走到他面前，哀怨道：“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冷亦鸣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 “你还在迟疑什么？焦大帅最爱的是焦喜，你不过是一个养子而已，你不过是一件工具，一只替罪羔羊，你还留恋什么呢？” 白羽瑶说着，把冷亦鸣拉进屋子，让他在桌子边上坐下。唐凤仪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银耳莲籽羹放到冷亦鸣面前，冷亦鸣担心里面有毒药迷药之类的东西，半天不敢吃。于是，白羽瑶盛了一调羹，喂冷亦鸣吃，冷亦鸣便只能吃了一口。 唐凤仪问：“甜吗？” 冷亦鸣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这口银耳莲子羹勾起了他记忆中的味道，那些记忆非常遥远，就像被厚厚的尘埃盖住了。白羽瑶笑了笑，继续喂他吃，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自他懂事以来，在就军队里接受严格的训练，吃饭睡觉都有各种规矩，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喂他吃饭。 唐凤仪道：“那以后姐姐天天做给你吃。” “姐姐……”冷亦鸣看着唐凤仪，觉得眼睛有点酸。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希望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姐姐，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便不是孤身一人。 白羽瑶问：“现在你相信凤仪是你的姐姐了吗，你愿意留下来吗？” 冷亦鸣犹豫了一会儿，歉意道：“我不能留下来，我答应过父帅，会替他找到四大重器，找到始皇秘藏，助他一统天下。” 白羽瑶听罢，脸上凝了一层寒霜，递到冷亦鸣嘴边的调羹又收了回来。她把碗放下，唐凤仪便把剩下的银耳莲子羹端了回去。冷亦鸣刚刚找回记忆中的味道，一下子有些急了：“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唐凤仪失落道：“在你的心里，焦大帅比我们重要，你还是走吧。” 冷亦鸣道：“可是我……那我还能回来看你们吗？” 白羽瑶对冷亦鸣的选择十分失望：“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 冷亦鸣本想解释，唐凤仪和白羽瑶却忽然不见了，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却连她们的影子都没找到。冷亦鸣跑到村镇里一边呼唤，一边寻找，但他很快发现，偌大的村镇，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 冷亦鸣觉得很绝望，又很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把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又硬生生推开。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唐天赐用完了五十块木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年。这一天，他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原本平静的空气似乎被什么东西搅乱了。这时，子书明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轻唤一声“天赐”，小鸟依人地靠进他的怀里。 唐天赐搂着子书明月，心里只觉得无比满足。搂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发出了咔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唐天赐疑惑地抬起头，想寻找是什么东西裂开了，但没有找到。他觉得子书明月的身体变得有点冰冷，低头一看，登时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子书明月的脸出现了一道裂痕，但她依然笑靥如花。从眉梢到嘴角的长长裂痕，加上凝固的笑容，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唐天赐吓得松开了子书明月，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小、小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子书明月慢慢地往唐天赐靠过去，轻声细语道：“我变成什么样了？” 每当唐天赐想要思考，脑后的刺痛感便会瞬间加剧：“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唐天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拉起子书明月的手道，“小月，这个地方不对劲，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子书明月甩开唐天赐的手：“不行，离开这里我会死的。” 唐天赐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在这里住了三年，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不对，是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看到，周围只有花花草草。我们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笼子里，我必须带你离开。” 子书明月绝望道：“你不爱我了，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归隐山林，相伴到死。你食言了，你辜负我。” 见唐天赐不愿意放手，子书明月有些愤怒，脸上又出现了几道裂痕，看着更加瘆人了。子书明月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喀嚓一声，她的整条手臂被卸了下来。 唐天赐怔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乎要被吓疯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怎么办，手断了！” 这时，唐天赐忽然听到天空里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唐天赐，你能别这么猥琐吗？死人你都要亲！” 唐天赐疑惑地往天空望去，只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团聚，电闪雷鸣，仿佛立刻就要下雨了。唐天赐想拉住子书明月，带她回屋，却怎么也碰不到她。这一步距离，仿佛一条永远无法抹平的鸿沟，将他们两人生生隔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时间之井（上） 就在唐天赐感到绝望的时候，只听哗啦啦一声，眼前的整个世界连同子书明月一起裂成了碎片，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下来，犹如一场梦境的幻灭。 唐天赐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呼喊道：“小月，小月，你去哪里了？” 唐天赐一边跑，一边呼喊，忽然脚底一空，他从云端跌落下来，跌回到了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忽然被人叫醒，一颗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其间还夹着一种古怪的消毒水味道，闻着十分难受。 唐天赐觉得全身酸痛，似乎血液被凝固了很久，此刻才开始汩汩地流淌起来。 过了许久，唐天赐才回过神来，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擦了擦眼睛，看见自己远处站着两个人，竟然是白羽瑶和陆君玉。白羽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和之前明媚动人的形象相去甚远。陆君玉则从头到脚都是伤，整个人瘦了一圈，斯斯文文的面容有点呆滞。 刚才，白羽瑶看见唐天赐对着一具惨白的骷髅又搂又抱，含情脉脉地和骷髅对视，还准备吻上去，赶紧叫住他。想不到她这么一叫，唐天赐受到了惊吓，竟然直接把骷髅的一条胳膊卸了下来。 这时，其他坠入梦魇的人也被白羽瑶的声音惊醒，疑惑地看着彼此，又看看周围的环境，还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个个由骷髅组成的同心圆里面。这些组成同心圆的骷髅，从外到里，年龄依次变小。外层的骷髅是一些佝偻的老人，身高较矮。中间几层是青壮年，挺拔高大。里面的几层则是孩童的骷髅，最里面是一个婴儿，用金属丝固定在地上。 这些骷髅展现了人的一生，死亡让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他们脸上喜怒哀乐的表情凝固了千百年，依然清晰可见。 唐天赐终于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正如子书明月所说，这座高台内部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这个世界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就像人内心世界的一种折射。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手里抓着一个死人胳膊，说道：“天赐，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扔掉。” 唐天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骷髅的手臂卸下来了，想给他装回去，无奈手臂已经彻底断了，没有浆糊粘不回去。他只好将手臂放在了地上，对骷髅拜了拜，表示歉意。 白羽瑶说道：“你们的速度太慢了，竟然还停留在这一层。” 唐天赐惊讶道：“羽瑶妹妹，陆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唐天赐欣喜地迎了上去，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退了回来，对子书明月道：“小月，我好像又出现了幻觉，我看到羽瑶妹妹和陆先生了。” 白羽瑶听罢有点生气，走到唐天赐面前，踩了他一脚：“我们千辛万苦才到这里，你说我们是幻觉？这是幻觉吗？” 唐天赐痛得跳了起来，摸摸脚背：“你真的是羽瑶妹妹，你们不是在临州城照顾我姐姐吗？” 这时，陆君玉走过来将众人扫了一圈，急道：“凤仪呢，她没来找你们吗？” 唐天赐一听，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我姐姐并没有来这里，她出什么事了？” 陆君玉露出了失望之情，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在你们走了半个月之后，凤仪便留下一张纸条消失了，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她，便猜想她可能来找你们了。” 唐天赐疑惑道：“我们走了半个月？可是我们从离开临州城到现在，不过十多天的时间。” 白羽瑶用手背试了试唐天赐额头的温度：“奇怪，没有发烧啊，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冷亦鸣对白羽瑶等人的到来也有点惊讶，听完白羽瑶的话，说道：“我们从临州城出发到封门县用了十天时间，在黄河以北寻找了一天时间，总共只有十一天时间。” 白羽瑶冷冷地瞥了冷亦鸣一眼，并不想搭理他，继续对唐天赐道：“你们走了半个月之后，凤仪便离开了，说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她以前要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经常留一张字条就消失了，但她现在毕竟有伤在身。我们找了四五天时间，没能找到她，便想到她可能来了秦墟。我和陆先生又花了大半个月才找到这里，没想到凤仪并没有来。” 子书明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天赐，我们是不是还在做梦？”子书明月抓起唐天赐的手掐了一下，唐天赐忙喊疼，把手抽了回来，无语地看着子书明月。 陆君玉叹了一口气道：“骨蛇之下，时间之井，想不到是真的。” 唐天赐问道：“时间之井是什么？” 陆君玉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时间之井，这里和外面的时间会有偏差。所以我们经历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你们看来不过是十几天。” 众人听罢，只觉得不可思议，高台内部的世界，打破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唐天赐想起自己这队人历经重重困难才到达这里，不料陆君玉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也能到达。看到陆君玉身上背着一个包裹，手里拿着一把枪，腰间和腿上各别着一把刀，实在和他的形象格格不入。 子书明月忍不住问道：“陆先生，你们在外面没有碰到野人吗？” 白羽瑶道：“野人？我们没碰到什么野人，外面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顺利进来。” 子书明月又问出了大家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么这里真的是秦墟吗？” 陆君玉道：“你们注意到上面的羽蛇雕像了吗，那是黑鳞蛇皇，是我们家族的守护瑞兽。所以我敢肯定，这里就是家族的发源地，回迁后的避难地，这里就是秦墟！想不到我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地方，竟然被你们找到了，真是天意啊。” 詹姆斯听罢，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君玉，他的眼里有愤怒，也有不甘。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因而没有发现林泷玥正注视着自己。 唐天赐十分吃惊，上面的羽蛇竟然就是秦始皇四大守护瑞兽之一的黑鳞蛇皇，可黑鳞蛇皇怎么会变成陆君玉家族的守护瑞兽？陆君玉曾经说过，他的家族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见诸历史，也没有族史族谱，当年的史官们会不会为了隐藏他的家族，而把黑鳞蛇皇作为秦始皇的守护瑞兽记载下来？ 唐天赐握紧了破军刀，摩挲着上面的那只叫银甲龟皇的守护瑞兽。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那么自己的家族极有可能和陆君玉的家族情况相同。可惜，爹娘去世太早，没能来得及告诉自己更多家族的秘密。唐天赐看了看冷亦鸣，冷亦鸣似乎没有想到这其中的联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时间之井（下） 白羽瑶补充道：“我们来到黄河以北之后，在几个最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后来无意中发现了你们的营地和马匹，便沿着你们的足迹和记号找到了这里。如果没有你们的指引，我和君玉也不可能找得到。” 冷亦鸣走到白羽瑶面前问道：“你们可知我父帅现在醒了吗，身体情况怎么样？” 白羽瑶看着冷亦鸣，忽然觉得他的愚忠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焦大帅早就醒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了，他和焦喜现在快活着呢。他们就等着你把天匙重器带回去，好实现所谓的一统天下的抱负。” 冷亦鸣点点头，便没有再说话。白羽瑶有点生气，她原本想借此来刺激一下冷亦鸣，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和焦大帅的关系，因为此前唐凤仪曾无意中说起大焦大帅十分可疑。谁料冷亦鸣作为当事人竟然无动于衷，反倒是她这个外人在为他着急。 白羽瑶有一肚子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冷亦鸣。冷亦鸣看了她两眼，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白羽瑶直视着冷亦鸣道：“我说了你会听吗？除了焦大帅，你可对其他人的事情感兴趣，你可对你姐姐的事情感兴趣？” 冷亦鸣怔了怔，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等回去之后你再告诉我吧。” 白羽瑶有点惊讶：“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愿意听你姐姐的故事？我还以为你心里眼里只有焦大帅。” 秦绾绾看不惯白羽瑶的态度，说道：“白老板，少帅毕竟是少帅，还请你对他，对大帅尊重一些。” 白羽瑶道：“你不用称呼我白老板，夜来香酒楼我已经盘出去了，以后临州城再无白玫瑰，只有白羽瑶。” 冷亦鸣眉头皱了一下：“你把酒楼盘出去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你这位堂堂禁军少帅，临州治安官，谁还敢来我的夜来香找乐子。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和凤仪也不打算在临州城呆下去，既然你不愿意认她，我们便回轻州好了。” 唐天赐听到白羽瑶她们要回轻州，高兴道：“那太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冷亦鸣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之色，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唐天赐注意到冷亦鸣神色不自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冷，你要是想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也可以来轻州。” 陆君玉道：“好了，我们不能在时间之井里长久呆下去，还是快点找找出路吧。” 这时，子书明月又产生了一个疑惑，所谓的时间之井真的存在吗？还是说他们其实真的在这个地方呆了将近一个月，只是因为陷入了幻觉而不自知。 子书明月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唐天赐，唐天赐怔了怔，想起了自己那个离奇的梦，他在梦里和子书明月独处了三年，三年里的每分每秒都过得那么充实，很难想象这一切都是在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但是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不可能活那么久，所以相比起来，他还是愿意相信时间之井真的存在。 不过，看到时间之井里面的这些骷髅，唐天赐不由得想起了北斗玄墓里的情况，问陆君玉道：“陆先生，这些都是你族人的尸骨吗？” “应该是的，据我所知，这座中央高台名叫轮回台，轮回台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外人没资格进来。我在上面看到爆炸的骨蛇，我想正是因为有外人进入，才会触发了骨蛇上的机关。好在你们能够及时处理那些有毒的血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天赐眼睛一亮，既然陆君玉知道这座古怪的高台是轮回台，那么他也应该清楚高台里面的情况：“那你可知道天匙重器会在什么地方？” “我对轮回台的所有认知，都是我的先祖口耳相传传下来的。自我这一支旁系血脉南下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发源地，关于轮回台的很多细节都缺失了，所以这里的情况我并不是完全了解。而且轮回台内部的一些地方，旁系血脉没有资格进入，只有嫡系血脉甚至族长、继承人才有资格进入。依我之见，天匙重器很有可能藏在那些地方，而不会藏在这种外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地方。” 冷亦鸣道：“那么据先生所知，这座轮回台大概有多大的体量？” “这个很难说，不过轮回台毕竟经过了先祖千百年的建设和积累，体量绝不会很小。” 唐天赐道：“但是我们并没有在轮回台的附近看见任何人类的聚落，周围的这些小高台连个窗户都没有，应该也不是用来居住的。先生的族人能建造规模如此宏大的建筑的话，人数应该不会很少，那么他们究竟居住在哪里？” 陆君玉道：“你是想说，轮回台是不是也有居住的功能吧。从先祖们逃难避世的初衷来说，他们在轮回台里建造能居住的地方，也不是没可能的。而且周围的那些小高台虽然没有直观的门窗，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居住。相反，我觉得这些小高台其实很像碉堡，所谓的门窗一定是修建在非常隐秘的地方。如此一来，即便有敌人来袭，先祖们也可以迅速躲进高台里，有效地进行防御自卫。” 冷亦鸣道：“那么我们快点行动吧，不知道这里的时间会和外界产生多大的偏差，多呆一分钟，便多一份不确定因素。” 陆君玉的到来，让大家的心安定了一些，也不再盲目地寻找出入口。陆君玉给大家指了几个最有可能藏着出入口的地方，大家便各自行动起来。 这时，白羽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唐天赐身边满眼笑意道：“天赐，你刚才抱着死人含情脉脉地说些什么呢？你是不是对那位子书小姐有非分之想？” 唐天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她拉到一边：“这种话你可别挡着小月的面说，要不然她铁定跟我翻脸。还有，你得叫我一声天赐哥，不能没大没小。” 白羽瑶道：“好啊，我叫你一声天赐哥，干脆再叫子书小姐一声嫂嫂吧，一下子多了一对哥嫂，岂不好事成双。” 唐天赐捂住了白羽瑶的嘴巴，但子书明月已经听见白羽瑶叫自己，走过来问：“白小姐叫我何事？” 唐天赐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没事，我们还是快点找入口吧。” 看到唐天赐捂着白羽瑶的嘴巴，子书明月觉得有点奇怪，又问唐天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让人家说？” 唐天赐只好放开白羽瑶，给她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白羽瑶对他视若无睹，对子书明月道：“叫白小姐太见外了，以后你叫我羽瑶，我叫你小月，怎么样？” 子书明月早就觉得白羽瑶和中国传统女性一点都不一样，非常独立豪爽。而且能在性别歧视如此严重的中国，经营起一家酒楼，能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笑了笑，说道：“可以，正好我也不喜欢带那些称呼。”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亡飞屋（上） 唐天赐担心白羽瑶会乱说话，抢先一步道：“羽瑶妹妹，我姐姐之前有透露过别的信息吗？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们能猜出姐姐去了哪里。” 白羽瑶知道唐天赐是在转移话题，但一提到唐凤仪，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说道：“凤仪之前一切如常，除了回忆你们姐弟小时候的事情之外，并没有提起其他事情，或者接受新的任务。在知道了冷亦鸣和她的关系之后，她已经放弃了行刺焦大帅的任务，希望等冷亦鸣回来再做打算。以前凤仪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做长期潜伏，最长的一次消失了整整半年。如果她有意做潜伏的话，恐怕谁也找不到她。” 唐天赐也犯难了，根据白羽瑶的说法，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唐凤仪自己回来。这时，陆君玉走过来道：“先找入口吧，帮你们找到入口之后，我便会回临州城，等凤仪回来。” 子书明月和白羽瑶便跟着陆君玉去寻找入口，唐天赐想把子书明月叫回来，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叫她。唐天赐忽然有点怀念那个叫忘忧谷的地方，和那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高台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映照人的内心，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 在现实世界里，唐天赐一直认为子书明月早晚会回美国。而他自己从未离开过中国，因此美国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国度，语言不通，习俗不通，中间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跨越这一切障碍。 时间之井里面那一圈圈骷髅安安静静地站立着，对于已经见识过各类尸骨的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白羽瑶却是第一次见，即便她在活人社会里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在死人的世界却觉得寸步难行。 白羽瑶跟着陆君玉穿越同心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具骷髅，发出了一声惊呼，在安静的时间之井里显得非常突兀，引得大家纷纷朝她看来。白羽瑶朝大家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继续跟着陆君玉穿过同心圆。 冷亦鸣走到白羽瑶身边，状似随意地说道：“你连死都不怕，竟然怕死透的尸骨？” 白羽瑶没好气道：“这两者能一样吗？” “看来下次要让你说实话，得用点特殊的办法。” 白羽瑶无奈道：“你还想有下次？冷亦鸣，我比不过是抽了你两个耳光，你不用这么记仇吧！那一顿鞭子还不够还你的吗？” 秦绾绾听见白羽瑶说曾扇过冷亦鸣耳光，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同时，她开始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讨厌，对少帅做了那么无礼的事情，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唐天赐看见他们都在同心圆的另一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便也穿过同心圆跑到了子书明月身边，说道：“陆先生的先祖真奇怪，总是把门修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好难找。” “为了躲避敌人，他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入口太好找，敌人打开了圆盖，不就可以长驱直入吗？” 子书明月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墙砖上敲敲打打，她忽然摸到了一块可以按压的墙砖，不敢轻举妄动，把陆君玉叫了过来。陆君玉检查了一下墙砖周围，确定没有机关之后，才按压下去。很快，墙壁内部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只见三圈一尺宽的墙砖升了上去，露出了三圈暗槽，里面种着一些小巧的植物。 这些植物模样古怪，长着薄薄的草莓叶般的叶子，每株都开着一朵小花。花开两瓣，中间有一道缝隙，颜色红艳亮丽，就像抹着口红的嘴唇。这些花朵在黑暗之中竟能发光，从远处看，如同黑暗之中长着一片烈焰红唇。 陆君玉道：“你们刚才出现的幻觉，应该就是这些花导致的。” 看见花朵的模样，詹姆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哇哦，这花长得真性感，难怪我会做那样的梦。” 唐天赐想起自己的梦，就知道詹姆斯的梦不会纯洁到哪里去，说道：“洋鬼子你别靠得太近了，当心那是死亡之吻。” 可惜，这些花暴露在灯光之下后，颜色便渐渐消褪。不一会儿，花朵就由火红变成了浅粉，最后变成了惨淡淡的白色，就像失去血色的病人的嘴唇。由于队伍里对奇异生物最有研究的三个人都表示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大家便放弃了对花的探究，只要花对他们不再产生危害就好。 不过，詹姆斯却在一株植物上面发现了一块小铜牌，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和紫金宝盒上的文字很像。詹姆斯虽然看不懂这种文字，却认出了上面的一个符号，他被那个符号吓得不轻，偷偷地把小铜牌摘了下来，藏进了背包里。见大家都在观察花朵，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冷亦鸣道：“我们把整个时间之井都找遍了，只找到这一个开关，可惜这个开关打开的竟然不是入口，那么入口究竟在哪里呢？” 唐天赐也担忧道：“这条路不会是死路吧，陆先生你确定这里有通往下一个地方的入口吗？” 大家把目光都集中了陆君玉身上，陆君玉压力也很大。他一边思索，一边将整个时间之井扫视了一遍，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组成同心圆的骷髅身上。这个地方绝不会是一条死路，如果墙壁上没有开关的话，那么开关一定在这些骷髅身上。 陆君玉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一具骷髅，最后锁定了中央的婴儿骷髅。时间之井里所有骷髅都有喜怒哀乐之色，唯独中间的这具婴儿骷髅面无表情，平静的如同一张白纸。而他的目光却微微向下，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陆君玉走到婴儿骷髅面前，发现婴儿的手脚和脊背都被金属丝固定在了地上，他脚下的这块地砖是圆形的，似乎可以旋转。陆君玉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抓住婴儿的肩膀，将他左右旋转了一下，发现婴儿脚下的圆形地砖果然是活动的。 陆君玉将婴儿往右边慢慢旋转，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只听咔咔两声，机关已经到底了。此刻，婴儿的目光落在了一处四砖合盖的地面上，陆君玉顺着婴儿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四块巨大的地砖旋转打开，里面是一间厚实的石屋，能容得下三十个人同时进入。石屋的前面是一条黑暗的微微下倾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詹姆斯蹲在石屋边上朝里面瞅了瞅，惊讶道：“这是什么，矿车吗？” 唐天赐反问道：“你见过造得像房子一样的矿车吗？” 陆君玉道：“好了，这应该就是下一个入口，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亡飞屋（下） 陆君玉的话出乎大家的意料，冷亦鸣本来还想请他带路，他要是离开了，后面不知道还会走多少弯路。“陆先生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呢，我们这一路走来磕磕碰碰的，原本还想请先生指一条明路。” 陆君玉叹道：“我还是很担心凤仪，既然她没来秦墟找你们，我还是回临州城等她吧。” 冷亦鸣道：“按照陆先生的说法，天匙重器应是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阻挡外人进入的各种机关。如果没有先生指引，我们恐怕会寸步难行。” 陆君玉道：“既然你们能找到天枢重器，那么你们应该有能力找到天匙重器，我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冷亦鸣知道即便他们能找到天匙重器，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不想队伍里的人再做不必要的牺牲。而且最后放置天匙重器的地方，或许外人都无法进入，只有陆君玉一人能进入，因此绝不可以让他现在离开。冷亦鸣道：“陆先生，探寻家族秘密一直是你的夙愿，为何不趁此机会和我们一起探索轮回台？” 唐天赐道：“小冷，人各有志，陆先生要回去找我姐姐，我们就别强求他留下了吧。” 冷亦鸣道：“我并没有强求陆先生留下，只是觉得对陆先生来说，错过了这样一次机会，会很可惜。”见陆君玉有所动容，他继续道，“如果陆先生不放心，我可以派亲信回去处理此事，只要唐……唐小姐回来了，便将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陆君玉心想冷亦鸣说的没错，自己毕生的夙愿就是弄清楚家族的历史，否则他就像无根的浮萍，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这一支血脉为何要离开族人，独自南下。 陆君玉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我留下来，但我希望此事能由秦副官帮忙处理。” 冷亦鸣道：“可以。绾绾，你带两人先行回临州城吧，若能见到唐小姐，务必照顾好她。” 秦绾绾想陪着冷亦鸣一起寻找天匙重器，不想半途而废：“可是少帅……” 冷亦鸣知道秦绾绾心里的想法，但为了让陆君玉安心地留下来，只能满足他的要求：“绾绾，此事由你来办，陆先生和我才能放心。” 秦绾绾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恢复了以往坚定坦然的神情：“我明白了，少帅。” 陆君玉又给秦绾绾一张地图，以保证她能够顺利回到临州城。等秦绾绾带着两名禁军士兵离开之后，唐天赐拍了拍陆君玉的肩膀道：“陆先生对我姐姐可是一见钟情啊，我是不是得提前叫你一声姐夫了？” 陆君玉实在不想和一个八卦的人谈论这种话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陆君玉说完，便准备去操作石屋。唐天赐看着陆君玉的一身装备，喃喃道：“陆先生真能舞刀弄枪吗，他这一身武器装备是吓唬人的吧？” 白羽瑶道：“谁说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使用武器？陆先生不会武功，但他懂武器，这就够了。” 陆君玉让大家先走进石屋里面，石屋的六个面里只有一面是能打开，陆君玉开启机关之后，便跳入了石屋之中，石屋的天花板便牢牢地关闭起来。 大家原本以为石屋会沿着轨道平滑地前进，谁料石屋出发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剧烈的震荡，并且开始以一些匪夷所思的角度旋转。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石屋震荡旋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一些抗眩晕能力差的人已经开始出现呕恶心、冒汗、全身抽搐的症状。但石屋显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大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了，紧紧地贴着墙壁，以防旋转的时候发生碰撞。 唐天赐则开始担心，石屋达到如此快的速度之后，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停下来。他本能地拉住子书明月的手，以便出现意外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护住她。 就在众人被震得头昏眼花的时候，石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上下翻滚了一圈，里面的人自然也跟着翻滚了一圈。一个来不及反应的士兵，直接头朝下撞到了石壁上，登时脑浆迸裂。 唐天赐也被撞了一下，幸好他及时护住了头部。他颤抖着双腿，正准备站起来，石屋又翻滚了一圈。他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石屋减速的方式？难怪石屋要造得这么厚实，否则在高速之下滚两圈就碎了。 看见子书明月已经完全失去重心，唐天赐顾不上男女有别，只得先将她护在怀里。不过，他自己也开始渐渐失控，在石屋里摔来摔去，一会儿被石壁磕得头破血流，一会儿被谁的手肘撞得鼻青脸肿。 唐天赐开始恨陆君玉和他的奇葩先祖了，不好好造一条正常的通道，非要造一个完全失控的石屋来折磨人。 冷亦鸣知道白羽瑶和陆君玉不会武功，只得先护住他们两个。自从上次给了白羽瑶一顿鞭子之后，冷亦鸣一直对她有愧疚之感。虽然从理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但是从情的角度来说，他在整件事情中的做法显得太冷酷无情了。 还有就是，冷亦鸣知道白羽瑶和唐凤仪关系很好，上次他囚禁了白羽瑶一夜，唐凤仪就气得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如果白羽瑶在这次行动中发生什么意外，唐凤仪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石屋仍在翻滚，五六圈滚下来之后，屋内的人已经跌得七荤八素，还能保持清醒的也就冷亦鸣等几个人而已。詹姆斯一个人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看着十分痛苦，身上也沾满了血液和脑浆。 詹姆斯虽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但长时间的失衡也让他忍到了极限，抬起头来吼道：“这他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结果一张嘴，他就产生了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只好低下头，蹲在地上继续环抱着自己。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根本没人能回答他，他能做的只是忍耐再忍耐。 终于，石屋翻滚了十圈之后，进入了一条粗糙的通道，摩擦产生的声音十分刺耳，加剧了不适之感。这条粗糙的通道大约有五十米长，最后，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石屋撞到了什么东西，来了个急刹车，屋里的人便全都因为惯性挤成了一堆。 石屋完全停下来之后，大家才慢慢分散开来。三宝和几个士兵终于忍受不了，靠在墙角呕吐起来。冷亦鸣点了一下人数，士兵死了两个，全都是因为头部遭受剧烈撞击而死。带来的二十个士兵，秦绾绾带走了两个，现在已经只剩下八个。冷亦鸣忽然觉得，回去的秦绾绾反而是幸运的，因为后面的路大概会越来越难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蜂巢小径（上） 唐天赐扭了几下脖子，甩了几下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他发现石屋的门并没有打开，此刻石屋里的氧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门再不打开，他们可能会缺氧而死。唐天赐敲了几下石壁，想看看石屋的门是不是需要手动开启。但他很快就发现石屋里面被打磨得非常光滑，浑然一体，完全找不到凸起的开关把手。 正当唐天赐无比着急的时候，石屋忽然抖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往下倾斜。接着石屋里唯一一面活动的墙壁终于打开了。不过在经过多次翻滚之后，这面墙已经从顶部的位置转到了底部。大家还来不及反应，就像垃圾一样被倒了下去。唐天赐本想攀住墙壁边缘，但一个禁军士兵像个肉球一样滚下来，直接将他撞飞出去。 唐天赐的身体飞快地下坠，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抓住子书明月的手。他听见身下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巨大的水流之声，心想难道这是一条死路，石屋的作用便是引诱入侵者进屋，然后把他们像垃圾一样倒掉？ 坠落了一段距离之后，唐天赐看到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靠近之后，他发现那是一些蜂巢般的狭窄小径，小径只有一脚的宽度，中间是一个个巨大的六边形窟窿。 唐天赐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孤注一掷地让自己摔在蜂巢小径上，祈祷小径不要断裂。不过，他虽然准确地落在了小径上，却不慎磕到了裆部，痛得差点松手。 最后，能幸运地落在小径上的只有几个人，唐天赐抓着子书明月，算是最轻松的一个。三宝用脚勾住小径，倒挂着捞住了林泷玥。冷亦鸣一手抓着白羽瑶，一手抓着陆君玉，趴在小径上，手臂上青筋暴起，一张脸憋得通红，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詹姆斯双手抓着小径，荡了两次没荡上去，不敢太用力，怕小径断裂。还有几个士兵也挂在了小径上，正想办法爬上去。 唐天赐想把子书明月拉上来，可惜经过了石屋的一番折腾之后，他已经全身虚脱，双臂完全使不出力气。子书明月看到林泷玥和三宝就在自己不远处，心想唐天赐放弃自己，便可以救下来两个人，便道：“天赐，你快去救林医生和三宝吧。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林医生比我有用。” 唐天赐没想到子书明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吃力地问道：“小月，你在跟我赌气吗？” 子书明月感到手臂被拽得很疼，在石屋里撞出的伤口正在流血，大脑就像被翻搅过一样，混乱之中还带着强烈的眩晕之感：“我欠你的太多了，三宝是你唯一的师弟，林医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我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 “你别再说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抛下你不管。你明知道，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愿意。” 子书明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想到唐天赐对自己的感情这么深。自己之前一直刻意回避他的感情，无视他的付出，现在想来实在太过残忍。 在子书明月不远处的地方，三宝抓着林泷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近在咫尺的死亡又让他害怕不已。但是，他一直忍着没有流泪，因为这个时刻他不坚强起来，就没办法救林泷玥。 林泷玥没有料到在生死存亡的时刻，竟然是队伍里最不起眼的三宝会冲过来救自己，她问：“三宝，你为什么要救我？” 三宝疼得全身都在抽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因为你很像我的姐姐。” 林泷玥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沉默了片刻，柔声道：“三宝，你是一个好弟弟。” 倒霉的詹姆斯落在离大家较远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救他，他便只能自救。他发现这些纤细的小径比自己想象中要牢固，能承受好几个人的重量，便大着胆子晃荡起来。每荡一次，他的脚便离小径近一点，但产生的离心力也越来越大。终于，在荡到第八次的时候，他勾住了另一条小径，然后吃力地翻了上去。 詹姆斯横在两条小径的中间，大口喘着粗气。此刻他已经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他发现蜂巢之上，除了一脚宽的小径之外，全都是六边形的窟窿，下面是一条奔腾的地下河，很有可能和黄河水系相连。一旦跌落下去，估计会被直接冲进黄河，尸骨无存。 詹姆斯朝四周一看，发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爬上小径。他的左手边是几个禁军士兵，右手边是三宝和林泷玥，再远一点是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所以，他要救子书明月的话，必须先救三宝和林泷玥。至于左手边的那几个禁军，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詹姆斯自认没有那么好的平衡感，能直接在一脚宽的小径上行走，便只能坐在一条小径上，慢慢挪过去。他发现这些金属制成的小径非常光滑，挪了半天才挪到三宝上方。不过，他力气再大，也没办法把两个人直接拉上来。于是他把安全绳打了一个结，放到林泷玥的高度。他知道以林泷玥的真实身手，只要给她一条绳子，要上来并不难。 林泷玥将绳子套在肩上，在三宝的手上一借力，便跃了上去。林泷玥和詹姆斯再合力把三宝拉了上来，将他横在两条小径中间，避免他翻落下去。 接着，两人分头行动，詹姆斯去救子书明月，林泷玥则绕到了另一边，去帮冷亦鸣。詹姆斯回头看到林泷玥在蜂巢小径上如履平地，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或许自己刚才救她根本是多此一举。 唐天赐见詹姆斯在那里发愣，急道：“洋鬼子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来救人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把子书明月捞上来之后，詹姆斯便瘫在蜂巢小径上休息，不再管其他人的死活。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去帮离他们较近的一个禁军士兵，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被陆陆续续地救了上来。 幽暗的空间里，只听得到哗哗的流水声，以及彼此的喘息声。詹姆斯打开手电筒朝下面探照了一下，忍不住骂道：“这骂他就是黄泉啊！” 陆君玉坐在蜂巢小径上，才刚刚回过神来，说道：“抱歉，我没想到下面是这样的。” 冷亦鸣道：“陆先生不必自责，毕竟你也是第一次来。” 唐天赐目测了一下自己和石屋的距离，至少有五十米远，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我想这些蜂巢形状的小径，应该能通向下一个地方，只是前后都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蜂巢小径（下） 这时，陆君玉从背包里找出两个东西，唐天赐一看，那竟然是两盏改装过的孔明灯。陆君玉将两盏孔明灯点燃，让它们分别往两个方向飘去，孔明灯便将周围的环境一一照亮。 两盏孔明灯一直飘出去很远，也没有照出蜂巢小径的尽头，正当众人以为这条小径的长度超出他们的预料时，右边的孔明灯忽然熄灭了。唐天赐只看见土墙里飞出来一些银色的东西，射穿了孔明灯，将里面的烛火射灭了，但因为距离太远，他无法确定哪些银色的东西是什么。 陆君玉却已经看清楚了，那些银色的东西是一些菱形的飞镖，说道：“我们走左边，右边有暗器。” 子书明月看着一脚宽的小径，面露难色道：“可是这路太窄了，需要极好的平衡性才能走过去，否则……就只能爬着过去。” 陆君玉道：“其实若换成在平地上走一脚宽的小径的话，以你们的武功都可以轻轻松松走过去。只是现在换成了高空，底下是湍急的流水，才让你们在心理上产生了恐惧感。” 子书明月不好意思道：“可是我、我的确有恐高症。” 詹姆斯朝下面瞅了了一眼，说道：“我也有恐高症，难道你们中国人都不怕高吗？” 唐天赐道：“中国有一种古老的杂技叫走索，相比起来，这种小径已经够宽了。小月，你看我走一遍，你就不怕了。” 唐天赐准备站起来演示，林泷玥忙道：“当心点，这些金属小径行走的难度不在于宽窄，而在于光滑程度。” 不过，林泷玥说晚了一步，唐天赐刚站起来，脚底就像抹油似的开始打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吧唧一下摔在了小径上，摔得屁股开花。 “哎哟，这根本就不是路吧，哪有路会造得这么光滑。”唐天赐揉着屁股，回头看到林泷玥如履平地般地站在小径上，惊讶道，“林医生，你怎么能站得这么稳？” “我的师父曾经教授过我类似走索的技法，而且我常年在山间悬崖采药，平衡感自然比你们好。” 唐天赐刚才亲身体验之后，已经深刻地体会到这些小径有多光滑，林泷玥能如此平稳地站在上面，除非是有绝对的平衡感，不受鞋子和小径的摩擦力影响。“林医生，你太厉害了，要不然你收我为徒吧，教我医术和这些江湖失传的技法。” 林泷玥看了子书明月一眼，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你难道也要跟着我云游四海吗？” 唐天赐抓抓脑袋：“啊，这就难办了。” 冷亦鸣尝试着站起来，也打滑得厉害，便道：“看样子我们都没办法站起来，只能爬着过去。林医生，请你在前面带路吧，我们慢慢跟上来。” “好，我先去探探路，你们自己当心点。” 林泷玥轻盈地走在前面，一众人则在后面用各种姿势前进，速度慢得和蜗牛有得一拼。由于小径实在太光滑，每前进一米都非常吃力。不一会儿，大家便陆陆续续停了下来，趴在小径上不想动了。 林泷玥依然在往前走，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只能靠手电筒的光芒来判断她的位置。詹姆斯眼见手电筒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担心她会不会自己逃命，然后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当手电筒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后，大家的心里也有些不安，林泷玥走过的距离估计有几百米，中间可能有转弯，否则手电筒的光芒不可能完全消失。以他们现在的速度，这么长的距离估计得爬好几个小时。但眼下他们别无选择，如果呆在原地的话，必定是死路一条。 林泷玥离开大家的视线之后，加快了前进速度，在小径上一踏，便跃出去十多米远，轻盈地落在另一条小径上。她本以为可以很快到达小径尽头，但越往前走，就越觉得这片蜂巢小径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两边的石壁越来越宽，手电筒渐渐照不到石壁了，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底峡谷，而不是她原先所想的山洞。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林泷玥终于回来了，看着气喘吁吁地趴在小径上的众人，叹了一口气道：“我走了很远的路，依然看不见小径的尽头，前面的空间很宽敞，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广场，很容易迷路，所以我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不过，我发现在前方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小型山洞，似乎也是一条通道，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于是，大家在林泷玥带领下，手脚并用咬紧牙关往前爬，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也顾不得形象了。短短三百米的距离，足足爬了一个多时辰才爬到。踏上坚实的土地的那一刻，大家纷纷感慨，平时被他们所忽略的摩擦力是多么重要，能站直身子走路是多么愉快。 林泷玥发现的这个山洞非常原始，没有经过明显的人工打磨，看到这样的山洞，唐天赐等人都很忐忑，害怕和天枢圣王室的情况一样，保留原始状态是为了饲养某种生物。 子书明月一开始也有这样的担忧，但是这个山洞为石质山洞，石壁上没有孔洞沟槽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有生物生存，便道：“我觉得这里并不适合生物生存，也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先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其实以大家现在的情况，即便想继续前进，也没那个体力，不管这里有没有危险，都必须停下来休整。 子书明月靠着石壁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唐天赐道：“抱歉，在狮驼岭的时候，我为了自保，竟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唐天赐有点意外，子书明月会忽然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看来那件事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至今都无法忘记。“你还记得那事啊，我都已经忘了。况且你在北斗玄墓的时候帮我挡下了金翅鹏皇，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子书明月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她自觉亏欠唐天赐太多，却又无法做出什么承诺，只好道：“天赐，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永远不可能像你对我一样，对你那么好。” 唐天赐挪到子书明月身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只要你别随随便便喜欢上别人就好了，虽然小冷很有可能是我的弟弟，但如果你对他太好的话，我也会吃醋的。” 子书明月轻轻摇了摇头：“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明白亦鸣并不喜欢我，我们还是适合做朋友。不过，我倒觉得他对羽瑶挺上心的，或许他喜欢是羽瑶那种类型的女孩。” 唐天赐看了冷亦鸣和白羽瑶一眼，小声道：“那他就惨了，以羽瑶妹妹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就范，羽瑶妹妹也只有我姐姐能拿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脸男子（上） 白羽瑶隐隐听见唐天赐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唐天赐便赶紧噤声坐好，假装还在休息。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大家渐渐从大脑缺氧的状态里解脱出来。陆君玉见大家已经清醒过来，说道：“我们一直在向北前进，现在恐怕已经进入了阴山山脉的范围。” 冷亦鸣道：“希望这里的建筑不是成片相连的，否则我们的水粮物资无法支撑我们长久地呆在地底。如果能走出建筑进入山林的话，我们还能打点野味，找到水源，不至于饿死。” 所有人都和冷亦鸣抱着同样的希望，点头赞同，但并没有多说话，仿佛说话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浪费体力的事情。 大家休息完毕，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便整装出发，不敢浪费时间。唐天赐走在最前面，可他刚走出去十来米远，忽然大叫一声，像兔子一样窜了回来，扑到了冷亦鸣身上：“救命啊，前面有鬼！” 一行人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听了唐天赐话，枪和手电筒便齐齐瞄准了山洞拐弯处。可是山洞拐弯处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子书明月以为唐天赐又出现了幻觉，便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唐天赐道：“我现在很清醒，我真的看见一张鬼脸，惨白惨白的，没有眼睛鼻子，吓死我了。” “没有眼睛鼻子？”一张没有眼睛鼻子的脸，子书明月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非常瘆人。但是他们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难道那个鬼看见这么多人进来，反而被吓跑了？ 这时，冷亦鸣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便听到了一阵细微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正在朝他们慢慢靠近。冷亦鸣又在山洞拐弯处照了一圈，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沙沙声已经很近了，冷亦鸣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往山洞顶部照去，只见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赫然伸着一张没有五官、没有毛发的鬼脸。纵然大胆如冷亦鸣，也不禁被这突然出现的鬼脸吓了一跳。 大家看到了恐怖的鬼脸之后，本能地端起枪一阵扫射。鬼受到了惊吓，从山洞顶部吧嗒一下跌了下来。大家这才发现，山洞顶部有一个凹槽，鬼刚才就是躲在了凹槽里面，才没被人发现。 鬼掉到地上之后，立刻翻了一个身，扑到唐天赐身上抢走了他的背包，然后转身往山洞深处跑去。大家发现这个鬼有着修长纤细的四肢，跑步的时候四肢着地，身上还穿着碎布和树叶做成的衣服，和外面的男性野人很像。 子书明月道：“那不是鬼，那是一个人。” 唐天赐刚反应过来，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背部，急道：“他抢走了我的包，天枢重器在包里呢！” 冷亦鸣一听，连忙带着士兵追了上去。山洞里有很多九十度角的急转弯，无脸人用牙齿咬着唐天赐的背包，如野兽一般在山洞里飞奔，遇到了急转弯，便直接扑在石壁上，四肢一蹬，拐入了下一段山洞里。 但冷亦鸣等人就没这么顺利了，刚刚把速度提上来，就遇到了一堵墙，好几次差点撞得人仰马翻。不过，无脸人已经饿得皮包骨头，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越跑越慢，被冷亦鸣等人追上。到了一段笔直的山洞之后，冷亦鸣抓住机会，朝无脸人的右腿打了一枪，无脸人翻了几个跟头，倒在地上抱腿哀嚎，包裹也被他甩了出去。 冷亦鸣拿枪抵着无脸人的脑袋，不料他竟然开口求饶起来，虽然说的是方言，但还是能辨出他说的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唐天赐等人也随后赶到，他们这才发现无脸人并不是真的无脸，他的五官和起尸的彭祖很像，仿佛熔化的白蜡烛，鼻子已经完全塌陷了，眼睛嘴巴都变成了一条缝隙。而且无脸人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舌头也发生了萎缩，牙齿已经掉光了。 唐天赐把包裹捡起来检查了一下，幸好紫金宝盒够结实，没有受到什么损坏。看着无脸人皮包骨头的模样，心想他可能是想抢食物，便掰了一块菜饼给他。无脸人没有牙齿，接过菜饼之后，直接囫囵吞了下去。 陆君玉途径封门县的时候，和县里的人有过交流，听无脸人的口音很像封门县一带的人，便问：“你可是封门县人？为什么会在轮回台里？” 无脸人吃完饼，继续抱着腿，哆哆嗦嗦的不说话，冷亦鸣便朝地上打了一枪，喝道：“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就废了你另一条腿。” 白羽瑶见冷亦鸣又打算严刑逼供，叹了一口气道：“冷长官，武力之下，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说实话。何况这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又被你伤了一条腿，已经够惨的了，你还用枪恐吓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唐天赐把冷亦鸣的枪拿开，笑道：“羽瑶妹妹说的没错，你得把脾气收敛一点，别动不动就拿枪指人，否则女孩子都会被你吓跑的。” 冷亦鸣皱了下眉头，冷冷道：“我知道怎么让人说实话，不用你们来教。”不过，他最后还是把枪收了回去在，站在一边看他们怎么让无脸人说实话。 子书明月蹲在无脸人的面前，柔声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进入轮回台的，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得把你的情况说出来，我们才能想办法帮你。” 无脸人用他那明月，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危险，便平复了一下心情，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叫赵无秀，曾经是封门县的一名商人。两年之前，我的妻子蓉儿在新婚之夜离奇死亡，我想查出蓉儿的死因，无奈岳父一家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强行将她下葬。我悲痛欲绝，便掘了蓉儿的坟墓，欲和她同葬，却发现她的尸身并未腐烂。我想她或许只是假死，便把她带回了封门县。那时县里莫名爆发了瘟疫，大家都认为是我们将瘟疫带回的，便将我们驱逐出县。” 唐天赐道：“原来你就是故事里那个新郎官，听县里的人说，你背着新娘子逃到了西北边的深山老林里，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轮回台。” 赵无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哀之色：“刚才我担心你们是县里派来抓我的，才不敢透露身份。我曾经听到过一个传说，在黄河以北、阴山以南有一座叫洞明山的仙山，山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草，一条活了上千年的黑蛇精守护着这些仙草。我便带着蓉儿来此寻找仙草，结果我们在山中迷了路，又不慎跌进了一个山谷里，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古怪的建筑里了。” 赵无秀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说话了，加上舌头萎缩，牙齿漏风，每说一句话都显得非常吃力。唐天赐又掰给他一块菜饼，等他吞下去之后，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是从什么地方跌下来的吗？”唐天赐不敢把整张饼给他，怕他吃得太急给噎死了。 赵无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蓉儿的尸身不见了。我方寸大乱，在建筑里四处寻找，慌不择路，却依然没找到。当我想回到原地找她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这座迷宫般的建筑里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脸男子（下） 听了赵无秀的话，大家都有点失望，本来还想从他这里获取一些关于轮回台的信息，就能少走一些弯路，但他似乎对轮回台的情况知之甚少。 赵无秀并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变化，继续道：“后来，我携带的干粮吃完了，便想先找一些食物充饥。我找到了一些帐篷模样的屋子，里面种植着许多模样古怪的植物，结着青色的果子。我想既然是人工种植的果子，应该能吃，便大着胆子吃了一个。那种果子很香甜，且很容易吃饱，我就想着能在这里住下来也不错，既可以继续寻找仙草和蓉儿，又可以躲避世人的追捕。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子书明月的心猛得一跳，赵无秀接下来说的事情才是重点，很可能就是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原因：“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赵无秀哀叹道：“如果我能预知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绝不会去吃那些青色的果子。我吃了果子的最初几天时间里，还没感到有什么变化。但是过了一周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白，身上的肌肉也逐渐萎缩。我开始变得不喜欢直立行走，每次当我想像人一样站起来的时候，后背都会无比疼痛。” 林泷玥闻言，在赵无秀的后背按压了几下，无奈道：“你的脊柱已经完全弯曲了，即便做了矫正手术，恐怕也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赵无秀对于林泷玥的话并没有产生失望的情绪，反倒十分平静：“我明白的，从我看见那些死尸时起，就明白我不可能活着出去。” 子书明月对死尸之类的东西非常敏感，问道：“那些死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赵无秀道：“当身体出现了这些变化之后，我才知道青色的果子是一种毒果。于是我离开了那些帐篷模样的屋子，继续向建筑深处前进，希望能找到蓉儿和解药。后来，我来到一个白色的卵形屋子，发现里面有一棵巨大的植物，足有二十米高。” 唐天赐惊道：“二十米高的植物？我们进到轮回台之后，周围都是黑漆漆一片。在这种没有阳光的地方，植物怎么可能长到二十米的高度？” 赵无秀解释道：“我最初走过的那些地方，阳光是能照到的，过了卵形白屋之后，我才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子书明月戳了唐天赐一下，让他不要插嘴：“你还是继续说死尸吧，那些死尸到底怎么回事？” 赵无秀道：“那些死尸就躺在卵屋里面，确切地说，是躺在那棵二十米高的植物的根部。死尸并没有腐烂，却发生了融化，比我现在的模样，融化得还要彻底。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场景竟然让我想到了肥料，以人体为肥料，供养那棵怪异的植物。” 冷亦鸣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问陆君玉道：“陆先生，你可知你的先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或者说是以什么为生？” 陆君玉摇了摇头，此刻他的心也乱成了一片，家族的发源地和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这里的建筑和植物简直就像一个邪教组织，害人不浅。但他又不想质疑自己的先祖，只能安慰自己道：“或许先祖们种植这些有毒植物，是为了对付入侵者，毕竟他们回到这里的初衷就是避难。” 这时，一旁的白羽瑶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用手一抹，竟然流鼻血了。心想可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连日奔波，太劳累了，便拿出手绢擦了擦，没有惊动其他人。冷亦鸣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问道：“你怎么了？” 白羽瑶将两团棉花塞进鼻子里：“没事，大概是见到你之后有点上火。” 冷亦鸣一时语噎，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他算是彻底看清白羽瑶此人了，她不但高傲倔强，而且很记仇，惹到她一次就会记你一辈子。换作别的女人，自己堂堂禁军少帅，如此轻声细语地表达了对她们的关心，她们早就忘乎所以了，白羽瑶却不太领情。 白羽瑶没有注意到冷亦鸣表情的变化，全神贯注地听赵无秀讲述他的经历，赵无秀继续道：“我被那些死尸吓到了，想立刻离开卵屋。但后来我又想，既然青色果子能让人体不腐，那么这里或许存在另一样植物，能让人长生不死，甚至起死回生。于是，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吃了那棵植物的枝叶……” 唐天赐不由得多看了赵无秀两眼，连死尸养出来的植物他都敢吃，心也是够大的了。他忽然想起了麒麟心树，也是用人血养大的植物，这种植物往往非常邪门儿，它们能起到多大的疗效，就能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子书明月说道：“那棵植物并没有什么效果对吗，否则你也不会……” 赵无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吃完枝叶之后，便陷入了半醒半睡的状态。我在睡梦之中和蓉儿重逢，回到了我们最初的那些幸福日子里，没有死亡，没有逃亡。我感到很快乐，甚至想和那些死尸一样，躺在植物的根部，在睡梦之中迎接死亡。” 唐天赐道：“看来那棵植物有迷药的效果，这里的植物似乎都有这种效果。” 赵无秀道：“的确，我被植物制造的虚幻感觉迷住了心神，差一点就真的成了肥料。我在卵屋里躺了三天三夜，后来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心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便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刀，用疼痛感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既然这棵植物没什么效果，我便离开卵屋，去别的地方寻找。” 子书明月问道：“你之前说你最初到达的那些地方，都是有阳光照射的明亮的地方，那你是怎么进入到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里的？” “那个时候我的头脑一直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也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建筑。” 子书明月有点无奈，每次到了关键的地方，赵无秀就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刻意隐瞒什么。 唐天赐见赵无秀不能再提供更多的信息，便道：“要不我们先离开这个山洞吧，长时间呆在狭窄幽暗的地方，我的幽闭恐惧症都快犯了。” 大家正准备带上赵无秀继续前进，赵无秀却忽然喝道：“等一等！”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凝重道，“你们都中毒了。” 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他们也会变成赵无秀这个模样？不过他们并没有吃青色的果子，应该不至于中这种恐怖的毒。 第一百五十九章 僵尸毒素（上） 子书明月不知道赵无秀的话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忐忑不安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能说清楚一点吗？” 赵无秀道：“你们的鼻翼两侧都出现了青色痕迹，这就是中毒的迹象。” 大家拿手电筒互相照了一下，果然发现彼此鼻翼两侧都出现了一抹青色，但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只有林泷玥没有出现明显的青色痕迹。对此林泷玥的解释是，她常常亲身试药，抗药性要比一般人强得多，所以一般的毒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子书明月看见赵无秀的脸上并没有青色痕迹，疑惑问：“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这就是中毒的迹象？” 赵无秀解释道：“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那些死尸的鼻翼部位都有青色痕迹，所以才作此判断。” 詹姆斯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变成赵无秀这副模样，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道：“要是变成这副鬼样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子书明月制止了詹姆斯，毕竟他们现在还是人模人样，但赵无秀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了，詹姆斯的话必然会戳中他的痛处。不过，赵无秀自己却不以为意，反而劝慰詹姆斯道：“我一开始也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但我后来想想，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死了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有活着还有可能找到解药。” 詹姆斯又问道：“万一没有解药呢？” 其实赵无秀的内心深处无数次有过这种绝望的想法，但无数次都靠着求生意志和寻找妻子的信念撑了过来。现在却被詹姆斯直接点了出来，便也不说话了。一时之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唐天赐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洋鬼子，你脸上的青色痕迹不是很重，就算要死，也比我们后死。” 詹姆斯郁闷道：“你的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 冷亦鸣不希望队伍连天匙重器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先被自己的恐惧打倒，站出来鼓励大家道：“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猜测，不如去看看那些建筑和植物到底是什么情况。” 冷亦鸣让一个禁军士兵背上赵无秀，打算先走出这个迷宫一样的山洞之后再做打算，希望这个山洞别像蜂巢小径一样无边无际。 这时，赵无秀说道：“我在这个山洞里已经居住了一年多，我知道怎么走出去，你们听我的话就好，不要相信眼睛所看见的。” 大家虽然对赵无秀的话心存疑惑，但还是照做了，毕竟赵无秀欺骗他们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赵无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方才追逐的时候，他们完全是跟着赵无秀奔跑，没有留意山洞两边是什么模样。现在走得慢了，才发现山洞两边有许多岔道，长得非常相似，根本分不清该往哪里走。如果没有赵无秀带路，他们只能靠碰运气和留记号的方法来寻找出路。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大家还在山洞里转悠，詹姆斯有点怀疑赵无秀是否真的知道出路，问道：“你确定我们没有在原地绕圈吗？我觉得这条路我们好像走过，你看这块石头，我之前就看到过。” 赵无秀道：“等会儿一模一样的石头你还会看到，我想是前人故意把山洞修建成这样的，以迷惑闯入的外人。这片山洞很大，大概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走出去。” 这时，三宝忽然拉了拉唐天赐道：“师兄，我觉得有点头晕。” 其实唐天赐自己也感到头晕目眩，只是为了能尽快走出山洞，忍着不说罢了。唐天赐回头看见三宝鼻翼两侧的青色加深了，心里也很担忧，但既然赵无秀给出了确切的时间，他们还是先走出山洞为好，便鼓励三宝道：“再坚持一会儿吧，走出山洞之后，我们就停下来休息。” 三宝还是拉着唐天赐不放：“师兄，我好害怕，我不想再找天匙重器了，我想回家。” 唐天赐摸摸三宝的头，安慰道：“我们没办法原路返回，要想回家，也得先找到出路。” 唐天赐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禁军士兵倒了下去。冷亦鸣跑过去一看，发现这个士兵中毒非常严重，整张脸都变青了，已经没有了心跳。他的双眼凸出，瞳孔虹膜已经变成了绿豆大小，情况和外面的男性野人一模一样。 其实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产生了不适之感，但都心照不宣地忍着。这个士兵在死前必然很痛苦，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队伍一停下来，子书明月便再也支撑不住，不得不坐在石壁边休息一会儿。其他人也纷纷坐了下来，詹姆斯干脆躺在了地上，难以忍受的窒息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唐天赐看着很心疼，很想把子书明月搂在怀里安抚，可是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似乎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想来想去，只能把自己藏到现在的、一直舍不得喝的一壶水交到她手里。子书明月拿着那满满一壶水，眼睛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想说声谢谢，又显得太见外。最终只是握住了唐天赐的手，冲他勾了下嘴角，告诉他自己还能坚持。 看到这样的情况，连一直淡看生死的林泷玥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此毒来势凶猛，如果这一队人全都死了，寻找天匙重器岂不是要半途而废？ 林泷玥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三粒晶莹剔透的药丸，说道：“这是玉露丸，能解多种常见的毒，但我不确定对这里的毒有没有效果。不过，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试一试这药。药丸只有三粒，你们谁要吃？” 大家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说话。其实谁都想活下去，谁都想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是世间总有一些东西，会让人不顾一切地去守护，即便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最后，三宝第一个开口道：“我不要吃，师兄你吃吧。”说完便躲到唐天赐怀里难过地抽泣起来。 唐天赐拍了拍三宝的后背道：“我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是小月吃吧。” 一旁的禁军士兵坚持要把其中一粒药丸留给冷亦鸣，白羽瑶则认为此行不能没有陆君玉，陆君玉也必须吃一粒保住性命。詹姆斯很想吃一粒，但是他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估计会成为众矢之的。 子书明月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她明白即便被选出来的三个人吃了救命药，其他人也不会有怨言。但是经历过狮驼岭一事之后，她已经明白若要用朋友的性命来换取一条生路，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余生都不会好过，愧疚和自责会一直折磨着他，不死不休。 第一百六十章 僵尸毒素（下） 最终，子书明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我们是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么谁都不应该被放弃，有药我们就一起吃。” 说完子书明月便看向冷亦鸣，询问他的意见，冷亦鸣迟疑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陆君玉也道：“诸位若死于陆家先祖布下的毒气机关，陆某怎会有脸独活？” 林泷玥确认了所有人的意见之后，说道：“我明白了，各位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我自叹不如。” 陆君玉道：“林医生不必自谦，若不是你找到这个山洞，我们或许已经迷失在蜂巢小径之中。要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欠了你一条命。” 林泷玥笑了笑，将玉露丸捏成粉末，放进水里，让大家服下。玉露丸缓解了大家的不适之感，但因为药量不够，无法根除大家体内的毒素。 赵无秀看了大家的情况之后，说道：“看来你们中的毒和我不一样，我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 子书明月道：“可是，我们至今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的毒，是因为那些雾气、血浆里有毒素，还是红花里有毒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事，进入山洞之后便忽然毒发了？” 陆君玉道：“听赵兄弟的说法，他所碰到的那些植物是人工种植的，所以先祖们从植物里提取毒素，用来制作毒雾毒血，抵御入侵者，也是有可能的。若不是林医生发现了山洞，或许我们在蜂巢小径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尸体掉入地下河之后，会被直接冲走，连清理都不用清理。” 唐天赐听完陆君玉的分析，干笑了两声：“陆先生，你的先祖想得还是真是周到。” 情况得到缓解之后，大家便将那名牺牲的禁军士兵火化了。冷亦鸣这一路走来已经亲手烧了好几个亲信，心情有些低落。重新出发之后，冷亦鸣便自己背起赵无秀，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希望能尽快带剩下的人走出山洞。 由于中间耽搁了很久，大家花了三倍的时间才走出山洞。原以为出了山洞之后，将是一个能见到阳光的世界，谁知道他们并没有走出地下建筑，面前依然是一个如无梁殿般阴森黑暗的世界。不过，无梁殿还能看到四壁和羽蛇雕像，这个地方却是空无一物，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坠入一个没有日月星辰的宇宙。 冷亦鸣知道大家很失望，他自己也很失望，但是他不能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以免扰乱军心。冷亦鸣把赵无秀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赵兄弟，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赵无秀朝远处喊了两声，说道：“我们先把光源关了，在原地等一会儿，等那些植物把空间点亮。” 于是，大家按照赵无秀的话关掉了手电筒，适应了黑暗之后，唐天赐看见无边无际的空间里，似乎有一些藤蔓状的东西，刚才开着手电筒的时候反而没看见。 等了一会儿，只见那些藤蔓状的东西开始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上面还结着一些小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亮，大家惊讶地发现，整一片黑暗的上空都是这种藤蔓，红白相间，闪闪烁烁，比星空还要绚烂。 子书明月惊呼道：“天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象！” 唐天赐也长舒一口气道：“走了这么久，总算是从地狱里走出来了。” 随着藤蔓慢慢变亮，空气里开始出现一股清新的植物香，唐天赐吸了几口，只觉得呼吸通畅了许多，胸口也不再那么闷了。不过，他们高兴了不到一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咚咚咚几声，几名禁军士兵应声倒下。接着，白羽瑶和三宝也倒了下去。 冷亦鸣接住了白羽瑶，发现她的鼻子上挂着两道鼻血，鼻血已经染红了整片衣襟。唐天赐跑过去查看三宝的情况，只见三宝脸色苍白，张着嘴，掐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无法呼吸。 三宝拼命地吸气，却只吸进去一点点氧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道，他痛苦地抓住唐天赐的手：“师兄，我要死了。” 唐天赐把三宝扶起来：“你别瞎说，你和我一样，会长命百岁的。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 陆君玉看见洞穴顶部的发光藤蔓一直蔓延到很远的地方，知道要走出这个洞穴并不容易，便道：“这些植物恐怕也有毒，我们尽量屏住呼吸，先退回山洞。” 一下子倒了这么多人，大家都有点手足无措，只得先按照陆君玉的指示，把倒下的人全都搬回山洞。子书明月把唐天赐留下的那壶水分给了大家，三宝等人喝了水，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好一些了，但白羽瑶却仍在昏迷之中。 冷亦鸣看着白羽瑶苍白的脸，忽然有点自责：“早知后面的路如此危险，应该让她和绾绾一起回去的。” 唐天赐也很着急：“为什么羽瑶妹妹没有醒来？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姐姐会杀了我的。” 子书明月奇怪道：“刚才闻道那股清香的味道之后，我觉得呼吸顺畅多了，为什么三宝他们反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詹姆斯其实不太想回到山洞，他觉得那股植物的香味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是有益处的：“我也觉得那些植物的香味缓解了窒息之感，我现在觉得整个人清醒多了，会不会是因为体质不同，而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林泷玥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每个人的体质不尽相同，面对同一种事物也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就像有的人觉得茉莉花香闻起来很舒服，而有的人却会感到头晕目眩，比如说我。” 唐天赐奇道：“林医生，你竟然不喜欢茉莉花？” 林泷玥无奈道：“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如果说世界上有哪一种植物会让我感到害怕，那便是茉莉花了。” 眼看大家的情况出现了两极分化，赵无秀也有点为难：“我平时就睡在这个洞穴里，有的时候藤蔓上成熟的果子会掉下来，我便以这些果子为食，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之感，不知道你们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林泷玥道：“既然你吃了没事，说明这种植物并不会致人死亡，但是会造成过敏，让人感到窒息。” 冷亦鸣问道：“这个洞穴可有出路？如果有的话，我们几个可以先去探探路。” 赵无秀道：“有是有，而且不止一条出路，洞穴的那一头有一片通道，我好像是从其中的一个通道进来的，但是我记不清是哪一个了。后来，我又尝试着从一条通道走出去，结果进入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方，我就退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圆棺抱尸（上） 冷亦鸣希望带着几个清醒的人先去探路，林泷玥留在这里照顾病人。詹姆斯不同意把林泷玥留下，因为洞穴里未知的事物太多，不带上一个医生，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泷玥看了詹姆斯两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一直躲着她，现在倒开始厚着脸皮粘上她了？詹姆斯注意到了林泷玥的目光，倒也没有躲闪，因为在生死面前，猜忌和恐惧都不算什么，稍稍放下自己的身段也可以接受。 唐天赐认为应该先等白羽瑶醒了再说，否则她要是再出现什么症状，林泷玥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唐天赐看着白羽瑶和三宝愈发苍白的脸，开始真的担心他们会像赵无秀一样，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回头看了看子书明月，幸好她的脸色还算正常。 林泷玥翻了一下白羽瑶的眼皮，发现她瞳孔涣散，眼睛上开始出现一层白白的眼翳。又把她的衣袖拉上去一看，手臂上还有一些伤痕。这些伤痕本该已经愈合，现在却呈现出一种恐怖的青色。 林泷玥道：“羽瑶之前受过很重的伤，但没有好好调养，以至于伤了元气，抵抗力下降，才会中这么深的毒。如果她能醒过来还好，醒不过来的话，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冷亦鸣知道这些伤痕都是拜自己所赐，对白羽瑶用刑的第三天，就威逼利诱着她去见唐凤仪。之后她便只顾着照顾唐凤仪了，对自己的伤势反倒一点也不上心，如此一来她不落下病根才怪。 唐天赐看见冷亦鸣神色有些古怪，猜到白羽瑶的情况可能和他有关，不过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只希望白羽瑶能快点醒过来，否则姐姐和冷亦鸣之间的矛盾恐怕再也无法缓和了。 林泷玥又喂白羽瑶吃了一些药，过了许久，白羽瑶终于渐渐苏醒过来。她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抱着自己的人是冷亦鸣，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他衣襟，吃力地说道：“凤仪真的是你的姐姐，你可别……别再让她伤心了。” 冷亦鸣刚想说话，唐天赐却扑了过来，握着白羽瑶的手道：“羽瑶妹妹，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哪还有脸去见姐姐。” 不料，白羽瑶咳嗽了几声，叹了一口气道：“我恐怕没法活着走出这里了，原本还想见见人人都在争夺的重器长什么样，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唐天赐忙道：“怎么会，林医生说了，只要你能醒过来，就没事了。你要看重器，我可以把天枢重器给你看。可惜现在还没有找到天匙重器，没法打开紫金宝盒，所以你就只能先看看盒子了。不过，你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天匙重器。” 白羽瑶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面露痛苦之色：“不，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身体里生长，一直在生长，好像就快把我吞食掉了。” 林泷玥一听，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让唐天赐和冷亦鸣先回避一下，把子书明月叫了过来。两人解开了白羽瑶的衣服，发现她的腹部有一些古怪的青色凸起，用手指按压一下，凸起立刻扁了下去，然后又慢慢恢复原状。 林泷玥惊道：“糟了，可能有寄生植物进入了她的身体。” 子书明月对寄生植物不甚了解，但一听这个名字，就本能地感到事情非常棘手。她不由得想起了沙虫甬道里的那些金针菇状的寄生虫，以及那条长满寄生虫的巨型沙虫，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若这些寄生植物的生存方式和寄生虫类似的话，白羽瑶会生不如死。 林泷玥把情况告诉唐天赐和冷亦鸣，唐天赐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说道：“若是寄生植物的话，寻常药物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寄生植物会把宿主当成养料吸收，厉害的甚至能控制宿主，把宿主变成行尸走肉。” 林泷玥道：“要根除寄生植物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是找到这种植物的天敌，制成药物让她服用下去。第二是动手术，强行将植物摘除。但眼下的条件根本没法动手术，空气里不知道生活着多少孢子细菌，一旦没有了皮肤和血液的保护，这些孢子细菌会长驱直入，造成更大危害。” 冷亦鸣道：“如果不及时治疗，她会怎么样？” “正如天赐所说，最好的情况是人和植物能够共生，人为植物提供养分。但是我认为这株寄生植物非常霸道，很有可能会控制羽瑶的身体，把她变成名副其实的植物人。”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地下建筑。” 林泷玥摇了摇头：“即便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也很难救得了她了。最近的县城就算快马加鞭赶路，也得一天时间才能到达，以寄生植物的生长速度，恐怕已经……” 唐天赐第一次看到林泷玥露出束手无策的神情，但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还是无法接受：“林医生，你的意思是羽瑶妹妹没救了吗？” 林泷玥叹了一口气：“除非有奇迹出现。”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赵无秀忽然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唐天赐和冷亦鸣异口同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你们的诊断无误的话，寻常药物应该是很难救得了这位姑娘的性命了，倒不如让她试一试这里的植物，这些植物既是毒，也是药。” 唐天赐还以为赵无秀有什么好建议，没想到他却提了一个如此大胆而不靠谱的建议：“话可以乱说，东西可不能乱吃啊，更何况我们对这些植物完全没有了解。” 赵无秀解释道：“进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后，我一直是靠吃植物活下来的，我感到这里的植物似乎有相互抑制的作用。本来按照青色果子的毒性，我早就已经融化成一堆肥料了，但是我吃了那棵二十米高的植物的枝叶之后，融化速度便减缓了。不过，在那之后我经常会出现幻觉，于是我又吃了其他的植物，抑制住了幻觉。就这样，新植物能抑制住旧问题，又会来带新问题，我便是在问题不断的产生和抑制之中活下来的。” 唐天赐等人都睁大了眼睛，心想这样乱吃东西你都能活下来，也真够命大的。 赵无秀又强调道：“当然，用这个办法的前提是，你们确定没有其他办法能救这位姑娘，你们也不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变成我这副模样吧。” 这时，抱着白羽瑶的子书明月忽然说道：“林医生，你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羽瑶的痛苦？” 林泷玥便给白羽瑶用了一支止痛剂，但是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林泷玥摸了一下白羽瑶的额头，说道：“她现在有点发烧，寄生植物已经影响到她的神经系统了，这些痛苦的感觉也是直接作用到神经系统，即便治好了她身体上的伤，也无法缓解痛苦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圆棺抱尸（下） 冷亦鸣犹豫了一会儿，又问林泷玥道：“林医生，你确定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林泷玥有些惭愧：“是我学艺不精，这里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救羽瑶。” 冷亦鸣几番犹豫，终于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那就试一试赵兄弟的办法吧。” 洞穴里也有藤蔓植物，但这些植物似乎对白羽瑶的病情并无抑制作用，大家便打算先穿越洞穴，进到那些通道里找找别的植物。林泷玥和陆君玉都不约而同地带了口罩，正好可以给大家抵御一下香味的侵袭。 唐天赐先一步穿越洞穴，在洞穴另一头没有发现危险，便用手电筒打了一个安全的信号，告诉他们可以过来。等冷亦鸣和几个禁军士兵过来之后，他便跑回来背三宝。 正如赵无秀所言，洞穴的这一头有许许多多的通道，有的大有的小，但最小的一个也能容许两三个人并排通过。大家商量了一下之后，便决定进入那个最小的通道寻找能抑制住白羽瑶病情的植物，因为大型通道意味着里面可能有大型生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经受不住大型生物的冲击。 刚才三宝等人穿越洞穴的时候，还是吸入了植物香味，产生了窒息的感觉，好在进入到通道里之后，香味便淡了许多。 唐天赐背着三宝走在最前面，冷亦鸣背着白羽瑶走在中间，詹姆斯殿后。禁军士兵在蜂巢小径上掉下去两个，三个中毒身亡，现在已经只剩三人了，而且三个人都中毒不轻，冷亦鸣无人可用，凡事只得亲力亲为。 这条通道不是很长，大约也就一百多米的样子。三宝趴在唐天赐背上，帮忙打手电筒，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就发现通道到底了。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圆形的木门，上面雕刻着一条飞翔的羽蛇，但是这条羽蛇的细节非常粗糙，就像未完工的半成品。唐天赐把三宝放下来，推了两下木门没推开，才发现木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锁。 子书明月等人也跟了上来，看到那个粗制滥造的铜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种程度的铜锁，随便一敲就能敲开，和整片地下建筑的格局不太相符。除非里面的东西不是很重要，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一把锁。 于是，子书明月让大家退开一点，直接往锁上打了两枪，铜锁应声而碎。她推开门一看，登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迟迟没有走进去，便走上前来问道：“里面有什么？”他朝门里瞅了一眼，也立刻愣在了原地。 子书明月迟疑道：“里面的确有植物，但是这种植物应该不是我们想要的吧。” 子书明月把门推开，然后侧身让到一边，以便后面的人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只见里面也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地上横十排竖十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尸体。洞穴的周围种着一些高大的银杏模样的植物，但这些植物的叶子是红色的，仿佛是银杏的变种。植物的叶子发出淡红色的光芒，洒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看着十分诡异。 唐天赐大着胆子走进去，只见所有的尸体都仰面躺着，抱着一个椭圆形的橡木桶，四肢和头部用金属丝牢牢地固定在桶上。尸体赤裸着身子，闭着眼睛，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尸身历经千年而未腐烂。 唐天赐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发现这些都是男尸，四肢纤细修长，和赵无秀的情况一样，但是他们的五官并没有融化，也没有长白毛，因为闭着眼睛，看不到他们的瞳孔是否有异样。整个洞穴就像是一个批量生产死尸的工厂，让唐天赐不禁想到了北斗玄墓里情况，心想难道这些古人都是如此嗜血暴虐，喜欢用人体来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实验？ 不过，唐天赐一想到古代皇帝为了炼制所谓的长生不老的丹药，竟然用童女的经血做引子，也就不奇怪了。传说明世宗嘉靖皇帝为了炼制丹药，选了一千名童女入宫，并不许她们吃五谷杂粮，以清除脏物浊气。然后喂以催经之药，用她们的经血炼丹。童女本就体弱，被皇帝这么一折腾，惨死者十有八九。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古代的皇帝贵族往往高兴也要杀人，不高兴也要杀人，死了还要拉一堆人陪葬，人命在他们眼里与蝼蚁无异。 这时，陆君玉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些尸体，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这些尸体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古人即便寿命再短，也不至于二十岁就自然死亡了。不知道这些死者是得了某种疾病，还是被人为杀害，作为祭祀或者实验的工具。陆君玉本不愿去质疑自己先祖的行为，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却让他的信念一点一点产生了动摇。 子书明月和林泷玥看到地上躺着一堆裸男，自然不太愿意进来，便陪着白羽瑶呆在门外。詹姆斯虽然觉得恶心，但还是壮着胆子跟了进来。他发现尸体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便把一具尸体的嘴巴撬了开来，一个青色的果子从他的嘴里滚落下来。 詹姆斯一刀插在果子上，走到赵无秀面前，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吃的青色果子？” 赵无秀凑近看了看，说道：“对，对，就是这种果子。” 詹姆斯啧了一声道：“看来这种果子似乎也有保持人体不腐的效果，不知道陆先生的先祖制作这样的人俑有什么用处。” 听见詹姆斯的话，唐天赐问道：“陆先生，你的家族所崇拜的黑鳞蛇皇，会不会真的曾经存在过？这些人俑很像是食物或者祭品，不过若是食物的话，不必做得如此精致复杂，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些是祭品。” 陆君玉道：“我相信黑鳞蛇皇是真实存在的，其实古人很多崇拜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消失了。作为后辈的我们没有机会见到，才会产生无数的质疑，甚至嘲笑先祖太过迷信。” 唐天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金翅鹏皇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黑鳞蛇皇真实存在的可能性非常大，只是希望那条巨大的羽蛇已经死亡，否则必然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 子书明月听见他们的讨论，也按耐不住好奇心走了进来。不过，看到尸体被金属丝缠绕的情况之后，她有了不同的看法：“即便是祭品，这捆绑得也太结实了吧，而且……而且还用钢钉进行固定了，好像要把他们和橡木桶融为一体似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恐怖植物（上） 子书明月把一具尸体翻了过来，发现有一些金属丝穿过了他的脊柱，将他固定在橡木桶上。尸体的脊椎和颈椎都发生了弯曲，不知道是为了契合橡木桶的弯曲程度，还是他们生前就是这副样子。尸体的情况和赵无秀还不太一样，赵无秀只是脊柱弯曲，颈椎还是正常的，而尸体的整张脸都已经贴在了橡木桶顶部。 子书明月抱着手臂道：“我怎么觉得，这些金属丝好像是为了防止他们暴起伤人，才捆得如此严密结实。” 听了子书明月的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诧异地朝她看来。詹姆斯则如惊弓之鸟般跑回到洞穴外面，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死人，仿佛这些人真的会起尸一样。 陆君玉没有经历过尸体死而复生的情况，对子书明月的话倒没有那么在意：“不管他们生前有没有危险，总之他们现在已经死透了，我们不必如此担心。” 唐天赐道：“陆先生，烂成渣的人都还能复活呢，何况这些人的身体保存得如此完整。” 陆君玉以为唐天赐是危言耸听，笑道：“死而复活之事我只在古书上见过，多半只是以讹传讹，不足为惧。” 唐天赐默默地看了陆君玉一眼，心想这些人要是真的复活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不过，他当然不会为了打破陆君玉的观念，而希望这些死人复活，毕竟他们现在的战斗力弱得可怜，哪怕来一个阴兵级别的家伙，就能干翻他们好几个人。 这时，一直注视着尸体的詹姆斯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颤巍巍地指着一具尸体道：“那、那具尸体好像动了。” 唐天赐顺着詹姆斯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被他撬开嘴巴的那具尸体，又合上了嘴巴。唐天赐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洋鬼子，你吓我一跳，你把人家嘴巴撬得这么大，能不闭上吗？” 詹姆斯正想说话，不料他又看到那具尸体的眼珠转了一下，这次他可以保证，绝对没有看错。“他、他真的动了，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个地方邪门儿得很。” 被詹姆斯这么一惊一乍地吓唬之后，唐天赐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跑到洞穴边上割了几条树枝，便也跑出了洞穴。陆君玉不相信死人会复活，独自呆在洞穴里继续观察尸体，想找出他们的死因。 唐天赐把树枝放在白羽瑶身边，看了看林泷玥和冷亦鸣，迟疑道：“这种植物真的能吃吗？万一再中毒了怎么办？” 林泷玥准备自己先吃一片试试，唐天赐忙阻止道：“林医生，你可不能乱吃，要是你为了救羽瑶妹妹而中毒，她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林泷玥道：“无妨，昔年神农尝百草，创中医，便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做医生的都要有这样的觉悟。” 但唐天赐和子书明月仍不愿让林泷玥冒这样的险，毕竟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医生，她的能力是谁也无法取代的，即便要试毒，也不应该由她来试。 唐天赐摘下一片叶子道：“要不我来试试吧。” 这时，赵无秀直接摘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叶子吞下去了。他的表情有点扭曲，大家以为他中毒了，正准备让他把叶子吐出来，不料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过了一会儿，赵无秀的表情放松下来，说道：“这叶子有点苦，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植物。你们刚进来不久，无法适应这些植物的毒素，还是由我来试毒吧。” 听了赵无秀的话，冷亦鸣忽然有点内疚，他习惯性地把所有不认识的人都看作敌人，不由分说地打伤他一条腿，现在他却不计前嫌，愿意帮他们试毒。 大家紧张地看着赵无秀，过了半晌，见他没有中毒的症状，才稍稍放下心来。 子书明月还是觉得不太靠谱，毕竟试毒的时间太短，而且赵无秀吃了没事，不代表白羽瑶吃了也没事，从刚才对植物香的反应情况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些人的体质差异有多大。 唐天赐拿着树叶，犹豫着要不要喂白羽瑶吃，子书明月道：“我觉得还是等羽瑶醒过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吧。如果换成是我，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变成……”子书明月看了赵无秀一眼，最终没有把“怪物”两个字说出来。 唐天赐道：“你可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对你的亲人朋友而言太残忍了。你的亲人朋友不会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你就耍嘴皮子吧，我要是变成野人的样子，你大概过个一两年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唐天赐道：“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詹姆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点反应也没有，自从看到了那块小铜牌，他连打情骂俏、争风吃醋的心情也没有了。 这时，陆君玉从洞穴里走了出来，看见大家没有喂白羽瑶吃这种来路不明的植物，说道：“我觉得此事还是慎重一点好，我们把这些枝叶收着，再去别的通道看看，或许能找到药用植物也不一定。羽瑶是我带到这里来的，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脸再回去见凤仪了。” 唐天赐一听，握着白羽瑶的手，声泪俱下道：“羽瑶妹妹，你听见没有，你要是不好起来，我们几个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子书明月无语地把唐天赐拉了起来：“你就算哭死在羽瑶面前也无济于事，还是快点去别的通道找找吧。” 林泷玥发现陆君玉的脸色有些古怪，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陆先生，你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陆君玉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不碍事，只是这里的一切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林泷玥道：“陆先生是担心你的先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会遭到驱逐吧？” 陆君玉见林泷玥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便也不再隐瞒：“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事物，的确非常血腥残暴，我实在无法用抵御入侵者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林泷玥安慰道：“有的时候一些人的牺牲，是为了另一些人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我相信陆先生的祖先并不是嗜血好杀的恶人，因为他们真的喜好杀戮的话，应该研制更厉害的武器才是，而不是种植这些有特殊效果的植物。” 陆君玉仔细一想，觉得林泷玥说得也有道理，心里才稍稍得到了宽慰。 由于刚才选的是最小的一条通道，而且没有经过太多修整，尽头山洞里种植的植物也比较低等，因此大家决定找一条看起来比较高档的通道，或许能找到药用植物。 最后大家选了一条大约能容下五人平行通过的通道，这条通道的两侧有各有一方小小的石台，石台上面有一个凹槽，里面各放着一把手掌大小的铜钥匙。唐天赐拿起两把铜钥匙掂了掂，足有七八斤重，这么巨大的钥匙也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锁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恐怖植物（下） 唐天赐把两把钥匙都带上，走了大约两百米之后，就看到了一道门。这道门的外貌和先前的那道门一模一样，也雕刻着一条飞翔的羽蛇，但是门的质地从木质变成了石质，大小也是那道门的三倍。门上的锁不是简陋的挂锁，而是安装在石门上的铜锁。 石门的顶部和底部各有一个铜锁，大家看到了铜锁之后，都非常惊讶，这种安装在门内的锁可比一般的挂锁高级多了，陆君玉的先祖能在千百年前制作出这样的锁，其技术绝对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而且将改写已知的锁具发展历史。 不过，唐天赐又有一个疑问，既然把门锁造得如此精致，又为什么要把钥匙放在通道的入口处呢？既然主人们无意阻止人进出，铸造锁和钥匙岂不是多此一举？还是说其中有什么含义？ 唐天赐一时想不明白，便打算先把门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再说。由于年代已久，铜锁似乎有些生锈，锁眼里有了脏物，开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唐天赐清理了一下锁眼，开了十来分钟，才把铜锁打开。 不过，石门后面的一切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如果说之前洞穴里一圈植物只是起到装饰作用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山洞，可以称得上是植物的天堂。 这个洞穴面积非常大，确切地说，这不应该成为洞穴，而是一个位于山脚之下的隐秘裂谷，在高不可及的上空是壮观的一线天。不过，裂谷并没有贯穿整座山，在裂谷的那一头是一片坚硬的黑褐色岩壁。 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天亮了，从一线天投射下来的微弱的天光，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进入阴曹地府，他们和外面的世界还是有联系的。 詹姆斯看着那条一线天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爬出去？” 唐天赐道：“四面的岩壁上都有山泉留下，把岩壁冲刷得非常光滑，我们不可能在这么光滑的内倾的岩壁上爬几百米。而且我们即便能爬上去，恐怕也出不了裂谷，如果用炸药强行把岩壁炸开的话，估计会发生塌方。” 眼尖的陆君玉在岩壁上发现了许多不规则分布的小孔，说道：“岩壁上还有机关暗器，显然先祖们不希望有人从这里爬出去。” 冷亦鸣的关注点则在眼前的植物上面，这些植物种类繁多，成块状分布，显然是人工种植的。有许多植物看着非常眼熟，但又和他记忆中的那种植物有很大的差别。就如同在先前的山洞里看到的那种植物，外貌和银杏树几乎一模一样，偏偏颜色是红色的，还能在黑暗中发光。 林泷玥正在寻找其中是否有药物植物，靠近石门的植物大约有一尺高，只有两片夹竹桃叶般的叶子，却长着一朵巨大的花，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外面两瓣厚厚的粉红色花瓣像眼皮，里面是一颗白色的眼珠，不知道是不是果实。 往里走能看到一片只有几寸高的白色植物，贴地生长，像爆开的棉花，但比棉花要轻薄，应该是某种菌类。再往里是一片红花石蒜，不过正常的红花石蒜是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而这些红花石蒜却能够花叶共存。并且其中还夹杂着几朵纯黑和纯白的花朵，似乎发生了变异。 林泷玥开始对这里的植物产生了兴趣，一直往裂谷的尽头走去，偶尔停下来研究一下一些眼熟的植物。 陆君玉在石门附近逛了一圈，说道：“这些植物虽然怪异，但感觉比较低等，全都混种在一起，就像是一片试验田。” 赵无秀赞同陆君玉的说法：“我最初见到的那些植物，都是独立种植，条件也比这里讲究得多。” 大家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每一种植物都收集一点，但看着这些怪模怪样的植物，谁也不敢把它们往白羽瑶嘴里放。 这时，走在后面的子书明月不经意地在一棵树上靠了一下，忽然触电般了跳到了一边，惊呼道：“这里有人！” 大家闻言纷纷端起枪指向子书明月刚才站过的位置，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棵树的树干上有一张树皮色的人脸，人脸上布满了裂痕，神情僵硬麻木。此人的上半身和树长在了一起，还可以依稀分辨，下半身则完全变成了树干。原本应该是手臂的位置，被两条怪模怪样的树枝所代替。 子书明月被吓得不轻，这个“树人”的恐怖程度和女野人的腐尸有的一拼。树人的两条手臂正在缓缓合拢，似乎是想把她搂进怀里。 陡然见到这么一个怪人，大家都是又惊讶又害怕。唐天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和树人打招呼，不过树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两眼一眨不眨地睁着，不知道在看何处。双臂的动作也没有改变，依然在缓缓合拢。 唐天赐戳了一下树人，说道：“小月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你还想抱她，反射弧真长。” 林泷玥走了回来，看见树人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悲戚的神色：“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是被寄生植物所害，他现在的动作，不过是植物做出的动作。” 冷亦鸣眉头微皱：“被寄生植物杀害后，最终会变成这副模样？” 林泷玥道：“这种寄生植物算是比较霸道的一种，通常寄生植物会在吸尽宿主的养分之后，和宿主一起死去。” 林泷玥的话让詹姆斯想起了在沙虫甬道里见过的那种寄生虫，沙虫死后，寄生虫们也随之死去，可谓是一亡俱亡。 这时，闻到植物味道的白羽瑶忽然醒了，冷亦鸣忙把林泷玥叫了过来。林泷玥摸了一下白羽瑶的额头，发现她的烧有点退了，又摸了一下她的腹部，可以感觉到那株寄生植物仍在茁壮成长。 林泷玥走到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面前，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羽瑶的烧退了很多，但并不是因为寄生植物死亡，相反的，是因为寄生植物认为已经控制住了羽瑶的身体，减少了毒素的释放。” 唐天赐在白羽瑶身边蹲下，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问道：“羽瑶妹妹，你还认得我吗？” 白羽瑶的双眼空洞无神，淡淡地瞥了唐天赐一眼，有气无力道：“你不就是凤仪她弟弟嘛，凤仪那么勇敢，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脓包的弟弟。” 唐天赐微微一愣，心想白羽瑶是不是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还是说这就是她内心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只是碍于姐姐的面子，没有当面说出来。 白羽瑶又看了子书明月一眼，继续道：“你明明那么喜欢她，为什么扭扭捏捏不敢说出来？还有你，冷亦鸣，天天摆着一张臭脸，做给谁看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体农场（上） 唐天赐心想，白羽瑶果然神志不清，说话也无所顾忌了。他回头看了看子书明月，发现她也正朝自己望过来，目光中带着好奇和询问之意，他只得尴尬地笑了一下。 冷亦鸣本就好面子，被人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这样数落，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朝唐天赐使了个眼色，让唐天赐把白羽瑶接过去之后，便起身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不过，白羽瑶已经陷入神经错乱的状态，根本注意不到他们神色的变化，冲冷亦鸣露出一个傻笑，继续道：“你跟凤仪的脾气还真像，每次我惹她生气了，她就会站到一边不说 话，独自生闷气。不过，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跟我和好。你会主动跟我和好吗？我觉得不会，凤仪只是这些年给人逼成这样罢了，她原来的脾气是很好的，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而你的脾气是真臭。” 白羽瑶说着，举起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似的。 唐天赐眼看冷亦鸣就要发飙了，连忙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羽瑶妹妹，你醒来就好了。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必须让你自己来决定。我们想用这些植物抑制你体内的寄生植物，但是我们不确定有没有副作用，连林医生也不了解这些植物的性质，所以……” 唐天赐忽然止住了，因为他发现白羽瑶神色恍惚，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必须想办法让她明白情况的严重性，好尽快作出决定。 不料，白羽瑶看了唐天赐两眼，忽然啪得一下把他的脸拍向一边，生气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你都敢让我吃？” 唐天赐被打得有点发懵，冤枉道：“羽瑶妹妹，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是想救你啊！” 白羽瑶的神色几度变化，忽然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通道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你们都是叛徒，都是她派来的奸细，我才是白皇后，你们都想害我！” 唐天赐和冷亦鸣见她行为诡异，连忙跟了上去，子书明月等人便也顾不得采药，跟着白羽瑶跑进通道里。 子书明月问林泷玥道：“怎么羽瑶不像中毒，反而像是中邪似的？” 林泷玥道：“她的神经系统遭到破坏，行为已经不受控制了，昏迷的时候还好，醒了反而可能做傻事伤到自己，我们还是先跟上她吧。” 眼看白羽瑶身形摇晃，走得跌跌撞撞，冷亦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拉住她。不料白羽瑶忽然转过身来，凄然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要害我？” 冷亦鸣道：“我们没人会害你，我们都在想办法救你。” 白羽瑶显然听不进冷亦鸣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的表情愈发凄然：“我那么相信你们，可是你们全都背叛了我！几百年了，我的身体，还禁锢在洞明山上，被风吹日晒，被虫蚁噬咬。我的灵魂，还在地狱遭受烈火炙烤，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明明是你们的过错，为什么都要由我来承担！” 唐天赐追了上来，用眼神询问冷亦鸣要不要把她打晕，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疯狂太恐怖了，就像鬼上身一样。 冷亦鸣也有这个想法，正打算动手之际，白羽瑶忽然扑到他脚边，嘤嘤地哭泣起来：“我才是白皇后，你要相信我。那个女人是假的，她冒充我！” 唐天赐有点无奈，心想白羽瑶都可以去演戏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看她平时不像贪慕虚荣的样子，想不到她竟然还想着做皇后。 唐天赐拉起白羽瑶，劝道：“羽瑶妹妹，自古皇后多不幸，你还不如跟着我姐姐，或者跟着我弟弟好好过日子呢。” 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她现在脑子不清楚，你也脑子不清楚了？胡说些什么呢。” 唐天赐道：“你鞍前马后地照顾羽瑶妹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当初小月送你挽心扣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她如此上心。” 白羽瑶见两人自顾自地说话，不再搭理她，便收起了眼泪，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她径直走到了洞穴左边，看着一条通道出神。过了许久，她走进那条通道，在右边的石壁上拍了几下，一个暗格弹了出来，里面也是一把铜钥匙，做工比之前的两把更精致复杂。 冷亦鸣想去叫住白羽瑶，唐天赐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怎么觉得，羽瑶妹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她不会真的被亡灵附体了吧？” 冷亦鸣担心道：“正因为她可能被亡灵附体了，所以我们才要叫醒她。我听说亡灵在一个人身上呆得久了，就能彻底占据这个人的身体，和借尸还阳一样。” 唐天赐睁大眼睛看着冷亦鸣，之前子书明月说他迷信，想不到冷亦鸣比他还迷信，亏他还是堂堂禁军少帅。“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术士先生，我父帅很信任他。” 唐天赐叹了一口气，心想冷亦鸣真是没救了，连迷信这种事情，都要以焦大帅为榜样。 两人说话的时候，白羽瑶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通道并不是笔直的，她没有没打手电筒，却走得十分顺畅，仿佛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冷亦鸣发现白羽瑶似乎急匆匆地在寻找什么东西，便没有立刻叫醒她，也许那个控制她的亡灵知道天匙重器的下落。 这条通道比之前两条都长，弯弯曲曲的一直在地底延伸。一行人跟在白羽瑶后面，心里心里的不安之感越来越重。 唐天赐小声对冷亦鸣说道：“那个控制她的亡灵，不会是想把我们带进一个死地吧？要不还是把她打晕扛回去算了？” 冷亦鸣道：“是不是死地不知道，但那个地方一定非常重要，我们不妨再跟着看看，发生异常情况再采取行动。” 白羽瑶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但并未在意，径直走到一扇三人高的铜门前面看了看，然后在羽蛇浮雕的眼睛处按了一下，只听咔咔几声，羽蛇一分为二，蛇的七寸处露出一个铜锁。她把钥匙插进去转了几下，锁便被打开了。她忽然回头对唐天赐和冷亦鸣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闪进铜门里面，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唐天赐和冷亦鸣登时傻眼了，跑到铜门前面用力捶了几下，铜门厚实无比，纹丝不动。 唐天赐急道：“我就说刚才应该把她抓住，这下好了吧，她逃之夭夭了，把我们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冷亦鸣道：“她若是真能逃出去就好了，怕就怕里面也是一条死路。” 唐天赐生气地朝铜门踹了两脚，万分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听信了冷亦鸣的话，以至于让白羽瑶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冷亦鸣则觉得要不是唐天赐太啰嗦，使得他们和白羽瑶之间拉开了距离，他一定能够在白羽瑶关门之前拦住她。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体农场（下） 子书明月等人赶了过来，发现唐天赐和冷亦鸣站在铜门外，气呼呼地瞪着彼此，却不见白羽瑶的身影，疑惑道：“羽瑶呢，我刚才明明看见她跑进这条通道的。” 唐天赐指了指铜门，郁闷道：“她跑进去了，把门给锁上了。” “跑进去了！？”子书明月无语地看着两人，心想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是队伍里最能干的人，想不到中看不中用，竟然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子书明月检查了一下铜门和铜锁，发现两者是连在一起的，根本无法单独破坏铜锁。而这扇铜门光听听敲击的声音，就知道有多厚。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回头看了看还在生气的两人，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唐天赐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曾跟着一个老锁匠学习过开锁的技术，普通人家的锁，他不到三秒就能打开。于是，他趴在铜门上仔细研究了起来，试图找出开锁的办法。不过，他很快发现铜锁竟然是罕见的连环套锁，也就是说，在外锁的里面，还隐藏着一个内锁，内外锁同时打开，铜门才能开启。至于内锁是怎样的结构，只有制锁的那个人才知道。 “铜锁的结构非常复杂，我没办法打开，即便是专业的锁匠，也没办法打开。”唐天赐叹了一口气，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感。 冷亦鸣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忽然问道：“我们的炸药包还剩几个？” 一个禁军士兵答道：“只剩两个了。” “那就先拿一个过来，我们试试把门炸开。” 唐天赐惊讶道：“你可想清楚了，真的炸了，万一洞穴坍塌，我们都会被活埋的，别病急乱投医啊。” 冷亦鸣道：“根据刚才去过的那两个洞穴来看，我们应该是在一座大山底下，山体结构不会那么容易坍塌。况且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打开铜门，难道你还指望她自己出来吗？” 大家相互看了看，也明白他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为神志不清的白羽瑶很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再晚一步恐怕他们也必要进去救她了。 冷亦鸣现在唯一顾忌的就是陆君玉，当着他的面把他先祖的聚居地给炸了，总不太好。好在陆君玉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说道：“那么我们先撤出通道吧，外面的山洞是拱形的，应该能抵御得了冲击力。” 等冷亦鸣和士兵们放置好炸药之后，大家便撤出了通道。由于不知道爆炸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詹姆斯则开始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祈祷洞穴不要坍塌。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通道的那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洞穴仿佛都为之一震。一股气流裹挟着粉尘碎石从通道里冲了出来，把站在通道外面的唐天赐撞得退了几步。 冷亦鸣道：“跟你说了，别站得那么近，炸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唐天赐掏了掏耳朵，觉得有点耳鸣，听不清冷亦鸣的话，扯着嗓子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冷亦鸣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心想再和唐天赐呆在一起，早晚会被他气死。冷亦鸣不等硝烟散去，便率先走进了通道，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铜门已经被炸塌了，后面也是一个裂谷，看到这个裂谷里的情景之后，他们才明白先前所看到的陈尸情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见裂谷的地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些裸露的尸身，只不过这些尸身是仰面平躺在地上，而且都是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身材匀称，皮肤光洁，面容说不上惊艳绝伦，倒也十分秀气。 面对如此香艳的场面，队伍中的大男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三宝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连鼻子上挂着两道鼻血都不知道。 唐天赐忙翻出一块手巾丢给他，压低声音道：“三宝大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种程度就受不了，被你以后的老婆知道了，还不笑死。” 三宝道：“我不怕，师父说了，我这辈子娶不到老婆。” 唐天赐没想到师父会对三宝说这样的话，不禁有点生气：“师父说的话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确，只要有师兄在，你要娶个老婆还不简单。” 唐天赐一边和三宝说话，一边寻找白羽瑶的踪迹，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粗粗看了一圈竟然没看到。唐天赐以为白羽瑶混进女尸堆了，便在女尸堆里寻找起来。这些女尸的面容虽好看，尸身上偏偏长出了一些蘑菇状的东西，初看觉得惊世骇俗，再看就有点瘆人了。 唐天赐觉得那些蘑菇有点奇怪，走近一看，发现那不是蘑菇，而是大大小小的灵芝。这种灵芝比平常见到的灵芝要丰满一些，颜色也比较淡，是一种介于粉色和褐色之间的颜色。 唐天赐赶紧叫来林泷玥，激动道：“林医生，你看这些是不是灵芝？羽瑶妹妹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找药吧？” 林泷玥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不过看到这些灵芝的生长情况之后，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喜悦之色：“这些的确是灵芝，而且以人体为养料，是名副其实的肉灵芝。但是这种肉灵芝邪气极盛，我的师父曾用它救过人，虽然最后人是活过来了，却变成了怕光怕风、喜食人血的怪物。” 唐天赐等人一听，便想着要赶紧找到白羽瑶，防止她乱吃东西变成怪物。 詹姆斯觉得这些长着肉灵芝的女尸非常恶心，没有立刻走进尸堆寻找。他看到面前有一具女尸的手臂伸了出来，试探性地在她的手臂上踩了两脚，发现她的皮肉还是软的，而且比正常人还要有弹性，显然经过了特殊处理。 冷亦鸣在附近看不到白羽瑶，便快速地往裂谷深处走去。忽然，他看到远处一块石头后面，露出了两条光溜溜的腿，有一股力量正在把那两条腿往里面拖。冷亦鸣大步走过去一看，只见白羽瑶一边往把尸体往里面拖，一边啃食她身上的肉灵芝。 冷亦鸣心下一惊，一把将白羽瑶拉了起来，在她的腹部打了一掌，喝道：“这东西吃不得，快吐出来。” 林泷玥赶到白羽瑶身边，看见这具尸体身上的肉灵芝特别大，已经被她吃掉不少，便赶紧用催吐法让她把肉灵芝吐出来。当年她师父只用了一小块肉灵芝，病人就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模样，要是把这么多肉灵芝全都吃下去了，那还不彻底变成鬼。 可惜不论冷亦鸣和林泷玥怎么折腾，白羽瑶就是没能把肉灵芝吐出来。白羽瑶被冷亦鸣打了一掌之后，对他非常怨恨，一口朝他的手咬了下去。唐天赐跑过来一看，冷亦鸣的手已经被咬得渗出血来了，白羽瑶却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再这么咬下去，冷亦鸣估计要变成断手残废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秘毒师（上） 无奈之下，唐天赐只能朝白羽瑶的后颈用力一斩，希望能将她打晕。但吃了肉灵芝的白羽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但没有晕倒，反而咬得更重了。 唐天赐也不敢真对白羽瑶下狠手，姐姐唐凤仪很小就被送往了白家，因此才躲过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劫难。姐姐和白羽瑶情同姐妹，他也把白羽瑶当成了亲妹妹。妹妹和弟弟杠上了，他帮谁都不太合适。 几个禁军士兵见此情景，已经顾不上白羽瑶是不是他们的队友，端起枪准备将她击毙，幸好子书明月及时拦下了他们。 最后，还是林泷玥出手制止了白羽瑶。她捏住白羽瑶的肩膀，一路往下捏去，只听咔咔两声，将白羽瑶的肩部和肘部捏脱臼了。林泷玥每捏一次，唐天赐的手也跟着跳一次，想不到她救人的时候心怀仁慈，伤人的时候却也毫不手软。 白羽瑶一吃痛，终于松开了嘴巴。唐天赐便赶紧把她拉了过来，扣住她的双臂。 尝到冷亦鸣的血后，白羽瑶只觉得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十分恶心，忍不住呕吐了起来。林泷玥趁机在她的腹部按压了几下，让她把肉灵芝都吐了出来。 白羽瑶吐得非常痛苦，到后面已无东西可吐，完全是在干呕。唐天赐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要是真想吃灵芝的话，出去之后我给你去采，这种肉灵芝不是好东西，吃了百害而无一利。” 林泷玥看见呕吐物里面有一株绿色的金星蕨模样的东西，正在慢慢变黄枯萎，说道：“看来她的确是进来找药的，肉灵芝能抑制这种寄生植物，她已经把寄生植物吐出来了。” 唐天赐喜道：“你的意思是羽瑶妹妹得救了？” 林泷玥又在白羽瑶的腹部摸了几下，已经摸不到古怪的凸起：“算是吧，她的体内应该没有寄生植物了，但是所中之毒还没有根除。” 唐天赐道：“能活下来就好，活着才有机会找到解毒之法。” 林泷玥走到了冷亦鸣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很深，冷亦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是心甘情愿被白羽瑶咬。林泷玥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得先帮他上了一点消毒药。 唐天赐白白羽瑶抱到离尸体远一点的地方休息，冷亦鸣走过来看了看白羽瑶的情况，然后一言不发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唐天赐见冷亦鸣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小冷，你还好吧？别是羽瑶妹妹刚好，你又被亡灵鬼魂之类的邪物上身了。” 冷亦鸣只说了一句“我很好”，便低头看着白羽瑶。白羽瑶脸色苍白，几缕发丝贴在脸上，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她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抬眼看了看冷亦鸣手上的伤，伤口在虎口的位置，此刻仍然鲜血横流，如果再用力一点，可能会把他的整个大拇指咬下来。 白羽瑶第一次对冷亦鸣产生了愧疚之情，轻声道：“抱歉。” 冷亦鸣点了点头，接受了白羽瑶的道歉，从鼻子里挤出里一个“嗯”字，便不再说话。唐天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实在看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像个电灯泡似的蹲在两人中间，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唐天赐这才意识到自己妨碍他们说悄悄话了。 等唐天赐离开之后，白羽瑶才道：“你打了我一顿鞭子，我扇了你两个耳光，现在又咬了你一口，在这件事情上咱俩算是扯平了。不过，你偷看我洗澡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冷亦鸣微微一怔，说道：“你误会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冷亦鸣一说完，表情就开始有点不自然。白羽瑶也懒得和他辩解，直接用眼神告诉他：这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想让我相信？ 一直站在铜门边上的詹姆斯看见白羽瑶已经获救了，便朝他们喊道：“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快点出去吧，这里的味道好难闻。” 唐天赐也被这股肉灵芝和尸体的混合味道熏得很不舒服，准备拉着子书明月一起离开洞穴。这时，他忽然瞥见铜门上面嵌了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他心下好奇，飞身上去把那个东西摘了下来。原来那是一块小铜牌，上面的朱红色文字会反光。 唐天赐奇道：“陆先生你快过来看看，这上面的文字是不是和紫金宝盒上的文字很像？” 陆君玉拿起铜牌一看，眼睛登时亮了：“虽然写法有些许不同，但的确是同一种文字。” “那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陆君玉将文字读了几遍，尽量用简洁的语言翻译出来：“上面写的是……圣毒师符兰考亲制，忘忧蛊方三。后面的这个倒s符号我不明白，不过我猜测可能是黑鳞蛇皇的标志。” 詹姆斯看到那块铜牌，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之色，他太大意了，想不到牌子竟然会放在这种地方。不过，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牌子抢过来，只能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身边，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除了倒s符号前面的那个字之外，其他的文字都和自己手中的这块小铜牌相同。如果陆君玉的翻译没错，那么这个不同的文字也应该是一个数字。 其他人也被这块小铜牌吸引过来，冷亦鸣和白羽瑶暂时放下的嫌隙，冷亦鸣扶着白羽瑶到他们身边坐下。 子书明月看了看小铜牌，问道：“符兰考是一个人的名字吗？忘忧蛊又是什么？” 子书明月的问题没人能回答，因为他们也对这里的一切也一无所知。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君玉身上，希望他能给出答案。不过，陆君玉也只能读懂上面的文字，却无法理解文字背后的含义。 唐天赐听完陆君玉的翻译，脑海已经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抱着手臂思索了许久，对其中的一些问题有了自己的猜测，但大部分问题仍是毫无头绪。 唐天赐说道：“小月，你还记得沐茄先生说过的话吗？沐茄先生曾说，虫师是一种古老的职业，那么这上面所说的毒师，会不会也是一种古老的职业？” 子书明月点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或许毒师和虫师一样，也是一种不能见诸历史的职业，一种被刻意隐藏的职业。陆先生家族里的一些重要人物，甚至整个家族，都有可能从事这种职业，所以才会没有族史、族谱之类会暴露身份的东西。” 唐天赐高兴道：“如果说先前我们只是凭着紫金宝盒上的文字，来秦墟碰碰运气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陆先生的先祖带走了其中一样重器。当然，最好就是天匙重器，这样我们就能尽快打开盒子，获得更多的线索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秘毒师（下） 陆君玉等人没见过沐茄，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虫师是什么，唐天赐便把虫师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遍，并且把沐茄和岚岚离奇死亡的事情告诉了冷亦鸣，希望他能帮忙查找凶手。不过，关于虫师典籍中的一些内容，唐天赐只是选择性地讲了一些，因为沐茄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虫师的情况。虽然斯人已逝，但他仍要本着良心遵守对他的承诺。 冷亦鸣之前也听秦绾绾提起过此事，但秦绾绾和几个亲兵在案件发生的时候，都已经睡着了，所以也说不出太多的线索。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在当天晚上，你们两个人是一直醒着的吗？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吗？” 子书明月道：“我们两个查典籍查到很晚，后来我大概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吧，等天赐把我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子书明月说完，忽然意识到那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面，只有唐天赐一个人是醒着的，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唐天赐。冷亦鸣也听出了其中的问题，对唐天赐道：“也就是说有一段时间里面，只有你是醒着的，你可听见了什么异样的动静？” 虽然冷亦鸣说得很委婉，但唐天赐已经听出了他对自己的怀疑，他不禁有点生气，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吗？但转念一想，冷亦鸣对自己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在那段时间里面，所有人都睡着了，没人可以为他作证。 唐天赐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的确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但那个时候我一心一意查阅典籍，可能有所疏忽。不过最奇怪的是，我们把屋子的前前后后都检查遍了，也想不出凶手是怎么进入屋子的。屋子的窗户非常小，连一个小孩子都很难爬得进去，而且上面也没有任何踩踏痕迹。凶手也不可能从大门进去，因为秦副官就睡在门外，大门开关的声音很大，肯定会把她惊醒。” 冷亦鸣稍一思索，又问：“既然凶手无法从门窗进来，你们可检查过，屋子有没有密道暗室之类的东西？”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听完，都睁大了眼睛，当时他们把整间屋子都翻遍了，却唯独没有检查地面。印象当中，沐茄和岚岚的屋子都是铺着地砖的，然而除了富贵人家之外，一般人家很少会用地砖铺地。更何况沐茄和岚岚是世外隐士，生活起居一切从简，为什么唯独把地面修得如此复杂？现在想来，除非是有特殊的用途，他们才会用地砖铺地。 子书明月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尽快回去一趟，沐茄先生和岚岚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詹姆斯对沐茄和岚岚的死亡不感兴趣，只想听听大家对于小铜牌的看法，便道：“现在我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查凶手，也得先有命出去。” 唐天赐叹了一口气，说道：“的确如此，我想毒师的能力不会比虫师弱，所以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 陆君玉也道：“想不到我陆家的历史如此复杂，会牵扯到这些闻所未闻的职业。如果能找到相关的典籍就好了，否则上千年的历史，仅靠口耳相传，不知道会遗失多少奇人异事。” 唐天赐道：“陆先生你也别失望，我觉得这里很有可能会有你先祖留下的典籍。如果说在外面的世界里，你的先祖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不留下族史族谱的话，那么在避世于此之后，他们便不用有这么多顾忌。” 陆君玉点点头：“这样最好，尘封了千年的历史，总该重见天日了。” 唐天赐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忧，这片地下建筑的规模如此宏大，足见陆先生的家族有多庞大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见的都是他们留下的一些作品，包括建筑和那些恐怖植物，那么主人们去哪里了呢？会不会因为这里发生了一些危及到家族存亡的变故之后，他们便集体迁走了？就如同陆先生这一支血脉一样。” 子书明月明白了唐天赐的担忧，说道：“如果陆先生的族人都迁走的话，很有可能把重器一并带走，我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家闻言，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士气，又低落下去。唐天赐见大家的心情有些沮丧，便干笑了几声道：“当然，这可能只是我杞人忧天而已，我们不至于这么倒霉吧。既然天枢重器都被我们找到了，说明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我们的，是不是？” 詹姆斯听完他们的对话，一颗心才稍稍放松下来，幸好他们没有注意到小铜牌上的名字，否则可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不过，他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一个人，他紧张地转过头，朝林泷玥看去，林泷玥果然也在看他。 林泷玥冲詹姆斯勾了下嘴角，用眼神询问他：你在紧张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詹姆斯立刻收起了紧张的情绪，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冤枉啊，你真的误会我了。 詹姆斯脸上装无辜，心里则在盘算得找个机会除掉林泷玥，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而以她的武功和能力，早晚会发现自己的秘密，对自己的威胁实在太大了。若她加入队伍的目的也在于抢夺始皇秘藏的话，她终有一天会对队伍里的人下手。 想到这里，詹姆斯不禁有点郁闷，也不知道子书明月和唐天赐他们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放心地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在身边。不过，也正因为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或许制造一点矛盾让她离开队伍，比直接除掉她要容易得多。 林泷玥对詹姆斯无辜的表情无动于衷，过往的经历告诉她，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有着面具脸的家伙，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大家决定先离开这里，继续寻找重器的下落，以及陆家和毒师的信息，因为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职业，不是靠猜测就能猜出它的起源和发展历史的。 冷亦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背着白羽瑶，不过白羽瑶已经把唐天赐叫了过来，让他帮忙背她一下。唐天赐看了冷亦鸣两眼，用眼神告诉冷亦鸣，他是被逼迫的，然后背起白羽瑶走在了队伍前面。 随后，大家又进入了两个通道，通道尽头也是两个可以见到天光的裂谷，里面仍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古怪植物。但这些植物并没有安安分分地在原地生长，它们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当大家吃了不少苦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爬行洞人（上） 子书明月被一些菟丝子模样的植物缠住了头发，不得不断发保命。唐天赐则被一种叶子上带吸盘的植物吸住了小腿，拔掉之后小腿上满是拔罐一般的血痕。詹姆斯因为疏忽差点被一株超级捕蝇草咬掉屁股。冷亦鸣和陆君玉则被一个行动敏捷的树人缠住了脖子，大家把树人砍了个稀烂，才把他们两人解救下来。 最后，大家只能先逃到白羽瑶带他们去的那条通道里休整。詹姆斯把背包往地上一扔，连声说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子书明月有些花容失色，握着枪的手到现在还在微微发抖：“我们太小看这些植物了，这里的植物其实已经不能算正常的植物，而是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一种生物。” 赵无秀叹道：“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没有继续探索这些通道了吧。” 唐天赐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说道：“我们似乎犯了一个方向性的错误，我们刚才是为了寻找药用植物，才会来到这些通道里面。但是，这一区域就像是一个专门的植物研究和种植基地，而不是主人们居住的地方，所以重器不可能藏在这里。” 赵无秀道：“可是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人类居住的痕迹，找来找去，都只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唐天赐猜测道：“正如在外面的世界一样，农舍和农田虽然会分隔开来，但不会相距太远。所以我认为，这附近一定有路可以通向主人们居住的地方。” 赵无秀道：“这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寻找。” 唐天赐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白羽瑶道：“羽瑶妹妹，你可还记得你苏醒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羽瑶道：“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有一个意识闯入了我的脑海，控制住了我的身体。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感觉，就像灵魂出窍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不过，那个意识时强时弱，不能完全控制住我的身体，所以我才没有……才没有真的把冷长官的手指咬断。” 唐天赐又问：“那么那个意识除了让你吃肉灵芝外，还想让你做什么？” 白羽瑶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唐天赐的意思，那个意识既然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或许能带他们离开。但刚才被他们唤醒之后，她有一部分记忆丢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梦被惊醒之后，记不起梦境的内容一样。 白羽瑶知道那一部分记忆很重要，关系到大家的生死，便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起来。唐天赐便让大家先安静下来，不要打扰白羽瑶。 白羽瑶的眉头紧锁，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进入到挂着小铜牌的那个裂谷之后，意识便控制她抱住一具尸体，啃食上面的肉灵芝。此前，她曾恳求那个意识帮她脱离苦海，意识答应了她，并且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作为交换。同时，意识知道寄生植物会影响她的神经系统，会抢夺控制权，所以才会以肉灵芝抑制寄生植物。 再后来，铜门外面发出了两声震天动地的响声，铜门被炸开了，唐天赐等人闯了进来。意识便命令她把尸体拖到那块巨石后面，但那个时候，意识只是为了让她躲开唐天赐等人的搜寻吗？如果只是为了躲藏，没必要再拖上一具尸体，那样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白羽瑶足足回想了半个时辰，仿佛将这些事情再经历了一遍。就在唐天赐以为白羽瑶实在想不起来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块巨石，那块巨石后面有出口！” 白羽瑶一说完，所有人都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唐天赐才高兴地抱住白羽瑶道：“羽瑶妹妹，你太伟大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唐天赐抱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子书明月和冷亦鸣还在旁边，赶紧放开了白羽瑶。他偷偷朝子书明月望了一眼，她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不悦之色。不过，子书明月很快就把表情收了起来，用眼神告诉唐天赐：你爱怎样就怎样，你高兴就好。 唐天赐自然不敢再造次，自觉地和白羽瑶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冷亦鸣倒是对唐天赐的行为没什么反应，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白羽瑶的话上：“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把巨石移开吧。” 大家走了半天弯路，最终又回到了放满女尸的裂谷里。子书明月看着眼前的巨石，担忧道：“这么大的石头，少说也有几吨重吧，怎么把它移开？” 冷亦鸣发现这块巨石放在这里很突兀，上面也没有门锁之类的东西，如果这条通道连接了种植区和居住区的话，应该不会放这样一块麻烦的拦路石。但眼下他没有时间细想巨石的作用，既然无法用常规的办法把它移开，那便只能诉诸武力。 冷亦鸣对子书明月道：“我们还有最后一个炸药包，直接炸开就是了。” 唐天赐把手搭在了冷亦鸣的肩上，笑道：“小冷，我越来越喜欢你这粗暴简单的作风了。” 禁军士兵放置好炸药包，等大家都躲到安全的地方，便点燃了引线。只听一声震彻山谷的巨响之后，巨石连同边上的几具尸体一起被炸飞了。尸块内脏在空中飞了好一会儿，才啪啪地落到地上。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陆君玉和白羽瑶都面露不适之色，其他人则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硝烟散尽之后，大家发现巨石后面是一扇铜门，造型和外面的铜门一模一样。如此一来，这块石头出现在此处就更不合理了，除非是有人故意把巨石放置于此，阻止其他人再从这里进出。 白羽瑶按照之前的方法，在羽蛇浮雕的眼睛上按了一下，铜锁便显露出来。她把之前拿到的钥匙换个方向插了进去，将铜门打开。 唐天赐推开铜门，刚想走进去，忽然看见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让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擦了擦眼睛，打开手电筒四下探照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心想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唐天赐刚往里面踏进一步，子书明月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道：“等一下，我感到里面好像有生物。” 唐天赐赶紧把脚收了回来，子书明月的第六感堪比预言师，既然她说有生物，那八成就是有生物了。 于是，大家先扔了几个火把进去，希望能引生物现身，如果是危险生物的话，他们也可以尽早将它击毙。大家在外面等了许久，果然看到有生物渐渐靠拢过来，在黑暗之中蹦来跳去，但都和火把保持了一段距离，只在周围徘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火。 第一百七十章 爬行洞人（下） 然而，最终还是有一只生物按捺不住好奇心，慢慢地靠近了火把。起初唐天赐根据生物的轮廓，以为那是一只猴子，等火把彻底把他照亮的时候，唐天赐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用四肢爬行的人。 子书明月也看清了那人，惊呼道：“外面的野人怎么跑进来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个人和野人还是有区别的，他虽然四肢修长，但没长白毛。身上穿着用碎布做成的短裙和马甲，似乎比野人的文明程度要高一点。 那人听见子书明月的声音，扭头朝这边望了过来。大家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绝对是一张人脸，比野人的五官要正常多了，还长着稀疏的胡子和头发。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中生活久了，他的眼睛能像夜行动物一样反光，绿惨惨的看着有些瘆人。 那人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发出一声尖啸。接着，大家就看到黑暗之中有无数双惨绿的眼睛朝他们望了过来，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詹姆斯吃惊道：“这、这些怪物就是这里的主人？还是说他们杀害了主人，霸占了这里？” 唐天赐道：“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总之现在他们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从这些人的衣着来看，应该比野人要高级一点，要不要试着和他们交涉一下？” 詹姆斯道：“你去交涉吧，我们掩护你。” 唐天赐一阵汗颜，转头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一种历史重演的感觉。心想果然不应该乱出主意，否则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好吧，万一交涉失败，你们得赶紧来救我。”唐天赐咽了一口唾沫，一手按在破军刀上，慢慢走了进去。当他刚踏进入一只脚的时候，站在火把边上的那人也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唐天赐心情无比紧张，第二步怎么也踏不进去，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为了区别外面的野人，唐天赐把这些居住在地下洞穴里的人称为“洞人”，他希望洞人们能文明一点，不要像野人那样只知道打砸抢烧。 第一个靠近火把的人似乎是洞人的领袖，领袖没有下命令，其他人都不得擅自行动。领袖在离唐天赐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嘴里开始发出一些古怪的音节，唐天赐知道这可能是某种语言，但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唐天赐转头问陆君玉道：“陆先生，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要不你来交涉吧？” 陆君玉道：“我也听不懂，他说的语言并不是文字所对应的那种语言。” 唐天赐又道：“要不然你用文字对应的语言跟他交涉试试，说不定他听得懂。” 陆君玉一听，也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便道：“那好，你退出来，我进去试试。” 陆君玉也像唐天赐一样，站在铜门的位置，不敢真的走进去。他先说了一句简短的话，可能是问候语。见领袖毫无反应，又说了几句话，语气十分诚恳。 领袖听着陆君玉的话，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这时，另一个人朝领袖走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领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 陆君玉以为领袖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便又说了几句。不料领袖的目光忽然警惕起来，喉咙里开始发出一种咕噜噜的声音。 子书明月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说道：“ 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我觉得这些人并非善类。” 这时，领袖忽然对陆君玉说了一个词，陆君玉这回终于听懂了，回头对大家道：“他刚才说的那个词汇，和圣人的发音很像，他好像在问我们是不是圣人。” 唐天赐道：“虽然不知道圣人是什么，但就算有，也只能是你，只有你是陆家后人。” 詹姆斯道：“要不然你就假装一下自己是圣人，先蒙混过关再说，反正这些人智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陆君玉本不愿骗人，但眼下情况危急，如果不能和这些人好好交涉，可能会引得他们发起进攻。陆君玉清清嗓子，也学着领袖的发音说了一句“圣人”，然后指了指自己。 不过，陆君玉不擅长撒谎，一说完脸就红了。领袖逼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陆君玉后退了一步，说道：“他好像不相信我。” 看到领袖愤怒的样子，大家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露出了防备的神态。不料，他们的这一举动彻底让领袖把他们划定为敌人，领袖忽然抬起了上半身，张开双臂，下了一个进攻的命令。那些蹲在原地仿佛石化的人接到命令之后，纷纷发出了震彻山谷的怒吼，朝他们扑了过来。 唐天赐惊道：“有没搞错，这些家伙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他们人数太多了，我们先退出洞穴，别和他们交手！” 詹姆斯见洞人来势汹汹，已经拔出枪将跑在前面的几个人击毙。洞人们非常愤怒，捡起洞穴里的石块朝大家砸了过来，唐天赐等人躲闪不及，头上身上都被砸了好几下。 陆君玉认为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族人，喊道：“大家别开枪，别伤到他们！” 詹姆斯骂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是他们想追杀我们。” 唐天赐道：“你们别吵了，先逃命再说！” 论逃生能力，詹姆斯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长腿一迈，跃过一具具尸体，迅速从队伍的末尾，窜到了队伍的前头。但陆君玉就没这个本事了，他被一具尸体绊了一跤，刚想爬起来继续逃跑，洞人们已经追了上来，粗暴地抓起他的两条腿，把他往洞穴里拖去。 陆君玉喊了两声救命，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洞人的呼啸声里面。 跑在最后面的唐天赐回头一看，刚好看到陆君玉被洞人拖进洞穴的画面，惊呼道：“陆先生被洞人抓走了，我们得回去救他。” 唐天赐没想到洞人的行动比猴子还敏捷，不但能爬树，还会飞檐走壁，在峡谷的石壁上一蹬，就能跃出五六米远。他刚刚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洞人扑倒在地。 情急之下，唐天赐拔出破军刀横拉一刀，将洞人的胸口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溅了他一脸。洞人的血腥臭无比，和腐尸的味道有的一拼，熏得唐天赐差点吐出来。唐天赐把洞人推开，还没站起来，又有几个洞人抓住了他的腿，把他往洞穴里拖去。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被抓，只得停下来救他。子书明月举起双枪朝洞人射击，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洞人立刻躺倒了一片。但子弹很快就打完了，等她换好弹夹的时候，第二波洞人已经陆陆续续跑到了唐天赐的身边，继续把他往洞穴里拖。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圣祭坛（上） 冷亦鸣见情况不妙，命令士兵保护好白羽瑶，自己返身回去救人。 一个洞人见唐天赐还在挣扎，扑在他身上把他压了个结实，顺口咬住了他一条手臂。唐天赐这下彻底愤怒，顾不得洞人是不是陆君玉的族人，在他身上连捅几刀，将他踢落下去。冷亦鸣小跑几步，凌空横扫一脚，将唐天赐身边的几个洞人踢飞。 唐天赐终于站起身来，和冷亦鸣并肩大战洞人。子书明月虽然无法像他们那样近身肉搏，却是最稳定、杀伤力最大的远程输出。三人远近配合，把洞人拦在此处，但他们同样无法突破洞人的包围去搭救陆君玉。 这时，一个洞人发现子书明月是他们前进最大的阻碍，便不再和两人纠缠，直接找准机会从他们中间溜了过去，直扑子书明月。子书明月受到了惊吓，本能地举起枪对着洞人的脑袋就是一阵猛射。洞人登时脑浆迸裂，但凭着惯性还是把子书明月扑倒了，鲜血混着脑浆流到了她身上。 子书明月被恶心得不行，赶紧把洞人踢开。就在她停止火力的几十秒里面，洞人已经将唐冷两人团团围住，一边扑上去控制住他们的手脚，一边捡起石块往他们身上砸。禁军士兵们见状，自然不可能撇下冷亦鸣不管，便也回来射杀洞人。 詹姆斯已经率先逃出了通道，转身一看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心里郁闷至极。他算是看清这支队伍的弱点了，他们往往会因为一个人，而导致整支队伍停滞不前，陷入困境。所谓共同进退的后果就是，要么大家一起逃出生天，要么全军覆没。 詹姆斯叹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自己武器，一头钻回了通道里面。既然人多是累赘，他刚好可以借洞人之手除掉那些无用之人，以提高队伍的效率。必要的时候，他只需保全子书明月一个人即可，其他人就由他们自生自灭。 林泷玥拉着白羽瑶站在洞穴入口处，看见这血腥暴力的场面，不禁问道：“羽瑶，你被意识控制的时候，能看见洞穴里是这样一些人吗？” 白羽瑶道：“当时我只看到一些黑影，但是我不确定那些是什么东西，他们好像对这个意识的主人并无敌意。” 林泷玥道：“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说那个意识的主人能与洞人沟通的话，或许得让你重新被意识控制一次，去和洞人交涉，解救大家。” 白羽瑶听罢眼睛一亮：“不错，意识控制我进入洞穴的时候，并没有告知我里面会有危险，所以意识的主人一定可以安全通过洞穴。” 白羽瑶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意识的存在。当时，她被寄生植物折磨得痛苦不堪，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空灵而悠远的叹息，接着一个充满魅惑的声音说道：“若我能帮你脱离苦海，你可愿意助我离开这幽冥之地？”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回应道：“我愿意，求求你让我解脱吧，求求你。” 接着，她便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挤出身体之外，虽然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个意识控制着去做各种事情。 可惜白羽瑶寻找了半天，却连那个意识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她仔细想了想，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那时她想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强大意念，将那个意识吸引了过来。但现在她已经无法产生如此强大的意念，意识自然感觉不到她的召唤。 这时，林泷玥在她耳边说道：“羽瑶，如果你无法召唤出那个意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包括唐小姐的两个弟弟，包括陆先生，也包括你，你想让唐小姐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白羽瑶心里一惊，心想林泷玥说的没错，如果他们全死在这里，凤仪怎么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在唐家和白家都遭受重大变故之后，她们两个便相依为命闯荡江湖，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也曾被无数人追杀，但她们都挺过来了，并且有了自己的事业。现在，凤仪的弟弟们已经回到她身边，而儒雅正直的陆君玉又愿意对她真心相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怎么忍心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再次破灭？ 思及此，白羽瑶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开始在心中呼喊：“你还在吗？你已经助我脱离苦海，但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做到。你快回来吧，带我去见你，让我帮助你离开幽冥之地！” 等白羽瑶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林泷玥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陌生的光芒，便知道她已经成功地将那个意识召唤了出来。 白羽瑶无视林泷玥，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她的声音不重，却能穿透洞人们的尖啸呐喊之声，直达他们的耳膜。 刹那间，洞人们就像集体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了原地，然后不可思议地朝白羽瑶看了过来。赶回来救人的詹姆斯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一时也有点发懵，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射杀洞人。 这时，洞人领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普通一声在白羽瑶面前跪下，张开双臂发出喀拉喀拉的呼声，其他洞人也放开了唐天赐等人，跟着跪在了白羽瑶面前，发出了喀拉的呼声。唐天赐虽然不明白喀拉是什么意思，但想必是一个非常尊贵的称呼，能让他们虔诚跪拜。 詹姆斯对洞人的行为不以为然，啧了一声道：“又来这一招？这里的野人果然和外面的野人一脉相传啊！白小姐，你可千万别相信他们，当初野人也是对我们假装示好，等我们放 白羽瑶能听见詹姆斯说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往洞人堆里走了过去，洞人们虔诚地跪在地上，并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此刻，唐天赐和冷亦鸣都已经被洞人们揍得头破血流，靠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唐天赐左眼被一个洞人揍了两拳，肿得像个染色的鸡蛋，只能勉强看见一点东西。 冷亦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轮回台和蜂巢小径上都没乱，此刻却乱得犹如几年没修剪的杂草。一身笔挺的军装被抓得皱皱巴巴，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以及洞人们喊叫时喷出的唾沫。 两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群衣不蔽体、比猴子高级不了多少的洞人弄得这么狼狈。同时，他们愈发担心被洞人绑走的陆君玉会遭受怎样的虐待，以洞人的暴虐程度，陆君玉说不定已经被乱拳打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圣祭坛（下） 子书明月相较两人而言算是幸运的，洞人们夺走她的枪支之后，只是把她按在地上，没有对她拳打脚踢。 不过，子书明月的心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她曾经听说在亚马逊丛林里生活着一个独特的食人族，他们在和其他部落族群战斗的时候，不会伤害女人和小孩。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因为他们只吃女人和小孩，如果他们受了伤的话，会大大影响口感。她祈祷这些洞人没有食人的嗜好，否则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要被当做食物吃掉。 白羽瑶继续往洞人堆里走去，经过三人的时候，对他们的惨状视若无睹。 冷亦鸣看见白羽瑶奇怪的举动，想上前叫住她，唐天赐拦住他道：“这个人并不是羽瑶妹妹，而是占据了她身体的亡灵。洞人们似乎对她很尊敬，如果她能让洞人撤退，我们就能获救。” 冷亦鸣急道：“如果亡灵让她离开这里，又不撤走洞人的话，我们就没办法把她救出来了，她可能会永远被亡灵占据身体。” 唐天赐道：“你冷静一点，洞人人数众多，又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占不到一点便宜，就算要救羽瑶妹妹，也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比我们几个都要安全。” 白羽瑶就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慢慢地走进了洞穴，在她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大家都心中一紧，若洞人也像野人一样反水的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詹姆斯很担心白羽瑶会抛下他们不顾，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谁知跪在地上的洞人领袖忽然站了起来，下了一个全部拿下的命令。詹姆斯微微一怔，心想这群狡诈的家伙果然反水了，便端起枪准备大开杀戒。 这时，林泷玥按住了他的枪，说道：“不要反抗，你越反抗，他们越会针对你，倒不如假装投降，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几个洞人跑过来将詹姆斯和林泷玥控制住，詹姆斯不安道：“你确定我们投降之后，还有机会逃出来？” 林泷玥道：“你刚才逃得那么快，没看到他们的战斗力有多强。如果我们负隅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詹姆斯一时语噎，想不到林泷玥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讽刺自己一把。 另一边，唐天赐也示意子书明月和冷亦鸣不要反抗，他们的目的是走出这片植物园，到达人类居住的地方，而不是和洞人斗得你死我活。 洞人把所有人都押进洞穴之后，并没有在洞穴里停留，他们来到这个洞穴，似乎只是被爆炸声吸引过来。洞人们押着大家走进了一条通道，相比植物园里的通道，这条通道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上下左右都打磨得非常平整。 由于通道里漆黑一片，唐天赐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的鼻子和耳朵却变得格外灵敏。他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鼻子和耳朵之上，慢慢从咸臭的空气中分辨出了银器的味道，并且听到了轻微的银器撞击地面的声音。 普通的碎银或者银矿，是不可能发出如此清晰有韵的声音，除非是经过研制打磨、并且加入了其他金属的银器。若洞人们能掌握此等技术，那么他们的文明程度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高好几个等级。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唐天赐发现前面开始出现微弱的亮光，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明亮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洞人会把他们带入一个彻底黑暗的地方，然后突然发起进攻，把他们像垃圾一样清除掉。现在看来，洞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把他们活着带到一个地方。至于那个地方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希望别是刑场祭坛之类的地方。 洞人的领袖走在队伍最前面，时不时转过头来查看他们的情况，似乎很担心他们会逃跑。 由于洞人们已经习惯四肢着地行走，当他们腾出一双手押人的时候，也是半弯着身子。唐天赐等人被他们用力按着，也只能弯着腰走路，脊背一会儿就酸了。唐天赐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人类逮住的牲口，任由他们摆布。这样低等的待遇连他都不曾受过，更别说子书明月和冷亦鸣了。唐天赐想回过头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别被洞人训斥了一声，他便只能继续闷头走路。 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大家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转过一个九十度的拐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明亮的世界。那一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他们正站在一个圆形地下广场的边缘，广场的四周插满了火炬，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竟能发出耀眼的白光。广场的顶部高得没入了黑暗之中，连火炬也不能将顶部照亮。 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双层蛋糕般的石台，陆君玉被捆住了手脚，坐在石台上面。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亚麻色长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右手握着一根上白下红的手杖。唐天赐之前所听见的银器撞击地面的声音，便是由这根手杖发出的。 看陆君玉的样子，似乎正在和老者对话。圆形石台的周围围着上百个洞人，其中有九个人的穿着和押他们进来的领袖一模一样。看来这位被他们误以为是领袖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中层长官。 老者看到唐天赐等人被押进来之后，便向陆君玉问了一个问题。陆君玉诚实地回答了老者，老者便命令洞人把他们都押到了石台上面。 唐天赐悄声问陆君玉道：“陆先生，你能听懂他的话？他刚才说什么了？” 陆君玉道：“这位老人刚才问我，你们是不是我的朋友，我便作了回答。不过他的话我也只能听懂五六成，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又或许是因为中途融进来不少外族人，使得他们的语言发生了变化。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掌握的古语不标准，所以我们只能互相听懂五六成。” 唐天赐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绑到这里来？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杀手？” 陆君玉道：“这位老人就是洞人的族长，但是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我的族人，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他们只知道必须世代守护这个地方，永远不能离开。他们把我们绑到这里是来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最近他们守护的圣器发生了异动，说明可能有圣人后裔回到了这里，而这个圣人后裔就在我们之中。第二是因为我们接触了上面的死亡之地，他们必须确认一下我们是否中了僵尸病毒。” 唐天赐一听病毒的名字，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如果我们中了这种僵尸病毒的话，他们会替我们治疗吗？” 陆君玉凝重道：“不会，若我们真的中了僵尸病毒，他们会将我们彻底清除。”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清除计划（上） 唐天赐听完陆君玉的回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想这些家伙也太没有同情心了，有人感染了病毒，他们不但不给治疗，还要把病人屠杀。 子书明月想到他们这一路走来，中了不少毒，若里面真有所谓的僵尸病毒就麻烦了：“那么僵尸病毒到底有哪些症状？他们为什么要采取如此极端的办法对待病人？” 陆君玉道：“其实这个地方本就是他们的一处祭坛，专门以毒人供奉他们万能的羽蛇神。至于僵尸病毒的症状，族长也不愿多说，可能是怕我们逃跑。不过，他说僵尸病毒极其顽强，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毒，而且传染性极强，所以他们不能让中毒之人离开这里。” 子书明月吃惊道：“感染性极强？那我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感染了僵尸病毒，其他人都很有可能会中招。” 陆君玉道：“的确，中不中毒这件事，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但事情并不是毫无转机，毕竟他们治不好僵尸病毒，不代表外面的医生也治不好。” 虽然陆君玉的话有一定的安抚作用，子书明月还是有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若说他们之中谁最有可能感染僵尸病毒的话，那便是赵无秀了。赵无秀惨白的肤色和细长的四肢，的确和僵尸有一点相似。 不过，如果僵尸病毒有明显的外在症状的话，洞人们应该已经能够确认了。但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洞人到目前为止，并不能确认他们是否感染了僵尸病毒。因而子书明月非常好奇，洞人们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来判断他们是否感染了病毒。 子书明月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洞人们开始将一些古怪的器械部件陆陆续续地搬到他们面前。几个剃光了眉毛和头发，右手拇指上戴着银色蛇状戒指的洞人，开始用这些器械部件组装一个大型仪器。这几个人似乎是洞人里的工程师或者科学家之类的身份，掌握着核心技术。 这时，坐在后面的冷亦鸣忽然道：“陆先生，你问问他们白小姐在哪里，我们进来之后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唐天赐默默地看了冷亦鸣一眼：“叫羽瑶妹妹就是了，你这称呼听着别扭。人都不在这里，你还假装客气做什么？” 陆君玉惊讶道：“我刚才并没有看到羽瑶进来，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唐天赐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白羽瑶和陆君玉已经碰过面了，只是白羽瑶并没有解救陆君玉，自顾自离开了。未曾想到白羽瑶并没有到过这里，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唐天赐想起他们刚才走过的路一片黑暗，其中可能有岔道，白羽瑶便是从岔道离开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羽瑶妹妹又被亡灵上身了，本以为她能带我们离开，谁知道那个亡灵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自己霸占着羽瑶妹妹的身体就跑了。” 说起亡灵附身，陆君玉的面色凝重起来：“你们还记得羽瑶之前是怎么称呼自己的吗？她称自己为白皇后，刚才洞人们向族长汇报的时候，也提到过白皇后这个称谓。所以这里应该真的存在过一个白皇后，她生前可能遭受过可怕的背叛和折磨，经历了极端的痛苦，所以她的怨魂历经千百年仍未消散。” 唐天赐恍然大悟，原来白皇后确有其人，并不是白羽瑶异想天开想当皇后。但是他又产生了一个疑惑，问道：“陆先生，照理说这个白皇后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为什么洞人会相信羽瑶妹妹就是白皇后，对她顶礼膜拜呢？” 陆君玉道：“洞人相信生命是有轮回的，你忘了我们下来的地方就叫轮回台？刚才洞人们提起白皇后的时候都讳莫如深、遮遮掩掩的，所以一个外人不可能知道白皇后其人其事，除非是她本人的转世。” 唐天赐道：“如果能知道圣人的转世是什么模样就好了，我们也可以伪装一下，让洞人放了我们。” 当大家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洞人也在一刻不停地组装仪器。随着仪器逐渐成型，唐天赐不由得想到了北斗玄墓的丹室里那些古怪的白色建筑。那些白色建筑也是由许许多多的池槽沟管以及金属丝网制成，但比起眼前这个仪器的精致复杂，白色建筑的工艺就显得粗糙多了，仿佛是一些刚学会使用石器金属的学徒的作品。 洞人们组装仪器的时候并不熟练，有些部件甚至装错了地方，要拆下来重新组装。他们总共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座大型仪器组装好。 接着，洞人们又搬来一个巨大的蘑菇状罩子，放在石台上方，罩子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将石台完全罩住。看罩子的色泽以及下面的褶皱，大家都认为这可能是一朵真蘑菇。虽然这蘑菇的个头，已经超越了世界上已知的最大蘑菇的个头。 洞人组装这些大部件的时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他们的时间都花在了组装螺丝钉之类的小部件上面。比如每条空心管都里里外外套了三层，两头拧上了螺帽一样的东西，固定在方槽的小孔里。比如方槽的底部整整齐齐地粘上了一些葡萄大小的吸盘，唐天赐看到那些吸盘，就想起了那种吸了自己不少血的植物。 最后，这几个没有眉毛的洞人又把仪器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态度一丝不苟。等确认仪器组装完全正确之后，才走到族长面前，一齐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洞人族长走到陆君玉面前，对他说了一番话，陆君玉把话翻译给大家听：“族长说，他们并不想滥杀无辜，这个仪器能准确地检测出我们是否感染了僵尸病毒。对于没有感染病毒的人，他们会把他带到放逐渊，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造化。对于感染病毒的人，他们则会把他就地处决，将他的尸体火化，献祭万能的羽蛇神。” 本来听到族长说不想滥杀无辜，唐天赐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他们所谓的不滥杀无辜，只是不在这里杀你罢了。那个放逐渊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既无水，也无粮，还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死在那种地方，还不如就地处决来得痛快。 洞人族长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赵无秀身上。一看赵无秀的模样，族长便知道他曾食用过多种有毒植物，并且在此生活了较长的时间，他是最有可能感染僵尸病毒的人。 族长指了一下赵无秀，两个洞人便把他押了下来，解开了绳索，让他躺在手术台模样的石台上。石台的末端下面放着一个大方槽，上面插着五根用空心的植物藤蔓做成的管子，管子的另一头分别连着一个洗脚桶模样的石桶，上面包着一层细密的金属丝。在金属丝包上去之前，洞人曾把一些种子状的黑色颗粒倒入石桶，不知道是不是和活性炭一样，能起到吸附过滤的作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清除计划（下） 子书明月看着这台巨大的仪器，只觉得心里瘆得慌，挪到唐天赐身边小声道：“天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定我们真的感染上了僵尸病毒，被他们检测出来就麻烦了，还是想办法离开吧。” 唐天赐本想握住子书明月的手安慰她，但他的双手已经被捆了个严实，只能抓住子书明月的两个手指，露出了一个坚定的微笑，说道：“你别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唐天赐虽然说得很肯定，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能制约洞人的白羽瑶自己跑了，看样子也无法指望她回来解救他们。唐天赐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逃生的办法，便问陆君玉道：“陆先生，你可知道洞人有什么弱点？或者有什么害怕的事物？” 陆君玉道：“弱点倒是没发现，但是洞人等级十分森严，以族长为尊，以羽蛇权杖号令族人。所以我认为，我们唯一的逃生办法，就是控制住族长，夺下羽蛇权杖。” “啊？这个办法也太冒险了，原本我们没感染病毒的话，还会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们绑架了族长，洞人非和我们拼命不可。”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之际，一个身穿灰色长袍、额头上缠着草环的洞人走到蘑菇边上，用一个大号橡木槌在蘑菇上捶了几下，有白粉簌簌飘落，刚好落在了赵无秀身上。 赵无秀躺在石台上，神情非常坦然，似乎已经看淡生死。过了一会儿，赵无秀便不再动弹，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非常微弱，全身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詹姆斯已经经历过一次反水，根本不相信洞人不滥杀无辜的说法，见赵无秀被白粉覆身之后，连呼吸也没了，惊恐道：“他是不是死了，那些白粉是不是有毒？” 林泷玥道：“这种蘑菇应该是一种天然麻醉药，而且药效极强，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要用上如此强效的麻醉药。” 詹姆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我就说不能相信这些野人，用检测是否感染病毒的借口把我们都麻醉了，我们还不成死猪一样，任他们宰割。” 林泷玥道：“我倒觉得可以试一试陆先生的办法，毕竟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洞人身上，倒不如主动去争取机会。” 唐天赐道：“那好吧，我们就试一试陆先生的办法。我们先把绳子解开，小心一点，别被他们发现。等会儿小冷和我去偷袭族长，三宝和洋鬼子在这里保护大家。若能得手，我们就不要恋战，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左上方的那条通道，刚才洞人们便是从那条通道把器械运过来的，那里可能有我们用得上的武器。” 子书明月问：“可绳子捆得这么紧，怎么解开？” 唐天赐笑道：“江湖上有一种神奇的武功，叫缩骨功。我学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大，又吃不了那个苦，便只学得了一点皮毛，但对付这种绳索绰绰有余了。” 詹姆斯第一次对唐天赐刮目相看：“土包子你竟然会缩骨功？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唐天赐道：“人在江湖飘，到处都是刀，不多学点技能，只怕要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詹姆斯道：“这倒也是，我来中国的第一年，就听过缩骨功的大名。不过，现在部队里也已经研究出一套完整的解绳逃生术，我想当初在沙国祭坛的时候，冷长官便是用这种逃生术解开牛筋绳的吧。” 冷亦鸣微微点头，洞人的捆绑手法如此拙劣，还难不倒他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戴着草环的洞人检查了一下赵无秀的身体，确认他彻底失去知觉之后，便正式开始了检测程序。他命人拿来一根空心管，管子的一头装着一支针头。他把空心管的另一头放在方槽里，在赵无秀的腿上看了看，找到了大动脉，便把针头扎了进去。鲜红的动脉血顺着空心管奔涌而出，流入方槽里。 子书明月看到洞人取血的方法，不禁吃了一惊：“这些洞人也太胡来了，这么大的针头，也不经过消毒就敢往人身上扎，没毛病都被扎出毛病来了。” 詹姆斯则觉得这一针仿佛扎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动了两下腿，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检测是否感染病毒，需要抽这么多血吗？照他这么抽下去，能直接把人给抽死。” 方槽底部的吸盘被鲜血浸润之后，开始慢慢变大，出现了明显的吸放动作，将一槽鲜血搅得上下翻涌。即便大家已经见过各种血腥的场面，但还是对此产生了不适之感。 等吸盘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方槽里的血液已经达到了空心管的高度，便有一部分血液顺着空心管流了出去。草环洞人见血液已经够了，便把针头拔了出来，在伤口上敷了一些搅碎的草叶止血。赵无秀本就营养不良，身材瘦削，抽完血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具僵尸了。 空心管的另一头是石桶，上面的金属网将一些红色物质过滤了出来。子书明月不知道那些是不是血红细胞，如果是的话，那么金属网的细密程度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当然，也有可能金属网上有能吸附血红细胞的物质，这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就连美国顶尖科技，也无法制造出能过滤血红细胞的金属网。 余下的血液成分透过金属网流入了石桶之内，过了一会儿，石桶传来了哔啵哔啵的声音，那些种子状的物质似乎发生了炸裂。整个炸裂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平静下来。 草环洞人将金属网一个个打开，观察颗粒物质的情况。大家也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里瞅，发现第一、二、四号石桶里的颗粒物质没有炸开，而三号、五号的颗粒物质炸开了，和血液混在一起之后，变成了一桶粘稠的白色浆汁。 子书明月看完整个过程，不由得想起了林泷玥帮唐天赐洗血的情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些中国的古老技术了，这些技术表面上看着血腥无比，犹如邪教仪式，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草环洞人看到这一情况之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走到族长面前说了几句话。陆君玉依稀听到他说的是：“此人确已感染僵尸病毒，且已进入中晚期。” 陆君玉把这一情况告知大家，此刻唐天赐已经把绳索解开，正在不动声色地帮子书明月解绳索。由于计划非常冒险，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大家决定把所有的人绳索都解开之后，再下去解救赵无秀，控制洞人族长。 这时，族长朝洞人挥了挥手，两个洞人便把尚在昏迷之中的赵无秀拖了下来，扶着跪在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洞人走过来，肩上还扛着一把十五公分宽的青铜大刀。他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挥起大刀就朝赵无秀砍了下去。刹那之间，刀起头落，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赵无秀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上） 唐天赐刚刚帮子书明月解开绳索，看到如此残暴的一幕，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子书明月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便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族长让洞人把赵无秀的尸体就地火化，献祭羽蛇神。洞人们的表情漠然而平静，仿佛他们刚才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牲口。族长朝众人走来，准备挑选下一个接受检测的人，惶惶不安的众人此刻才认识到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唐天赐按住了藏在腰间的破军刀，想立刻抓住这个杀人如麻的族长。冷亦鸣在他身后提醒道：“再等一等，等他靠近一点。” 唐天赐和冷亦鸣一齐在心中默数，等族长离他们只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忽然同时跃起，朝族长扑了过去。唐天赐一手捏住族长肩膀，一手持刀对准他的喉咙。冷亦鸣则夺下了羽蛇权杖站在族长身边，告诫洞人们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心里都十分忐忑，不知道洞人对待他们的族长，会不会也像对待赵无秀一样冷漠。好在洞人们在这方面的智商不高，失去了族长之后，就变得群龙无首，手里抓着石头棍棒，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唐天赐发现洞人的文明处在一种割裂的状态，他们仿佛只会使用这些器械装置，却不懂得如何制造。甚至于那些低等的洞人还是拿石头棍棒做武器，而且是未经打磨的原始状态的石头棍棒，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将这些材料打造成真正的武器，才能提高杀伤力。 洞人族长对他们的举动感到很惊讶，问陆君玉道：“你们明明答应做检测，何以忽然反悔？” 陆君玉脾气再好，也不免对族长产生了愤懑的情绪，他到现在还在装糊涂，仿佛他们屠杀赵无秀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杀了我们的朋友，还指望我们束手就擒吗？” 族长将草环洞人的诊断结果复述了一遍：“你们的朋友感染了很深的僵尸病毒，已经无药可救。除了将他杀死火化，献给万能的羽蛇神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以拯救他的灵魂。” 陆君玉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们治不好僵尸病毒，不代表外面的医生也治不好。还请放我们离开吧，再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族长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带着僵尸病毒出去，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连羽蛇神和圣人都束手无策的病毒，天底下根本无人可解。” 唐天赐见陆君玉和族长谈判无果，便示意他们下来，打算采用最后的办法，用武力硬闯出去。族长见他们要跑，而手下又因为自己受制于人而不敢动手，竟然抓住唐天赐的手，直接用他的刀抹了脖子。 唐天赐没想到族长的性情如此刚烈，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不慎被他得手。失去了唯一的人质之后，洞人们便再无顾忌，举着棍棒朝他们围过来，欲要为族长报仇。 唐天赐对石台上的人喊道：“你们快下来，往左边的通道跑！” 陆君玉和子书明月坐在前面，先一步跳下来跟上了唐天赐。后面的三宝和禁军士兵从旁边跳了下来，想绕过去和唐天赐他们会合，却被洞人阻隔开来。詹姆斯和林泷玥坐在中间，压根没来得及跳下来，就被洞人团团围住。 唐天赐心想族长虽然死了，但他的尸体应该还有震慑作用，便背上他的尸体，一路往左边的通道狂奔。他发现通道的尽头果然是一个放满各种器械的仓库模样的地方，便跑进去将尸体放在地上。他回头一看，只有冷亦鸣三人跟了上来，再后面就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洞人。 唐天赐问道：“三宝他们呢？没跟上来吗？” 跑在最后的陆君玉道：“我看到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唐天赐发现仓库的铜门可以从里面打开，等三人都进了仓库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把铜门关上了。洞人们扑在铜门上拼命敲打，看架势仿佛要把铜门硬生生拆了。 子书明月喘着粗气，看着咚咚作响的铜门道：“但愿他们没有铜门的钥匙，否则这门形同虚设。” 唐天赐道：“三宝他们若找不到藏身之地，肯定不是洞人的对手，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救他们。” 这时，陆君玉忽然发现仓库的角落里放着他们的包裹，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喜悦：“看来我们还算走运，洞人没有把我们的包裹丢到别处，有了武器，我们才能和洞人对抗。” 唐天赐将仓库扫视了一圈，说道：“这里不止有我们的武器，还有许多不同年代的武器。你们快过来看，从石器到铜器、铁器都有，真是太壮观了，这简直就是一座冷兵器历史博物馆。” 子书明月道：“这些武器比洞人手里的棍棒要高级多了，为什么他们不用？” 唐天赐道：“或许这真的是一座博物馆，里面的物品无法复制，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拿出来使用。就像那台巨型仪器一样，他们组装的时候非常不熟练，需要反复确认是否组装正确，正是因为他们平时不常使用。” 子书明月道：“如果洞人把这里的物品看得如此重要，不如我们挑一个最贵重的，和他们以物换人。” 陆君玉看着冷亦鸣手里的羽蛇权杖，说道：“要说贵重，恐怕没有哪一样物品会比这根羽蛇权杖更贵重。但我担心这些洞人没有契约精神，不会遵守约定放人。” 唐天赐一手搭在冷亦鸣肩上，说道：“若他们心怀不轨，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们没机会反水。谈判这种事情，还是小冷最在行，让他出个周密的计划吧。实在不行，就让小冷拿着羽蛇权杖假装成圣人，反正现在族长已经死了，那些洞人的智商应该分不清真假。以小冷的相貌和气质，搞不好真的能让那些洞人臣服，是吧小冷？” 冷亦鸣心里本就烦躁，见唐天赐仍不知轻重地拿他开玩笑，忽然转身掐住了唐天赐的脖子，沉声道：“别再叫我小冷，否则我要你好看。” 子书明月没有想到冷亦鸣的反应会如此强烈，看见冷亦鸣快要把唐天赐掐死了，连忙上前拉开他：“亦鸣，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应该团结一致才是。难道你非要把所有朋友都推开，你才满意吗？” 唐天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郁闷道：“你的臭脾气能不能改改，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的。不叫你小冷，难道直接叫你弟弟？” 冷亦鸣道：“我不是你的弟弟，我根本不记得我有哥哥姐姐，明白吗？你们认错人了！” 冷亦鸣的态度让唐天赐有点生气，他拼命地想撇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做他们的弟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可是贪狼剑在你手上，剑上还有我们家族的守护瑞兽，你不承认也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圣人后裔（下） “一把剑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况且贪狼剑也是父帅赐给我的，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贪狼剑是什么。” 唐天赐有些震惊，贪狼剑竟然会落在焦大帅手里。十八年前那场劫难发生的时候，贪狼剑便存放在弟弟的房间里，如果没有人刻意把贪狼剑取出来，它便会和玲珑镇一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唐天赐想来想去，愈发觉得焦大帅非常可疑，不能由冷亦鸣这样愚忠下去：“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滴血认亲，你敢吗？” 子书明月道：“滴血认亲的方法没有科学依据，如果你们两个非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我可以带你们去美国，用最先进的技术帮你们确认关系。” 陆君玉道：“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林医生和三宝他们还生死未卜，得尽快想办法营救他们才是。” 双层蛋糕般的石台虽然不高，对洞人来说却是一个禁忌之地，因此他们只在下面对着詹姆斯和林泷玥怒吼，并没有爬上石台。 林泷玥看着詹姆斯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詹姆斯，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你还不出手吗？” 詹姆斯惊恐道：“我们两个根本打不过他们，出不出手都是死路一条。” 林泷玥道：“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能不能逃生是另一回事。我想以你的身手，要逃生并不困难，你还在顾忌什么呢？” 詹姆斯反问道：“林医生，你的武功也不弱，为什么非要我先出手？” “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还是你们男人在行，难道你要我一个女人去给你杀出一条血路？” 詹姆斯见林泷玥逼迫自己出手，反倒产生了抵触情绪，说道：“你不出手，我就不出手，大不了一死两命。” 林泷玥笑道：“好啊，那就一死两命，我本以为有一天我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现在有人陪葬，倒也不错。” 林泷玥说着，便在石台上坐了下来，一副生死由命的架势。詹姆斯心想，既然林泷玥非要玩火自焚，何不将计就计把她除去？于是，他在石台上坐了下来，等林泷玥彻底放松警惕之后，再借洞人之手将她除去。 洞人们握着石头棍棒将他们团团围住，见他们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坐了下来，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个洞人试探性地朝詹姆斯丢了一块石头，詹姆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林泷玥努了一下嘴，意思是要丢就丢她，别丢我。 想不到洞人们还挺听话，真的朝林泷玥丢了一堆石头。林泷玥感到很奇怪，怎么洞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光朝她丢石块，而不丢詹姆斯，难道他们的审美是反着来的？ 洞人们见林泷玥没有反应，便愈发放肆起来，怪叫着把腐烂的植物果实和叶子统统往林泷玥身上丢去。林泷玥生气地站了起来，瞪了詹姆斯一眼。詹姆斯仍然顶着一副无辜的表情，摊了一下双手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林泷玥道：“詹姆斯，既然你一直对我心存怀疑，何不趁此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同在一支队伍里，就不会那么别扭。” 詹姆斯道：“林医生，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觉得你医术非常高明，对你的过往很感兴趣而已，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洞人们见林泷玥站了起来，以为她准备逃跑，叫嚣地更厉害了。还有一些洞人搬来了几米长的树干，粗鲁地往石台上扫去，想把林泷玥扫下来。 林泷玥见洞人们只针对自己，詹姆斯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看戏，心里真的开始动怒了。躲过几次洞人的攻击之后，她忽然有了主意，矮身在石台一撑，等树干横扫过来之后，再一跃而起。詹姆斯丝毫没有防备，横扫过来树干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詹姆斯被扫倒，藏在怀里的铜牌便掉了出来，他急忙把铜牌捡回来藏好。但林泷玥和洞人们都已经看到了铜牌，林泷玥质问道：“你怎么也有一块铜牌，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块铜牌的？” 詹姆斯道：“我在路上捡到的，不过是一块铜牌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你要的话，给你好了。” 詹姆斯装模作样地把铜牌递给林泷玥，林泷玥想接过铜牌，不料她的手刚触碰到铜牌，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烧灼感。她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警惕地看着詹姆斯：“你在上面下了毒，你想毒死我？” 这一回，连詹姆斯自己也陷入了疑惑：“我哪懂得下毒，况且我若在上面下毒的话，怎么敢亲手拿着它？” 林泷玥看了詹姆斯两眼，陷入了沉思之中。刚才略一接触，她就知道铜牌上被下了剧毒，而且是能腐蚀血肉的混合型剧毒。连她都无法抵御此毒的毒性，为何詹姆斯能若无其事地拿着铜牌？同时，她又想到了在陆君玉手里的另一块铜牌，那块铜牌说不定也有剧毒，但陆君玉和唐天赐接触之后，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林泷玥忽然想起了那位大人曾经说过的话，血统这种东西非常奇妙，有的血统高贵，有的血统低贱。因而每个人生来便是不平等的，别人所拥有的能力，你却不一定拥有。 林泷玥盯着詹姆斯，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詹姆斯，你的来头真不小啊。有些问题你不必回答，我也有答案了。” 詹姆斯眼皮一跳，虽然脸上还挂着茫然的神情，心里却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林泷玥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时，詹姆斯发现洞人们看自己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惊讶之中带着几分怀疑和敬畏。头上戴着草环的洞人慢慢地靠近詹姆斯，对他说了一句话。詹姆斯只知道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却听不懂问题的具体内容。 草环洞人指了指詹姆斯手中的铜牌，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詹姆斯小声对林泷玥道：“他好像叫我把铜牌交给他，不然他就要杀了我。” 林泷玥道：“他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被铜牌上的毒杀死。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不如你来解释一下？” 詹姆斯自然能猜到一些，但是即便他把真相说出来，林泷玥也不会相信，况且现在还不到说出真相的时候。若她猜到了什么，就让她继续猜好了。詹姆斯说道：“我自己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是因为我在国外长大，和你们的体质不一样，这种毒对我无效。” 林泷玥无奈地看着詹姆斯，心想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逐之渊（上） 不过，虽然没得到詹姆斯肯定的答复，洞人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开始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很快，詹姆斯和林泷玥感到整个洞穴都回荡着这种奇异的呜呜声，声波触及石壁之后并没有被吸收，反而通过石壁传荡开去。在石壁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开始出现了呜呜声，仿佛是对洞人的一种回应。 林泷玥道：“糟了，他们好像在呼唤同伴，难道这片地下建筑里，不止这一群洞人？” 詹姆斯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心想若是再来一群洞人，自己想要脱身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决定找个机会逃离此地。 另一方面，三宝和仅剩的三个禁军士兵逃进了右边的通道，通道尽头也是一个摆放着各种物品的仓库。三宝等人逃进仓库之后，也立刻关上了铜门，锁上门闩，再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搬了几样笨重的物品过来把铜门挡住。 以往唐天赐在的时候，伤脑筋的事情都是由他去想，三宝按照他的要求做便好。一旦离开了唐天赐，三宝不得不自己开动脑筋，寻找脱身的办法。 三宝对禁军士兵道：“我们现在没有武器，必须先找几样武器防身。” 由于仓库的四周有一些黑黝黝的屋子，大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因而不敢分得太开，只在彼此的视野范围之内行动。他们发现仓库里摆放着许多动物骨骼标本和植物标本，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器具。比如，在一个巨大的石架上面立着一张双人床大小的弓弩，可以三箭齐发，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拉开，而摆在弓弩边上的箭则足有两根手指粗细。 三宝不清楚这张弓弩是工艺品，还是真实的武器，若是真实的武器，什么样的生物需要动用如此规格的武器才能射杀？ 三宝心中一紧，回去检查了一具鳄鱼模样的生物骨骼标本，发现标本竟然是真的，只是上面镀了一层白色防腐材料，因而看着非常像雕塑品。这具骨骼和普通的扬子鳄大小相近，但是牙齿的进化程度却比扬子鳄要高级得多，除了外面一圈匕首般的牙齿之外，里面还有一圈倒勾状的内牙。若是被它咬住，不掉一层皮肉是不可能逃脱的。 三宝祈祷这些生物都已经死亡，别让他们这群伤兵碰到。同时，他也很担心唐天赐等人的情况，不知道子书明月和陆君玉有没有和他们会合。自己这边至少四个人都会武功，而陆君玉完全不会武功，在武器被收走之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时，一个大着胆子走进黑屋子的禁军士兵忽然喊道：“我找到武器了，你们快过来。” 大家跑过去一看，只见眼前的这间屋子犹如一个武器陈列室，左中右三排石架子上，放着形状各异的铁弹枪、弓弩、投石器，以及一些从没见过的武器。 三宝拿起一把看着比较轻巧的兽皮包裹的十字弩，装上箭对准远处的植物标本试射了一下，发现十字弩的精准度非常高。“太好了，有了这些武器，我们就可以突破洞人的包围，去和师兄他们会合！” 于是，几个禁军士兵也各自挑选了最顺手的武器，准备出去和洞人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不料，四人刚走到铜门前面准备搬开重物的时候，不知道谁碰到了机关，地面忽然往下一沉，四人全都掉了下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块地板的一侧又发生了倾斜，他们便像四个滚筒一样，滚进一条昏暗潮湿的通道里面。 这条通道也是向下倾斜，长得不可思议，仿佛直通地狱。而且，通道还不是笔直的，中间有许多奇特的之字形拐弯，四个人在拐弯处撞了几次之后，便已经头昏眼花，完全分不清方向。三宝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师兄，声音立刻被石壁吸收，根本传不到外面。他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左侧仓库的唐天赐等人刚刚整理好包裹，刚才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他们认为议和的风险性太大，万一失败，可能会错失最佳的逃生机会。最后，他们仍决定采用武力强行突围。 由于他们要出去和洞人拼命，无法将所有有用的东西都带上，便把十个包裹的东西都到了出来，然后挑出最有用的武器和装备，装进六个背包里。唐天赐和冷亦鸣各背两个背包，子书明月的背包里主要是枪械和一些生活必需品，陆君玉的背包里则是他自己组装的武器装备和药材，仅剩的一点水粮平均装在六个包裹里面。 唐天赐觉得已有的武器还不够，便在收藏室里找了一些杀伤力较大武器让大家带上，他自己则选了一把铁锤。冷亦鸣继续带着羽蛇权杖，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够震慑一下洞人，制造逃跑的机会。眼看着门闩就要被洞人们踢开，唐天赐打算先躲藏在门边的盲区里，等洞人冲一波进来后，再进行突围，以减小突围的压力。 唐天赐的想法得到了其他三位的认可，于是大家便往铜门走去，准备埋伏在门侧。不过，唐天赐刚靠近铜门，就感到自己手里的铁锤忽然震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他发现脚下也传来了一阵颤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机关，便想立刻跳开。但脚下的地板已经沉了下去，他没能使上力，跟着往下一沉，然后重心一歪，朝一边滚落了下去。 等唐天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条黑暗的通道里，并且在不停地往下翻滚。他想稳住身形让自己停下来，不料前面忽然来了一个拐弯，他在石壁上重重一撞，又往反方向滚去。唐天赐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撞了多少次，等他终于从通道里滚出来的时候，已经撞得七荤八素、南北不分了。 唐天赐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背在前面的包裹磕得他胸部生疼。他刚想站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头顶却传来了一声惊呼。他扭头一看，只见冷亦鸣从天而降，直接像个沙包一样砸到了他背上。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脊椎都快被砸断了。 冷亦鸣说了一句“后面还有人”，便敏捷地滚落到一边，唐天赐来不及躲闪，又被陆君玉砸了个正着。陆君玉没有冷亦鸣那么敏捷，又硬生生被子书明月砸了一下。好在子书明月没那么重，砸到了也不是很疼。 不过，唐天赐此刻已经承受了三轮暴击，开始口吐白沫，猛翻白眼，子书明月和陆君玉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子书明月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伤势，问道：“抱歉，你没事吧？” 唐天赐痛苦地答道：“我有事，我肠子都快被你们压出来了。” 子书明月和陆君玉歉意地把唐天赐扶起来，给他清理身上的尘土，又帮他抹了一点消毒药，态度非常诚恳。毕竟没有唐天赐这个肉垫缓冲一下的话，他们可能会摔得更惨。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放逐之渊（下） 冷亦鸣把掉在地上的羽蛇权杖捡了起来，幸好权杖没有什么损坏。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他们身后的一片石壁上方开了一个洞，他们便是从那个洞里滚下来的。在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竖着一块一个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些血红色的文字，冷亦鸣便叫大家一起过去看看。 陆君玉看了石碑上的血红文字，凝重道：“我们的运气真是糟糕，来了最不该来的地方，石碑上刻的文字，正是放逐渊。” 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放逐渊！？” 过了半晌，唐天赐才真正认清自己的处境，叹道：“洞人没把我们丢进放逐渊，我们倒自己跑进来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子书明月一开始还有点绝望，但仔细一想，觉得他们的处境并没有那么糟糕：“大家先不要气馁，洞人族长说了，被流放到放逐渊的人，生死全看造化。也就是说，这里虽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但并不是一条死路。” 唐天赐道：“小月说的对，至少我们还活着，没有被那些洞人当成牲口一样杀死。就是可惜了赵兄弟，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陆君玉道：“我看到赵兄弟的血流进石桶之后，变成了米汤一样的东西，或许他的血液里真有某种可怕的物质，那种僵尸病毒应该不是洞人随口胡诌的。” 唐天赐道：“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和他接触了这么久，可能也感染上了所谓的僵尸病毒。我认为我们现在不能冒这个险，应该尽快找到出路，回外面的世界找医生治疗。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秦墟的确切位置，就可以带更多的人手回来寻找重器。只要我们人数和武器够多，还怕打不赢那些洞人吗？” 子书明月也道：“我和天赐的看法一样，放置重器的地方可能也有洞人守护，我们即便找到了重器，也没办法把它带出来。” 冷亦鸣和陆君玉自然也明白他们的处境，虽然寻找重器之事迫在眉睫，但时机未成熟，再勉强留在这里，只会多搭上几条性命而已。 四人最终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和其他人取得联系，让他们别再往地下建筑的深处前进。如果他们也能误打误撞进入放逐渊的话，或许就能在路上遇到，不过那样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大家决定先找找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并且在沿途做好标记，一来为了防止自己迷路，二来能告知其他人他们的去向和决定。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他们发现放逐渊的真面目，原来是阴山山脉地下的一片绵延的裂谷，裂谷的底部被地下河经年累月地冲刷，形成了上窄下宽的形状。如今，这些地下河很多都干枯了，但这片裂谷却留存了下来。被流放至此的人，可以看到遥远上空的一线天，却没有办法攀岩而上，从一线天逃生。这种遥不可及的希望，比绝望更让人难受。 大家在谷底静悄悄地走着，这一段路程大概是他们进入秦墟之后最安逸的一段路程。若不是他们个个脸上挂花，还以为是组团观光的游人。 由于放逐渊里空气不畅通，水汽和味道都沉积在谷底。大家走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还沾上了一股难闻的霉味。 唐天赐道：“你们也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这里的微生物不知道养了几千年了，被感染的话，我们现在所带的药物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子书明月迫切需要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因为洞人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还在她的衣服上，已经开始发霉，沾了水汽之后，腥臭腐烂的味道愈发浓烈。于是，她找了一块的石头，躲在石头后面开始换衣服，唐天赐等人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处理身上的伤口。 子书明月飞快地换好衣服，然后将被污染的衣服就地烧掉。忽然，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暗处偷窥自己。她叫了唐天赐三人的名字，三人都作了回答，听声音应是呆在原地没动。 子书明月奇怪地四下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以为是自己神经太过紧绷，出现了幻觉，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了那道目光来自何处，抬头一看，只见离自己五六米左右的石壁上，伸出了一个石灰色的脑袋。看那脑袋上的五官，明明应该是一个人，却偏偏有着石头一般的皮肤，上面还有一些恐怖的裂纹。 “啊！”子书明月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发出一声惊呼，举枪朝那个脑袋射去。 唐天赐等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以为子书明月遇到了什么不明生物，赶紧跑过来救她。不过，他们来到石头后面搜索了明月一个人，并没有发现其他生物。 唐天赐问：“小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子书明月心有余悸，指着石壁说道：“刚才石壁上面有一个人，现在已经跑了。” 唐天赐道：“难道是被流放至此的人？如果是洞人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交涉一下，让他告诉我们更多秦墟的信息。” 子书明月道：“肯定不是洞人，那人的脸很可怕，仿佛石化了一般，可能是得了某种疾病。不管怎样，他偷看我换衣服，要是被我逮到了，肯定要他好看。” 唐天赐一听，也觉得不能轻饶那个偷窥狂。冷亦鸣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有了不同的看法，问道：“小月，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子书明月微微一怔，随即肯定地说道：“当时他离我那么近，我肯定不会看错。” 冷亦鸣看了一眼边上的石壁，说道：“这面石壁如此平整，一个人怎么可能攀在上面？而且我们听到枪声之后立刻赶了过来，他不管往哪个方向逃跑，都会被我们发现，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子书明月再看身边的这面石壁时，也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攀在上面，难道真的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张石头般的脸，现在仍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清晰可见，怎么看也不像是幻觉。 这时，陆君玉却道：“我觉得小月应该没有看错，我曾听说过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叫石灰病。得病的人会从头部开始，渐渐石化，到最后彻底变成一块石头，碰之即碎。小月看到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得了石灰病。我们之所以没有看到他，是因为他身体的颜色已经和石壁融为一体，就像变色龙的伪装色一样，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百年浩劫（上） 听了陆君玉的话，三人都忐忑不安起来。一个人若能以伪装色隐藏在石头上面的话，要偷袭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唐天赐道：“一会儿我们就走在路的中间，尽量别靠近两边的石壁。只要人数别太多，我们还是可以应付的。” 子书明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建议道：“我们最好赶在天黑之前，找一个开阔的地方安营。如果来得及，就在营地周围布置一些陷阱。” 唐天赐知道子书明月被石头人吓得不轻，不做好防御措施，估计她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便道：“陷阱就交给我吧，保险起见，今晚我们三个人轮流守夜，若真有石头人来偷袭，也能第一时间叫醒大家。” 冷亦鸣和陆君玉表示没问题，毕竟在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地方，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放逐渊里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家选择往正北方向前进，离开秦墟范围。他们发现越往北走地势越高，周遭的植物也开始茂密起来，好在它们不是地下建筑里的古怪植物，而是常见的松树柏树之类的植物。 这些原本再普通不过的树木，在大家眼里忽然变得可爱起来。有了植物，意味着这里很有可能也有动物，那么他们的食物就有着落了。四人这么一想，脚步也轻快起来。 然而，仍被困在洞人祭坛里的詹姆斯和林泷玥，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石壁里传来的呜呜声越来越响，天知道洞人会叫来多少伙伴。 詹姆斯想了想，觉得还是保命重要，便主动向林泷玥提议道：“林医生，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相互猜忌，上天给我们制造了这样的机会，就是希望我们修复感情，重归于好。” 林泷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詹姆斯：“重归于好？我们就不曾好过，请你用词准确一点。” 詹姆斯笑道：“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正式交个朋友如何？虽然我们之间存在不少误会，但在大敌当前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了。” 林泷玥道：“詹姆斯，我并未把你当敌人，但我们也做不成朋友。我们两个太相像，疑心病太重，只要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了。” 林泷玥不想跟詹姆斯多说废话，也不想呆在这里等死，便不动声色地规划起逃生路线。 祭坛四周一共有四条通道，唐天赐等人进了左上的通道，三宝和禁军士兵进了右上的通道，右下的通道通往外面的人体农场。如今唐天赐和三宝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听到洞人们的吼叫声，却听不到打斗声，也不见有人跑出来。所以这两条通道目前都有点危险，剩下的只有左下那条通道。 把路线想清楚之后，林泷玥忽然冲詹姆斯露出一个笑容：“既然你不愿出手，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先走一步，后会无期。” 林泷玥说着便一跃而起，足尖在洞人的脑袋上轻轻一点，便如燕子般轻盈远去，转眼之间已离詹姆斯几十米远。詹姆斯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知道东方有一门魔术般神奇的武功，叫轻功，这一回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轻功。 一部分洞人追着林泷玥而去，但更多的洞人还是围在詹姆斯身边。洞人们的神情极其复杂，似乎很害怕詹姆斯会逃走，同时又很害怕他会使出什么可怕的招数对付他们。 詹姆斯没想到林泷玥会先一步行动，而且她的逃跑技术了得，一眨眼就不见踪影。她这一跑，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搞不好这些洞人会狗急跳墙，直接爬到石台上来抓他。 詹姆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右手腕一扬，一条飞索从他的衣袖里射了出来，叮的一声钉入几十米开外的石壁里面。他没想到公司新研制出来的救命装备，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詹姆斯拉了拉飞索，确定飞索钉入石壁够深之后，便在右手腕上拍了一下，飞索开始往回收缩。詹姆斯借着飞索的收力荡到空中，再在洞人的脑袋上踩了两下，就来到了通道边上，速度比林泷玥更快。他收起飞索，敏捷地闪入通道里面。 洞人们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朝左下的通道蜂拥而去。詹姆斯长腿一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狂奔，远远地把洞人甩在了身后。到达通道的尽头时，发现林泷玥正准备关门。情急之下，他再次射出飞索，缠住了林泷玥的腰，将她拖了出来，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量跃进了门里。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詹姆斯看到林泷玥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但她下一秒就伸手抓住了飞索，身形一换，几乎是贴着詹姆斯飞进了门里。詹姆斯原以为可以甩掉林泷玥，没想到她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身手如此之敏捷，那一瞬间甚至有被鬼魂贴身的恐怖之感。 等铜门锁上之后，两人都感到心有余悸，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气。过了一会儿，林泷玥终于缓过劲来了，逼视着詹姆斯道：“詹姆斯，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还藏了多少这样的秘密武器？” 詹姆斯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不是什么秘密武器，只是一种求生飞索而已，在国外很多探险家都会配备。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声抱歉，这玩意儿我是第一次用，射得不准，让你受苦了。” 林泷玥脸上也挂上了一抹笑容，但心里早已把詹姆斯凌迟了千万遍。“无妨，这事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詹姆斯自然能猜到几分林泷玥的真实想法，但此刻两人同处一间屋子，真动起手来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而占不到便宜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詹姆斯清了清嗓子道：“林医生，我们互相怀疑来怀疑去，也没多大意思。我诚心建议我们摒弃前嫌，相互合作吧。我是为了小月才加入这支队伍的，而你又对姓唐的有意思，刚好可以互相帮助，各取所需，你看如何？” 林泷玥也是佩服詹姆斯强大的心理素质，上一秒还差点把她害死，下一秒就提出要合作，好像之前的矛盾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不过，她转念又想，若自己之前的猜测正确的话，在寻找四大重器的路上，或许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虽然养一条蛇在身边非常危险，得时常提防他会反咬一口，但蛇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能够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于是，林泷玥主动向詹姆斯伸出了手：“那好，我们暂时达成和解，各取所需。” 詹姆斯笑了笑，碰了一下林泷玥的指尖就立刻缩了回来，生怕她给自己下毒，或者像对付焦喜那样，在自己身上放一条恐怖的虫子。 那夜在香檀公馆发生的一切，别人看不清楚，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焦喜想对林泷玥动手动脚，她便用一条小虫子把焦喜整了个半死。 第一百八十章 百年浩劫（下） 其实一路走来，林泷玥所表现出来的学识和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医生的范围。只是唐天赐等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没有对她产生怀疑。不过，他詹姆斯可不会因为一个人救过他的命，就放下对她的戒心，因为救命很有可能是一个圈套的开始。 达成和解之后，詹姆斯和林泷玥打算先找到出路。他们看见唐天赐等人跑进通道之后，就没有再出来，那么这些通道应该是可以去到别的地方。铜门外的呜呜声更响了，门闩似乎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洞人推断，他们必须在门闩彻底断掉之前找到出口。 唐天赐四人深入放逐渊十多公里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裂谷本就天光不足，太阳稍稍移动方位，就被两侧高大的石壁遮住了。大家不得不砍了一些松枝，做成火把用来照明。手电筒已经被列为稀缺物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不打算使用。 从太阳落山到彻底变为黑夜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裂谷之内静悄悄的，听不到鸟叫狼嚎，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仿佛是一个只有植物能生存的生命禁区。 不过，当大家转过一个大弯之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简陋房屋，屋顶上铺着树枝树叶，屋里透出明亮的火光。根据火光透出的亮度来看，石屋的其中一个面似乎没有墙壁。 子书明月道：“这里果然有人，但只有一间屋子，人数应该不会很多。” 于是，大家抄起武器，轻手轻脚地往石屋走去，石屋里听不到一点动静，就像无人居住似的。 唐天赐对大家做了几个手势，让陆君玉和子书明月待在原地，自己和冷亦鸣绕到石屋的另一侧。默数到三之后，四人便一齐端起武器，朝石屋里探看进去。他们发现石屋的这一面果然是空的，石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把椅子，一张大床，一把镰刀，和几个木盆木桶，以及石屋中央正在燃烧的一个火堆，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不过，当他们往床上看时，发现上面还盘坐着一个穿着碎布衣服的人。此人身材肥胖，露在外面的脸颊和双手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石灰色，皮肤上还有许多树皮般的裂痕。 子书明月一眼就认出来，此人就是白天偷看她换衣服的家伙，说道：“就是他，偷窥狂！” 唐天赐一听，便冲进去用锤子对准石头人的脑袋，怒道：“淫贼，敢欺负我家大小姐，看我不打死你。” 不料，陆君玉却忽然抓住了唐天赐的手，说道：“唐兄弟先等一下，这只是一位老人家，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唐天赐一看，才发现石头人头顶几根稀稀疏疏的头发全白了。 老人对他们的到来并未感到惊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问道：“你们是今天新来的？”老人说的竟然是外面世界的语言，四人基本能够听懂。 陆君玉道：“我们被洞人所害，才误打误撞闯入此地。老人家，你也是被洞人流放至此的吗？” “洞人？”老人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并没有搜索到任何相关信息，“这里并没有叫洞人的部族。” 唐天赐解释道：“就是住在上面的那些皮肤苍白的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部族，因为他们住在巨大的洞穴里面，所以才叫他们洞人。” 老人看见了冷亦鸣手中的羽蛇权杖，恍然大悟：“哦，原来他们还活着，我还以为过个十年八年，他们就会死光了。你们抢了羽蛇权杖，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们。” 大家都吃了一惊，这个老人莫不是和洞人有深仇大恨，才会诅咒他们灭族。 子书明月见老人模样恐怖，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 “我早年在自己身上做了不少实验，现在毒性反噬，才会变成这样，你们不接触我的血液，就没有问题。” 虽然老人做了解释，但四人还是有点担心，不敢和他亲密接触。他脸上石灰般的皮肤看着非常脆弱，仿佛一碰就能掉下一层。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其实你们口中的洞人，曾经也是我的族人。自七百年前那场浩劫之后，瘟疫一直蔓延至今，族里能抵御瘟疫的人寥寥无几。得了瘟疫的人在一年里面就会出现得皮肤苍白、肌肉萎缩、智力退化的症状，不出十年就会死去，所以我才会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陆君玉听罢，心里忽然有所触动，这个时间点太巧合，便问道：“七百年前的浩劫是什么？” 老人摇摇头道：“这个说来话长，历史的事情总是很繁琐，又很残酷，你们不会想听的。” 陆君玉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的先祖就是在七百年前从秦墟迁出去的，我想弄清楚那些洞人，究竟是不是我的族人。” 老人这才睁大眼睛打量了陆君玉一番，问道：“你竟然知道秦墟这个名字，你姓什么？” 陆君玉道：“我姓陆，不过的祖先离开秦墟之后，才改了陆姓，至于之前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老人道：“这就难办了，你们所说的洞人，其实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由许多大小部族以及流民组成。五百年前的鼎盛时期，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国家。” 唐天赐疑惑道：“可你不是说洞人在七百年前遭遇了一场浩劫吗，为什么五百年前还能达到鼎盛时期？” 老人道：“历史总是在变化的，那场浩劫之后，瘟疫曾一度被毒师后裔控制住了。族人又度过了一段安逸的时光，在吸收了周围的几个小部族后，便建立了自给自足的小国。由于秦墟的建立者，毒师符兰考先圣自称秦朝遗民，因此建立的小国便叫秦国。” 子书明月第二次听见符兰考这个名字，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但是当她想回头抓住那点灵感的时候，灵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天赐则对毒师这一职业很感兴趣，打算过会儿详细问问毒师的情况，现在老人正在说洞人的家族史，他不好意思岔开话题。 老人继续道：“秦国的每一代君主都是先圣的直系后裔，一直延续了两百年多年。后来，末代君主被一对美貌的姐妹所迷惑，竟想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以至于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瘟疫再次爆发，并且比上一次来势更加凶猛。因此，秦国才迅速没落，甚至连族人的正常生活都不能维持。而先圣的后裔之中，再也没人能控制瘟疫，因此这场瘟疫才绵延至今。” 冷亦鸣本就是警觉性极高的人，听了老人的话，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老人家，既然洞人曾经是你的族人，又为什么会把你流放？你对秦墟的历史如此了解，在族中地位应该不低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失忆真相（上） 老人道：“我也是先圣的后裔之一，曾是家族十大长老之首，主管族史家规和重要典籍。后来，族长本人也得了瘟疫，为了研制药物，不惜用活人做实验。我和几位长老提出反对意见，才会被流放至此。我已经记不清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也许是三十年，也许是四十年，其他人都死了，如今只剩我一个命硬的还活着。” 四人都惊讶不已，想不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他还能把自己喂成一个胖子，足见他的生存能力有多强。 唐天赐愤然道：“洞人连自己的长老都会迫害，难怪对我们这些外人如此残暴。原来他们自己也得了瘟疫，还口口声声要检查我们有没有感染僵尸病毒，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子书明月问道：“对了老人家，你可知僵尸病毒到底是什么，真的有洞人说的那么厉害吗？” 老人道：“关于僵尸病毒的事情，就算你们不问，我也打算告知你们的。你们四个人，全都感染了僵尸病毒。” “啊！？”唐天赐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但随即又觉得他是信口开河，“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感染了病毒，上面的洞人可是花了好长时间组装了一个仪器，才检测出我们的一个朋友感染了病毒。” 老人摇了摇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们虽然活了下来，却退化到得用仪器来检测病毒了。要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感染僵尸病毒，根本不需要用仪器，看看你们的眼睛就好，这种病毒所造成的身体变化，就是从眼睛开始的。” 老人指着唐天赐道：“我在石壁边上放了一个水缸，你去水缸里打一小盆水进来，别打得太多。你们照一下自己的眼睛，水中所看到的便是僵尸病毒造成的变化。” 唐天赐依言打了一盆水，放在一把椅子上，低头看了看水中的自己，吓得差点惊呼出声。他看见自己的眼睛上，竟然蒙了一层淡淡的、死气沉沉的青色，就像发霉了一般。他又看了看其他三人的眼睛，发现直接用肉眼看，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你看到什么了？”子书明月好奇地往水里瞅了一眼，也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扶着木盆仔细照了一下，才确定自己的眼睛上的确有一层青翳。 冷亦鸣和陆君玉也走过来照了照，于是，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水盆里的倒影，就像看到四个青眼妖怪。 老人道：“你们看清楚了吗？你们没有接受过训练，用肉眼直接看是看不出身体异样的，但我可以看出来。所以我之前在路上碰到你们的时候，并非有意打扰。只是见你们似乎感染了僵尸病毒，才想停下来确认一下。” 陆君玉道：“老人家，既然你对僵尸病毒如此了解，你可知道怎么才能治好这病吗？” 老人道：“用十香茗晶就可以治好僵尸病毒，但这种药材太难找了，只有历代的帝后才知道怎么种植它。自末代君主和皇后死于非命之后，再也无人知晓十香茗晶的种植方法。我和我的师父只知道世上有这一味药材，却不知道这味药材长什么模样。” 四人一听傻眼了，这不等于变相说他们无药可救吗？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或许你们可以去帝后陵寝碰碰运气，我听说帝后陵寝里收藏着很多名贵毒物药材的标本，十香茗晶如此名贵，应该也会有收藏。那里对族人而言是禁地，对你们却没有限制。当然，首先你们得活着从放逐渊离开。” 唐天赐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但我们不知道感染了僵尸病毒以后会有什么后果，我们有多少时间去寻找药材？” 老人道：“顾名思义，此种病毒能让人变成苍白僵硬、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大约会持续三到五年。但一些体质比较薄弱的人，也会在渐变的过程中死去。” 一说到体质问题，唐天赐的心就揪了起来，他们四个人里面，唯一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的就是冷亦鸣了吧。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强壮，很健康，但在西域中了几次招之后，他明白了体质的强弱不能只看表面。 子书明月道：“总而言之，我们得先走出放逐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老人家，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放逐渊吗？” 老人道：“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可能是因为我的朋友们死得太早，我长期一个人呆着，思维也变得麻木了。你们是四个年轻人，说不定有办法出去。” 四人有些失望，既然老人几十年都没能找到出口，他们四个又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出口。一时之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担心自己会不会像老人一样，被困个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过了半晌，陆君玉叹道：“既来之，则安之吧。老人家，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称呼您呢。” 老人道：“我的姓名不提也罢，你们觉得怎么称呼顺口，就怎么称呼吧。” 唐天赐道：“既然你长得像石头，又曾是洞人的长老，那就叫你石长老吧。” 子书明月偷偷踩了唐天赐一脚，用眼神告诉他，老人家已经这么惨了，你还戳着他的痛处给他取外号。 唐天赐有点冤枉，这不是看着老人家挺豁达的，才没有顾忌那么多，给他取了一个好记的称呼。 好在老人自己并不在意，欣然接受了石长老这个称呼：“石长老，石长老，听起来倒是很贴切。” 唐天赐又把一行人介绍了石长老，石长老依次把他们叫了一遍：“小唐，小月，小冷，小陆，欢迎你们来到放逐渊，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找不到出口，能一起做个伴也是好的。” 唐天赐瞥见石长老叫小冷的时候，冷亦鸣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虽然他心有不满，但也不好当着前辈的面发飙。 石长老给大家安排了过夜的地方，子书明月和陆君玉这两个看着较弱的人得以在石屋里睡觉，而唐天赐和冷亦鸣只能呆在石屋外面过夜。 冷亦鸣靠在石屋的墙壁上，怀里抱着羽蛇权杖，若有所思地望着一线天里透出的几颗星星。石长老发现冷亦鸣有点与众不同，相比其他三个人的能说会道，他显得异常安静。他的神情初看时觉得非常冰冷，再看时则显得有点呆滞。 石长老盯着冷亦鸣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小冷兄弟，你坐近点让我看看。” 冷亦鸣正在思考明天的安排，忽然听见石长老叫自己，便坐到了他身边。 石长老抓起冷亦鸣的手，观察了一下他指甲的颜色，看见指甲微微泛蓝，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又道：“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失忆真相（下） 冷亦鸣微微一怔，对石长老的要求有点抗拒，无缘无故干嘛要看他舌头，而且伸舌头这种事情也太不雅观了。 唐天赐好奇地凑了过来，说道：“石长老，你为什么要看小冷的舌头？你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他肯定不会伸舌头的。” 石长老道：“小冷，你的情况和他们三位有点不一样，你可能还中了其他的毒，所以我想确认一下。” 冷亦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舌头，神情颇为别扭。 石长老道：“你曾经长期服用过一种混合型慢性毒药。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里面应该有蚀心草的成分。蚀心草含有能摧毁记忆力的神经毒素，并且这种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发生质的变化。你要是按照现在的剂量再服用两三年，恐怕连隔天的事情都记不住了。” 冷亦鸣对于石长老的说法不以为然，内心里甚至有些反感。听他的意思，放佛这些年来一直有人想加害自己，并且已经得手。但自己身为前任禁军副都统，现任临州城治安官，每天的伙食都是特供的，经过层层安全检测才送到自己手里来，不可能会出问题。 唐天赐和冷亦鸣的想法截然不同，他似乎明白冷亦鸣为什么会不记得曾经有过姐姐弟弟，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对他下毒手。能持续那么多年对他下毒而不被发现的人，在禁军里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并且能够经常接触甚至控制他的生活起居。 思及此，唐天赐只觉得脊背发凉，担忧道：“小冷，我就说你身边的人有问题，你被人算计了，才会记不起我和姐姐。” 冷亦鸣粗鲁地打断唐天赐道：“你不必再说了，我的身体有没有毛病，我自己最清楚。” 冷亦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反感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唐天赐的话，有意无意地指向了几个自己最亲近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秦绾绾和黑鹰，他们是保障自己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但这两个人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伙伴和战友，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背叛。 子书明月担心两人又会动起手来，忙把唐天赐拉开，问石长老道：“若您的话属实，那么世间可有解药能解此毒？” 石长老道：“我无法知道小冷兄弟中的混合型毒药里具体有哪些成分，因而不敢妄下结论。因为混合型毒药的成分往往搭配得非常巧妙，能解蚀心草之毒的药材，或许和其他成分混合之后，会变成更可怕的毒药。” 唐天赐道：“石长老，如果我们能找到那种毒药，你是不是可以分析出其中的成分？” 石长老道：“对，这是一种方法，但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有很大的风险性。最好能找到下毒之人，得到准确的毒药成分。此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本族的镇族之宝‘忘忧蛊’进行解毒。忘忧蛊作为药中之王，能治百伤、医百病、解百毒。” 陆君玉问：“既然这个忘忧蛊如此厉害，七百年前和三百年前两场瘟疫爆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它控制瘟疫呢？” 石长老道：“我并未亲身经历那两场浩劫，所以也无法准确地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据史料记载，三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和红白皇后之乱脱不了关系。两姐妹为了争宠，常常以妖言迷惑君主，搅得整个国家天翻地覆。后来，白皇后杀死了红皇后，成为秦国唯一的国母。但好景不长，帝后为了追求长生不死而做了许多伤害天理之事，导致天降瘟疫于秦国，秦国最终走向灭亡。” 子书明月听罢觉得感慨万千，但是把亡国的主要责任推给两个女人，也太不公平了。这场浩劫的根源难道不是那位末代君主吗，他若不娶两个姐妹，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石长老继续道：“至于帝后究竟是怎么死的，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帝后的死亡，导致了十香茗晶的失传，而十香茗晶正是制作忘忧蛊的五种药材之一。” 听到这样的历史，陆君玉不禁有些愤慨，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导致整个国家覆亡，实在愧对于国父国母的称号。七百年前发生了一次浩劫，三百年前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发生了一次浩劫，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人又偏偏不能吸取教训。 唐天赐想起了石长老之前的说法，又问道：“既然帝后陵寝里可能有十香茗晶，为什么没人进去看看呢？” 石长老道：“族规不可违，一旦违反族规，可能招致更可怕的灾难。” 唐天赐有些无语：“都快灭族了，还管什么族规，还有什么灾难比灭族更可怕？” 石长老道：“既然族人们能存活至今，说不定已经有人打破族规，进入帝后陵寝拿到十香茗晶了。” 唐天赐道：“如果早点这么做，你们也不落到如此境地。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规矩，规矩都是人定下的，人又不可能预料到所有情况。所以规矩之类的东西，该遵守时就遵守，该打破时就打破。” 子书明月笑道：“你在这个问题上的觉悟还是挺高的，规矩本就是用来维持秩序，保证社会正常运转的。若连族群都快灭亡了，还要族规做什么？” 石长老摇摇头道：“不，你们不明白，先祖们定下这样的规矩，不仅仅是为了管理族人，也是为了保护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据说帝后陵寝之内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为奸人所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到帝后陵寝之内有秘密，唐天赐的好奇心瞬间被激起：“看来不管是为了治好僵尸病毒，还是为了除去小冷中的混合毒，我们都不得不去一趟帝后陵寝。对了石长老，你刚才说制作忘忧蛊需要五种药材，分别是哪五种？” 石长老道：“五种药材分别是绛唇花、血兰花、肉灵芝、蓝蛇茧，以及十香茗晶，前四种在植物园里都可以找到。” “肉灵芝！”唐天赐从包裹取出一个用手巾包好的东西，里面正是一朵小小的肉灵芝，因为在通道里翻滚的时候受到了挤压，已经有些损坏了。“您说的就是这个吧，幸好我摘了一朵。” “对，这就是肉灵芝。”石长老说着找出了一个木盒子，把肉灵芝放了进去，递给唐天赐。 唐天赐道：“太好了，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一种药材，等我们把五种药材找齐，就能治好小冷的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夜行尸（上） 此时天色已晚，大家逃亡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便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准备睡觉。冷亦鸣却忽然把唐天赐叫到了一边，问道：“你就那么相信石长老的一面之词？” 唐天赐道：“石长老有没有说谎，等我们找到了药材，一试便知。” 冷亦鸣沉默一会儿，又道：“我们找到十香茗晶，治好僵尸病毒就可以了，不必费那么多心思去找其他药材。” 唐天赐道：“那怎么行，好不容易知道你失忆的原因，我们当然要全力以赴帮你治病。” 冷亦鸣生气道：“我说了我没病，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就算你把药找到了，我也不会吃的。” 唐天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难道你宁愿失去所有记忆，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不愿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只是不希望这么多人为我冒险，难道你愿意让小月再次陷入险境吗？” “我自然不愿意小月受到伤害，但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利用，却不自知。总之，一旦找到出路，小月可以先行离开，我会留下来继续寻找药材。” 冷亦鸣没想到唐天赐的脾气如此倔强，怎么说都不听，便道：“那就随你吧，找到了十香茗晶，我就会带小月离开，你是走是留都与我无关。” 冷亦鸣说着，便不再理会唐天赐，自顾自走到石屋边上坐下。唐天赐则走到了石屋的另一边坐下，冷亦鸣不会改变主意，他也不会改变主意，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可能轻易放手。 放逐渊里的夜晚比外面的世界要漫长，一分一秒都走得异常缓慢。冷亦鸣坐在石屋外面，一直无法入睡，旁边的唐天赐却已经鼾声大作。冷亦鸣自认行军打仗多年，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地沟坟山，荒林沙漠，什么地方都睡过。但唐天赐的适应能力似乎比他更强，此刻唐天赐笔直地靠在窄窄的石墙上，人却已经睡着了，此等境界让他自愧不如。 子书明月躺在石屋里，也无法入睡，她用两个指头塞着耳朵，但仍无法阻止鼾声钻入耳朵。在通天客栈的时候，因为挽心扣的缘故，她不得不让唐天赐睡在自己的隔壁，就遭了不少罪，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还要继续遭罪。据说打鼾是一种病，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唐天赐带去美国治病，不然每一次他睡得香了，就意味着她要失眠。 子书明月叹了一口气，抬头往石屋外看了一眼，发现冷亦鸣也没有睡着，想必也是被唐天赐轰炸机般的鼾声所扰。 子书明月爬起来，坐到了冷亦鸣身边。石屋与其说是一间屋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只有三面墙的凉棚，冷亦鸣便往边上挪了挪，好让子书明月靠到石屋的墙壁，坐着能舒服一点。 冷亦鸣问道：“你也睡不着？” 子书明月无奈道：“某人的鼾声惊天动地，实在没办法睡着。” “嗯，我去把他叫醒。” 冷亦鸣说着，便起身准备去叫唐天赐，子书明月拉住他道：“还是算了，他这两天也累了，让他睡吧。” 冷亦鸣又坐了下来，不再说话，继续望着一线天思考问题。子书明月觉得空气有点冷，以冷亦鸣的性格，大概自己不开口，他就永远不会开口，可以沉默地坐到明天天亮。 子书明月见冷亦鸣眉头微皱，问道：“你还在担心羽瑶吗？” 冷亦鸣愣了愣，说道：“她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在担心我们能不能顺利走出放逐渊。这里的环境潮湿阴暗，细菌滋生，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生病，我担心你们支撑不住。” 子书明月道：“相比在西域的经历，我们目前所遭遇的事情还可以接受。” 冷亦鸣道：“绾绾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不高，能把那么惊险的一段经历，说得像公文一般简略枯燥。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讲给我听听。” 子书明月笑道：“好啊，肯定有机会的。” 忽然，唐天赐的鼾声戛然而止，他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奇特而又熟悉的味道。他睁开眼睛，警惕地往北边的山头望去。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一线天洒落下来，两侧的石壁在月光中显得愈发高大，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 唐天赐看了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发现那股味道已经淡去，不知道是因为发出味道的东西远去了，还是风向改变了。 子书明月和冷亦鸣已经习惯了唐天赐的鼾声，鼾声忽然停止，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 唐天赐此刻已经无心睡觉，决定起来守夜。他转头明月和冷亦鸣根本没有睡觉，正坐在一起，好奇地望着自己。 唐天赐用怀疑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两圈，语气里透出些许不满：“大半夜的，你们两个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子书明月道：“还不是因为你，你的鼾声惊天动地，野猪听见了都会避退三舍，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唐天赐怔住了，他知道自己睡觉打鼾，但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三宝跟他睡觉的时候，都睡得挺香的。不过，子书明月毕竟是一个大小姐，对睡觉的环境要求比较高，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天赐不好意思道：“我不睡了，我守夜，你们去睡吧。” 这时，睡在屋里的石长老竟然也起来了，看脸色似乎心情很不好，唐天赐登时觉得无比尴尬，问道：“石长老，你也被我的鼾声吵醒了吗？” 石长老打了个哈欠，反问道：“空气里这么重的味道，你们都没闻到吗？你们的鼻子都是摆设吗？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一点也不顶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一个人叫醒我。” 三个人仔细闻了闻，才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唐天赐道：“我之前闻到了这股味道，但现在已经很淡了。” 石长老瞥了唐天赐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的马后炮一点都不高明。 子书明月道：“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唐天赐点点头：“嗯，北斗玄墓里的味道。” “不会吧。”子书明月吃了一惊，自己刚才还和冷亦鸣说这里的经历不比北斗玄墓，难道这么快就因为说大话遭报应了？ 冷亦鸣问道：“石长老，你刚才说的它们，是指什么？” 石长老回屋子拿了一盏风灯：“你们去把小陆兄弟叫醒，带上武器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它们好些年没出来活动了，今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让它们再次出山了。” 石长老的话听得子书明月心惊肉跳的，但愿别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东西。 唐天赐进屋把陆君玉叫醒，陆君玉是几个人里面睡得最香的，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生气。 唐天赐道：“石长老要带我们去看有趣的东西，你去不去？” 陆君玉连打了三个哈欠，看到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已经拿着武器等在外面了，便道：“你们都去，我自然也去，这里阴气很重，我可不想一个人留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月夜行尸（下） 石长老走在前面，四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们发现石长老虽然肥胖，但行动一点也不迟缓，裂谷里有许多地方非常陡峭，还有滚落的碎石拦路，但石长老爬起来仿佛毫不费力。倒是陆君玉和子书明月，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这时，石长老忽然在一处碎石堆前停下了脚步，示意他们在这里藏好。唐天赐发现远处横着一条很宽的裂谷，想比起来，他们所处的这条裂谷就像一条小巷。 裂谷里依然很安静，但风里却夹杂着一丝不安的气息，之前闻到的那股味道在此处已经非常浓烈。陆君玉本能地掩住了鼻子，问唐天赐道：“我好像闻到了死老鼠的味道，石长老到底想带我们看什么？” 唐天赐小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是死人之类的东西。” “死人！”陆君玉有点郁闷，如此宝贵的时间不用来睡觉，竟然跑到这里来看死人。 石长老赶紧嘘了一声：“它们已经来了，不要出声。” 四个人都被石长老弄得紧张兮兮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过了一会儿，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摩擦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地上拖行，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 唐天赐咽了一口口水，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两条裂谷的交界处。声音是从横向裂谷的右边传来的，随着声音渐渐靠近，他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破军刀。 唐天赐想和石长老确认一下，呆在这里是否安全，但又怕一出声就会惊动那些还没现身的东西。石长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让他们停下来，说明那种东西的感知力非常灵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它们捕捉到，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 趴在中间的石长老也非常紧张，风灯已经早早的被他吹灭了，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感觉到他肥胖的身躯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 很快，远处传来的摩擦声已经清晰可闻。在大家的注视之下，第一个黑影终于出现在了裂谷的交界处。看黑影的轮廓，应该是一个人，只是他的走路姿势非常奇怪，双臂垂在身侧，歪着脑袋，两条腿僵硬地在地上拖行。他全身的关节仿佛被固定住了，不能弯曲，也不能转动，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行走。 这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走路的姿势跟他一模一样，只是身高矮了一些。不过，等这个人走到月光之下的时候，大家发现他之所以矮了一截，是因为少了大半个脑袋。看比例，应是半个鼻子以上的部分都没有了。 这个人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身材各不相同，身体还有残缺，甚至甚至整个脑袋都没有了，但是他们的步伐整齐一致，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唐天赐心想，原来石长老真的是带他们看死人来了，但是这些死人排成队要去往哪里呢？ 这支浩浩荡荡的死人军团足有六七十个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完，大家只觉得腿都蹲麻了，纷纷靠在碎石堆坐了下来。不料，石长老又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动作轻一点。于是，大家又紧张兮兮地在原地僵了半天，直到石长老把风灯重新点燃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唐天赐郁闷道：“石长老，你大晚上带我们来看这种灵异事件，很恐怖的。” 子书明月也道：“我还以为北斗玄墓里超自然现象只是偶然，想不到这里也能碰到。但这些死人比我们以往见过的都要有秩序，简直比活人的军队还要有秩序，好像准备去干什么大事。” 石长老解释道：“确切地说，这些人并没有死透，称他们为活死人更合适。我上一次见到他们是在七八年前，那时他们当中还有很多断手断脚的，但是今天的队伍里面没有一个人是断手断脚的，顶多是断个头。所以他们今晚要去做的事情，可能需要用到手脚。” 子书明月奇道：“脑袋都没了，还不死透？” 石长老道：“只要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不算死透。对了，这些人就是感染了僵尸病毒的人，得不到治疗，又没有在病变的过程中死去，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四个人听罢彻底傻眼了，敢情石长老带他们来的目的，其实是想让他们看看自己最糟糕的结局。 唐天赐问道：“可是洞人现任的族长说，感染了僵尸病毒要立刻杀死，为什么这些人没有被杀死，而被流放到了这里？” 石长老道：“其实僵尸病毒并不是一种原生病毒，而是在治疗瘟疫的过程中，做人体实验而产生的一种病毒。僵尸病毒从某种程度上的确对瘟疫有抑制作用，所以当时的族长和长老们一致决定把这些人流放到放逐渊，看看他们是否能够痊愈。不过，事实证明他们虽然没有死亡，却也不算活着，所以用僵尸病毒抑制瘟疫的方法被否定了。” 陆君玉问道：“当时做出这些决定的人里面，也包括您吗？” 石长老长叹道：“没错，也包括我，虽然我们后来意识到不应继续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已经犯下的错误无可挽回，而我们最终也受到惩罚。” 唐天赐拍了拍陆君玉的肩膀，劝慰道：“人都有可能犯错，相比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石长老知错能改，已经很好了。” 石长老道：“我无意求得族人的原谅，也无意为自己找借口，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看开了。” 这时，沉默许久的冷亦鸣忽然问道：“石长老，你可知道这些人到了放逐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有秩序，就像一支军队一样。” 石长老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无从得知。但是据我的观察，他们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反而变成了一个部族，产生了自己的一套社会秩序。在平时，他们都住在放逐渊尽头的洞明山半山腰上，只有发生大事情的时候，才会派出相应的人下山。” 陆君玉问：“既然你没有正面接触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会伤人？” 石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悲戚之色：“我当然知道他们会伤人，当时和我一起被流放的三个长老，全都死在了他们手里。” 唐天赐道：“陆先生，你千万别把所有人都想成是好人。你没碰到过活死人，所以没有太深的感触，但我们几个都碰到过活死人，深知他们有多可怕。他们的行为和思维根本不能用人的标准去衡量，而是更接近于野兽，满脑子只有杀人和吃人这两件事。” 唐天赐也不是有意要吓唬陆君玉，他只是希望陆君玉提高警惕，别因为同情心而害自己丢了性命。毕竟他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将来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姐夫，他不能让姐夫死在一群活死人手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镜像天眼（上） 陆君玉听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到秦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自己的意料。族人躲过了外人的追杀，却毁在了自己的手里。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唐天赐打了个哈欠道：“既然活死人都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这里的味道怪难闻的。” 四个人回到石屋后，都是又困又累，但心中仍对僵尸病毒和活死人之事感到不安。石长老倒是很坦然，活死人月夜行军之事，他见了不下十次。 唐天赐问：“石长老，那些活死人会不会游荡到我们所在的裂谷里？” 石长老道：“应该不会，自从有了新的族长之后，他们平时就呆在洞明山上，通常只会在夜间下山，而且有固定路线，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他们是不会改变路线的。不过，你们的警觉性太低了，这在放逐渊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唐天赐道：“现在知道放逐渊里有这些怪物，我们肯定会提高警惕。” 虽然活死人大军已经离开，唐天赐还是觉得不放心，石长老说的都是他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不一定完全正确，于是他主动提出要守夜。陆君玉祈祷别再节外生枝，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个觉。睡觉是他人生中的几件大事之一，若今天晚上不能睡够，明天必定会拖大家后腿。 没有了唐天赐轰炸机般的鼾声之后，子书明月也终于睡了一会儿，缓解了疲劳。冷亦鸣和唐天赐一样是劳碌命，一直处在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 好在，后半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大家得以安稳地睡了两个时辰。 第二日清晨，唐天赐倚在石屋外打瞌睡，忽然听见了伐木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石长老正准备生火做饭。 唐天赐想起他们从昨日中午开始就没有进过食，因为遭遇了各种危险，分散了注意力，便没有觉得太饿。此刻看到石长老准备做饭，肚子仿佛也如梦初醒，咕咕叫个不停。 唐天赐两眼放光地跑到石长老身边，想看看有什么食材，结果只看到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蘑菇，几个长得像番薯和萝卜结合体的植物块根，还有一些树叶。 唐天赐可怜巴巴道：“为什么都是素的，没有肉吗？” 石长老没好气道：“当然有肉，活死人身上都是肉，你吃吗？” 唐天赐撇撇嘴，一想起活死人身上的腐味，就感到食欲下降了一半。“这里没有野生动物吗？有的话我去猎几只来。” 石长老道：“曾经有过，但现在已经被活死人吃光了，它们连一只蚂蚁都不放过，更别说大型野生动物了。哎，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快帮我把柴火劈好。” 唐天赐哦了一声，接过了劈柴的任务。石长老的刀非常不好使，一块木头劈了好几下都没劈开。无奈之下，唐天赐只得拿出破军刀劈柴，削铁如泥的破军刀一下子把效率提高了数倍。不一会儿，唐天赐便把所有的柴火都劈完了。 此时，子书明月三人也都已醒来，石长老告诉他们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给他们都分配了任务。子书明月和陆君玉被派去找地衣，冷亦鸣则被派去捡干松针、干苔藓等易燃物品。 子书明月第一次知道这种绿油油的、软绵绵的东西叫地衣，由于地衣的长相触感都十分恶心，她一开始捡得很慢，过了好久才适应地衣的触感。 石长老在碎石堆成的简陋灶台上架起了一只铁锅，把食材稍微清洗了一下之后，便统统丢入了锅里。铁锅其实是一整块铁皮打弯做成的，模样非常滑稽，还有点漏水。等子书明月等人把地衣带回来之后，石长老便把地衣也丢了进去。 子书明月看着锅里那些色彩鲜艳的蘑菇，问道：“通常长得好看的都是毒蘑菇，您确定这些没毒吗？” 石长老道：“这是草菇的异种，没有毒。若有毒，我还能活到今天？”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担忧。想当初他们几个都中毒的时候，林泷玥就没事，他们这些常年和毒物药材接触的人，抗药性原本就比正常人强。这些彩色的蘑菇石长老吃了没事，他们几个说不定一沾舌就一命呜呼了。 干完各自的任务之后，五个人便围坐在铁锅旁，等食物煮熟。不料，食物才煮得半熟，石长老便用树枝削成的筷子夹了一个蘑菇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人间一大美味。 石长老看了大家一圈，见他们都不动筷子，忽然有些生气：“你们爱吃不吃，反正这里就只有这些东西。” 唐天赐看着那些半生不熟的食材，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吃，只是这些食材好像还没熟，而且也没放盐，不如先放点盐吧。” 石长老道：“你们有盐？怎么不早说，我都几十年没有吃盐了。” 三个人只能尴尬地笑笑，只有冷亦鸣面目表情地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子书明月往锅里倒了一些盐，等食材完全煮熟之后，才拿起筷子。她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蘑菇，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迟迟不敢动筷。心想一路上这么多苦难都熬过来了，到头来被一锅蘑菇毒死，岂不冤枉。 唐天赐见大家仍不敢不动筷，便只能鼓起勇气以身试菜。他夹了一点快要被煮烂的地衣，用舌尖碰了一下，然后放在嘴里一点一点地吃起来。地衣光论味道还是挺鲜美的，只是没清洗干净，里面夹杂了一些沙粒，容易磕牙。 唐天赐吃完之后，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之感，才对大家竖了一下大拇指。 大家这才动了筷子，他们的体验和唐天赐差不多，除了有沙粒磕牙之外，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其中的植物块根味道和番薯很像，饱腹感很强，只吃一个就能饱了，被大家列为求生食材之首。 不过，对于那些颜色鲜艳的蘑菇，大家还是没敢动筷，几乎是石长老一个人吃掉的。他们很好奇石长老光吃这些蔬菜，是怎么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的，莫非他就是传说中喝水都会胖的体质？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四人已经恢复了九成元气，便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唐天赐整理了一下思绪，第一个开口道：“原本我们计划一直朝北前进，离开秦墟范围，但现在已经确认我们都感染了僵尸病毒，需要寻找十香茗晶，就不得不去一趟帝后陵寝。” 石长老打断他道：“往北前进是不可能走出放逐渊的，北边是镇邪的洞明山，半山腰还住着活死人，往北走就是去送死。” “呃，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一情况，自然不可能再往北前进。只是我们得先离开放逐渊，才能去往帝后陵寝。放逐渊的规模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这样地毯式地寻找下去，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况且您花了几十年都没找到出口，说明出口一定不在显眼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镜像天眼（下） 这时，冷亦鸣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石长老，之前你说你们把活死人流放至此，还对他们进行了观察。也就是说，在上面的那些建筑里，有地方可以观察到放逐渊的情况，两地是相通的。根据我们下来的那条通道判断，上面的建筑距离放逐渊少说也有上百米的距离，所以若在低处找不到出口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去高处寻找。” 石长老对冷亦鸣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不错，小冷兄弟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能说到重点。那个可以观察到放逐渊的地方，就是长老院。放逐渊里的一切，通过无数次镜像反射，最终汇集到了长老院穹顶之上的巨大天眼里面。可是，等你身处放逐渊的时候，却无法确定镜子在何处，长老院在何方。只知道长老院就隐藏在这群山裂谷之中，除非把这些山谷都炸开，才能找到长老院的确切位置。” 子书明月一听，本能地往四周望了望，仿佛四周的石壁上隐藏了无数双眼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她平生最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问道：“这里没有盲区吗？还是说从长老院能看到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 石长老道：“盲区当然有，就是北边尽头的洞明山，洞明山是本族禁地，不得窥探。变成活死人的族人组成了新的部族之后，偏偏选择了洞明山作为聚居地。或许他们知道自己被人监视，才会故意躲进盲区。” 冷亦鸣道：“其实对于这座洞明山，我有一个猜想……” 四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冷亦鸣身上，等他继续说下去。唐天赐等人和石长老有着同样的感觉，冷亦鸣不常开口，但是一开口就能说到重点，所以他们很希望听一听冷亦鸣的想法。 冷亦鸣望着远处水雾缭绕的洞明山说道：“我认为洞明山之所以会成为盲区，主要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正如石长老所说，那是家族禁地，不得窥探。第二种可能，不是洞人们不想监视洞明山，而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进行监视。这其中可能有自然条件方面的原因，洞明山若是常年这般水雾缭绕，镜子根本无法照出里面的景象。第三种可能，洞明山是一个无需监视的地方，因为那里就是长老院的所在之地。” 冷亦鸣的话让四人震惊不已，过了半晌，唐天赐才挪到冷亦鸣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凑近他道：“小冷，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都能被你想出来？” 冷亦鸣把唐天赐的手拿下来，往后挪了一点：“这没什么，只是曾经审讯战俘的时候，做过类似的事情罢了。” 这时，石长老却道：“如果你的猜测正确的话，大概我们永远也无法离开放逐渊了，洞明山如今被活死人霸占着，我们不可能穿过它们的领地到达长老院。” 唐天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活死人虽然厉害，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连死而复活的人都不怕，何须怕这些只剩半口气的家伙” 子书明月也道：“我认为亦鸣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所谓的禁地之说，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让被流放之人，永远在这片死地里徘徊。与其在这里等死，倒不如试试这唯一的求生之法。” 唐天赐一听，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在狮驼岭的悬崖上，对子书明月说过的话，想不到她真的听进去了，还记在了心里。 石长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们真的要去闯洞明山的话，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那么乱，出去了也不见得能过得多好。” 石长老的话让大家有点意外，但他们随即想到，石长老毕竟年事已高，要和活死人打打杀杀难免力不从心。而他们自己也前途未卜，不能强迫别人堵上性命追随。想当初赵无秀本可以在植物园里平静地活下去，却因为他们白白丢了性命，他们不想石长老重蹈覆辙。 唐天赐道：“那好吧，我们整理好物资装备，就要出发去洞明山了，您自己多保重。” 石长老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们，或许在关键时刻能保你们一命。”说着他便带大家来到一棵松树底下，从泥土里挖出来一个石头打磨的匣子，打开匣子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也是一块铜牌。 石长老把铜牌拿出来，说道：“这块铜牌乃先圣遗物，上面淬有剧毒，寻常人触碰不得。铜牌和羽蛇权杖有着同样的效力，族人见牌如见先圣，如果你们出去碰到了族人，可以用此牌号令他们。” 唐天赐道：“咦，这种小铜牌我们也有一块，这铜牌竟然如此有用？” 陆君玉把铜牌拿了出来，疑惑道：“铜牌上面有剧毒吗，我们带着它好久了，好像没有中毒的迹象。” 石长老看陆君玉若无其事地拿着铜牌，激动地踉跄两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道：“你不会被剧毒侵蚀，只有先圣后裔才不会被剧毒侵蚀，你竟然是先圣后裔！” 陆君玉怔在了原地，喃喃道：“您确定没有弄错吗？” “不会有错的，这是所有族人都知道的事情。这种铜牌一共有五块，放置在种植忘忧五药的地方，因此忘忧五药只能由先圣后裔来照料。” 陆君玉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答案，心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慨，以及深深的遗憾。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反倒让他思绪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等这股潮水般的情绪慢慢平复。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想起唐天赐也碰过这块牌子，他为什么也没事呢？如果不会被剧毒侵蚀的人就是先圣后裔，难道他也是？子书明月仔细想了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倘若这块铜牌真的是先圣所制，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再厉害的毒，很有可能失效了。所以用这个方法判断一个人是否为先圣后裔，并不严谨。 唐天赐显然也想到了自己接触过铜牌，但他的家族几百年来一直定居在玲珑镇，和秦墟八竿子打不着，连家族的守护瑞兽也不一样，所以他不可能和陆君玉同一个祖宗。非要解释这个问题的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铜牌上的毒已经失效了，第二是几个古老家族的后裔都不会被这种毒侵蚀。总之，这个方法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唐天赐看向子书明月，从她的眼里读到了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对陆君玉来说，辛苦寻找了那么久，才刚刚有所收获，这个时候提出怀疑，他不一定接受得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圣之圣（上） 石长老却对这个判定的方法深信不疑，语重心长地对陆君玉说道：“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将先圣血脉延续下去的人，务必要活着离开这里，将先圣血脉延续下去。”又对唐天赐等人道，“小陆不会武功，还请各位多担待一些，老朽在此谢过各位了。” 其他人见石长老如此郑重其事地把陆君玉托付给他们，还有些不习惯。但他们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话即便石长老不说，他们也会尽全力保护好彼此。 唐天赐拍着胸脯道：“石长老放心，陆先生可是要成为我姐夫的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心想他这种爱认亲戚的毛病还是没改。陆君玉和唐凤仪才认识多久，八字还没一撇，就被他叫成姐夫了。 此时已经日近中午，是裂谷一天当中最明亮的时刻，大家便抓紧时间准备启程了。石长老又送了他们一些植物块根，因为味道像番薯，大家便直接称呼它们为番薯。 唐天赐等人没想到在放逐渊的日子，是他们进入秦墟以来最安逸的日子，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然而，另外两拨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三宝和三个禁军士兵掉入放逐渊不久，便遭遇了活死人大军，经过一番苦斗，才勉强保住性命。而詹姆斯和林泷玥在仓库里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出口，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了一个死胡同。 铜门之外，洞人们不知疲倦地叫嚣了整整一个晚上，连一向冷静的林泷玥，也不禁被吵得心烦意乱，想出去将那些喧闹的洞人杀个干净。 詹姆斯的心情没比林泷玥好到哪里去，捂着耳朵道：“林医生，你有没有信心打赢外面的洞人？他们再喊下去，我就要发疯了。” 林泷玥道：“现在外面的声音更响了，洞人的其他伙伴已经聚集到了这里。我们一群洞人都打不过，还想打赢两群？” 詹姆斯感觉自己有点失策，早知道就选择其他通道了，跟着林泷玥跑进这么一条死胡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林泷玥看着詹姆斯怀里那块凸起的铜牌，忽然想到了昨天的情景，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救我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 詹姆斯一看林泷玥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打自己的主意：“要是没有百分之百把握，你就不用说了，我肯定不会试的。” 林泷玥料到詹姆斯会这样说，又道：“那你把铜牌给我，我去试一试。” 詹姆斯捂紧了怀里的铜牌：“你要铜牌干什么？上面的剧毒可是会伤到你的。” 林泷玥道：“你还记得洞人们看见这块铜牌时的反应吗？他们没有继续动手，他们的眼神里有怀疑，有害怕，也有崇敬，所以这块铜牌对他们而言，可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们把铜门打开，把铜牌给洞人看，若我没有判断错误，洞人应该不会伤害我们。” 詹姆斯问：“万一你判断错误，我们岂不是会引狼入室？” 林泷玥见詹姆斯如此婆婆妈妈，再好的耐心也快被消磨殆尽：“詹姆斯，你若是个男人，就干脆利落地赌一把，拿上铜牌去会一会洞人。要么就把铜牌给我，让我去试。” 詹姆斯自然不会把铜牌交给林泷玥，但既然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再推脱，似乎的确不太男人。詹姆斯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若失败了，你也别怪我。” 詹姆斯走到铜门前面，重重地捶了两下，门外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他目测了一下仓库的高度，大约有十二三米高。若洞人见了铜牌仍要杀他，他便将飞索射入天花板保命。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或许可以找到机会逃出这里，去唐天赐的那条通道找找出口。 于是，詹姆斯一点点把门闩打开，等门闩快要落下的时候，迅速退开十几米远，手里举着铜牌，希望洞人一开门就能看到。 门闩被撞击了几次，终于落了下来。接着，洞人大军便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他们蒙着头往里面冲，压根没看到詹姆斯手里的铜牌。詹姆斯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心道不妙，急忙射出飞索升到了空中。 此刻，林泷玥也已经爬上了一个石架，对詹姆斯喊道：“你下去，不要怕，就当自己是洞人族长，用铜牌号令他们。你一旦害怕，他们就会怀疑你。” 詹姆斯哭丧着一张脸道：“林医生，你说得倒是轻巧，只怕我真跳下去了，他们会把我生吞活剥。” 詹姆斯并不想跳下去，不过，他忽然觉得飞索有些松动，他抬头一看，仓库的天花板上竟然出现了几条裂痕。詹姆斯啧了一声，喃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詹姆斯刚说完，天花板就彻底裂开了，飞索完全脱落下来。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变成了自由落体，飞快地坠落。洞人们见詹姆斯落了下来，赶紧让出了一个圈。于是，詹姆斯直接栽在了地上，本能地在地上一滚，以化解冲击力。 林泷玥见洞人们又朝詹姆斯围了上去，忙喊道：“詹姆斯，快用铜牌号令他们。” 詹姆斯已经收好飞索，举起铜牌恶狠狠地对洞人说道：“你们不要过来，这牌子有剧毒，会毒死你们。” 洞人仿佛听懂了詹姆斯的话，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向他靠近。詹姆斯见真的有效果，便朝洞人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退出铜门。不过，这次洞人并没有听詹姆斯的话，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而是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詹姆斯以为洞人没看懂，便又指了一下铜门，说道：“你们先退出去，明白吗？门在那边，大家挤在一起多不舒服。” 不料，洞人们相互望了一眼，忽然齐齐跪了下去，朝詹姆斯伸出双臂，又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詹姆斯一看，忍不住骂道：“狗屎，又来这一招，能不能玩点新花样。” 这回詹姆斯再也不会相信洞人了，他们动不动就下跪，这种下跪一点分量也没有。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借飞索逃走，林泷玥却忽然沿着石架跳了过来，落在了他身边，欣喜道：“我果然没猜错，这块铜牌在他们的眼里，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他们发出这样的声音，应该是臣服和欢迎的意思，而不是恐吓威胁。” 詹姆斯干笑两声道：“林医生，你要是猜错，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我可没让你去冒险，是你自己太小气，不愿把铜牌交给我。”林泷玥见詹姆斯面露不快之色，又道，“罢了，好在你也没让我失望，这次就当成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好了。我们先出去吧，洞人并没有百分之百承认你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反水，所以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为妙。” 詹姆斯怀疑道：“就这么走出去？” 林泷玥已经先一步往铜门走去：“你要是想呆在这里，继续和洞人交流感情，我也不会拦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万圣之圣（下） 此刻，唐天赐四人已经出发前往洞明山。越接近洞明山，空气中的水汽越发浓重，四人的发梢上都挂着水珠，衣服裤子也湿了一层，穿着非常不舒服。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唐天赐忽然停了下来，让大家不要说话。唐天赐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捕捉到了一阵低沉的呜呜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陆君玉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找不出声源在哪里。“好像是蜜蜂的声音，不过方圆十里之内没有看见一只蜜蜂，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子书明月道：“不对，这不是蜜蜂的声音，蜜蜂的声音不会如此低沉。”她把手贴在石壁上，感受到了一阵细微的颤动，担忧道，“是石壁发出的声音，不会是要发生地震了吧！” 其他三人一听，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在这种上窄下宽的裂谷中发生地震，很容易发生岩体崩塌，根本就无路可逃。 唐天赐道：“这条路太窄了，我们先找个开阔的地方呆着，看看会不会发生地震。若真有地震，恐怕我们暂时上不了洞明山了。” 然而低沉的呜呜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四人来到一条开阔的裂谷时，呜呜声已经彻底消失了。四人便打算现在此休息一会儿，顺便观望一下是否真的会有地震。 这时，一向谨慎的冷亦鸣发现地上有一些摩擦的痕迹，碎石沙土里还掉落了碎布和一只鞋子，说道：“这条路恐怕也是活死人的固定路线之一，我们不可在此逗留。” 唐天赐吸了吸鼻子，又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腐败味道，立刻站了起来：“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已经闻到了活死人的味道，是从右边飘来的，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四个人便原路退回，找了个石坑躲藏起来。子书明月奇怪道：“石长老不是说活死人不会在白天行动，为什么现在会有活死人出没？” 唐天赐道：“发生了特殊情况，才会有特殊行动，或许活死人部族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他们大白天也开始行动。他们下山的人数越多，我们上山的阻力越小，反而是好事。” 冷亦鸣嘘了一声道：“别出声，它们已经来了。” 大家紧张地看着远处，不一会儿，活死人队伍就出现了。这一次，它们并且排成了两个队伍，依然是距离相同，步伐一致，井然有序。白天的活死人看起来比晚上更狰狞，脸上的伤口和烂疮都看得一清二楚。它们的嘴唇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过一般，紫中泛白。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眼睛，眼球严重脱水，皱皱巴巴地缩在眼眶里，黑白部分混在一起，就像两颗深灰色的葡萄干。 看清楚了活死人真正的模样，子书明月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她不明白活死人的想法是怎样，宁愿以这种姿态活下去，也不愿接受真正的死亡。 这一批活死人大约有五十个人，伤残情况比昨晚那一批更严重，走得也更慢。大家在恶臭之中呆了半个多时辰，它们才全部离开视线。但大家仍不敢立刻出声，等空气中的味道微不可闻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子书明月道：“你们说这些活死人到底有没有意识，还是只是凭着本能活着。若它们有意识的话，怎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 唐天赐道：“如果我们找不到十香茗晶，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也会接受。就像害怕老去的人，在真的老去的那一天，只能选择接受一样。” 这时，冷亦鸣又嘘了一声，轻声道：“你们安静一点，后面还有。” 大家又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支伤残更加严重的活死人队伍走了过来。看着活死人七零八落、残缺不堪的模样，大家很担心它们会就地散架。等整支队伍经过之后，虽然没有人真的散架，但地上多了不少碎布和碎肉，全是它们身上掉落下来的。 唐天赐掩着鼻子道：“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跑出来吓人，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想的。” 子书明月惊讶道：“天呐，这些活死人是倾巢而出了吗？” 唐天赐道：“这些活死人原本是分散在放逐渊的各个地方，后来才组成了新的部族，有了自己的族长。我想，这个族长一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曾经在洞人部族里有很高的地位，知道天眼的存在。他或许猜到了长老院可能就在洞明山中，才会组织活死人在洞明山聚居。现在它们集体迁徙，山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许我们不该在这个时候上山。” 唐天赐说完，就立刻噤声了，这次不用冷亦鸣提醒，他也知道又有活死人队伍朝这边走来了。 不过，这第三支队伍和前面两支截然不同，它们的身体完整，没有一点残缺。它们的身体没有那么僵硬，关节可以活动，手上还拿着黝黑色的长枪模样武器。若说昨晚的队伍只是像一支军队的话，那么眼前的这支队伍，就是名副其实的军队。但这样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地下山，是要去做什么呢？ 等队伍走过去二十多个人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队伍中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但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正是白羽瑶。 白羽瑶怎么会和活死人混在一起，难道她已经遭遇不测，变成了活死人大军里一员？ 四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心里都开始担忧起来。这时，冷亦鸣发现白羽瑶身上背着一个东西，用脏兮兮的白布包裹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白羽瑶走路的姿势和之前的活死人也不相同，没有在地上拖行，关节可以弯曲扭转，只是动作有点僵硬。她经过一个石坑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背后的东西便被震了出来。大家惊讶地发现，白布里包裹的竟然是一具死人骸骨。那死人骸骨呈深棕色，和平常见到的干尸差不多。它张着嘴巴，表情扭曲，显然死得非常痛苦。 唐天赐握着破军刀，犹豫着要不要去救白羽瑶。子书明月对他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看这支活死人队伍井然有序、手握长枪的样子，只怕比北斗玄墓里的阴兵更难对付。 唐天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确，在敌强我弱的情况，这样贸然去救人太危险。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救下白羽瑶，又不能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亡者军团（上） 伏在旁边的陆君玉则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活死人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异常的举动，会不会和白羽瑶的到来有关？看白羽瑶的样子，显然不是活死人们的俘虏，而是它们保护的对象。不过，他很好奇那位传说中的白皇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被她附身后的白羽瑶，既能驱使洞人，又能号令活死人。 按照石长老的说法，洞人和活死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和白皇后脱不了干系。为什么他们没有沙她报仇，反而选择追随她呢？莫非，石长老说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当年的那段历史另有隐情？ 陆君玉迫切地想知道家族的历史，可是这些历史却偏偏像线团一样绕在一起，怎么扯都会遇到死结。要想打开这些死结，必须要弄清楚几个关键的人，几件关键的事。 眼看白羽瑶被活死人簇拥着远去，冷亦鸣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握着贪狼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唐天赐看见冷亦鸣不知不觉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忙把他按了下来，等活死人队伍走远之后，才道：“她不是羽瑶妹妹，她已经被白皇后的亡灵附身。但这个白皇后也太过分了，竟然让羽瑶妹妹干这种事情。” 子书明月道：“羽瑶背上背着的这具骸骨和活死人不同，这会不会是白皇后的骸骨？” 唐天赐道：“可是白皇后的骸骨不应该在帝后陵寝吗，石长老说最后取得胜利的是白皇后，被杀害的是红皇后。” “啊？”子书明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她本就对历史之事不太敏感，绕来绕去很容易就被绕晕了。 冷亦鸣道：“我们跟上去看看，活死人的异常行为和白小姐的到来太巧合，它们或许会有什么大行动。” 唐天赐道：“对活死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离开放逐渊，向残害它们的族人复仇。它们会倾巢而出，莫非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冷亦鸣道：“附身在白小姐身上的亡灵生前毕竟贵为皇后，知道很多连石长老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可能知道放逐渊的出口，答应带活死人出去，以换得它们的追随，这样就说得通了。我们快跟上吧，我有预感，亡灵利用完白小姐后，一定会对她下毒手。” 冷亦鸣说完便跳出石坑，去追白羽瑶和活死人。唐天赐本想拦住他，因为风向是从右往左，信息素很容易就会暴露他们的行踪。但冷亦鸣跑得飞快，唐天赐没抓住他，他担心冷亦鸣会自乱阵脚，也只得跟了上去。 冷亦鸣虽然心里着急，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在腐败之味变浓之后，就立刻减缓地脚步，贴着石壁慢慢地前进，唐天赐等人也陆陆续续追上了他。所有人都紧贴着石壁，心噗噗直跳，跟踪这种事情就是一场心理拉锯战，尤其是跟踪一群战斗力未知、感知力未知、思维方式未知的活死人军队。 来到一个拐弯处之后，唐天赐拉住了冷亦鸣，告诉他风会把他们的信息素带到活死人那里，必须再拉开一点距离。现在他们能明显地闻到活死人身上的腐败之味，已经超过了石长老所说的安全距离。 冷亦鸣对唐天赐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等味道淡去之后，才缓缓探出身去，发现活死人军队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于是，大家继续往前追踪，来到一处幽深的山谷之后，冷亦鸣忽然停了下来，本能地感到事情有些古怪。 冷亦鸣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又仔细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说道：“这里太干净了，活死人好像并没有经过这里。” 唐天赐道：“不会吧，我们一路走来只有这一条路，不可能跟丢。” 但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唐天赐重新审视这件事情，这里的确太干净了，空气里连一丝腐败的味道也没有。若活死人曾经从这里经过的话，绝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唐天赐疑惑道：“难道路上有隐蔽的岔道，被我们错过了？” 子书明月觉得这处裂谷异常阴森，空气中的水汽仿佛有生命似的，即便不呼吸，也直往鼻子里钻。“我们还是先撤回去吧，这里阴森冰冷，呆着很不舒服。若有隐蔽的岔道，我们沿途找找，应该可以找到。” 不知为何，大家的心都开始忐忑起来，一群活死人在路上忽然消失了，怎么看都觉得惊悚。而他们四个大活人，在这片死亡的土地上，就像格格不入的异类，仿佛活死人才是这里主宰，而他们是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大家一路沉默不语，埋头往回撤，但没走多少路，就有一股腐味迎面扑来。唐天赐还未来得及提醒大家，就看到活死人军队从拐弯处迎面走出来，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四人怎么也想不出，原本走在前面的活死人军队，为何会忽然跑到后面去。当他们往回撤的时候，就和活死人军队撞了个正着。 这时，又有几个活死人像蜘蛛一样从石壁上爬了下来，堵住了四人的后路。两者一前一后的夹击，让他们措手不及。 唐天赐道：“糟糕，我们中了它们的计了！” 这时，白羽瑶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邪魅而又诡异的微笑，仿佛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 看到白羽瑶的正面之后，大家才发现她的脸上满是一圈圈同心圆咒文，每一个同心圆都是由蝌蚪状的小字组成。陆君玉认出这种文字便是家族文字所对应的一种阴文，通常只出现的墓碑之上。文字的内容是生灵与死灵定下的一份契约，陆君玉只能看懂一小部分。 唐天赐发现白羽瑶身上背着的那具骸骨，颜色变浅了一些，原本干如枯叶的皮肤似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泽，就像受伤后重新长出了皮肉一样。 唐天赐忽然想起了曾经听到过一种南疆巫术，叫“移魂换形”，也就是将活人与死人的身体进行交换，或者灵魂进行交换，已达到让死人复活的目的。唐天赐惊呼道：“不好，那具骸骨想和羽瑶妹妹交换身体，不能让它得逞。” 唐天赐已经抽出破军刀冲了上去，冷亦鸣将羽蛇权杖丢给陆君玉，也抽出贪狼剑和活死人杀成一团。子书明月用枪击倒击倒了两人身边的活死人，但子弹似乎不能把它们杀死，即便爆了头，它们的身体还是照样能行动。 唐天赐喊道：“小月，瞄准它们的心脏，心脏死亡，它们才会彻底死亡。” 经唐天赐一提醒，子书明月想起了石长老说过的话，这些活死人还是有心跳的，心脏是它们最后的生命源泉。于是，子书明月瞄准活死人的心脏部位开枪，活死人中枪之后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终于不再不动弹。 不过，子书明月发现这些活死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知道心脏是自己的弱点，便在心脏部位放了金属片。幸好禁军提供的武器够精良，能击穿金属片，否则她这个远程输出就要哑火了。 第一百九十章 亡者军团（下） 陆君玉的枪法虽然不及子书明月，但他自己改装的枪支威力更大，即便瞄不准，也能轰掉活死人半颗心脏。 白羽瑶看着冷亦鸣等人和活死人打成一团，嘴角又勾起了一个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冷亦鸣等人会把活死人军队全部消灭，而他们自己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到时候就没人能够威胁自己。 白羽瑶看了看一个魁梧高大的活死人，心想只要这个家伙还活着，活死人们便不可能真的听命于自己，所以它非死不可。 活死人本就处在一种半腐不腐的状态，彻底死去之后，它们的尸身便迅速腐败下去，变成了一具具枯黄的干尸。不一会儿，四人的周围便躺满了干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闻着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子书明月实在受不了了，对前面还在肉搏的两人喊道：“我们快把羽瑶救出来就撤吧，再呆下去我要中毒了，这味道比什么生化武器都厉害。” 唐天赐和冷亦鸣也想救白羽瑶，但是此刻他们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对手。此人和其他活死人明显不同，它身穿铠甲，头戴蛇形头盔，手持战斧，身手异常敏捷，力量也大得出奇。唐天赐和冷亦鸣携手与他对打，竟然完全占不到便宜。他们意识到，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活死人的族长，具有极高的智慧，不容小觑。 子书明月朝活死人族长的心脏部位打了几枪，发现子弹竟然无法穿透它的铠甲，全都被弹开了。族长注意到了子书明月，挥着战斧挡开了唐天赐和冷亦鸣，径直朝子书明月冲了过来。 唐天赐见情况不妙，也顾不得活死人是香还是臭，疾奔几步扑到了族长背上，猛得扯住了它的头盔，将破军刀捅进它的眼窝。 族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甩动着身体，想把唐天赐甩下来。见唐天赐像只壁虎一样贴着自己，完全甩不掉，族长便直接身手揪住了他背包带，把他连人带包拽了下来。 唐天赐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没反应过来，族长的脚就像五指山一样踩在了他的胸口，踩得他几乎要吐血。 陆君玉已经把子弹打光了，情急之下抄起羽蛇权杖，朝族长的脑袋敲了一棍。金属相互撞击，发出了当的一声，声音沉闷而绵长。 族长缓缓抬起头，盯着陆君玉手中的羽蛇权杖。它的眼睛呈暗红色，像两颗干瘪的红豆，仿佛生来嗜血残暴。陆君玉被它看了一眼，便紧张得浑身无法动弹。 族长放开了唐天赐，朝陆君玉走去。唐天赐和冷亦鸣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刀剑朝族长掷去，破军刀扎入了族长的脖子，贪狼剑刺入了族长的手腕。族长微微一怔，却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他缓缓地把刀剑拔了出来，把它们当成垃圾丢到了一边，然后朝陆君玉伸出手，似乎是想让陆君玉把羽蛇权杖给它。 这时，站在远处的白羽瑶忽然喊道：“陆先生，不能把羽蛇权杖给它！它的铠甲刀枪不入，欲要伤它，先破其甲！” 活死人族长吃了一惊，回头看向白羽瑶，不明白这位要和自己联手复仇的古代皇后，为什么会忽然倒戈相向。 趁着族长分神的时候，唐天赐再次扑到它的身上，拽住它的铠甲，想把铠甲掀开。不料，族长很快就回过神来，后退几步，直接把唐天赐狠狠往身后的石壁上撞去。唐天赐虽然背着包，但包里还有很多硬物，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似乎被磕出血了。 族长见唐天赐松了手，又往石壁上撞了几下。唐天赐觉得再这么撞下去，自己一定会脊椎断裂，不死也残，只好从族长的身上翻落下来。 白羽瑶急道：“解开铠甲的绳带，绳带在背后！” 活死人族长这才意识到白羽瑶真的叛变了，看见自己最优秀的手下死伤无数，不由得怒火中烧，要杀白羽瑶报仇。 这时，冷亦鸣终于看到了铠甲上的绳带，捡起贪狼剑，凌空跃到族长背后，挑断了铠甲上的绳带。他伸手抓住铠甲，一把将铠甲掀了下来。不过，族长感受到危险之后，猛然一转身，牵动了铠甲，导致冷亦鸣手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族长挥舞战斧横劈一道，想把冷亦鸣劈成两半。冷亦鸣连忙往回缩了一下腹部，但小腹上还是被战斧划伤，鲜血直流。 陆君玉见最强的两个人都倒下了，不免有些慌神。但队伍里只剩自己一个男人，他再害怕，也必须挺身而出，总不能让子书明月和白羽瑶两个女人来保护自己。 陆君玉心一横，大喊一声，握着羽蛇权杖，用尽全身力气朝族长的心脏部位刺去。只听噗的一声，羽蛇权杖从族长的后背刺入，从它的胸口刺出，直接把它刺了个透心凉。 族长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身体刺出来的权杖，鲜血顺着权杖流了出来，还未滴落，就已经褪了颜色。族长恶狠狠地对白羽瑶吐出几个字，才不甘心地倒了下去。就如其他活死人一样，没有最后的生命源泉，族长便迅速萎缩坍塌下去，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 剩下的几个活死人看见族长死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羽瑶转过头，用只有它们听得见的音量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活死人听罢，立刻丢下武器，转身逃跑。 等活死人残部跑远了，白羽瑶脸上的表情才恢复到正常样子，转过头来，微笑地朝四人走来。 唐天赐见白羽瑶脸上的咒文怪吓人的，不太敢靠近她，迟疑地问道：“你是羽瑶妹妹，还是白皇后？” 白羽瑶无语地看了唐天赐一眼：“你觉得白皇后会这样跟你说话吗？” 唐天赐把白羽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除了脸上的咒文之外，并无异常。而且她说话的语气，和白羽瑶一模一样。“羽瑶妹妹，你怎么会在放逐渊，又为什么会和活死人在一起？” “活死人？” 唐天赐指指地上的干尸：“就是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白羽瑶郁闷道：“还不是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白皇后，竟然想联合活死人重新建立秦国，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和它们谈判。” 唐天赐哦了一声，仍然盯着白羽瑶脸上的咒文看：“羽瑶妹妹，你脸上的这些东西，不会永远去不掉了吧？” 白羽瑶原来的姿色，能不能倾国不好说，但倾城是绰绰有余。万一被这些难看的咒文毁了容，岂不可惜。 白羽瑶道：“当然不是。”说着走到子书明月面前，微笑着拉起了她的手，说道：“小月，我需要你的血，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脸上的咒文褪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契约血咒（上） 唐天赐一听，有点无奈，心想怎么人人都想要大小姐的血，她手上的两个伤疤都还没好，再放血又会多一道伤疤。“羽瑶妹妹，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小月她都放了好几次血了。” 白羽瑶道：“要是有别的方法，我肯定不会让小月受这个罪。” 子书明月道：“抽点血没什么，包里还有林医生留下的针筒，用针筒抽血没有割腕取血那么疼，也不会留下太大的伤疤。” 既然子书明月都答应了，唐天赐也不好再说什么，寻思着回去一定要子书明月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否则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放血。 四人小队终于变成了五人小队，大家决定先离开惨烈的战场，找个干净开阔的地方休息。白羽瑶告诉大家，白皇后的部分记忆仍然残留在她的脑海里，所以走出放逐渊之后，她可以为大家带路。 五人来到一处狭窄幽静的裂谷，上面有一条小小的瀑布倾泻而下，形成了一条小溪。终于看到了活水，大家都兴奋不已，便决定在此处休息。 冷亦鸣的伤口仍在流血，子书明月开始帮他处理伤口，此前她向林泷玥请教了不少医学知识，能够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冷亦鸣的伤得不轻，但现在林泷玥不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唐天赐则捡了一些木材生火，把从石长老那里拿来的古怪番薯架在火上烧烤。 白羽瑶和陆君玉坐在一起聊洞人家族的事情，唐天赐见她背上仍背着那具骸骨，提醒道：“羽瑶妹妹，你可以把这个东西放下来了吧，看着怪吓人的。” 白羽瑶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背着一具骸骨，赶紧把它放了下来，唐天赐想把骸骨丢掉，白羽瑶却道：“这是白皇后的骸骨，我必须把她带到英灵冥殿，让她魂归本体，得到真正的安息。” 唐天赐惊讶道：“那我们得一直带着她？” 白羽瑶道：“白皇后替我除掉寄生植物，我助她魂归本体。这是我和她之间定下的契约，我必须完成，否则将会一辈子背负这个诅咒。” 唐天赐心想，若白皇后的亡灵只有这一点要求，满足了她的要求之后，她便能放过羽瑶，那倒也不错，怕就怕她会阴魂不散，得寸进尺。“那好吧，先把她放远一点，否则我吃不下饭。” 子书明月帮冷亦鸣包扎好伤口之后，又抽了一管血给白羽瑶。大家正想问白羽瑶打算怎么使用这些血，白羽瑶却直接把针头拧了下来，把血倒进嘴里喝了下去。子书明月怔怔地看着白羽瑶嘴角挂着自己的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白羽瑶却浑然不知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另外四个人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小月，你的血真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血。” 子书明月勉强笑了一下，记得上次林泷玥也说过类似的话，能救大家的性命固然是好事，但她总觉得以血救人的方法有点邪门。若是为失血过多的人输血倒也能接受，但是像白羽瑶这样直接喝血，怎么看都有点惊悚。 唐天赐看着白羽瑶脸上的咒文渐渐消失，才终于放下心来，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白羽瑶没错。“羽瑶妹妹，你知道我们怎么才能走出放逐渊吗？” 白羽瑶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前面的这座山叫洞明山，我们现在继续往前走，绕到山的北面，出口就在北面的半山腰上。” 唐天赐问：“那你可知此处有没有一个叫长老院的地方？” 白羽瑶道：“长老院就在洞明山山腹之中，自秦国建立之后，长老制度曾一度被废除，长老院成了皇家私有财产。直到秦国覆灭之后，长老制度才被重新启用。那位活死人族长告诉我许多秦国覆灭之后的事情，他为了向当权者复仇，才会花如此多的精力集结活死人军团。” 唐天赐道：“小冷的猜测是正确的，长老院果然在洞明山中。小冷的智商这么高，不愧是我弟弟。” 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说道：“你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一点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唐天赐道：“现在有羽瑶妹妹带路，我们就可以找齐五种药材，帮你找回记忆，到时候你不承认也得承认。对了羽瑶妹妹，出去以后我们要找到绛唇花、血兰花、肉灵芝、蓝蛇茧、十香茗晶这五味药材，炼成忘忧蛊，帮小冷解毒。还有我们都中了僵尸病毒，需要十香茗晶解毒。你仔细想一想，白皇后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些东西。” 白羽瑶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问道：“这些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一位被流放至此的长老告诉我们的，可惜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上洞明山。” 白羽瑶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冷亦鸣道：“我们找到十香茗晶就可以了，其他的东西随缘吧。” 白羽瑶道：“据活死人族长所说，末代帝后死于非命之后，十香茗晶的种植方法就失传了。那么最后的十香茗晶只有在英灵冥殿里能找到，后世之人把那里叫做帝后陵寝，我刚好也要把这具骸骨送到那里。” 唐天赐道：“那就太好了，有了十香茗晶，我们就不会变成了活死人了。” 这时，白羽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道：“对了天赐，我昨天看到三宝他们了，他们被活死人发现，双方大打出手，好在他们最终逃脱了。” “他们逃去哪里了？” “我不清楚，但放逐渊的路四通八达，我们可以留一些记号说明去向，只要他们还活着，总有一天能看到。” 唐天赐道：“也只能这样了。咦，番薯已经熟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小月尤其是你，需要赶紧补充一下体力。回去之后你得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番薯还很烫，唐天赐吹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剥掉番薯皮，才递给子书明月。冷亦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也剥一个番薯。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唐天赐剥番薯给子书明月，他剥番薯能给谁呢。 白羽瑶看着火堆上模样怪异的番薯，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的情绪，唐天赐又拿了一个番薯给她，她笑了笑，婉言拒绝道：“我不饿，我下山的时候吃了不少东西了。” 不知道为何，白羽瑶虽然面带微笑，举止正常，冷亦鸣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冰冷死寂，让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他甚至怀疑此刻坐在边上人，不是白羽瑶，而是那位白皇后，便试探性地问道：“白小姐，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白羽瑶眼里的寒光忽然消失了，变得温柔如水：“我没事，倒是你们，为了救我受了不少苦。”白羽瑶说着抓起冷亦鸣的手，轻抚了一下他手上包好的伤口，“抱歉，害你受了伤，你是一个好人，我之前不该那么对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契约血咒（下） 冷亦鸣全身一僵，不由得多看了白羽瑶两眼，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白小姐，我觉得你还需要再休息一下。” 白羽瑶轻叹一声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应该凶巴巴，蛮不讲理的吗？也罢，要改变一个人的看法难如登天，我不会奢求。但是你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也会帮你找到五种药材，炼成忘忧蛊，除掉你体内的毒素。”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一边吃番薯，一边看戏似的地看着两人。冷亦鸣一回头，就看到他们脸上好奇而八卦的神情。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子书明月原本挺正派的一位富家小姐，和唐天赐呆久了之后，也变得如此八卦。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算是见识到了。 冷亦鸣抓起一个番薯，开始剥番薯皮，由于他手上有伤，行动不便，剥得很慢，白羽瑶便把番薯拿了过去帮他剥。冷亦鸣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转过头去对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道：“你们两个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吃饭。” 唐天赐提醒他道：“小冷，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冷亦鸣道：“我的终身大事，自由父帅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 唐天赐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唉，都说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有一点主见，如果焦大帅让你娶一个粗鄙丑陋的女人，你也认吗？” 冷亦鸣道：“只要对父帅和禁军有利，我娶谁都一样。” 唐天赐很想把冷亦鸣的脑袋瓜子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草还是浆糊。他知道江湖上有许多组织会对成员洗脑，他也曾误入这样的组织，亲眼见识过洗脑有多可怕。但是像冷亦鸣这样被洗脑洗得如此彻底，完全失去自我，也着实少见。 白羽瑶见他们都在欺负冷亦鸣，忽然冷亦鸣有点可怜，便清了清嗓子，问唐天赐道：“天赐，凤仪让我问你，你和小月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唐天赐听罢，一口番薯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吞了半天才吞下去：“羽瑶妹妹，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和小月成亲啊？” 白羽瑶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跟凤仪说悄悄话的时候，我通常都会自觉避开。” 子书明月看了唐天赐两眼，严肃地问道：“你和唐小姐说什么了？” 唐天赐郁闷道：“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可以发誓！羽瑶妹妹我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冤枉我？” 白羽瑶道：“原来你没有想和小月成亲啊，那我如实告诉凤仪好了。” 子书明月不喜欢被人开这种玩笑，说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子书明月说着，便走到小溪边上洗手去了，顺便把水壶装装满。唐天赐也跟了过去，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子书明月并不想听，又换了一个地方装水。 冷亦鸣见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真的闹了矛盾，觉得白羽瑶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便对她道：“你这样冤枉他人，总不太好，你还是向他们道个歉吧。” 白羽瑶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冷亦鸣：“喂，我是看他们都在欺负你，才帮你说话，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啊？” 冷亦鸣道：“这样的帮忙，一点意义也没有。” “你……”白羽瑶深吸了一几口气，告诉自己没必要和一根木有怄气。她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和冷亦鸣说话，否则一定会被他气死。 一旁的陆君玉看着四个人成双成对的模样，忽然感到有点凄凉。想起生死不明的唐凤仪，又心生后悔，没有好好了解她的想法，以至于他全然没有预料到，她有一天会不辞而别。陆君玉胡乱翻着火堆，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透不过气来。 子书明月已经装好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唐天赐也跟了回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白羽瑶看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向你们道歉，我刚才的玩笑开过头了。” 子书明月道：“我没有生你的气，这事跟你无关。” 白羽瑶用眼神询问唐天赐，刚才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唐天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子书明月在生什么气。 唐天赐又剥了一个番薯，递给子书明月：“小月，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再吃一点吧，接下来的路肯定不会好走，可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吃饭了。如果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我向你道歉。” 子书明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只是听了唐天赐说的话之后，火气忽然就冒上来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名之火？但是看到唐天赐可怜巴巴地向自己道歉，也不好让他太难堪。 于是，子书明月伸手去接插着番薯的树枝，不料她已经拿住了树枝，唐天赐却并没有松手。子书明月看了唐天赐一眼，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唐天赐并没有注意到子书明月的动作，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子书明月身后的东西吸引过去。 子书明月的心咯噔一下，疑惑地转过身，发现那具白布包裹的骸骨，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来了。骸骨本来放在白羽瑶身后十米远的地方，现在虽然仍是距大家十米远，却已经移动到了自己身后。 子书明月吓得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那具骸骨。其他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具能自行移动的骸骨。 唐天赐忐忑地问白羽瑶道：“羽瑶妹妹，你确定那个白皇后已经死透了吗？” 白羽瑶道：“身体应该是死透了，但亡灵还没有消散。奇怪，外面的白布也没散开，姿势也没改变，她怎么会自己移动位置？” 子书明月道：“白皇后的亡灵若能控制你，说不定也能控制她自己的身体。” 唐天赐握着破军刀和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骸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看不出一点生命迹象。唐天赐很怕她会暴起伤人，在离骸骨两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用树枝戳了一下骸骨的手臂，但骸骨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发现不止骸骨的位置变了，连瀑布和小溪的位置也变了，两者似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惊呼道：“动的不是骸骨，是我们所在的这条裂谷。天呐，除了我们坐的这个地方之外，整个裂谷转了一百八十度。” 仍坐在原地的冷亦鸣却道：“你说反了，这条裂谷没动，动的只有我们坐的这块地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 镇邪神山（上） 子书明月的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反了，因为瀑布和小溪照样在流动，所以转动的不可能是整个裂谷，而是他们刚在坐着的那一小块地。 五个人赶紧把包裹连同剩下的食材拿起来，远离了火堆。他们走远了才发现，火堆所在的那个直径五米的圆圈，正在缓缓转动。忽然，在大家毫无准备的情况，那个圆圈竟然整个塌陷下去。轰隆隆一阵巨响之后，目之所及，便只剩一个黑黝黝的大洞，不知道底下有多深。 唐天赐知道越往北，地势越高，此处已经比他们下来的地方高出不少，但他们仍在深入地底上百米的地方。所以他无法想象这个无底洞通向那里，非要说的话，只能是通向地狱黄泉了。 唐天赐拍了拍胸脯道：“好险，差点就中招了。幸亏小月和我吵架，才能及时发现异常情况。” 子书明月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太拙劣，不过鉴于你说的是实情，之前的事情我就暂时原谅你了。” 陆君玉道：“既然大家都已经休息够了，我们就上路吧。这里除了活死人之外，恐怕还有一些机关陷阱，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白羽瑶准备去背白皇后的骸骨，冷亦鸣觉得队伍里既然有男人，总不好让她一个女人去干这些事，便把背包分给她一个，自己把骸骨背了起来。 唐天赐见冷亦鸣终于有点开窍了，内心也为他感到高兴，希望他和白羽瑶的感情能够更进一步，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但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他再也不敢当着白羽瑶的面开冷亦鸣玩笑了。自己的嘴上功夫能把活人说死，白羽瑶的嘴上功夫却能把死人说活，简直是他的命中克星。 五人继续往西北方向进发，与此同时，在一座地下建筑里，头上戴着草环的洞人正在操作一个仪器，这个仪器就像一张立体微缩地图，将一个区域的地形地貌全都展示了出来。草环洞人的身旁站着詹姆斯和林泷玥，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洞人操作仪器。 仪器的上方有一面巨大的眼睛形状的镜子，虽然离得很远，但詹姆斯和林泷玥还是可以看出，镜子并不是光滑平坦的，而是由无数的小镜子组成了凹凸不平的表面。草环洞人慢慢操作着仪器，镜子上呈现出的影像便也随之改变。 詹姆斯之前听草环洞人说，这个仪器可以找到放逐渊里的人，但他瞧了半天，连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怀疑道：“大长老，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个东西真的可以找到我们的朋友？” 草环洞人正是现任的大长老，但由于洞人家族已经衰败，他这个大长老颇有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意味，能力相比以前的长老差远了。 林泷玥发现大长老操作仪器并不熟练，心里不免有些担忧，问道：“你确定你的操作是正确的吗？” 大长老用语调怪异、半生不熟的外界方言道：“大致是正确的，只要圣使大人们还在放逐渊里，肯定可以找到他们。只是有几个地方我记不清了，但愿我没有触动机关。” 詹姆斯郁闷道：“可是我们都找了两遍了，一个人影也没找到，他们会不会去了别的地方？” 大长老道：“仪器库只有一个出入口，他们没有在仪器库里，肯定是中了防盗机关，被丢进放逐渊了。”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告诉他们长老院的所在位置，或者把放逐渊的出口打开，让他们自己走出来？” 大长老道：“不行，放逐渊里还有一群活死人，它们已经知道出口的位置。如果把出口打开，最先出来是活死人，而不是圣人大人的朋友。” 詹姆斯咳嗽了几声，说道：“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什么圣人，我还没升天呢，你是在诅咒我快点死吗？” 大长老诚恳道：“毒师符兰考先圣是族里最长命的人，活了一百五十岁，圣人也会像先圣一样长命百岁的。” 林泷玥笑道：“他们也就这点信仰，你就当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愿好了。” 詹姆斯抱着手臂看了林泷玥两眼，心想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要这么说的话，我是圣人，你是圣使，你还比我低一等。要不然你也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愿，做一个真正的圣使，来伺候我吧。” 林泷玥爽快道：“可以啊，我本来就是医生，伺候一下病人也没什么不对。” 詹姆斯觉得林泷玥话里有话，想起她对付焦喜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大长老忽然在天眼里看到了几个小黑点，以小黑点的移动速度来看，绝不是活死人之类的玩意儿。詹姆斯和林泷玥也看到了小黑点，凑过来让大长老把小黑点放大。 大长老把仪器上下左右摆弄了半天，才把小黑点放大了一点点，仍然看不清身形和面容。但可以看出是四个人，唐天赐和三宝的队伍刚好都是四个人，不知道这是哪一队。 詹姆斯问：“不能再放大一点吗？什么都看不清楚。” 大长老道：“这已经是极限了，自秦国覆灭之后，改良天眼的工程就停止了，所以天眼的探测能力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詹姆斯深刻地怀疑是大长老操作水平不行，可惜如今洞人里面除了大长老，没有一个人懂得怎么操作这台仪器。 大长老观察了一下小黑点的移动路径，惊讶道：“他们好像正在朝洞明山的方向赶来，从洞明山西北部上来，就能到达出口。” 詹姆斯道：“这样正好，以他们的能力，果然是能找到出口的。等他们上来了，我们就把门打开。” 大长老道：“但是他们上了洞明山之后，天眼就观测不到了，所以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上来。出口开启的时间有限制，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所以最好是等他们自己敲响警世铃，我们再把警世门打开。” 林泷玥问道：“他们大概要多久才会到达洞明山？” 大长老仔细计算了一下小黑点的位置到洞明山的路程，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到三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是放逐渊中的路四通八达，十分相似，若没有人带路，他们很有可能会迷失其中。而且洞明山上有活死人聚居，免不了有一场恶斗。” 詹姆斯心想，大长老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若他们在放逐渊里迷路的话，天知道得多久才能上来。万一他们好不容易上来了，却死于活死人之手，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白等。也不知道建造仪器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无法监测到最关键的洞明山。 林泷玥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二十四个小时，如果这个时间之内出不来，就不必等下去了。詹姆斯，你认为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镇邪神山（下） 詹姆斯知道，若他们能够顺利出来，二十四小时已经是一个非常宽裕的时间限度。否则，他们最好的情况就是迷路，最差的情况就是死于活死人之手。即便是最好的情况，也可能需要几天，十几天，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出来，而自己不可能这样无限制地等下去。 詹姆斯道：“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二十四个小时。” 詹姆斯和林泷玥并不知道，唐天赐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五个人。因此那四个小黑点，只能是三宝一行人。三宝和禁军士兵虽然在活死人手上吃过亏，但仍然认为跟着它们或许可以找到出去的方法，所以一直循着活死人的足迹，在洞明山一带徘徊。 白天下山的这群活死人原本有族长指挥，有白羽瑶指路，非常有序地往出口行进。现在白羽瑶和族长一走，它们便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绕到洞明山西北面，反而一直在山下徘徊。 唐天赐一行人到达洞明山附近之后，便发现了活死人队伍的踪迹。有几条路它们显然来来回回经过了多次，脚步十分凌乱。 白羽瑶解释道：“没有人指路的活死人队伍，就如同失去导航的蜜蜂，只能乱闯乱撞。但愿我们不要碰上活死人队伍，因为唯一能制约它们的族长已经死了，而新任族长尚未选出。不受制约的活死人，和野兽无异，只剩下杀人和吃人两种本能。” 大家怀着忐忐不安的心情继续往前行进，因为有白羽瑶带路，他们得以顺利从迷宫般的裂谷中走出，来到北方尽头的神山——洞明山的山脚之下。 亿万年前的造山运动，使得阴山山脉自沧海中升起，如今山脉中仍可以发现三叶虫等海洋生物化石。洞明山应是位于阴山山脉中部偏南的位置，靠近洞明山之后，大家明显感到温度有所上升，但水雾也是前所未有的浓重。 洞明山的南面隐在升腾的水雾之中，偶尔露出一岩半壁，也呈刀削斧砍之势，陡峭无比。不知道族长是怎么带领腿脚不便的活死人，爬上这壁立千仞的神山。 唐天赐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白羽瑶解释道：“洞明山只有两处地方坡度较缓，一处在东偏南的位置，一处在西偏北的位置。我和活死人军队就是从东偏南的位置下来，在放逐渊绕行之后，往西偏北的位置前进。” 子书明月已经被浓重的水雾弄得全然分不清方向，问道：“那我们现在身处何处？” 白羽瑶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在洞明山西偏南的位置，但我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因为这里的水雾实在太浓了，看不清洞明山的面貌。不过，只要我们绕到洞明山的北面，水雾就不会这么浓了，我就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们，出口在哪里。” 大家在白羽瑶的带领下慢慢地往北绕行，周围的环境开始渐渐出现变化。脚底潮湿的碎石堆变成了干燥的沙土，吸入鼻子的空气不再有湿湿凉凉的感觉，而和沙漠里的空气有些类似。 因为穿越水雾的时候，骸骨吸收了太多水汽，冷亦鸣感到骸骨重了好几斤，皮肉也膨胀了不少。他想起之前唐天赐说的话，这具骸骨会和活人交换身体，不禁心里发毛。冷亦鸣便让大家先停一下，他要调整骸骨的位置。 唐天赐看见骸骨的脸和脖子似乎变胖了一些，不再是完全干瘪的皮肤。而冷亦鸣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换作谁背着这样一具骸骨上路，都不会舒服。 于是，唐天赐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道：“还是我来背一段路程吧，你先休息一下。” 冷亦鸣道：“我还可以再背一会儿，等我背不动了，你再来接手。”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发现前面的土堆后面好像躺着一个人，她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被扎穿心脏的活死人。再往远处一望，活死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已经干瘪了，并没有发出刺鼻的味道。 唐天赐等人也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的尸体，意识到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冲突。冲突的另一方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先前被流放至此的人。 陆君玉从活死人尸体里挑出一颗子弹，拿给冷亦鸣看：“这子弹和你们用的是否相同？” 冷亦鸣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子弹，说道：“这的确是禁军所配备的子弹，这些活死人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唐天赐发现有几个活死人整个鼻子都被一拳揍塌了，欣喜道：“应该是三宝他们，三宝打人总喜欢先打鼻子，想不到他们竟然比我们先一步到达这里。” 唐天赐在尸体堆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三宝或者禁军尸体，意味着他们四个人很有可能都活着。“活死人军队明显是遇到了偷袭，才会损失惨重。三宝他们很有可能是一路跟踪活死人队伍至此的。我们快些赶路，或许能和他们会合。” 有了三宝他们在前面打击活死人队伍，唐天赐一行路上遇到的阻碍会小很多。但活死人毕竟人多势众，再打下去吃亏的必然是他们这几个活人。于是，大家决定以最快的速度上山，希望能在路上碰见三宝一行人。 洞明山的西北坡虽然比较平缓，但由于没有人工开辟的道路，只能从原始的荒林怪石中穿越前行。幸好洞明山上的草木非常稀疏，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几棵枝细叶枯的老树，无精打采地长在山岩上。 不必伐树开路，让大家节省了不少力气。但树木的稀少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就是山上水土流失严重，表面是一层松散的碎石沙土，爬起来非常容易打滑，增加了危险性。 爬到半山腰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坡度开始明显变陡。子书明月很后悔之前只吃了几口番薯，导致现在全身无力，在陡峭的碎石坡上根本爬不动，很快就落到了最后。 幸好这一段路程只有几十米长，过了陡坡之后，上面又是一段缓坡。爬在最前面的唐天赐看见缓坡上也躺着一些活死人尸体，说道：“这里也发生过一场恶斗，活死人已经上了山，或许会和它们碰上，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唐天赐希望队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出口，或者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因为在黑夜和活死人相遇，他们几乎毫无胜算。 唐天赐经过一具活死人尸体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他回头一看，发现那具尸体竟然是活的，正抬起头，冲着自己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 唐天赐这才想起，这些活死人的心脏部位似乎并没有受伤，它们故意躺在这里装死，等着活人自己送上门来。 唐天赐喊道：“这些家伙是活的，我们中了它们的埋伏。” 其他装死的活死人见猎物已经落入圈套，纷纷暴起朝众人扑过去。众人顿时阵脚大乱，只能随手掏出刀枪进行反抗。 第一百九十五章 警世之门（上） 活死人凑到唐天赐腿边，想要一口咬住他的腿。唐天赐惊得一脚踩在活死人的脸上，想要把它蹬开。不料这个活死人大约是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不论唐天赐怎么蹬它，愣是不肯松手。无奈之下，唐天赐只得开杀戒，抽出破军刀直插它的心脏。 冷亦鸣的腹部和右手本就有伤，刚才爬得太急，伤口已经裂开了，便只能用左手持剑杀敌。 唐天赐站起来朝远处眺望，发现上面也是一段陡坡，活死人手脚僵硬，在陡坡上的爬行速度肯定没他们快。于是，唐天赐对大家喊道：“我们爬上前面的陡坡，就能甩掉活死人。它们人数众多，在缓坡上我们斗不过它们。” 唐天赐率先爬上陡坡，没想到沙土里还有石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整张脸埋进了沙土里。他咬着牙爬起来，忽然看见面前的沙土里有白色石阶，绊倒他的正是白色石阶。他朝前面眺望了一眼，这些人工建造的白色石阶数量极多，一路往山上绵延。他激动地喊道：“我看见了，上面有石阶，这条路一定可以到达出口，大家快爬啊！” 唐天赐爬上台阶之后，发现这些台阶和轮回台的台阶很像，每一阶都有一米多高，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唐天赐不由得在心里大骂陆君玉的先祖，把石阶造这么高，存心不让人爬上去。他一前一后背着两个背包，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只能留下装有天枢重器的背包，舍弃了另一只背包。 其他人也没有恋战，把缠着自己的一两个活死人干掉之后，赶紧往石阶上冲。但他们没料到石阶是这样的，冷亦鸣和唐天赐一样前后背着东西，只能舍弃背包，背着白皇后的骸骨爬上石阶。 大家手脚并用地爬在石阶上，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彼此的距离便渐渐拉开。子书明月已经完全爬不动了，爬这些石阶比长跑十几公里还累，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她顾不上形象，把脸贴在沙土上休息，汗水顺着发丝流下，滴入沙土里瞬间消失不见。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停了下来，后面的活死人已经渐渐向逼近，忙喊道：“小月，不能停下，活死人马上就追上来了。” 子书明月回头一看，活死人里爬的最快的一个，距离自己不到十米。它们的速度虽然没有活人快，但它们感觉不到累，竟然慢慢地把距离缩短了。 这时，等在长老院里的詹姆斯三人忽然听到了一阵铃声，大长老道：“是警世铃响了，他们竟然这么快就上来了。” 大长老走到后厅，准备去开门。詹姆斯发现所谓的警世门，是一扇高约五米，宽约三米的巨大铜门，铜门上的羽蛇长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和其他地方的羽蛇都不一样。听大长老说此门最多只能开启一炷香的时间，此后得等门上方的沙漏漏完，才能第二次开启铜门。 詹姆斯见沙漏的下漏速度微不可见，全部漏完估计得十天半月，所以这一次必须保证门外的人是自己人，才可以开门。詹姆斯让大长老先别急着开门，若是自己人，他们应该能想到当初定好的暗号。 警世铃一直在响，能感觉到门外的人非常着急，但詹姆斯却坚持要等确认他们是自己人之后，才打开铜门。 不一会儿，警世铃忽然停了，接着就听到警世铃开始以三短一长三短的节奏响起。詹姆斯欣喜道：“是自己人，大长老快开门吧。” 等铜门缓缓中开，詹姆斯看到门外赫然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禁军士兵，而不是子书明月一行中的任何一个人，顿时失望透顶，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不已。若为了救这些小喽啰而导致子书明月他们出不来，实在得不偿失。 詹姆斯有一种想把禁军士兵踹下去的冲动，不料三宝和另外两个禁军士兵也跑了上来。詹姆斯忽然又有了期待，说不定子书明月和三宝他们已经会合。 等铜门打开了二十公分宽度的距离时，禁军士兵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看到门里是詹姆斯等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激动了掉下了眼泪。他们这一天都在和活死人打打杀杀，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他们的子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本想着山上如果没有出路的话，宁愿选择自杀，也不要被活死人撕碎吃掉。幸好老天爷还是仁慈的，在他们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等三宝也进来之后，詹姆斯往门外眺望了一下，发现后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漫天的沙土。詹姆斯气得一把将三宝揪起来，问道：“小月他们人呢？” 三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石阶，嘴里都是沙子，身体里的氧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无比难受，一时回答不了詹姆斯的问题。詹姆斯急得又问了一遍：“小月没和你们在一起吗？他们人呢？” 三宝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哑着嗓子道：“我们没有碰到师兄和子书小姐，我们一开始就和他们走散了。” 詹姆斯骂道：“狗屎的，这扇门只能开启一炷香的时间，下一次开启得等十天半个月，小月他们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詹姆斯举起拳头想揍三宝，林泷玥抓住他的手道：“詹姆斯，谁都有求生的权力，况且三宝他们也不是故意要害小月。” 这时，唐天赐已经望见了山顶的那扇铜门，铜门竟然是开着的。他激动地对下面的喊道：“我看到出口了，我们得救了！”忽然，他发现那扇铜门竟然在缓缓关闭，他能在铜门关闭之前爬到山顶，但后面的人却非常危险。 仍被詹姆斯揪着的三宝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唐天赐的声音，急道：“我好像听见师兄的声音了，快放开我。” 三宝挣开詹姆斯的手，跑到门外朝下面望去，竟然真的望见了唐天赐，眼睛一下子红了，朝他喊道：“师兄，你们快上来，门要关了！” 唐天赐看见三宝安然无恙地站在山顶上，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但一想到子书明月还在后面，他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他把背包拿下来扔向三宝，喊道：“三宝快接着，天枢重器在里面！” 等三宝拿到背包之后，唐天赐便往下滑去，一路滑到子书明月身边，把她的背包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然后拖着子书明月死命往上爬。后面冲上来一个活死人抓住了唐天赐的脚，唐天赐没空和它纠缠，毫不留情地踹在它脸上，将它踹落下去。 爬在前面的冷亦鸣等人陆陆续续地进了铜门，冷亦鸣见唐天赐和子书明月落在后面，想回去救他们，但他自己的伤势实在太重，心有余而力不足。 唐天赐见铜门快要合上了，而以他们现在的速度，绝不可能在铜门关闭之前到达。他只能牙齿一咬，拉起子书明月往山顶冲。接近铜门的时候，直接在地上一踏，用尽全身力气往铜门里面扑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警世之门（下） 唐天赐的手臂在铜门上重重一磕，擦破了一大块皮，骨头也差点被撞碎，好在两人终于顺利进入了铜门。子书明月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这时有两个人走过来扶起她。她只觉得大脑缺氧，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才看清扶起自己的人是詹姆斯和林泷玥。 子书明月休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把背包给了林泷玥：“林医生，里面是我们仅剩的药材仪器，先帮大家处理一下伤口吧。” 大长老点了一下人数，之前逃跑的人都上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一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各位圣使大人福大命大，全都平安回来了。” 唐天赐没想到这个头戴草环的老头竟然会说外面的方言，但他说得很不熟练，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把一些词汇和句子都说破了。不过，他们能活着来到这里，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千难万险，而不是大长老嘴里一句轻飘飘的“福大命大”。 唐天赐一把揪住大长老，愤怒道：死老头，要不是你们非要抓我们做检查，我们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吗？还有，你明明会说人话，非要说鬼话，不是存心耍我们吗？要是小爷我今天真的丢了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长老见唐天赐如此震怒，只得连声求饶：“圣使饶命，圣使饶命，族长下了命令，我们不敢不从。” 唐天赐听见大长老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称呼，火气更大了，骂道：“圣什么屎，你才是圣屎！老家伙，这个时候你还想诓我。” 林泷玥道：“天赐，你先把大长老放下，现在大长老是洞人里面唯一能和我们交流的人，我们还有更多事情需要他帮忙。” 唐天赐把大长老放下来，问林泷玥道：“林医生，洞人没有伤害你们吗，为什么你们会和这个死老头在一起？” 林泷玥道：“此事说来话长，洞人把我们认成了圣人圣使，才没有伤害我们。” 林泷玥见白羽瑶也在队伍，感到十分意外，但白羽瑶的模样却有些古怪，她的行为和神态与往常无异，一双眼睛却是冰冰冷冷的。记忆中的白羽瑶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尤其是对唐天赐和冷亦鸣，她把对唐凤仪的感情也投射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即便嘴上经常说得他们哑口无言，眼里却充满了疼爱和怜惜。 林泷玥走到白羽瑶面前，握起她的手道：“羽瑶，你能回来真好，我们都很担心你，你有没有受伤？” 詹姆斯狐疑地看着林泷玥，她和白羽瑶明明没这么熟，为什么忽然表现地如同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羽瑶感觉到林泷玥在试探自己的脉搏，勾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林医生，谢谢你这么关系我。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小月已经帮我处理好了伤口，不碍事了。” “那就好。”林泷玥已经摸到了白羽瑶的脉搏，她的脉搏速率非常快，但能明显感觉一下重，一下轻，就像两个人的脉搏似的。 林泷玥没有立刻说出自己怀疑，她看见冷亦鸣背上竟然背着一具丑陋的骸骨，不禁皱了下眉头：“冷长官，你怎么把死人也背上来了，这个东西看着好邪门。” 冷亦鸣刚想说话，却被白羽瑶抢先一步道：“这是白皇后的骸骨，她助我摆脱寄生植物的控制，我助她魂归本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契约，我之前和你提起过。” 林泷玥想起白羽瑶的确提起过契约之事，但那时她并没有说要把白皇后的骸骨找回来。白皇后死了几百年，竟然还能找到自己骸骨，足见执念有多深。不知道她生前遭遇了什么，才会产生如此重的执念。 冷亦鸣道：“既然白小姐和那位白皇后定下了契约，我们便帮她完成这个契约吧。反正我们必须去一趟英灵冥殿，把白皇后的骸骨带到那里，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既然冷亦鸣已经替白羽瑶说话，林泷玥也不好咄咄逼人地质问她：“那好吧，既然冷长官愿意背，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詹姆斯道：“大长老，先把大家带去中厅吧。” 大长老道：“是，圣人大人。” 唐天赐有点疑惑，为什么洋鬼子是圣人，他们是圣使？难道就因为他个子最高，地位也高人一等？ 詹姆斯看见林泷玥走在队伍最后，便也放慢了脚步，悄悄走到林泷玥身边，小声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林泷玥目送着白羽瑶走远，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位白小姐有点奇怪吗？” 被林泷玥一提醒，詹姆斯也觉得白羽瑶有点反常，说道：“我觉得白小姐好像忽然变温柔了。” 林泷玥道：“你们男人就知道看表面，要我说啊，她不是变温柔，而是变冷漠了。她的眼睛里，是一种对生命不屑一顾的冷漠。我们这些人在她眼里，仿佛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詹姆斯吃了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你詹姆斯的聪明才智，何须我点明。” 林泷玥说罢，便跟上大家来到中厅。中厅乃议事大厅，放置着天眼仪器和族规典籍。唐天赐立刻被巨大的天眼仪器吸引了过去，先前听石长老说起的时候，还没有多大的感触。此刻亲眼看见，才知道这个仪器有多神奇。它就像把整个放逐渊浓缩在了一面镜子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每一座山都看得清清楚楚。 唐天赐把大长老叫过来问了他一大堆问题，但大长老总是一问三不知，偶尔能答上来一个问题，也总是回答得支离破碎，以至于唐天赐一度觉得他这个长老是假的。 子书明月感到这个长老院里阴气很重，尤其是远处的前厅，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从前厅飘过来。子书明月本能地靠近唐天赐，唐天赐和破军刀能镇邪，给她一种安全感。 当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天眼仪器上的时候，白羽瑶的目光却投向了远处的前厅。长老院的前厅，说得好听一点是族人的祭祀场所之一，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屠宰场。自长老院建成之后，无数的族人在这里主动或者被动地献祭羽蛇神，被推下洞明山活活摔死。洞明山名为镇邪神山，山中却是冤魂无数，白骨皑皑。 子书明月见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天眼仪器上，提醒道：“我们现在还感染着僵尸病毒，还是先找到解药，再研究这些仪器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红白皇后（上） 詹姆斯吓了一跳：“你们也感染上了僵尸病毒，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唐天赐道：“我们在放逐渊里遇到了一位被流放的长老，比这位长老可货真价实多了。即便不借助仪器，他也有方法判断我们是否感染了僵尸病毒。” 于是，大家便用石长老的方法帮詹姆斯和三宝等人做了检查，发现除了林泷玥之外，其他人都感染了僵尸病毒。 唐天赐不由得感叹道：“学武不如学医，林医生真是厉害，简直百毒不侵啊。” 詹姆斯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要是被那些洞人知道我们都感染了病毒，恐怕会翻脸不认人。”詹姆斯瞅了大长老一眼，大长老得知他们都感染了僵尸病毒之后，神色变得十分古怪。詹姆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问大家要不要把大长老灭口。 这时，大长老却道：“如果圣人和圣使们都感染了僵尸病毒，那么我们不得不违背族规，进入帝后陵寝，取出十香茗晶为各位大人治病了。圣人大人是唯一的先圣之后，为了保住先圣血脉而违背族规，先圣会原谅我们的。” 唐天赐等人疑惑地瞅着詹姆斯，心想他一个洋鬼子，怎么可能是先圣后裔，真正的先圣后裔是陆君玉才对。这些洞人智力退化之后，连认知也跟着退化了，随便逮住一个人就称他是先圣后裔。 不过，唐天赐等人懒得和大长老辩解，只要洞人们不阻碍他们去英灵冥殿就行。唐天赐又把忘忧蛊的事情告诉了大家，想先拿到其他三种药材之后，再去英灵冥殿找最后的十香茗晶。 大长老表示可以带大家去找其他三味药材，血兰花和蓝蛇茧都可以在植物园里找到，但绛唇花已经被移植到了时间之井里面，因为那里的环境更适合绛唇花生长。 子书明月问道：“詹姆斯，我们现在不得不回一趟时间之井，去找绛唇花。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呢，还是先一步去英灵冥殿寻找十香茗晶？” “绛唇花？”詹姆斯想起了那种烈焰红唇般的花朵，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朵红花，问道：“你说的是这种花吗？这就是在时间之井里采的，本来想带回英国做研究。” 大长老道：“没错，这就是绛唇花。” 唐天赐一听，高兴地给了詹姆斯一个大大的拥抱：“洋鬼子，你简直是天上地下最伟大的采花大盗，你爱死你了！” 詹姆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唐天赐推开。他知道这支队伍是一个整体，共同进退。他把绛唇花贡献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节约时间而已。 大长老带大家去植物园，白羽瑶和冷亦鸣走在一起，似乎很担心其他会对白皇后的骸骨不利。林泷玥再三考虑，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唐天赐等人。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唐天赐身边，悄声问道：“天赐，你们是怎么找到羽瑶的？” 唐天赐见林泷玥的语气如此严肃，不禁有点紧张起来：“我们是在放逐渊里找到羽瑶妹妹的，当时她被白皇后的亡灵附身了，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和活死人一起运送白皇后的骸骨，有什么问题吗？” 林泷玥道：“方才我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象之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的脉象。所以我觉得那个白皇后的亡灵，并没有离开她的身体。” “啊？”唐天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引得其他人纷纷朝他看来。唐天赐将计就计道：“哎哟，我崴到脚了，林医生帮我看看吧。”说着便坐了下去。 子书明月走过来问道：“天赐，你伤得重不重，我包里还有跌打损伤药，我帮你敷一点吧。” 唐天赐朝子书明月使了个眼色，告诉她自己没事。子书明月有点不明所以，既然没事，干嘛叫得这么凄惨？ 唐天赐道：“不好意思啊，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我这脚崴得有点严重。小冷，你过来帮我看看脚。” 冷亦鸣有点奇怪，既然林泷玥这个专业的医生都在，干嘛让他帮忙看脚。“还是让林医生帮忙看看吧，我不懂怎么治伤。” 唐天赐道：“小冷，你休息的时候还背着一个死人，累不累啊，把她放下来吧。也不知道这白皇后是不是有毛病，都死了几百年了，还要千里迢迢把自己的骸骨找回来，搞什么魂归本体。魂归本体有用吗，又不能复活，害我们一路上都要背着一具臭烘烘的骸骨。” 白羽瑶听唐天赐如此侮辱白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天赐，你放尊重一点好不好，人家毕竟是一国之后。” 唐天赐道：“反正我又不是秦国的臣民，她是不是皇后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白皇后也听不到，我就骂她两句解解气。不过，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既然当初的红白皇后之争，赢的是白皇后，死的是红皇后，为什么白皇后的尸骨会被丢弃在洞明山，而不是安葬在英灵冥殿呢？” 白羽瑶看了林泷玥一眼，知道是她在背后捣鬼，故意让唐天赐来试探自己。但林泷玥对白羽瑶的目光视若无睹，脸上的神情泰然自若，仿佛此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子书明月早就对那段历史起了疑心，有很多地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现在唐天赐提出来了，便也道：“羽瑶，白皇后是否有关于那段历史的记忆？如果有的话，你就和我们说说吧。要不然这个疙瘩一直搁在心里，怪难受的。” 白羽瑶知道，现在不给大家一个说法，恐怕他们都会对自己起疑心。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寻找相关的记忆，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其实，当年活下来的那个人并不是白皇后，而是红皇后，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大家一听，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时，连大长老也坐不住了，疑惑道：“可是，史书上明明记载，最后陪在末代君主身边的人是白皇后，君主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枕边人是谁都不知道？” 白羽瑶道：“此事说来话长，白皇后对于这件事情的记忆非常混乱，因为这是她痛苦的根源。我就先从红白皇后进宫说起吧，这样你们也好理解后面发生的一切。族人于五百多年前建立秦国之后，每一代君主都是毒师先圣的直系后裔。当时，末代君主看上了族里的一位姑娘，只是她还有一个妹妹。她们是一对连体双胞胎姐妹，十几年来共用同一个心脏。” 唐天赐惊讶道：“连体姐妹？这末代君主口味也太重了。” 白羽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说道：“连体人也是人，不是怪物，君上的观念没错，把她们当成正常人看待。倒是你，你怎么能因为她们是连体人，就歧视她们？”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红白皇后（下） 唐天赐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子书明月问道：“既然是连体姐妹，为什么后来红白皇后的身体会分开？” 白羽瑶道：“红白皇后虽为双胞胎姐妹，性子却迥然不同，一个清冷寡淡，喜欢穿白色；一个热情奔放，喜欢穿红色，这也是她们名字的由来。君上看中了身为姐姐的白皇后，想娶她为后，但因为她们是连体姐妹，君上不得不把妹妹也一起娶了回来。” 唐天赐眼睛一亮，感叹道：“二女侍一夫啊，这末代君主艳福不浅。” 子书明月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地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想来个妻妾成群是吗？你们中国男人的思想还真龌龊，把女人当成衣服，一件不够穿，得多配几件，最好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配齐了。还弄出一些三从四德之类玩意儿愚弄女人，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 子书明月一番话，把在场除詹姆斯以外的男人都骂了一遍，大家都有点尴尬。 不过，詹姆斯表示认同子书明月的说法，因为他来中国的这几年目睹了许多一夫多妻制造成的悲剧。比如曾有一个丈夫穷得连自己都养不过了，还娶了一堆小妾，生了一堆小孩。小孩没钱养，便只能扔几个，送几个，像垃圾一样处理掉。送走的即便能活下来，也是被人当成奴隶使唤。其中一个小孩后来就成了他的仆人，这个故事就是从那个小孩的嘴里听说的。 陆君玉不想无缘无故背负此等恶名，便和唐天赐划清界线道：“陆某人的思想虽算不上先进，但我一直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制。若遇到真心喜欢的女人，自然会一心一意待她。” 冷亦鸣没有说话，因为像他这样的身份，有几房姨太太也是很正常的。三宝表示自己反正不会有老婆，什么一夫一妻、一夫多妻都跟自己没关系。 唐天赐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会引起公愤，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了，连忙解释道：“小、小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当然也是崇尚一夫一妻制的。” 子书明月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你跟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爱娶几个老婆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天赐郁闷地抓抓头发，心想自己这张嘴巴真该好好管管了，竟然一天之内两次说错话，惹子书明月生气。 詹姆斯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要知道子书明月平生最恨重男轻女的思想，唐天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羽瑶也不急着说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纷纷表明立场。唐天赐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问白羽瑶道：“羽瑶妹妹，君上把姐妹俩娶回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们后来反目成仇了呢？” 白羽瑶见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才道：“君上只喜欢白皇后一个人，对红皇后视若无睹，红皇后自然心生嫉妒。但这些小矛盾，还不足以让她起杀念。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才让她们姐妹俩彻底决裂。” 大家听白羽瑶终于讲到了重点，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听她讲下去。白羽瑶继续道：“三个人一起生活了一年之后，君上越来越觉得红皇后碍事，就想把姐妹俩分开。君上向太医询问是否能把她们分开，太医表示可以做分离手术，但是因为心脏只有一颗，意味着她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君上表示只要白皇后一个人活下来就行，其他人的生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 子书明月道：“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取他人性命，这个君上也太过分了。我怎么觉得红皇后挺可怜的，她又没做错什么，平白无故招来了杀身之祸。” 白羽瑶对子书明月的说法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愤怒：“她可怜吗？如果你知道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就不会觉得她可怜了。” 唐天赐和林泷玥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白羽瑶的反应不太正常。 白羽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抱歉，白皇后的记忆留在我的脑海里，其中也包括了她的愤怒，所以我才会如此激动。这场悲剧当然不是一两个人的过错，人总归是自私的，当自身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偏激甚至违背天理的事情。” 子书明月问道：“那红皇后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君上误杀白皇后而不自知呢？” 白羽瑶道：“问题就出在那个太医身上，太医告诉君上，姐妹俩的心灵是相通的，所以此事不可告诉白皇后，否则红皇后也会立刻知晓，会做出伤害白皇后的事情。太医给君上出了一个主意，趁两姐妹睡着的时候，将她们麻醉，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手术。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红皇后会伤害白皇后了。” 林泷玥感叹道：“医者仁心，即便杀人也得有正当的理由，这个太医的所作所为，实在有违医德。” 白羽瑶道：“太医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当天夜里，他奉君上之命来到寝宫，偷偷地将白皇后麻醉，却并没有麻醉红皇后。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红皇后，并提出要和她合作，一起完成一个伟大的计划。红皇后知道君上不喜欢自己，却没料到他会痛下杀手。悲愤之下，她答应和太医合作，杀死了自己的姐姐，并取而代之。” 子书明月惊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好好的一对姐妹竟然落得自相残杀的下场，实在可悲。不过，此事应该只有红皇后和太医知道，白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羽瑶道：“我方才已经说了，红白皇后心灵相通，白皇后虽然被麻醉了，却仍能知晓红皇后和太医的计谋。可惜，那时的她已经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妹妹和太医杀死。后来，太医用白布将白皇后的尸体包好，带到长老院，丢下了洞明山。” 子书明月道：“除了太医之外，君上和两位皇后都挺可悲的。君上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自私到头来会害死自己心爱的人。” 白羽瑶道：“所谓天道有轮回，这三个人最终也得到了报应，都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唐天赐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难道是白皇后的亡灵向他们复仇了？” 白羽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把真相告诉大家：“三人死于非命这件事情，是活死人族长告诉我的，至于他们具体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 唐天赐又问大长老道：“末代帝后和那个丧尽天良的太医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长老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史书上对这段历史的记载非常含糊，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唐天赐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长老彻底绝望了，他这样的人竟然能当上大长老，可见洞人家族已经人才凋敝到什么地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忘忧五药（上） 白羽瑶道：“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既然我已经和白皇后定下了契约，就一定要把这具骸骨送到英灵冥殿，还请大家能够理解我。” 冷亦鸣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事做一半，既然这么长的路我都背过来了，自然会把她送到目的地。” 唐天赐虽然对白皇后的骸骨非常忌惮，但冷亦鸣难得开窍，找到了一个能赢得白羽瑶好感的方法，总不能破坏他的好事。于是，唐天赐小声对林泷玥道：“现在我们没法判断羽瑶妹妹有没有被附身，要不先把白皇后的骸骨带到英灵冥殿再说吧，在那之前，白皇后的亡灵就算附身在羽瑶妹妹身上，应该也不会伤害她。” 林泷玥看了白羽瑶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从长老院后厅出来往南走上百米距离之后，大家便来到一口竖井旁边，大长老道：“从升降井下去，就能回到植物园。但升降篮一次只能乘坐五个人，圣人和圣使大人需要分批下去。” 于是，大家还是按照原来的分组，分成三批乘坐升降篮回到地下建筑。唐天赐一开始很担心升降篮会像当初的石屋一样，速度飞快，横冲直撞，坐起来既危险又不舒服。不料，他乘上升降篮，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升降篮下降的速度非常平稳，没有产生任何不适之感。大约下降了二十米之后，轨道便由垂直变成了六十度的陡坡，但升降篮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就像乘坐观光缆车一样。 唐天赐感叹道：“这大概是我们进入秦墟以来，见过的最人性化的装置了，陆先生的先祖难得仁慈一回。” 由于路程很长，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三批人才陆续回到地下建筑。唐天赐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小石室里，四周点着蜡烛，应该是一个过渡性的休息间。石室有左右两条长长的通道，幽幽暗暗的看不到尽头。 大长老道：“左边的通道通向植物园，右边的通道通向秦国宫殿遗址，帝后陵寝就在其中，圣人和圣使大人是想往哪边走？” 冷亦鸣道：“我们先去秦宫遗址吧，毕竟大家都感染了僵尸病毒，早点治好，早点安心。” 唐天赐知道冷亦鸣在打什么主意，他若在英灵冥殿找到了解药，估计会找个理由直接离开，放弃寻找炼制忘忧蛊的药材。 唐天赐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林医生回去找另外两味药材，大长老带着其他人先去英灵冥殿，找十香茗晶解毒。林医生，你的轻功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而且你懂得药材，也不会轻易中毒，所以还请你能够陪我跑一趟。” 林泷玥道：“可以，我从未听说过这两味药材，正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模样。请大长老告知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血兰花和蓝蛇茧这两味药材。” 大长老想了想，说道：“这条通道一直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一个长满灯芯藤的洞穴，灯芯藤闻声发光，可以为你们照明。洞穴里有许多通道，你们不用管那些通道，只需笔直地往前走三百米，就能看到一扇石门。石门后面是四座白色卵形屋子，有两间屋子上挂着铜牌，分别种着血兰花和蓝蛇茧。另外两间屋子千万不能进去，里面是寄生植物，碰到了会长白菌，而且会让你们失去生育能力。” 唐天赐想到了外面那些长白毛的野人，不知道那些男性野人的症状是不是寄生植物造成的。如果他们都没有生育能力的话，野人族群过不了多久就要绝种了。 唐天赐把大长老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毕竟毁容加失去生育能力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他早就知道陆君玉的先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总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害人的东西。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心狠手辣，不但毁你的容，还要让你断子绝孙。 唐天赐深吸几口气道：“那好，我们尽快出发吧。你们找到了十香茗晶，记得给我留一点。” 大长老又提醒道：“对了，圣使大人千万别碰那两块铜牌，上面有剧毒，只有圣人大人可以触碰。” 唐天赐奇道：“你们不会是用这个方法确定谁是圣人的吧？” 林泷玥看了詹姆斯一眼，笑道：“就是这样，詹姆斯在路上捡了一块铜牌，碰了没死，就被奉为圣人了。” 唐天赐道：“这个判断圣人后裔的方法也太草率了，要这么说的话，我和陆先生也可以当圣人了。不对，陆先生才是如假包换的圣人，洋鬼子就是个冒牌货。” 陆君玉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思考为什么詹姆斯碰了铜牌也没事，莫非这个确定圣人身份的方法不够严谨？ 詹姆斯虽然不想当什么圣人，却也不希望被唐天赐扣上冒牌货的帽子，连忙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你们要去就赶紧去吧。到时候十香茗晶分量不够，别怪我们不给你留。” 子书明月看了看唐天赐和林泷玥，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奇怪的情绪，她被这种情绪搅得有点烦躁。犹豫了半天，问道：“就你们两个去没问题吗？” 唐天赐道：“这里最危险的存在莫过于洞人，既然洞人已经把洋鬼子认作圣人了，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其他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林泷玥也道：“听大长老的描述似乎就是我们去过的那个洞穴，只要别中植物毒，应该没什么危险，我们快去快回吧。” 等唐天赐和林泷玥离开之后，剩下的人便跟着大长老前往秦宫遗迹。通往秦宫遗迹的通道似是很久没人走动，地上已经积了一寸厚的灰尘，踏在灰尘上一步一个脚印。一行人走过，风带动灰尘开始飞扬，呛得大家纷纷咳嗽起来。 子书明月问大长老道：“这里平时没人打扫吗，怎么会积了这么厚的灰尘？” 大长老道：“族人感染了瘟疫之后，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哪有精力打扫秦宫遗址。” 通道不过百来米长，出了通道之后，大家终于见到了一个有光的世界。只是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只剩昏黄的余晖洒落在这片古老的遗迹之上，平添了几分苍凉迟暮之感。 不过，詹姆斯看到秦宫的真面目之后，觉得有点失望：“秦国的帝后住的就是这样的宫殿吗？这些宫殿还没有无梁殿、时间井之类的地方气派，就连我在北平新买的豪宅都比这些宫殿精致，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 大家和想法和詹姆斯一样，秦宫的规模只比沙国圣宫的规模大一点，和北平皇宫自然没法比。秦宫建筑大多采用白色石料建成，屋顶像一个被压扁的圆锥，整体形状如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既没有华美的飞瓦琉檐，也没有气派的朱门梁柱。屋子之间没有用回廊相连，全是高高低低的独栋建筑，更不见花园水池等玩赏的地方。 第二百章 忘忧五药（下） 其实，把这些蘑菇状的屋子成为宫殿并不合适，在外面的世界，随便一个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比秦宫精致典雅。但这些屋子有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就是屋顶和墙壁之间没有明显的连结痕迹，仿佛是一整块巨石雕刻出来一般。而且整片地面也是白色石头，虽有高地起伏，却不见碎裂的痕迹。屋子和地面之间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从地里长出来似的。 大长老道：“无梁殿、时间井、轮回台之类的地方，都是先圣时代留下的建筑，我们也不知道先圣时代的人是怎么建成的。据说秦国国力最盛的几代君主，都想复建无梁殿，却无一人成功。往往才建了一半的高度，就发生坍塌，压死了不少族人，最终只能放弃复建的计划。不过，先圣之所以被称为先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后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达到他的高度。” 詹姆斯无奈地摇摇头：“历史和科技都是向前发展的，前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后人有更多的知识积累。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不但没有进化，反而还退化了。这次要不是我这个先圣后裔回来，你们恐怕要退回石器时代做原始人了。” 大长老道：“圣人教训的是，一定是万能的羽蛇神听见了我们的祷告，才派圣人回来拯救我们。” 詹姆斯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那你先带我们去帝后陵寝，本圣人治好了僵尸病毒，才能拯救你们。” 这时，大长老忽然为难道：“小人只知道帝后陵寝在这片宫殿里面，但具体在哪里，小人并不知道。” 詹姆斯一听，有种想把大长老拎起来胖揍一顿的冲动：“老头，你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就一问三不知，你是不是存心耍我？” 白羽瑶道：“英灵冥殿是族中圣地，他不知道也很正常。活死人的族长告诉我，秦国覆灭之后，只有族长才有资格知道英灵冥殿在何处。这片秦宫遗址，普通族人是不得接近的。” 子书明月问：“那我们又只能一间一间找？” 白羽瑶笑道：“白皇后的记忆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自然知道英灵冥殿在哪，你们跟我走就好。” 子书明月忽然觉得白羽瑶被附身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在这座庞大的地下城有了一张活地图，不会两眼一抹黑。不过，詹姆斯却没有子书明月这么放心，方才林泷玥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这个白羽瑶究竟是不是本人，还很难说。 不一会儿，白羽瑶带大家绕过一座座蘑菇屋，来到正北边的一间屋子前面。子书明月担心唐天赐他们找不到入口，便沿路做了一些记号。 这间屋子比其他的蘑菇屋要窄一点，没有木制门窗，正面几乎被一道刻着羽蛇的石门占满。白羽瑶在羽蛇的蛇眼上一按，石门的底部弹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铜制小蛇，白羽瑶把小蛇抽了出来，石门便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条三米宽的通道。通道两侧挂着人鱼膏制成的长明灯，散发着银色的光明。空气里还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应是人鱼膏燃烧发出的味道。 子书明月往通道里看了看，发现通道很长，每隔两米就有一道石阶，一直往北延伸进秦宫后面高耸的山峰里面。 白羽瑶道：“英灵冥殿就在此路的尽头，族人崇尚生死轮回的理念，认为活人和死人并无绝对的界线，因此英灵冥殿就建在秦宫里面，活人和死人同住一处。我们进去之后，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打扰先祖安息。” 另一方面，唐天赐和林泷玥按照大长老的指示穿过通道，很快就到达了长满灯芯藤的洞穴。他们笔直往前走了三百米，找到了石门，石门后面也是一个开放式的洞穴，有天光照射。 洞穴里果然有四幢三人高的白色卵形屋子，卵屋的形状很像放大版的蚕茧，上面还有一层毛毛的蚕丝，中间有一扇椭圆形的门，面积大约有四十方大小。 左边两个屋子的门上各挂着一块铜牌，两人便先进第一个屋子找药材。椭圆门上没有锁，一推就能进去。两人走进去之后，椭圆门便自动关上了。两人发现这座卵屋不透光，上方铺着一片网格形状的石架，石架上爬着一些藤蔓。数十条长长的果实从藤蔓上垂挂下来，果实比丝瓜要细长，通体呈幽蓝色，在黑暗中能发出明亮的光芒。 唐天赐惊讶道：“这就是蓝蛇茧吧，长得真漂亮。” 林泷玥见过无数神奇的药材，但如此漂亮的药材还是头一次见。她决定割两条回去，一条炼忘忧蛊，一条带回去做研究。不料，她刚碰到蓝蛇茧，就感到手指像被针刺了一下，剧痛无比。她看了看手指，发现上面渗出了一滴小小的血珠。 唐天赐看见林泷玥的手指出血了，说道：“还是我来吧，长老说只有先圣后裔才能侍弄忘忧五药，既然铜牌上的毒对我无效，这些药材的毒可能也对我无效。” 林泷玥道：“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唐天赐也不敢直接抓，先用手指戳了一下蓝蛇茧，没有出现林泷玥的情况，才抓住一条蓝蛇茧，把它割了下来。 林泷玥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天赐，问道：“你不会真是圣人后裔吧？” 唐天赐道：“不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秦墟这个地方，我的家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并不是从北方迁徙过去的。我觉得就是体质的问题，就像我们都感染了僵尸病毒，而你没有感染一样。” 林泷玥感觉到唐天赐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但她并没有指出来，顺着他的话道：“可能是吧，那第二种药材也只能由你来采摘了。” 两人不敢贪心，只割了两条蓝蛇茧，便从第一个卵屋退了出去。来到第二个挂着铜牌的卵屋之后，他们发现这间卵屋和第一间截然相反，透光性极强，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从里面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外面的情况。 卵屋的地上铺着一层黑色的泥土，上面长满了散发着幽香的兰花。兰花的品种有点像独占春，花瓣底色为纯洁的白色。但花瓣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点，就像沾染了飞溅的鲜血似的，乍看有点像凶案现场。 林泷玥道：“血兰花，果然花如其名。” 唐天赐先试探了一下血兰花是否有危险，见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便采了一把装进一只小布袋里，同样不敢贪心。 唐天赐松了一口气，采药的过程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简直是他们进入秦墟以来做的最顺利的一件事。“好了，我们去英灵冥殿和小月他们会合吧。希望这些药材真的有效，能让小冷找回从前的记忆。” 第二百零一章 英灵冥殿（上） 英灵冥殿外面没有卫戍守护，碎石沙土和一些植物枯枝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无人打扫。一扇三人高的殿门紧紧闭合，上面的黑漆剥落得很厉害，三分之二的面积都已变成了青铜之色，却也无人补漆修葺。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这个家族的衰败凋敝。 铜门原本应是上了锁的，不知为何已被人打开。白羽瑶直接推开铜门走了进去，其他人也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 英灵冥殿大约和上下无梁殿加起来的面积差不多，四周摆了一圈盘蛇底座的长明灯，整座大殿并不黑暗，但仍显得阴森诡异。 大殿的中央，左右整整齐齐摆了两排棺椁，每口棺椁两侧各放着一盏长明灯。秦国以右为尊，右边是历代皇帝的棺椁，左边则是相对应的皇后棺椁，总共有二十多代帝后。 棺椁的形状材质大致相同，但做工却有明显的粗细之分。秦国鼎盛时期的几口棺椁做工精致，缠绕着棺椁的羽蛇雕刻栩栩如生，以红宝石作为蛇眼，以真实的鸟类羽毛制作羽翅。其中一条羽蛇已经不再是雕刻，而是以某种动物骨甲磨成蛇鳞，拼贴而成。 但是，这些帝后棺椁却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一口黑色的巨型棺椁周围。这个棺椁呈六边形，放置在一个一尺高的圆形石台上面。棺椁的周身写满了红色的咒文，陆君玉认出这些咒文和白羽瑶脸上的咒文一样，是古文字的阴体形式，专供死人使用。 白羽瑶道：“这些便是秦国历代帝后的棺椁。” 子书明月问道：“中间的棺椁里是那位先圣的遗体吗？看起来比历代帝后都要尊贵。” 白羽瑶眼里闪过一抹憎恶之色，说道：“不，中间这具棺椁里放着的，便是末代帝后的遗体。” 子书明月吃了一惊：“这末代帝后也太狂妄了吧，居然把自己的地位排在历代帝后之上。” 白羽瑶道：“末代帝后本就胡作非为，目无祖训，才导致民心尽失，天降大难。” 冷亦鸣问道：“白小姐，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白皇后魂归本体？” 白羽瑶道：“红皇后鸠占鹊巢，我们要开棺把红皇后的遗体拿出来，把白皇后的遗体放进去。” 大长老本以为大家感染了僵尸病毒，只要找到十香茗晶治病就好，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开棺取尸，立刻劝阻道：“末代帝后虽有罪过，但毕竟身份尊贵，开棺取尸似乎不太妥当。” 白羽瑶道：“棺椁里的位置本就属于白皇后，红皇后占据了几百年，也该让位了。” 大长老道：“此事关系到家族名誉和族规祖训，还是由圣人来定夺吧。” 站在最后的詹姆斯听见大长老点到自己，挥挥手道：“我不懂什么族规祖训，还是听一听陆先生的意见吧。” 陆君玉也有些为难，棺椁里的人犯的错误再大，也是自己的先祖，作为后辈对先祖还是得有最起码的尊重。但另一方面，不完成白皇后的愿望，白羽瑶可能会受到伤害。 沉思了许久，陆君玉终于下决心道：“我同意开棺取尸，既然红皇后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我们便把皇后之位物归原主。我想君上在天之灵，也希望我们能将真正的白皇后送回他的身边。” 于是，冷亦鸣把白皇后的骸骨放下来，开始寻找打开棺椁的方法。詹姆斯表示这种事情有损阴德，不愿参与。陆君玉也不愿意亲自去开先祖的棺椁，因此开棺的事情只能由冷亦鸣等人来做。 冷亦鸣将棺椁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棺椁封得非常严实，恐怕只能用武力把棺材钉敲断，才能把棺盖打开，但这样免不了会对棺椁造成破坏。” 白羽瑶道：“这也没办法，为了把白皇后的骸骨放进去，也只能破坏棺椁了。” 陆君玉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此事非做不可，便只能希望先祖谅解我们的所作所为，若要为此遭受惩罚，我们也自当认罚。” 于是，冷亦鸣找出两把从仪器库里拿来的锤子，叫了一个士兵过来和自己一起开棺。他们横向捶打棺盖，咚咚的捶打声响在空旷的英灵冥殿里，有种说不出的森然之感，一下下仿佛捶在心上似的，心也跟着产生咚咚的回响。 棺椁里里外外一共有三层，开起来颇为费劲，幸好其中没有放置机关毒药。打开最后一层棺材盖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迎面扑来，冷亦鸣等人连忙退开，捂住鼻子。 白羽瑶道：“这种安眠香只是用来除去尸臭，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白羽瑶说着往棺椁里看去，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咦，怎么会这样？” 大家凑近棺椁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只躺着一具身穿金纹红底寿衣的女尸，还有一半的位置空着，末代君主的遗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子书明月本能地握紧了枪，担心末代君主诈尸从棺椁里跑出来了。这种君王级别的死人往往很厉害，在他们弹药装备短缺的情况下，不一定应付得了。 白羽瑶道：“在我们打开棺椁之前，棺椁并没有受到损坏，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君上的遗体根本没有被下葬。”白羽瑶愤恨地盯着棺椁里的女尸，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她在背后搞鬼！活死人族长说过，红皇后比君上晚死一天，她对君上怀恨在心，便阻挠君上的遗体进入英灵冥殿。” 白羽瑶一动怒，脸上的咒文竟然慢慢显现了出来。詹姆斯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队伍后面。 子书明月道：“末代君主已经死了几百年，几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也无力改变什么。还是先把红皇后的遗骸骨拿出来，把白皇后放进去，好让她的亡灵尽快完成和她的约定。” 冷亦鸣和几个禁军士兵动手把红皇后的骸骨拿出来，发现她的皮肤虽然已经干化，身体却非常柔软，还带有一丝温度，就像刚死去不久一样。冷亦鸣觉得有点惊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把红皇后搬了出来，放在棺椁旁边。 白羽瑶盯着红皇后的骸骨，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表情，心想百年之后，红皇后死了便是死了，而她却能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 冷亦鸣正准备把白皇后的骸骨搬进棺椁，忽然觉得有点头晕，他以为是自己太疲惫，也没放在心上，掐了几下眉心，继续搬运白皇后的骸骨。 这时，子书明月也产生了一样的感觉，问道：“这种香味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 白羽瑶见白皇后的骸骨已经放入棺椁，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冷漠而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子书明月道：“你觉得头晕就对了，说明这防盗的药物，历经百年仍有效果。” 子书明月惊恐地看着白羽瑶：“你、你不是羽瑶，你是……” 第二百零二章 英灵冥殿（下） 唐天赐和林泷玥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了秦宫遗址，看见秦国宫殿的真面目之后，也和子书明月等人一样失望。心想若这就是秦国帝后居住的地方的话，他们这帝后也当得太寒碜了。 不过，唐天赐再仔细一看，就看出了其中的奇妙之处。他发现这里大大小小的几十幢蘑菇屋，都是和地面自然相连的，没有任何人工连结的痕迹。仿佛整片建筑和地面都是由一整块巨石打造而成，建筑的高低形状都是顺着巨石的形状而建。 唐天赐喃喃道：“若我的猜测没错，这秦国宫殿或许称不上宏伟气派，但绝对举世无双。” 这时，林泷玥在墙壁和地面上发现了一些记号，说道：“这是他们留下来为我们指路的，跟着记号走，应该就能找到英灵冥殿。” 秦宫的面积并不大，因此两人跟着记号很快就找到了通往英灵冥殿的石屋。石屋的门还开着，地面上印着许多清晰的脚印，应是大部队留下的。 唐天赐和林泷玥加快脚步赶了上去，来到英灵冥殿前面，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便直接推门而入。他们看到英灵冥殿里，左右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两排棺椁，中间的圆形石台上还有一口巨大的豪华版棺椁。 唐天赐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么多棺椁，还是觉得非常恐怖，自我安慰道：“这些棺椁里只有帝后衣冠吧，他们的遗体应是安葬在别处。” 林泷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和死人交过这么多次手，已经有免疫力了，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害怕。” 唐天赐道：“除非自己变成了死人，才会不怕死人。况且死人也是分等级的，生前厉害的人，死后往往也很厉害。这里都是皇帝皇后级别的死人，战斗力八成和诈尸的彭祖差不多，十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 林泷玥不知道彭祖是何人，唐天赐便简单介绍了一下一行人和彭祖的恩恩怨怨。林泷玥对彭祖不感兴趣，倒对麒麟心果很感兴趣，可惜最后一枚麒麟心果已经被吃掉了，林泷玥因无缘得见而感到遗憾。 唐天赐环视了一下整座英灵冥殿，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喊道：“小月，小冷，我们回来了，你们在哪里啊？” 英灵冥殿似乎有极强的回音效果，唐天赐这么一喊，立刻出现了几百个相同的回音，幽幽地在殿里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唐天赐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随便乱喊。 林泷玥道：“真奇怪，记号明明是指向这里，应该不会走错，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唐天赐忽然发现黑色棺椁边上似乎有东西，他走过去一看，黑棺边上竟然歪歪斜斜地靠着一具女尸。女尸身穿金纹黑底的寿衣，头戴金制镶珠凤冠，显然是一位秦国皇后。黑棺盖有打开过的痕迹，边上还落着两个锤子，唐天赐认出这是自己从仪器库里带出来的锤子。 林泷玥看了看那具女尸，说道：“这应该就是红皇后的遗体，他们把红皇后搬出来，把白皇后放进去了。不过，他们也太不尊重死者了，竟然把遗体随随便便丢在这里。” 林泷玥刚说完，唐天赐忽然听见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像老鼠噬咬东西的声音，他一下子感到头皮发麻，靠近林泷玥身边，小声道：“林医生，殿里好像有老鼠？” 林泷玥觉得这不是老鼠的声音，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寻找声源，最后锁定了左手边的一口羽蛇缠绕的棺椁。林泷玥指了一下那口棺椁，示意唐天赐过去看看。这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忽然变成了砰砰的敲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破棺而出。 唐天赐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哇，秦国帝后真的诈尸了！这些棺椁都有百年的历史，里面出来的东西一定很厉害。” 唐天赐和林泷玥拿着武器埋伏在棺椁边上，想等里面的东西出来之后，杀它一个措手不及。不料，他们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东西出来，只有急促的敲击声。 唐天赐小声道：“它好像出不来，那我们根本不用怕它。” 唐天赐对着棺椁踢了一脚，砰砰的敲击声便随之停止。唐天赐道：“你就安安分分地呆在里面吧，别想出来害人了。” 两人打算先不管这口棺椁，回去查看中央的黑棺，那口黑棺应该是被打开过的，不知道大部队有没有顺利把白皇后的骸骨放进去。两人刚打算离开，砰砰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变成了三短一长三短的敲击声。 唐天赐惊讶道：“这是我们出发前定下的求救信号，棺椁里面是自己人。” 于是，唐天赐和林泷玥合力把三层棺盖掀了开来，发现躺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子书明月。子书明月咳嗽了几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快要被闷得窒息。 唐天赐连忙帮她拍拍背，问道：“小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躺在棺椁里面，其他人去哪里了？” 子书明月指着中央的黑色棺椁道：“羽瑶，快去救羽瑶，那个白皇后想和她交换身体。” 唐天赐和林泷玥对视一眼，心想果然还是出事了，白皇后并没有打算放过白羽瑶。 唐天赐和林泷玥正想去救白羽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怪物，吼叫着朝他们冲了过来。唐天赐赶紧拉着林泷玥躲开，回头一看，那个怪物竟然是洞人族的大长老。大长老似乎已经疯了，歪着脑袋，脖颈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一直在噗噗喷血。 大长老张开血盆大口想咬唐天赐，唐天赐本能地使出一个回旋踢，把大长老的脑袋踢飞出去。唐天赐愣了愣，他没想把大长老弄死，只是他的脖子似乎早就断了，才这么不经踢。大长老的身体仍站在原地，双手成爪向前伸出，断裂的脖颈像喷泉似的在喷血，看着十分瘆人。 唐天赐只得双手合十朝大长老拜了拜，说道：“罪过，罪过，我是无心的。” 这时，子书明月边上的那口棺椁也发出了砰砰的敲击声，大家把棺椁打开一看，里面是詹姆斯。 詹姆斯满头大汗，脸色发青，咒骂道：“那个女人真是阴险，把我们骗来给她当苦力，最后还想要我们给她陪葬，简直太过分了。” 林泷玥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怎么还会上当？” 詹姆斯郁闷道：“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况，简直防不胜防。我们一打开棺椁就中了迷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之后就完全被她控制住了，根本无力反抗。” 第二百零三章 真实身份（上） 林泷玥看着詹姆斯，失望地摇摇头，那表情分明在说，我太高看你詹姆斯了。 子书明月道：“我们快去救羽瑶吧，不能让白皇后和她交换身体。” 于是，四人跑到黑色巨棺前面，开始合力推开棺盖。棺盖哐当一声掉落下去，唐天赐看见里面躺着两个活人，一具骸骨。骸骨自然就是白皇后，边上躺着白羽瑶，白羽瑶紧闭着双目，脸上的咒文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冷亦鸣则趴在白羽瑶上方，一手撑着身体，尽量让自己不要压到白羽瑶。 唐天赐惊道：“哇，小冷你艳福不浅啊。” 冷亦鸣脸色苍白，喘着粗气，已经被撕裂的伤口折磨得痛不欲生。他回头看了唐天赐一眼，又气又无奈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还不快拉我出去。” 大家把冷亦鸣拉了出来，林泷玥疑惑道：“冷长官，你怎么会跑到白皇后的棺椁里去？” 冷亦鸣道：“白皇后用迷药控制了我们，让我们自己把自己封进棺椁里，让白小姐和她一起躺进了这口黑棺。幸好我身上有伤，伤口裂开之后，我被及时疼醒，没有把自己封进棺椁。我想救白小姐，不料我跳进棺椁之后，棺盖便自己合上了，把我们都困在了里面。” 冷亦鸣刚说完，还躺在棺椁里的白羽瑶忽然坐了起来，子书明月见到这一幕，忙提醒靠在棺椁边上的唐天赐：“小心身后！” 唐天赐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立刻被白羽瑶掐住了脖子。白羽瑶的力气大得惊人，唐天赐被掐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痛苦地讨饶道：“羽、羽瑶妹妹，我是天赐啊，你快放手……” 子书明月想起破军刀有镇邪的作用，便顾不得白羽瑶是个女人，抽出破军刀在她手臂上扎了一下。不过，破军刀并没有产生效果，白羽瑶依旧狠狠地掐着唐天赐，唐天赐已经开始猛翻白眼。 林泷玥提醒道：“羽瑶不是邪物，她身边的那具骸骨才是。” 冷亦鸣听罢，便拔出贪狼剑朝白皇后的胸口刺了一剑，将白皇后的胸口刺出了一个窟窿。不料，白羽瑶竟然呕出了一口鲜血，胸口的相同部位也出现了一个窟窿，喷涌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衣服。 白羽瑶受到了重创，松开了唐天赐。唐天赐赶紧跳开，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道：“羽瑶妹妹的情况很像南疆的一种巫术，叫移魂换形。在巫术未完成之前，交换的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伤俱伤，一损俱损。” 冷亦鸣听罢，不敢再伤害白皇后的骸骨，但是白皇后显然对他怀恨在心，操控白羽瑶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冷亦鸣被骇得连连后退，狼狈地躲开白羽瑶的攻击，急道：“唐天赐，你快想个办法，我们怎么才能控制住白皇后，又不伤到白小姐？” 唐天赐揪着头发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好办法，回道：“我又不是道士，我怎么知道如何控制住这种邪物。” 林泷玥忽然想到亡灵害怕银器，便道：“羽蛇权杖呢，我们可以用银制的羽蛇权杖把亡灵逼出来。” 唐天赐道：“对，羽蛇权杖，小冷你把羽蛇权杖丢哪了？” 羽蛇权杖之前一直由冷亦鸣保管，发生意外之后，他也不知道羽蛇权杖去哪儿了。冷亦鸣愣神的刹那，白羽瑶已经逮住了他，十指在他的双肩一抓，瞬间抓下两块肉来。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去找羽蛇权杖，詹姆斯站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动手，现在白羽瑶只盯着冷亦鸣一个人，要是动手的话她可能会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詹姆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不动手，避免引火上身。 冷亦鸣受伤之后，忍着剧痛闪到了棺椁的另外一侧寻找羽蛇权杖。白羽瑶并没有继续追击他，而是转身扑向了一直在阻挠她的林泷玥。林泷玥没料到白羽瑶会忽然袭击自己，本能地往腰间一摸，发现腰间空荡荡的，这才想起采药时把小刀给了唐天赐，他还没还给自己。 于是，林泷玥只能抬起手臂硬生生挡了白羽瑶一爪，手臂上立刻被抓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林泷玥见詹姆斯还在旁边看戏，生气道：“詹姆斯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帮我。” 詹姆斯有点后悔这么早出来，早知道外面如此凶险，就该在棺椁里面多躺一会儿。现在林泷玥点到他的名字，他也不好再袖手旁观，只能装模作样地冲上去偷袭白羽瑶两下，希望别真的把白羽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林泷玥看见詹姆斯在后面不痛不痒地骚扰白羽瑶，就知道他压根儿不是真心救自己。白羽瑶的九阴白骨爪太厉害，林泷玥不想自己一个人吸引仇恨值，得找个人垫背。于是，她转身冲了几步，在一口棺椁上一踏，凌空一个跟斗跃过白羽瑶，跳到了詹姆斯面前，冲他恶作剧般的勾了下嘴角。接着没有片刻迟疑，又凌空一个跟斗跃过了詹姆斯，远远地遁逃开去。 白羽瑶反应极快，在林泷玥跃过自己的瞬间便已回身抓出一爪。但她没想到林泷玥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一爪没碰到林泷玥，反而直接朝詹姆斯而去。詹姆斯惊得睁大了眼睛，心想被这爪子抓一下，不毁容才怪。 于是，詹姆斯本能把背包往前面一甩，挡住了白羽瑶的九阴白骨爪。白羽瑶直接撕破了背包，装备武器掉了一地。白羽瑶毁了背包，又朝詹姆斯胸口抓去。眼看被白皇后控制的白羽瑶如此可怕，詹姆斯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如趁此机会装死，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思及此，詹姆斯硬是接了白羽瑶一爪，口吐鲜血，远远地飞了出去，脑袋在棺椁上一磕，晕死过去。 子书明月终于找到了羽蛇权杖，一起身刚好看到詹姆斯被白羽瑶打飞出去。她赶紧跑过去扶起詹姆斯，见他已经晕死过去，连忙晃了晃他的身子，呼唤道：“詹姆斯，詹姆斯你快醒醒，你别吓我！” 詹姆斯没想到子书明月会过来，只得微微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道：“小月，我可能……可能不行了。” 子书明月急道：“你瞎说什么呢，你坚持住，我去叫林医生。” 詹姆斯担心林泷玥会拆穿自己，刚想制止子书明月，但她已经先一步喊道：“林医生，你快过来看看，詹姆斯受了重伤。” 詹姆斯瞥了林泷玥一眼，断断续续道：“小月，你、你们快跑吧，别管我了……”说完便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这时，白羽瑶已经张牙舞爪地朝子书明月冲了过来，子书明月气极，拿起羽蛇权杖便朝她捅过去，要给詹姆斯报仇。 第二百零四章 真实身份（下） 林泷玥过来检查詹姆斯的伤势，但她刚走到詹姆斯身边，就发现他面色如常，呼吸平稳，除了胸口有一道抓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便想到他八成是在装死。 林泷玥冷哼一声，没有拆穿詹姆斯，只是很不小心地在他手上踩了一脚，朝中央的黑棺走去。詹姆斯疼得要死，又不能发作，心里已经把林泷玥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白羽瑶被羽蛇权杖一捅，发出一声惨叫，望着子书明月手中的羽蛇权杖，面露惊恐之色。唐天赐担心正在气头上的子书明月真的会伤到白羽瑶，拦在她面前道：“小月，我们把白皇后的亡灵逼出来就好，不要伤到羽瑶妹妹。” 白羽瑶见唐天赐如此天真，发出一声嗤笑，扑上去在唐天赐背后用力一推，唐天赐便不可自控地往子书明月身上撞去。子书明月来不及收回羽蛇权杖，羽蛇权杖咚的一声顶到了唐天赐的小腹。唐天赐发出一声呻吟，捂着小腹痛苦地弯下腰去。 子书明月道：“我也不想伤害羽瑶，但是不伤她，就没办法把白皇后的亡灵逼出来。” 子书明月说着便拿着羽蛇权杖朝白羽瑶横扫过去，白羽瑶一边躲闪，一边后退，不敢触碰羽蛇权杖。不过，子书明月并不擅长用又长又重的羽蛇权杖当武器，抡了十几下都没抡到白羽瑶，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白羽瑶看出子书明月根本不能自如地使用羽蛇权杖，便趁着她收回权杖的瞬间，如游蛇一般欺身靠近，反攻出一爪，将她的手背抓出两道血痕。 羽蛇权杖从子书明月手里脱出，唐天赐一个箭步冲过来，接住了权杖。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的血对白羽瑶无效，心想白皇后的移魂换形应该并没有持续多久，邪物还没有上身，便对子书明月道：“小月，你去看着洋鬼子，我来对付她。” 唐天赐曾跟着少林师父练过棍法，将羽蛇权杖使得十分流畅。他看准了白羽瑶的破绽，一边将她逼退，一边在她的肩膀上一捅，在手臂上一敲，既不会伤到白羽瑶，也能震慑附在她身上的亡灵。 白羽瑶中了几招之后，便有一种要魂飞魄散的感觉，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唐天赐趁机绕到她身后，用羽蛇权杖在她的腰间一卡，将她困在其中。 唐天赐道：“白皇后，羽瑶妹妹既然已经帮你找回尸骨，就请放过她吧。魂归本体之后，你就能安息了，附身在羽瑶妹妹身上，你只会变成孤魂野鬼。” 听见唐天赐在和自己讲道理，白羽瑶觉得可笑，忽然回头朝唐天赐喷出一口黑烟，唐天赐被喷了个措手不及，黑烟比辣椒水还厉害，熏得他眼泪直流，目不视物。 白羽瑶趁机从唐天赐怀里挣脱，唐天赐捂着眼睛喊道：“小月，小冷，我看不见了，你们快过来帮我。” 此时，林泷玥并没有参与到斗争中去，反而来到黑棺边上，寻思着怎么才能让亡灵离开白羽瑶的身体。林泷玥仔细检查了一下白皇后的骸骨，发现她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便伸手按住了白皇后的下巴，想打开她的嘴巴看看里面有什么。 白羽瑶注意到了林泷玥的举动，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撇下唐天赐，转身前去阻止林泷玥。林泷玥见白羽瑶如此紧张，便确定骸骨嘴里的东西非同小可。 白羽瑶脸上依旧挂着邪魅的笑容，问林泷玥道：“林医生，你想干什么？” 林泷玥道：“羽瑶，你要尽力集中精神，不要受亡灵影响，她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你。” 白羽瑶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目露凶光地盯着林泷玥，脸上的咒文忽隐忽现，内心似在做某种挣扎。过了许久，白羽瑶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但她的目光依旧冰冷如霜：“林医生，我自愿和白皇后交换身体，请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林泷玥自然知道此刻说话的根本不是白羽瑶本人，又道：“白皇后，你都死去几百年了，魂归本体以后，早点投胎便是了，何必执着于这一世？” 白羽瑶发出一声嗤笑：“林医生，你在说我之前，怎么不先看看自己。我是死人没错，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假装昏迷的詹姆斯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窥对峙的两人，一时无法理解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他早就知道林泷玥的身份不简单，但听白羽瑶的说法，似乎她也不是一个活人。他想起林泷玥这一路走来的表现，心里也不免产生怀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林泷玥道：“你不用说这些胡话来刺激我，我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管。” 林泷玥知道白羽瑶在拖延时间，便想先把白皇后嘴里的东西取出来，阻止她移魂换形。白羽瑶自然不会让林泷玥得逞，左手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右手则向她的心窝掏去。林泷玥只得收手回防，压住白羽瑶的手腕往回一推，然后捏住她的手肘向外一拧，直接将她的手臂拧脱臼了。 白羽瑶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警告林泷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身体的主人疼死。” 林泷玥不为所动：“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只要你从羽瑶的身体里离开，我自有办法治好她。” 不过，经过一番交手之后，白羽瑶也看出了林泷玥的弱点，笑道：“你方才为何如此紧张，是不是掏出了你的心脏，你就没命了？” 林泷玥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没有了心脏，是个人都会死。可惜，你做不到。” 林泷玥忽然在白皇后的喉咙上一斩，想让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但她的嘴合得十分严实，竟然纹丝不动。林泷玥心想只能用武力把白皇后的嘴强行撬开，便一手捏住她的脸颊，一手探进她的嘴里，想把东西夹出来。 白羽瑶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握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她脸上的咒文开始由黑转红，整张脸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白羽瑶想扑上去撕咬林泷玥，埋伏在一旁的冷亦鸣忽然冲上来抱住了白羽瑶，让她不能再伤人。白羽瑶挣扎的时候，碰到了冷亦鸣的伤口，冷亦鸣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连忙对林泷玥喊道：“林医生，快把白皇后的亡灵逼出来，我快撑不住了。” 林泷玥也顾不得伤到白羽瑶，在白皇后的嘴里摸索了一遍，终于在她的舌头底下摸到了一颗圆圆的东西。她取出来一看，那竟然是一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黑曜石。 第二百零五章 生物磁场（上） 白皇后把黑曜石咬得很紧，林泷玥捏着她的脸颊，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黑曜石取出来。这颗黑曜石呈浅淡的黑红色，一面平整光滑，一面为椭圆形，似乎是一颗椭圆形黑曜石的二分之一。光看色泽质地，就知道这是黑曜石中的极品。 白羽瑶猛然一惊，如梦初醒般的望着林泷玥，渐渐停止了挣扎。刚才，她仿佛被白皇后的亡灵掐住了喉咙一般，想说说不了，想喊喊不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大家打了起来。此刻，白皇后的亡灵一消散，疼痛的感觉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不光是手脚疼痛，连下巴和脸颊都很疼。 过了半晌，白羽瑶终于缓过劲来，觉得自己背后热乎乎的，伸手一摸，发现冷亦鸣的血都流到自己身上来了。她回头看了看冷亦鸣，眼神里面还带着几分嫌弃，问道：“你可以放手了吗？” 冷亦鸣微微一怔，这个眼神，这种语气，才是白羽瑶应有的。所谓本性难移，之前那细声细气、娇媚柔弱的说话方式，根本不符合白羽瑶的性格。 冷亦鸣心想，这一回白皇后的亡灵应该彻底从白羽瑶的身体里离开了，便将她放开。不料，他自己却踉跄了一步，连忙扶着旁边的黑棺坐下。因为失血过多，他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手脚也不听使唤。 由于止血药已经用完，林泷玥只能先帮冷亦鸣换了一下纱布，对伤口进行消毒。林泷玥见冷亦鸣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严肃地告诫他道：“冷长官，我作为一个医生必须提醒你，你只是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而不是神仙。出师未捷身先死，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冷亦鸣道：“你放心，我也是一个惜命之人，只是刚才情况危急，才忘了自己身上有伤。” 白羽瑶想到冷亦鸣为了救自己，才会导致伤口裂开，不好意思一直对他冷眼相待，说道：“冷亦鸣，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凤仪把你的命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我可不想背负这样的情债，到时候和她连姐妹都做不成。” 冷亦鸣道：“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任何人无关。” 白羽瑶只觉得冷亦鸣说话的方式像极了唐凤仪，总喜欢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但她作为朋友不可能放任不管，他们这样的做法反而更让人担心。 这时，子书明月把瞎眼的唐天赐扶过来，问白羽瑶道：“羽瑶，你刚才吐到天赐脸上的是什么东西，他会不会从今以后都看不见了？” 白羽瑶这才发觉嘴里苦苦的，就像刚吃了苦瓜似的。苦瓜是她平生最讨厌的一种菜，光闻味道就觉得恶心。“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记得在洞明山的时候，跟着活死人族长吃了一种黑色的菌类植物，可能就是那种植物吧。” 林泷玥让唐天赐先用清水清洗眼睛，看看能不能好一点。唐天赐清洗完之后，视力稍微恢复了一些，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人影。他坐在冷亦鸣旁边休息，两个人成了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 子书明月又回头去查看詹姆斯的情况，林泷玥告诉她，詹姆斯没有大碍，只是头部受到重击晕过去了，过一会儿应该能自行醒来。 子书明月告诉大家，其他人可能都被白皇后控制了心神，把自己封进了棺椁里。于是，在队伍里所有男人都负伤的情况下，三个女人只能自己动手开棺。因为没有听到求救信号，她们只能一尊尊地开棺。冷亦鸣在圆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能上前帮忙。 这些棺椁都封得非常严实，因此开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大家开了三尊棺椁，找到了一个禁军士兵，就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林泷玥忽然想起边上还有一个装死的詹姆斯，心想他也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起来。 林泷玥走到詹姆斯身边，见他呼吸平稳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便在他的伤口上重重一拍，压低声音道：“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詹姆斯疼得龇牙咧嘴，睁开眼睛愤怒地盯着林泷玥：“你、你作为一个医生，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拍我！” 林泷玥道：“同情也要分场合，我们都快累死了，你还好意思躺在这里装死？再说这英灵冥殿里有很多古代的细菌病毒，你的伤口暴露在外，很容易感染，到时候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詹姆斯一听，赶紧坐了起来，换了一副嘴脸道：“林医生，你还是帮我包扎一下吧。” 林泷玥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打发他开棺去了。詹姆斯虽然对林泷玥有百般怨言，但做苦力总比死要好，便跟着大家一起开棺救人。直到把二十几口棺椁都开完，大家才把所有人都找齐，但是他们已经在棺椁里闷得太久，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除了中央的黑棺以外，这些棺椁都只装了秦国帝后的衣冠，并无遗体。因此，整座英灵冥殿里，其实只有红皇后一个人的遗体，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唐天赐休息了一会儿，眼睛渐渐能看到东西了，只是他必须眯着眼睛看，稍微睁大一点就感到眼睛酸痛，忍不住开始流泪。看到大家都还活着，他才放下心来，问白羽瑶道：“羽瑶妹妹，白皇后的亡灵现在去哪里了？她魂归本体了吗？” 白羽瑶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她了，也许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唐天赐道：“这个白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帮她完成心愿，还要拉我们垫背。现在好了，千辛万苦把尸骨找回来，魂却没了。” 子书明月问道：“羽瑶，你现在还有白皇后的记忆吗，你可知道十香茗晶在哪里？” 白羽瑶努力地搜索了一下记忆，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了一个缺口，白皇后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她摇摇头道：“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子书明月道：“现在大长老也死了，看来我们只能自己慢慢寻找十香茗晶。” 子书明月环视了英灵冥殿一圈，因为殿里没有遗体，所以这里只能称为陵寝，而真正的墓地还在别处。不知道古代秦国是否有下葬从简的习俗，英灵冥殿里的陈设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棺椁和长明灯之外，看不到任何贵重的物品。 当然，也有可能贵重的随葬品都放在墓地里。英灵冥殿的位置不够隐蔽，很容易被盗，便没有放太多贵重物品。既然十香茗晶如此珍贵，放在英灵冥殿里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这里有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 第二百零六章 生物磁场（下） 这时，白羽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我记得白皇后曾经告诉活死人族长，十香茗晶和先圣后裔有着很大的关系，其他人即便知道种植方法也没用，除了先圣后裔之外，没人能种出十香茗晶。” 子书明月问：“为什么只有先圣后裔能种出十香茗晶，难道此药也有剧毒，只有先圣后裔能够抵御吗？” 白羽瑶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白皇后说，种植十香茗晶，似乎得用到圣人后裔的鲜血。至于怎么使用鲜血，她并没有说。”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詹姆斯，詹姆斯一听要后裔之血，连忙和先圣撇清关系：“我是冒牌货，我什么都不知道，陆先生才是真正的先圣后裔。” 子书明月道：“陆先生还在昏迷之中，就算他醒来了，也不一定知道种植方法。只希望这里还收藏着现成的十香茗晶，我们找到了就可以使用。” 唐天赐忽然想起了典籍上见过的一种说法：“还是等陆先生醒来吧，我听说有一种东西叫遗传记忆，后人回到先祖的居住地，看到先祖用过的东西，会觉得十分熟悉，就像自己也曾在此处生活过一样。凭着遗传记忆，后人能知道许多没有记载在册的家族历史。若陆先生也能激发出遗传记忆，或许能找到灵感，获知十香茗晶的确切所在，以及种植方法。” 子书明月道：“目前天赐和亦鸣都受了伤，陆先生等人又都在昏迷之中，队伍里的男丁就只有詹姆斯一个没受什么伤。所以我们现在不宜进行下一步行动，干脆就在秦宫遗址呆一个晚上，一边找十香茗晶，一边调整身体吧。” 冷亦鸣也道：“其实现在按照正常的时间已是半夜，人在黑暗的世界里，很容易丧失时间感，该睡的时候不睡，身体肯定吃不消。所以我赞同小月的意见，在这里留宿一个晚上。” 大家都认为两人的话有道理，便不急着把陆君玉等人弄醒，等他们休息够了自然醒来。 子书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林泷玥道：“林医生，你刚才从白皇后嘴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她为何一下子魂飞魄散了？” 林泷玥把黑曜石拿给大家看，唐天赐认出这颗黑曜石是极其稀有的鬼仙红眼黑曜石，传说这种黑曜石能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让活人和死去的亲人进行对话。但唐天赐知道，这只是黑曜石产生的能量场，影响了人的意识而产生的幻觉。 唐天赐道：“我明白了，所谓的白皇后亡灵，和挽心扣里的雌雄双虫有点类似，是她强大的执念所产生的能量场，历经百年而未消散。这块特殊的黑曜石，能将能量场进行放大，进而影响到我们所有人的精神和意识。” 听完唐天赐的解释，子书明月对黑曜石产生了兴趣，这个解释比所谓的亡灵鬼魂之说科学多了。现在科学已经发现，人的意识能产生巨大的能量，这种精神能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体情况。同是身患绝症，一个精神力量强大的人比精神力量薄弱的人活得更长久，甚至有康复的可能。 同时，这种精神能量也可以影响到他人，很多组织帮派便是利用精神力量控制成员，对成员进行洗脑。不过，像白皇后这样无需借助语言等辅助措施，就能控制他人心神的强大能量，她也是头一回见。 子书明月想把黑曜石拿过来看看，不料手指刚碰到黑曜石，就产生轻微的麻木之感，心也莫名地剧烈跳动起来。子书明月深吸一口气道：“我能感觉到黑曜石产生的能量场非常强大，我听说佩戴某些矿石能改变人体环境，看来是真的。” 林泷玥道：“这块黑曜石还是我来保管吧，我暂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詹姆斯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曜石，心想这种黑曜石若真能控制人的心神，其价值非同小可，说不定能让他发一笔横财。不过，他离得这么远，就受到黑曜石的能量场影响，感到心神不宁，林泷玥却能若无其事地拿在手里，可见她的精神力量是多么强大。想起白羽瑶对林泷玥说的那番话，他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趁大家休息的时候，詹姆斯悄悄靠近林泷玥，严肃地问道：“之前白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泷玥正在替陆君玉把脉，不明白詹姆斯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脸茫然道：“她说什么了？” 詹姆斯见林泷玥装傻，便把白羽瑶的话重复了一遍：“白小姐说，她是死人没错，但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林泷玥微微一怔，觉得詹姆斯的问题十分好笑：“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呢？是女鬼，是僵尸，还是活死人？” 詹姆斯略一思索，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知道白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林泷玥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和你一样，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信你摸摸我有没有心跳。” 林泷玥说着，抓起詹姆斯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放去，詹姆斯愣了愣，触电般的把手缩了回来，紧张地看了子书明月一眼，生气道：“你想害死我呀，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对你耍流氓。” 林泷玥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别人都没注意到羽瑶说的话，偏偏你注意到了，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才会如此关注我？” 詹姆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泷玥，心想这个女人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他詹姆斯是随随便便就会移情别恋的人吗？詹姆斯不屑道：“就你呀，你连小月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还想让我喜欢你，快别做梦了。” 子书明月似乎听见詹姆斯叫了自己名字，走过来问道：“詹姆斯，你叫我有事？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詹姆斯正想解释，林泷玥先一步道：“詹姆斯说他很喜欢你，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也喜欢上他。可惜感情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药物能控制一个人的身体，却控制不了她的心。所以我帮不上什么忙，抱歉。” 林泷玥说完，朝一脸懵逼的詹姆斯勾了下嘴角，用眼神告诉他，你敢嫌弃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詹姆斯两眼，说道：“詹姆斯，我看你精神状态是我们里面最好的，不如你去把那些棺盖都盖回去吧。我们把人家帝后棺椁都撬开了总不太好，而且满地的棺盖看着也蛮瘆人的。” 詹姆斯此刻掐死林泷玥的心都有了，不过看她的神情，仿佛已经准备好了一万个陷阱等着他跳。他若解释一句，她恐怕能扯出一万句无中生有的话来让他难堪。 无奈之下，詹姆斯只得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去盖棺椁盖子，寻思着早晚有一天要把今天所受的气十倍百倍地还给林泷玥。 第二百零七章 旧时恩怨（上） 在英灵冥殿里休息了一晚上，唐天赐的双眼视力已经基本恢复，但陆君玉等人却仍在昏迷之中，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林泷玥给陆君玉等人检查了一下身体，奇怪道：“陆先生的身体并无大碍，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子书明月道：“会不会是因为英灵冥殿里阴气太重、空气不流通的缘故？要不我们把人都搬到外面吧，外面现在应该能够晒到太阳。” 听子书明月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殿里的空气不太好，只是昨晚大家都太累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唐天赐先去开门，走到殿门前面一推，发现殿门纹丝不动，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本能地感到事情不对劲：“为什么殿门打不开，我记得门并没有上锁？” 冷亦鸣也过来推了两下，那感觉就像推在一堵墙上似的，又厚又硬。“会不会是洞人偷偷上了锁？” “应该不会，洞人和外面的野人不同，既然已经认定洋鬼子是先圣后裔，指望他来拯救家族，就不会在背后下手。”无奈之下，唐天赐猛踹了几脚殿门，想用暴力把殿门踹开，但他发现殿门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堵墙，即便上了锁也不至于这样纹丝不动。 唐天赐想叫詹姆斯一起过来推门，一转身就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他惊讶地睁大眼睛，颤巍巍地指着队伍后面道：“红、红皇后活过来了！？” 大家都被唐天赐的话吓得不轻，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之前歪歪斜斜地倚在棺椁边上的尸骨，竟然已经笔直地站在棺椁前面，用一双凹陷干瘪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大家。 一时之间，整座英灵冥殿里忽然安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所有人都有点发懵，就像大脑被一团浆糊黏住似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唐天赐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大腿上传来的剧痛感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这份真实之中，又偏偏带着几分诡异和虚幻之感，让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感觉。 子书明月发现红皇后的嘴里似乎也有东西，恍然大悟道：“糟了，这个红皇后的亡灵不会也没消散吧？她的嘴里好像也有黑曜石之类的东西，可以放大她的能量场，控制我们的心神。” 林泷玥将手放在殿门上感受了一下，无奈道：“我们太大意了，我们一直都在红皇后制造的幻境里，并没有走出来。” 这时，大殿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年轻而妩媚的女声：“姐姐，三百多年了，你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大家猛然发现，那具干瘪的红皇后的尸骨，渐渐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她头戴半尺高的、嵌满宝石珠玉的镂空金制凤冠，身穿华美的红底烫金曳地长裙，额上画着一片火焰般的额妆，抹着血色唇红，笑意盈盈，明媚之中带着几分阴森鬼气。 白羽瑶听见红皇后的呼唤，只觉得浑身一颤，脑袋里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一个愤怒的意识，将她的灵魂赶出了身体。接着，她就看到自己仿佛一个木偶人一样，被人牵动着朝红皇后走去。 冷亦鸣看到白羽瑶的情况，心想白皇后可能并没有魂飞魄散，只是因为失去了黑曜石而变得虚弱。此刻，白皇后受了红皇后的影响，产生了强烈的愤怒，精神力量得以放大，因而又控制住了白羽瑶的意识。 冷亦鸣连忙压住白羽瑶的肩膀道：“你别过去，红皇后对你怀恨在心，肯定会伤害你。” 白羽瑶挣开了冷亦鸣的手，冷亦鸣追上去想拉住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碰不到她。空气中就像出现了一道无形的玻璃墙，将他们硬生生隔离开来。 唐天赐喊道：“小冷你先别追，不要再靠近红皇后了，靠得越近，受到的影响越大，你会失去自我意识。” 子书明月道：“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们得想办法把红皇后嘴里的东西也拿出来，才能破她的能量场。” 詹姆斯对妖魔鬼怪的事情并不感冒，端起枪道：“拿不出来也没事，直接打爆就好了。” 詹姆斯猛得扣了几下扳机，却只有闷闷的噗噗声，不见子弹射出，枪管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詹姆斯疑惑地把枪转过来，往枪管里瞅，子书明月以为他被亡灵控制了心神，要开枪自杀，忙按住了他的枪，喝道：“詹姆斯，集中精神，别被红皇后的亡灵影响。” 詹姆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赶紧把枪收了起来。红皇后的能量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 唐天赐道：“林医生，你把黑曜石给我，如果黑曜石也能放大我们的精神力量，说不定可以与红皇后抗衡。” 林泷玥把黑曜石给了唐天赐，提醒道：“黑曜石的能量很强，你自己当心一点。” 唐天赐接过黑曜石的刹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下。接着，眼前的景象就像万花筒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擦了擦眼睛，等他的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白羽瑶、红皇后和他自己。 眼看白羽瑶还在继续往前走，唐天赐想上去将她拉回，可惜他没跑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就像当初在轮回台遇到的情况一样。唐天赐知道这堵玻璃墙并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幻象，只是他的意志不够坚定，精神力量不够强，没办法打破红皇后所制造的幻境。 唐天赐一边拍打玻璃墙，一边朝白羽瑶喊道：“羽瑶妹妹，羽瑶妹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羽瑶妹妹，你别再往前走了，红皇后很危险！” 白羽瑶能听见唐天赐的声音，却无法做出回答，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停下来。最后，她终于来到了红皇后面前，看着这个浓妆艳抹、居高临下的女人，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怒火喷薄而出，让她忍不住想冲上去将她掐死。 红皇后将白羽瑶的愤怒尽收眼底，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姐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相依为命。想不到百年之后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第二百零八章 旧时恩怨（下） 白羽瑶觉得这些话从红皇后嘴里说出来，既可笑，又刺耳。她发出一声嗤笑，充满恨意地说道：“你和太医狼狈为奸，将我杀害，抛尸洞明山。你狠毒至此，现在何须再谈姐妹之情。” 红皇后道：“其实在杀害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你对君上的阴谋并不知情。我将这颗举世无双的鬼仙红眼黑曜石一分为二，一半自己珍藏，一半放入你的口中，就是希望和你永远心魂相系。可惜太医为了藏住秘密，擅作主张将你抛下洞明山，才断了我们的联系。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没能及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你，才让你受了三百年的煎熬。” 白羽瑶忍不住大笑出声，几乎要笑出眼泪来：“我的好妹妹，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惦记着我，对我心怀愧疚。你享受着无上的荣光和君上的宠爱，心里却在惦记我，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子书明月等人看见白羽瑶忽然笑得那么疯狂，不禁心里一颤，担心她被白皇后的亡灵弄得精神分裂。子书明月上前拍了唐天赐一下，急道：“天赐，你快想办法唤醒羽瑶，在这样下去，她肯定会精神崩溃的。若我们无法用黑曜石战胜红皇后，就只能用武力强行破坏她的身体。” 唐天赐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对子书明月的话充耳不闻。子书明月觉得奇怪，在唐天赐眼前挥了挥手，问道：“天赐，你怎么了，天赐？” 林泷玥道：“小月，把黑曜石拿过来吧，他驾驭不了黑曜石的力量。” 唐天赐把黑曜石握得很紧，五根手指就像钢筋一样箍着黑曜石，子书明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手掰开，把黑曜石拿出来。 子书明月将黑曜石握在手里之后，也出现了和唐天赐一样意识混乱的情况，但她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子书明月平静下来之后，能明显感觉到英灵冥殿里存在三个能量场。白皇后残留的精神力量，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几乎消耗殆尽，又没有黑曜石加持，只能产生极其微弱的能量场。而红皇后的精神力量显然被保存得极好，所产生的能量场异常强大，几乎涵盖了整座英灵冥殿的范围。 此外，子书明月还感受到了她自身的能量场，由于她不懂得怎样驾驭黑曜石，因此这个被放大的能量场非常不稳定，一会儿被红皇后牵制，一会儿被白皇后牵制，几乎快被扯得四分五裂。但她感觉不到唐天赐等人的能量场，仿佛他们已经从这个空间消失了一般。 唐天赐从幻境中脱身而出，一颗心还在通通直跳。他感到全身的力量像被抽空一般，疲惫异常，几乎要站立不住。林泷玥见状，连忙上前扶了唐天赐一把。 唐天赐看到黑曜石被子书明月拿走了，急道：“小月，你快把黑曜石放下，你控制不住它的力量。” 林泷玥制止唐天赐道：“先等一等，小月的情况比你好得多，或许她能够控制黑曜石。” 詹姆斯看了林泷玥两眼，怀疑道：“林医生，为什么你拿着黑曜石那么久都没事？既然你不会受黑曜石影响，为什么不自己上，还要让小月冒险。” 林泷玥道：“受不受影响，和能不能控制是两码事。我若能控制黑曜石，自然不会让小月冒险。” 子书明月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忽略五官传达给大脑的感觉，因为是五官是会骗人的，这个时候只能靠第六感来判断周身的一切。她试图稳住自己的能量场，若一直受到红白皇后的牵制，她在靠近她们之前，就已经被撕碎了。 红皇后听着白羽瑶对她冷嘲热讽，却也没有生气，只道：“君上和太医都没有好下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这口棺椁里并没有君上的位置，剩下的那一半位置，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子书明月越听越心惊，难道末代君主之死和红皇后有关？此刻，她已经暂时稳住了自己的能量场，慢慢地往两人走过去。和唐天赐一样，她也撞上了一面无形的玻璃墙。她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触摸玻璃墙，想找到突破口。不过，她越急着要突破玻璃墙，玻璃墙所反射回来的力量却越强大。 白皇后想来对末代君主有感情，又借白羽瑶之口问道：“君上可是你害死的？” 红皇后道：“君上为了追求长生不死，服食有毒丹药暴毙而亡。丹药出自太医之手，他自然也难逃一死。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何须我动手。” 唐天赐看到子书明月止步不前，担忧道：“小月也撞墙了，我们在轮回台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得过去提醒她，那堵墙不是真的。” 林泷玥道：“还是我去吧，你刚才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抵御不了红皇后的能量场。” 子书明月意识到玻璃墙只是自己负面情绪幻化的产物，她只有克服恐惧、焦虑等种种负面情绪，玻璃墙才会消失。子书明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忘记心中的不安，忽略玻璃墙的存在。但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越想忽略玻璃墙，反而越能鲜明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林泷玥走到子书明月身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小月，你可能看不见我，但你一定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我想你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堵墙并不是实物，而是你的心念所化。师父曾对我说过，世间万物，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无有相生，心物合一。墙不在你的眼前，而在你的心中，若你相信自己能穿过这堵墙，你便能穿过。” 子书明月听着这仿佛自天外传来的声音，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双手扶在玻璃墙上，陷入一种冥想的状态。过了许久，她忽然感觉到了空气细微的流动，手底似有微风吹过。玻璃墙变得越来越轻，已经没有先前的巨大压迫感。最后，玻璃墙便像冰消雪融一般，彻底消失于无形。 忽然，子书明月一个踉跄，跌进了玻璃墙里。唐天赐和詹姆斯以为她遇到了危险，想上前搭救。冷亦鸣连忙拉住他们，说道：“林医生的方法似乎奏效了，小月已经突破了玻璃墙的限制，你们两人这个时候过去，只会让她分神。” 玻璃墙一破，三个能量场便发生了变化。红皇后的能量场出现了波动，不再似之前那般强大完整。白皇后的能量场越来越虚弱，几乎是集中在白羽瑶四周。而子书明月自己的能量场却得到了增强，她知道此时此刻红白皇后都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第二百零九章 人鬼博弈（上） 经过刚才一番苦斗之后，子书明月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在慢慢流逝，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会睡着。若不能及时唤醒白羽瑶，打破红皇后制造的幻境，恐怕他们会永远被困在英灵冥殿里。 这时，红皇后又道：“姐姐，君上和太医早已尸骨无存，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能永远相伴。君上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完成吧。” 白羽瑶目光一寒，问道：“君上做不到的事情，是指什么？” 红皇后道：“君上毕生追求长生不死，可惜他现在不但肉身消亡，连灵魂都已经灰飞烟灭了。而我们如今能够苏醒，便已做到肉身虽死，灵魂永生。” 白羽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子书明月感觉到她的能量场进一步削弱，几乎要被红皇后吞噬。 子书明月咬牙站了起来，走到白羽瑶身后，将手放在她肩上道：“羽瑶，你别听她胡说，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灵魂永生。红白皇后残存的意识，早晚有一天会消亡的，你不能让自己的意识，跟着白皇后一起消亡。” 红皇后的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子书明月身上，说道：“外族人，你们将我姐姐带回来，我很感激你们。但是按照族规，你们既然已经窥得本族的秘密，我就不能让你们离开。” 子书明月道：“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家族秘密是什么，如果是所谓的灵魂永生的话，根本就算不上家族秘密。在你们避世于此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科学对于人脑电波现象的研究虽然刚刚起步，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一现象就会有全面系统的解释，甚至开发出实用价值，为全人类共享。” 红皇后道：“我知道你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件宝物，所有千辛万苦来到秦墟的外族人，都是为了寻找那件宝物。不过，凡是进入秦墟的外族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子书明月知道红皇后说的，八成就是四大重器，想不到来秦墟寻找重器的人，一直没有中断过。好在听红皇后的说法，那些人没有一个成功找到重器，所以重器仍在秦墟的某个地方。 为了从红皇后制造的幻境里脱身，子书明月不得不撒了个小谎：“我们来此不是为了什么宝物，在我们的队伍里有一位先圣后裔，他的这支旁系血脉在七百多年前离开秦墟，从此和族人断了联系。他此次回到秦墟，不过是为了认祖归宗罢了。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觊觎宝物。只要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会对此间发生的一切都会守口如瓶。” 红皇后的神色微微一变，喃喃道：“先圣后裔？据我所知，七百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之中，离开秦墟的先圣血脉一共有两支，一支直系，一支旁系。如果此次回来的只是旁系后人，那么他照样不能离开秦墟。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生活，但从此以后你们必须和外界断了一切联系。” 子书明月这才知道，原来秦墟历史上所谓的部族融合，并不是自愿融合，而是被强行留下来的。不过，既然连先圣后裔的身份都不能说服红皇后放过他们，她只能先找到十香茗晶，治好僵尸病毒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子书明月道：“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现在感染了僵尸病毒，需要一味叫十香茗晶的药材才能治好，请问怎样才能找到这味药材？” 子书明月想到僵尸病毒是在秦国覆亡之后才出现的，又给红皇后解释了一遍僵尸病毒的来历。 红皇后沉默一会儿，心想把方法告诉子书明月也无妨，毕竟他们队伍里有一个先圣后裔。“对于这些珍稀药材毒物，先圣及其后裔都会把它们制成标本，收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那个地方除了先圣的嫡系血脉之外，没人能进去，连直系血脉也不行。所以，你们不如自己种出十香茗晶。十香茗晶的种子，就在先圣后裔的血液里。将后裔之血取出，再以蛇皇之血浇灌，才能使沉睡的十香茗晶种子发芽。” 红皇后的回答让子书明月吃了一惊，难怪白羽瑶会说其他人就算知道种植方法，也无法种出十香茗晶，原来此药的种子竟然在先圣后裔的血液里。 但子书明月不明白红皇后所说的蛇皇是什么，此前陆君玉曾说过遍布秦墟的羽蛇雕像，乃是家族的守护瑞兽，本名黑鳞蛇皇，难道这守护瑞兽是真实存在的吗？ 子书明月见红皇后似乎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想把他们留在秦墟，才稍稍放下心来。“先圣后裔的血液没问题，可我们如何才能得到蛇皇之血？” 红皇后道：“万能的羽蛇神，就生活在英灵冥殿后方的万寿山之中，千百年来镇守着地狱之门。当初君上为了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竟然打起了羽蛇神的主意，最终遭到了天谴。你们若要去寻找蛇皇之血的话，必须抱着虔诚之心才能靠近，并且只有先圣后裔，才有资格取蛇皇之血。” 白羽瑶见红皇后把种植十香茗晶的方法告诉了一个外人，嗤笑道：“好妹妹，想不到过了几百年，你的心肠反而变软了。对这些满口谎言、居心叵测的外族人，何必手下留情。” 子书明月瞥了白羽瑶一眼，心想白皇后的亡灵八成是在放逐渊那个鬼地方呆得太久，怨气又无处发泄，导致心灵扭曲，喜欢恩将仇报。 子书明月压着怒意道：“白皇后，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又帮你把尸身带回秦宫，你何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还有，我的朋友已经帮你完成了夙愿，你为何仍要霸占她的身体？” 白皇后又借白羽瑶之口道：“你的朋友在与我定下契约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将身体奉献给我。只要我存活一天，她便能一起活着，永生不死，万古长存，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白羽瑶没想到白皇后如此厚颜无耻，破口大骂道：“白皇后，我可从没说过要把身体给你。你是嫌自己的身体太丑还是怎么着，非要霸占我的身体，你用着不觉得难受吗？秦国虽小，好歹也是一个国家，你贵为一国之后，这样出尔反尔，颠倒是非，真的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白羽瑶觉得气愤不已，大骂一通之后，忽然觉得白皇后的亡灵产生了动摇，而她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白羽瑶由此想到一件事情，既然白皇后是靠着残留的精神力量控制她的身体，她为何不以精神力量进行回击？难道她一个大活人的意志力，还不如一个死了上百年的人吗？ 第二百一十章 人鬼博弈（下） 思及此，白羽瑶开始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希望能把白皇后的亡灵从自己身体里赶出去。她不想再次拖累大家，如果大家因为她一个人而被红白皇后牵制住的话，她宁可和她们同归于尽。 红皇后无意和白皇后争论，对子书明月道：“你们要取得蛇皇之血，便尽早行动吧。你们的朋友之所以不醒，是因为各种毒素已经开始侵蚀他们的身体，若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们的身体就会被毒素彻底摧毁，从此长睡不醒。至于这位姑娘的身体，还是暂时由我姐姐来支配吧，免得你们得到了解药，就一去不回。” 子书明月心下郁闷，白皇后想一直霸占着白羽瑶的身体，而红皇后又想把她当做人质，要救白羽瑶变得比寻找十香茗晶还要困难。子书明月明白当务之急是离开红皇后制造的幻境，只有脱离精神控制，才能以武力进行反击。 于是，子书明月对红皇后道：“您贵为皇后，总不会诓骗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我们会速去速回，希望在那之前，我们的朋友不会受到伤害。” 红皇后道：“只要你们不离开秦墟，我并不在意你们是死是活，也谈不上故意加害你的朋友。” 于是，子书明月回到了大殿门口，林泷玥把她手里的黑曜石拿了过来，问道：“小月，你可见到了红皇后的真面目，羽瑶现在情况怎样？” 子书明月点点头，把红皇后的话告诉大家，建议大家先找到十香茗晶治好病，然后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生活。 唐天赐见子书明月平安回来，神志也还算清醒，才放下心来。但他对红皇后的话心存怀疑，白皇后的阴险狠毒他们已经见识过了，作为她的姐妹，红皇后八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唐天赐担忧道：“那个红皇后不会骗我们去送死吧，万一传说中的蛇皇很厉害，我们不但拿不到药材，还会把小命搁那儿。” 子书明月道：“红皇后说过，只有先圣后裔有资格取蛇皇之血。黑鳞蛇皇既是陆先生家族的守护瑞兽，应该不会伤害陆先生。” 詹姆斯道：“看来先圣后裔的身份还是蛮有用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把陆先生弄醒，你们几个带上陆先生去会一会那蛇皇吧，我和小月呆在这里守着其他人。” 子书明月道：“我宁可和大家一起去取蛇皇之血，也不愿意呆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詹姆斯道：“那、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冷亦鸣觉得不能让白羽瑶和一群昏迷的人留在这里，权衡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留下来吧，我的伤势太重，和你们一起去取血，只会拖后退。况且我仅剩的三名部下还在昏迷之中，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冷亦鸣虽然嘴上没说，但唐天赐知道他八成也是担心白羽瑶，便道：“好吧，你留下照顾大家，不过你也不能太偏心，只顾着羽瑶妹妹和你的部下，你也得帮我照顾好三宝。” 冷亦鸣道：“我自然会保护好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希望你们能够顺利拿到解药，早去早回。” 子书明月将大家愿意留在秦墟的想法告知红皇后，希望她能暂时放行，让他们离开幻境前去取蛇皇之血。红皇后有人质在手，便没有为难他们。况且，他们现在不止感染了僵尸病毒，还有中了多种植物毒素，在秦墟之中还能够找到解药，一旦逃离秦墟则必死无疑。 红皇后打开了幻境，唐天赐背上陆君玉，推了一下殿门，殿门终于应声而开，大家纷纷带上武器离开鬼气森森的英灵冥殿。 此刻，整座秦宫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洁白的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圣洁之感。秦国的臣民帝后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这座荒废已久的宫殿显得宁静而寂寥，大家走在其中，就仿佛走在一个失落的时空之中。 唐天赐把陆君玉放到阳光底下，林泷玥喂他吃了强效清心丸，对他身上的几个穴位进行按摩。过了半晌，陆君玉终于悠悠转醒，眼神空洞地望了大家一眼。刺眼的阳光让陆君玉一时难以适应，他侧过头去，微眯着眼睛，问道：“你们为何都看着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天赐道：“陆先生，这里是秦宫遗址啊，你都睡断片了？你的先祖可把我们整惨了，制造了幻境把我们困在其中，差点就出不来了。现在我们要去找你家族的守护瑞兽黑鳞蛇皇，因为只有先圣后裔之血和蛇皇之血，才能种植出十香茗晶。” 陆君玉惊讶道：“黑鳞蛇皇？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家族的守护瑞兽。” 詹姆斯道：“希望守护瑞兽能认出你，让你取它的血，否则我们这回真要葬身于此了。” 见陆君玉一脸茫然，子书明月便把红皇后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陆君玉听见万寿山三个字，眼睛忽然一亮，说道：“我曾经听爷爷说起过万寿山，万寿山下蛇皇窟，蛇皇窟中地狱门。千百年来，黑鳞蛇皇镇守地狱之门，避免邪物出逃，为祸人间。久而久之，便被族人们尊称为羽蛇神，身份比原来的守护瑞兽更高级一些。” 唐天赐道：“希望这位羽蛇神能够仁慈一点，允许我们取血。对了，我们已经拿到其他两味药材，现在就差十香茗晶了。保险起见，在炼制出忘忧蛊之前，我们还不能和红白皇后彻底闹翻。” 唐天赐把蓝蛇茧和血兰花拿了出来，子书明月惊异于世界上竟有如此漂亮的药材，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蓝蛇茧，不料唐天赐忽然喝道：“别碰它，蓝蛇茧很危险！” 子书明月已经碰到了蓝蛇茧，被唐天赐一喝，吓得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怎么了，这药材有毒吗？” 唐天赐抓起子书明月的手看了看，发现她没有被蓝蛇茧所伤，问道：“小月，你没有觉得手指像被针刺到一样疼痛吗？” 子书明月道：“没有，我是被你吓到了。” 唐天赐笑道：“看来你也不会被蓝蛇茧伤到，说不定铜牌上的剧毒也对你无效。陆先生，要是按照这个方法来确定谁是先圣后裔，只怕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自从知道詹姆斯也不会被铜牌上的剧毒毒死之后，陆君玉已经对石长老的说法产生了怀疑。不过，秦墟的历史和部族如此复杂，他已经不再执着于确认自己究竟是谁的后人。 陆君玉道：“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先圣后裔，此行能窥得先祖如此惊人成就，就已知足。” 唐天赐道：“虽然这个判断方法不太靠谱，但你一定得是先圣后裔，否则我们上哪去找十香茗晶？” 第二百十一章 双头将军（上） 所谓能者多劳，五个还能战斗的人不得不担负起了拯救大家的重任。 由于陆君玉是被强制唤醒，身体仍然非常虚弱，唐天赐不敢让他太劳累，便依旧背着他前往万寿山。幸好陆君玉是一个文弱书生，背起来没那么重。要是换成詹姆斯或者冷亦鸣那种又高又精壮的汉子，没走几步就能把他压垮。 通往英灵冥殿的白色蘑菇屋后方，有一扇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铁门，铁门生锈得很厉害，想是几百年都未曾开启过。 詹姆斯直接用铁锤把门锁敲开，只见后面是一条未经修葺的羊肠小径，通向远处一座半隐半现的山峰。看山径的样子，以往大概也不会有人成群结队地去叨扰羽蛇神，才把路修得这么窄。 子书明月望着远处的那座山峰，心里莫名感到有些不安，说道：“万寿山和洞明山的情况很像，都是云雾缭绕，不见真容。但洞明山的雾气是水汽升腾形成，万寿山雾气却有点邪门，白中透绿，就像发霉一样。” 唐天赐道：“我觉得万寿山的雾气更像是瘴气，这种瘴气通常在南方密林中比较常见，希望这不是毒瘴，对人体的伤害性没有达到致命的程度。” 通往万寿山的小径安静幽深，除了植物之外看不到任何活物。越往上走，小径的荒芜程度也越高，几乎要被植物吞没，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不过，大家很快就发现，小径两侧的草木就像被生化武器摧残过似的，长得畸形怪状，颜色也不是正常的绿色。比如有一种数量极多的狼尾蕨模样的植物，仿佛被开水烫过，叶子上布满了一层水泡，颜色绿中透蓝。子书明月觉得这种植物的长相十分恶心，简直是植物中的癞蛤蟆，一路都上都绕着它们走。 然而对于长时间呆在黑暗地底的大家来说，能在阳光下行走，就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些小小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唐天赐背着陆君玉，在前面给大家开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给点水喝，给口饭吃就能活下来，再给点阳光，就立刻生龙活虎了。 深入万寿山几百米之后，周围的植物忽然变得十分茂密，把小径彻底掩盖住了。唐天赐不得不换到了队伍后面，由詹姆斯在前面劈开植物，开出一条道路。 詹姆斯心里叫苦连天，他们没有专门的大砍刀，只能用洞人仪器库里拿来的刀开路。这种刀杀人还行，砍植物没砍几下就钝了，后面完全是在用蛮力硬砍。 没过多久，詹姆斯就已经筋疲力尽，拍着唐天赐的肩膀道：“还是你来砍吧，我来背陆先生。” 唐天赐只能用破军刀充当大砍刀开路，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寻思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保养一下破军刀。幸好破军刀质量有保障，砍起植物来比洞人的刀要省力得多，也没有出现卷刃的情况。 子书明月看见前面的植物简直密不透风，担心道：“虽然我们只看到一条上万寿山的路，但这条路能直接到达蛇皇窟吗？” 趴在詹姆斯背上的陆君玉抬起头来，有气无力道：“这条路应该没错，通常情况下，族人不会去打扰羽蛇神。即便有事相求，也只有族中地位极高之人才有资格见到羽蛇神，所以这条山径才会如此狭窄僻静。因为太狭窄，就很容易被草木侵噬。” 唐天赐埋头在前面开路，又往山上前进了二三十米。这时，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随手摸了一把，没想到痒感立刻传遍整个鼻子，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才停下来。 唐天赐被喷嚏折腾地大脑缺氧，回头对大家喊道：“这里瘴气浓度有所增加，呼吸很困难，你们可以戴上口罩在上来。” 走在后面的林泷玥发现空气里漂浮着一层微不可闻的绿毛，绿毛吸入鼻子之后，会引起瘙痒之感。林泷玥连忙叫住唐天赐道：“天赐，你先回来把口罩戴上，这瘴气怕是毒瘴，毒瘴里的细菌病毒和其他漂浮物可能会引起呼吸道感染。” 此刻，子书明月也产生了不适之感，每一次呼吸，就有一堆绿毛涌入鼻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把鼻子完全堵住。队伍里只有詹姆斯和陆君玉没什么感觉，但詹姆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戴上了三层口罩。 唐天赐看着詹姆斯脸上厚厚的三层口罩，笑道：“洋鬼子，你就算死，也肯定是被口罩闷死的，而不是被毒瘴毒死。” 詹姆斯不高兴地瞪了唐天赐一眼，隔着口罩用闷闷的声音说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咒我。要是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肯定拉你垫背。” 林泷玥笑道：“詹姆斯，别的不说，光论逃命的本事，你绝对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要是真遇到危险，你的存活概率肯定比我们都高，用不着我们垫背。” 詹姆斯瞅了林泷玥一眼，回击道：“彼此彼此，我还记得当初被洞人包围的时候，你跑得可比我快多了。” 子书明月道：“好了，现在你们还有心情插科打诨，要是亦鸣在这里，又要说我们不干正事、效率低下了。” 唐天赐继续在前面开路，但是越往万寿山深处前进，毒瘴的浓度越高。口罩已经挡住不空气中细微的漂浮物，除了詹姆斯和陆君玉之外，其他三人都纷纷咳嗽起来。詹姆斯担心会被指派去做危险任务，也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林泷玥叫住唐天赐道：“天赐，你先别往前走，毒瘴的危害性比我们想象中要大。” 唐天赐已经发现前面的毒瘴好像在慢慢变淡，想让大家再坚持一下。不料他刚转过身，就看到子书明月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然后端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唐天赐吓了一跳，以为子书明月又出现了神志不清的情况，刚想出声制止，就听见砰的一声，有凉凉的液体溅到了自己头上，接着有一大坨蓝黑色的东西从眼前落下。他往地上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条手臂粗细的蟒蛇，吓得赶紧跑回到队伍里面。 子书明月看见这条蓝黑斑纹的蟒蛇顺着树枝游过来，想缠住唐天赐，便赶紧开枪将它打下来。因为这里是蛇皇的地盘，她不敢真的把蟒蛇打死，天知道这条蟒蛇是不是蛇皇的子孙后代。 蟒蛇被打伤之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慌慌张张地游开。唐天赐拍拍胸口道：“小月，幸好你眼疾手快把蛇赶跑了，以这条蛇的体型，就算没毒也会被绞死。” 第二百十二章 双头将军（下）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头发上还沾着黏糊糊的蛇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说道：“你还是先把头发洗洗吧，我担心蛇血释放的信息素会把其他蛇吸引过来。” 水对大家来说是一种稀缺资源，此刻他们所带的水还是在放逐渊找到的。但保险起见，唐天赐还是用了小半壶水洗掉头发上的蛇血。 子书明月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什么动物，蛇是我们碰到的第一种动物。如果一会儿再能碰到的话，可以逮一条作为食物。” 陆君玉道：“估计其他的动物都被洞人吃光了，蛇在洞人眼里是圣物，才没有被吃掉。既然我们在这里碰到了蛇，说不定离蛇皇窟不远了。” 唐天赐道：“穿过这层密林，前面的毒瘴好像比较稀薄，等会儿我先过去看看，没有危险你们再过来。” 子书明月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没有了毒瘴，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动物，有危险还可以相互照应。” 于是，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先行进入丛林深处探路，林泷玥留下来复查陆君玉的身体状况，詹姆斯则负责保护他们两人。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子书明月就一路小跑回来，兴奋道：“再前进二十米左右，毒瘴就开始消散了。我们还发现了一处山泉，可以在山泉处稍微休息一下，补充水源。但是前面的这片毒瘴浓度很大，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越。” 詹姆斯早已饥渴难耐，剩下的一点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舍不得喝。一听见有山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过去吧，再不喝水我就要成人干了。” 子书明月看了詹姆斯两眼，把他的一个口罩剥下来给了陆君玉。陆君玉表示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恢复，不需要詹姆斯背。于是，四人排成队，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浓度最大的毒瘴区。 离开毒瘴的范围之后，四周的植物便恢复正常。不知道刚才那片毒瘴是由变异植物释放的，还是植物在接触了毒瘴之后发生了变异。 四人来到了一汪井口大小的山泉边上，发现留守的唐天赐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手里抓着破军刀，正在和什么东西对峙。 子书明月奇怪道：“天赐，你在干什么？” 唐天赐示意她不要出声，指了指山泉上面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树根，只见树根上面有一个大洞，洞里盘踞着一条手腕粗细、通体黑红的大蛇。让人惊讶的是，这条蛇有两个脑袋，一个长着蓝眼睛，一个长着红眼睛，明亮剔透，犹如宝石。 看到双头蛇的眼睛，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英灵冥殿棺椁上的羽蛇雕刻，原来这种长着红蓝眼睛的蛇真的存在。 此刻，这条双头蛇显然是被激怒了，颈部如扇面一般膨胀开来，发出呼咝呼咝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唐天赐一口。 原本唐天赐只想在山泉里洗把脸，再把水壶装满，谁知刚洗到一半，就发现对面的树根上盘踞一条恐怖的双头蛇。唐天赐被吓得不轻，但他必须把蛇赶走，否则大家就没法在这里装水休息。不想这条蛇把山泉当成了它的地盘，怎么威胁也不跑，颇有要和唐天赐对峙到底的意思。 陆君玉看见那条双头蛇，立刻制止唐天赐道：“天赐，不要伤害那条蛇，双头蛇被族人尊称为双头将军，是仅次于蛇皇的存在。” 唐天赐一听，只好先退回来。詹姆斯已经渴得嗓子冒烟，急道：“可是我们不赶走那条蛇的话，就没办法取水了。” 唐天赐把水壶扔给詹姆斯：“你先喝着吧，我想办法把水引出来。” 不料，双头蛇仿佛能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竟然游进了山泉里面，趾高气昂地盘在了水面上，继续发出呼咝呼咝的恐吓声，存心不让唐天赐打水。 这时，树根的大洞里面又窜出来几条手指粗细的小蛇，身体也呈黑红色，但只有一个脑袋。小蛇也游进水里，盘踞在大蛇身边，张开嘴巴发出细嫩的咝咝声，仿佛在给大蛇助威。 子书明月道：“这窝蛇在树根里面安了家，把山泉也划进了它们的领地范围，它们是决心不让我们接近它们的地盘。” 詹姆斯道：“不过是一窝蛇而已，生死关头，就别管什么双头将军了，直接打死还能烤蛇肉吃。” 双头蛇似乎能感知到詹姆斯的杀意，忽然从水里弹了起来，朝詹姆斯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腥臭的液体。詹姆斯避闪不及，被喷了一裤子的液体。 詹姆斯看着裤子上黏糊糊、臭烘烘的液体，一时来了气，想把蛇窝都给端了。子书明月赶紧把他拦下来，她担心附近不止这一窝蛇。 刚才听詹姆斯说到烤蛇，唐天赐的肚子也开始叫唤，问陆君玉道：“陆先生，双头蛇不能抓，抓这些小蛇应该不触犯洞人的信仰吧？我们都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需要补充一下体力。” 陆君玉道：“这些小蛇和双头蛇是同一个种类，这种蛇和其他蛇类一样，通常只有一个脑袋。几代繁衍下来，才会出现一条双头蛇，便是家族中的蛇王。我们抓了小蛇，蛇王肯定会和我们拼命。” 这时，詹姆斯忽然觉得裤子上的液体有点古怪，低头一看，发现这种液体竟然有腐蚀作用，裤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个小孔。詹姆斯发出一声惨叫，顾不得形象，飞快地把外面的裤子脱了下来。 唐天赐知道没有外裤的保护，里面的裤子根本没法在丛林里行走，没勾几下就会被勾破。他趁着液体还没有把裤子完全腐蚀，赶紧把裤子割成了两半。于是，詹姆斯的长裤就变成了齐膝小短裤，里面的速干裤露了半截出来，模样十分滑稽。 唐天赐看着詹姆斯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詹姆斯瞪了他一眼，生气道：“土包子你笑什么，我就算穿成这样，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比你帅一百倍，是吧小月？” 子书明月知道詹姆斯此人极度自恋，拼命忍住笑意，冲他点了点头。 双头蛇看着这群狼狈的入侵者，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呼咝呼咝的恐吓声变成了嗬嗬的叫声，仿佛在嘲笑他们。同时，双头蛇的颈部胀成了一面圆圆的团扇，整个脑袋大了一圈，看着恐怖异常。 这下连唐天赐也怂了，他看见双头蛇嘴里有两枚亮晶晶的牙齿，就知道它是一条危险的毒蛇，结巴道：“我、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大爷我们惹不起，还是快点寻找蛇皇窟，沿路顺便找找有没有别的山泉和食物。” 好不容易找到一汪山泉，就这么放弃了，大家都有点心有不甘，陆君玉便鼓励大家道：“双头将军不会离蛇皇太远，我想蛇皇窟应该就在这附近。” 第二百十三章 深入蛇窟（上） 这时，唐天赐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问道：“陆先生，双头蛇的地位如此尊贵，它会不会知道蛇皇窟的所在，在特定的时间就去朝拜一下蛇皇？” 陆君玉道：“我不确定蛇类是不是像人类一样，会有朝拜帝王的传统，但如果蛇皇遇到危险，附近的蛇类一定会去救驾，这一点所有的生物都一样。” 唐天赐道：“这样吧，我们先在附近找找蛇皇窟，如果找不到，可以回来跟踪这条双头蛇。” 大家正准备离开，树根的大洞里忽然滚出了一个皮球似的东西，一直滚到子书明月脚边才停下来。子书明月低头一看，发现这是一个浴血的死人头颅，斑斑血迹已经干了，远处看就像染了色的皮球。 换成以前，子书明月早就尖叫着跳开了，但经历了诸多磨炼之后，她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些和死亡紧密相连的东西。这个头颅大概是某个倒霉的洞人，或者误入此地的外人，想在这里喝口水，最后却成了这窝蛇的腹中餐。 子书明月好奇地往树洞里望去，看见里面还有半截死人身体，一排暗红色的肋骨之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蛇脑袋。虽然这条蛇的颜色也是黑红色的，但它的脑袋还长着两个鸡冠模样的东西，一双眼睛像蛙眼似的向外凸起，模样其丑无比。 鸡冠蛇缓缓地从树洞里游了出来，大家这才发现这是一条母蛇，腹部鼓鼓的，正处在孕期。 唐天赐道：“难怪双头蛇不让我们靠近，原来窝里还有一个孕妇。” 詹姆斯被双头蛇的腐蚀液体吓得不轻，不想剩下的衣裤再遭殃，说道：“管它是不是孕妇，我们既然决定不杀它们，就快点离开，这些蛇光看长相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母蛇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径直朝大家游了过来。詹姆斯惊得赶紧跳到一边，不过母蛇的目标似乎正是詹姆斯，又转过头，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朝他游来。 詹姆斯骂道：“这条胖蛇是怎么回事，我哪里惹到它了，追着我不放？” 林泷玥笑道：“我看母蛇是看上你了，毕竟你是我们队伍里最帅的人，就算穿着破裤子，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詹姆斯直接蹿到了一棵树上，像只考拉一样抱在树干三四米的地方，紧张道：“林医生，你就别埋汰我了，快想办法把这条蛇弄走，蛇就是放大版的虫子，太可怕了！”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发现詹姆斯所在的那棵树有点古怪，树干好像在蠕动。她靠近了往上面一瞧，发现整棵树的树干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蛇，有的细如手指，有的粗如手臂，有的白如雪花，有的青如竹叶。密密麻麻，缓缓游动，仿佛整棵树都活过来似的。 子书明月惊道：“詹姆斯你快下来，树上都是蛇。” 詹姆斯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四肢在树上一蹬就跃了下来，看也不看，直接扑到了唐天赐身上，两腿夹住他的腰，把他当成避难的矮树。 唐天赐后退了一步，郁闷道：“洋鬼子，我看不见了，你别扒着我。” 唐天赐把詹姆斯弄了下去，一抬头就看到满树的蛇正纷纷往下游来，有几条蛇因为着急，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在地上翻滚。掉下来的蛇，有的游向了詹姆斯，有的游向了陆君玉。之前怀孕的鸡冠母蛇，则一直衷情于詹姆斯，游到他的脚边，咝咝地吐着蛇信子。 詹姆斯想把母蛇踢开，陆君玉忽然制止他道：“詹姆斯，不要动，她好像没想伤害你。” 陆君玉见朝自己游来的蛇也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便站在原地，验证自己的想法。只见这些蛇只是慵懒地游到他的脚上，然后就像晒太阳一样，一动不动地趴着，仿佛只是想找个舒服的东西睡觉。 唐天赐三人没有被蛇眷顾，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陆君玉脚上的几条蛇，若这些蛇忽然向陆君玉发起进攻，他们根本来不及施救。 过了半晌，詹姆斯看到蛇没有攻击陆君玉，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是他仍然觉得趴在他脚背上那条丑陋的母蛇很是碍眼，便把母蛇拨到一边，跑到了子书明月身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说道：“看样子这里是蛇类的聚居地，反正蛇已经多到泛滥，我们抓一条烤了吃，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抓那些尊贵的蛇就好了。” 子书明月道：“你觉得其他蛇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吃它们的同伴吗？” 此时，陆君玉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看见那条被詹姆斯踢开的母蛇，仍然不屈不挠地朝詹姆斯游去，便走过去把手放在它面前，让它爬到自己的手上。 子书明月被陆君玉的举动吓了一跳：“陆先生，你可不要冒险，这蛇只怕有剧毒，我们承受不了这样的风险。” 陆君玉道：“这些蛇想必都是蛇皇的子民，我们既然来取蛇皇之血，就得拿出诚心，切不可再提食蛇之事。” 母蛇似乎听懂了陆君玉的话，把目光转到了陆君玉身上，不再盯着詹姆斯。陆君玉感觉到母蛇的眼中有灵性，便也鼓起勇气和它对视，说道：“若你知道黑鳞蛇皇在哪里，请带我们去见它。” 唐天赐已经紧张得开始打嗝，陆君玉和母蛇的距离不到半米，母蛇一张嘴就能把陆君玉的鼻子咬下来。 詹姆斯见陆君玉的举动很可笑，忍不住道：“陆先生，这只不过是一条畜生，你和它对话，不是浪费感情嘛。” 母蛇自然听不懂陆君玉的话，但它却感知到了陆君玉身体的异常，便张开嘴在陆君玉的手腕上咬了一口，尝了尝他的血液成分。 唐天赐等人大惊失色，纷纷举起刀枪要将母蛇击毙。不料，那些懒洋洋躺在地上晒太阳的蛇，忽然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有的缠住了他们的腿，有的竟然弹跳起来去咬他们的手。子书明月还从未见过会跳的蛇，一时避闪不及，手背上被咬了一口，子弹也射偏了。 唐天赐看见子书明月被蛇咬了，惊得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万一咬她的是毒蛇，蛇毒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那该怎么办？ 不过，唐天赐很快回过神来，迅速取出绷带绑住了子书明月的手腕，避免蛇毒蔓延。然后抓起她的手用力吸了几口，试图把毒血吸出来。 子书明月被蛇咬后并没有觉得很疼，反倒是唐天赐吸的那两口，几乎快把她手背上的肉吸下来了。子书明月推了唐天赐两下，痛苦道：“天、天赐，你轻一点，好疼啊。” 第二百十四章 深入蛇窟（下） 此刻，林泷玥已经抓住了咬伤子书明月的那条蛇，她观察了一下蛇的品种，长舒一口气道：“这是一条无毒的蟒蛇，不需要吸蛇毒。” 唐天赐一下愣住了，抬头看向林泷玥，似乎不太相信：“真的没有毒？” 林泷玥很肯定地告诉他：“真的没有毒。” 唐天赐松开了子书明月的手，只见她手上被蛇咬出的伤口很浅，只出了一点点血，反倒是自己把她的手背吸出了一片血印。 唐天赐感到有点尴尬，抓抓头发道：“小、小月，那个……我刚才太着急了，没注意看咬你的是不是毒蛇。” 子书明月知道唐天赐也是担心她，才会犯这样的错误，说道：“我没事，但是咬陆先生的那条蛇恐怕有毒。” 林泷玥从未见过双冠母蛇，所以无法立刻判断它有没有毒。她检查了一下陆君玉手腕上的伤口，发现伤口是一排浅浅的牙印，没有孔洞状的牙印，认为母蛇应该没有能够注射毒液的毒牙。她问陆君玉伤口是否有麻木的感觉，陆君玉表示只有普通的疼痛之感，母蛇应该不是毒蛇。 大家放下武器之后，蛇群就没有继续进攻，陆君玉道：“这些蛇的反应是本能的自我防卫，母蛇在蛇群中的地位一定很高，幸好我们没有把母蛇打死，否则就会步那个洞人的后尘了。” 此刻，母蛇已经游到了山泉里面，偎依在双头蛇身边，咝咝吐着蛇信子，瞪着蛇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半晌，母蛇在双头蛇左边的脑袋碰了两下，双头蛇便收敛了气息，身体也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 双头蛇望着陆君玉，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忽然散开身体沿着山泉游了一圈，一头往山泉深处扎去。过了一会儿，双头蛇又浮上来，重复了两遍刚才的动作。大家看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双头蛇的怪异举动是要干什么。 这时，双头蛇似乎不想在和这群蠢人纠缠下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也没有浮上来。接着，只听一阵怪异的声音从山泉深处传来，震得泉水出现了细密的涟漪。其他的蛇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纷纷游入山泉，效仿双头蛇的样子，扎进了山泉深处，消失不见。 詹姆斯喃喃道：“这些蛇在干什么，集体自杀吗？我还以为集体自杀的行为只有鲸鱼、旅鼠等动物才有。” 子书明月道：“詹姆斯，你聪明的时候很聪明，笨的时候是真笨，这些蛇明显是通过山泉，去了另外的地方。” 詹姆斯瞅了子书明月两眼，忽然茅塞顿开：“另外的地方，难道是蛇皇窟？” 子书明月道：“不知道是不是蛇皇窟，但这口山泉下面，肯定别有洞天。” 唐天赐砍了根木棍试探了一下山泉的深度，深度在四米以上，而且下面的空间似乎有所增大，戳不到边。 唐天赐的目光从其他人脸上扫过，问道：“要不我们下去看看？说不定这口山泉真能通往蛇皇窟。” 詹姆斯道：“我不想下去，万一那些蛇在下面设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怎么办？我们在水里肯定游不过蛇，想逃都逃不掉。” 陆君玉权衡了一会儿，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下去看看吧，这些蛇若想伤害我们，刚才就可以把我们弄死，根本不用设陷阱。” 唐天赐道：“还是我去吧，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就算见到了蛇皇，也拿不到蛇血。” 大家都很担心唐天赐的安危，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冒险试试这个办法。 唐天赐把背包和鞋子都取了下来，只带了一把破军刀，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山泉里面。子书明月蹲在山泉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天赐终于浮了上来，猛吸了几口空气，说道：“山泉里面有一个很神奇的机关石盖，可以自动开合，蛇群推开石盖钻进去之后，石盖便自动合上了，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单向的机关。” 陆君玉道：“既然有人造机关，肯定有人在这里出入，所以这口山泉，很有可能就是蛇皇窟的其中一个入口。虽然是单向的机关，但蛇群既然会进去，肯定有别的出口可以出来，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跟上蛇群。” 于是，大家便将鞋子等物品全都塞进了防水包里，然后跟着唐天赐下到山泉里面。 山泉下面的空间的确有所增大，而且深不见底。唐天赐在五六米深的地方停了下来，在一块石壁上推了几下，石壁便有一个圆形的盖子往里打开。唐天赐像鱼一样游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其他人也跟着游进石盖，等所有人都进来之后，石盖便自动合上了。 唐天赐进去之后，才发现石盖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和山泉之间有落差，失去了水的浮力，他便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想起了放逐渊的经历，他赶紧闪到了一边，以免后面进来的人压到自己。 每一个进入石盖的人，都摔了个七荤八素，过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子书明月发现石盖闭合得十分紧密，除了他们带进来的水之外，再不见有一滴水流进来。 这时，陆君玉发现了一块石碑，和放逐渊的石碑一样，上面写了三个血红色的大字。陆君玉看见那三个大字，眼睛立刻亮了，激动道：“这里就是蛇皇窟，我们终于找到了。” 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消息更振奋人心了，大家纷纷穿好鞋子，把武器拿了出来，准备趁痕迹还没消失之前跟上蛇群。 不过，大家最终没能追上蛇群，深入蛇皇窟之后，他们才发现里面一片黑暗，并且有无数的岔路，简直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由于地面从土质变成了石质，蛇群的痕迹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也失去了唯一的向导，只得自己在洞窟里找路。 蛇皇窟的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让人难以忍受，和沙漠甬道里的蝙蝠洞穴有的一拼。走着走着，还会踢到一些动物骸骨。但看到这些动物骸骨，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有动物便意味着有食物。 蛇皇窟里的岔道十分相似，非常容易迷路，大家不得不沿路做记号。不过，进入蛇皇窟百来米之后，他们惊喜地发现了一种熟悉的植物——灯芯藤。灯芯藤闻声则亮，能自动记住他们所走过的路，因此他们不至于在原地绕圈。 走了这么长的山路，詹姆斯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看着头顶触手可及的灯芯藤果子，问道：“这些红果子能吃吗？” 林泷玥道：“你还是别打灯芯藤的注意了，根据我们现有的经验来看，秦墟地界里的植物还是不吃为妙，否则就会像赵无秀一样，得不断地寻找新毒抑制旧毒。” 詹姆斯吧唧了两下嘴巴，喃喃道：“下次再碰到动物，不管它是不是圣物，我一定要把它吃了。” 第二百十五章 现烤蜘蛛（上） 灯芯藤似乎有净化空气的作用，深入蛇皇窟之后，空气中的腥臭味反而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灯芯藤散发出来的淡淡植物香。 虽然灯芯藤有自动记路的功能，但是蛇皇窟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料。这根本不是一张蜘蛛网组成的道路，而是几十张蜘蛛网叠成的道路。大家这才意识到，跟丢了蛇群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饥饿大概是会传染的，被詹姆斯一路念叨，唐天赐也觉得腹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他和詹姆斯持相同的态度，再不找点食物填填肚子，恐怕还没等他们找到十香茗晶，就先饿死了。 唐天赐开始后悔当时没有抓几条蛇来充饥，其实人在极端饥饿的时候，别说是蛇，连同类都会吃。历史上的每一次大饥荒，都会出现人吃人的情况。不管是文明程度多高的人，在面对饥饿的时候，都会露出兽性的一面。所谓的信仰，再本能面前往往不堪一击，更何况还是别人的信仰。 大约在蛇皇窟里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詹姆斯实在走不动了，把背包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郁闷道：“我们可能上当了，那个红皇后根本是把我们骗到这里送死。” 唐天赐道：“应该不至于，她要弄死我们，直接把我们困在幻境里饿死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詹姆斯道：“或许是这个蛇皇需要食物，我们现在就是送上门的食物。” 唐天赐也坐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哀叹：“要是蛇皇能主动来找我们也不错，我们就不必在这里都兜圈子了。” 这时，林泷玥忽然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腥臭味似乎变重了？” 唐天赐吸了吸鼻子，发现腥臭味果然变重了：“这里的灯芯藤比前面要茂盛，照理说腥臭味应该变淡才对。除非，这里已经靠近蛇群，能散发出大量腥臭味。” 詹姆斯道：“可是这里的路密如蛛网，即便知道蛇群就在附近，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 唐天赐摸了摸鼻子道：“在眼睛不管用的时候，还有鼻子耳朵。在这种环境下，用鼻子认路比用眼睛认路靠谱。” 子书明月知道唐天赐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说道：“天赐，若你可以分辨哪条路能找到蛇群的话，就在前面带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相信眼睛。” 于是，大家跟着唐天赐继续前进，遇到岔道的时候，唐天赐便凭着两条岔道腥臭味的浓度，来辨别哪条岔道离蛇群更近。由于浓度的差别并不大，辨别起来颇有难度，好几次还是走错了路。不过，空气中的腥臭味已经比刚才浓得多，说明大家的基本方向还是正确的。 唐天赐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地、全神贯注地辨别味道，嗅觉渐渐开始出现疲劳，鼻子也有些疼痛。他本能地捏了捏鼻子，不料脆弱的鼻粘膜被他一捏，立刻开始出血。 唐天赐以为只是小擦伤，血很快就能够止住，便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走在后面的子书明月发现唐天赐身形有点摇晃，叫住他道：“天赐，你还好吗，要是太累的话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唐天赐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道：“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子书明月看见唐天赐模样，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唐天赐鼻子上挂着两道红艳艳的鼻血，嘴巴和衣襟上都沾满了鼻血，加上他凌乱的头发和沾了泥沙的脸颊，活像传说中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食尸鬼。 唐天赐刚说完，就觉得眩晕感骤然增加，眼前的子书明月一下子变成了两个。接着，他就看到子书明月叫了一声“天赐”，惊慌地扑过来扶住了自己，此时他的脸已经离地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唐天赐的突发情况让大家措手不及，作为队伍里野外生存能力最强的人，他一旦倒下就意味着队伍将失去一大支柱。 子书明月帮唐天赐擦拭了一下血迹，发现他的鼻血就像被稀释过一般，非常稀薄，怎么也止不住。 林泷玥看了看唐天赐的情况，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发现温度已经高到有些烫手，担心道：“天赐太累了，免疫力的下降导致他体内的各种细菌病毒加快了侵蚀速度，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药材可以控制他的情况，再这样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 詹姆斯道：“或许我们应该考虑离开蛇皇窟。” 子书明月叹息道：“可惜山泉里的是单向入口，石盖只能从外往里推，我们无路可退，只能前进。” 林泷玥道：“就算石盖能往外推，我们也没法找到回去的路，灯芯藤没法亮那么久，后面的大概已经熄灭了吧。” 子书明月权衡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现在只能尽快找到黑鳞蛇皇，只有拿到十香茗晶，才能彻底地除掉我们体内的病毒毒素。” 唐天赐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有力：“我已经好一些了，我们出发吧，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了。” 子书明月道：“那好，天赐，你继续辨别前进的方向。詹姆斯，接下来的路要辛苦你背一下天赐了。” “啊？”詹姆斯一听要背唐天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唐天赐可不是陆君玉那样清瘦文弱的书生，背起来肯定不会轻松。他本来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再背上一个唐天赐，估计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了。要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他恐怕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詹姆斯可怜巴巴道：“不是我不想背他，我是真的没力气背他。从昨天到现在，我就喝了几口山泉，整个人都是软的。” 唐天赐瞅了詹姆斯一眼，撑着坐了起来：“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不需要洋鬼子背。” 过了好一会儿，唐天赐的鼻血终于止住，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血分子已经飘散开来，蛇皇窟里的原住民们捕捉到这陌生的气息，已经纷纷朝这边赶了过来。 詹姆斯听力极好，率先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沙沙声，他不由得想起了天蚕吃藤蔓植物的声音，牙根立刻开始发酸。 詹姆斯恐惧道：“小、小月，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很多虫子往这里爬过来了。” 子书明月眼皮一跳：“你确定是虫子，不是蛇？” 詹姆斯摇摇头：“不是，蛇类爬行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虫子，数量还不少。” 第二百十六章 现烤蜘蛛（下） 受到詹姆斯的影响，大家的心也悬了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撤退。唐天赐则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喃喃道：“如果是无毒虫子的话，我们可以抓一些来充饥。” 虽然除掉体内的虫卵之后，詹姆斯对虫子的恐惧感不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但是让他吃虫子，和让他吃屎没什么两样，这是他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要做这样的尝试。 子书明月和唐天赐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曾经去过西班牙，吃过那里有名的昆虫大餐，虫子在关键时刻，的确能作为我们的食物来源。” 于是，在饥饿战胜了恐惧感的情况下，大家决定冒险留在原地，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没过多久，沙沙声已经来到大家所在的这条岔道，但并没有立刻现身。 这时，子书明月本能地往头顶的灯芯藤望去，只见一条灯芯藤上挂下来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她仔细一看，发现那赫然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大蜘蛛。蜘蛛的脑袋上长着八只黑珍珠般的眼睛，分成了三列，看着很像狼蛛，但狼蛛一般是穴居蜘蛛，不会这样在藤蔓上吐丝结网。 不过，这只蜘蛛吐出的丝要比普通的蛛丝粗许多，成亮白色，可以清晰看到。如此粗细的蛛丝结成往，恐怕网住一个人都没问题。 随着第一只蜘蛛现身后，很快又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整片灯芯藤就被蜘蛛占据了。蜘蛛们并没有全都挂下来，而是躲在藤蔓里面，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詹姆斯惊道：“这里不是蛇皇窟吗，怎么会有这么多蜘蛛？” 陆君玉道：“谁说蛇皇窟里不能有别的生物，蛇皇窟这个名字是先祖们回迁至此后才取的，在那之前，这个洞窟应该已经存在千万年了，里面肯定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 一时间，蜘蛛和人出现了相互对峙的局面，蜘蛛们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仿佛中间有一道无形的界线，让它们不敢随便跨越，只是呆在原地观望。 不过，还是有一只不知死活的蜘蛛被唐天赐身上的血腥味影响，忽然窜到了他头顶，吐出一根蛛丝，倒挂了下来，用八只眼睛盯着唐天赐看，仿佛随时都会扑到他的脸上。 唐天赐觉得蜘蛛的眼睛恐怖异常，本能地抽出破军刀随手一削，把蜘蛛削成了两半。蜘蛛落在地上，八条腿还在微微抽搐。 唐天赐一开杀戒，蜘蛛们忽然受到了刺激，跨过界线簌簌地朝他们爬来。 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就往其他岔道跑去，边跑边喊：“土包子，瞧你干的好事，你激怒它们了。” 唐天赐冤枉道：“那只蜘蛛想咬我，我不杀死它，难道等着被咬吗？” 蜘蛛们一路追赶，一路吐丝，整片灯芯藤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子书明月道：“别说那么多了，就算天赐不杀蜘蛛，它们也迟早会动手的。” 这时，跑在最后的唐天赐发现了一个情况，喊道：“这些蜘蛛好像有特定路线，一直沿着灯芯藤前进。四周的墙壁空间那么大，它们也没有爬下来，宁可挤在灯芯藤上面。” 子书明月受到启发道：“或许我们可以将灯芯藤切断，制造一个隔离区，然后把后面的灯芯藤烧掉，这样蜘蛛可能就不会过来了。” 于是，詹姆斯迅速扛起唐天赐，割裂了头顶的灯芯藤，制造了一个三米长的隔离区。在无风的情况下，火焰不至于跨越三米的距离烧过来。 唐天赐将隔离区另一头的灯芯藤点燃，火舌迅速往回舔去。蜘蛛组成的黑色军团依然在追赶，两者接触的刹那，火焰就像一张红色的大嘴，一口将黑色军团吞没。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焦味，燃烧的蜘蛛和灯芯藤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一些蜘蛛没有被烧死，却被烧断了蛛丝掉到地上，迅速一瘸一拐地往回逃窜。 整条岔道的温度一下子升高，空气里的氧气本就不多，这么一烧，大家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好在蜘蛛已经被火焰所震慑，开始纷纷回撤没有再来追赶他们。 等附近的灯芯藤烧得差不多了，大家才往回走去，看看这些战利品能否食用。 子书明月插起一只半焦的蜘蛛观察了一下，说道：“好像真的是狼蛛，只是不是普通的穴居狼蛛。” 唐天赐闻到了肉的味道，只关心一个问题：“这蜘蛛可以吃吗？” 子书明月道：“我听说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把蜘蛛当成一道美食。蜘蛛去掉毒腺之后，应该是可以吃的，只是味道大概不怎么样。” 虽然子书明月已经作了说明，但大家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怪物似的蜘蛛，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于是，唐天赐只得身先士卒，拔下一条蛛腿，看了大家一眼，胆战心惊地把蛛腿放进嘴里咬下一小节，小心翼翼地嚼了起来。他发现蜘蛛腿只有腥味，没有臭味，此外就没有别的味道了，的确算不上美食。但如果加点调料，味道应该会好一点。 唐天赐将蛛腿彻底嚼碎之后，慢慢地咽了下去，表情非常凝重，仿佛咽下的是一只苍蝇。子书明月紧张地问道：“怎么样，能吃吗？” 唐天赐长舒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朝子书明月竖了一下大拇指：“味道一般般，肉也没多少，但可以吃。” 子书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唐天赐刚才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她无语地看着他，神情似乎在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唐天赐只得朝她吐了一下舌头，表示他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并没有故意捉弄大家的意思。 此刻，大家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不管食物的长相如何，味道如何，只要能吃就是好的。于是，除了詹姆斯之外，其他人都开始把没有烧焦的蜘蛛挑出来堆在一起，然后围坐着准备享用蜘蛛大餐。 詹姆斯看得两眼发直，担忧道：“你们真的准备吃吗？不怕拉肚子？” 陆君玉道：“其实我觉得这些蜘蛛也有可能是先祖养的，而不是洞窟里的原生动物。既然先圣被称为毒师，应是专门研究毒物的一种职业。毒物有植物毒，也有动物毒，而蜘蛛正是中国五大毒物之一。” 詹姆斯道：“有毒你们还吃？” 陆君玉道：“蜘蛛毒都藏在毒腺里面，去掉毒腺，剩下的部分没有毒。” 唐天赐把一整条蜘蛛腿放进嘴里大嚼，说道：“洋鬼子你放心吧，小月不是说了吗，蜘蛛本身就是一道菜，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第二百十七章 不明生物（上） 林泷玥没有理会詹姆斯，已经开始享用这难得的食物。见詹姆斯还是有所顾虑，大家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蜘蛛是可以吃的。饿了两天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觉得，嘴里有东西嚼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詹姆斯眼巴巴地蹲在一边，脑袋里有两个自己一直在打架，一个叫恐惧，一个叫饥饿。看着大家吃完第一只，又开始吃第二只，饥饿的自己便渐渐开始占上风。 子书明月笑道：“詹姆斯你过来，我喂你吃，眼睛一闭一吞，就吞下去了。” 最终，饥饿的詹姆斯彻底把恐惧的詹姆斯撂倒，他站起身走到大家边上，准备试一试这长相恐怖的食物。 子书明月递了一条蜘蛛腿给詹姆斯，詹姆斯咽了一口口水，张开嘴巴，准备咬住蜘蛛腿。这时，岔道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沙沙声，詹姆斯停住了动作，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望向蜘蛛逃走的那个方向。 唐天赐嘴里还叼着一个蜘蛛屁股，却再也没有心情把它吞下去了。他把蜘蛛屁股拿下来，不安道：“那些蜘蛛不会回来给它们的同伴报仇了吧？” 唐天赐话音未落，硕大的蜘蛛们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骤然看见逃走的蜘蛛又跑了回来，大家的心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拿起装备和武器准备逃离。没有了灯芯藤引路之后，蜘蛛便开始慌不择路，在岔道的地面和墙壁上乱窜。 唐天赐把先前割下来的灯芯藤点燃，稍微阻挡了一下蜘蛛，才跟着大家一起逃跑。詹姆斯很后悔刚才犹犹豫豫，耽误了吃蜘蛛的时间，现在想吃也来不及了。他的肚子里除了内脏和水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逃跑的时候，能感觉到内脏在晃动。 这里本来就是蜘蛛的老巢，在这样的石壁上，蜘蛛爬得比人还快，很快就追上了大家。不过，蜘蛛们并没有攻击大家，继续慌乱地往前面逃去。 陆君玉停了下来，望着远去的蜘蛛，说道：“蜘蛛似乎并不是在追赶我们，而是有东西在追赶它们，它们是在逃命。” 唐天赐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跑为妙，若后面的生物比蜘蛛还恐怖，我们根本无力抵抗。” 这时，那种追赶蜘蛛的生物，已经露出了真身。陆君玉发现，那些生物正是在山泉遇到的蛇群。为首的是黑红色的双头将军，它张开两张大嘴，左右喷射毒液，被射中的蜘蛛立刻从墙壁上掉了下来，蹬了几下腿就迅速死去。蛇毒似乎是蜘蛛的克星，对蜘蛛的伤害比对人的伤害要大得多。 唐天赐问身后的陆君玉道：“这些蛇到底算敌人还是朋友？” 陆君玉道：“只要它们不伤害我们，就是朋友。” 唐天赐瞥了一眼双头将军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那我们还是跑吧。” 不过，大家在弯曲的岔道里跑不过蜘蛛，自然也跑不过比蜘蛛速度还快的蛇类。双头将军迅速超越了陆君玉，接踵而至的蟒蛇则缠住了他的脚。陆君玉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唐天赐想去拉他，立刻被几条蛇缠住了手脚。 子书明月听见唐天赐的呼救声，想回去救他，被詹姆斯一把拽住。不过，剩下的三个人只是多跑了几步，同样没能躲过蛇群的追击。 陆君玉被蛇群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拼命喊出了最后一句话：“不要试图反抗，我们斗不过蛇群。若蛇群认为我们没有威胁，才有可能放我们一马。”接着，他就被蛇群裹得如同一个人茧，往蛇皇窟深处拖去。 唐天赐在听见陆君玉的话之前，已经被裹了个严实，但就算他想反抗，也腾不出手脚来反抗。他被蛇群拖着前进，中间多次撞到了石头墙壁，被撞得七荤八素，肠胃翻涌，几乎要将刚刚吃下去的蜘蛛肉吐出来。 唐天赐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只觉得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蛇身上的腥臭味熏得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感到缠绕的力道有所松懈，一些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跟着蛇群也慢慢停了下来。 唐天赐闻到了久违的灯芯藤的清新香味，猛得吸了几口，试图冲淡鼻子里的腥臭味。蛇群并没有完全将唐天赐放开，他只能通过一条窄缝窥视外面的情况。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狭窄的岔道，来到一个宽敞的洞穴。洞穴里的岩石成黝黑色，有水流从岩石上渗出来。 不过，蛇群似乎只是想让唐天赐喘几口气，并没有打算放了他。等他缺氧的情况得到缓解之后，又用力将他裹紧，继续向前拖行。 没过过久，唐天赐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接着缝隙里有水渗了进来。他很快意识到，蛇群把他拖进了一个水潭里，在水底前行。 唐天赐吸入的氧气早已用完，在水底彻底无法呼吸，一张脸逐渐憋成了猪肝色。心想这群蛇真是没脑子，它们可以在水底支撑那么久，但人类不行，这么做和直接把他们绞死有何区别。还是说蛇群存心要把他们溺死在水里？溺死可以说是最难受的死法之一，更何况是在一群软绵绵、油腻腻的蛇类的怀抱里溺死。 就在唐天赐快要溺亡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群松开了，他本能地扑腾着四肢，往水面上游去。浮出水面之后，他终于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为缺氧的大脑及时输入氧气。 唐天赐浮到了水潭边上，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了上去，趴在岸边大口喘气，就像一条濒死的鱼。稍微缓过劲来之后，他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问道：“小月，林医生，你们还好吗？” 半天听不到回应，唐天赐抬起头一看，发现他们一个都没有浮上来。唐天赐一时慌了神，却没有力气下去救他们。他的手脚都像面条一样瘫软，根本抬不起来。这时，他看到詹姆斯一动不动地浮了上来，活像具已经一命呜呼的浮尸。 詹姆斯一手抓着背包，似乎想拿什么东西，但还没拿出来他就已经晕了过去。唐天赐躺了一会儿，等手脚终于可以动弹之后，便拽着背包将詹姆斯拖到了岸边。 唐天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詹姆斯弄上岸，在詹姆斯的腹部压了几下，喊道：“洋鬼子，洋鬼子，你快醒醒，你不会这么容易挂掉吧？” 詹姆斯吐出几口水，微微睁开眼睛，皱着眉头骂道：“去他妈的死蛇，老子当初就应该把它们全烤了。” 第二百十八章 不明生物（下） 唐天赐半晌不见其他三个人上来，心想无论如何都得下去救他们，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唐天赐脱掉沉重的鞋子，准备下水，不料他刚把脚伸进水里，就看到水面上冒出了几个狰狞的蛇脑袋，吓得立刻把脚缩了回来。 此刻，大蛇们已经纷纷浮出水面，顺便把其他三个人都托了上来。子书明月和林泷玥尚能动弹，不识水性的陆君玉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蛇群把三人托出水面后，就不再管他们，自顾自地往岸上游去，唐天赐和詹姆斯只能哼哧哼哧地把他们拖上岸。唐天赐见陆君玉腹部鼓胀，便也帮他按压了几次。陆君玉无意识地吐出了几口水，人却没有苏醒过来。 林泷玥躺在地上，转过头看了看陆君玉的情况，说道：“陆先生现在无法呼吸，得帮他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唐天赐有点为难，他虽然年纪不小，却至今没和女孩子接过吻，总不能把初吻献给一个男人吧。“可、可是林医生，我下不了嘴啊。” 林泷玥无语地看着唐天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么多干嘛？算了，还是我来吧。” 詹姆斯把子书明月扶到一边，听见林泷玥要给陆君玉做人工呼吸，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说道：“不用人工呼吸，我来把他叫醒。” 詹姆斯走到陆君玉身边，把背包垫在他的脑后，清理了一下他鼻咽腔里的杂物。见陆君玉还有心跳，便直接在他耳边喊了几声，然后掐了掐他的人中部位。陆君玉还是没醒，詹姆斯又抓起他的一只手，用力掐了几下他的虎口，再粗鲁地揉搓起他的脸颊。 子书明月还以为詹姆斯有什么好办法，谁知道他用的竟然是暴力的办法，连忙制止他道：“詹姆斯，你这样会伤到陆先生的。” 詹姆斯道：“没事，只要人不死就行。” 詹姆斯继续蹂躏着陆君玉的身体，昏迷了许久的陆君玉终于被疼醒，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看着詹姆斯，眼里露出了痛苦之色。 詹姆斯道：“你看，这不就醒了吗，陆先生哪有那么脆弱。” 陆君玉深吸几口气道：“我、我还活着吗？那些蛇呢？” 大家这才想起，正是那些蛇把他们整得这么惨。它们做完坏事之后，立刻溜得无影无踪了。不过，大家此刻最不想见到就是蛇群，他们本来想跟着蛇群找到蛇皇，谁知道它们会忽然翻脸不认人。 唐天赐和詹姆斯为了救大家又折腾了半天，已经去了半条命，就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顺便观察一番身处的环境。 唐天赐发现这是一个巨大而原始的洞穴，大约可以容得下上千人。边上有一些小洞穴和出口，有亮光透过来，应该可以通向外面。洞穴四周的石壁上有水渗透下来，整个环境非常潮湿。 洞穴里有十来个水潭，大小不一，最小的只能容一个人跳入。最大的是他们上来的这个水潭，可以容得下十几个人在里面泡澡。 水潭里的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蓝色，里面应该有某种藻类，或是某种矿物质，才会使潭水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洞穴的顶部依然长满了灯芯藤，石壁和地面上则长着一些苔藓、地衣之类的植物。詹姆斯看着散发出红色光芒的灯芯藤果子，很想不顾一切地把它们摘下来吃掉。 子书明月终于缓过劲来，问道：“那些蛇究竟想干什么？既不吃我们，也不带我们去见蛇皇，好像纯粹就是为了捉弄我们。” 詹姆斯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生气道：“再让我碰见那些蛇，我一定要吃了它们。” 陆君玉道：“我觉得那些蛇有灵性，不至于故意捉弄我们。这个洞穴是我们之前没有来过的，等我们休息好了，可以四处看看。这里既然有水，那么有动物的可能性也很大。” 刚才大家只吃了几只蜘蛛，还不够塞牙缝，只希望能找到可以食用的动物。眼下对他们而言，寻找食物和寻找黑鳞蛇皇是两件同等重要的事情。 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唐天赐见大家都没有起来的意思，便打算先去四周逛逛。他把背包放在原地，只带了一把破军刀，往其中一个明亮的洞穴走去。不料，他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悸动，仿佛整个洞穴在一瞬间活过来似的。 子书明月也感受到了这阵悸动，叫住唐天赐道：“天赐你先别走，这洞穴里好像有活物。” 这时，悸动再次传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离水潭最近的林泷玥忽然发现水面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水泡，水泡破裂之后，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她走到水潭边上，看见整个水潭都在震动，将手放在水里试了一下，可以感觉到震动的频率非常高。 林泷玥道：“我觉得这个水潭有些古怪，我们别离水潭太近。” 于是，大家便退到了洞穴边缘，远离中间的大水潭。水潭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整个水面就像烧开了似的，翻涌着无数气泡。 唐天赐渐渐发现洞穴的震动很有节奏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推动洞穴。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边上一个小水潭的颜色变成浅浅的黑色，水也满溢出来，流到了他的脚边。 这种深藏在洞穴里水潭会忽然满溢，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外面下雨了，二是某些地下水道被打通了。但这一带的降雨量并不大，即便下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水潭满溢。 詹姆斯的脚边也有一个水潭，比唐天赐脚边的那个要大一些。他刚才似乎看到水潭里有奇怪的黑色物体浮上来，一下子把水挤出了水潭。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但是他能确定水是在一瞬间满溢的，而不是慢慢满溢。 詹姆斯拉了拉子书明月道：“小月，我好像看见水潭里面有东西。” 子书明月听罢，大着胆子靠近水潭，往里面瞅了一眼，但除了水潭颜色变黑，水面变高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由于刚才的黑色物体浮上来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詹姆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于是，他拿起那把已经卷刃的长刀，伸进水潭里戳了几下。这一戳立刻验证了詹姆斯的想法，那个黑色物体，果然是实体。 不过，詹姆斯没想到黑色物体非常敏感，被戳到之后，立刻沉了下去，水潭便恢复了浅蓝色，水面也降到了原来的高度。 站在水潭边上的子书明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她转过身来，一脸惊恐地说道：“水、水潭里面，真的有一个大家伙！” 第二百十九章 万年灵蛇（上） 唐天赐的心也悬了起来，问道：“有多大？” 子书明月道：“刚才它把整个水潭都占满了，我们看到潭水颜色变黑，其实是因为它的身体浮了上来，所以它至少和这个水潭一样大。” 詹姆斯道：“不止如此，我这边的水潭也被占满了，这个洞穴底下的水域就像一个井，它能让水瞬间满溢，至少和洞穴的横截面一样大。但井的下面还有更大的水域空间，所以我们在水中的时候没有看到它。” 唐天赐道：“这个庞然大物，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黑鳞蛇皇？” 子书明月疑惑道：“黑鳞蛇皇为什么会生活在水里，莫非它是水蛇？” 唐天赐道：“若是水蛇，它藏在水里不出来，我们就没办法取它的血。” 詹姆斯此刻想的不是取蛇皇之血，而是他们的安危：“如果蛇皇的个头真有这么大，它要是从水里出来吃我们，不就是一口一个事情。刚才蛇群把我们丢进水里，八成就是把我们当成食物献给蛇皇。” 唐天赐道：“应该不是，否则蛇群为什么还要救我们上来，直接往水里一沉不就完事了？” 詹姆斯道：“也许蛇皇不喜欢吃死人。” 唐天赐无语地看着詹姆斯，心想这家伙八成有被害妄想症，不管碰到什么生物都觉得它们要害他。 林泷玥一直没有说话，盯着平静如镜的水潭，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在水潭石壁上发现了一个东西，伸手抠了几下，拎出一片灰黑色半透明的东西。她把那东西弯了几下，感觉有很强的韧性。 唐天赐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林泷玥把东西递给唐天赐：“黏在石壁上的蛇鳞。” 唐天赐举起鳞片，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脸，干笑了两声：“我们要取蛇皇之血，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 陆君玉道：“你们忘了红皇后说的话吗，只有怀着虔诚之心，才能取蛇皇之血。黑鳞蛇皇既是家族的守护瑞兽，已经活了上千年，自然非同寻常。它是有灵性的圣物，不是嗜血好杀的怪物，先祖能和蛇皇交流，我们自然也能和蛇皇交流。” 唐天赐道：“这倒也是，活了上千年，是头猪也该有点灵性了。” 子书明月道：“你可别小看猪，猪的智商高着呢。一头猪若是活了上千年，肯定比你精明。” 林泷玥看了看陆君玉，说道：“即便能与蛇皇交流，我想也只有先圣后裔能做到这一点。陆先生，等会儿蛇皇上来，还需要你冒险做个尝试了。” 陆君玉点点头：“我相信蛇皇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试试也无妨。但是水潭下面的空间很大，不知道蛇皇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这时，靠近水潭的林泷玥忽然瞥见那团黑色的影子又浮了上来，她连忙后退了几步，说道：“它上来了，快往后退。” 大家没想到这次黑鳞蛇皇会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手忙脚乱地靠着石壁站好，紧张地看着中央水潭。只见水再次溢出了水潭，不过这次的水是被强行顶上来的，很快就退去。接着，水潭的中央，冒出了一个硕大而黝黑的脑袋，上面一格一格的鳞片非常清晰。随着脑袋继续上升，一双鸵鸟蛋般的白色眼睛露了出来，冷冰冰地盯着这群渺小的人类。 虽然蛇皇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但足以证明它的体型有多惊人。唐天赐结巴道：“要、要不然我们还是去边上的小洞穴避一避吧，这眼睛盯得我心里发毛。” 陆君玉道：“你们先进洞穴躲避，我来会一会这蛇皇。” 唐天赐道：“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要是出点意外，我们就彻底没戏了。” 唐天赐刚说完，硕大的黑色脑袋上忽然伸出一条比大腿还粗的蛇信子，在空中嗅探了一下。看到这条粉红色的蛇信子，大家终于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鳞蛇皇。原来黑鳞蛇皇的真身，是一条比沙虫还大的万年灵蛇。 此刻，黑鳞蛇皇只露出了半个脑袋，若它调整一下角度，应该可以把整个脑袋都伸出水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智商不够，它在水潭石壁上挤了两下，还是没能挤出来，便放弃了将整个脑袋挤出水潭的想法，只露出一双恐怖的白眼，和众人对视。 唐天赐松了一口气：“蛇皇好像没法从水潭里出来，真是天助我也。陆先生，你试试能不能取到它的血。它愿意配合最好，如果不愿意配合，我们就强行取血，反正它卡在水潭里面，伤不了我们。” 黑鳞蛇皇似乎能听懂唐天赐的计划，转动了一下脑袋，正面对着唐天赐，一双白眼闪着精光。一般的蛇类都是睁眼瞎，靠蛇信子来辨别环境，获取信息，但黑鳞蛇皇的眼睛显然与众不同，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蛇皇的白眼实在太恐怖，唐天赐有一种被鬼盯上的感觉，小声道：“我好像说错话了，蛇皇一直在看我。” 唐天赐想往边上挪一挪，避开蛇皇的直视。不料，蛇皇忽然啪的一下甩出了蛇信子，卷向唐天赐。之前看蛇皇吐蛇信子只能吐几米长，以为这就是它的极限。谁想它深藏不露，这会儿竟然能一口气吐出十几米远，已经碰到唐天赐的腰了。幸好唐天赐反应敏捷，迅速贴着石壁翻滚两圈，才没有被蛇皇卷走。 子书明月道：“这蛇皇的蛇信子比青蛙的舌头还厉害，能攻击猎物，大家小心一点。” 子书明月话音刚落，蛇皇就把目标转向了她，蛇信子往回一缩，又飞快地向她卷来。子书明月的身手没有唐天赐敏捷，直接被卷到了一条腿，往水潭里拖去。子书明月被拖出几米远，终于反应过来，用另一只脚蹬住了一块巨石，才避免被直接拖进水潭。 唐天赐和詹姆斯见状，顾不上对方是不是蛇皇，直接抄起刀往蛇信子上扎去。蛇皇被接连扎了两刀，痛得把蛇信子缩了回来。 两人赶紧把子书明月往回拉，但他们的做法已经彻底激怒了蛇皇。蛇皇咆哮了一声，张开大嘴，朝三人喷出一股水柱。三人被口水和潭水的混合物浇了一头一脸，感到恶心不已。 詹姆斯擦了一把脸，只觉得这水腥臭无比，想必蛇皇生吃了各种食物之后，几千年都未曾刷牙，嘴里都是腐烂的残渣，和千年干尸肉没什么两样。 詹姆斯生气道：“这蛇皇太过分了，它现在只有舌头能攻击，我们合力把它的舌头切下来，看它还能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章 万年灵蛇（下） 陆君玉道：“蛇皇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要再说对蛇皇不敬的话，它或许就不会伤害我们了。” 詹姆斯道：“陆先生，我看这蛇皇多年无人管束，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就是一头野生的畜生。我们伤了它，取完蛇血就完事了，何必在畜生身上浪费感情。”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也觉得不必和蛇皇废话，因为蛇皇显然对他们这群外人没感情，只是把他们当成送上门来的食物。要不是他们身手敏捷，这会儿已经挂掉两个了。 陆君玉道：“你们不明白，先祖千百年前就和蛇皇定下了血契，蛇皇是家族世代的守护瑞兽，所以还是先让我试试和它交流吧。” 詹姆斯觉得陆君玉简直是冥顽不灵，开始有些动怒，说道：“什么血契，契约本就是为了达到目的采取的手段。你的先祖根本预料不到后世之事，就眼下这个情况，死守契约会害死我们的。” 詹姆斯不想再和陆君玉争论，直接抄起一把长刀，小跑几步跃到了蛇皇头上，想挖麟取血。不料蛇鳞比詹姆斯想象中要坚韧，扎了几下，只发出了沉闷的咔咔声，根本扎不进去。詹姆斯见此计不成，不做半刻停留，立刻跃到了水潭对面，避免蛇皇又用舌头卷自己。 詹姆斯道：“蛇鳞太硬了，刀扎不进去，你们直接用枪打。”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同时举起了枪，陆君玉和林泷玥却不约而同说了一声“慢着”。但子弹已经射出，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蛇皇的脑袋上。然而蛇鳞的坚韧程度超过了大家的预料，子弹打到蛇鳞之后，立刻被弹开，只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印子。 这下大家彻底傻眼了，用暴力竟然无法取得蛇皇之血，而他们已经彻底和蛇皇闹掰了，无法指望它自愿把血献出来。 唐天赐不好意思地看了陆君玉两眼，问道：“陆先生，你看还有没有可能和蛇皇讲和？” 陆君玉有点为难，蛇皇一双白色的眼睛开始微微发红，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但是为了取到蛇皇之血，陆君玉还是大着胆子靠近蛇皇，放低姿态道：“鄙人陆君玉，乃圣毒师符兰考之后裔。今日需取少量蛇皇之血救命，还请蛇皇能够原谅我们方才的鲁莽行为，赐予蛇血。” 陆君玉从怀里取出了铜牌给蛇皇看，希望它认出先圣留下来的圣物。蛇皇的白眼微微一翻，并没有认出铜牌，却感知到了铜牌上的剧毒，眼里的红色开始褪去。陆君玉以为蛇皇认得铜牌，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让蛇皇确认铜牌上的气息。 蛇皇见陆君玉把剧毒的铜牌伸过来，以为他想毒杀自己，不由分说地朝他喷了一股水柱。这股水柱喷得又急又猛，直接把陆君玉喷得撞到了墙壁上。 陆君玉被撞得晕头转向，搞不清蛇皇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蛇皇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守护瑞兽不太一样，不通人性，软硬不吃。 蛇皇不再理会陆君玉，发出一声嘶吼着，猛得沉入水中，然后飞快地上升，用蛮力冲撞石壁。撞了几次之后，石壁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缝，水已经溢满了整个洞穴。 唐天赐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不会吧，难道它还能从水里出来？” 子书明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说道：“石壁已经快裂开了，它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于是，大家分开往不同的洞穴跑去，以免全都进入一个死胡同，被一锅端掉。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没跑多远，就发现所有的小洞穴都是死胡同，最终只能回到最大的洞穴。 唐天赐第一个回到洞穴，原本想选择另一个洞穴碰碰运气，但子书明月很快就从那个洞穴里跑了出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接着，詹姆斯、林泷玥和陆君玉也陆陆续续回到了洞穴里。 黑鳞蛇皇还在继续冲撞水潭的石壁，詹姆斯道：“该来的总会来，蛇皇的软肋只有两处，一处是眼睛，一处是舌头。等会儿蛇皇出来了，瞄准了往死里打。” 唐天赐觉得詹姆斯的反应有点过激，在这种危及的时刻，他通常是一声不吭地躲在后面，看情况进攻或者逃跑，从来不会主动分析形势，指示大家发起进攻。“洋鬼子，你为何这么痛恨蛇皇，非要把人家往死里打？” 詹姆斯道：“蛇皇不死，我们就得死。” 不等唐天赐回话，只听砰的一声，黑鳞蛇皇已经彻底把水潭石壁撞裂了，巨大的脑袋完全显露出来。大家这才发现，蛇皇的脑袋上有两个角状的凸起。蛇皇的真容不像蛇，倒像一条巨大神圣的黑龙。 唐天赐有点后悔没有听陆君玉的话，或许蛇皇本就该受人膜拜，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后辈，没有给予蛇皇应有的尊重，才会被蛇皇教训。子书明月等人和唐天赐产生了一样的想法，都觉得眼前的根本就不是蛇，分明是传说中的龙，在龙面前，人类卑微得如同一粒沙子。 结果，等黑鳞蛇皇冲出水潭之后，真正开枪的只有詹姆斯一个人。但蛇皇大幅度摆动使得他没能瞄准眼睛，子弹尽数打在了坚韧的蛇鳞上。其中有一颗被蛇皇甩了回来，打在了詹姆斯的右脸颊上。 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呼，用手包住伤口，慌乱道：“我中枪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子书明月看见血从詹姆斯指缝间流了出来，连忙让他把手拿开，查看他的伤势。只见子弹并没有伤到眼睛，但伤口离眼睛不到一寸的距离，而且很深，恐怕会留下疤痕。 子书明月把这一情况告诉詹姆斯，詹姆斯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在这么明显的部位留下疤痕，岂不等于毁容。 这时，林泷玥忽然道：“只要我们能活着出去，或许我有办法让你不留疤痕。但如果我们全都死在这里，毁不毁容也就无所谓了吧。” 黑鳞蛇皇嗅到了血腥味，并没有立刻向大家发起进攻，反而浮在水潭上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詹姆斯。 林泷玥把詹姆斯扶到一边，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盯着黑鳞蛇皇，犹豫着该主动发起进攻，还是缴械投降。 由于带来的药材都已经用完，林泷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先帮詹姆斯包扎止血。詹姆斯最恨别人伤到他的脸，蛇皇已经触及他的底线。可是，他现在偏偏又拿蛇皇没办法，蛇皇的眼睛可以看见他的动作，提前避开子弹。除非是趁它不注意的时候发动偷袭，否则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历史重演（上） 陆君玉以为黑鳞蛇皇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想再次尝试和蛇皇谈和。谁知蛇皇似乎确认了什么事情，白眼又开始发红，发出了一阵怒吼。吼声虽然不大，喷出的强烈气流和腥臭的口水，却让众人觉得仿佛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 龙颜大怒之后，原本消失的蛇群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从旁边的小洞穴游了回来。蛇群进来的之后，洞穴的地面就像铺了一层软绵绵的、蠕动的地毯，看数量就知道，来的远远不止在山泉遇到的蛇群，仿佛整座万寿山的蛇群都陆陆续续聚集到了这里。 蛇群里面除了黑红色双头蛇之外，还有几条黑蓝色双头蛇和黑金色双头蛇，分别领导着各自的蛇群。想必这些双头蛇也是几代才出一条，彼此之间是不同的品种，花纹和身体形状差异很大。 黑蓝色双头蛇的个头最大，大约是黑红色的两倍，看外表应是一种无毒的蟒蛇。黑金色双头蛇的体型最小，骤然变细的尾巴和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却告诉大家，它是三者之中最毒的。 和人类社会一样，蛇类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也会出现较为稳固的社会体系。在蛇群里面，有些蛇的体型非常大，腰身有水桶粗细，可以轻而易举地吞下一个人，但它们还是乖乖地呆在双头蛇的身后，听从双头蛇的命令。 唐天赐面色凝重地对子书明月道：“这下我们真的摊上事了，忘了这些小祖宗还在这里。” 子书明月道：“现在陆路没法走，水路又游不过蛇群，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缴械投降。就像我们在山泉时做的一样，不主动进攻，蛇群反而可能放过我们。” 唐天赐担忧道：“可是以蛇皇的态度来看，放过我们的可能性不太大。” 陆君玉也在思考蛇皇到底是何用意，它既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也没有仁慈地放过他们，似乎一直在和他们周旋。蛇皇的心思太难猜测，不过正如子书明月所说，他们目前除了缴械投降之外，别无他法。或许蛇皇要的，正是他们彻底的臣服，作为一个王者，臣服往往比赶尽杀绝更有意义。 思及此，陆君玉忽然道：“没办法了，只能冒险试一试。”说罢，他拿起唐天赐的破军刀，咬牙在手腕上割了一刀，血立刻流了出来，引得蛇群纷纷朝他望了过来，咝咝地吐出蛇信子。陆君玉靠近蛇皇，在它面前单膝跪下，告诉它自己不会再做任何反抗。 “陆先生！”唐天赐跃到陆君玉身边，搂住他的腰部，把他带到了一块巨石上方。“如果你的血对蛇皇不管用，你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陆君玉道：“既然以血为契，便用血来相认，但愿我的体内真的流着先圣之血，能唤醒蛇皇的记忆。” 唐天赐有所动容，也希望陆君玉的血真的能让蛇皇冷静下来。他和陆君玉并排站着，满怀期待、无比虔诚地看着蛇皇，若蛇皇真有灵性，应该能感觉到他们满满的诚意和悔意。 不过，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蛇皇回应两人的并非接纳或者原谅，而是一阵嘲讽般的、带口水的咆哮。身上的水还未干的两人，又接受了一阵洗礼。 蛇群得到蛇皇对大家的态度之后，也彻底站到了大家的对立方，目露凶光，吐着蛇信，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们分而食之。 陆君玉咬了咬牙，说道：“我赞同子书小姐的想法，我们解除一切武装，要谈和就先拿出一点诚意来。” 林泷玥道：“根据山泉蛇群的反应来看，我们反抗越厉害，就会受到越厉害的镇压。这些蛇似乎很在意我们的态度，那么我们暂且改变一下态度也无妨。”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大家只得先放下作为人类的自尊，把自己放在和异类同等的位置，甚至更低。除了詹姆斯以外，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双手放在脑后，跪了下去。詹姆斯看了他们一圈，生气道：“你们怎么能甘愿跪一条畜生？” 唐天赐的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以防此计不管用的时候，他可以迅速拿回武器反抗。他拉了詹姆斯一把，压低声音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活下来，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子书明月觉得詹姆斯的反应有点奇怪，说道：“詹姆斯，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是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亦鸣他们还在等待救援，我们只有先自救，才能救他们。” 詹姆斯盯着蛇皇的白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蛇皇浮在水潭上，左右移动着脑袋，居高临下地逼视詹姆斯，似乎在告诉他，它有的是时间来消磨他的意志。 陆君玉密切关注着蛇皇的反应，见它不再似之前那么狂躁，说明他们的办法是有效的，蛇皇能明白他们的行动意味着臣服和投降。只是以往逃命比谁都快的詹姆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和黑鳞蛇皇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也不愿意向蛇皇臣服。 陆君玉知道对世界上有些国家和民族而言，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时候，逃跑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但如果向敌人臣服，则会为人所不齿。他悄声对詹姆斯道：“詹姆斯先生，我不知道在英国是否有不可向敌人投降的习俗，但眼下这个方法已经产生效果，蛇皇想要的就是我们的臣服，还请你能够考虑一下大家的安危。” 詹姆斯的目光从陆君玉脸上扫过，又落在子书明月脸上。看见子书明月恳求的目光，詹姆斯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和长刀和背包，学着他们的样子，双头放在脑后，单膝跪地，向蛇皇投降。 此刻，詹姆斯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不到千百年后这条畜生还存活于世，更想不到自己会再一次向它投降。 人类的臣服，终于让蛇皇渐渐平息了怒火，它把巨大的脑袋伸向了詹姆斯，伸到一半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住，停在了半空中。詹姆斯注意到了蛇皇的动作，心想莫非它的行动受到限制，无法自由出入水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历史重演（下） 蛇皇见詹姆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吐出蛇信子，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詹姆斯伤口上的纱布立刻被浸湿了，在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情况又沾了充满细菌的口水，疼得龇牙咧嘴。他发誓今次若能蛇口逃生，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弄死这条畜生。 唐天赐道：“洋鬼子，我看蛇皇特别喜欢你，它谁都不舔就舔你。要不然你牺牲一下色相，在蛇皇面前替我们求个情吧。” 唐天赐的提议让詹姆斯哭笑不得，他鄙夷地看了唐天赐一眼道：“这叫喜欢？这分明就是报复。我倒觉得蛇皇待你不薄，你不妨自己尝试一下牺牲色相，向蛇皇求情。” 这时，几条颜色各异的双头蛇都游到了五人身边，把他们团团围住。两条黑蓝色双头巨蟒立在了詹姆斯和陆君玉面前，脖颈渐渐胀大，变成了两颗桃心形状，将两个脑袋夹在中间。 唐天赐冒出了一身冷汗，不安道：“我怎么瞧着这阵势不像是要放过我们，而是要把我们就地处决呀？洋鬼子和陆先生都受了伤，正在流血，蛇群的领袖们就先拿他们开刀了。” 林泷玥道：“这两条是无毒蟒蛇，你们两个别慌，先看看它们想干什么。” 黑蓝色双头蟒游到陆君玉身边，左右摇晃着身子打量了陆君玉一番，忽然张嘴在他的手肘上咬了一口。陆君玉被咬了个措手不及，疼得脸色发青，却仍咬牙忍受，未作反抗。 陆君玉的血留流在地上，顺着满溢上来的潭水退回到水潭里。血分子在水潭里渐渐化开，就像拥有了生命一样，聚拢到了蛇皇身边。不一会儿，血分子竟然渗进了蛇皇的身体里面。 唐天赐惊叹道：“陆先生，你的血好像能和蛇皇产生反应，你真的是先圣后裔呀。” 詹姆斯见此情景，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若这就是蛇皇辨认身份的方法的话，一定会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眼看面前的这条黑蓝色双头蟒似乎也想咬自己，詹姆斯忽然掏出了铜牌朝双头蟒丢去。双头蟒不知道丢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本能地张嘴咬住。这一咬，铜牌上的剧毒便立刻侵入双头蟒的体内，双头蟒就像被从里到外灌了硫酸一样，迅速融化萎缩，最终只剩下一层蛇皮和一滩血水，都来不及挣扎一下。 陆君玉喝道：“詹姆斯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陆君玉本以为得到蛇皇的认可之后，事情会好办很多，谁知道詹姆斯竟然杀害了一位地位极高的蛇将军，只怕蛇群会和他们拼命。 詹姆斯面露惊恐道：“它要咬我，我还不想死。” 陆君玉担心蛇皇会因为詹姆斯的举动而迁怒于所有人，只得再次放下身份，右手按地，左手放在右手之上，呈十字状交叉摆放，伏身叩首，用正式的跪拜先祖的礼节叩拜蛇皇，以表歉意。 可惜蛇群并不买账，已经开始出现骚动，咬伤陆君玉的那条黑蓝色双头蟒见自己的同伴死于非命，甚至想要把詹姆斯直接绞死。蛇皇发出了一阵咝咝声，将蛇群的愤怒压制下来，仍然用一双白眼盯着詹姆斯。 不一会儿，蛇皇晃了晃脑袋，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大家有些不明所以，但詹姆斯却看懂了。他读出了蛇皇神情里的鄙夷和否定，就像百年前它所给出的答案一样，对一个人的身份给予了全盘否定。 不过，詹姆斯从来不认为一个人身份应该由一条畜生来决定。人乃万物之灵，生来便是整个世界的支配者，是自我命运的主宰者。可百年之前却出现这么一群愚蠢的人类，让一条畜生来决定一个家族的未来，多么可笑。 陆君玉又按照刚才的礼节给蛇皇扣了两次首，说道：“请蛇皇原谅我们的无心之过，赐我们救命之血。若要追究过错，君玉愿一人承担。” 陆君玉往前挪了一步，继续伏身叩首，过了半晌也没有起来的意思。詹姆斯看着陆君玉对蛇皇行此大礼，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冷笑道：“你认为蛇皇会听得懂你的话吗？” 陆君玉道：“当我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说黑鳞蛇皇的故事时，我其实并不相信，认为那只是神话传说。但在研究家族历史过程中，我开始渐渐相信蛇皇真的存在。直到今天，我终于亲眼见到了蛇皇的真身，虽然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可它确确实实存在于世。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先祖和蛇皇所定下的血之契约也是真的，家族世代得到蛇皇庇护，蛇皇之灵，心诚则灵。” 黑鳞蛇皇的目光从詹姆斯和陆君玉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在了陆君玉身上，用舌头穿过他的腰部，将他卷了起来。 唐天赐等人吓了一跳，以为蛇皇要吃陆君玉，准备拿武器进行反抗。然而，蛇皇很快又把陆君玉放了下来，只是他已经从跪拜变成了站立的姿势。大家这才明白，蛇皇是在把陆君玉扶起来。 子书明月道：“陆先生，蛇皇好像接纳你了？” 唐天赐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蛇皇明白，我们需要它的血？万一我们上前取血，蛇皇又认为我们要伤害它，再次动怒怎么办？” 陆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蛇皇明白他们的困境，他听说在南疆有一些捕蛇者能用蛇语和蛇类进行交谈，但是他完全不懂蛇语，没法向蛇皇准确地传递这层意思。 这时，黑鳞蛇皇忽然缓缓下沉，把脑袋搁在了水潭边上。那条本来想咬詹姆斯的蓝黑色双头蟒游到了蛇皇身边，在它脖颈处咬了一口，便有浅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大家吃了一惊，想不到刀枪不入的蛇鳞，竟然会被双头蟒咬穿。也就是说，双头蟒的咬合力在子弹的冲击力之上，它的牙齿比钢铁还坚硬。难怪这无毒蟒蛇在蛇群里的地位如此高，就凭它这幅牙口，只怕那些水桶腰的巨蟒也不是它的对手。 鲜血汩汩地留着，蛇皇没有抬起头，而是朝陆君玉吐了吐蛇信子。唐天赐推推陆君玉道：“陆先生，蛇皇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让你快去取血。” 陆君玉这才反应过来，拿了空水壶去接蛇皇之血，他还有点不太相信蛇皇能够明白他的啥意思，双手一直在发抖。 第二百二十三章 殊死一搏（上） 站在一边的詹姆斯见此情景，脸色愈发难看，想不到百年前的历史会重演，蛇皇作为家族的守护瑞兽，再次选择了一个不入流的后裔，甚至是一个地位卑贱的旁系后裔。 詹姆斯冷哼一声，心想这些平庸的后裔即便被选中，也成不了大事。时至今日，小到家，大到国，他们全都葬送了，甚至连毒师的本质，他们都忘记了。 蛇皇再有灵性，毕竟只是一条畜生，选出来的都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如果让他詹姆斯再选一次，他同样会反抗这种可笑的旧制，不会把家族的命运交由一条畜生来决定。 陆君玉接满了两壶血，便走了回来。他以为蛇皇只是知道了他们的困境，愿意赐予蛇血帮助他们，却不知道蛇皇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并不知道交换血液，本就是新任家族领袖和蛇皇延续血契的一个步骤，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身份，已经从一个家族边缘人物，一跃而成被蛇皇选中的家族领袖。 自从秦国覆亡，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后，家族领袖便和蛇皇断了联系。按照以往的惯例，家族领袖都是由家族推选出几个候选人，然后由蛇皇确定最终的当选者。而洞人的几任族长都是单方面选举，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蛇皇的庇护。 陆君玉把蛇血交给唐天赐和子书明月，让他们分开保管，以防出现意外而失去两壶蛇血。 既然陆君玉的身份已经被蛇皇承认，蛇群便不再迁怒于他，但它们仍然希望蛇皇能严惩詹姆斯。不过，蛇皇却否定了它们的提议，告诉它们，此人已经身中剧毒，即便它们不动手，他也不一定能活得长久。 整个仪式结束，蛇皇便示意蛇群先退下去。先前带大家进来的那条黑红色双头蛇单独留了下来，在大家面前徘徊了两圈，然后游入水中。蛇皇仍然趴在水潭边上，冲着陆君玉发出了短促的咝咝声。 陆君玉道：“蛇皇的意思好像是说出去的路在水底，让我们跟上双头将军。” 唐天赐怀疑道：“蛇皇真愿意放我们走？它会不会故意骗我们下水，然后趁机吃了我们？” 陆君玉道：“我想以蛇皇的身份，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况且欺骗的行为其实只在少许动物身上才会有，大部分动物并无欺骗的意识。” 大家虽然没有百分之百地放心，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尽快带着蛇血回到英灵冥殿，便只好冒险进入水下寻找出路。 根据之前的经验，水底下的路往往很长，蛇群能坚持，他们不一定能坚持。于是，大家便用防水背包做了一个简易的空气袋，希望下去之后能为他们提供几口空气。 大家顺着蛇皇的身体向下游去，水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深蓝色，能见度开始降低。来到蛇皇的尾部之后，他们发现水潭的底部有一个人工建造的双层蛋糕般的圆形石台，至少是祭坛里那个双层石台的十倍大小。 蛇皇的尾部被一把巨型石剑穿过，钉在了石台之上。蛇皇力气再大，也没办法把上百吨的石台拉起来，因而被永远困在了水潭里。 千百年之后，大家已经无法确定先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蛇皇不断长大，脱离的人类的控制。或许是不想让世人见到蛇皇的存在，以免暴露族人的行踪。总之，蛇皇算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虽苟活于世，却再无自由。 唐天赐忽然有点同情黑鳞蛇皇，不论换成是谁，在同一个地方关上上千年，都会发疯的。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蛇皇初见他们这群陌生人的时候，会如此暴躁。 双头将军把大家带到一个黑黝黝的水底通道前面，徘徊了两圈，告诉大家这就是出去的路，然后径自游了回去。 大家不敢多做停留，顺着水流进入了通道内部。除了林泷玥之外，其他人都不是深谙水性之人，无法在水底呆得太久。其中子书明月和詹姆斯还受过一些潜水训练，唐天赐就是半只旱鸭子，只能在浅水区扑腾几下，潜入深水区之后基本是靠本能在划船。而陆君玉则完全是旱鸭子，靠着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前拉后推，才勉强没有沉下去。 这条地下水道的倾斜度极大，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人工开凿的。水道很长，越往下游，水压越大。唐天赐感到自己的手脚渐渐僵硬，随时都可能抽筋。子书明月紧紧拉着他的手，跟在詹姆斯和陆君玉后面，一刻也不敢松懈。 由于背包里的空气只能让大家多撑一两分钟的时间，如果无法及时到达出口，他们就会陷入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困境。林泷玥在前头游得很快，希望能尽快找到出口，装一袋空气回来缓解大家的缺氧状况。 这时，子书明月忽然感到唐天赐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回头一看，只见他已经憋不住气，嘴里冒出了一串气泡。子书明月只得将自己背包递给唐天赐，让他吸两口空气。由于他们的背包没有塞子，只能是一次性空气袋，打开之后立刻有水灌了进去。 唐天赐用手势告诉子书明月，先别管他了，继续往前游。子书明月摇了摇头，仍然抓紧唐天赐的手，带着他一起前进。 在水底下交流不方便，但唐天赐能感觉子书明月的手上传来的力量。子书明月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再也不会像在狮驼岭那样，为了自己能活下来，而放弃他的性命。 此刻在英灵冥殿里，冷亦鸣端坐在殿门前，如同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他不敢离红白皇后太近，怕被她们的能量场影响而失去理智。 红皇后的骸骨仍然伫立在黑棺旁边，俯视着面前的白羽瑶。白皇后的骸骨仍然躺在黑棺里面，而三宝和禁军士兵则躺在冷亦鸣身边。整座英灵冥殿寂静无声，若有人无意闯进来，会以为时间已经在这里停止，这些人都已经化为雕像。 不过，宁静的表象之下，汹涌的暗流却一直没有停息。虽然黑曜石不在身边，冷亦鸣还是能感觉到来自红白皇后的巨大压力。若不是军旅生活磨砺了他的意志，增强了他的定力，只怕他此刻早已被这种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发疯。 冷亦鸣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清静经》，希望以此抵御红白皇后的影响。但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因为身体的病痛和饥饿同时也在消磨他的意志。他只是一个凡人，实在没有办法承受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压迫。 第二百二十四章 殊死一搏（下） 冷亦鸣祈祷唐天赐等人快些回来，唐天赐一直是一名福将，但愿他这一次也能用自己的智慧化险为夷，拿到十香茗晶药材。 此外，冷亦鸣最担心的一点是红白皇后是否会加害白羽瑶，红皇后虽然没想加害他们，但白皇后却在觊觎白羽瑶的身体。他至今不确定唐天赐所说的“移魂换形”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若白皇后的亡灵占据了白羽瑶的身体的话，那么白羽瑶自己的精神意识会去哪里？会被转移到白皇后的骸骨之内，还是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此刻，冷亦鸣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一天，两天，还是更久。当他开始担心白羽瑶的时候，他用精神力量构建的防护罩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红白皇后的力量顺着裂痕挤了进来。 忽然，冷亦鸣听见了一些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黑棺的方向，发现白羽瑶的身体似乎有点异常。自唐天赐等人离开之后，英灵冥殿里感受不到没有一丝空气的流动，白羽瑶的身体却变得摇摇晃晃，模糊缥缈，如海市蜃楼一般，是真人在此处的一个幻影。 但冷亦鸣不确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白羽瑶真的出事了。冷亦鸣握着贪狼剑，犹豫着该不该走过去看看，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清醒，万一他也中招了，三宝和士兵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再三思考之后，冷亦鸣还是决定上前看看。倘若自己坐了一两天的话，那白羽瑶就是直挺挺地站了一两天，估计人都站僵了。即便她没被红白皇后控制，也应该先把她扛回来放倒。 冷亦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场里前进，就像顶着十级台风前进，不但呼吸困难，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越靠近红白皇后，这种压迫感越强烈。 冷亦鸣不知道的是，白羽瑶此刻也是清醒的，并且比他还要清醒。白羽瑶知道只要她能让自己的身体动一动，那么白皇后的亡灵对身体的控制权就会发生动摇，只是她尝试了很久，仍然没有办法凝聚出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 白羽瑶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就像陷入了重重梦魇，意识尚且清醒，身体却已经睡去。她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她拼命想让自己转过头去，但大脑和身体之间似乎缺少了关键的链条，身体无法完成大脑所下达的命令。 精力大量消耗之后，白羽瑶感到一阵阵困意袭来，她不敢让自己睡着，因为睡着之后，她恐怕会彻底被白皇后驱逐，永远无法醒来。 白皇后的亡灵很久都没有发声了，但白羽瑶能感觉到她就藏在脑海的某处韬光养晦，等自己的意识完全崩溃，她就会现身彻底消灭自己。 白羽瑶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又找不到白皇后的亡灵，终于忍不住愤怒地喊道：“白皇后，你这个贱人，敢不敢出来和我光明正大地比试比试？你堂堂一国之后，只敢躲在背后做手脚吗？” 这时，白羽瑶听见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姐姐，你还没放弃夺取此人的身体吗？” 白皇后的亡灵终于现身道：“好妹妹，如果那两个女人能活着回来，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你不是说君上完成不了的事情由我们来完成吗？光是灵魂的苏醒，只能困在英灵冥殿里，怎能算是长生不死？既然做了，就要做彻底，选择一具年轻美貌的身体，总比躲在一具干枯腐朽的身体里要好。” 白羽瑶道：“喂，你有没有搞错，怎么能把夺取别人的身体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早已死去几百年了，用这种邪门歪道复活，逆天行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皇后似乎听不见白羽瑶说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白羽瑶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玻璃罩之中，无论她怎么拍打，白皇后都听不到她说话。 红皇后穿过白羽瑶，看着她身后的白皇后，冷笑了一声道：“姐姐，你何须说这种无用话，难道你会看不出来，那两位女子的身体，根本不能用吗？” 白羽瑶微微一怔，对红皇后的话感到疑惑。莫非子书明月和林泷玥有神灵护体，不会被邪物侵扰，只有自己是凡人之躯，才会被邪物盯上？ 红皇后继续道：“那两位女子，一个乃圣中至圣，一个乃邪中至邪，不是你我所能驭使得了的。眼下能用的，不过这一具身体而已。” 白羽瑶一听，居然还真被自己猜对了一半。难怪自己自从进入邪门的秦墟之后霉运不断，原来人家头顶都是有光环罩着，敢情只有她是一介凡人，背无靠山，被死人看上了身体，就敢明目张胆地上来抢。 白羽瑶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去捐两座庙，也让仙人照拂一下自己。否则挣了钱却没命花，岂不冤枉。 红皇后见白皇后脸色一变，加速驱逐白羽瑶的意识，又道：“我们姐妹同生共死，乃命中注定。你的回归唤醒了我，你若离开英灵冥殿，过不了多久，我必会魂飞魄散。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 这时，离三人还有十步远的冷亦鸣忽然看见了恐怖的一幕，红皇后从她干枯的胸口缓缓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呈碧绿色，显然是淬了剧毒。红皇后想破坏白羽瑶的身体，白羽瑶瞪大眼睛看着匕首朝自己刺来，却愣是动弹不得。 冷亦鸣震惊之下，大呼一声“白小姐当心”，一口气冲到了白羽瑶身边，挥出贪狼剑挡开了匕首。 剑与匕首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尖响，声音划破了英灵冥殿的宁静。冷亦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跌在了地上，口吐鲜血，一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他打开手掌一看，上面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伤痕，就像树叶的脉络一般，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红皇后没料到冷亦鸣能这么快穿过能量场挡住自己的匕首，震怒之下，一张本就难看的脸变得愈发扭曲丑陋。脸上失去弹性的皮肤纷纷撕裂开来，露出了里面尚未完全干枯的粉色血肉。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离不弃（上） 受到外力惊扰的白羽瑶忽然醒了过来，困住她的玻璃罩顷刻间化作齑粉。她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回头一看，发现冷亦鸣坐在地上，浑身是血。她跑过去扶起他道：“冷亦鸣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别死啊！” 冷亦鸣未作回答，粗暴地把白羽瑶推开。原来白羽瑶跑过来之后，红皇后也如幽灵般紧随而至，企图偷袭白羽瑶。冷亦鸣不知道红皇后干枯的身体，是怎么做到灵活而悄无声息地靠近白羽瑶，危急的情况不容许他仔细思考，只得先推开白羽瑶，以免她被匕首所伤。 白羽瑶发现红皇后的身体和白皇后有所不同，白皇后的身体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在自然的风吹日晒之下，脱水和腐败的程度非常严重。而红皇后的身体一直保存在英灵冥殿之中，还有一定柔韧性，因此红皇后仍然可以驱使她的身体攻击他们。 白羽瑶见贪狼剑落在了地上，抢先一步将剑拾起，和红皇后对峙。白羽瑶有点后悔没有听唐凤仪的话，多学点武功。她嫌学武功太累，每次唐凤仪要好好教她的时候，都会找各种借口蒙混过关。以至于她至今只会几下花拳绣腿，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白羽瑶挪到冷亦鸣面前，小声道：“冷亦鸣，你还能起来吗？我打不过她。” 冷亦鸣道：“你把剑给我，然后往殿门方向跑，如果能离开，你便先离开吧。” 白羽瑶摇摇头道：“不行，要是凤仪知道我撇下你一个人自己跑了，她会杀了我的。” 冷亦鸣道：“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拖累我。” “你……”白羽瑶不由得多看了冷亦鸣两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简直比凤仪还无可救药。” 这时，红皇后已经举着匕首刺向白羽瑶，白羽瑶本能地横挥一剑，竟直接将红皇后的一条右臂斩落。 白羽瑶怔了怔，虽然觉得很害怕，还是强装镇定道：“看见没有，会一点武功也没什么了不起，不会武功照样能杀敌。” 冷亦鸣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但笑容刚绽开一半，就僵在了脸上。他忽然起身，抓住白羽瑶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白羽瑶手里的贪狼剑还横在身前，被冷亦鸣忽然一抓，来不及收剑，剑便直接卡在了自己和冷亦鸣中间。虽然没有见血，但这一下卡得也怪疼的。 白羽瑶本想骂冷亦鸣两句，一抬头发现他神情十分凝重，也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被自己砍下来的红皇后的手臂，竟然像壁虎尾巴一样还会动弹，手肘一弯一弹，还能跳起伤人。 白羽瑶结巴道：“这、这是什么怪物，手臂断了还能动？我是在做梦吧？” 冷亦鸣道：“即便是梦境，你也不能让红皇后杀掉你，她杀死了你的意识，你便不可能再醒过来了，没有谁能叫醒一个自我意识已经死亡的人。” 这时，白羽瑶又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原本躺在黑棺里白皇后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她的脑袋僵硬地旋转了九十度，一双空洞的眼睛幽幽地朝自己望过来。白羽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上，若红白皇后联手对付他们，只怕他们今天难逃一死了。 绵长昏暗的水道之中，五人小队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空气袋，唯一的求生之路似乎逐渐变成了死路。 游在最后的唐天赐感觉双腿已经开始抽筋，他捏了捏子书明月的手，问她水道何时才能到头。子书明月摇摇头，让唐天赐稍安勿躁。根据水道倾斜度和已经游过的距离来看，他们已经接近万寿山的山脚，希望山脚有出口可以出去，别是通往那死亡的地下河。 子书明月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活着出去，愈发严重的缺氧状态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但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绝望的神情，因为她一旦绝望，唐天赐肯定无法坚持下去。 唐天赐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这口气用完出口仍没找到，他便主动放手，不能拖累子书明月。 唐天赐希望能出现奇迹，可惜奇迹不会总是眷顾一个人，前面的水道依旧看不到尽头，而他身体里氧气已经快消耗殆尽。唐天赐感到无比绝望，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子书明月的手腕，想让她放开自己。 子书明月觉察到唐天赐的动作，回过头来生气地拿开了唐天赐的手，告诉他自己绝不会弃他于不顾。唐天赐心下感动，不敢再做傻事，咬牙摆动着双腿，减轻子书明月的负担。 领路的林泷玥水性虽好，但毕竟不是传说中能在水底呆上半个时辰的鱼人，加上剧烈运动造成的消耗，她也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活着回到英灵冥殿的希望也变得渺茫。她凭着本能摆动着四肢，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尝到了类似消毒水的味道，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一个圆形光柱，那里应该是一个出口。 林泷玥的眼睛亮了起来，一鼓作气地朝光柱游去，靠近光柱之后，她发现这里并不是水道的尽头，水道仍然在往下延伸。这意味着，一旦他们错过了这个出口，要到达下一个出口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以秦墟整体地势较低的情况来看，下一个出口可能就是地下河。 这一段水道倾斜度很大，他们几乎是被水流推着前进，要准确地停下并不容易。林泷玥赶紧回头朝詹姆斯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放缓速度，一定要在出口处停下。 詹姆斯让林泷玥先找到出去的方法，因为他和子书明月都带着一个拖油瓶，一脱手他们立刻会被急流冲走。 林泷玥有点惊讶詹姆斯对陆君玉的态度，她原以为詹姆斯会找个借口摆脱陆君玉这个拖油瓶，谁知他好像忽然有了良心，竟然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一直抓着陆君玉不放。而陆君玉此刻的状况比唐天赐还要糟糕，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全靠詹姆斯一人之力拖着。 林泷玥让詹姆斯自己小心，转身飞快地往出口游去。没有拖油瓶的林泷玥稳稳地让自己卡在了出口处，她发现出口似乎是一个大水井，直径大约有两米，深度足有十多米。井壁长满了青苔，非常光滑，在没有绳索的情况下，攀爬非常困难。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离不弃（下） 林泷玥想起了詹姆斯的飞索，转身朝詹姆斯摇了摇头，又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詹姆斯立刻会意，拖着半死不活的陆君玉游到林泷玥身边。稳住陆君玉之后，詹姆斯往出口望了望，发现这是一个长满青苔的光滑水井，不借助飞索不可能爬得上去。 于是，詹姆斯让林泷玥呆在水底，自己先爬上水井，再想办法拉他们上来。詹姆斯从水里探出身子，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开始发射飞索。连续试了三次，飞索才勾住井口，詹姆斯便踏着井壁，借着飞索的收缩之力爬出水井，中间还打滑了几次，差点重新落入水中。 詹姆斯躺在井边喘了几口粗气，稍稍得到缓解之后，立刻支撑起身体趴到井口，朝下面喊道：“林医生，你看住小月他们，别让他们游过头了。” 林泷玥回头明月和唐天赐不见了，根本没有跟上来，便对詹姆斯道：“你快想办法把陆先生救上去，天赐他们没有跟上，怕是遇到了危险。” 詹姆斯在井边找了一圈，只找到一截腐烂的绳子，此外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工具。无奈之下，他只能将飞索拆解下来，抛入井中。林泷玥将陆君玉绑好，让詹姆斯先把他拉上去。 金属制成的飞索很细，陆君玉要是醒着，肯定会疼得无法忍受。幸好陆君玉已经陷入昏迷，而且没那么重，詹姆斯咬着牙，终于顺利把他拉了上来。 陆君玉作为一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腹部鼓成了一座小山，而且连心跳都快停止了，詹姆斯只得先帮他做心肺复苏。 林泷玥露出水面吸了几口空气，然后一头扎回水中寻找唐天赐和子书明月。由于水流很急，往回游非常困难，林泷玥游了好一会儿，几乎快要虚脱的时候，才在半路找到两人。她发现唐天赐一条腿卡进了石缝里，子书明月一个人没办法把他拉出来，急得快要哭了。 林泷玥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情况，见他的腿卡得非常深，不破坏石壁没办法把他拉出来。可惜，她们现在没有工具能破坏石壁，就算有工具，时间也不容许。 林泷玥用手势告诉子书明月，此刻只能选择断腿保命。子书明月吐出一串气泡，迟疑了一秒钟，最终痛苦地点了点头。 林泷玥直接折断了唐天赐的小腿骨头，才把他从石缝里拽出来。因为水流湍急，唐天赐被拽出来后，立刻被水流冲了下去，差点错过出口，幸好林泷玥及时将他拖住。两人一拉一挡，终于稳稳地让唐天赐卡在了井里。 子书明月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才确定自己活着出来了。 林泷玥呼唤了詹姆斯一声，詹姆斯把飞索抛下来，两人用飞索把唐天赐绑好，詹姆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唐天赐拉上去，一边拉一边骂唐天赐竟然不识水性，关键时刻掉链子拖累大家。 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五个人才顺利从井里出来。林泷玥没有片刻休息，把唐天赐的裤子撕开，看到他的腿已经开始浮肿化脓，便对詹姆斯道：“詹姆斯，你快去弄些木板来，天赐的腿断了，需要尽快固定。” 詹姆斯瞅了唐天赐一眼，哼哼了两声，实在不想动弹。 子书明月稍稍缓过劲来了，抹了一把水珠，说道：“还是我去吧。” 子书明月带着破军刀去附近的山上找木材，詹姆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但他最终还是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陆君玉身上。既然陆君玉的身份已经百分之百确定，那么他现在无论如何都得保他一命。到了关键时刻，或许他将成为自己最好的替身。 林泷玥注意到了詹姆斯古怪的神情，但她此刻忙着抢救唐天赐，没有精力去深究。 子书明月砍了一些粗细适中的木头回来，再按照林泷玥的要求，将木头劈成片。由于手头没有麻醉药，林泷玥只能直接帮唐天赐做固定，稍微一碰他的腿，唐天赐便疼得苏醒过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子书明月将一块木头塞进唐天赐的嘴里，安慰道：“天赐，我们迫不得已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请你能够理解。治疗的过程会有点疼，你要忍一忍。” 唐天赐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微微睁开眼睛，对子书明月点点头，勉强勾了下嘴角。 子书明月把唐天赐搂在怀里，握住他的手，不断地和他说话，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林泷玥争分夺秒地把唐天赐的断腿固定好，等一切终于完工的时候，三个人的脸色都惨白如纸。他们以前虽然经历了无数苦难，却从没有像此时此刻如此狼狈，如此疲惫。 五个人筋疲力尽地瘫在井边休息，谁也不再说话。没过多久，子书明月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东西，本能地朝通往英灵冥殿的白屋望去。她感到一丝邪恶而强大的气息从白屋流泻出来，里面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子书明月眉头一皱，拿起破军刀，对林泷玥道：“林医生，你好好照顾天赐，我去英灵冥殿看看。” 林泷玥看到子书明月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力气站起来，感到无比惊讶，但她并没有流露出来，说道：“好，你自己当心点，有危险就不要进去。” 子书明月带上黑曜石进了白屋，林泷玥见詹姆斯还懒洋洋地倚在一面石墙上，没有跟随子书明月去英灵冥殿，提醒道：“詹姆斯你怎么不跟小月一起去，你不要忘了，里面那对双胞胎姐妹可是比蛇皇更邪恶的存在，护花使者可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詹姆斯看了林泷玥两眼，起身道：“陆先生的情况不太妙，麻烦你也照看一下他。陆先生的命可比土包子值钱多了，你可别光顾着土包子。” 林泷玥无奈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詹姆斯带着手枪和长刀走进白屋，此刻子书明月已经来到英灵冥殿门口，她感觉到红皇后的能量场变得异常强大，还没进入英灵冥殿，就已经感受到了恐怖的压迫力。这种压迫力能扰乱心神，意志不坚定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发疯。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宿命之争（上） 子书明月紧张地握着破军刀，轻轻地把殿门一推。不料她刚推开一条缝，就看到一条干枯的断臂朝自己飞来，断臂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幽绿的匕首。 子书明月吃了一惊，迅速拔刀挡开匕首，匕首方向一偏，朝后面的詹姆斯飞去。詹姆斯原本朝子书明月小跑过来，看见一把匕首冷不防地朝自己的脑袋飞来，猛得一个急刹车，像只乌龟一样把脖子一缩，堪堪躲开，匕首便扎进了他身后的石壁里。 詹姆斯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跑到子书明月身边。他回头看见那条断臂迅速褪了颜色，就像一根烧成灰的树枝，簌簌地散落下来，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詹姆斯拍拍胸口道：“红白皇后的能量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我们还没进英灵冥殿，就出现幻觉了？” 子书明月道：“这不是幻觉，这把匕首是真实的。” 詹姆斯道：“那这条手臂是红白皇后的，还是……” 子书明月摇了摇头，推门走进英灵冥殿，看见白羽瑶正手握贪狼剑和红皇后对峙。但她显然不会使剑，握剑的姿势非常别扭，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一旁的冷亦鸣似乎刚进行过一番恶斗，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口吐鲜血。 白羽瑶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道：“小月，你们终于回来了。” 子书明月见眼前的这个人是白羽瑶，不是被白皇后操控的行尸走肉，才稍稍放下心来，朝白羽瑶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她的表情很快就僵住了，她看见红皇后伸出了另一只枯手，五指成爪，朝白羽瑶的背后抓来。 子书明月惊呼道：“小心身后！” 白羽瑶刚想回头，余光瞥见冷亦鸣起身朝自己冲了过来。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冷亦鸣已经抓住了红皇后的枯手，枯手离自己只剩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冷亦鸣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和一只皱巴巴的枯手无遮挡接触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那手感就像抓着一只晒干的癞蛤蟆。而且，他才抓了几秒钟，就感到一丝古怪的凉意从枯手上传来，渗入了自己的皮肤里面。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抓的不是红皇后的手，而是一块寒冰。 子书明月看见红皇后的手微微泛绿，就像那把匕首一样，连忙喊道：“亦鸣，红皇后的身体怕是有毒，你快放开她。” 冷亦鸣想把手拿开，但是冰已经将他的手黏住，冰冷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麻木之感：“不、不、不行，我拿、拿不开。” 听见自己古怪的声音，冷亦鸣眼里闪过了一抹惊恐之色，不止是手，连舌头都开始麻木了。 白羽瑶眼见冷亦鸣的情况不妙，只好双手握剑，闭上眼睛，咬牙砍下了红皇后的另一条手臂。贪狼剑和肌肤接触的刹那，她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此血腥暴力的事情大概一辈子也做不了几回。 子书明月知道红皇后即便断了两条手臂，依然有能力伤人，迅速地跑到红皇后面前，一脚将这具有毒的尸体远远踹飞出去。红皇后的能量场发生了震动，威力有所减弱。 子书明月让冷亦鸣俯身将手放在地上，然后踩住了红皇后的手臂，指示另外两人道：“羽瑶，詹姆斯，你们两个快把亦鸣拉开。” 詹姆斯这才反应过来，心惊胆战地来到白羽瑶身边，瞅了地上的断臂一眼，才和她一起用力把冷亦鸣拉开。 冷亦鸣虽然和红皇后分开了，手上却已经黏上了一层绿色的霉状物质，在微微颤动，似乎想往他的皮肤里钻。子书明月担心是寄生植物之类的东西，只能狠心将冷亦鸣手掌上的一层皮削了下来。 冷亦鸣发出一声呻吟，疼得牙齿都在打颤，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詹姆斯在一旁看得眼皮一跳，心想子书明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血腥暴力。虽说为了救冷亦鸣不得不这样做，但能毫不犹豫地切下他的手皮，需要一颗果敢冷酷的心，此前他以为只有见惯生死的林泷玥才能做到这一点。 子书明月打算先将冷亦鸣送出英灵冥殿，再想办法救其他人。这时，她忽然看见黑棺椁里的白皇后脸上似乎有一抹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子书明月道：“林医生他们都在外面，先带亦鸣离开，再想办法救三宝他们。” 三人扶着冷亦鸣来到殿门处，发现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詹姆斯的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推了推殿门，发现殿门果然和之前一样打不开了。 詹姆斯道：“只要红白皇后的能量场还在，我们便无法离开英灵冥殿。” 白羽瑶道：“小月，我方才听红皇后说，她们没有办法附到你身上，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让她们感到畏惧，或许能克制她们的能量场。” 子书明月略一思索道：“林医生说我的血很独特，能克制邪物，但是对秦墟里的邪物却没什么效果，对红白皇后也没有效果。本来破军刀也是辟邪之物，同样对红白皇后无效，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克制她们。” 詹姆斯道：“红皇后的嘴里也有东西，不如我们先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样就能削弱她的能量场。” 这时，白皇后的声音忽然在大殿里响起：“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你们要是来晚一步，这具身体恐怕就要被我那好妹妹毁了。” 白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加清晰有力，就像一个迟暮之年的女子忽然变成了少女一样，多了几分青春活力。不过，这在子书明月等人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子书明月将黑曜石交给白羽瑶，说道：“羽瑶，你现在不要有任何杂念，黑曜石能放大你的能量场，只要你不迷失自我，没人能控制你。”又对詹姆斯道，“詹姆斯，我们两个去把红皇后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啊？”詹姆斯一脸不震惊，他原本只是提了一个意见，并不想自己去完成。以往提意见的都是唐天赐，所以他被派去完成危险任务的次数最多。现在唐天赐不在，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宿命之争（下） 一想起红皇后那壁虎尾巴般的手臂，詹姆斯仍觉得心有余悸，天知道她会不会把自己的腿和脑袋之类的部分断下来，朝他们发起攻击。詹姆斯脑海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咬合力惊人的会飞的脑袋追着他们满殿跑，想想都觉得可怕。 白羽瑶见詹姆斯神情里充满了担忧和抗拒，便把黑曜石还给了子书明月，说道：“保险起见，你们还是拿着黑曜石去对付红皇后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大事。” 子书明月道：“不用了，你手里拿着黑曜石，却没有陷入幻境，可见你的自我意识很强，黑曜石由你来掌控最合适不过了。” 白羽瑶握了握黑曜石，说道：“那好，我会尽力帮你们，你们也务必保护好自己。” 秦宫遗址的古井旁边，林泷玥依旧守着昏迷不醒的唐天赐和陆君玉，脑海里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渐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从蛇皇窟下来的水道，刚好和秦宫遗址里的这口古井相相通。这并不是一个巧合，显然是陆君玉的先祖特地修建的。 从水道的长度、倾斜度和水流速度来看，没法从古井往回游到蛇皇窟，因此水道和山泉进入蛇皇窟的通道一样，是一条单行道。也就是说，每次朝见蛇皇，都需要完整地走完这段危险的路程。 朝见蛇皇的过程就像一次自我修行和检验的过程，若能力不够，就没有办法见到蛇皇，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够活着离开。除了能力之外，还得加上一点运气，今次若不是詹姆斯刚好有救命的飞索，他们恐怕只能在这口滑不溜秋的古井下面干瞪眼了。 但是，完成了这趟自我修行，得到了蛇皇的肯定，又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詹姆斯那么痛恨蛇皇，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了对陆君玉的态度？ 林泷玥的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答案，这些答案的可能性都很大，但要最终确定哪一个是正确的，还缺少一个关键的线索。 林泷玥起身走到陆君玉身边，替他把了把脉，脉象虚弱无力，显然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 林泷玥回头观察了一下唐天赐，见唐天赐还处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便从怀里取出小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把自己的血喂到陆君玉嘴里。这个救命之法她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用过，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永远也不会让唐天赐等人知道。 陆君玉喝了林泷玥的血之后，脉象渐渐变得平稳。即便詹姆斯不说，林泷玥也明白陆君玉这条命有多重要，自然会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林泷玥把陆君玉和唐天赐放在一起，起身望向通往英灵冥殿的白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红白皇后的能量场还在，子书明月和詹姆斯若救人心切，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去的话，一定不会顺利。 林泷玥看了看地上的两个人，权衡了一会儿，还是不敢把他们单独留在这里。天知道那些阴晴不定的洞人会不会忽然跑来闹一通，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偷走。 英灵冥殿里，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准备回去取红皇后嘴里的东西，破坏她的能量场。 这时，白皇后的声音又在大殿里响起：“好妹妹，你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吧，这几个人居然都活着回来了，没有变成黑鳞蛇皇的腹中餐。也不知道蛇皇如今是否还活着，自秦国覆亡，瘟疫蔓延之后，族人连蛇皇的存在都已经忘了。没准蛇皇长期无人侍奉，早已死亡。” 红皇后倒在地上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说道：“在我族兴旺之前，蛇皇就已经存在，它不是为我族的生而生，自然不会为我族的亡而亡。”又对子书明月等人说道，“外族人，我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要回来害我，实在不知好歹。” 子书明月道：“红皇后，明明是你伤人在先，我们才不得不做出反抗。你说了会放我们一马，为何要出尔反尔？” 白羽瑶道：“这个我知道，白皇后想借我的身体离开英灵冥殿，完成真正的长生不死。红皇后不希望白皇后离开，因为她是由白皇后唤醒的，白皇后一旦离开，她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才要破坏我的身体阻止白皇后。” 子书明月道：“你说白皇后离开之后，红皇后就会魂飞魄散？看来即便过了三百年，这姐妹两人的宿命还是没有改变，一直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红皇后似乎对白羽瑶说出了实情感到很愤怒，沉声道：“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本来我只想留下一个人，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真相，我便只能将你们的灵魂收下，永久地留在英灵冥殿。” 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告诉他此时若不采取行动，等红皇后的能量场一恢复，他们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詹姆斯朝她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赞同她的想法。 子书明月走到红皇后面前，红皇后垂着两条空荡荡的袖子，被子书明月踹了一脚后，腹部似乎也凹进去了一块，耷拉着脑袋，看着就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但子书明月丝毫不敢松懈，握着破军刀的手满是汗水。秦国的先圣既是以毒师为职业，红皇后的尸体上怕是混合了各种各样的剧毒，被她的爪子抓一下或者咬一口，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子书明月知道中国古代有的王公贵族死后，会在自己的身体里设置机关暗器，作为对付盗墓者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在红皇后身上扫了一圈，不知道她身体里有没有设置此类机关。 子书明月最终把目光移到了红皇后的脸上，若她身上没有机关，那么最大的危险就是她这张还能咬人的嘴巴了。子书明月清了清嗓子道：“红皇后，我们既然说过不会离开秦墟，那么和留在英灵冥殿有什么区别呢？你只要阻止白皇后附身在我朋友身上，她自然也不会离开秦墟。” 红皇后半开着嘴巴盯着子书明月，半晌没有出声。子书明月觉得很奇怪，仿佛红皇后的亡灵忽然消失了一般，面前的这具骸骨，已经彻底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死物。 第二百二十九章 魂飞魄散（上） 子书明月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不知道红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回头对詹姆斯道：“红皇后的亡灵不见了，我无法和她对话，或许……” 子书明月话未说完，就看到詹姆斯面露惊恐之色，一手抓着飞索，一手举着长刀，像人猿泰山似的朝自己荡了过来。 子书明月心道不好，迅速回头，本能地拔出破军刀一捅，破军刀完全没入了红皇后的腹部。红皇后果然和白皇后是一丘之貉，不喜欢正面较量，只喜欢在背后动手脚。 飞荡过来的詹姆斯长刀一挥，趁机砍下了红皇后的脑袋。脑袋落地之后，果然如他们所料，并没有立刻死去。脑袋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嘴巴快速地张合，一跳一跳地来到子书明月脚下，想咬住她的脚。 子书明月没有片刻迟疑，已经将破军刀从红皇后身体里拔出，一刀扎穿了红皇后的天灵盖，将她钉在地上。被扎穿的头颅流出了黑色的石油一般的脑浆，散发出一股咸鱼般的恶臭，弥漫在整座英灵冥殿之中。 子书明月捂住了鼻子，吐槽道：“这味道比什么生化武器都厉害，若白皇后脑袋里也装着恶臭的脑浆的话，也难怪她会嫌弃自己的身体，觊觎羽瑶的身体了。” 詹姆斯见子书明月控制住了红皇后的脑袋，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长刀撬开了红皇后的嘴巴看了看，里面果然也有一块黑曜石。但这块黑曜石的表面有一层绿锈，显然也是淬了剧毒。 詹姆斯把黑曜石拨出来，用布层层包好，塞进了水壶里。红皇后的头颅虽然被钉在了地上，詹姆斯还是担心她会暴起伤人，便让子书明月先让开，捂住鼻子，用长刀把红皇后的脑袋剁成了肉沫。 做完这一切后，詹姆斯才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说道：“若不是你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也不至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子书明月道：“詹姆斯，别掉以轻心，红皇后的亡灵只是变弱了，并没有消失，破坏了她的身体并不代表将她彻底消灭。” 白羽瑶扶着冷亦鸣站在殿门处，紧张地看着两人和红皇后交战。冷亦鸣见红皇后如此不堪一击，不禁有些奇怪，喃喃道：“红皇后的能量场很强，不至于如此轻易地被小月他们打败。” 白羽瑶道：“刚才我还能感觉到红皇后强大的能量场，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或许小月身上真有什么东西能克制红皇后，已经将她打得魂飞魄散了。” 冷亦鸣微微皱起眉头，环视了英灵冥殿一圈，说道：“不会的，红皇后不会这么弱，她一定是藏在了某个地方。” 冷亦鸣虽然感觉不到红皇后的亡灵，但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危险并没有散去。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反而让他更加担忧。白羽瑶发现冷亦鸣的面色十分凝重，手心里全是冷汗，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 白羽瑶想起了黑曜石，心想若红皇后的亡灵只是躲藏起来的话，借助黑曜石或许能够感知她的存在。于是，她闭上眼睛，手握黑曜石，集中精神寻找红皇后的亡灵。 白羽瑶一寸一寸地在英灵冥殿里搜索，大殿里的能量场像海浪似的一层层翻涌，但平稳而有节奏，并不显得混乱。此时此刻，大殿里只剩下她自己和白皇后两股较大的能量场，虽然会有冲撞，但冲撞所产生的波动依然有规律可循。 忽然，白羽瑶在一个方向上停了下来，因为她发觉这个方向上有一个微弱的能量源，产生了相反的能量场。 白羽瑶勾了下嘴角，说道：“我找到红皇后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那个能量源竟然是白皇后的骸骨。此刻，那具骸骨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身体的颜色似乎变淡了，干瘪的皮肤也比原来饱满了一些。 白羽瑶想起白皇后的骸骨本来是背朝着子书明月，此刻却换了一个方向，面向子书明月。骸骨的背部微弓，双臂撑着棺椁，仿佛是一条随时会发起进攻的狼。白羽瑶心中一惊，连忙提醒朝子书明月道：“小月，小心白皇后！” 子书明月回头朝白皇后的骸骨看去，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白皇后的骸骨已经猛得从黑棺里弹跳出来，朝她扑了过去。 子书明月躲闪不及，被白皇后掐住了脖子。詹姆斯发出一声惊呼，一刀朝白皇后捅过去，想搭救子书明月，但他的刀却从白皇后的身体里穿过，落在了某个虚无的地方。 “小月！”詹姆斯回头看子书明月，却觉得像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怎么也使不上力。 白羽瑶道：“糟了，红白皇后本就是连体姐妹，现在她们的灵魂进入了同一具身体，能产生更大的能量场。” 白羽瑶的话很快就变为现实，红白皇后合体所产生的能量场，就像火山喷发所产生的岩浆一样，逐渐吞没了周围的一切。她感到整座英灵冥殿都在震动，禁锢了千百年的亡灵们仿佛在顷刻间被唤醒，在殿里呼啸狂舞。 秦宫遗址里，唐天赐在古井边躺了好久，终于渐渐转醒。他紧皱着眉头，感到嗓子眼里似乎残留着泥沙之类的东西，卡着非常难受。他撑起身体，咳嗽了几下，将泥沙咳了出来。 林泷玥过去扶住唐天赐，问道：“天赐，你感觉如何？你现在不能乱动，你的腿刚刚做了固定。” 唐天赐这才想起自己的腿断了，只能乖乖躺了回去。他朝身边看了明月和詹姆斯，问道：“我们怎么回到秦宫遗址了？小月和洋鬼子去哪了？” 林泷玥道：“从蛇皇窟下来的水道直通秦宫遗址，之前小月觉得英灵冥殿有异常，就先回去看看了。” 唐天赐心里一沉，刚才他在睡梦之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强大的能量场。那个能量场忽强忽弱，弱的时候几乎无法察觉，强的时候能将自己也笼罩其中。就在不久之前，能量场骤然变强，几乎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唐天赐本以为那只是梦境，可现在看来，那个能量场的位置似乎就是英灵冥殿。唐天赐抓住林泷玥的手，焦急道：“林医生，我们得去救小月和洋鬼子，他们有危险！” 第二百三十章 魂飞魄散（下） 林泷玥道：“天赐，你先冷静一下，詹姆斯和小月在一起，他不会让小月有危险的。” 唐天赐道：“你不明白，小月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去救她。” 林泷玥拿开唐天赐的手：“你现在自身难保，怎么救她？” 唐天赐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立刻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或许死亡都比忍受这种疼痛要轻松。正如林泷玥所说，他现在就像半个残废，根本没有能力救子书明月。 唐天赐道：“林医生，红白皇后之间即便有嫌隙，也是同族中人，是曾经共用一颗心脏的姐妹，她们若要联手将我们困在此地的话，小月和洋鬼子两人不可能斗得过她们。” 林泷玥道：“恐怕已经晚了，他们肯定进了英灵冥殿，而且这么久都没有出来，大概已经为红白皇后所困。我们连红皇后一个人都对付不了，更别说她们两人联手了。” 唐天赐思索了一会儿，往腰间一摸，发现破军刀不见了，问道：“我的破军刀呢？我曾听阿爹说过，我们姐弟三人的武器分别叫破军、贪狼、七杀，联合起来能产生巨大的威力。单独的破军刀或贪狼剑，无法对红白皇后造成伤害，但两者联合，或许能够抵挡一阵子，制造机会让小月他们逃跑。” 林泷玥对唐天赐的话深表怀疑：“你确定吗？之前你和冷长官联手的时候，好像也没见破军刀和贪狼剑产生多大的威力。” 唐天赐道：“只有使用刀剑的人同心协力，才能产生巨大的威力。我虽没亲眼见过，但阿爹从来不会欺骗我们，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林泷玥权衡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道：“那好，我去英灵冥殿，你在这里守着陆先生，陆先生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唐天赐从陆君玉包里找出了两块铜牌，相互敲了敲，说道：“有两块铜牌在手，洞人应该不敢来捣乱。除了洞人和万寿山上的蛇，这里应该没有别的生物了，你不用担心我和陆先生。” 英灵冥殿里，子书明月被掐得快要一命呜呼了，拼命地掰着白皇后褶皱坚硬的手指，想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但红白皇后两个人的力量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根本无法挣脱。 “小月！”冷亦鸣眼看子书明月身陷险境，顾不上自己两只手都受了伤，用伤势较轻的右手拿过白羽瑶手里的贪狼剑，不顾一切地前去搭救子书明月。 白羽瑶看着冷亦鸣朝白皇后冲过去，知道他毫无胜算，急忙喊道：“冷亦鸣，你斗不过她们的！” 眼见冷亦鸣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白羽瑶的心咯噔一下，虽然她曾听唐天赐吐槽过冷亦鸣的冷血无情和不解风情，但人在关键时刻的反应不会骗人，他对子书明月的感情恐怕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否则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想着去救她。兄弟两人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羽瑶此前没有看见唐天赐三人，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若唐天赐已经遭遇不测，她万万不能让冷亦鸣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白羽瑶知道自己没法在武力上帮助冷亦鸣，只能想办法破坏红白皇后的能量场。她手握黑曜石，努力寻找红白皇后的弱点。 忽然，白羽瑶发现中央的黑棺，也是由黑曜石打造而成。黑棺几百年来保存着红皇后的身体，蓄养着她的亡魂，两者早已融为一体。之前自己所感受到的异常能量场，并不只是来自白皇后的骸骨，而是来自整个黑棺。 白羽瑶喊道：“冷亦鸣，是那口黑棺！黑棺蓄养着红皇后的亡灵，将其破坏，才能打破红白皇后的能量场。” 冷亦鸣一听，改变了进攻目标，跃到了黑棺旁边，一剑斩向黑棺。只听锵的一声，原本削铁如泥的贪狼剑，竟然只在黑棺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印子。冷亦鸣被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虎口被震得发麻，右手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子书明月一手掰着白皇后的手指，一手拔出破军刀，颤巍巍地举到白皇后眼前。白皇后并不畏惧，因为她明白，此刻的子书明月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无力伤到自己。 白皇后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子书明月只觉得脖子快要被掐断了，严重的窒息感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过了许久，她终于失去意识，松开了手，破军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詹姆斯和冷亦鸣同时惊呼出声，不再试图劈开黑棺，双双挥剑砍向了白皇后。白皇后对他们无力的反抗视若无睹，空有一身蛮力的他们，在这个精神力所创造的世界中，根本伤不了她半分。两人的刀剑就如之前一样，穿过白皇后的身体，砍在了虚空之处。 白羽瑶意识到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只要有能量场在，他们便无法破坏黑棺，而要打破能量场，就必须先破黑棺。她心里非常着急，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打破这个死循环。 白皇后解决了子书明月，把她往地上一丢，转动着她那残破丑陋的脑袋，朝白羽瑶望过来。白羽瑶心中一惊，原来红白皇后一直没有放弃占据她身体的想法，若她们同时侵占她的身体，她们便能一起离开英灵冥殿。 白羽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殿门就在她身后，她很想开门逃跑，却又惦记冷亦鸣等人的安危。矛盾的心理导致她的精神力量大大削弱，身体完全被红白皇后的能量场所笼罩。 看着那具恐怖的骸骨朝自己走来，白羽瑶终于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冷亦鸣和詹姆斯也救不了她，就像他们救不了子书明月一样。 白皇后的骸骨行动比之前灵活了许久，很快就能走到白羽瑶面前。可是，她在离白羽瑶不到十米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骸骨开始上下左右地扯动，仿佛有几股无形的力量在交锋。最后，只听喀嚓一声，骸骨竟然拦腰折断，下半身继续往前走动，上半身却留在了原地。 没有了下半身的支撑，上半身立刻摔在了地上，侧头看向下半身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恨。而下半身失去了指挥的大脑之后，没走几步，也摔在了地上，双腿还在不停地踢蹬。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向死而生（上） 白羽瑶怔了怔，心想原来到了同一具身体里面，红白皇后的灵魂依然是分离的。两人的想法不同，导致上下半身行动不一致，被硬生生撕裂开来。或许三百年前她们的身体被分开之后，再也无法回到曾经心魂相依、行动一致的时光了。 这时，林泷玥已经走进白屋通道，看见地上那把淬毒的匕首，用布包裹着拿起来仔细一瞧，发现匕首也是用黑曜石制成，只是不是稀有的鬼仙红眼黑曜石。匕首也有放大能量场的作用，在没有别的黑曜石的情况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林泷玥带上匕首，来到英灵冥殿前面，立刻感受到了强大的能量场。殿门就像被千吨重的石头顶着，她根本无法打开殿门。不过，就在她苦思该怎么进去的时候，能量场忽然发生了断裂，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她眼睛一亮，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推门而入。 站在殿门前面的白羽瑶感到一股崭新的熟悉的气息涌了进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林泷玥，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高兴是因为她原本以为林泷玥他们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现在看到她毫发无伤地走了进来，心想或许他们都还活着，只是走散了。但林泷玥这个时候进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白羽瑶道：“林医生，天赐他们还好吗？趁红白皇后之间出现了分歧，你还是快离开吧，别让她们的能量场抓住你。” 林泷玥道：“天赐受了点伤，但无生命危险。他告诉我，破军刀和贪狼剑联合起来能产生巨大的威力，或许可以克制红白皇后。” 白羽瑶终于看到了希望，说道：“那太好了，红白皇后的亡魂本体在那口黑棺之中，黑棺也是由黑曜石制成，是她们精神力量的来源。只要贪狼剑和破军刀能联合起来斩断黑棺，就能破了红白皇后的能量场。” 林泷玥看见了冷亦鸣手里的贪狼剑，却没有看见破军刀，往黑棺旁边明月倒在地上，破军刀在她的手边。 林泷玥本想让詹姆斯拿破军刀，但是詹姆斯的心思太多，根本不可能和冷亦鸣同心协力。想来想去，只能对白羽瑶道：“羽瑶，我去引开红白皇后的注意力，你去拿破军刀。拿到之后，便和冷长官合力劈开黑棺。” 白羽瑶惊讶道：“我去？可是我不会武功。” 林泷玥道：“你要记住，对付红白皇后，精神力量比武力更重要。” 白羽瑶恍然大悟，心想的确是这样，冷亦鸣和詹姆斯那么厉害，却根本无法靠近红白皇后，更别说要伤到她们。但是精神力量是一种很虚幻的东西，使用起来比纯粹的武力要难得多，只要思想稍微开小差，构建起来的精神力量就会顷刻间坍塌。 林泷玥走到断成两半的骸骨旁边，明白了刚才能量场为什么会忽然变弱。但她依然不敢离骸骨太近，担心会她们暴起伤人。 白羽瑶趁机来到子书明月身边，在她的口鼻处试探了一下，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白羽瑶捡起了破军刀，对冷亦鸣道：“小月还有呼吸，我们得破坏黑棺，才能救她。” 冷亦鸣无奈道：“黑棺比我想象中要坚硬得多，恐怕寻常武器没办法将它劈开。” 白羽瑶道：“天赐说了，破军刀和贪狼剑联合能产生巨大的威力。我想这其中一定是需要精神力量，你得相信自己，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能劈开黑棺，那么你一定不可能做得到。” 冷亦鸣喃喃道：“贪狼剑和破军刀？唐天赐这个时候还在耍花样，这一路走来我们共同御敌那么多次，也没看出两者联合能有什么威力。” 白羽瑶道：“问题不在天赐身上，而在你身上，你一直在抗拒这件事情，不同心协力，自然无法产生巨大的威力。你看到红白皇后了吗，她们那么厉害，却因为姐妹离心，落得如此下场，两人联合还不如单打独斗来得强。你不能因为和天赐怄气，就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难道连小月的性命，都没有你所谓的自尊和骄傲重要吗？” 冷亦鸣看了子书明月一眼，说道：“好吧，那我们试一试。” 白羽瑶将手覆在黑棺上，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黑曜石和黑棺能产生反应。她在黑棺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黑棺上一处缺口，说道：“往这里砍，黑棺本身并不是完美的，有一个小缺口，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个缺口。” 于是，冷亦鸣和白羽瑶一齐朝黑棺的缺口处砍去，黑棺就像有生命一样，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颤抖，连带着能量场也发生了震动。两人立刻觉得大脑就像被铁锤重重捶了一下，发出嗡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有一阵眩晕感袭来，让人想要呕吐。 白羽瑶深吸了几口气，稳重心神道：“能量场出现震动，说明我们的方法有效果。可惜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不能一举斩断黑棺。” 冷亦鸣咬着牙道：“我们再试一次。” 两人又合力朝黑棺砍了一次，这次产生的震动更大，两人差点被黑棺震飞出去。 一旁的詹姆斯也被震得头昏眼花，喊道：“你们能不能一次性把黑棺劈了，要不然我们没被红白皇后弄死，反而要被你们震死了。” 林泷玥也被能量场的乱流震得跌坐在地上，断成两半的骸骨感知到了危险，忽然同时跃起，朝白羽瑶跳了过去。 林泷玥道：“詹姆斯，我们拦住红白皇后，你们两个抓紧时间。” 詹姆斯射出飞索，在一具棺椁上一踏，飞荡到跳动的上半截骸骨面前，一脚将她踢飞出去。詹姆斯见自己终于能伤到红白皇后，激动道：“太好了，她们的能量场变弱了，起不到保护的作用，我们可以弄死她们了。” 林泷玥则朝下半截骸骨横扫一脚，将她绊倒在地，对詹姆斯道：“别高兴得太早，只要她们的能量场没有彻底消失，我们便无法打败她们。” 詹姆斯刚想回话，被他踹飞的上半截骸骨忽然跳了回来，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张开长满黄牙的烂嘴，朝他的鼻子咬去。詹姆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撑住了她的肩膀，整个人往后一仰，才保住了自己鼻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向死而生（下） 骸骨像只蜘蛛一样紧紧地扒着詹姆斯，嘴巴不停地张合，牙齿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仿佛不咬到詹姆斯誓不罢休。詹姆斯则侧着头，用力把她推开，虽然骸骨的触感非常恶心，但总比被咬得毁容要好。 詹姆斯支撑了一会儿，觉得骸骨的力量大得惊人，那张烂嘴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了，在这样下去他早晚会被咬到。他看了林泷玥一眼，连忙求救道：“林医生，你快过来帮我，这死人骨头要对我耍流氓。” 林泷玥刚想过去搭救詹姆斯，被她绊倒的下半截骸骨忽然两腿一伸，夹住了她的腿，将她掀翻在地。林泷玥挣扎了几次，没能挣脱，只得回过头对付下半截骸骨。 白羽瑶和冷亦鸣见两人有危险，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必须立刻破坏掉黑棺，否则他们都会葬身于此。冷亦鸣的心里有了更大的触动，正如白羽瑶所说，既然大家都在为生存而拼尽全力，自己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大家的性命于不顾。 冷亦鸣咬咬牙，说道：“来吧，我们再试一次。” 白羽瑶点点头，于是，两人用尽全力第三次朝黑棺砍去，只听咔得一声，黑棺上面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两人也被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撞得后退了几步，白羽瑶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冷亦鸣刚想喘一口气，忽然发现黑棺上的裂痕竟然开始愈合，来不及多想，起身又往黑棺砍去，直到彻底把黑棺砍成两半，才停了下来，倚在黑棺旁边喘气。 白羽瑶看到冷亦鸣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知道他刚才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才将黑棺劈开。她将嘴角边的血擦掉，走过去抓起他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冷亦鸣，冲你今天的表现，我们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你是一个真男人，以后我再也不会骂你不是男人了。” 冷亦鸣无奈地看了白羽瑶一眼，心想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偏偏白羽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黑棺被破坏之后，抓住詹姆斯的上半截骸骨渐渐松开了手，一颗脑袋也耷拉下去，他连忙把恶心的骸骨丢了出去。缠住林泷玥的下半截骸骨也松开了腿，瘫在地上，活像一只被掰开的蟹钳。 白羽瑶问道：“我们得救了吗？” 冷亦鸣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危险并没有消失。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道：“不对，我们仍然在幻境之中。” 詹姆斯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身上也带着黑曜石，能感觉到黑棺里的灵魂还未散去。他小跑几步跳到了黑棺上面，发现里面躺着两个人，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但他立刻就认出了谁是红皇后，谁是白皇后，因为她们脸上的神情迥然不同。 詹姆斯眼珠子一转，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略一思索，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捏碎了红皇后的灵魂。白皇后受到惊吓，起身想要逃跑。詹姆斯把她按了回去，然后用意识对她说了一番话。 白皇后震惊地看着詹姆斯，但随即又露出了怀疑的神情。她虽然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无法判断詹姆斯说的是真是假。 詹姆斯知道白皇后一时无法相信自己，又道：“你现在别无选择，要么和你妹妹一样魂飞魄散，要么按我说的去做，等几十年，几百年后，或许还能重回人间。” 白皇后一听，心想原来詹姆斯的认知并不准确，才会毫无顾忌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眼下她的确非常虚弱，根本无力还击，只能试试和詹姆斯合作，便道：“那好，我愿与你立下契约，永生永世不得反悔。” 詹姆斯点点头，说道：“我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第一个问题，你和红皇后心灵相通，现在你一定知道末代君主的遗体在哪里，把他的所在告诉我。” 白皇后的眼神一黯，问道：“你找君上的遗体做什么？” 詹姆斯道：“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末代君主算是同道中人。他追求长生不死，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很多实验，我需要找到他的遗体做研究。而且，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说不定有一天我能用现代科学复活末代君主，你们还能够再续前缘。” 白皇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末代君主的所在位置告诉了詹姆斯。 詹姆斯笑了笑，说道：“很好，这个末代君主果然很有意思，到死都不会亏待自己。第二个问题，我听大长老说，族人会把一些珍贵的毒物药材做成标本收藏起来，那些标本现在放在何处？” 白皇后没想到詹姆斯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她眉头微皱，拒绝道：“标本关系到家族的荣誉和存亡，我无可奉告。” 詹姆斯道：“你就算不说，家族也快覆灭了。如果我找到那些药材，也许能研究出医治族人的方法。况且，现在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詹姆斯见白皇后迟迟未回答，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开口，也罢，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白皇后道：“慢着，除非你发誓，会全力医治族人，我才能告诉你标本的所在。” 詹姆斯这辈子没少发誓，但誓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骗骗小女孩的把戏，他从来没把它们当一回事。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举起了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若我有能力拯救族人却袖手旁观的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皇后把标本的所在告诉了詹姆斯，詹姆斯感到有些惊讶，心想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和白皇后做交易的话，恐怕他会白白错过这批宝藏。有了这些标本，他就能更好地研究毒师这个职业。 而且秦墟的很多植物是用极端的方法培育出来的，科学界尚未有记载。他不但能借这些植物发一笔横财，还将在科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家族历史上最辉煌、最伟大的的人。 詹姆斯勾了勾嘴角，此行虽然受了不少苦，差点丢了小命，但有了这些收获，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他凑近白皇后，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家族的至宝藏在何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后患无穷（上） 当詹姆斯从黑棺里跳出来的时候，红白皇后的亡灵已经彻底感知不到了，紧接着笼罩整座英灵冥殿的能量场也在慢慢减弱，最终消失不见。 詹姆斯朝大家做了一个ok的手势，告诉他们一切都已搞定。他走到子书明月身边将她扶起，试了试她的呼吸和脉搏，脉象非常虚弱，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林泷玥也走了过来，她同样很担心子书明月的情况，后悔让她和詹姆斯一起来英灵冥殿。幸好最后红白皇后的意见有分歧，没有下杀手，才让她逃过了这一劫，否则后顾不堪设想。 白羽瑶看见冷亦鸣远远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子书明月，明明很担心她，却装作不在意。他仿佛生来不懂怎么讨好女人，不会像詹姆斯和唐天赐一样，天天围在她身边献殷勤。有的时候甚至会做一些惹她生气的事情，硬生生把她推到了别人身边。 白羽瑶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悄悄拉了拉冷亦鸣道：“你怎么不过去看看小月，站得这么远干什么？” 冷亦鸣道：“我不是医生，没办法医治她，看了也无济于事。” 白羽瑶朝冷亦鸣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的脑回路真奇特，情商也不是一般的低。难道他打算仗着自己禁军少帅的身份，以及还算英俊的相貌，指望所有女人都会主动向他示好吗？ 白羽瑶看来看去，这姐弟三人在人情世故上也就唐天赐还算正常，另外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看不见别人对他们的好，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模样。 说起唐家姐弟，白羽瑶不由得想起了唐凤仪，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平安。秦绾绾回去之后，是否能顺利地找到她。不过，说实话她和陆君玉的意见不同，她不太信任秦绾绾，尤其是在得知冷亦鸣被人下药之后，这种怀疑愈发强烈。除了秦绾绾这样的心腹，还有谁能在冷亦鸣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他下十几年的药。 冷亦鸣没有留意白羽瑶几度变化的神情，见林泷玥的表情放松下来，便知道子书明月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走到几个禁军士兵的身旁，准备将他们搬离英灵冥殿。 白羽瑶对林泷玥说道：“林医生，我感觉到英灵冥殿里还有一些弱小的能量场，可能是秦国人未散的亡魂，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把人送出去吧。” 詹姆斯把子书明月抱了起来，准备带她出去，林泷玥问詹姆斯道：“你刚才做了什么，让能量场彻底消失了？” 詹姆斯晃了一下挂在身上的水壶，说道：“红皇后嘴里的黑曜石被我拿出来了，刚才我借助黑曜石的力量，把躲在黑棺里的红白皇后亡灵铲除了，能量场才彻底消失。” 等所有人都搬离之后，詹姆斯把殿门关上，英灵冥殿又恢复了往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盏长明灯，依然孤独地亮着。 过了半晌，殿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长明灯火明灭了几下。断裂的黑棺里面，渐渐凝出了白皇后的人形。等人形凝结完整之后，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眼神茫然空洞，就像沉睡了几百年忽然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白皇后坐了许久，眼睛里渐渐出现了灵动的亮光。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向关闭的殿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时，她的背后慢慢长出了一个脑袋，虽然没有毛发，五官也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这就是红皇后，长着一张和白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红皇后睁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白皇后冷哼一声，没好气道：“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我们两个都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红皇后道：“我并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时间未到。现在出去，我们都会魂飞魄散，只有用黑曜石打造的英灵冥殿，才能保住我们的意识。姐姐，我们本自同根生，为何要因为一些外人反目成仇？” 白皇后微微一怔，说道：“那个时候选择背叛的人是你，你从没问过我，就认定我和君上串通好要害你。” 红皇后道：“人在愤怒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你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见白皇后有所动容，她继续道，“姐姐，我们姐妹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现在我们有用不完时间可以去解决过往的误会。” 白皇后皱了下眉头，说道：“过往的误会有的是时间解决，但离开这里的机会却千载难逢，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 红皇后道：“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刚才那个人并没有取走毒物标本，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而那一天就是我们的机会。” 白皇后一听，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勾起了一个邪魅的笑容，说道：“愚蠢的人，他并不知道我们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另一个便不会消亡。” 白皇后说完，又侧身躺回了黑棺里。她几百年来积累的怨气，或许只是因为被最信任的人所背叛。她渐渐有些理解妹妹当初听完太医的话之后，所产生的愤怒之情，换作是她也未必能够冷静处理。 白皇后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现在她们要做的，便是韬光养晦，蓄养精力。等待那个觊觎至宝的人归来之后，便可以一同离开。 冷亦鸣和白羽瑶将最后一个禁军士兵搬到井边，看见唐天赐躺在子书明月身边，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正在和她说话，希望能将她唤醒。冷亦鸣看了一会儿，便走到一边，逐个检查士兵的伤势。 白羽瑶走到冷亦鸣身边，无奈道：“冷亦鸣，你那么喜欢小月，为什么不能像天赐一样，多关心她一些？我听天赐说，小月当初喜欢的人可是你。谁知你总是对小月冷冰冰的，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冷亦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的终身大事轮不到自己做主，将来可能会有三妻四妾，她跟着我不会幸福的。” “什么，三妻四妾？”白羽瑶睁大眼睛看着冷亦鸣，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冷亦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焦大帅让你娶谁，你就乖乖地把她们都娶进门吗？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虽然我说过再也不会骂你不是男人，可是你这件事情做得还真不像个男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后患无穷（下） 冷亦鸣见一个士兵平躺着似乎呼吸困难，便把背包垫到了他脑后，回头对白羽瑶道：“白小姐，这是我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白羽瑶快被冷亦鸣气炸了，深吸几口气道，“罢了，罢了，算我眼瞎，我要是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白。” 白羽瑶说完，便走到子书明月身边照顾她，不再搭理冷亦鸣。冷亦鸣也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照顾着禁军士兵。 三宝和禁军士兵没有受什么伤，昏迷不醒是因为意志力不强，抵御不了红白皇后的能量场。离开英灵冥殿之后，他们便渐渐苏醒过来。相比前去寻找黑鳞蛇皇，弄得遍体鳞伤的五人小队，反而是幸运的。 因为没有纱布和药材，林泷玥只能把背包拆了给冷亦鸣包手。唐天赐发现冷亦鸣的伤口非常平整，似乎是被利器所伤，问道：“小冷，你这伤好奇怪，难道你被红白皇后控制了，自己削了自己一刀？” 詹姆斯道：“那是小月干的，小月为了防止古怪的植物钻进冷长官的手里，就把植物连带他的手皮一起削了。” 唐天赐听罢，不由得多看了子书明月两眼，心想她已经得到林泷玥的真传了，这么残忍血腥的事情竟然说干就干，毫不手软。 唐天赐拍了拍冷亦鸣道：“小冷，你废了一双手，我断了一条腿，我们两个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冷亦鸣瞅了一眼唐天赐的腿，说道：“我的手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你的腿恐怕得养上两三个月才行。”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剩子书明月和陆君玉没有醒来，唐天赐在照顾子书明月，看见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红印，只觉得心疼不已。詹姆斯破天荒地没有和唐天赐争风吃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陆君玉身上。 林泷玥是队伍里最忙的人，一刻不离地守在陆君玉和子书明月身边，隔一段时间就观察一下他们的情况。好在陆君玉的情况还算稳定，如果要取他的血培育十香茗晶的话，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林泷玥道：“现在我们有了蛇皇之血，等陆先生醒来之后，便可以用他的血培育十香茗晶药材。” 詹姆斯问道：“直接把两者混合就可以培育吗，不需要加泥土？” 白羽瑶道：“根据白皇后的记忆，培育十香茗晶只需要两者的血混合即可，不需要其他东西。只是十香茗晶无法保存，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药效尽散，所以一旦培育成功，我们得尽快服用。” 唐天赐道：“听起来和麒麟心果很像，挺邪门的。” 一行人饿着肚子，在秦宫遗址的古井旁边休息，直到半夜三更，子书明月和陆君玉才醒来。秦墟虽然整体地势低洼，但秦宫遗址和先前的地下建筑却迥然不同，视野却非常开阔，能看见半弯的月亮和闪烁的繁星。 子书明月一睁眼，就看到一片美丽的星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上一秒的记忆，还是恐怖的骸骨要掐死自己。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的真实性，就有一张熟悉的脸横在眼前，挡住了星空。 唐天赐明月，看得眼睛发酸，脸部的肌肉都僵硬了。但在她醒来之前，他不敢移开目光，生怕出什么意外。此刻，他见子书明月终于苏醒，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唐天赐道：“小月，我们已经打败了红白皇后，你现在在秦宫遗址，安心休息吧。” 子书明月微微点了下头，身边已经感受不到强大的能量场了。但是脖子上的伤还没恢复，稍微一动就无比疼痛，便没有说话。 詹姆斯见所有人都已经醒来，咳嗽了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事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子书明月还没有完全从缺氧的状态恢复过来，微眯着眼睛看着詹姆斯，并没有对他的话产生多大的兴趣。 詹姆斯继续道：“之前我铲除白皇后的时候，从她口中获知了重器的确切所在。” 大家原本都病怏怏的，听了詹姆斯的话，忽然都来了精神，看向詹姆斯的眼里闪着狼光。唐天赐甚至忘了自己还断着一条腿，猛得坐了起来，但随即涌来的疼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 子书明月顾不得有伤在身，连忙问道：“詹姆斯，你别卖关子了，重器究竟在哪里？” 詹姆斯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指着一座白色宫殿道：“重器就在中央的那座白宫里，但那里除了先圣后裔，旁人不得入内，所以白皇后没有亲眼见过重器。” 得知重器的确切所在，一行人都不淡定了，迫不及待地想去寻找重器。林泷玥惊讶于詹姆斯能把这件事情隐瞒如此之久，直到现在才说出来，这样的心理素质可不是谁都能有。 詹姆斯已经过了兴奋期，冷静道：“重器既然是镇族之宝，白宫里面肯定有机关暗器，所以我们先休息一晚上，养足精神，等明天天亮了再进去。” 林泷玥道：“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培育出十香茗晶药材，解了僵尸病毒，再去寻找重器。我们现在带着蛇皇之血并不安全，还是趁早用完为妙，以免半路再出什么幺蛾子。” 大家赞同林泷玥的想法，毕竟僵尸病毒对他们而言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天不解除就一天不能安心。 唐天赐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喃喃道：“还有就是，我们得找洞人长老要点吃的，这里连一只野生动物都看不到，根本没有食物来源。” 第二天天刚亮，大家便已经陆续醒来。大部分人根本没有睡着，既因为踏破铁鞋终于寻到重器的兴奋，也因为对潜在危险的担心。红白皇后对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可不是一星半点，要是白宫里也有此类超出科学认知的存在，只怕他们当中意志力薄弱的人会彻底崩溃。 陆君玉把林泷玥叫过来，说道：“林医生，我们先试试培育十香茗晶吧，我怕夜长梦多。” 林泷玥道：“好，我来取血，詹姆斯你去找一个容器。” 于是，詹姆斯打磨了一个石盆，将半壶蛇皇之血倒了进去。陆君玉把手放在石盆上面，林泷玥在他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小口子，放了一点鲜血出来。鉴于陆君玉此刻身体虚弱，她不敢大量放血，只能先弄一点试验一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镇族之宝（上）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血液，过了半晌，血液里面竟然真的冒出了一个小芽。接着，那个小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植物，只有三四寸长，上面长着两片透亮的碧绿色叶子，像玉石雕琢一般精致。 唐天赐凑近石盆，惊叹道：“想不到十香茗晶长得如此精致好看，就像明前龙井最极品的嫩芽。” 十香茗晶并没有继续长大，似乎三四寸的长度就是它的极限。詹姆斯不关心十香茗晶长相如何，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可以直接吃吗？还是需要像泡茶一样，用水泡开？” 大家都看向了白羽瑶，希望白皇后的记忆里有十香茗晶的食用方法。白羽瑶想了一会儿，歉意道：“白皇后没有亲自食用过十香茗晶，所以我找不到食用方法。” 詹姆斯后悔没有问白皇后食用方法，不然不至于药材都种出来了，却只能干瞪眼。 林泷玥观察了一下十香茗晶，说道：“古人云，早采为茶，晚采为茗。茗者，苦茶也，后泛指极嫩之茶。顾名思义，我想十香茗晶的食用方法应该和茶叶类似，需用水泡开。直接食用的话，药效恐怕会很强，一般人承受不住。” 这时，石盆的血液里又长出了两株十香茗晶，陆君玉便道：“我们可以拿一株用水泡开，试吃一下。” 于是，林泷玥烧了一壶水，把一株十香茗晶放进水里泡开。陆君玉道：“我来试一试，这是用我的血种出来的，即便有危险，我应该比你们的承受能力要好。” 陆君玉吹了吹，呷了一小口，慢慢吞了下去，只觉得口感微苦，味道绵长醇正，吞下之后唇齿留香，即便放到茶叶里面，也是最上等的好茶。而且，十香茗晶似乎还有兴奋剂的作用，只喝了一小口，就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陆君玉咂咂嘴，品尝了一下余味，说道：“光从味道来说，这药材绝对是极品，不知对僵尸病毒的治疗效果如何。” 唐天赐想起了石长老判断僵尸病毒的方法，说道：“陆先生，你快用水照照眼睛是什么颜色。” 陆君玉将水泼到地上，照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眼睛上虽然还蒙着一层发霉般的青色，但已经褪去了不少，便道：“真的有效果，只是痊愈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 林泷玥看了看水中的倒影，也道：“十香茗晶对治疗僵尸病毒有奇效，以这个治愈速度来看，最多一天，我们就能够痊愈。” 陆君玉道：“但这药水一次性不能喝太多，药材的成分似乎能直接作用于神经。” 于是，大家依次喝下了药水，药水的效果让他们震惊不已，简直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不但疲惫之感一扫而空，连饥饿感也减轻了不少。按照三宝的话说，就算来一百个活死人，他也能打得过。 高兴之余，唐天赐又想起了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叹息道：“可惜石长老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不然我们真得好好谢谢他。” 詹姆斯道：“你们说的那个放逐渊我还没去过，如果以后有机会回秦墟，我想去看看，顺便见一见你们口中那个无所不知的石长老。” 唐天赐怀疑地看着詹姆斯：“洋鬼子，你是嫌命大吗，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还想来第二次？” 詹姆斯道：“宝藏不都在最危险的地方藏着吗？人得有冒险精神，走别人不敢走的路，才能找到真正的无价之宝。不过，我现在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来一趟秦墟不容易。” 子书明月看见詹姆斯说得两眼放光，赶紧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了，人家陆先生还在这里。詹姆斯这才想起陆君玉虽然是不入流的旁系血脉，但已经被蛇皇承认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不料，陆君玉却道：“其实我也想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后，再回来一次。我还有很多关于家族的疑问没有解开，这次忙着逃命，来去匆匆，都没来得及向石长老请教。詹姆斯先生，如果哪天你真有这个打算，还请告知一声，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詹姆斯看了陆君玉两眼，笑道：“好说，好说，毕竟这里是陆先生的老家，我不懂的地方，还得陆先生来解答。” 冷亦鸣见他们已经开始规划下次进入秦墟事情，连忙打断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还是尽快进入白宫找到重器。虽然十香茗晶能暂时让人忘了饥饿感，但毕竟无法取代食物。药效一散，只怕我们没有精力应付白宫的里机关暗器。” 唐天赐道：“小冷说的对，我们受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寻找重器嘛，现在就是我们收割战利品的时候，快点进去吧。” 唐天赐总是忘记自己的腿还断着，想直接站起来，又被钻心的剧痛教训了一次，尴尬道：“可惜我现在没法走路，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冷亦鸣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如果想去，我可以背你，要么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大家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冷亦鸣身上，不约而同地想，是不是十香茗晶药效太强烈，弄得冷亦鸣连性情都变了。他和唐天赐原本嫌隙颇深，水火不容，这会儿竟然会主动提出帮助他。 唐天赐眼睛一亮，心想算你小子有良心，说道：“你愿意背，我当然要去。历经千难万险，却不能亲手摘下胜利的果实，总是有所缺憾。” 于是，大家收拾好仅剩的一点点物资，准备进入白宫寻找最后的宝藏。 詹姆斯像个立了首功的大功臣一样，扛着长刀在前面带路。来带中央的白宫之后，大家发现这座白宫比其他的白屋要长一倍。宫门是厚重的石门，上面没有整条的羽蛇雕刻，但整扇门被打造成了巨大的蛇头，蛇头上长着一对角，一看就是黑鳞蛇皇的模样。 蛇头张着血盆大口，一条蛇信子长长地伸了出来，两枚毒牙犹如两把小匕首，看着让人不寒而栗。走进这扇石门，仿佛走进了蛇皇的口中，而后面的白宫，就像蛇皇的一截身体，不知道里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镇族之宝（下） 陆君玉道：“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长角的雕像，应是黑鳞蛇皇的本尊，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羽瑶奇怪道：“可是为什么白皇后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地方？如果能早点知道重器在这里，我们也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 子书明月道：“人的记忆存储方式本来就非常复杂，有主次轻重之分，有短时长期之分。而对于一些重要的事物，记忆也有自我加密功能。所以即便是记忆的主人自己提取，也会出现有的记忆清晰，有的记忆模糊的情况。重器在所有族人的记忆里是一个禁忌的存在，自然不会让你轻易读取。” 唐天赐向来对这些新奇的理论很感兴趣，说道：“小月，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这些好玩的西洋理论呗。” 唐天赐的话在詹姆斯听来不过是故意套近的把戏，只是他玩得太拙劣。詹姆斯踏进了蛇皇的大嘴里，一边敲门，一边对唐天赐道：“你想接受西式教育已经来不及了，你还是在中国安安心心当个土包子吧。” 唐天赐道：“喂，我们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不比西洋文化差吧。我想学西洋文化，不过是想扩大一下知识面而已，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唐天赐本来就重心不稳，一激动另一条完好的腿就开始乱蹬，冷亦鸣忙道：“你别乱动，掉下去了我可抓不住你。” 詹姆斯没空理会唐天赐，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石门的开启方式，苦恼地抓了两下头发道：“奇怪了，这门连个把手也没有，怎么打开？” 唐天赐道：“我就说你笨吧，这么明显的机关你都看不到。” 詹姆斯冷哼一声，看着唐天赐道：“你聪明，那你倒是说说，机关到底在哪儿？” 唐天赐指了指詹姆斯脚边那条僵硬的蛇信子，说道：“你不觉得这蛇信子的造型很奇怪吗？” 詹姆斯低头一看，也发现蛇信子的造型有点不对劲，下半截几乎和下颚黏在一起，上半截则以一个诡异的曲度高高翘起。他试探性地抓起蛇信子往上一抬，只听咔哒一声，蛇嘴竟然迅速闭合起来，詹姆斯连忙俯身往外一滚，才没有被蛇嘴咬住。 詹姆斯单手撑在地上，惊魂未定，忍不住骂道：“土包子，你故意害我是不是？” 唐天赐冤枉道：“这怎么能怪我，我只说蛇信子有点古怪，可没让你动它。” 詹姆斯正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咔咔声，吓得他立刻跳到了几米开外。他回头一看，蛇嘴竟然又缓缓打开了，石门上伸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石台。石台上面是一个袖珍的方槽、漏斗和空心管组合而成的仪器。 唐天赐一看到那个仪器，惊讶道：“这个仪器和北斗玄墓里的白色建筑好像，只是小了很多。” 听了唐天赐的话，林泷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问道：“你在北斗玄墓里见过这种东西？你说的北斗玄墓到底是什么地方？” 唐天赐道：“北斗玄墓是风口镇附近的一个地下墓群，呃，说它是坟墓其实也不太妥当，因为那里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安葬死人的地方，里面还有很多不明生物，总之非常奇怪。那里也有类似的仪器，只是比这个大上几十倍，我一直搞不明白这种仪器的用处。” 林泷玥道：“类似的东西我在几年前见过一次，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就是打开石门的机关。” 唐天赐奇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机关，这要怎么打开？” 林泷玥对陆君玉道：“这种仪器可以分解一个人的血液成分，用来治疗某些疾病。作为机关的时候，则只有一些特定的人才能打开，比一般的门锁要高级得多。陆先生，你是先圣后裔，要打开这扇石门，恐怕还需要用到你的血。” 陆君玉道：“这个好说，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为大家献献血了。” 唐天赐心想血液独特也不是什么好事，之前子书明月已经贡献了不少鲜血，现在轮到陆君玉了。幸好自己的血很普通，不用动不动就割腕放血。 因为方槽的容积不大，林泷玥只在陆君玉手腕上割了一个很小的口子，血液滴在方槽里，发出了呲的一声，就像食材放入油锅里一般，开始噗噗冒泡。接着，血液顺着方槽下面的空心管流了下去，空心管管壁很薄，可以看见隐隐的血色。 空心管的两头也包着金属网，另一头连着一只漏斗，漏斗壁上黏着一层黑色物质，就像干涸的墨汁。经过过滤的血液进入漏斗，接触到黑色物质之后，黑色物质仿佛活了过来，从漏斗壁上迅速退下，卷进了血液里面。 林泷玥道：“这种黑色物质似乎是一种微生物，能吞食掉血液里的某些物质。” 唐天赐只觉得黑色物质非常恐怖，喃喃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被它侵入体内的话，肯定没有好下场。” 漏斗下方的空心管伸进了石门里，血液被黑色物质一番洗劫之后，就顺着空心管流进石门。大家紧张地盯着石门，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石门依然没有动静。 唐天赐问道：“陆先生的血好像没有效果？” 陆君玉道：“此地若保存着家族至宝，恐怕只有先圣的嫡系后裔才能打开，我的血还不够资格。” 唐天赐道：“石长老好像也说起过这件事，但先圣的后裔都快绝种了，我们上哪去找嫡系后裔？如果还有炸药就好了，直接把门炸开，省去了很多麻烦。” 詹姆斯密切关注着石门的情况，见石门顶部出现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红线，说道：“我们再等等，陆先生可是蛇皇承认的人，这破机关不至于比蛇皇还严苛吧。” 大家听了詹姆斯的话，便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詹姆斯见那条红线从石门的左边伸出来，慢慢地蔓延到右边。蔓延到三分之二处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詹姆斯眉头一皱，心想陆君玉的血不会真的不行吧。 詹姆斯也开始怀念炸药的简单粗暴，陆君玉的血要是不行的话，想打开石门还得从长计议，会浪费不少时间。 第二百三十七章 蜥蜴人骨（上） 詹姆斯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红线就像终于闯过了关卡似的，忽然加快速度往右蔓延，很快就到达了石门右侧，进入蛇皇的嘴巴。詹姆斯见状，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红线贯穿了整扇石门之后，石门忽然往下一沉，扬起了一股烟尘。接着，只听隆隆声响起，石门开始缓缓地上升。地面上有一个矩形凹陷，里面是一排排金属弹簧。 唐天赐看见石门厚实无比，少说也有几十吨重，这股能将石门拉起的力道大得惊人。他赞叹道：“陆先生的先祖真厉害，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神奇的机关。分解一个人的血液成分，放到现在都很难做到。” 子书明月也道：“是啊，说实话我也想再回来一次，这里的一些发明能改写现有的人类历史，说不定我也能混个探险家的头衔。” 等石门完全打开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齐齐往里面看去。只见白宫里面一片漆黑，一点亮光也没有，比英灵冥殿还阴森。由于大家带来的手电筒不防水，都已经入水报废，便只能就地取材做几支火把照明。 詹姆斯担心白宫里面会有机关，本想跟在队伍后面进入，无奈唐天赐和冷亦鸣这两员猛将不是伤了手，就是断了脚，都不方便领路。而陆君玉不会武功，命又宝贵，也不好让他先进。犹豫了一会儿，詹姆斯只能把三宝和禁军士兵抓了过来，带着他们一起在前面开路。 白宫的面积并不大，所以能安装机关的地方非常有限。詹姆斯从走进去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不出所料，詹姆斯刚走了几步，就踩到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他连忙后退一步，拿火把往地上照了照，只见那是一滩黑乎乎的稠状物质，有点像石油。 詹姆斯刚想蹲下来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一个士兵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吓得他手一抖，丢掉了火把。他慌慌张张地把火把捡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士兵指着詹姆斯的头顶，结巴道：“上、上面有蛇。” 詹姆斯抬头一看，只见距离自己头顶两米高的地方，有一条长着双角的巨型黑蛇低垂着脑袋，长大嘴巴，似要将下面的人一口吞食。 詹姆斯吃了一惊，又后退了一步，离开蛇嘴的范围。 冷亦鸣背着唐天赐走了进来，唐天赐看见巨蛇雕像，惊讶道：“哇，这不是蛇皇的雕像吗？雕像的工艺这么精致，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子书明月见蛇皇不会动，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冰凉光滑的触感立刻让她把手缩了回来，说道：“这不是雕像，这是真蛇。恐怕是前任蛇皇的遗体，做了防腐措施后，放在这里震慑闯进来的人。” 唐天赐道：“原来蛇皇也会死，那水潭里的那条蛇皇死了，岂不是没人给它收尸了。” 詹姆斯道：“我们现在自己都危机重重，你还有心思担心那条破蛇。” 唐天赐瞅了詹姆斯一眼，又环视了一圈白宫，说道：“我看这白宫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除了蛇皇肚子里的情况看不见以外，几乎一览无余。” 詹姆斯道：“我觉得重器很有可能就在蛇皇的肚子里面，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子书明月目测了一下蛇皇嘴巴的大小和高度，可以容得下两人进入，但必须搭个人塔才能够得着，陆君玉的族人把重器藏在蛇皇腹中虽说有点奇怪，但除此之外，白宫的其他地方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子书明月道：“这样吧，我和詹姆斯进去看看，你们先守在这里。” 詹姆斯翻了个白眼，有点后悔没有受伤，导致现在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要自己打头阵。他看了一眼队伍里仅剩的几个男丁，虽然子书明月点名要他上，他还是一把抓过三宝道：“小子，你身手好，你先进去。” 唐天赐知道詹姆斯是贪生怕死才让三宝先上，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三宝这条命还是詹姆斯救回来的。他总不能把三宝拉回来，然后让人家詹姆斯去冒险，这样对詹姆斯也不公平。如果他的腿没断，自然会第一个进去，现在他只能叮嘱三宝小心。 三宝自己倒是很乐意打头阵，得知自己在英灵冥殿里的遭遇之后，他觉得自己拖了队伍的后腿，也想在后面的路上为大家出点力。他对唐天赐笑了笑，说道：“师兄你放心吧，只要不是红白皇后那样的存在，我都不怕。” 詹姆斯和两个士兵在底下作为塔基，一个士兵攀援而上作为塔身，三宝踩着两层高的人塔终于够到了蛇皇的嘴巴。他抓住蛇皇的一枚毒牙，猛得一用力，跃进了蛇皇的嘴里。 唐天赐不放心道：“三宝，蛇皇身体里的空间不大，你别急着往前走，万一真有机关，根本无处躲藏。” 三宝接住詹姆斯扔上来的火把，弯腰在蛇皇嘴里探照了一下，说道：“机关暂时没遇到，但是蛇皇嘴里很臭，好像有死老鼠。” 唐天赐被蛇皇的口水攻击过，知道三宝所说的味道有多难闻：“就算没有死老鼠，蛇皇嘴里也是这个味儿。你想想，它活了千百年从不刷牙，嘴里还有千百年前的肉沫残渣，能不臭吗？” 三宝已经钻入了蛇嘴深处，闷闷的声音从蛇嘴里传出来：“师兄，你别再说了，听着好恶心。”三宝刚刚说完，忽然像是跌了一跤，发出了“哎哟”一声，火把的光芒也瞬间消失了。 唐天赐的心咯噔一下，急忙问道：“三宝你怎么样了，你踩到机关了吗？” 冷亦鸣被唐天赐压得身子一弯，差点跪在地上。他忽然觉得把唐天赐背过来，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三宝一直没有回答，空气安静了几分钟，就在唐天赐想叫人进去救三宝的时候，三宝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没事，里面有好多蛇骨，我被绊倒了。但后面的路非常陡峭，深不见底，最好拿条绳索进来。” 唐天赐问道：“我们现在还有绳索吗？” 子书明月摇摇头：“安全绳断的断，丢的丢，早就用光了，只能先用布条结一条绳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蜥蜴人骨（下） 于是，大家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结成了一条十五米长的绳子。子书明月扯了扯绳子，绳子不长，但还算牢固。 子书明月对詹姆斯道：“虽然不太够用，但有总比没有的好。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蛇皇的身体深入地下，就算重器没在里面，想必也是一条能通往家族重地的通道。” 子书明月跟在三宝后面进去，接着又上了一个禁军士兵，两人合力把詹姆斯拉了进去，另外两个士兵留下来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唐天赐遗憾道：“唉，没想到我就算进了白宫，也看不到封存重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后面的路还很长，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 林泷玥道：“能等到他们出来就很好了，我担心里面还有别的出口，或者说是一条单向通道，那么我们等死也等不到他们出来。” 唐天赐微微一怔，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啊，这些古人就喜欢造一些单向通道，让闯进来的人不能走回头路。” 冷亦鸣知道唐天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说道：“如果你自己四肢健全，你要进去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你现在半身不遂，进去了帮不到半点忙，只会给他们添乱。” 唐天赐捶了一下冷亦鸣的肩膀：“不进就不进嘛，什么叫半身不遂？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三个月后小爷我又是一条好汉。”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我们得随时做好要进去的准备，现在我们的装备很稀缺，最好趁着这个时间再做一些能用得上的装备。” 由于唐天赐和冷亦鸣手脚不便，若是进入蛇皇的身体，没法攀爬。于是，大家把其中一个背包拆了，又结了一条绳子，穿过背包，做成了一个吊包，能让人坐在里面上升下降。剩下的三个背包里，有两个装着十香茗晶等药材，还有一个装着仅剩的点物资。 三宝在蛇皇身体最陡峭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子书明月等人进来之后，把他们带来的绳子绑在身上，再慢慢地往下走。 走过了这段十米长的近乎垂直的路程之后，大家来到了蛇腹深处，发现蛇皇的身体果然只是一条通道，重器并没有在这里。蛇腹上面开了一个洞，做成了一扇圆门，出了门便是一间燃着长明灯的屋子。 由于火把和长明灯一起燃烧，屋子里氧气有点不够用，导致呼吸困难，大家便只能把火把熄灭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许多。 詹姆斯往长明灯的方向望了一眼，吓得发出一声惊呼，慌张地窜回了子书明月身边。屋子空间不大，只有英灵冥殿四分之一的大小，詹姆斯的声音就显得非常突兀，弄得其他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武器开始防御。 子书明月顺着詹姆斯的视线看去，只见两盏长明灯的中间放着一个石头雕刻的蒲团，上面盘坐着一具白惨惨的骷髅。 子书明月见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便走过去，对着骷髅拜了拜，说道：“会出现在家族重地的人，身份一定很尊贵，大家都过来参拜一下吧。” 詹姆斯和士兵都对着骷髅拜了三下，只有三宝被屋子另一边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他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之后，觉得无比惊奇，招呼其他人道：“这边还有一具骷髅，但是这具骷髅长得好奇怪啊，像人，又不是人。” 詹姆斯道：“什么像人又不是人，你和你师兄还真像，说话颠三倒四的。” 三宝不服气道：“你自己过来看啊，这具骷髅明明是人形，却长着一对龙角。四肢的骨头比人骨的曲度要大，手指骨和脚趾骨的前端是尖的，就像爪子一样。而且……而且身后还拖着一条尾巴。” 子书明月和詹姆斯走过去一看，还真是这样。这具骷髅的头颅就像受到过重压似的，比一般的人头骨要扁一些，五官却又比正常人要大，几乎占满了整张脸，一双空洞的眼睛大得可以装下两个油桃。而且，这具骷髅是蹲坐在地上的，就像随时会弹跳起来的青蛙。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骤然见到这么一个玩意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过了一会儿，子书明月说道：“此人头上的这对角并不是很突出，很像颅骨畸形的症状，我以前看到过这样的例子。但是长着爪子和尾巴的人，还是头一回见。这人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疾病，导致全身骨骼畸形？” 詹姆斯抱着手臂，咝了一声道：“我觉得这个家伙不能算人吧，倒像是传说中的……呃……” 子书明月最不喜欢别人卖关子，瞅了詹姆斯一眼，问道：“像什么？你有话快说。” 詹姆斯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倒像是传说中的蜥蜴人。” 子书明月秀眉微皱，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蜥蜴人这样的东西，问道：“詹姆斯，蜥蜴人什么的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詹姆斯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我也是听一位生物学家朋友说的，他有一位从事考古的朋友，在埃及发掘了一具形状古怪的木乃伊，打开之后里面就是一个蜥蜴人。” 子书明月知道詹姆斯交友广泛，因为他的公司讲究创新研发，这些年也结交了不少科学界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对生物学感兴趣了。 詹姆斯继续道：“这具木乃伊后来被送到了我朋友手中，他查阅了许多资料，发现对蜥蜴人的最早记载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的中国唐朝。那时，蜥蜴人被作为一种守护瑞兽，安放在卫国公李靖的坟墓之中。后来，他还邀请我去参观了蜥蜴人木乃伊，但那具木乃伊被破坏得很严重，双手都已经不见了。” 子书明月见詹姆斯说得有凭有据、头头是道，才打消疑虑。但是这个蜥蜴人让她莫名的感到不安，不像是所谓的守护瑞兽，倒像是某种邪术弄出来的产物。 詹姆斯又道：“如果这家伙真是蜥蜴人的话，我们还是离它远一点吧。因为蜥蜴人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其他人对它而言都是敌人。蜥蜴人即便死了，也能暴起伤人。我那个朋友后来被发现死在了实验室之中，他在解剖蜥蜴人的时候，被它的爪子开膛破肚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器现世（上） 子书明月万万没想到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她瞅了蜥蜴人两眼，立刻和它保持了十米远的安全距离。光看蜥蜴人的腿骨构造，就知道它有很强的弹跳能力。此外，子书明月只觉得蜥蜴人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盯得她心里发毛，仿佛黑洞一般，能把人吸引去。 詹姆斯望了一眼身后的骷髅一眼，说道：“不知道后面的这具骷髅是不是蜥蜴人的主人，如果是的话，我们最好也离他远一些，免得蜥蜴人以为我们要伤害他。” 子书明月道：“那具骷髅的地位如此尊贵，说不定就是圣毒师本人，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蜥蜴人这么一个保镖的。对了，詹姆斯，你的那位朋友可研究出了什么成果吗？所谓的蜥蜴人是人类的变种，还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种类？” 詹姆斯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之色，说道：“我朋友的研究报告被实验室里的其他同事封存起来了，而且当时是英国政府直接下的密令。我用尽各种办法打探报告的内容，却一无所获，只知道那封报告和木乃伊最后都落入了军方手中，由军方指定科学家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子书明月道：“这么说来，蜥蜴人的科研价值还挺高的，我们无意中捡到宝贝了？” 詹姆斯道：“秦墟就是一个大宝库，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我们发一笔横财。当然，这些东西和重器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重器才是无价之宝。” 詹姆斯并没有告诉子书明月，他的爷爷曾经碰见过蜥蜴人，并且在回忆录里面有相关记载，将蜥蜴人列为十大邪物之一，和地狱之虫畏石笼香并列。 子书明月见蜥蜴人反正搬不走，便不在它身上浪费时间，打算去屋子的其他地方寻找重器。不过，她正要移开脚步，忽然发现蜥蜴人似乎没在看她，而是盯着她头顶的什么东西。 子书明月顺着蜥蜴人的目光往上一看，发现头顶上方吊着一个用巨大的生物骨骼做成的方台。她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见方台上有一个盒子，她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盒子就是小一号的紫金宝盒，只是颜色比装着天枢重器的紫金宝盒要淡一些，金色的成分更多。 子书明月惊喜道：“你们快看，上面有一个盒子，我想那就是装着重器的宝盒了吧。” 詹姆斯也看到了宝盒，激动道：“没错，上面的古文字和紫金宝盒上的古文字是同一种，我们快把盒子拿下来吧。” 骨骼方台的位置并不高，一层的人塔就能够得着。但詹姆斯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去取重器，宁愿在下面做塔基。 詹姆斯点名让三宝去取，三宝没有危机意识，便爬上人塔去拿紫金宝盒。盒子比他想象中重得多，少说也有十斤重，要用两只手才能拿起来。三宝拿住紫金宝盒之后，便直接跳了下来。詹姆斯要去拿宝盒，三宝先一步把宝盒递给了子书明月。 子书明月没想到宝盒这么重，接过的时候差点把盒子摔了。她摩挲着盒子，感慨万千道：“真好，虽然一路走来很辛苦，但好在最终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不知道这是不是天匙重器，如果是的话，等会儿和天赐他们会合，我们就能直接打开天枢重器。” 一行人准备离开屋子，不过他们没料到的是，骨骼方台没有了重物的压制，竟然哒哒地升了上去。詹姆斯眼皮一跳，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他们已经无意中触动了一个机关。 詹姆斯道：“我们快回到骷髅的身边，机关应该不会伤到骷髅。” 可惜，詹姆斯还是说晚了一步，他们所站的那块地板，瞬间从中间一分为二，往下一翻，把他们全都倾倒了下去。詹姆斯连忙朝蛇皇射出飞索，但他忘了飞索根本无法穿透蛇皇的鳞片，只听叮的一声，飞索又反弹了回来，连同他的人一起掉入了黑暗的深渊。 子书明月站在地板的边缘，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地面，但只靠一只手没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挣扎了几秒钟，最终和其他人一样掉了下去，只来得及喊一声“天赐”。 把闯入者清除之后，地板又缓缓升了上来，恢复原状，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时，守在外面的唐天赐忽然耳朵一动，看向了蛇嘴，说道：“我好像听见小月的声音了。” 由于唐天赐疑似有多动症，冷亦鸣已经把他放到了地上，自己也坐在一边休息。听了唐天赐的话，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但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唐天赐见无人回应自己，急切地问道：“我听见小月叫我了，你们都没有听见吗？” 白羽瑶笑道：“我还真没听见，你是不是太担心小月，产生幻听了？” 唐天赐急迫地想进入蛇嘴，断腿限制了他的行动，只能向大家求助：“不可能，我真的听见小月在喊我，你们要相信我。” 冷亦鸣虽然什么都没听见，但看唐天赐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命令两个禁军士兵道：“你们两个上去看看。” 于是，健壮一些的士兵将另一个士兵扛在了肩上，把绳子在蛇皇的毒牙上一套，然后像猴子一样灵活地攀绳而上。等他在蛇皇嘴里站稳之后，站在下面的士兵再把脚套进了改装过的背包里，一点一点爬了上去，上面的士兵则把绳子往上拉。等两人都上去之后，林泷玥再把火把丢给他们。 两人钻进蛇嘴里查看情况，大家在下面等待，但除了唐天赐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太紧张。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其中一个士兵一脸疑惑地探出头来，对冷亦鸣道：“少帅，里面没有人。” “什么？”冷亦鸣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站起来问道，“没有人是什么意思，里面是什么情况？” 士兵道：“进入蛇嘴之后，前面有一段十米左右的垂直通道，下了通道就是一间屋子，里面有八盏长明灯和两具骷髅，但是子书小姐他们没在里面。我们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明显的机关陷阱。” 第二百四十章 重器现世（下） 唐天赐道：“难道真被我们说中了，蛇皇的身体只是一条通道，通向了真正藏着重器的地方。” 士兵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可、可是里面有点邪门，会不会也像英灵冥殿一样，撞上鬼了。” 白羽瑶道：“应该不会，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能量场。” 林泷玥忽然想起黑曜石还在白羽瑶手里，说道：“对了羽瑶，黑曜石还是让我来保管吧，这块黑曜石怨气很重，可能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白羽瑶也没想把黑曜石占为己有，就还给了林泷玥。还有半块黑曜石被詹姆斯拿走了，林泷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用黑曜石干什么好事。 林泷玥接过黑曜石之后，也没有感觉到能量场，便道：“我想里面并没有红白皇后那样超自然的存在，只有普通的机关暗器，或者毒气迷雾之类的东西，危险性就下降了一半，我们进去查探一下也无妨。” 唐天赐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进去了，连忙附和道：“就是，没准小月他们已经从通道离开了，我们还在这里干等。” 陆君玉也很好奇蛇皇肚子里有什么，表示赞同唐天赐和林泷玥的想法。大家商议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一起进去。 陆君玉等人都进到蛇嘴之后，便合力把半身不遂的唐天赐吊了上去。唐天赐很郁闷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断腿，什么忙都帮不上，想做什么事情还得求着人家帮忙。 冷亦鸣因为双手无法攀绳，也是被吊上去的。他同样是一个喜欢身先士卒的人，和唐天赐一样有失落感，但没有像唐天赐那样表现出来。白羽瑶发现冷亦鸣有点闷闷不乐，心想他此刻一定因为受伤的事情非常郁闷，不过她已经下决心不再和他说话，便忍着没有问他。 五个人在士兵的带领下顺利进入蛇腹，他们发现蛇腹里的腥臭味反而变淡了，内脏已经被处理掉，蛇肉被割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根根白骨。蛇肉和蛇骨上面都涂着特殊物质，凝成了一层透明骨甲一样的东西，踩上去又硬又光滑。 下到蛇腹底部，出了圆门，进入存放着重器的屋子之后，大家立刻被左边盘坐着的骷髅吸引了目光。陆君玉看到这具骷髅，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能将遗体存放在家族重地，说明此人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先祖。 陆君玉走到骷髅面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看见陆君玉如此郑重，其他人也受到了感染，在骷髅面前拜了拜。 不过，林泷玥下来之后，却一眼就看见了右边的蜥蜴人骷髅，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如此邪门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队伍后面，离蜥蜴人远远的，以免被它所伤。 唐天赐也看到了蜥蜴人，反应却和林泷玥迥然不同，他拍着冷亦鸣的肩膀，让他往蜥蜴人骷髅走去。看清楚骷髅的模样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呼，激动道：“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蜥蜴人？我还以为野史里的记载是假的，想不到世界上真有这玩意儿。” 林泷玥见两人已经距离蜥蜴人不到两米，忙道：“你们两个别靠蜥蜴人太近，这种东西很危险。” 唐天赐奇道：“林医生，你也知道蜥蜴人的传说？” 林泷玥道：“我听师父讲起过，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蜥蜴人要一百年孕育，一百年生长，一百年成熟，这只蜥蜴人已经成年，说明它至少活了三百年。蜥蜴人生性凶猛残暴，会把第一个将它驯服的人认作主人。它们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除了主人之外，其他的一切动物对它们而言都是食物。” 白羽瑶最害怕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偏偏秦墟就像个怪物老巢一样，到处都能碰到这些东西，她问林泷玥道：“林医生，这个蜥蜴人已经死了，还会有危险吗？” 林泷玥严肃道：“除非蜥蜴人被烧成了灰烬，否则就算化作白骨，也不能算真正死亡。你别看这只蜥蜴人一点生气也没有，在特殊情况下，它是可以白骨生肌的。” 白羽瑶惊奇道：“白、白骨生肌，那岂不是比红白皇后还要可。” 林泷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将，的确是这样，红白皇后至少还有理智，蜥蜴人的脑子里却只有杀戮和进食，连交配对它们来说都是次要的。” 白羽瑶脸色一白，不再说话了，只希望能快点离开这里。 唐天赐对林泷玥刮目相看，他以为自己对中国从古至今的奇闻异事、野史怪谈了解得够多了，林泷玥却比他更胜一筹，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唐天赐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的说道：“林医生，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年纪轻轻，却懂得这么多知识，真让我自叹不如。” 林泷玥笑道：“厉害的不是我，是我师父，他会把这些奇闻异事当作故事讲给我听，久而久之便也记住了不少。不过，若此物真是蜥蜴人的话，那边的骷髅很可能就是圣毒师本尊，除了圣毒师以外，恐怕没有人有能力驯服蜥蜴人。” 陆君玉一听，对骷髅的崇敬之情愈甚，先圣所达到的成就，是自己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同时，他又因为家族的衰败而感到无奈和遗憾，随着最后一个知晓那些传奇的人死去，传奇就将彻底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不过，大家进屋这么久，也没有发现通道或者机关，子书明月等人仿佛是凭空消失的。 白羽瑶在屋子里仔细寻找机关，可惜她走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便道：“天赐，你快找找这里有没有其他通道，我们得尽快找到小月他们。” 唐天赐环视了一圈屋子，说道：“上面不可能有甬道，只要找找四壁和地面就好。根据陆先生的族人设置通道的习惯来看，最有可能的是地面，他们总爱往下打通道。” 这时，冷亦鸣忽然望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东西，便指示士兵探照一下天花板。只见八米高的天花板上，卡着一个骨骼做成的方形物体，颜色惨白，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蛇蛋大餐（上） 唐天赐道：“那个东西看着好突兀，族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放这么一个东西在天花板上。” 冷亦鸣本想叫人上去看看，但是队伍里身手最好的人都不在，而且他们也没有飞索之类的装备，可以让人在空中停留。冷亦鸣无奈道：“天花板太高了，我们即便搭了人塔也够不着，没法看清上面有什么。” 八米的高度对擅长轻功的林泷玥来说不算困难，但她无法在没有装备辅助的情况下停在空中。而随便触碰方形骨骼的话，又容易触发机关。 大家望着骨骼方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路走来的遭遇不断地让他们认识到，有一个好的装备是多么重要。 唐天赐观察完屋子里的情况之后，认为最有可能设置机关的就是长明灯和方形骨骼，便让两个士兵转动了一下长明灯找机关，可惜长明灯并无异常之处。 唐天赐权衡了一会儿，说道：“这间屋子的墙壁上并无孔洞，说明即便有机关，也不是发射暗器的机关。我们可以试着动一动那块方形骨骼，或许它能够打开别的通道。” 林泷玥道：“如果可以触碰方形骨骼，那我可以试试。” 唐天赐道：“我们先站到先祖骷髅的旁边，小月他们不见了，而这具骷髅却没事，说明他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 大家把绳索绑在林泷玥身上，一旦遇到危险就可以迅速把她拉回来。等所有人都躲到安全位置之后，两个士兵双手结成踏板，林泷玥小跑几步，在他们手上一踏，旋身而上轻轻松松升到了八米的高度。她看见方形骨骼其实是一个方台，四个角用铁链吊着，上面布满灰尘，但灰尘中间有一个干净的长方形印子，显然曾经摆放着东西，被子书明月他们拿走了。 身体开始下落的时候，林泷玥抓住了骨骼方台，稳住身形。不料方台受到重压，竟然哒哒哒下降了几米，吊在了半空中。 大家都紧张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况，生怕自己也会像子书明月等人，无缘无故消失。 过了半晌，屋子里既没有发射暗器，也没有打开通道。林泷玥松手落回了地上，走到大家面前说道：“这个骨骼方台上面本来有东西，被小月他们拿走了，很有可能就是重器。” 林泷玥一说完，身后的骨骼方台便开始哒哒地上升，和子书明月等人遇到的情况一样，地板一分为二，向下翻倒，两个禁军士兵仍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掉入了黑洞，连求救都来不及。 由于大家已经遇到过类似的机关，并没有惊慌失措。唐天赐忽然发现地板和地面的连接处有一个机簧装置，便拔出破军刀掷入机簧装置。地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最终停止翻动。 唐天赐拍拍冷亦鸣道：“小月他们肯定也掉下去了，快走过去看看。” 大家围到黑洞旁边一看，底下黑黝黝一片，有一股刺鼻的焦味飘上来。士兵的两个火把也掉下去了，发出了微弱的火光，说明下面的氧气很少。 唐天赐喊道：“喂，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小月，三宝，你们在下面吗？” 黑洞回答唐天赐的只有回音，他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黑洞少说也有十几米深，他们不会直接摔死吧？ 半个小时之前，子书明月掉入黑洞之后，也以为自己可能会摔死。等她真正接触到地面时，才发现地面是软的，原来她掉在了一个草垛上面。 几支火把也掉到了草垛上，立刻将草垛点燃。一群人惊魂未定，又遇火灾，只能手忙脚乱地开始灭火。幸好草垛之间隔着四五米远，身旁的草垛烧完之后，没有波及其他草垛。 由于空气里的氧气大量消耗，大家都产生了一种窒息感，拼命地呼吸，才能吸入一点点氧气。好在这个空间不是密闭的，四周有新鲜空气输送进来，渐渐将氧气补上。 子书明月把拿到手的重器放进背包里，然后拿着火把探照了一下草垛，发现这些草垛有点古怪，燃烧发出的焦味非常刺鼻。加上空气中原本就有的腥臭味，熏得人肠胃翻涌。 过了半晌，大家才都缓过劲来，开始打量自己身在何处。他们发现这个空间大得惊人，英灵冥殿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小茅厕。在远得无法目测距离的边缘，透进来一些亮光，是一个个规则的圆形，应当是人为开出的孔洞。 詹姆斯捏住鼻子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比蛇皇嘴里的味道还难闻。” 三宝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觉得这里就像一个猪圈，这些草垛就是给猪睡觉的。就算不是猪圈，也是一个养牲口地方，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牲口味。” 子书明月说道：“这不太可能吧，家族重地下面怎么会是一个养牲口的地方，那岂不是对先祖太不尊重了？” 不过，子书明月一说完，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转头看向了詹姆斯，发现詹姆斯也正向自己看过来，脸上有同样的神情。 子书明月猜测道：“如果说这里饲养着什么生物，我想只能是蛇类吧，蛇类对陆先生的家族来说是圣物，养在圣地也就可以理解了。” 詹姆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可不想再黑灯瞎火的时候碰到一群怪模怪样的蛇。万寿山上的蛇已经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若这里也有双头将军之类的怪物，只怕他们会把小命搁这儿。 子书明月道：“可是，我们只闻到了腥臭味，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或许养在这里的生物都已经死了。” 三宝道：“也有可能是跑了，边上的那些孔洞这么大，一个人都能钻得出去。” 詹姆斯道：“我们去看看那些孔洞吧，没准能孔洞出去，留在这里就算不被蛇咬死，也会被臭死。” 一行人往边缘的亮光走去，詹姆斯只想快点离开，破天荒地走在了前面。不过，他没走多远，就踢到了一个白色东西。那东西是椭圆形的，被詹姆斯踢了一脚后，咕噜咕噜滚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脚边。 詹姆斯弯腰一看，奇道：“咦，这个东西是……呃，不会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蛇蛋大餐（下） 子书明月犹豫地问道：“这是……蛇蛋？” 詹姆斯点点头，把蛇蛋捡起来晃了晃，发现蛇蛋很轻，蛋黄蛋白都分解了：“不过已经空了，应该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吧。” 子书明月原本喝了十香茗晶的药水之后，饥饿感得到了缓解，但一看到蛇蛋，肚子立刻从幻觉里清醒过来，开始咕咕直叫。 三宝没见过万寿山的蛇皇和蛇群有多可怕，看到有蛇蛋，只想找几个来吃。他朝四周望了一圈，发现有的草垛有翻动过的痕迹，便拨开草垛寻找，里面竟然真的躺着几颗蛇蛋。他把蛇蛋捡了出来，失望地发现这些蛇蛋也是空的，只剩下一层软软的蛋壳，一按还会往里塌陷。 三宝又去前面的几个草垛翻了一遍，但所有的蛇蛋外表都保持完好，里面却已经腐烂光了，他感到十分泄气。 詹姆斯制止三宝道：“小子，你别乱翻，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三宝道：“有蛇最好，还可以抓来烤蛇肉吃。但是这里的蛇好像已经死光了，一条都看不到。” 子书明月被两人越说越饿，十香茗晶的药效已过，在没有吃到食物的情况，饥饿感十倍百倍地席卷而来。她不想浪费时间，走到了队伍前面，说道：“大家再坚持一下，等我们离开秦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时，三宝忽然瞥见一个草垛里面藏着一枚浅蓝色的蛇蛋，看起来和其他颜色惨白的蛇蛋很不一样。他钻进草垛把蛇蛋取了出来，这枚蛇蛋竟然非常沉重，里面不是空的。 三宝激动不已，用袖子把蛇蛋擦拭干净，对子书明月道：“子书小姐，这个蛇蛋或许可以吃，我们把它带上吧。” 子书明月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蛇类是陆先生家族的圣物。” 詹姆斯盯着蛇蛋，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带上就带上吧，反正陆先生不在，而且这蛇蛋或许是臭的，不一定能吃呢。” 子书明月见其他三个人都快把蛇蛋盯出一个洞来了，只好妥协，让三宝把蛇蛋带上。 不过，大家没想到的是，他们越往透光的地方走，找到的浅蓝色蛇蛋越多，有的甚至滚在了路中间。于是，四人便抱着四个蛋上路，到达透光处之后，发现墙壁也是厚实的白石，和上面的秦宫遗址连成一体，而墙壁上的孔洞大得可以容许一个人钻出去。 三宝先一步钻出了半个身子往外看去，只见洞外是一片长长的空地，空地明显是人工开辟出来的，寸草不生，而空地的那一头竟然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在白石墙壁和空地的交界处，有一条浅溪流过。白墙长得不可思议，一时看不到尽头。 三宝激动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说着便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从孔洞钻出。 子书明月趴在洞口看了看，对詹姆斯道：“我们想办法联系天赐他们，让他们也下来。” 詹姆斯道：“可是我们下来的通道已经关闭了，怎么联系他们？” 詹姆斯刚说完，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咚咚两声，好像有什么重物掉下来了。两人本能地抓起武器，回头往远处一看，发现掉下来的还有两个火把，应该是自己人。 詹姆斯喊道：“喂，是谁在那边？” 掉下来的正是两名禁军士兵，由于草垛已经烧成灰烬，他们落地的时候缓冲不够，摔得七荤八素，脊椎骨都快断了。他们听见了詹姆斯的声音，咬着牙爬起来，回应道：“我们是少帅部下。” 子书明月惊喜道：“你们都下来了吗？” 禁军士兵回答：“少帅他们还在上面，我们是掉下来的。” 此时，唐天赐等人在屋子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士兵在说话，但是下面就像装着消音器似的，听不分明。过了一会儿，唐天赐看见火光动了起来，应是士兵将火把捡起来了。不过，他又看到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将火光遮挡了一下。 唐天赐担心下面有危险，而两个士兵又半晌没有回答，便扔了一只鞋子下去，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鞋子正好砸在了一个士兵脑袋上，士兵发出哎呦一声，举着火把往上一照，看到小小的洞口有几个黑影。 士兵对唐天赐等人喊了几声让他们下来，见他们半天没反应，就用火光发出了两个信号，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 冷亦鸣看见模糊的信号，对大家道：“他们说下面很安全，下面不止他们两个人。” 唐天赐的眼睛立刻亮了，兴奋道：“其他人肯定就是小月他们，我们也下去吧。” 于是，一个士兵跑去子书明月处，告诉他们方才的发生的一切，另一个留在原地帮助唐天赐等人下来。因为距离太远，火光又太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凭借火把的数量判断对方的人是不是都在。 此刻被饥饿冲昏头脑的三宝，已经麻溜地用干草和枯枝生起了一堆火，准备用来加热蛇蛋。唐天赐等人从屋子下到最底层之后，沿路也捡了几颗蛇蛋。 三宝看见唐天赐等人也来了，连忙招呼他们到森林里来热蛇蛋：“师兄，我还打算等蛇蛋热好了，再去找你们。” 唐天赐给了三宝一个暴栗，说道：“我担心死你了，你倒好，满脑子只想着吃。我要是没下来，这几枚蛇蛋估计都会进你肚子里吧。” 三宝摸了摸脑袋道：“怎么会，我肯定会把最好的蛇蛋留给师兄。” 唐天赐笑道：“算你有良心，不过也不知道这些蛇蛋还新不新鲜，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因为蛇蛋很多，唐天赐把一个蛇蛋敲碎了看看，发现蛇蛋非常新鲜，并没有发臭。于是，一行人便在蛇蛋外面裹上了泥巴，将蛇蛋放进炭灰里加热。当味道渐渐飘出来的时候，一群饿死鬼差点忍不住把蛇蛋夹生吃掉。 趁着蛇蛋还在加热，子书明月把小紫金宝盒拿了出来。大家一看到紫金宝盒，忽然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他们最终还是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找到了封存在秦墟千百年的至宝。 不过，这个紫金宝盒也没法直接打开，陆君玉接过宝盒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盒子上面有一个密码锁，这个锁比大紫金宝盒上的锁要简单，可以想办法破解，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陆君玉建议回到临州城之后再做破解工作，毕竟他们现在还在秦墟地界，没有足够的时间条件来破解密码锁。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异形降临 詹姆斯狐疑地看了陆君玉两眼，总觉得他是在防范什么人，才故意不打开盒子。但詹姆斯看其他人都同意了陆君玉的意见，这个时候提出异议，会显得很突兀。他只好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拨弄炭灰，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学会古文字，否则缺少了这一解密工具，做什么事情都很被动。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蛇蛋才烤熟，唐天赐把泥土敲开，扑鼻而来的香味让大家口水直流，恨不得把蛇蛋囫囵吞掉。 子书明月道：“抱歉，陆先生，蛇类是你家族的圣物，可是我们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没办法走出这片森林。” 陆君玉不能因为自己家族的信仰，而让所有人都饿坏身体，便道：“这些蛇蛋我就不吃了，你们没有这样的禁忌，不必和我一起饿肚子。” 得到了陆君玉的允许，大家便开始将蛇蛋分而食之。蛇蛋的味道和土鸡蛋有点类似，香味扑鼻，嚼之有劲。不像那些饲料鸡生的蛋，味同嚼蜡。 唐天赐一边吃，一边给子书明月四人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到蜥蜴人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兴奋之情，表示能见到如此稀有的事物实属有眼福，可惜没法把它搬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子书明月一想起那个恐怖的蜥蜴人，就觉得毛骨悚然，唐天赐竟然还想把它带回家。她看了唐天赐一眼，说道：“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那种东西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你若真把它带出去，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此时，三宝和一个姓赵的禁军士兵没吃饱，又回到蛇窝里捡蛇蛋。他们在一个草垛里意外发现了一种浅粉色的蛇蛋，个头比之前的要小，但看起来更新鲜。他们捡着蛇蛋，就像捡到金子一样开心。 三宝把衣服脱下来绑成一个袋子，装得满满的才起身往森林走去。不过，他没走几步，就听见远处有轻微响动，他回头看了看，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禁军士兵也听到了响动，还有许多蛇蛋没有拿就钻了出来，望向远处的黑暗，忐忑不安地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些蛇蛋都是新鲜的，我担心会有蛇回窝。” 三宝虽然胆大，但也不想做无谓的冒险，便和士兵迅速往外跑去。途径一个高大的草垛时，他忽然瞥见草垛里露出了一个长着花斑的蛋，看起来个头不小。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将衣服放到一边，把草垛扒开，立刻被眼前的蛇蛋震惊了。这枚蛇蛋直径足足有半米，需要环抱才能抱起来，绝对称得上是蛇蛋中的巨无霸。 找到这个西瓜之后，三宝再也看不上之前捡的那些芝麻。他把衣服里的小个头蛇蛋全都倒了出来，把巨无霸蛇蛋装进去，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他以为是禁军士兵，放缓了脚步问道：“怎么了赵大哥，又有什么发现吗？” 禁军士兵没有立刻回答，三宝抱着蛋艰难地转过头看他，发现士兵的神情有点古怪，目光呆滞，头偏向一边，就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三宝心里一惊，试探性地问道：“赵大哥，你没事吧？” 禁军士兵如梦初醒一般，眼珠子转了一圈，把头摆正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三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抱着巨无霸蛇蛋飞快地跑回到了唐天赐身边。唐天赐对三宝了如指掌，虽然三宝什么也没说，但唐天赐还是立刻看出了他眼中的慌乱，问道：“小三宝，你干什么坏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三宝没有回答，直接把衣服解开，大家看到里面的巨无霸蛇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进食，目露恐惧地盯着巨蛋。 过了一会儿，子书明月迟疑地说道：“这、这不会是蛇皇蛋吧？三宝，这蛋吃不得，你从哪里拿来就放回哪里吧。” 当唐天赐不在的时候，三宝习惯听子书明月的话，唐天赐在了，自然听他的话。三宝近乎恳求地对唐天赐说道：“师兄，我把其他蛇蛋都丢了，才把这个蛋装回来的。你不是最喜欢这种稀有的东西吗，就算不吃，带回去看看也好。” 唐天赐知道三宝很喜欢这个巨蛋，但别说他们无法把这么大的蛋带在身边，就算能带着，他也不敢在蛇皇的地盘上偷它的蛋。唐天赐咳嗽了一声，劝道：“三宝，蛇皇用它的血救过我们的命，我们就别伤害它的子孙了吧，还是把蛋放回去吧。” 既然唐天赐都这么说了，三宝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三宝不情不愿地把蛋抱回去，唐天赐看着他转身离开，忽然发现他背上的衣服被人抓出了五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他却浑然不知。 唐天赐忙叫住三宝道：“等一下，你受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三宝有些疑惑：“师兄，我没有受伤啊，我只是……”三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忽然觉得背后有点痒，就像伤口快愈合时的那种痒感。 子书明月走到三宝身后，拨开他破碎的衣服一看，只见他的后背上有五道崭新的伤口，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流血流得非常厉害。 子书明月问道：“三宝，你刚才去捡蛇蛋的时候，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刮到了？” 三宝想起刚才禁军士兵拍了自己一下，此外就没有被什么东西碰到过后背了。三宝往刚才那个禁军士兵看去，士兵正坐在冷亦鸣身边，两眼发直，嘴唇发白，脑袋又歪向了一边，仿佛在思考事情。其他人都在看三宝，唯独他一动不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三宝指着那禁军士兵道：“刚才赵大哥和我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他拍了我一下。” 冷亦鸣觉得三宝的话很奇怪，转头问士兵道：“你们刚才究竟碰到什么了？” 这时，冷亦鸣忽然瞥见士兵的背后有一片血迹，他碰了一下士兵的肩膀，士兵便整个人瘫软下去，咚的一声倒进了火堆里，头发立刻燃烧起来。 冷亦鸣见状，顾不得手上有伤，急忙把士兵从火堆里拉了出来。可惜他晚了一步，士兵的半张脸已经烧得变形，难闻的焦味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异形降临（下） 冷亦鸣惊讶地发现士兵的背后有三个梅花状的手印，一共十五个窟窿，血早就已经流光了。而且他一路走来没有留下什么血迹，只怕在蛇窝里已经遇害。 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一行人顿时食欲全无。冷亦鸣以为剩下的三个士兵能和自己一起平安回到临州城，没想到这么快又无声无息地死了一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将士兵翻了一个身，让他仰面躺在地上，对另外两个士兵道：“把他就地火化吧。” 三宝看到士兵背后的血窟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颤声道：“师、师兄，我不想去还蛋了，刚才拍我的可能不是赵大哥。” 其实唐天赐看到三宝背后的抓伤和士兵背后的血窟窿之后，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想法，只是他担心会吓到其他人，没有立刻说出来。他宁愿伤害三宝和士兵是蛇类，也不希望是那种可怕的生物。 唐天赐权衡了一会儿，说道：“蛇皇蛋就放在这里吧，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秦宫遗址为妙，那种能悄无声息地伤到三宝，杀害赵大哥的生物，恐怕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林泷玥看到两人微微泛绿的伤口之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和唐天赐一样选择隐瞒，只道：“那种生物的身上有能麻醉神经的毒素，因此被伤到的人感觉不到疼痛。而三宝和赵大哥都没有看到伤害他们的是什么生物，说明它速度极快，隐蔽性极高，能杀人于无形。所以我们要保持极高的警惕性，随时注意身上有没有伤口。另外，我们最好把火把点上，再多做几支火把备用。” 詹姆斯听了两人的话，大概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生物了，惊恐地问道：“你们所说的，不会是蜥蜴人吧？” 唐天赐和林泷玥同时瞪了詹姆斯一眼，示意他别说了。但其他人已经听见了詹姆斯的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白羽瑶喃喃道：“莫非那蜥蜴人真能白骨生肌，死了还能暴起伤人？” 林泷玥道：“我师父说过的话，不会有错的。虽然我也不希望是蜥蜴人，但除了蜥蜴人之外，没有哪种生物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并且用毒素麻痹伤者的神经。” 詹姆斯焦急道：“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跑啊！我们就不该留在这里吃蛋，把那玩意儿给招来。” 詹姆斯说完，责怪似的瞪了唐天赐和三宝一眼，要不是他们贪吃，怎么会把蜥蜴人给引来。唐天赐又瞪了回去，心想刚才就属你吃得最多，还反过来说我们。 不过，他们现在没有闲工夫抱怨，保住小命要紧。把手头所有火把都点燃之后，他们便急匆匆上路了，准备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多做一些火把备用。 三宝本想自己背唐天赐，无奈他背后的伤太重，血还没有止住，没法背人。詹姆斯则表示自己掉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脚，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因此，唐天赐还是只能由冷亦鸣背着。 秦宫遗址边上的这片森林非常茂密，一行人只想着逃命，没注意到这片森林和万寿山其实是相连的。深入森林两公里之后，他们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片绿色的瘴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在往万寿山的方向前进。 唐天赐道：“我们现在是往北行进，既然北边的路被万寿山挡住了，我们便改道往东边前进。西边按地理位置来说，很有可能是沙漠，所以最好的选择是东边。” 三宝好奇道：“万寿山是什么地方？” 唐天赐道：“蛇皇窟就在万寿山上，你在英灵冥殿睡大觉的时候，我们上了万寿山取蛇皇之血，差点把小命搁那儿了。” 三宝吐了一下舌头：“哦，那还是走东边吧。” 冷亦鸣背着唐天赐走得很慢，渐渐落到了队伍最后，后面只有两个禁军士兵守护着他们。在穿越一片灌木林的时候，唐天赐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阵细微的阴风吹过，他本能地握住了破军刀，警惕地往后面看去。当他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的时候，心立刻悬了起来。 冷亦鸣没有感觉到异常，仍然在自顾自往前走，气喘吁吁地说道：“唐天赐，你别乱动，我快背不动你了。” 唐天赐凑到冷亦鸣耳边，小声道：“小、小冷，跟你说一件事……” 冷亦鸣不习惯和别人如此贴近地说话，皱着眉头道：“有事快说，这个时候耍花样对你没好处。” 唐天赐已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所笼罩，他缩在冷亦鸣背后，颤声道：“后面的两位禁军大哥都不见了，好像被蜥蜴人抓走了。” 冷亦鸣听罢，一下子走了神，差点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他在原地停下，转身一看，两个禁军士兵果然不见了，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唐天赐连忙拍了他一下，急道：“别停下来啊，我感到蜥蜴人就在我们身后，一停下来就会被抓到的。” 子书明月听见两人在后面磨磨叽叽，提醒道：“我们现在离秦宫遗址还不够远，又是上风向，蜥蜴人应该能捕捉到我们的气息。你们两个有什么恩怨回临州城解决，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子书明月话刚说完，忽然停下了脚步，刚才她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墨绿色的、癞蛤蟆似的东西在自己身后一闪而过。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东西跟着自己。 这时，唐天赐和冷亦鸣已经看到站在子书明月身后的是什么，异口同声地喊道：“小月快跑，别回头！” 但子书明月已经回头，只见在离她不到半尺的地方，有一个鼓起的长满绿疙瘩的胸脯，胸脯一起一伏，正在呼吸。子书明月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她睁大眼睛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个人和蜥蜴结合的畸形脑袋，挂着一条红彤彤的长舌，涎水顺着舌头和嘴角一串串地挂下来，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子书明月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早已忘记逃跑，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尖叫。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后考验（上） 唐天赐心道不好，子书明月显然是吸引怪物的体质，以至于蜥蜴人跳过了他和冷亦鸣，直接攻击她。 蜥蜴人比子书明月整整高了两个头，模样就像高冠变色龙、科摩多龙和人类的结合体，脑袋上有两个角状凸起，脖颈处还有一圈肉冠。浑身的皮肤呈墨绿色，长满了褶皱和疙瘩，并且还能根据周围环境迅速变色，因而能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 此刻，蜥蜴人显然不屑于变色隐藏，因为子书明月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想跑也跑不掉。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听见子书明月的尖叫声，纷纷停下脚步，看到蜥蜴人就站在子书明月面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得了她。而离得最近的三宝已经吓傻了，颤巍巍地指着蜥蜴人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蜥蜴人暴吼一声，对着子书明月缓缓举起了爪子。蜥蜴人的爪子像极了人手，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指头的前端骤然变细，尖锐的骨头从肉里长出来，坚硬如铁。 由于蜥蜴人的骨生肌的过程还没有完成，大臂和小腿上的皮肤布满了孔洞，还露着森然的骨头，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台杀人机器。 蜥蜴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准备直接朝子书明月的脸一巴掌拍过去。冷亦鸣背着唐天赐，腾不出手来救子书明月。而唐天赐已经掷出了破军刀，刀扎中了蜥蜴人还没长好的右臂。唐天赐知道蜥蜴人全身的皮肤又韧又硬，很难被刀枪所伤，只有正在生长的皮肤比较脆弱，还有可能造成伤害。 蜥蜴人被破军刀扎到之后，果然全身痉挛了一下。它把破军刀拔下来放进嘴里，想把刀咬断，无奈破军刀太结实，它几下没咬断，便愤怒地学着唐天赐把刀掷了回去。幸好冷亦鸣反应够快，及时弯腰伏倒，才避免唐天赐被扎穿脑袋。 子书明月终于反应过来，转身逃离蜥蜴人的攻击范围。但是她不能把蜥蜴人引到其他人那里，只能往东南方向的丛林深处跑去，希望能甩掉蜥蜴人以后和大家会合。 不过，蜥蜴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子书明月，连跑带跳地朝她追去，仿佛子书明月是一顿美味，而其他人都是鸡肋。蜥蜴人的腿部肌肉发达，奔袭速度惊人，坚硬的皮肤不怕树枝刮擦，在森林里如鱼得水，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子书明月。 唐天赐急忙对冷亦鸣道：“小冷，你快去救小月，别管我了。” 冷亦鸣知道一旦蜥蜴人半路折回来，半身不遂的唐天赐就是一个活靶子。但子书明月目前的情况更危险，权衡之后，他放下了唐天赐，说道：“那你自己当心一点。”说完便带着贪狼剑追了上去。 唐天赐趴在地上，往三宝身边爬去。他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似乎有水滴落，抬头一看，只见七八米高的树干上，挂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脑袋只剩下半个，和脖子靠一层皮连着，浑身的血都快流干了，只剩少许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唐天赐干呕了几声，拖着断腿往前爬了几米，避免被血滴到。这是其中一个禁军士兵，被蜥蜴人当成玩具一样虐杀，另一个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现在对蜥蜴人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子书明月说得对，好奇害死猫，这种恐怖的玩意儿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白羽瑶见冷亦鸣有伤在身，还是义无反顾地前去搭救子书明月，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由得想起了唐凤仪，当初白家有难的时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唐凤仪这个平日冰冰冷冷不善言辞的姐妹，愿意不顾一切地将她救出火海。 此时，詹姆斯已经不声不响地从另一头追了上去。林泷玥见詹姆斯已经去了，便决定留在这里保护其他人。她看见唐天赐一个人趴在地上，走过去将他扶起。 唐天赐问林泷玥道：“林医生，蜥蜴人为什么会忽然攻击我们？” 林泷玥道：“恐怕在我们进入家族圣地的那一刻起，蜥蜴人就已经苏醒过来了。它之所以会追逐小月，可能是因为从家族圣地取走紫金宝盒在小月身上。难怪家族圣地没有杀人的机关陷阱，有蜥蜴人镇守，根本不需要机关陷阱。” 唐天赐又问：“那我们怎样才能打败蜥蜴人。” 林泷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用火，蜥蜴人再厉害也是生物，生物都是怕火的。可是，蜥蜴人的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捕不到它，更谈不上用火烧死它。” 唐天赐道：“小月和小冷手上有火把，他们就算烧不死蜥蜴人，也能利用火逃生。他们可能会放火烧山，所以我们必须快点赶上。此处是下风向，风从东北方向吹来，小月是往东南方向跑的，所以我们继续朝着东边前进，就不会被烧到。” 陆君玉三人也跑到了唐天赐身边，听完唐天赐的分析，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便打算立刻出发去追两人。 陆君玉见队伍里就自己一个男人没有受什么伤，说道：“你们在前面开路，唐兄就由我来背吧。” 三宝道：“我来开路吧，两位姐姐照顾一下师兄。” 陆君玉把唐天赐背起来，唐天赐心里有点失落，他忽然从队伍的先锋变成了累赘，而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拖累别人。 另一边，子书明月头也不回地在森林里狂奔，幸好此处的森林较为稀疏，她还能跑起来，否则蜥蜴人以树木为跳板，很快就能追上她。不过，两者的距离还是在慢慢缩短，子书明月体力有限，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蜥蜴人就像永动机一样，保持高速前进，追逐猎物对它而言仿佛是一种乐趣。 冷亦鸣跟在他们后面，眼见蜥蜴人离子书明月已经不到十米远，急得拔出贪狼剑，朝蜥蜴人露出白骨的小腿掷了过去。贪狼剑刚好卡在了蜥蜴人的小腿骨里，蜥蜴人跑动的时候，被贪狼剑割伤了筋脉，一下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不料，此时子书明月也被一截冒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跤，火把飞到了灌木丛边上，将一片灌木丛点燃。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后考验（下） 蜥蜴人本已经爬起来，正打算往子书明月扑去，看到燃烧的灌木丛，一双鼓起的核桃般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之色。 冷亦鸣见蜥蜴人有所迟疑，想起了林泷玥之前说的话，对子书明月道：“小月，快点火，点完立刻往东南方向跑。现在吹的是东北风，你感受一下风向，千万别跑错了。” 子书明月被冷亦鸣的话点醒，将火把捡起，点燃了蜥蜴人前面的几棵枯树。蜥蜴人嘴里发出了咝咝的叫声，伸出了长长的湿漉漉的舌头，朝子书明月的腰部卷去。 此刻冷亦鸣已经追上了他们，就地一滚捡起了贪狼剑，一剑斩向蜥蜴人的舌头。舌头是蜥蜴人的软肋，遇到削铁如泥的贪狼剑便不堪一击，刷的一下被斩成了两半。断掉的舌头足有两米长，像蚯蚓一样没有立刻死亡，在原地不停地弹跳挣扎。 忽然，舌头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跳到了冷亦鸣脚边，卷住了他的双脚，让他一时动弹不得。蜥蜴人趁机闪到冷亦鸣身边，一爪朝他抓去。五根细长的手指穿过了冷亦鸣的身体，从胸前刺出，鲜血从指尖滴落下来。 “亦鸣！”子书明月隔着火堆看到冷亦鸣遇袭，不禁失声惊呼。即便心里怕得还要死，她还是决定回头和蜥蜴人拼命。 子书明月砍下一根燃烧的藤蔓，当成鞭子抽向蜥蜴人流着绿血的小腿。蜥蜴人把爪子从冷亦鸣身体里抽出，握住了藤蔓。子书明月这才发现蜥蜴人的爪子不怕火，而且杀伤力巨大，是蜥蜴人身上最危险的武器。 冷亦鸣捂着伤口，疼得面部扭曲，见子书明月还在原地，朝她喊道：“小月，你快跑，重器在你身上，蜥蜴人追的恐怕是重器。” 子书明月一听，心想蜥蜴人追的的确可能是重器，否则很难解释它为何没有伤害其他人，单单来追自己。既然如此，她或许能将重器作为诱饵，设置一个陷阱困住蜥蜴人。 子书明月看了冷亦鸣一眼，带着重器转身逃跑。蜥蜴人自然不会放她离开，伸出它仅剩的半截舌头，在树枝上一卷，准备跃过火堆追上她。 冷亦鸣吃了一惊，想不到蜥蜴人的舌头还能伸这么长。但他同样也不会让蜥蜴人伤害到子书明月，他割断了卷住自己的舌头，在树干上踏了几步，一个前空翻翻到蜥蜴人身侧，轻蔑地看了它一眼，贴着它的嘴巴斩断了它剩下半截舌头。 蜥蜴人落到了地上，嘴里流出了绿色的血液和涎水，双眼上下左右地翻滚，已经彻底被冷亦鸣激怒。冷亦鸣手执贪狼剑站在蜥蜴人面前，并未畏惧之色，蜥蜴人杀死了他的三名部下，刚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蜥蜴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冷亦鸣虐杀，双爪张开，朝冷亦鸣的脸抓去。冷亦鸣拿剑一挡，然后对着它的小腿扫出一脚。蜥蜴人下盘极稳，并没有被扫倒，反而趁机在冷亦鸣的胸口抓了一下，所抓之处立刻皮开肉绽。 冷亦鸣知道蜥蜴人的速度很快，必须对它的动作进行预判断，才有可能躲开它的攻击。因此与它近身格斗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冷亦鸣忽然转身往一棵大树跑去，蜥蜴人以为他要逃跑，立刻追了上去。冷亦鸣知道它会追来，在树干上一踏，旋身朝它的眼睛刺出一剑。蜥蜴人躲闪不及，贪狼剑瞬间没入了它的眼睛。冷亦鸣用力一挑，将蜥蜴人的一只左眼挑了出来。 不过，冷亦鸣低估了蜥蜴人的忍痛能力，蜥蜴人被挑掉了一只眼珠，竟然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抓住了贪狼剑，朝他狠狠拍出了一掌。冷亦鸣感到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脑袋也嗡嗡作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脑震荡。 冷亦鸣后退了几步，晃了晃脑袋，横流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蜥蜴人仰天怒吼了一声，仿佛在宣告它的胜利。它大步朝冷亦鸣走过来，双爪刷刷地往他身上抓去。冷亦鸣左闪右避，用剑挡开蜥蜴人的攻击。然而，手上尚未痊愈的伤再次裂开，痛得他几乎拿不住贪狼剑。 最后，蜥蜴人一巴掌拍掉了贪狼剑，掐住冷亦鸣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蜥蜴人并没有立刻掐断他的脖子，而是慢慢增加力量，享受着虐杀的乐趣。 冷亦鸣抓着蜥蜴人的手，拼命想把它的手掰开。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做是徒劳的，他无力从蜥蜴人手里挣脱，只是让自己苟延残喘一会儿，为子书明月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冷亦鸣坚持了几分钟，就在蜥蜴人快把他的脖子掐断的时候，呕出了一口鲜血，双手终于垂了下去。 这时，蜥蜴人忽然感知到了一阵异动，意识有人在破坏紫金宝盒。它把已经没有呼吸的冷亦鸣丢到了一边，前去寻找紫金宝盒。 此刻子书明月已经布好了一个火圈，就等蜥蜴人过来。只要蜥蜴人的智商不高，便可以将它困在火圈里。她只希望冷亦鸣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和蜥蜴人缠斗。 子书明月继续用石头捶打紫金宝盒，等了许久，蜥蜴人丑陋的脑袋终于出现在了火光里。只见它的一只核桃般的眼睛挂在脸上，只有一点筋皮连着。嘴里吐着一截短短的舌根，似乎整条舌头已经断了。 子书明月的心沉了下去，虽然蜥蜴人受到了重创，但它可以摆脱冷亦鸣追上来，说明冷亦鸣受的伤更重，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子书明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举起紫金宝盒，当着蜥蜴人的面丢进了火堆里。然后转身离开火圈，将出口封上。 紫金宝盒被烧得噼啪作响，蜥蜴人果然受到了刺激，扑进火堆去抢救紫金宝盒。子书明月见蜥蜴人果然没什么智商，抓起脚下的藤蔓往后一拉，紫金宝盒便被拉了过来，蜥蜴人扑了个空。 子书明月方才已经知道这种藤蔓非常耐烧，没有急着将紫金宝盒拿出来，而是慢慢地引导蜥蜴人进入火圈。 蜥蜴人没有长好的小腿被烧出了一些水泡，散发出难闻的汽油一般的味道。但他护宝心切，竟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刚才没抓到紫金宝盒，它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烦躁，立刻再次扑向宝盒。 子书明月算准这次蜥蜴人能进入火圈，迅速把紫金宝盒拉了出来，然后将一根燃烧的树枝丢进火圈，火圈里的枯枝枯叶立刻烧成了一片火海。蜥蜴人还未起身，就被烧成了一个火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第二百四十七章 孤注一掷（上） 寻常人被这样的大火焚烧必死无疑，但蜥蜴人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烧不死。为了防止蜥蜴人逃出，子书明月将周围的灌木全部点燃，然后将包裹在紫金宝盒外面的藤蔓剥掉，藏进包里。她怀着忐忑而复杂的心情，绕道回去寻找冷亦鸣，既希望早点找到冷亦鸣，又害怕冷亦鸣已经遭遇不测，所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子书明月循着烟雾和火光找到了最初和蜥蜴人交手的地方，终于看见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冷亦鸣。她跑过去一看，只见冷亦鸣遍体鳞伤，胸口的抓伤甚至深可见骨，看不到一点呼吸的起伏，脖颈上还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紫痕。 子书明月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痛，她抱起浑身浴血的冷亦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亦鸣，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有事啊。重器我已经拿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有了重器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冷亦鸣的身体软绵绵的，无论子书明月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子书明月贴在他胸口听了听，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仿佛已经死去。 子书明月心底一片哀凉，若冷亦鸣为了救她而死，比她自己死掉更让人难以接受。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临州城对冷亦鸣的态度很过分，为了一个天枢重器，竟然要和他绝交。结果到头来，还是他冒死救了自己。 子书明月抱着冷亦鸣，哀求道：“亦鸣，对不起，我再也不和你争天枢重器了，再也不会骂你是小人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醒过来吧。” 正当子书明月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她转头一看，火堆里渐渐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那个蜥蜴人竟然已经逃出火圈追了上来。子书明月感到很绝望，想把冷亦鸣抱起来，但刚才布置陷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力气，根本没法抱着冷亦鸣逃跑。 蜥蜴人从火海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朝着子书明月低吼两声，然后咚的一声栽在地上。子书明月看见蜥蜴人全身都已经被烧焦，但由于温度不够高，并没有烧成灰烬，意味着一定时间过后，它还是能够恢复原状。 这时，绕道过来的詹姆斯看见不远处的林子火光冲天，立刻荡着飞索赶过去。到了火场边缘，他发现蜥蜴人的全身被烧伤，暂时无法站起来。而子书明月则抱着冷亦鸣在一旁哭得痛不欲生，冷亦鸣伤得很重，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詹姆斯觉得自己来的真是时候，捡了一个大便宜，心中一阵暗喜，朝子书明月喊道：“小月，我来救你了！” 子书明月看见詹姆斯，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喊道：“詹姆斯，你快下来，亦鸣他受了很重的伤。” 詹姆斯落到了他们身边，试探了一下冷亦鸣的鼻息，叹了一口气，抓起子书明月的手道：“快跟我走吧，冷亦鸣已经没救了。” 子书明月道：“不，亦鸣那么厉害，不会轻易死的。” 詹姆斯见蜥蜴人身上的焦肉渐渐剥落下来，长出了新的皮肤和骨骼，急道：“小月，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接受这个事实。我们快离开吧，等蜥蜴人恢复过来就来不及了。” 子书明月擦了一把眼泪，说道：“詹姆斯，你带亦鸣走，我会跟上你们。” 詹姆斯急道：“你别傻了，世界上没有哪样东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子书明月抓着詹姆斯的手道：“詹姆斯，就当我求你了，我不能抛下亦鸣不管。” 詹姆斯纠结了一会儿，拗不过子书明月，只好答应下来。临走之前，他还在蜥蜴人身边放了一圈火，希望能拖延时间。他不敢直接火烧蜥蜴人，怕离得太近被蜥蜴人抓住当垫背。 由于詹姆斯只有一个飞索，把冷亦鸣扛在肩上之后，就没法上树飞荡。他带着子书明月继续往东行进，一方面他认为唐天赐等人不会傻到在原地等待，另一方面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不希望两拨人等来等去而耽误逃生的机会。 此刻，唐天赐一行人已经走在了子书明月等人前面，他们沿途做了很多记号，告诉子书明月自己的去向。他们正打算翻越一座大山，山上的植被非常茂密，遍布侧柏、麻栎和山杨，再往上似乎是一片油松林，树下则长满了胡枝子、照山白等灌木，行走十分不便。 唐天赐摇摇晃晃、胆战心惊地趴在陆君玉背上，抓着他的肩膀，只觉得瘦不拉几的全是骨头，几乎比冷亦鸣的肩膀瘦了三分之一。 唐天赐不知道唐凤仪具体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他知道她一定不喜欢弱不禁风的男人，于是他诚恳地对陆君玉道：“姐夫，你可别只顾着搞研究，多买点鸡鸭鱼肉补补身子，我姐姐可是练过功夫的，你这小身板怎么降得住她。” 陆君玉本就走得颤颤巍巍，重心不稳，被唐天赐一声姐夫叫得双腿一软，差点跌了个跟头。 白羽瑶道：“天赐，你敢当着你姐姐的面这么叫陆先生吗？看她不削了你。” 唐天赐不希望看到大家一副死气沉沉、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接了白羽瑶的话道：“羽瑶妹妹，你先别说我姐了，我看小冷对你挺上心的，也许哪天我得叫你一声弟妹。” “呸，你怎么伤的不是嘴呢？冷亦鸣那种要娶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萝卜，我才不稀罕。”白羽瑶说着，在唐天赐的断腿上捏了一把，疼得唐天赐直讨饶。 三宝实诚道：“师兄，我觉得冷长官喜欢的是子书小姐，算是你的情敌呢。” 唐天赐啧了一声，探出身子想给三宝一个暴栗，陆君玉和林泷玥同时惊呼：“别动！”“小心！” 但唐天赐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陆君玉重心一歪，扑通一下和唐天赐一起摔在了地上。白羽瑶连忙上前扶起陆君玉，责怪道：“唐天赐，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看把陆先生害的。” 林泷玥扶起唐天赐，目测了一下山的高度，说道：“这座山很高，我们一时半会儿翻不过去，干脆在此稍作休整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孤注一掷（下） 一行人找了一块卧倒的大石头坐下，相比万寿山，此处的植被已经恢复正常，空气就像喷了清新剂似的，呼吸起来清凉舒畅，有一种植物和泥土混合的芳香。而万寿山和放逐渊的空气，总有一股奇怪的霉味。 林泷玥找了一些野菜和蕨类植物的嫩芽给大家充饥，唐天赐嚼着或淡而无味，或微微苦涩的野菜，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在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比乞丐害惨的生活之后，能吃到这样正常的食物，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大家在巨石上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唐天赐忽然发现在西南方位的山脚处，冒出了滚滚浓烟，激动道：“那边有人，一定是小月他们。他们果然放火烧山了，但到现在还在烧，说明他们还没有摆脱蜥蜴人。” 原来，两拨人都在往东行进，一前一后呈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林泷玥道：“如果小月他们一直沿着直线前进，我们可以斜插到他们的路线上，和他们会合。” 陆君玉目测了一下斜插过去的路程，少说也有两三公里，路途崎岖陡峭，树木遮天蔽日，顿时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其他人也知道这段路非常难走，陆君玉再背着唐天赐，说不定半路就晕厥了。于是，唐天赐这个大拖油瓶就先由三宝背着。唐天赐收紧腹部，尽量不碰到三宝的伤口。 子书明月和詹姆斯自然不知道唐天赐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仍然在想办法阻挡蜥蜴人。詹姆斯在路上几次想把冷亦鸣扔了，背着一具尸体的感觉真不好受，而且很晦气。他不明白子书明月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不愿接受冷亦鸣已经死亡的事实。 詹姆斯望了望远处的高山，说道：“上山之后，我们就不能再烧了，会引起森林火灾，让外面的人发现这里。” 子书明月道：“好，那就不烧了，我觉得蜥蜴人一定有它的追踪范围，不至于到了城镇还追着我们不放。” 詹姆斯皱着眉头道：“不一定，当年那具蜥蜴人木乃伊被英国军方严加看管起来了，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危害，否则它可能会制造一场大屠杀。” 子书明月发现詹姆斯对蜥蜴人的畏惧，几乎超过了虫子，郁闷道：“难道蜥蜴人一天不死，我们就得一天提防着它找上门来？” 詹姆斯道：“可以这么说。” 子书明月忽然觉得包里的重器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如果我把重器带去美国，难道蜥蜴人还能漂洋过海来找我？” 詹姆斯点点头：“说不定的，我想大洋对蜥蜴人来说，并不是阻碍。” 子书明月彻底无语了，早知道蜥蜴人这么危险，他们就应该在蜥蜴人还是白骨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它。 詹姆斯安慰道：“我们在深山老林里不是蜥蜴人的对手，但是入了城，我们就可以设陷阱诱捕它。” 子书明月道：“那我们快走吧，只有入了城，我们才能摆脱蜥蜴人，才能找到医生治疗亦鸣。” 由于子书明月不再放火烧山，唐天赐等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便失去了他们的行踪，只能凭着大致的感觉往他们的路线行进。 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发觉山路崎岖陡峭，难以通行，便改道沿着峡谷河流前进。他们认为沿着河流走，一定能找到城镇村落。 结果，唐天赐等人花了三倍的时间，才在河流边上找到了子书明月三人。那时，他们正升起了一堆火，加入湿柴制造浓烟求救。唐天赐看到了浓烟，才确定了他们的方位。 唐天赐等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全都灰头土脸，身上挂满了倒刺，和野人没什么两样。唐天赐看到子书明月和詹姆斯坐在河边，安然无恙，激动地朝他们喊道：“小月，洋鬼子，总算找到你们了。” 三宝原本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路，被唐天赐一喊，便也往河边望去。不料此处山坡满是碎石，他注意力不集中，脚底立刻打滑，两人直接滚了下来。 子书明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唐天赐他们，高兴地立刻迎了上去，把唐天赐扶起来：“天赐，我还担心你们会留在原地等待，正愁该怎么联系你们，你们就来了。” 唐天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虽然有不少伤口，但不至于致命。“幸好你们一路放火升烟，我们才能找过来。” 唐天赐没看到冷亦鸣，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问道：“对了，小冷呢？”他往两人身后望去，就看到冷亦鸣一动不动地躺在河边，全身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唐天赐心里忽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颤声问道：“小冷他怎么了？” 子书明月动了动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詹姆斯咳嗽了两声道：“他好像……已经没气了。” 唐天赐如遭五雷轰顶，爬起来拖着一条腿跳到冷亦鸣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气了。唐天赐抓起冷亦鸣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冷僵硬，一点脉动也感受不到。 唐天赐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晃着冷亦鸣的身体道：“小、小冷，你别吓我，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一个蜥蜴人怎么可能打败你？林医生，林医生，你快过来看看小冷。” 林泷玥看见冷亦鸣灰暗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凶多吉少。唐天赐摸不到冷亦鸣的脉搏，她自然也摸不到。 林泷玥无奈地摇了摇头，唐天赐眼里闪过一抹惊痛之色，和子书明月一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冷亦鸣边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想到在十八年之后，他会再次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 白羽瑶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一切，心想冷亦鸣是那么傻的人吗，明知打不过蜥蜴人，还会跑去送命？但他万一真的死了，唐凤仪该怎么办，她肯定会痛不欲生，肯定会自责没能保护好弟弟。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再说话，气氛变得非常凝重。林泷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一个办法，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我们不是还有药吗，石长老说了，忘忧蛊是药中之王，能治百伤、医百病、解百毒。五种药材我们都已经拿到手，若能炼出忘忧蛊，或许……或许能救冷长官一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情流露（上） 唐天赐眼睛一亮，重新燃起了希望：“对，对，我们还有药，我们可以炼制忘忧蛊。忘忧蛊既然是陆先生家族最厉害的药，一定能救小冷。” 林泷玥道：“那好，我们先搭个灶台，准备一些木材和蒸馏水。” 大家领了任务之后，便纷纷行动起来。虽然他们心里很清楚，即便忘忧蛊能医百伤、治百病、解百毒，但死亡和生病受伤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只有在死亡面前，人与人之间才是完全平等，不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禁军少帅，一旦死去，便不能复生。 对大家而言，炼制忘忧蛊的意义似乎不在于救冷亦鸣，而是找到一个情绪的发泄口。希望能为冷亦鸣再做些什么，来减少内心的遗憾和痛苦。 由于缺少炼药的器材，大家只能将自己的饭盒都贡献出来。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木柴和水，于是，大家劈了很多木柴，生了三个火堆，一起收集蒸馏水。 林泷玥把十香茗晶、血兰花、绛唇花、蓝蛇茧、肉灵芝五种药材拿出来，正如她所料，这五种药材自带防腐防损功能，放了这么久，被水浸泡，经历了无数磕磕碰碰，依然新鲜如初。这样的药材本身就很可怕，合在一起炼制出来的药，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 根据多年的从医经验，林泷玥知道石长老对忘忧蛊的了解并不全面。这种极端的药材，有多大的疗效，就有多大的副作用。当初她光是碰了一下蓝蛇茧，便如同受到火烧一般疼痛，可见药性有多强烈。眼下她虽然不知道忘忧蛊的副作用是什么，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收集到一罐蒸馏水之后，林泷玥便将每一种药材取了一克放入水中。即便对着一个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她也不敢多用，担心人没救过来，反倒变成了只有原始本能的怪物。 子书明月一直守在冷亦鸣身边，握着他渐渐冰冷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冷下去。她现在无法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这些现象和“死亡”两个字联系起来，她也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不可一世的人忽然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白羽瑶原本以为子书明月对冷亦鸣已经没有感情了，不过现在看来，她对冷亦鸣仍然旧情难忘。人的感情何其复杂，在平日里有太多的伪装，只有在生死面前流露出来的感情才是真实的。 白羽瑶看了一眼趴在灶台边上守药的唐天赐，虽说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本就不可理喻，但他们这个情况要是不能理智一点解决，恐怕会伤害到很多人。 此刻，唐天赐正全神贯注地趴在灶台边上看药材的煎制情况，他发现煎了半天，五种药材的形状色泽一点也没有变化，便对林泷玥道：“林医生，温度是不是不够高，为什么药材一点变化也没有？” 林泷玥加了一些水进去，说道：“现在用的已经是大火煮药，而非文火煎药，只要能让药材的有效成分浸出就好。古人炼制丹药，是有专门的炼丹炉，在药材中加入朱砂、金银等物质炼制，炼成丹药后整颗服食。当然，那些物质现在已经被证明对人体百害而无一利。若药汤的药效不够，我们也可以采取全药服食的方法。” “好吧。”唐天赐回头去看冷亦鸣，发现子书明月明月专注地帮冷亦鸣擦拭脸上的血迹，心里忽然有点酸楚。若子书明月和冷亦鸣彼此仍然有情，那么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不就成了挡在两人之间电灯泡，害得他们有情人难成眷属。 白羽瑶见唐天赐神色凄然，走到他身边，叹气道：“天赐，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冷亦鸣，如果救不回来，其他的担心都没有意义。” 唐天赐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我明白，只要小冷能活过来，该是他的东西就是他的，我不会死皮赖脸地和他抢。” 唐天赐说完便回过头继续看守药材，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对白羽瑶说道：“抱歉，之前的开玩笑开得有点过，你别往心里去。” 白羽瑶道：“你放心，我以前可是开酒楼的，连这点玩笑都承受不了，怎么在酒楼那样的地方立足？” 煮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五种药材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林泷玥不敢再继续等下去，若冷亦鸣的身体彻底变冷，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即便忘忧蛊能让他强制苏醒，也只会变成和红白皇后类似的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林泷玥倒了一小碗药汤，走到冷亦鸣身边。子书明月已经将冷亦鸣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冷亦鸣不凶人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平心而论比唐天赐还要清秀一些，换作哪个女孩子都会喜欢，要是就这么惨死了，的确挺可惜。 子书明月见林泷玥已经端了药汤过来，便把冷亦鸣扶起来，问道：“林医生，这药真的有效果吗？” 林泷玥道：“小月，我无法给你肯定的回答，每个人的生死都有定数，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子书明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对，凡人皆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差别而已。把药汤给我吧，我来喂他。” 林泷玥把药汤递给子书明月，唐天赐却先一步把药汤接了过来，说道：“这药的药性有多强，我们都没有把握，还是让我先试喝一下吧。” 白羽瑶连忙制止道：“不行，你和冷亦鸣是凤仪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你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她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白羽瑶看了子书明月一眼，用眼神告诉唐天赐，你若因为赌气而做出这样的举动，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唐家人，怎么对得起唐凤仪？ 子书明月也道：“天赐，要试也应当由我来试，否则我在唐小姐面前就成罪人了。” 唐天赐知道子书明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让他试药，是因为不愿变成姐姐面前的罪人，而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个原因。 第二百五十章 真情流露（下） 不过，唐天赐也有自知之明，他这条命的确不如冷亦鸣的命值钱。他活了二十多年，只会在全国各地游荡猎奇，至今一事无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混混，和冷亦鸣这样的青年才俊比起来，有着云泥之别。在自己和冷亦鸣之间，脑子正常的女孩子都会选择冷亦鸣。 唐天赐在心里长叹一声，他的命运就是如此，不认也得认：“我只是想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和你无关，和任何人无关，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忘忧蛊不是能医百伤吗？我的腿断了，正好试试有没有效果。虽然我们煮出来的药汤可能不能算忘忧蛊，但药效应该差不了多少。” 唐天赐执意如此，子书明月便不再劝阻，说道：“那好吧，你别一次性喝太多。” 白羽瑶有点无奈，唐天赐和他姐姐一样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只是，她没想到子书明月竟然会同意，难道她对唐天赐的感情真的如此浅薄，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吗？ 唐天赐见药汤纯净无色，如同白开水一样，有点担心有效成分是不是真的已经浸出。他拿舌尖舔了一下药汤，咂咂嘴巴，只觉得味道微苦，就像用莲芯泡出来的茶水。 林泷玥问道：“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这药的药性一定很强，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你得立刻说出来，不要忍着。” 唐天赐摇摇头：“我觉得味道挺好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于是，唐天赐又喝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虽说药汤的味道犹如茶水，能提神止渴，但身体上却无半点治愈之感，腿上的伤还是很疼。相比起来，就连彭祖的麒麟心果都比这个药汤有效。 唐天赐觉得自己就像喝了假药，疑惑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会不会是药量太少了，还是药材放的时间太久，已经失效了？” 林泷玥道：“应该不会，我是担心忘忧蛊里面还有别的成分，缺少那种成分所煎煮出来的药汤，就只是五种药材混合的药汤，达不到忘忧蛊的疗效。” 就在林泷玥说话的时候，唐天赐忽然觉得心脏剧烈跳动了好几下，几乎将血直接泵上大脑。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扶着唐天赐的三宝忽然感到他的手臂有点发烫，奇怪道：“师兄，你好像发烧了？” 唐天赐浑身抽搐了一下，转过头朝三宝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仰面倒了下去，幸好三宝及时反应过来将他托住。 三宝把唐天赐放到地上，唐天赐便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三宝担心他的腿伤加重，连忙压住了他的双腿，回头问林泷玥道：“林姐姐，这药好像不太对劲。” 林泷玥道：“快拿水过来，让天赐把药汤吐出来。” 一直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詹姆斯也好奇地走了过来，一看唐天赐的情况，惊讶道：“哇，土包子这是中毒了吧，反应这么激烈。秦墟里的东西果然不能乱吃，对洞人来说是药，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毒药。” 林泷玥准备给唐天赐灌水，唐天赐却猛得将她推开，撕扯着衣服，飞快地滚进了河里。林泷玥秀眉微皱，心想这药的药性果然很烈，幸好唐天赐只喝了一小口。 林泷玥没能来得及给唐天赐灌水，他自己却在河里喝了一肚子的水，要药汤冲淡，才慢慢安静下来，像浮尸一样缓缓浮出水面。 詹姆斯和三宝下河把唐天赐拖了回来，詹姆斯在他的腹部按了几下，让他把河水吐出来。不料，唐天赐才吐了几口水，忽然坐了起来，揪住詹姆斯的衣领，凶神恶煞道：“洋鬼子，我们来打一架吧！” 唐天赐一说完，也不等詹姆斯回答，自顾自抡起拳头朝詹姆斯的脸砸了过去。詹姆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鼻血横流。眼看唐天赐第二个拳头又挥了过来，詹姆斯连忙仰面躺倒，顺势往边上一滚，才堪堪躲开唐天赐的攻击。 詹姆斯在鼻子上沾了一点血看了看，龇牙咧嘴道：“土包子喝的不是药，是兴奋剂吧。” 三宝抓住唐天赐的肩膀，想把他按住，不料唐天赐就像变成一头野兽似的，力气大得惊人，直接托住三宝的腰，将他举了起来，重重地往地上摔去。幸好三宝功夫了得，在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刹那用手一撑，凌空旋转一圈才将力道卸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陆君玉刚刚从后面冲上来，一看到唐天赐疯狂暴躁的模样，连忙来了个急刹车。但唐天赐已经注意到了他，准备如法炮制，将他狠狠揍一顿，来发泄体内的怒火和力量。 这时，林泷玥见唐天赐无法自控，便鬼魅般地闪到了他身后，在他的脖颈处一斩。唐天赐的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看见唐天赐终于被控制住了，陆君玉才敢上前，按照林泷玥的指示用绳子捆住了他的双手。晕倒的唐天赐仍然在抽搐，偶尔抬脚无意识地踹两下，仿佛在睡梦中和人打架。 詹姆斯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心想这药若能批量生产，让军队服用，何愁打不下天下。 子书明月担心道：“林医生，天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药汤是不是有问题？” 林泷玥道：“不，天赐的反应正好证明了此药的作用，一个大活人很难承受如此强烈的药性，若要服用，肯定需要其他辅助药材。但对于一个濒死之人而言，这样的药性却刚刚好。” 子书明月眼睛一亮：“也就是说，这药也许真能救活亦鸣。” “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所以你还是放平心态比较好，毕竟希望越来，失望越大。” “我明白，我们快让亦鸣服药吧，他的身体变得好冷，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林泷玥见子书明月神色坦然，心想她或许已经接受最坏的结果，便重新倒了一碗药汤递给她。子书明月将药汤倒进冷亦鸣嘴里，但是他已经无法下咽，把药汤全部吐了出来。 生死攸关的时刻，子书明月顾不上世俗礼节，只好含了一口药水，亲自喂到冷亦鸣嘴里，他这才将汤药咽下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往事如烟（上） 白羽瑶看了看边上的唐天赐，心想幸好他已经晕倒，否则醋坛子会直接爆炸吧。一旁的詹姆斯早已暴跳如雷，如果冷亦鸣这会儿真能活过来，说不定他会直接把他掐死。 子书明月把药碗还给林泷玥，低头观察冷亦鸣的情况。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失败，他们就要彻底失去这个不苟言笑、却默默会做很多事情的朋友。而且，他们怕是此生再也去不了临州城，看见禁军也得绕道走。虽说冷亦鸣不是他们害死的，但以军阀的作风，肯定会迁怒于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冷亦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没有明月眼里的希望渐渐变成了绝望，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天意不可违，若老天爷无意放冷亦鸣一条生路，那么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此时，唐天赐已经渐渐苏醒，林泷玥又喂他喝了一碗开水，冲淡他体内的药汤，以免他再发狂伤人。唐天赐打了一个嗝，有气无力地对林泷玥道：“林、林医生，这药的药性太烈了，你们喂小冷喝的时候，可别喂太多。” 林泷玥无奈道：“我们已经喂冷长官喝药了，但是看起来没有效果。” 唐天赐听罢，一下子清醒了，转头去看冷亦鸣，冷亦鸣果然还躺在子书明月怀里，没有一点生命迹象。他慢慢地往冷亦鸣挪过去，眼睛已经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雾气，喃喃道：“没有效果吗，怎么会呢？这明明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药。” 林泷玥长叹一声，也感到很遗憾，原以为忘忧蛊能创造奇迹，但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忘忧蛊毕竟不是能起死回生的仙药。林泷玥按住唐天赐的肩膀道：“人各有命，节哀吧。” 唐天赐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地上抽泣起来，内心充满了自责和不甘。他明知蜥蜴人很危险，却没有提前采取措施将它烧死；明知道应该尽早离开秦墟，却因为贪吃而耽误了逃生的时间；明知道冷亦鸣重伤在身，却没有让三宝等人前去帮忙。这一系列的失误加起来，才导致冷亦鸣最终死于非命。 子书明月见唐天赐哭得如此伤心，愈发感到愧疚，说道：“天赐，你骂骂我吧，或许你心里会好过一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亦鸣没有来救我，他也不会……” 唐天赐抬起头，顶着一张哭花的脸道：“和你无关，是我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杀害小冷的是那个蜥蜴人，如果再让我碰到它，我一定会把它大卸八块，为小冷报仇。” 詹姆斯原本对冷亦鸣躺着占便宜的事情感到很生气，一看冷亦鸣真的死了，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他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白羽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之前觉得冷亦鸣说话非常惹人厌，巴不得离他远一点，可是他真的死了，又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荒无人烟的山林显得愈发清冷，微凉的江风徐徐吹来，裹挟着潮湿的气息，所有人的眼里心里都被这股湿气所侵染。 三宝下河捉了两条鱼和一堆河蚌，作为大家的晚饭。大家把三堆火合成一堆，添了柴火，烧得又高又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身体和心灵的寒意。大家把鱼用木棍串上斜插在火堆边，把河蚌丢进了火堆里，看它们慢慢烤熟，却没有心思吃它们。 唐天赐道：“大家都吃点东西吧，我们能活下来不容易，希望后面的这段路程，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挺过去。” 林泷玥把烤好的河蚌拨出来，剔出蚌肉分给大家，詹姆斯和三宝分食了两条鱼，子书明月一闻到肉味就想呕吐，便没有吃东西。 由于大家前途未卜，无法带着冷亦鸣的尸体上路。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先为冷亦鸣守上一夜，明天一早为他垒个坟墓，记下地理位置，等和外面的人联系上了，再回来接他。 唐天赐把衣服脱下来盖在冷亦鸣身上，为了他诵了一段《往生咒》超度。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又和蜥蜴人搏斗，已然疲惫不堪，吃完晚饭之后，就早早睡下了。只有唐天赐和子书明月没有睡觉，并排坐在江边，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唐天赐侧头看了子书明月一眼，说道：“小月，其实我之前……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就这样，吊儿郎当，浑浑噩噩，整天跟着一群老江湖东奔西跑，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该干什么。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闹了很多笑话，还抢了你送给小冷的挽心扣，和你说了不少胡话。这些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笑笑就过吧。” 子书明月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等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之后，我就会回美国。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我会通过班布尔多将军提供给你们。” 唐天赐没料到子书明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急道：“你要和我们分道扬镳？” 子书明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来中国只是为了寻找哥哥，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武功又不好，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只会拖累你们。初次见面，我就害你差点命丧悬崖，现在又害了亦鸣，对你们而言我就是一颗灾星。” 唐天赐知道子书明月一旦回了美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或许永远也不会再见，他无法在失去冷亦鸣之后，再承受失去子书明月的痛苦。“小月，回美国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和小冷救你都是心甘情愿，小冷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子书明月拨弄着江边的鹅卵石，不再说话，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回美国，唐天赐也想不出理由挽留她，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唐天赐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响声。他警惕地往身后的山林望了一圈，不知道是有野兽出没，还是蜥蜴人找上门来了。 子书明月并没有听见响声，但还是被唐天赐的举动弄得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山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往事如烟（下） 唐天赐收回视线，摇摇头：“可能是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音吧，天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我会在这里守着。” 子书明月道：“好，一个时辰之后你叫我，别再像上次一样，自己一个人把事情都做完了。” 子书明月起身往临时搭建的小石床走去，她没走几步，忽然愣在了原地，惊得差点呼喊出声。唐天赐听见身后的脚步停下了，回头对子书明月道：“小月，你安心去睡吧，我会及时叫醒你的……” 这时，唐天赐也已经看见了惊悚的一幕，原本躺在地上、盖着衣服的冷亦鸣，不知什么时候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正望着前方发呆。 唐天赐吓得连忙拔出破军刀，对三宝等人喊道：“三宝，洋鬼子，你们快醒醒，小、小冷起尸啦！” 唐天赐虽然已经对死人尸变的情况见怪不怪，但死人尸变后的战斗力却大相径庭。他见识过彭祖尸变之后有多厉害，以冷亦鸣的身手，只怕比彭祖更厉害，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够冷亦鸣打。 唐天赐悄声对子书明月道：“小月，你快去拿火把，邪物通常都怕火，趁小冷还没有彻底尸变之前，我们先控制住他。” 冷亦鸣的耳朵很灵光，听见了唐天赐的话，僵硬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用一种怪异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唐天赐，我不是尸体，我没有尸变。” 唐天赐愣了愣，冷亦鸣似乎和尸变的彭祖不太一样，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并无暴怒嗜血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往冷亦鸣走过去，问道：“你真的是小冷吗，你没死？” 冷亦鸣揉了揉太阳穴道：“虽然很难受，但老天爷暂时不打算收我这条命。” 这时，三宝等人都已经醒来，看见冷亦鸣竟然坐了起来，都感到无比震惊的。但他们无法确定冷亦鸣是复活了，还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三宝跑到唐天赐身边，像观察稀有动物一样观察冷亦鸣，小声说道：“师兄，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冷长官捆起来吧，他喝了那么多药汤，万一像你一样见人就打，我们都控制不了。” 冷亦鸣见这师兄弟俩不可理喻，便对子书明月伸出手道：“小月，你来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活人。” 子书明月抓起冷亦鸣的手，发现他的手果然不再冰冷僵硬，反而有些烫人，就和唐天赐喝完药汤后的情况一样。 子书明月脸上终于绽出了惊喜的笑容，眼里却噙着泪花：“亦鸣，你、你真的活过来了。” “是啊。”冷亦鸣捂住了胸口的抓伤：“我想是十香茗晶保住了我的命，在我受了重伤的时候，让我的身体处在一种假死的状态。那个时候我觉得浑身冰冷，无法说话，无法动弹，但我隐隐约约能听见你们说话。再后来……再后来你喂我喝了忘忧蛊药汤，我才渐渐从假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子书明月道：“如此说来，我们感染了僵尸病毒，喝了十香茗晶药水，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冷亦鸣道：“的确是因祸得福，不过幸好你们还没有把我下葬，否则我就算没被蜥蜴人杀死，也要被活埋而死了。” 唐天赐若不是断了腿，此刻已经冲过去拥抱冷亦鸣。他和子书明月一样，激动得又哭又笑，听了冷亦鸣的话，抹了一把眼泪道：“还好老天爷有眼，让你及时醒过来了。” 冷亦鸣道：“嗯，不过，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并不安全，杀害小赵的可能不是蜥蜴人，因为我被蜥蜴人所伤的时候，伤口是正常的疼痛，并无麻醉之感。” 林泷玥道：“也有可能是蜥蜴人身上的麻醉物质对你无效。” “这种可能性也有，如果能威胁到我们的只有蜥蜴人，我们还可以应付，希望不要再出现别的危险事物了。” 唐天赐见冷亦鸣的意识已经清醒，蹲到他面前，认真地问道：“小冷，石长老说忘忧蛊能恢复你的记忆，你可想起了什么？” 再次看到唐天赐，冷亦鸣的心里只觉得感叹万千。喝下忘忧蛊之后，他便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一些恍若梦境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模模糊糊看不分明，却倍感亲切。他看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镇，这个村镇很古怪，和现代文明脱节，却又不显得落后。镇里的每一个人都热爱发明，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他们能和动物交流，能听懂植物的语言，和大自然和平相处。 冷亦鸣看着村镇里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就像个隐形的观光客。他循着人声来到一个深潭旁边，发现这里围着一群人，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将一台八爪蜘蛛模样的巨大机械放入深潭，深潭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银闪闪的庞然大物，他不清楚那是另外一台机械，还是某种巨大的生物。 不过，冷亦鸣对那个庞然大物不感兴趣，他把目光转向了人群，他惊讶地发现唐天赐和唐凤仪也在人群里面，彼时他们尚且年幼，跟在一个族长模样的男人身边。唐天赐非常兴奋地指着机械在说些什么，而唐凤仪却觉得索然无味，一直在玩弄一朵路边采来的野花。 唐天赐见唐凤仪不理他，噘了下嘴，便也不再和她说话，转头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冷亦鸣对上了唐天赐的目光，只觉得心跳忽然加速，但记忆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但是，冷亦鸣能感觉到，有一段重要的记忆，他始终无法想起，就像被人封印似的。不过，忘忧蛊使他的思维发生了变化，一些以前从没有注意过的不寻常的事情，开始不断闪现出来。他渐渐开始相信石长老所说的话，这些年来，一直有人给他下毒。而在查出这个人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唐天赐和唐凤仪陷入危险。 唐天赐见冷亦鸣目光呆滞，叹气道：“算了，忘忧蛊能把你救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能再奢求让你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继续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直到你愿意和我们相认为止。” 第二百五十三章 告别秦墟（上） 冷亦鸣略一思索，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遭遇变故的？” 唐天赐见冷亦鸣终于对过往的事情感兴趣了，说道：“说起来也有十八年了，我们的家乡叫玲珑镇，原本是一个外人很难进入的村镇，周围布满了机关陷阱。可是发生变故的那个晚上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好多人，他们都蒙着脸，带着枪，对毫无防备的族人进行了一场洗劫和屠杀。幸好姐姐很早就被送去羽瑶妹妹家里，没有经历那场灾难。” 白羽瑶第一次听唐天赐详细地说起当年的那场灾难，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时间也太巧合了，唐家和白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遭遇了变故。虽然白家没有遭到血腥的屠杀，但最终也在奸人的迫害之下落得家破人亡。她以前从没将两者联系起来，但现在看来，白家所遭遇的那一系列灾难并没有那么简单，而自己和唐凤仪所杀死的凶手，并不一定是真凶。 唐天赐继续道：“他们人多势众，杀人不眨眼，师父受了重伤，没能将我们两个都救下来，对此师父一直很愧疚。后来，师父带我去轻州寻找姐姐，但那时白家也发生了一些变故，因此我们没能找到姐姐。直到三年前，我才和姐姐相认。” 冷亦鸣喃喃道：“十八年前……玲珑镇……” 唐天赐见冷亦鸣若有所思，满怀期待地问：“你有什么印象吗？” 冷亦鸣和唐天赐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唐天赐叹道：“也难怪，你那个时候还很小，才刚刚开始记事，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很正常。不过，既然老天爷不收你的命，我就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帮你回忆。” 冷亦鸣问道：“如果我一辈子不认你们，你就打算追着我一辈子吗？” 唐天赐笑道：“反正跟着你有吃有喝，你只要别成天板着一张脸，对我呼来喝去就行。” 白羽瑶在一旁沉思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问道：“天赐，你可知道杀害你族人的是什么人的吗？” 唐天赐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但是没有太大的进展。过了十几年，当年的那群杀人凶手，恐怕已经改头换面，各奔东西，追查起来并不容易。” 白羽瑶又问道：“可是你师父既然没有救出冷亦鸣，冷亦鸣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白羽瑶又对冷亦鸣道，“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冷亦鸣道：“早年的事情我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流落街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父帅收养，后来就跟着父帅征战四方。” 白羽瑶一听，冷亦鸣的记忆竟然还是卡在这里，不由得有点恼火。冷亦鸣的这段记忆，不但关系到唐家的血海深仇，也关系到白家当年的冤案，可是他偏偏想不起来。“冷亦鸣，拜托你能不能靠谱一点，最关键的地方你想不起来？” 唐天赐制止白羽瑶道：“算了羽瑶妹妹，小冷现在还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就别逼他了。我们大晚上在这儿讨论，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到时候我想办法联系师父，让师父来点拨点拨你。” 白羽瑶长叹一声，独自走到江边吹冷风，不再搭理冷亦鸣。冷亦鸣目送着白羽瑶离开，心里有点愧疚，但他并不是有意隐瞒白羽瑶，那段记忆刚好是他缺失的记忆，他也很想想起来。可惜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使得他失忆，还是由于记忆本身太痛苦，大脑为了保护自我而将其屏蔽。 “没事的，羽瑶妹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会儿我去哄哄她就好。”唐天赐挪到冷亦鸣面前，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叹道，“还好没有破相，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桃花运就要来了。” 虽然冷亦鸣现在并不讨厌唐天赐，但是唐天赐的行事作风还是让他受不了。冷亦鸣咳嗽了两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严肃道：“唐天赐，请你自重。” 子书明月见冷亦鸣身上包扎的布条已经浸满了血，颜色发黑，便从唐天赐脱下的衣服上割了几条布下来，准备帮他重新包扎伤口。冷亦鸣想起之前的事情，面对子书明月的时候有点尴尬，便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的伤口面积很大，背后的伤你看不到，就别逞能了。”子书明月把冷亦鸣破烂不堪的衣服脱了下来，发现他身上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愈合。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那些伤口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紫色，仿佛有东西从他身体里溢出。 子书明月用一根手指好奇地在冷亦鸣身上戳了一下，发现伤口处果然有一些细细的粉末状的东西。 冷亦鸣被子书明月戳得身体一僵，不自在道：“小、小月，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子书明月道：“你先等一下，你身上有一些古怪的粉末，可能有危害。林医生，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林泷玥沾了一点紫色粉末，放在鼻下闻了闻，说道：“这恐怕就是影响你记忆力的复合毒药，忘忧蛊使得毒药从你体内析出，这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力，但毒药所造成的一些影响恐怕是不可逆的，所以你要想起以前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有难度。” “是吗，不可逆的影响。”冷亦鸣皱眉深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那五种药材还有吗？” 林泷玥道：“还有，药汤也还有一半。但你现在不能再喝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嗯，我现在不喝，我想把药材带一些回去。” 唐天赐把药材拿了过来，递给冷亦鸣道：“都给你吧，你泡淡一些，当成茶水慢慢喝，没准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子书明月不由得多看了唐天赐两眼，心想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难道就因为冷亦鸣是他弟弟？如果冷亦鸣真的认了他，再说几句好话，估计会被他宠到天上去。 詹姆斯见识到了忘忧蛊的神奇，也想带点药材回英国做研究，说不定可以批量生产，造福全人类。于是，冷亦鸣把药材一分为二，给了詹姆斯一半，说道：“詹姆斯，你公司的研发能力让我很佩服，若你的研究取得了进展，需要找人合作，可以先找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告别秦墟（下） 詹姆斯诚恳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早就是最铁的朋友了，要合作自然先找朋友。” 林泷玥觉得有些不妥，她不相信詹姆斯拿着这些药材会干什么好事，他这种有着反社会人格的家伙，不天天挑拨各大军阀开战，大发战争财就不错了。更何况，冷亦鸣现在是他的头号情敌，比唐天赐还危险，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会诚心和冷亦鸣合作。 詹姆斯无视林泷玥怀疑的目光，心里飞快地打着小算盘，他打定主意要从冷亦鸣身上讹一笔钱，而且得让冷亦鸣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毕竟他躺着占子书明月便宜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 子书明月帮冷亦鸣擦拭紫色毒粉，冷亦鸣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即便不用眼睛看，他也能感觉到四道复杂的目光像利箭一样扎在他身上。 等子书明月处理完之后，唐天赐便开始赶人：“好了，小冷要休息了，大家也先去休息吧。”说完便强行把冷亦鸣按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已经疲惫不堪，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睡觉，好在后半夜的梦，不会再是生死离别的噩梦。 由于冷亦鸣半夜三更醒来，打乱了睡眠时间，第二天大中午，大家才陆陆续续醒来。 冷亦鸣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唐天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唐天赐侧躺在地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冷亦鸣。冷亦鸣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家伙不会一夜没睡，就这么像看娃娃一样看了自己一夜吧？ 唐天赐看见冷亦鸣目露怀疑之色，解释道：“你现在尚在危险期，我不看着你，万一你旧伤复发怎么办？”末了又对三宝道，“三宝师弟，你快去抓几条鱼上来吧，我和小冷快饿晕了。” 三宝小声嘀咕道：“师兄，你找到了亲弟弟，就不要我这个师弟了啊。” 唐天赐拍了一下三宝的屁股：“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师兄我要是腿没断，早就自己去抓鱼了。” 三宝只好脱了鞋袜，跳进江里去摸鱼。这江里没有人捕鱼，野生的鱼虾河蚌也能长得很大，而且数量很多，不一会儿就凑齐了一顿午饭。即便没有油盐酱醋，刚抓的河鲜吃起来也很美味。 冷亦鸣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建议道：“山上有一片竹林，我们做两个竹筏漂流而下，会比在地形复杂的陆地上行进快得多。” 唐天赐道：“小冷说的对，这一带恐怕都是高原高山，我们没办法从陆地通过。顺流而下，我们早晚会遇到沿岸的村镇城市，回到文明世界。” 詹姆斯往高耸的山头望了一眼，说道：“昨天放的火肯定已经灭了，蜥蜴人只要没傻到往火坑里钻，肯定不会死。我们得抓紧时间做竹筏，只要下了河，蜥蜴人便追不上水流的速度。” 于是，吃了午饭之后，一行人开始砍竹造筏。三宝、詹姆斯和陆君玉三人负责砍竹子，子书明月、白羽瑶和林泷玥负责把竹子搬运下来，唐天赐和冷亦鸣这两个行动不便的人，就负责将竹子扎好。大家相互配合，第一个竹筏很快就成型了。 子书明月忽然变得沉默寡言，默默做事，却不再主动和其他人交流，仿佛有意要和大家疏远关系。唐天赐感觉到了子书明月的变化，推推冷亦鸣道：“小冷，你去劝劝小月吧，昨晚她以为你没救了，正打算和我们分道扬镳，独自回美国呢。” 冷亦鸣怔了怔，一边扎竹筏，一边对唐天赐道：“其实她回美国也好，至少不用跟着我们冒险，寻找重器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唐天赐无语地看着冷亦鸣，心想他的心软不过三秒，三秒之后又变回了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 冷亦鸣见唐天赐脸色不好，又道：“小月回美国，不代表我们以后不能和她联系。等找齐重器，我们也可以去美国看她。” “啊，去美国？”唐天赐一辈子没出过国，说起美国那个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地方，总觉得有点害怕。当初他跟着师父第一次走出玲珑镇，来到外面的世界时，也是同样的感觉。 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你不用怕，我们一路上都有人接应，还有随行的翻译，不会走丢的。” 唐天赐忙道：“谁、谁说我怕了，不就渡个海嘛，我跟着师父闯天下的时候，你还躲在大帅府里耍花枪呢。” 冷亦鸣难得笑了一次，他发现唐天赐此人非常爱逞强，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可是他演技不好，所有的担心害怕偏偏都写在脸上。 队伍共八个人，扎两个大竹筏便够用了。詹姆斯把竹筏推下水，跳上去试了试，非常结实，便朝大家竖了下大拇指。 唐天赐还扎了一些火把备用，因为他们有可能会在竹筏上过夜，而且这种人迹罕至的河流，往往会生出一些水怪之类的邪物，用火把可以将它们吓跑。 子书明月把冷亦鸣扶上第一个竹筏，三宝把唐天赐背上了第二个竹筏。詹姆斯和三宝负责掌舵，水流的速度非常快，两人将竹筏撑离岸边，竹筏便飞快地顺流而下。 唐天赐坐在竹筏上，有一种逃出生天的舒畅之感。只是这趟旅程对他来说仍有遗憾，秦墟里有太多秘密没有解开，他们所见到的也不是秦墟的完整面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低估了古人的智慧，才会如此仓促地逃跑。 唐天赐寻思着回去之后必须进行一次严格的训练，提升野外生存能力，恶补一下动植物以及机关陷阱方面的知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提升随机应变的能力，因为封存重器的地方，往往会遇到一些闻所未闻的事物，他们不可能在前期准备的时候面面俱到，所以随机应变能力尤为重要。 唐天赐已经在和师父的长年交战中练出了一心二用的本事，因此他在思考的时候，感官并不是封闭的。他听见竹筏后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水花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回头往远处眺望，看见水面上浮着一个圆圆的鹅卵石般的东西。那东西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哗啦一声潜了下去，半天没有出来。他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不过应该不是蜥蜴人，蜥蜴人的脑袋不长这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惊险漂流（上） 唐天赐知道他们一行人水性好的没几个，在水中遇到危险肯定会手忙脚乱，便催促道：“洋鬼子，三宝，我们得加快速度，后面有水鬼之类的东西跟着我们。” 三宝惊得差点从竹筏上翻下去，他曾经听唐天赐讲过很多水鬼的故事，水鬼通常是溺死的人或者动物所变，是生活在水中的僵尸。它们阴气极重，悄无声息地隐在水中寻找替死鬼，只有找到了替死鬼，他们才能超生。 三宝抹了一把冷汗，开始加快速度往前划，他可不想被泡得发胀变形的水鬼抓住，当做替死鬼淹死。 此处的江水已经趋于平缓，竹筏基本靠人力划动。听了唐天赐的话，子书明月等人也加入了划桨的队伍，但由于他们从没划过桨，把握不好力度和节奏，把竹筏划得歪七扭八，最后竟渐渐往江心漂去。 唐天赐喊道：“小月，洋鬼子，你们别离岸边太远，江心水深，水鬼也多。” 詹姆斯已经划得汗如雨下，但是竹筏就是不听使唤：“我也想回到岸边，但是水底好像有暗流，一直把竹筏往江心推。” 冷亦鸣急道：“划右边，划右边，船才能往右靠。” 冷亦鸣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趴在竹筏边上，拿手扒拉起来。子书明月和白羽瑶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但是竹筏还是在往江心靠拢。 这时，白羽瑶的船桨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用力拉了两下，没能拉上来，便弯腰往下面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她又用力拉了一下，终于把船桨拉了上来，发现船桨上多了许多圆形印子，就像被章鱼的吸盘吸过似的。但章鱼是海洋生物，河里不可能有。 詹姆斯看见了白羽瑶船桨上的圆印，惊恐道：“这江里不会真的有水鬼吧？” 子书明月道：“我觉得可能是某种生物，水鬼总不会大白天出来害人。这是一片少人或者无人涉足过的水域，而且靠近秦墟，有一些稀有的生物并不奇怪。” 詹姆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和唐天赐那种迷信的人呆久了，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看到异常情况就想到鬼怪之类的玩意儿。“你说得对，肯定是某种生物，也许只是一些古怪的鱼类。什么水鬼水怪，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 冷亦鸣则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里的确离秦墟太近，如果秦墟里的病毒毒素进入江河的话，影响范围就很广了，可能会危及下游的居民。” 詹姆斯道：“要是会影响早就影响了，我们在这里担心也没用，还是快点划吧。” 一行人卯足了劲划桨，竹筏终于渐渐回到了岸边。转过一个大弯之后，水流忽然变得浑浊，水底时不时冒出一串气泡，带起一阵泥浆。竹筏就像漂在浪花之上，起起伏伏，左拐右转，坐在上面的人都心惊胆战。 竹筏毕竟不是密封的船，底部早就入水，厉害的时候整个竹筏都浸在水里，大家全身早就湿透了。 唐天赐见一号竹筏越划越慢，喊道：“不要停，继续划！这个地方太陡峭了，没法上岸。我们找个平坦的地方上岸休息，再找一些藤蔓做绳子，把竹筏拴在一起，就不会被冲散了。” 唐天赐一边划桨，一边留意着一号竹筏的情况。在竹筏被江水举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们的竹筏好像变厚了，他仔细一看，只见竹筏底部攀附着一些奇怪的黑影，形状长长的，数量非常多。 唐天赐提醒道：“小月，你们的竹筏下面好像有东西，你们先靠到岸边，看看那是什么。” 子书明月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拼命划桨，尽量不去想下面的东西是什么。这时，子书明月忽然觉得自己的桨也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她用力把桨一举，从水里拉出一条长得像八目鳗的长鱼。 子书明月惊道：“这、这是怪物？水蛇吗？” 竹筏上的其他三个人也望了过来，只见长鱼呈灰黑色，浑身滑不溜秋的，没有鳞片。圆圆的嘴巴噘起，就像一个吸盘，吸力大得惊人，在桨上轻轻一吮，就留下了一个印子。这股吸力如果吸在人身上，估计直接能把血肉吸出来。 冷亦鸣皱了皱眉头，把手缩了回来，这长鱼一看就不是善茬，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可能有毒。 子书明月啧了一声，猛得甩了两下船桨，想把长鱼甩掉。不料长鱼忽然松嘴，竟然落在了竹筏上，剧烈地弹跳挣扎起来。 子书明月和白羽瑶一下子慌了神，为了躲避长鱼差点翻入江中。冷亦鸣赶紧捏住长鱼的脑袋，将它丢回江中，他不敢直接把长鱼捏死，怕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鱼类。 此时，冷亦鸣已经明显感觉到竹筏变重，吃水很深，自己坐在竹筏上，双腿都浸在了水里。 白羽瑶想起之前自己的船桨也被什么东西吸住，无法划动，估计也是这种长鱼干的好事。她擦着冷汗道：“我们的竹筏下面，不会都是这种东西吧。” 子书明月道：“不是水鬼就好，根据长相来看，这不是水蛇，可能是某种鳗鱼，应该不至于聪明到把我们的竹筏弄翻。” 詹姆斯回头朝子书明月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子书明月说话比言灵师还准，往往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冷亦鸣望见右前方有一片浅滩，说道：“前面可以上岸，我们尽量把竹筏划到岸边，然后统一行动，迅速跳到岸上，这个竹筏我们不要了。” 此刻，后边的唐天赐等人看见一号竹筏四周的水变深了，黑压压的围着一群鱼，它们仿佛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兴奋地在水里翻腾。 唐天赐看了一下自己的竹筏，周围并没有围着长鱼，疑惑道：“是不是小月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吸引了鱼类？” 林泷玥想了想，说道：“那五种药材在他们身上，我们这边没有。” 唐天赐惊讶道：“鱼类能嗅到药材的味道吗？” “我不确定，但除了那五种药材，我们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陆君玉道：“还有一种可能，小月身上的那个重器和天枢不一样，可能对鱼类有某种吸引力，就像当初吸引蜥蜴人一样。”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惊险漂流（下） 唐天赐叹道：“那个重器真是烫手山芋，我们得早点把它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重器。” 由于子书明月的竹筏被长鱼围住，无法按照计划上岸。唐天赐担心他们会翻船，便让大家快点划，去吸引长鱼的注意力。林泷玥认为这样太冒险，不但无法帮子书明月他们解围，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唐天赐目测了一下到岸边的距离，说道：“这样吧，我们先上岸，再想办法把小月他们拉上来。” 于是，大家齐心合力往岸边划去，没有鱼群的阻挡，划到岸边并不难。陆君玉和林泷玥固定好竹筏，三宝把唐天赐背下来。 陆君玉往身后的山上看了一圈，发现都是高大的常绿乔木，没有藤蔓植物可以做绳子，问道：“我们该怎么把竹筏拉上来？” “洋鬼子自带装备，正好可以用上。”唐天赐朝詹姆斯喊道，“洋鬼子，准备好飞索，我们把你们拉上来。” 于是，詹姆斯把飞索射进了岸边的鹅卵石堆里，四个人将飞索捆在船桨上，开始往岸上拉。不过，一些长鱼很快就发现竹筏在移动，开始往竹筏的右边挤去，企图阻止竹筏离开。 竹筏被成群结队的长鱼堵住之后，开始发生倾斜，子书明月忙喊道：“天赐，你们先别拉，这样竹筏会翻掉。” 冷亦鸣眼见此法行不通，便只得选择放弃竹筏，问道：“詹姆斯，你可以靠着飞索独自过江吗？” 詹姆斯望了一眼水面，点点头道：“我一个人没问题。”末了又补充一句，“但是我身手不好，带不了人。” 冷亦鸣略一思索道：“只要你自己能上岸就好，小月，你先踩飞索上岸，我再带白小姐上岸，詹姆斯你殿后。” “啊？”詹姆斯无语地瞅了冷亦鸣两眼，敢情英雄救美的活都让他干了，最危险的事情却交给自己，早知道就不说自己不能带人了。 子书明月看了一下飞索的粗细，最多两毫米，而到达对岸的距离将近二十米，以她的功夫不可能踩着飞索安全到岸。“不行，我不会轻功，没法踩着这么细的飞索过江。” 冷亦鸣知道子书明月的武功不弱，她只需正常发挥，就能顺利过江，鼓励道：“这飞索不细，以你的身手，肯定可以安全上岸。” 子书明月看见竹筏周围那些噘起的圆嘴，就觉得无比恶心，简直像大一号就肠道寄生虫。她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失足落水后的画面，即便能被救上来，也一定是浑身挂满腊肠，容貌尽毁。当然，也有可能会被长鱼们你一口我一口，直接分而食之。 子书明月思及此，只觉得头皮发麻，退回来道：“还是算了，你和羽瑶先过江吧，我再想想办法。” 冷亦鸣见子书明月过不了心里这道坎，也不好强迫她冒险，说道：“那这样吧，我先带你过江，再回来接白小姐。” 子书明月知道以冷亦鸣现在的身体状况，带两个人过河太强人所难。她回头望了一眼江面，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唐天赐喊道：“小月，小冷，你们有什么办法吗？我觉得可以让三宝撑竹筏过来接你们，你们认为呢？” 冷亦鸣回道：“你们不要过来，鱼群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涌，你们也会被困住的。你们拉紧飞索就好，一会儿我们踩飞索过来。” 唐天赐有点担心，若冷亦鸣没有受伤，肯定能轻松踩着飞索上岸，还能一次带俩。但他现在自己过来都很困难，无法想象子书明月和白羽瑶该怎么过来。 冷亦鸣道：“小月，我们先上吧，你抓紧我。” 子书明月道：“让我试试吧，或许我自己能过去，你保护好羽瑶就行。” 冷亦鸣看着子书明月的眼睛，勾了下嘴角：“好，我相信你可以。” 子书明月以前学武的时候，有过类似走钢丝的平衡性练习。但是她心浮气躁，一直没法像师父那样气定神闲、慢慢悠悠地走过。那时的绳子比飞索要粗得多，她也只能东倒西歪地跑过绳子。而现在面对直径两毫米的飞索，她大概只能把飞索当成跳板来用。 詹姆斯拉紧了飞索，对子书明月道：“小月，你不用怕，如果你不小心掉下去了，就抓住飞索，我会过来救你。” 子书明月站到竹筏边上，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跑过飞索。唐天赐明月竟然要自己过江，急道：“小、小月，等一下，这样太危险了！” 林泷玥拉住唐天赐，轻声道：“你别给小月心理压力，她能做到的。” 唐天赐欲言又止，觉得有点生冷亦鸣的气，他就那么放心让子书明月一个人过来吗？ 林泷玥安抚唐天赐道：“小月只要能走过一半的路程，我就可以过去接她。” 子书明月忍住不去看水里的长鱼，轻盈地跳上了飞索，憋着一口气，连跑带跳往岸边冲过去。到达飞索的后半段时，飞索忽然松弛了一下，她借不到力，一下子失去重心，几乎要跌进江里。林泷玥已经飞身赶到，及时抓住了子书明月，但飞索太过松弛，她无法带着子书明月回到岸边。 冷亦鸣见状，连忙拽住飞索，让飞索重新绷直，两人这才安全回到岸边。 冷亦鸣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白羽瑶伸出手，说道：“轮到我们了。” 白羽瑶怀疑看着冷亦鸣，问道：“你确定行吗？” 冷亦鸣道：“我可以带你过江，但是你得抓紧我，你自己松手掉下去的话，我也没办法救你。” 白羽瑶无语地看着冷亦鸣，他的回答不但没有让她放心，反而让她更没有安全感了。如果自己不慎掉下去，冷亦鸣说不定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她喂鱼。 冷亦鸣见白羽瑶还在犹豫，又道：“小月会武功，所以她能自食其力。你不会武功，所以你别无选择，只能随我一起过江。” 白羽瑶想了想，对冷亦鸣露出一个无比诚恳笑容：“我相信你可以顺利带我过江。”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只能选择妥协。等回到正常社会，看冷亦鸣还能嘚瑟多久。 冷亦鸣满意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白羽瑶这种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很有意思。或许他也是一个记仇的人，从认识到现在，白羽瑶一直很嫌弃他，所以他也要找机会挫一挫她的锐气。 第二百五十七章 真假钥匙（上） 子书明月上岸之后，江里的鱼群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往岸边涌来，有的长鱼甚至不知死活地跳到了岸上，在鹅卵石堆里扑腾挣扎。 唐天赐道：“陆先生你说对了，药材在小冷和洋鬼子那里，小月只有重器，肯定是重器吸引了鱼群。” 长鱼的吸盘虽然厉害，身体却非常柔弱，离开水之后，没扑腾几下就死了。不一会儿，岸边就堆满了长鱼的尸体，仿佛一场集体性自杀。但围绕在竹筏四周的鱼群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大概方圆几十公里的长鱼都被吸引过来了。 冷亦鸣见竹筏快要被长鱼顶翻，对詹姆斯道：“我们准备过去了，你自己能行吗？” 詹姆斯道：“你让土包子他们务必固定好飞索，让飞索顺利收缩就行。” 冷亦鸣把白羽瑶搂在怀里，白羽瑶觉得非常别扭，本能地推了冷亦鸣一下，和他隔开一公分的距离。冷亦鸣看了她一眼，严肃道：“上了飞索你可不能乱动，你要是掉下去了，我是不会救你的。” 白羽瑶抓住冷亦鸣的衣襟，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紧紧抓住你，只要你不掉下去，我就不会掉下去。” 冷亦鸣看了白羽瑶两秒，说道：“这样最好。”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都担心不已，唐天赐忍不住喊道：“小冷，你千万当心啊，你再出什么意外，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啊。” 冷亦鸣没有回答唐天赐，自顾自跃上飞索，双脚成外八字飞快地滑行。他的脚似乎从没有离开过飞索，但是詹姆斯知道他并没有将重力完全压在飞索上，他和白羽瑶两个人加起来所产生的重力，都没有子书明月一个人大。 白羽瑶趴在冷亦鸣肩上，时刻注意着水里的长鱼，深怕它们会跃起来吸住自己的脚。忽然，她看见在密密麻麻的鱼群之中，浮着一个脑袋，就像一块灰色的石头，脑袋四周稀稀拉拉地挂着几簇头发，顶部的头发已经掉光了。那脑袋渐渐抬了起来，白羽瑶看见了一张被泡得肿胀发白的脸，脸上的嘴唇已经没有了，露出了黄黑色的牙齿。 白羽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发出一声尖叫：“啊，水鬼，真的有水鬼！” 冷亦鸣皱了下眉头，只觉得耳朵快被白羽瑶震聋了。他稍一分神，脚底便开始打滑，两人瞬间都失去重心，朝一边歪倒。眼看着快要从飞索上掉下来了，冷亦鸣赶紧一脚勾住飞索，一脚在飞索上一踏，准备直接跃过七八米的距离落到岸边。 可惜，冷亦鸣错误估计了白羽瑶的应变能力，白羽瑶受到了惊吓，本能地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了他身上，导致他无法使出全力跳到岸上，而是落进了长鱼的尸体堆里。岸上的几个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后转为了同情。 长鱼的身体非常柔软，被两人一压，立刻碎成了渣渣，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长鱼全身就只有脊椎骨和头骨，没有鳞片，也没有鱼鳍鱼鳃，仿佛是刚刚进化为脊椎动物的远古鱼类。 子书明月和陆君玉捏住鼻子，踩着长鱼尸体把两人扶起来，脚底软绵绵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他们更加同情整个人都淹没在尸体堆里的两人了。 白羽瑶逃也似的离开尸体堆，郁闷地甩着身上黏黏的鱼肉，回头对冷亦鸣道：“冷亦鸣，你是故意的吧！” 冷亦鸣捂着胸口的伤，没好气道：“若不是你大呼小叫，我们早就安全上岸了。” 白羽瑶道：“可是我真的看到水鬼了，一时没忍住才叫了出来。” 唐天赐一边帮冷亦鸣清理鱼肉，一边安慰白羽瑶道：“有水鬼也不怕，一船桨拍死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拉力让詹姆斯差点栽进水里，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半只脚卡在了竹筏里，自带刹车，才没有栽进水里喂鱼。不过，竹筏的重量急剧减小后，已经压不住鱼群的顶撞，快要翻倒了。 詹姆斯朝岸边的人喊道：“土包子，你们固定好飞索，我准备过来了。” 唐天赐应道：“已经固定好了，你过来吧。” 詹姆斯把船桨往空中一丢，在竹筏上小跑几步，收缩飞索，一个跟斗翻出好几米远。快要落下的时候，正好踩在船桨上，再次凌空升起，继续接着飞索的力量前进。不过，飞索似乎有点损坏，收缩力度大大降低，以这个力度他无法到达岸上，而是会像冷亦鸣一样落进尸体堆里。唐天赐见状及时把自己的船桨丢了过去，詹姆斯这才踏着船桨跃过尸体堆。 四人都过江之后，竹筏终于被鱼群顶翻，在江水里几次沉浮，便彻底散架了。这时，大家都看到在竹筏原来的位置上，浮着一个灰色的脑袋，唐天赐指着脑袋道：“你们看，江里果然有水鬼，这水鬼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却一直没有袭击我们，不知道想干嘛。” 詹姆斯想起刚才自己一个人在竹筏上，就觉得后怕，心想有危险果然应该先逃命，而不是傻乎乎地助别人逃命。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水鬼拉下水了。 水鬼在鱼群里漂浮了一会儿，便沉了下去，大家对水鬼的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它就打算这么一路跟着他们？ 陆君玉喃喃道：“莫非这水鬼也是追着小月身上的重器而来？水鬼是死物，怎么也会对重器感兴趣。” 子书明月觉得这重器实在是一个不祥之物，建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把盒子打开吧，若重器真有什么古怪，我们还可以想想应对的方法，否则只怕我们一路上都会被奇怪的生物追赶。” 詹姆斯也道：“我赞同小月的意见，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没有人告诉我们这是不是重器，是我们自己理所当然地认为盒子里就是重器。万一我们拿到的是赝品，或者说是会吸引怪物的邪物，岂不是太冤枉了。” 詹姆斯的说法引起了大家的不安，他们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现在蜥蜴人想必已经复原，却不见它追上来，会不会只是一个障眼法？ 大家都认为还是早些确认一下盒子里的东西比较好，于是子书明月打开背包，把紫金宝盒捧了出来。她意外地发现盒子前面三个银元大小的转轮竟然全部裸露出来，原本保护转轮的小翻盖已经不翼而飞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真假钥匙（下） 子书明月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抱歉，我不知道这个盒子这么脆弱，不小心撞坏了。” 陆君玉道：“只要密码锁没坏就好，否则我们只能用暴力打开盒子了。” 三个转轮上有二十四道刻度，每道是十五度，此外转轮上没有任何文字和符号。聪明如唐天赐面对这样的密码锁，也觉得束手无策，只能交给对密码锁有一定研究的陆君玉。“陆先生，这种密码锁有什么玄机吗？” 陆君玉道：“这些刻度肯定有特殊的意义，以古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设计得更加复杂，但他们只设计了三个转轮，二十四个刻度，从数量上来讲并不多。” 子书明月道：“的确不算多，所以如果实在研究不出密码，我们不妨一个个试过去。每个转轮是二十四个刻度，三个的话总共也就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种组合，早晚会试出来的。” 唐天赐惊道：“一万三千……我觉得已经够多了啊。要不然我们今天干脆在这里露宿一晚，几个腿脚好的可以先去找点食物，你们两个慢慢试。” 子书明月道：“能试出来就很好了，我就怕错误的次数太多，密码锁会彻底锁上。” 陆君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古人对机械的研究应该达不到这么先进的程度，我们可以先试起来，没准运气好，几下就试出来了。” 既然无法走水路，大家干脆先在此处安营扎寨，专心把盒子打开。由于岸边堆满了长鱼尸体，在阳光照射下已经开始发臭，大家只能把营地扎在山上。冷亦鸣和白羽瑶都觉得尸体太碍眼，砍了一些木柴堆到岸边，一把火烧掉了尸体。但是鱼群仍然不肯离去，推推搡搡地挤在岸边，一眼望过去全是噘起的圆圆的嘴巴。 子书明月耐心地尝试着不同的组合方式，陆君玉想了半天，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便和子书明月轮流试验。每一次试验需要三至五秒的时间，全部试完得十几个小时。中途唐天赐也加了进来，直到日落西山，三人大约已经试了一半，然而他们运气不太好，这一半都没能成功。 几个时辰试验下来，唐天赐觉得自己的手指皮都快磨穿了，更别说子书明月那细皮嫩肉的手。于是，唐天赐把三宝等人叫过来接班，三宝、冷亦鸣和白羽瑶又忙活了一个时辰，但密码锁还是纹丝不动。最后，大家实在撑不住了，便只得先休息，在荒郊野外度过一晚。 除了冷亦鸣外，队伍里的几个男人轮流守夜，继续开盒子。夜里阴气重，那个一直尾随着他们的水鬼说不定就在等他们都睡着了，才上岸找替死鬼。江里的长鱼到了夜里更加不安分，拼命拍打着江水，啪啪的声音吵得大家难以入眠。不过，幸好水鬼没有真的来找他们麻烦，也没有浮出水面吓唬人，也许那只是一只爱看热闹的水鬼。 第二天天微微亮，大家便纷纷起床接班开锁。詹姆斯忍不住吐槽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不试到最后一种可能就打不开盒子。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他们试验了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种组合，却依然没能将盒子打开。 唐天赐揪着头发道：“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用一一试验的方法就能打开盒子，这个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子书明月叹气道：“投机取巧果然是不行的，还是得陆先生寻找开锁的方法。” 詹姆斯瞥了陆君玉一眼，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到中间那个转轮上的小孔了吗，或许打开盒子的方法和打开秦墟圣地的方法一样，需要先圣后裔之血。” 唐天赐一拍脑袋道：“对，对，石长老多次强调过血统的重要性，古人既然已经想到用血液作为钥匙，自然也可以运用到紫金宝盒上面，还有什么比血统这把钥匙更靠谱的呢。” 于是，陆君玉只能再次献血，幸好转轮上的孔很小，他在食指上割了一道小口子，滴了一滴血进去。小孔里仿佛有一张嘴巴，很快就将血滴吸收。 大家紧张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三分钟，盒子忽然开始微微震动，接着三个转轮就像活过来似的，咔咔地自动旋转起来。等三个转轮的刻度水平对齐之后，转轮便停了下来，随即盒盖哒的一声上升了半寸。由于刻度上没有任何标注，他们无法确定这是几度，保险起见，唐天赐用泥土在刻度上做了记号。 唐天赐看了大家一眼，高兴道：“盒子好像真的开启了，陆先生的血简直是万能钥匙，哪哪都需要用到。” 陆君玉也想不到随便一试，竟然真的成功了：“那也得和家族有关的东西才行，离开了秦墟和重器，我的血便一文不值了。” “好了，我来开盒子，大家先让开一点，盒子里可能还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 于是，其他人都爬到了高处，唐天赐把盒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准备打开之后立刻用石头作掩护，即便有暗器也不可能拐个弯伤到他。 唐天赐用一根木棍将盒盖顶开，然后迅速抱头躲到了石头下面。等了一会儿，不见有暗器飞出，他才抬头往盒子里望去。只见里面躺着一把古铜色的米字形钥匙，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钥匙柄上镶嵌着一颗六芒星形状的红宝石，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唐天赐双手颤抖地把米字形钥匙捧了出来，激动道：“不会有错了，装着天枢的紫金宝盒上就是米字形的钥匙孔，这把钥匙应该就是能打开盒子的天匙重器。” 唐天赐摩挲着天匙，天匙虽然有着古铜色的光泽，但肯定不是铜，不知道具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密度非常大，比同体积的铅还沉重。他把另一个紫金宝盒拿了出来，将钥匙和钥匙孔对比了一下，形状果然一模一样。 詹姆斯居高临下地喊道：“土包子，快点把这个盒子也打开，看看天枢到底长什么样子。” 唐天赐还是把盒子放在了石头上，并且让盒子的开口朝着另一个方向，把钥匙插进去，左右转了转，却发现钥匙没法打开紫金宝盒。他把钥匙拔出来，再试了一次，但仍然无法转动锁芯，疑惑道：“奇怪了，这钥匙怎么打不开紫金宝盒？” 詹姆斯嫌唐天赐慢慢吞吞，从山上跑下来将他推开，自己试着转动钥匙，但他同样没法把盒子打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拍脑袋，骂道：“妈的，我们完全搞错了，这不是天匙，这是地钥！” 第二百五十九章 食人村落（上） 子书明月叹道：“看来还得找到另外两件重器，才能打开盒子。天意不让我们看到天枢重器的模样，我们就先把两件重器带回去吧。” 詹姆斯连拔了几下钥匙，都没能拔出来，钥匙好像被锁吃进去了：“怎、怎么回事，钥匙拔不出来？” “我来试试。”唐天赐左右拧了几次，发现钥匙已经完全被卡死了，他转过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家，“真的拔不出来。” 一行人这下傻眼了，钥匙拔不出来，意味着即便他们找到了另外两件重器，也没法打开盒子。 詹姆斯生气道：“我看也别找什么方法了，干脆让我把盒子带回英国，我找专家把它切开。” 唐天赐无语地看了詹姆斯一眼：“切了它？你当天枢重器是儿戏呢，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办法。” 冷亦鸣道：“大家稍安勿躁，我想总有办法能把钥匙拔出来。古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制作出来的东西，不至于因为插错一次钥匙，就完全报废了吧。” 等大家一停下来，子书明月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有点反常，响了一晚上的啪啪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往江边一望，惊讶道：“咦，那些怪模怪样的鱼不见了。” 大家也往江边望去，只见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些章鱼吸盘似的圆嘴都消失了。岸边的长鱼尸体也腐烂得非常快，长鱼的含水量很高，表皮一腐烂，里面的血肉也很快就会溶解，此刻岸边已经只剩下一滩滩血水。 然而，一起消失的还有他们的竹筏，唐天赐记得昨晚他们明明把竹筏拖上岸了，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偷走了。 子书明月道：“奇怪，我们把盒子打开，鱼群反倒跑了，那它们之前为何要追着我们？” 唐天赐开玩笑道：“鱼群也许像那只水鬼一样，只是想看个热闹。” 詹姆斯看了唐天赐一眼，没好气道：“如果这些怪物真像你说的那么和善就好了。 唐天赐知道詹姆斯正在气头上，便没有接他的话，问道：“这山上树很多，但没有竹子，我们要不要再做两个木筏上路？” 子书明月一想起水里的那些怪物，就觉得心有余悸：“我宁可走山路，也不要被长鱼和水鬼追赶。” “但是这里的山势太复杂了，我们肯定会绕很多弯路，甚至在山中迷失方向。”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这种长鱼我们最初下水的时候没有碰到，只是转过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之后才碰到，说明此处可能是长鱼的聚居地。我们可以先走一段山路，绕过长鱼的聚居地之后，再走水路。” 冷亦鸣的方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于是，大家削了几根手杖，准备往山上进发。为了让冷亦鸣和唐天赐的伤好得更快，以及给大家补充体力，林泷玥将剩下半壶药汤调试到合适的浓度，让每个人都喝了一碗。 唐天赐很后悔没有多采一些药材，这大补的药汤要是每天来一碗，估计自己的腿伤半个月就能好。 詹姆斯和陆君玉在前面辨别方向，带领着大家往南方前进。山路比水路吃力得多，而且不能轮流休息，除了唐天赐之外，每一个人都走得很辛苦。翻过一座高山，后面依旧是重重高山，仿佛一直绵延到大地的尽头。幸好队伍人多，大家还能相互鼓励，如果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迷失，恐怕早已绝望。 冷亦鸣和白羽瑶触碰了长鱼尸体之后，浑身一直有股腥味无法洗去，以至于两个人对彼此产生了意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不过，冷亦鸣受到子书明月的特殊照顾，也不觉得无聊。 白羽瑶看见唐天赐在后面一脸憋屈的样子，便走到他身边道：“天赐，你可不能把小月拱手让人啊，你看冷亦鸣那嘚瑟劲儿，好像全世界女人都非他不嫁似的。” 唐天赐瞥了白羽瑶一眼，问道：“你在吃醋？” 白羽瑶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唐天赐，你现在眼里是不是只有那个情商感人的弟弟，连喜欢的人都要让给他？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和你多说什么了，省得自讨没趣。” 唐天赐看着前面关系更加亲密的两人，说道：“小月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管不了。” 白羽瑶道：“如果错把恩情当爱情，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根据我的判断，小月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她现在对冷亦鸣好，更多的是在报答他的恩情。所以，你可别事事都让着冷亦鸣，过度宠溺是害了他，也害了小月。三宝，我说的对吗？” 三宝连声道：“对，对，子书小姐是我师兄的，不能让别人抢走。” 唐天赐叹气道：“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抢不来。” 白羽瑶正要说话，不料她忽然踩到了一块碎石，脚下一滑，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半山腰上滚了下去。唐天赐微微一怔，连忙伸手去抓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碰到了一点衣角。 唐天赐喊道：“羽瑶妹妹，快抓住树枝。” 前面的人听见唐天赐的喊声，纷纷回过头来，才发现白羽瑶失足掉下去了。冷亦鸣眉头一皱，心想白羽瑶此人是不是小脑有问题，这样的山路都能掉下去。 白羽瑶不会武功，失去重心后很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更不要说抓住边上的树枝。白羽瑶飞快地往山脚摔去，眼看可能会摔死，山脚的一团草忽然站了起来，里面伸出了两只手，接住了白羽瑶。 冷亦鸣心里一惊，以为是披着草皮的野人，便把手杖当作武器朝野人的头部掷去。不料野人身手敏捷，侧头一避，轻而易举地避了过去。大家纷纷掏出了刀剑，准备将野人击毙，野人却忽然从草团里伸出了脑袋，喊道：“别打我，我不是坏人。” 大祭都很吃惊，这个浑身披满草皮的家伙，竟然不是野人。虽然他的发音有点古怪，但大致还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草皮人把惊魂未定的白羽瑶放了下来，将自己身上的草皮脱了下来，大家这才发现，这是一个身材精壮青年男子。青年裸着上身，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亮如鹰眼。大家都想不到能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外面世界的人，惊喜之下纷纷往山脚滑去。 第二百六十章 食人村落（下） 子书明月和冷亦鸣率先来到山脚，子书明月把白羽瑶拉过来，问道：“羽瑶，你有没有受伤？” 白羽瑶揉着脚踝，郁闷道：“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崴了脚，擦破了一点皮，其他倒没什么。不过我果然还是适合呆在人多的城市里，这种荒山野岭跟我八字不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冷亦鸣道：“你是我们队伍里最弱的一个，出意外的概率自然最大。” 白羽瑶瞪了冷亦鸣一眼，冷哼了一声，懒得和情商为零的人计较。 青年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白骨林里？” “白骨林？”唐天赐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非常不祥，但他不能把重器的事情说出去，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道：“我们听说这一带有仙药，便来寻找仙药给人治病，不料在山里迷了路，走了好几天都没走出去。” 青年上下打量了唐天赐一番，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他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来寻宝的吧？我听说在白骨林的深处，有一座圣山，藏着无数的珍宝。一条万年灵蛇守护着那里，古往今来的盗宝贼都有去无回。”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家伙竟然知道黑鳞蛇皇的传说，而且认为蛇皇所守护的是一座藏满珍宝的圣山。这一带所流传的关于秦墟的故事，和封门县一带截然相反。 唐天赐干笑两声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圣山，不过寻找仙药，也算是寻宝吧。对了，我姓唐，你叫我小唐就好，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青年道：“我是仙岩村的阿水，我在这里睡觉，听见有人喊叫，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位姑娘从天而降。” 白羽瑶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幸亏你出手相救，要不然我可能会直接摔死。” 阿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举手之劳而已。” 冷亦鸣觉得白羽瑶状况特别多，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说道：“你的确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走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摔下来？” 阿水道：“这里山势陡峭，连经验丰富的猎人都有可能失足，何况是一位姑娘，这位小哥还是别责怪她了吧。” 白羽瑶看了冷亦鸣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连一个山野小子都比他懂得怜香惜玉。 冷亦鸣无视白羽瑶的眼神，又问阿水道：“对了，刚才你躲避我的手杖时，身手非常敏捷，而且很像近身格斗术的招式，你是不是曾经受过专门的训练？” “你的眼力真好，我曾在冯将军麾下当过几年兵，这不在镇压义军的时候瘸了一条腿，复员回来又干起了打猎捕鱼的生计。” 冷亦鸣知道阿水口中的冯将军，大概是北军将领冯国璋，冯国璋曾在袁世凯的指示下镇压汉口和汉阳的起义新军。 唐天赐拍着自己的腿道：“真巧，我也断了一条腿，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子书明月道：“阿水，我们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走出白骨林，你可以带我们离开吗？” 阿水道：“当然可以，我看你们好像饿了好久，我先带你们回村子吧。这一带大大小小有十八个村落，仙岩村是最大的，村里有船可以带你们离开。” 唐天赐惊讶道：“十八个村落？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阿水解释道：“这些村落有的很原始，村人都居住在山洞或者树洞里，非常隐蔽。就算在你们眼前，你们也不一定看得见。等会儿我带你们走的路，虽然有点绕，但相对安全。因为有的村落并不欢迎外人，可能会伤害你们。” 詹姆斯问道：“你所说的原始村落，不会有食人族吧？” 阿水看了詹姆斯一眼，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最深入白骨林的弥罗村里就住着一群食人的怪物。听说弥罗人本身长得就很像死人，肤色苍白，牙齿黑黄，能不吃不动地在泥土里躺上半个月，也能在水里浸泡一天不换气。村里的老人曾经亲眼见过弥罗人，还以为是一具浮尸。” 听了阿水的话，大家都感到脊背发凉，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水鬼，恐怕就是弥罗人，它跟了他们一路，没准是想找机会吃他们。 阿水看见大家脸色不好，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弥罗人的活动范围很小，已经好些年没出来吃人了。有传闻说他们因为吃了太多人，遭到了天谴，得了瘟疫，已经灭族了。” 唐天赐心想，弥罗人居住的地方离秦墟那么近，被洞人的瘟疫传染也是有可能的，但他们并没有灭族。 冷亦鸣对这些村落不感兴趣，只想快点回去临州城复命，便道：“阿水，你快些带我们去仙岩村吧，我们已经离家很久了，需要尽快找到一条船回去。” 于是，大家跟着阿水继续翻山越岭，往仙岩村赶去。阿水见白羽瑶手臂上有擦伤，随手采了一些草药给她敷上，白羽瑶只觉得草药非常清凉，有效缓解了伤口的疼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大家便来到了传说中的仙岩村。仙岩村藏在一片环抱的山岩之中，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居住在岩石和木头搭建的平房里面。 大家进村的时候，村人们都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而小孩子们却像看见了怪物似的，纷纷躲进了屋里。阿水解释，这是因为村子有好些年没有外人进来了，所以小孩子们都很怕生。 阿水的家在村里的最南边，一共有三间平房，呈品字型布局。阿水把大家带进中间的那间大平房，平房里竟然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在编织一个巨大的竹篮。 女人抬头看见阿水，眼里立刻露出了一抹笑意。但当她看见唐天赐等人的时候，整张脸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警惕。女人的变化让唐天赐心里一惊，她显然并不欢迎他们，而且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很深的恨意。唐天赐不知道这种恨意源自何处，但他本能地对这个女人感到不安。 阿水介绍道：“这是我娘，这几位是我在白骨林遇到的朋友，他们在山里迷了路，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羊入虎口（上） 听了阿水的话，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阿水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岁，而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看起来已经年入古稀了。 阿水见大家面露疑惑，解释道：“几年前村子里发生了一场瘟疫，村人虽然都活下来了，却衰老地比一般人快，但你们不用担心，瘟疫已经被遏制住了，不会传染。”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对这个村子的人产生了同情。不过，唐天赐和子书明月却不约而同地对阿水娘感到不安，这位老太太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怨气。确切地说，整个仙岩村都被一股怨气所笼罩，除了阿水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愁苦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瘟疫将他们折磨成这副模样。 阿水娘警惕的目光从大家身上一一扫过，在林泷玥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了几句话。由于阿水娘说的是大家听不懂的方言，阿水将她的话翻译了一遍：“我娘说，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搭乘村长家的船离开。” 冷亦鸣道：“多谢两位收留，我们家住南方，只要到达一个能与外界联络的地方，我们就能回去。”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阿水道：“好像是村长回来了，我先去问问村长借船的事情。” 阿水把大家带到院子里，从左边的杂物间里拿出两个竹筐，一个竹筐里装着一种长得像莴笋的植物，另一个竹筐里是大家最不想看到的东西——被晒成干的长鱼。 子书明月看到长鱼干，微微皱了下眉头：“这种鱼能吃？” 阿水道：“这是蛇颈鳗，是涔河里最常见的一种鱼，虽然味道一般，但可以吃。” 白羽瑶小声道：“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阿水看了看大家，把竹筐递给唐天赐和冷亦鸣，说道：“你们帮忙把菜洗了，等我回来就给你们做饭。” 冷亦鸣接过装着蛇颈鳗的竹筐，问道：“这东西怎么处理？” 阿水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回头答道：“去掉有毒的脑袋和内脏就行，和处理带鱼的方法一样。” 冷亦鸣从井里打了两桶水，开始处理蛇颈鳗，其他人也过来帮忙，只有白羽瑶和詹姆斯两个人没动。这两天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们实在不想触碰恶心的蛇颈鳗。白羽瑶站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和唐天赐一起洗菜，虽然这种不知名的菜触感滑滑嫩嫩的，也很古怪，但总比处理蛇颈鳗要好。 子书明月朝屋里看了一眼，阿水娘还在编织那个足足能装下三个人的大竹篮。确切地说，这个竹篮模样的东西应该只是一个底部，她想编织的或许是竹笼之类的器物，但这么大的竹笼编起来有何用呢？ 子书明月收回视线，悄声对冷亦鸣道：“亦鸣，你有没有觉得，阿水娘怪怪的？” 冷亦鸣道：“我们对这个村落的一切都不熟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觉得阿水并不是坏人，不如在此稍作休整，补充一下体力。至于阿水娘，我想我们不冒犯她，她应该不会故意刁难我们吧。” 子书明月道：“希望如此吧，但村人既然知道宝藏的传说，我们还是应该看好两件重器。” 冷亦鸣道：“嗯，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晚我们几个还是会轮流守夜。” 唐天赐坐在边上竖着耳朵听两人讲悄悄话，但他们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跟蚊吟似的完全听不清楚。唐天赐瞅了两人一眼，心想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还讲悄悄话，也太不注意影响了。 唐天赐飞快地把菜洗好，挪到子书明月身边帮他们处理蛇颈鳗，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子书明月道：“这个村落的人知道秦墟宝藏的存在，而我们又是从那里来的，所以今晚我们还是得守夜，以免有人会起歹心，窃取重器。” 唐天赐心想，原来两个人讲了半天悄悄话，就是在讲这件事情，真是无趣。不过这也符合冷亦鸣的性格，就他那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懂得说甜言蜜语讨女孩子欢心，也不懂得趁热打铁。 唐天赐道：“如果阿水能借到船，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发，不必在这里过夜。” 子书明月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人家已经留我们过夜了，还拿食物招待我们。” 唐天赐笑道：“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大不了多给他们一点报酬就好了。而且我觉得阿水娘并不是真心想留我们，说的只是客套话，也许我们留下对他们而言才是一种打扰。” 这时，阿水娘又编好了一圈竹笼，起身往院子里走来。大家赶紧给阿水娘让路，尽量不去招惹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太太。阿水娘对大家视若无睹，径自缓步往井边走去，只有在路过林泷玥的时候，才抬起头，朝她投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林泷玥不知道阿水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 阿水娘见水桶里还有一半的水，便把水桶拎进了屋子，三宝本想帮忙，却被唐天赐用眼神制止。唐天赐能感觉到阿水娘并不想要他们帮忙，而且她虽然走得慢，却走得很稳，也没有怎么喘气，可见身子骨还是很硬朗。 等阿水娘回到屋子里后，詹姆斯对林泷玥道：“林医生，这老太太好像对你特别在意，该不会是看上你了，想把你留下给他儿子当老婆？” 林泷玥淡淡地瞟了詹姆斯一眼，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与其在这里揣摩老太太的心思，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把地钥拔出来。” 詹姆斯一听到地钥，心情立刻跌落谷底。他所掌握的资料里，并没有说钥匙一旦插错，就会拔不出来。如果早点知道这一点，他也不会急着让唐天赐开盒子了。 阿水去找村长，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就在大家以为借船的事情遇到麻烦的时候，阿水终于回来了，告诉大家道：“村长已经答应借船了，明早我就带你们顺着涔河南下，大约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白桐县，换乘客船或商船，可以直达太原。到了太原，你们去哪里都方便。” 第二百六十二章 羊入虎口（下） 一听到能回家了，大家心里都感慨万千。白羽瑶冲冷亦鸣勾了下嘴角，要不是她失足从半山腰摔下去，也不会遇到阿水，他们说不定还在山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回连冷亦鸣也不得不承认，白羽瑶虽然能力不行，运气却不是一般的好。 唐天赐问道：“阿水，村长是不是一定要等明早才能借船，今天不行吗？” 阿水道：“村长家的大船好些年没用了，需要检修，所以明早才能出借。各位反正已经离开危险的白骨林，顺着涔河南下很快就能到达太原，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阿水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不好再提离开的事情，只能答应留宿一晚。 晚饭的时候，阿水给大家煮了面条。一行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吃到正常食物，这碗热腾腾的素面简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阿水本来想把蛇颈鳗切成片放进面里，被白羽瑶等人阻止了，便只能炒成一盘菜让愿意吃的人自己夹。 阿水娘吃得很少，也不愿意和一群外人呆在一起，吃了几口面就回屋子里去了。阿水让大家不要在意，他娘的性子一直是这样，并不是故意给他们脸色看。 到了晚上，阿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三个女人，和唐天赐等人一起睡在杂物间里。仙岩村的夜晚如死一般寂静，唐天赐和冷亦鸣很不习惯这样的寂静，等阿水睡着之后，便一起起来守夜。 唐天赐给自己削了一根拐杖，使用起来还挺顺手，不依靠他人也能走路了。由于阿水家里的房子很简陋，连个台阶也没有，两人便只能靠在井边守夜。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将四周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唐天赐看了看冷亦鸣，忽然问道：“小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冷亦鸣道：“在去往通天客栈的路上，我被沙虫袭击，你救了我一命。” 唐天赐嗯了一声，又道：“所以你就算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冷亦鸣听出唐天赐话中有话，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天赐斟酌了一下措辞：“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你……你对小月，到底都没有感情？” 冷亦鸣心想，唐天赐果然还是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自从自己苏醒之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点古怪。若要问他对子书明月有没有感情，那肯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舍命救她。然而这份感情似乎又少了点什么，以至于他没有真正地跨出那一步。但是少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清楚。 唐天赐见冷亦鸣不说话，不禁有点着急：“你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冷亦鸣觉得有点头疼：“两者都有。” 唐天赐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如果你喜欢小月，就用心去追，追到了就好好对她。如果你不喜欢，就趁早放手。否则你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小月，也害了我和羽瑶妹妹。” 冷亦鸣奇怪道：“这和白羽瑶有什么关系？” 这时，唐天赐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动，对冷亦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大门。村子里大多数村民家里并没有院子和水井，阿水比较勤劳，为了生活方便，才建了一个院子，并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水井。 阿水家里的院子，其实只是用一圈篱笆围起来的一块地，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而大门则是用两块木板拼合而成，高不过一米半，底部留了二十公分左右的空隙。此刻，那空隙里竟然出现了一双脚。 唐天赐和冷亦鸣对视了一眼，心想果然有人起了歹念，想半夜三更来偷重器。两人本想偷偷把门外的人打晕，可是那双脚的边上，又出现了另外两双脚。紧接着，远处亮起了火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往这边赶。 唐天赐眼皮一跳，对冷亦鸣道：“这些人不会想明目张胆抢东西吧，你赶紧回屋把大家叫醒。” 唐天赐有点后悔留下来，原本以为只有个别的村民会对重器起歹念，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来行窃。但他太低估人性之恶了，村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屑于行窃，而是仗着人多势众直接来抢。不过，他不确定阿水有没有参与这件事，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否则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帮他们准备路上的干粮了。 这时，院子里的大门被踢开了，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手里举着火把，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神情严肃地盯着唐天赐。 唐天赐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问道：“你就是村长？大半夜你们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里来干什么？” 老人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村长，就该对我放尊重一些。” 村长的声音听起来应是正值壮年，头发却也是花白一片，脸上布满了皱纹。其他村民也是一副早衰的模样，白天大家看到村民的时候，他们的症状还没有这么明显，到了晚上却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子书明月等人都走了出来，看见村长带着一群村民将他们团团围住，都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同样低估了村民的胆量和贪念。 唐天赐在队伍里扫了一圈，发现阿水不在，问道：“阿水呢？三宝，你快去把阿水叫出来，只有他能帮我们说话。” 三宝进了屋子，发现阿水就像被人下了迷药似的，睡得很死，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被惊醒。三宝推了阿水几把，在他耳边喊道：“阿水大哥，你快醒醒，村长带人来绑我们了。” 三宝叫不醒阿水，只能把他背了出来。林泷玥翻了一下阿水的眼皮，知道他是被人下了药，才昏睡不醒。她拿出仅剩的一点药汤，给阿水灌了一口。 村长见林泷玥给阿水灌药，喝道：“住手，如果你们伤害阿水，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村子。” 林泷玥道：“我喂他喝的是解药，给他下迷药的是你们。” 阿水喝了药汤，眉头痛苦地皱起，过了一会儿，便苏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全村的人都跑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解道：“村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借船，送这几位朋友离开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个活人（上） 村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之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有所不知，在你离开村子去当兵的那年，弥罗人袭击了村子，所有人都被咬伤了，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我们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能活下去，但衰老的速度却比常人快好几倍。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开始衰老了，用不了多久，仙岩村就会彻底变成一个鬼村，只有白骨林的圣器才能拯救我们。” 村长见唐天赐等人都带着刀剑，一看就是练家子，自然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以免他们会采取武力反抗。 听了村长的话，阿水和大家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阿水没有想到，自己出去当兵的这些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当自己回来的时候，全村人都选择隐瞒他，并且假装过着正常的生活。 唐天赐道：“你误会了吧，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圣器。” 村长冷笑一声道：“弥罗人亲眼看见你们把圣器取出来，你休想骗我。” 唐天赐心想，原来那个长得像水鬼的弥罗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最后还跑来向村长告状，早知道就该把他弄上岸烧死。不过，弥罗人不是村人得病的罪魁祸首吗，村长怎么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唐天赐道：“村长，弥罗人说的话你也信？你就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当枪使？” 村长道：“弥罗人咬伤了其他十七个村落的人，就是想逼我们一起寻找圣器。不过大概是上天怜悯我们，你们竟然带着圣器送上门来了。” 阿水有些生气：“村长，难道你说船只要检修，也是骗我的？只是想我把他们留下来？” 村长微微一怔，缓和了一下语气：“阿水，为了救大家，我不得不这么做。况且，你娘也需要圣器治病，你可以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但你也不在意你娘的死活吗？”村长又对唐天赐等人道，“外族人，我无意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把圣器留下，我就放你们离开。” 唐天赐注意到阿水的表情产生了动摇，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阿水和他娘亲相依为命，很有可能为了救他娘而背叛他们这些认识不到一天的朋友。 此时，阿水娘也走了出来，看着对峙的双方，既没有站在村人那边，也没有站在外人这边。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水，仿佛在等他做选择。 阿水走过去道：“阿娘，你快回屋吧。” 阿水娘摇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村长。村长目光一黯，用眼神告诉她，如果阿水再护着这些外族人，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唐天赐按住破军刀，心想村人们既然非拿到重器不可，这场硬仗恐怕在所难免。如果他们手头还有枪或者手雷等热兵器，对付这些早衰的村人自然不在话下。可惜现在他们只有几把刀和几根手杖，刀还是卷刃的，面对凶神恶煞的村人，胜负很难说。 唐天赐朝冷亦鸣和子书明月使了个眼色，告诉他们随时准备动手。子书明月认为能谈和，就不要动武，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从秦墟逃离，要是在这些村人手里损兵折将，就太冤枉了。 这时，阿水忽然问道：“如果有了圣器，该怎么才能治好大家的病？” 村长道：“我不知道怎么使用圣器，但是弥罗人知道。” 唐天赐道：“你们别傻了，那些怪物拿到了圣器，怎么可能会帮你们治病，他们只是在利用你们。” 村长长叹一声道：“除了和弥罗人合作，我们别无选择。阿水，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症状已经非常严重，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 阿水皱着眉头权衡了一会儿，对村人道：“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我和几位朋友协商一下。” 阿水想把唐天赐等人带进自己的屋子，阿水娘却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她的屋子。唐天赐等人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跟着他们回屋。村长命人把阿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怕他们趁机逃跑。 阿水关上门，问道：“各位还相信我吗？”他的话是问大家的，眼睛却只看着白羽瑶。 白羽瑶心想阿水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她并没有什么根据，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敢说绝对的话，只是凭感觉判断，但她不能强求别人相信她的感觉。 子书明月也不敢说肯定的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问道：“阿水，你可知道传说中的圣器是什么样子吗？” 阿水道：“我不知道，这个传说很模糊，并没有关于圣器和万年灵蛇的具体描述。刚才村长说你们拿到了圣器，如果你们相信我，可否让我看一眼？” 子书明月的目光从大家脸上扫过，征询他们的意见，大家最终决定相信阿水一次。于是，子书明月把紫金宝盒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阿水看着紫金宝盒，神色有些复杂，唐天赐和冷亦鸣一左一右地站在阿水旁边，随时提防着他反水。 子书明月指着插在上面的钥匙道：“这是地钥，是我们从圣山带回来的，但这个盒子是我们在西域找到的。那个弥罗人所说的圣器，应该就是地钥，但这样一把钥匙，怎么能治好村人的病？” 阿水问道：“盒子里是什么？” 子书明月道：“我们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犯了一个错误，这把钥匙和盒子不匹配，我们鲁莽地插入了错误的钥匙，导致现在打不开盒子，也拔不出钥匙。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阿水试了一下钥匙，果然和子书明月说的一样，钥匙完全被卡死了。 唐天赐道：“阿水，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弥罗人的为人，你认为他们得到了所谓的圣器，会那么好心地给仙岩村的村人治病吗？” 阿水当然知道弥罗人嗜血残暴，毫无人性，但他无法忽视村人和自己娘亲的惨状，擅自放他们离开。 这时，林泷玥忽然道：“这么一把钥匙当然没法治病，但圣山上的宝贝可不止地钥一个，传说中的圣器也不一定是某件器物。如果圣山上有什么宝贝能治好村人的病，只能是那些珍贵的药材。”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个活人（下） 子书明月一听，恍然大悟道：“对了林医生，我们的药汤是不是还剩了半壶？不如我们让村人试一试药汤吧，既然药汤能救回亦鸣，说不定也能治好村人的病。” 林泷玥把水壶拿出来，对阿水道：“这水壶里的药汤是我们用圣山上的药材熬制的，能医百病，治百伤，解百毒。你刚才中了迷药，我们喂你喝了药汤，你才醒过来，我觉得可以让村人试试此药。” 阿水把两人的话告诉了阿水娘，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出去劝说村长。因为村长刚才也说，只想留下圣器治病，不想要他们的命。 阿水娘问他：“你相信这些外人说的话？” 阿水坚定地点点头，阿水娘慈爱而怜悯地看了他一会儿，叹道：“可惜村长已经不是从前的村长了，就算药汤能治好我们的病，村长也不会让任何人活着离开仙岩村，包括你。” 阿水惊讶道：“这是为什么？” “弥罗人传染给我们的不止是瘟疫，还有他们食人的喜好。当年出去谋生也不止你一个人，那些人不回来还好，回来的全都被村人杀死了。你还记得隔壁那个比你小两岁的阿生吗？他比你早一年回来，在夜里被村人杀死分食了。起初我们不愿意吃自己人，但村长告诉我们，谁不愿意吃，下一个死的就是谁。” 阿水震惊不已：“那阿娘你也……” 阿水娘默认了他的猜测：“本来大家也想吃你，我在村长面前替你求情，你才能活到现在。村长的条件是，你必须永远留在村里，以免你把村子的秘密泄露出去，外面的人会把我们当做怪物杀死。但是我每天都很担心，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控制不住欲望而杀掉你。” 阿水听得脊背发凉，偌大的一个村子，竟然只有自己一个是正常人，自己竟然在一个食人村落呆了这么多年。他忽然想起有时候村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就像看着猎物，会有贪婪和疯狂之色一闪而过。他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不到他们是真的想吃自己。 阿水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子书明月等人听不懂阿水娘的话，从阿水只言片语的问话中也猜不出内容，看到阿水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们现在没有时间深究，他们在屋子里已经呆了将近一刻钟，村人恐怕会失去耐心。 子书明月道：“阿水，不如我们和村长交涉一下，如果这药汤真能治好大家的病，我们愿意在这里多留几天，帮大家调制药汤，等大家的病有所好转之后再走。” 阿水娘这次竟然听懂了子书明月的意思，拉着阿水的手说道：“你们还是快走吧，这个村子的人已经没救了，即便治好身体的病，也治不好心理的病。吃人会上瘾，村长让我们家家户户编竹篓，就是想去外面抓人来吃。” 阿水娘把床板掀开，床底下放着一个蒲团，她把蒲团掀开，下面竟然是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这是我和你爹挖的一条地道，就是想挖好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送走，可是我太糊涂，舍不得你离开，才一直没有告诉你地道的存在。” 阿水问道：“阿爹是不是因为挖地道，才会老得那么快？” 阿水娘愣了愣，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你爹是因为对弥罗人带来的瘟疫没有抵抗力，才会老得快，跟地道无关。你快点上路吧，地道通向码头，村长家的大船就在那里。这些人看起来有些能耐，应该可以顺利带你离开。” 阿水把计划告诉大家，但是并没有把村人吃人的事情告诉他们。大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太太肃然起敬，她在背后默默为儿子做了这么多，却不求回报。 唐天赐道：“那我们赶紧出发吧，否则被村人发现了，他们可能会抄近路提前毁掉船只。” 阿水娘把几袋干粮塞给他们，自己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吃人的欲望，会伤害到他们。在阿水和大家的劝说之下，她才答应一起上路。 村长见屋子里的人半晌没有出来，问道：“阿水，你和那些外族人谈妥了吗？你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耍花样，仙岩村附近都是毒蛇猛兽，他们就算能离开仙岩村，也不可能从这片林子里走出去。” 村长听不见阿水的答话，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一脚把门踹开，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村长踢翻了桌椅，把床板掀开，才发现了下面的地道。 “好你个阿水娘，竟然耍了我这么久，原来你们早就想逃跑。”村长回头命令村民道：“你们几个下地道去抓人，你们把山上的出口都围住，剩下的人跟我去码头。抓到了人不必留活口，谁家抓到的，就赏给谁家吃，今天我们杀戒荤戒一起开！” 村人听罢，眼里露出了疯狂的杀意，吼叫着往山上和码头跑去。 由于阿水的爹娘挖出的地道非常狭窄，大家根本没法站起来，只能四肢贴地匍匐前进，速度一直提不上去。唐天赐很担心村人们会追上来，便用刀在地上布置了一个陷阱，希望能抵挡一下村人。只要村人有一个中招，就能帮他们争取不少时间，因为地道小得只容许一人通过，中招的村人会把地道堵住。 但是，唐天赐最担心的还是村人们会从地面直接去往码头，所以他们必须拼命地爬，一定要在村人之前赶到码头。 子书明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用这个姿势爬行实在太消耗体力，问道：“这条地道有多长。” 阿水把子书明月的问题问了一遍，然后把阿水娘的回答转述给大家：“地道大约有五六百米长，出口在码头附近的一座小山边上，出了地道再往前走五百米就是码头。” 这个长度还可以接受，于是大家顾不得形象，卯足了劲往前爬，简直如同地鼠附身。唐天赐爬起来相对吃力，渐渐和大家拉开了一段距离。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拖后腿，便从一开始就选择最后一个进入地道。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他如果爬在前面或中间，肯定会堵住大家的生路。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以杀止杀（上） 五百多米的地道，越往后面空间越窄。阿水娘解释在挖这段路的时候，阿水爹已经去世，只有她一个人在挖，所以没法挖得很宽敞。 大约二十分钟后，詹姆斯率先从地道里钻出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三宝和冷亦鸣随后出来，也累得几乎虚脱。 子书明月在后面喊道：“先出去的人快去找船只，别让村民把船毁了。” 詹姆斯三人便只能咬牙爬起来，循着水流声寻找码头和船只。 这时，有几个村民举着火把从旁边的树林窜了出来，指着詹姆斯等人叽里咕噜地喊了一通。接着，其中一个人熟门熟路地往码头跑去，准备毁掉船只，断了他们的生路。詹姆斯连忙射出飞索，将那个人射了个透心凉。其他几个人见他们有如此诡异的武器，微微一怔，最后还是为了圣器和食物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詹姆斯弄死一个村民之后，抢了他的火把，继续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冷亦鸣本来跟在詹姆斯身后，见剩下的几个村民想去围堵地道，只能折回去，从后面给了他们一人一闷棍。碍于阿水的面子，冷亦鸣没有痛下杀手。 树林里陆陆续续跑出来一些村民，由于每个人都想把功劳据为己有，没有呼叫其他村民，冷亦鸣和三宝能够将他们逐一打晕。 詹姆斯翻过了小山丘，就看到了横亘在前面的涔河，以及泊在岸边的两艘大船。他转身对冷亦鸣和三宝喊道：“你们两个快把大家带过来，这里有两艘船。” 子书明月等人总算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冷亦鸣拉着子书明月往山坡上跑，没跑几步，忽然想起唐天赐好像还在后面。两人停下来回头一看，唐天赐刚从地道出来，就被两个村民围住。 唐天赐抬头看着两个村民，村民一人举着一把大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准备将他剁成肉酱。然而，他们的刀还未落下，就被远处飞来的一刀一剑刺穿了喉咙。 唐天赐连忙打了个滚，避开倒下的村民尸体。冷亦鸣和子书明月回来扶起唐天赐，唐天赐握着他们的手道：“小冷，小月，还是你们好。” “别说客套话了，快上来。”冷亦鸣刚把唐天赐背起来，发现村长已经带着大部队赶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样被困住的还有阿水母子，阿水瘸了一条腿，又背着他娘，也跑不快。 村长道：“阿水，你轻信外族人，会害死你娘的，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阿水娘趴在他身上小声道：“别信村长的话，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阿水没有理会村长，转头问唐天赐：“小唐，我们怎么才能突围？” 唐天赐略一思索道：“问问你娘，他们得病之后，有没有特别害怕的东西。” 阿水询问之后，答道：“我娘说没有，他们既不怕水，也不怕火，只有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才能彻底死去。” 唐天赐又问：“那他们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阿水听了他娘的回答，眉头微皱道：“人血，他们碰到人血就会发狂。” 子书明月看到，被自己和冷亦鸣刺伤喉咙的两个村民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并无大碍。不过，周围的村民却贪婪地盯着他们，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唐天赐道：“我们得想办法让村民自相残杀，等会儿我们只需把村民打伤、放血，不用杀死他们，他们或许就会被鲜血吸引而自相残杀。” 唐天赐刚说完，就有两个想要抢头功的村民冲了过来。子书明月忽然发现身边的两个男人身上都背着人，只有自己能不受限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村民。 村民自然不会因为子书明月是女人而手下留情，反倒为猎物自己来送人头而感到兴奋不已，举着刀直接往她身上砍去。不过，这些村民都没有练过武功，只是拿刀瞎砍一通，子书明月轻松避过，看准机会在其中一个村民的腿上削下一片肉。村民惨叫一声，踉跄着走到冷亦鸣面前，冷亦鸣趁机砍断了他的一条手臂，然后将他一脚踢回了人群。 其他村民被鲜血洒了一头一脸，按捺不住吃人的欲望，扑在受伤的村民身上，顷刻间将他啃食得只剩下一副白骨。 阿水第一次见到吃人的场景，早已吓得面无血色，他不敢相信，这些比野兽还恐怖的怪物，竟然曾经是自己的邻里朋友。 开了荤戒的村民变得更加疯狂，不管不顾地朝五人围了上来。子书明月已经解决掉第二个村民，也学着冷亦鸣把他踢回了人群，这个村民的下场同样惨不忍睹。 唐天赐拍了下冷亦鸣的肩膀，说道：“小冷，我们也上吧。” 有了之前在秦墟配合作战的经验，唐天赐和冷亦鸣已经有了默契，面对人数众多的村民能够临危不乱。将一个村民打伤，让他们自相残杀，比直接杀死这个村民要有用得多，可以拖延更长的时间。 不过，这个方法也不是百发百中，因为一些年长的村民自制力较好，不会被鲜血吸引，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面对这样的村民，唐天赐三人也只能痛下杀手。 由于村民的嗜血本性被慢慢激发，这场斗争的血腥程度也随之提升。唐天赐三人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群永远吃不饱的残暴野兽。三人在前面杀红了眼，唐天赐没有看到阿水，回头一看，只见阿水还是愣在原地，便朝他喊道：“阿水，别再犹豫了，现在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阿水深吸了几口气，一咬牙，终于朝村民挥起了屠刀。他退伍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想不到他再次杀人，杀的竟然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村人。 此刻，詹姆斯等人已经率先抵达岸边，见两艘船都可以用，便先把其中一艘毁了，以免村人会乘船追上来。他们做完这一切之后，发现唐天赐和阿水母子一个都没有跟上，远处反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显然是和村民大部队撞了个正着。 詹姆斯啧了一声，对于这一群拖油瓶感到很头疼，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还得自己回去救他们。他原本觉得自己不算什么好人，可是在这支队伍里，他都快变成救世英雄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以杀止杀（下） 詹姆斯让陆君玉三人守着船，自己带着三宝从旁边的树林绕了回去，中途碰到几个想偷袭船只的村民，被詹姆斯悄无声息地杀了。 三宝对詹姆斯的杀人手法感到震惊，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看向詹姆斯的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之色。但詹姆斯一直认为三宝是个傻子，便没有刻意提防他。 两人回到地道出口旁边的小山坡上，看见唐天赐他们果然和村民打起来了。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有的村民竟然敌我不分，连自己人都打，甚至会扑到对方身上用嘴撕咬。詹姆斯一看到这个情况，就猜到这个仙岩村恐怕也是个食人村落，而且他们食人不分敌我。 此刻，村长已经看出了唐天赐的计谋，大声命令道：“不要打自己人，敌人在对面，别中了他们的诡计。谁再打自己人，格杀勿论！” 听了村长的话，村民们才如梦初醒，回过头向唐天赐五人发起攻击。唐天赐暗道不好，村长是村民们的总指挥，不先将村长除去，自己的方法就无法奏效。 詹姆斯也注意到这些暴乱无序的村民忽然清醒过来，找到了正确的进攻目标。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并没有减弱，在这样的情况，子书明月他们肯定会伤亡惨重。 三宝见唐天赐有危险，便着急地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前去搭救他们。詹姆斯啧了一声，骂了一句“愚蠢”，赶紧转移阵地，以免三宝暴露自己的行踪。 詹姆斯知道像三宝这样鲁莽地冲进人群根本无济于事，所谓擒贼先擒王，得想办法把村长击毙才行。于是，詹姆斯继续以树林做掩护，悄悄靠近村长。 村长显然对詹姆斯的到来毫无察觉，拿起村民递过来的长刀，准备亲自上阵。詹姆斯目测了一下和村长的距离，心生一计，将飞索绑在了一棵树上，瞄准了村长。飞索已经严重损坏，伸缩力度都大大减小，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詹姆斯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在飞索的开关上一拍，迅速往山下跑去。他来不及确认飞索是否射中了村长，因为这玩意儿太容易暴露行踪了。不过，他听见打斗声忽然变小，心想应该是射中了吧。 飞索的确正中村长的咽喉，村长倒下之后，村民一时群龙无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攻击。趁着他们愣神的片刻，唐天赐忙喊道：“快上船，不要恋战，村长没被砍下脑袋，还是会活过来的！” 冷亦鸣立刻背着唐天赐往山坡上跑去，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村长是生是死根本无关紧要，抓到这些猎物才是当务之急。 船上的三人看到詹姆斯一个人跑回来，心中均是一紧，白羽瑶问道：“天赐他们呢？” 詹姆斯跳上船，气喘吁吁道：“土包子他们被村民围攻了，我弄死了村长，但愿他们能趁机逃出来。” 大家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冷亦鸣背着唐天赐出现在了山坡上，后面跟着阿水母子，子书明月和三宝殿后。 詹姆斯喊道：“小月，快上船，别管那些村民了！” 等唐天赐等人陆续上了船，子书明月和三宝才收手，全力往岸边跑来。这时，一个长腿村民已经飞快地窜到子书明月身后，朝她横劈一刀。子书明月听见了凌厉的风声，在地上一摔，才避过了致命的一击。但村民又连续朝她扎了几刀，她狼狈地滚了两圈，最后实在躲闪不及，只能挥刀硬扛。 冷亦鸣见子书明月有危险，抓过阿水的大砍刀掷了过去，几乎削掉了村民的半个脑袋。子书明月这才得以脱险，顺利地上了船。 村民大部队追到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驶离岸边，而另一艘船却被扎了几个大洞，无法使用。他们发出愤怒的吼叫，将手头的武器掷向大船。然而，大船已经驶远，他们的武器碰到船身便纷纷落入水中，并没有给大船造成多大的伤害。 唐天赐拉起船帆，虚脱地靠着船舷坐下，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幸亏洋鬼子偷袭了村长，给我们制造了逃跑的机会。” 詹姆斯道：“为了救你们，我损失了一条飞索，下次再让我救人，我可得收钱了。” 唐天赐笑道：“反正小冷有钱，你可以向他收取保护费。” 冷亦鸣没有和他们一起插科打诨，走到船边开始撑桨。在他看来，在没有到达文明城市之前，都不算脱离危险。 林泷玥道：“你们快进船舱吧，夜风吹着很容易着凉。” 于是冷亦鸣和唐天赐留在外面看船，其他人先进船舱休息。阿水娘却没有和大家一起进入船舱，她闻到大家身上的血腥味，眼神几度变化。血腥味勾起了她的食欲，但是她绝对不能伤害这些人，否则他们娘俩肯定会被当成怪物扔下船。她刻意站到了风口上，希望风能驱散血腥味。 阿水担心她着凉，走过来道：“阿娘，快进船舱吧，外面风大。” 阿水娘的身体在瑟瑟发抖，阿水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拉了一下她的手。不料阿水娘忽然转过来，目露凶光，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骇得阿水连连后退。“阿娘，你、你怎么了？” 冷亦鸣见阿水娘的情况和那些发狂的村民很像，只能一船桨将她击晕，以免她伤人伤己。阿水手忙脚乱地把她抱了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有些不知所措。 林泷玥见阿水娘的情况非常不好，权衡了一会儿道：“阿水，眼下只能让你娘试试药汤了。这种药汤我们每个人都喝过，不会有毒，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阿水道：“好，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阿娘。” 林泷玥喂阿水娘喝药，由于她身体早衰，不比他们这些年轻人，只敢喂她喝一小口。喂完之后，阿水便将她抱进船舱休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 过了许久，子书明月看见阿水还是一动不动地守着他娘，便想让他先去睡一会儿，白羽瑶制止她道：“阿水现在肯定睡不着，就让他守着吧，毕竟他现在只剩一个亲人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劫后重逢（上） 一行人疲惫地在涔河上漂荡，到达白桐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白桐县码头的集市已是人声鼎沸，商贩渔民们摆了摊等人收购，这时的鱼虾都是最新鲜的，来买货的往往是邻县的商人或饭店的采购员，会将整个摊子的货物都收走。 到了文明城市，看到热闹的码头，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是离开了那片失落蛮荒的死亡地带，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 子书明月原本觉得中国人太多，到处都是一种熙攘喧闹的感觉，她很不习惯。但在碰到了各种怪物和食人族之后，她只觉得能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大家迫不及待地跳下船，感受生命的气息。阿水一夜没动，身体已经僵硬，两腿也麻木不堪，大家便帮忙把阿水娘抬下来。这时，他们惊讶地发现阿水娘喝完药汤之后，脸上的皱纹竟然比昨天少了许多，渐渐恢复到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 阿水欣喜不已，问道：“药汤还有吗，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 林泷玥把剩下的小半壶药汤都给了阿水，叮嘱道：“此药药性极烈，每天只能服用一次，每次小半口即可。千万不能多喝，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阿水道：“我记住了，谢谢你们。” 冷亦鸣询问阿水愿不愿意加入禁军，因为他腿脚不便，可以帮他安排一份文书工作，待遇足够养活他们母子俩。 阿水这才知道冷亦鸣的身份不简单，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只希望找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平静地过日子，让我娘安度晚年。” 乱世之下，要找一方净土并不容易，冷亦鸣只能建议他们先去西边找一个边陲小镇避世，或许有一天真能等来天下太平。 冷亦鸣去银行取了一些银元，有了钱大家便迫不及待地去县里最高档的酒楼，点了一大桌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无比满足。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分头去购买了一些物资药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晚上又入住了白桐县最豪华的客栈。由于床枕太过柔软舒适，睡起来反倒有些不习惯。 第二天，冷亦鸣给了阿水一袋银元，并把一部分药材赠予他，让林泷玥教他调制药汤的方法。阿水记住之后，便和大家在白桐县分手。 临走的时候，阿水送给白羽瑶一块石头，说是在白骨林深处捡到的，只有最勇敢的人才敢去白骨林，所以这块石头对他而言很有意义。白羽瑶发现这是一块鬼仙蓝眼黑曜石，非常漂亮，但是没有红眼黑曜石强大的能量场。 白羽瑶看着阿水母子远去的身影，感叹道：“其实他们的做法也能理解，毕竟我们杀了那么多仙岩村的村民，把他们的村落毁了。每次看到我们，都会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倒不如就此分手，把那段往事埋在心底。” 唐天赐也道：“是啊，如果没有遇到我们，村民可能不会死，阿水也会在谎言当中度过一生，是我们戳破了这个平静假象。不过，阿水也算有收获，毕竟他做了一次英雄，救了你这样的大美人。连这么珍贵的礼物都送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就这么走了还是挺可惜的。” 白羽瑶笑道：“哦，那我这个大美人比起小月如何？” 唐天赐一本正经道：“你们是不一样的美，各有千秋，没有可比性。” 白羽瑶冷哼了一声，吐出了两个字：“虚伪。” 送别了阿水母子，大家便在白桐县雇了一艘客船，从支流涔河进入了宽阔的汾河，往太原赶去。 到达太原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太原是一个大城市，是晋系军阀阎锡山的势力范围。这些年阎锡山一直奉行保境安民、韬光养晦的政策，因而太原的富裕程度一度超过了临洲。 冷亦鸣本想直接回临州城，但是考虑到一些事情，他最终决定在太原停留一段时间，让禁军过来接应他们。他给禁军发了一份电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抵达太原。不过，他并没有把天枢和地钥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拔除就很难了。 唐天赐也不想回临州城，那里是焦大帅的地盘，一旦回去就不得不交出重器，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冷亦鸣的决定正合他意。 于是，大家在太原的郊区租了一个院子，一边养伤，一边等待禁军的到来。 期间，子书明月打算先去北平一趟，拿一件重要的东西，詹姆斯便陪同她前往。七天之后，子书明月一个人回了太原，告知大家詹姆斯先回英国处理一些事情，到时候直接在临州城和大家会合。 子书明月从北平回来之后，变得有些奇怪，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很少和大家交流。她偶尔出门便是去买一些纸笔尺规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有一次，唐天赐去叫子书明月吃饭，发现她正在烧一些手稿。他好奇地瞥了一眼没烧完的手稿，上面是一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图形。由于算术一直是他的弱项，所以仅凭这些残稿，他无法判断子书明月在算些什么。 子书明月抬头看了看唐天赐，仍然自顾自地烧着，没有避讳他，但也没有打算告诉他手稿的内容，只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哥哥，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唐天赐虽然好奇，但子书明月不想说，他也不会强求，毕竟谁都会有几个小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太原的第十天，刚过中午，白羽瑶正在院子里扫地，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心想可能是禁军到了。她往门外一望，就看到一队便衣禁军来到门口，为首的三人竟是秦绾绾、黑鹰和唐凤仪。 “凤仪！”白羽瑶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唐凤仪，激动地丢掉了扫把，迎上去不顾形象地抱住了她。“之前你去哪里了，我和陆先生都担心死了。我们以为你去秦墟找天赐，就快马加鞭地追到秦墟来，谁知道你竟然不在。”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劫后重逢（下） 唐凤仪无奈道：“你们也太鲁莽了，你们两个都不会武功，也敢跑到去秦墟那种未知地方。幸亏你们运气好，最终找到了天赐他们，也平安回来了，否则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白羽瑶抓着唐凤仪的手，嗔怪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嘛，以后你要去哪里，就当面和我们说，别留一些看不懂的字条。” 唐凤仪瞥了秦绾绾一眼，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很危险，隐瞒你们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不过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不敢再隐瞒你们了。” 陆君玉方才也在院子里扫地，他拿着扫把站在一旁，见唐凤仪眼里只有白羽瑶这个姐妹，却对他视若无睹，心里不禁有些失落。白羽瑶赶紧对陆君玉使了个眼色，招呼他过来，说道：“我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危险，好几次差点送命，多亏陆先生足智多谋，才让我们化险为夷。” 陆君玉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羽瑶太抬举我了，我不会武功，笨手笨脚的，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唐凤仪知道陆君玉是一个好人，一直以来对自己也很照顾，但她向来不善言辞，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帮我照顾羽瑶和天赐，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白羽瑶听罢，简直想拿个棒槌捶醒唐凤仪的榆木脑袋，敢情陆君玉不把话说明白，她永远也不会开窍。 陆君玉语重心长道：“你不用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我怎么会让你赴汤蹈火呢？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就好。” 唐凤仪觉得陆君玉虽然年纪不大，长得也是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说起话来偏偏老气横秋，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阿爹。小时候她总喜欢漫山遍野地乱跑，阿爹也是用这种语气叮嘱她。 白羽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忍不住笑出声来，唐凤仪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唐天赐刚睡了个午觉，听见外面的声音，便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唐凤仪意外到来，连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她面前，扑进她的怀里，哽咽道：“姐姐，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唐凤仪见唐天赐瘸了一条腿，脸上还有几道伤疤和淤青，顿时心疼不已：“天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伤势严重吗？早知道我就该陪你一起去秦墟。” 唐天赐道：“这些日子林医生一直在帮我调理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倒是你，我从羽瑶妹妹那里得知你不辞而别的时候，担心得要死。你到底去做什么了，没有受什么伤吧？” 唐凤仪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稍后会单独和你说。” 冷亦鸣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动了动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和唐凤仪还有一段恩怨搁在那里，不管他说什么，都显得很突兀。 秦绾绾和黑鹰走到冷亦鸣面前，行了个军礼。秦绾绾道：“少帅，你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大帅和我们都急死了。后来黑鹰曾带人去黄河以北寻找你们，可是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到秦墟的入口，只好作罢。” 冷亦鸣道：“秦墟里的时间很混乱，我们回到外面的世界之后，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秦墟里的危险常人无法想象，黑鹰没有进入秦墟，反倒是幸事。” 秦绾绾道：“少帅，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去做吧，你不必以身涉险。” 冷亦鸣嗯了一声，并没有体会到秦绾绾语气中的担心和着急，只道：“我知道了。对了，父帅之前伤及脑部，陷入昏迷，现在是否已经痊愈？” 黑鹰看了唐天赐等人一眼，用只有冷亦鸣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在您出发的第二天，那位先生便云游归来，有他出手医治大帅，大帅很快就恢复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就好。”冷亦鸣知道黑鹰口中的那位先生神通广大，不但擅长风水之术，也精通药理医术。除了林泷玥之外，他便是自己见过的医术最高明的人。 秦绾绾看着冷亦鸣，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冷亦鸣变得有点陌生。自从在秦墟和冷亦鸣分别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安危，甚至想和黑鹰一起回秦墟找他。可是为了完成寻找唐凤仪的任务，她只能耐着性子留在临州城。十天前忽然接到冷亦鸣的电报，她和黑鹰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接他，却不想见了面之后，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喜悦之情，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冷淡了。 秦绾绾看了黑鹰一眼，发现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秦绾绾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忍不住问道：“少帅，你们此行可有找到第二件重器？” 冷亦鸣道：“找是找到了，不过不是天匙，是地钥，没法打开盒子。而且现在两件重器出了一点问题，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秦绾绾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说道：“大帅一直很关心重器的事情，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得第一时间禀告大帅。” 冷亦鸣道：“不必了，回去之后我会亲自向父帅说明。如果在这期间我们能找到解决方法，就不用让父帅担心了。” 秦绾绾和黑鹰对视了一眼，只得说了一声：“是，少帅。” 这时，唐天赐已经和唐凤仪说完了悄悄话，把她拉到冷亦鸣面前，笑道：“姐姐你看，我把小冷平安地带回来了。虽然中途受了点上，但小冷福大命大，底子又好，没两天就又生龙活虎的了。”唐天赐说着，大力拍了冷亦鸣两下，“小冷，快叫姐姐。” 冷亦鸣正要说话，秦绾绾忽然道：“唐天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喜欢强迫别人认亲。” 面对秦绾绾和黑鹰，冷亦鸣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因为他不确定这些话会不会传到焦大帅的耳朵里。 冷亦鸣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怀疑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和部下，以及自己最敬爱的父帅。可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他必须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能摆脱这种折磨。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多方会谈（上） 在唐天赐看来，秦绾绾和黑鹰就像冷亦鸣身边的两位护法，有他们维护着冷亦鸣，他也不敢像平时一样随心所欲地调侃他。不过，得知有人给冷亦鸣下药之后，唐天赐不得不对他们两人起了戒心，寻思着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们的立场。 唐天赐眼珠子一转，岔开话题道：“秦副官，多谢你把我姐姐平安带过来。” 秦绾绾冷冷道：“我不过是遵守对陆先生的承诺罢了。” 冷亦鸣看了看唐凤仪，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唐小姐，看样子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唐凤仪一听冷亦鸣的称呼，就知道他还是不愿意认自己这个姐姐，心里难免有些失望：“怎么，我伤好了，你就打算逮捕我吗？” 冷亦鸣还未回答，唐天赐忍不住道：“小冷，你不会这么绝情吧，哪怕看在我救过你命的份上，也该赦免我姐姐一次吧。” 冷亦鸣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秦绾绾和黑鹰并不知道唐凤仪就是刺杀焦大帅的人，他们再说下去，就会弄得人尽皆知。“此事比较复杂，还是回到临州城再做打算吧。” 唐天赐心领神会，心想冷亦鸣既然选择继续隐瞒，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秦绾绾问道：“少帅，我们什么时候回临州城？” 冷亦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后天早上出发回城吧。你们连日奔波也累了，先带兄弟们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备几桌好酒好菜犒劳一下兄弟们。” 黑鹰领命离去，秦绾绾则留在冷亦鸣身边，随时听候差遣。 林泷玥和三宝出门采购药材，回来发现禁军已经到了。而且随禁军一起来的还有唐凤仪，她的伤已经痊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好，目光如鹰隼般明亮锐利，但即便和亲人朋友在一起，也随时保持警惕，和当初受伤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林泷玥走过去道：“唐小姐，天赐一直很担心你，幸好你平安归来了。” 唐凤仪道：“刚才天赐还在说你医术高超，几次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林泷玥道：“应该的，天赐是我的朋友。我先去处理一下药材，这些药材是给天赐养伤用的。” 唐凤仪发现林泷玥对自己的弟弟非常上心，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笑道：“天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看林医生对你挺好的，而且医术高超，心地善良，人又长得漂亮，你可以试着和她交往一下。” 唐天赐惊讶地看着唐凤仪，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着落呢，竟然还在担心他。“姐姐，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林医生那么优秀，我这种一无所有的江湖小混混哪里配得上她。” 唐凤仪道：“你条件也不差，怎么能轻贱自己。况且你真要成亲了，彩礼钱我会替你出的，虽然比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会让你丢脸。” 唐天赐心里一急，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得咳嗽起来：“姐姐，你、你别说了，越说越离谱。” 这时，三宝也抱着一堆药材回来了，看见唐凤仪，高兴地向她问好，然后跑进屋子拿出了捣药罐、药碾子等器物，驾轻就熟地和林泷玥一起处理药材。还时不时地问她一些问题，林泷玥都耐心地作了解答。 唐凤仪远远地望着他们，问唐天赐道：“三宝好像很喜欢林医生？” 唐天赐道：“可不是吗，他眼里只有林医生，都快没我这个师兄了，天天跟在林医生后面要和她学医。” 唐凤仪道：“三宝的身世和你一样，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如果林医生愿意，三宝认她做姐姐，跟她学点医术，也没什么不好。” 唐天赐笑道：“那林医生可得愁死了，三宝跟着师父学了那么多年还是大字不识几个。跟他说药材的名字，他估计也记不住，哪里是学医的料。” 子书明月在禁军到来之后，便中断了自己的研究工作。她询问冷亦鸣，回到临州城后是否会将重器直接交给焦大帅。 冷亦鸣发现大家在秦墟的时候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一旦回到了正常社会，便是回到了各自的立场。即便是当初一起反对自己的唐天赐和子书明月，一个是为了寻找哥哥，一个是为了寻找始皇秘藏，他们也只是刚好碰到一起，不能算是有共同目标。 冷亦鸣权衡了一会儿，说道：“重器我肯定会交给父帅，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我们大家能够坦诚相待，找到一个利益的平衡点。” 子书明月勾了下嘴角：“坦诚相待……好，事到如今，我们若再遮遮掩掩、彼此隐瞒，实在对不起这一路走来所受的苦难。” 这天晚上，冷亦鸣召集大家进行了一次长谈。冷亦鸣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他会把重器交给焦大帅，但是不会再用禁军来胁迫他们。至于他们想要获取怎样的利益，以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都可以在此提出来。 子书明月先道：“我这次回北平，从一位故人手里拿回了哥哥的上半本笔记本，并且获得了一些新的线索。因为内容涉及哥哥的隐私，我无法把笔记本完整地呈现给大家看，但是我会将涉及始皇秘藏的部分整理出来，供大家参考。” 唐天赐对子书明月所说的“故人”感到很好奇，因为他一直以为子书明月在中国的朋友很少，也就冷亦鸣、詹姆斯和黑面神班布尔多等几个人。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她在北平接头并不是班布尔多将军，那会是什么人呢？ 唐天赐仔细一想，以班布尔多对子书明月的态度来看，他不可能是接引她来中国，并为她出谋划策的人。因此子书明月去见的，很有可能是隐藏在班布尔多背后的人，那股神秘势力的高层。但那个人为什么要帮助子书明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唐天赐摸摸下巴，寻思着得找个机会提醒子书明月，别被坏人当枪使。 第二百七十章 多方会谈（下） 子书明月继续道：“结合上下两本笔记本，我大致可以推算出哥哥所记载的那个地方在哪里。不过，根据哥哥的记载，那个地方每年只会向外界开放一次，错过了就只能等到明年。笔记本上还有一些内容我没有参透，所以我能告诉大家的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唐天赐越来越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一个封闭的原始部落，或者像沙国那样自成一体的小国？否则为什么会每年只对外界开放一次，这规定也太奇怪了。 子书明月道：“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大家也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吧。我们大家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对彼此的为人已经有所了解，不管最初加入这支队伍是出于什么目的，希望大家都能够提出来，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 唐天赐道：“我寻找始皇秘藏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我自己的确很想见识一下千古至宝的真面目，将其作为《唐氏博物志》的镇书之宝记载下来。第二是寻找当年迫害族人的凶手，我怀疑族人的死和始皇秘藏有很大的关系。此外，如果焦大帅愿意将宝藏分一部分给我，让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更好了。” 冷亦鸣微微点头，唐天赐的目的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唐凤仪、三宝、白羽瑶则表示自己和唐天赐的想法一样，他们算是一致行动人。 冷亦鸣又看向林泷玥，林泷玥道：“我倒谈不上有什么目的，我加入队伍完全是一个偶然。不过，在寻找重器的过程中经历了诸多磨难之后，我也想见识一下始皇秘藏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君玉道：“我和林医生一样，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加入队伍。其实对我来说，秦墟比始皇秘藏更有吸引力，说不定我会中途退出队伍，组建一支科考队，回到秦墟继续研究家族历史。冷长官若能提供人手和物资方面的帮助，我自然感激不尽。” 冷亦鸣道：“陆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了。” 知道大家的想法之后，冷亦鸣稍稍放下心来，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因为队伍中除了自己所代表的禁军以外，没有人是为了占有宝藏而加入，更多的是出于好奇心，以及和宝藏无关的目的。在他看来，这些目的无足轻重，都可以满足他们。 这时，子书明月又道：“对了，还有詹姆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辈子最看中的东西就是名誉和财富，所以他应该会要求分得一部分宝藏。不过，他具体想要什么，还得让他自己来说。” 冷亦鸣道：“我明白了，谢谢大家愿意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接下来我会动用禁军所有的资源，寻找分离天枢和地钥的方法。而禁军所掌握的关于始皇秘藏的信息，我会转告给大家。小月如果要去笔记本里记载的那个地方，我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秦绾绾皱了下眉头，低声道：“少帅，这样不太好吧？始皇秘藏涉及军中机密，大帅肯定不会同意的。” 冷亦鸣道：“我们虽然都想找到始皇秘藏，但是彼此的利益并不冲突。既然大家都出了力，想要分得一部分宝藏，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想父帅不会吝啬这点赏赐。” 唐凤仪不由得多看了冷亦鸣两眼，想不到三个月不见，他改变了许多，变得有人情味儿了。他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冷漠无情，不可一世，只注重自己的利益，把别人的付出看作是理所当然。也不再用禁军少帅的身份强迫别人，而是会坐下来耐心地倾听他们的诉求。 唐凤仪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样的冷亦鸣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台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冰冷的机器。 秦绾绾和唐凤仪的感觉截然相反，在她看来冷亦鸣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回临州城复命，还想把宝藏分给这些外人。秦绾绾怀疑冷亦鸣是不是被他们下了蛊，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上，她必须把冷亦鸣的情况及时禀告焦大帅。 这次长谈比冷亦鸣想象的要顺利，他站起来道：“当初在临州城的时候，我有一些做法不太妥当，还请大家能够谅解。既然大家愿意信任我，我也不会辜负大家。” 唐天赐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孺子可教也。看在你态度如此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以后你再找我们议事，最好准备一桌好酒好菜，边吃边聊，这样才有氛围嘛。” 第三天清早，一行人出发回临州。由于华北一带局势紧张，他们不得不绕了远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临州。 焦大帅消息灵通，早就安排人在城外接应他们。然而子书明月等人不想去见焦大帅，唐凤仪和白羽瑶不方便露面，冷亦鸣便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白鹿公馆，只带唐天赐和陆君玉去帅府。 众人来到帅府前厅，焦大帅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焦大帅的右手边坐着一位儒雅的长袍男子，戴一副眼镜，大约六十岁上下。唐天赐一看见那人，整个人一哆嗦，立刻笑得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牛屎花：“师、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唐天赐的师父唐焯庭，曾经是唐家的管家，十八年前把唐天赐从那场灾难中救出来，一手将他抚养长大。 唐焯庭生气地看着唐天赐，冷哼一声，那神情分明在说，你闯了什么祸，你自己不清楚吗？ 唐天赐抓抓脑袋，有点不知所措，师父的暴脾气他比谁都了解，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的，都是错的。不过，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和焦大帅在一起，他平日可是最憎恶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军阀。 焦大帅看了看唐焯庭师徒，笑道：“唐老先生是本帅的座上宾，方才我们刚谈到重器之事，你们就回来了。” 唐焯庭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唐天赐看见他的眼里满是愤懑和无奈，才明白师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焦大帅强行绑来的。 唐天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看样子焦大帅已经查清了自己的底细，担心他不愿交出两件重器，就把师父从轻州绑来，作为人质威胁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唐门大师（上） 唐天赐心中有愧，师父一直不希望他寻找当年的凶手，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娶个好女人，为家族延续香火。可惜自己总是常年在外奔波，以猎奇写书的名义到处查找线索。现在又惹上了焦大帅这么一只老狐狸，连累师父遭受无妄之灾。 冷亦鸣看着两人的反应，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用锦缎包裹的重器拿了上来：“父帅，鸣儿已将天枢和地钥两件重器带回，请父帅过目。” 焦大帅大笑道：“你们这次找到第二件重器地钥，不负本帅厚望，本帅必当重重有赏。” 冷亦鸣歉意道：“父帅，鸣儿惭愧，错将地钥当成天匙，导致地钥封堵了锁孔，还得请人想办法把地钥取出来。” 唐焯庭看到冷亦鸣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和唐天赐的父亲唐正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而冷亦鸣竟然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唐正风，尤其是眉宇之间那与生俱来的英气，简直和唐正风一模一样。 唐焯庭缓缓看向焦大帅，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冷亦鸣就是当年的唐家三少爷，他为何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又为何成为了焦大帅的养子？莫非这位焦大帅也参与了当年的屠杀，并故意将冷亦鸣收为养子，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认贼作父之事。 唐焯庭越想越心惊，同时也为自己的失察感到懊悔，他只想带着唐家姐弟平静地生活，可惜敌人却没想放过他们。 焦大帅捧过紫金宝盒，掀开锦缎，转了几下钥匙，发现完全转不动，便把盒子递给唐焯庭，问道：“唐老先生，你说这该怎么办？” 唐焯庭本不愿屈服于焦大帅，但眼看着唐天赐和冷亦鸣都在焦大帅手上，不得不接过盒子。他眉头紧锁，把盒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抬头看了看秦绾绾等人。 焦大帅会意，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秦绾绾和铁血十三卫里的朱雀玄武都离开了前厅，青龙白虎死在日本人手里之后，朱雀玄武便暂时取代了他们的位置，成为焦大帅的贴身护卫。但新一任的青龙白虎已经加入了铁血十三卫，是焦大帅的重点培养对象，暂时成为了焦喜的贴身护卫。 焦大帅看着唐焯庭，问道：“唐老先生可有法子分离天枢和地钥？” 唐焯庭道：“据我所知，地钥也是装在紫金宝盒里面的，你们是怎么取出地钥的？” 冷亦鸣正要回答，唐天赐抢先一步道：“我们这次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遇到了一群很奇怪的人，他们称陆先生是什么先圣后裔，有着高贵的血统。我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陆先生的血滴入盒子的机关里，然后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打开了。” “陆先生？”唐焯庭疑惑看向陆君玉。 陆君玉道：“在下陆君玉，这次去的地方名为秦墟，正是在下家族的发源地。” 唐天赐咳嗽了两声，心想陆君玉也太实诚了，这种事情当着老狐狸的面说出来，也不怕被他揪着不放。 唐焯庭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君玉，说道：“其实要将天枢和地钥分离并不难，只需要弄到另外一位先圣后裔之血就行。” “啊？”唐天赐抓抓脑袋，“这还不难？我们找到陆先生也是一个偶然，上哪去找另一位先生后裔啊。而且陆先生的家族出了变故，他可能是最后一位先圣后裔了。” 唐焯庭道：“先圣不止一位，先圣后裔当然也不止一位。听说你们同行的人里面有一位小姐，复姓子书。子书一族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五帝时代，在商周时期亦是名门望族。千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四位先圣，其中一位就是来自子书一族。所以，那位子书小姐便是另一位先圣后裔。” 唐天赐心里一惊，难怪子书明月的血那么厉害，可以驱魔辟邪。而且当初金翅鹏皇没有伤害她，想必大鸟和大蛇一样，能分辨出她的血统。不过，子书明月原本不想和焦大帅过多接触，唐焯庭这番话彻底把她牵扯进来了，焦大帅肯定不会放过她。 焦大帅冷冷地瞥了唐焯庭一眼，心想到这个时候了，老家伙还想保护唐家人，没有把全部实情说出来。要不是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唐家人，还真有可能被他忽悠过去。不过，他没想到会在无意之中知道另一位先圣后裔的下落，并且人就在临州城，看来连老天爷也在帮他。 焦大帅问道：“鸣儿，子书小姐现在人在何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冷亦鸣道：“子书小姐等人有伤在身，连日赶路，舟车劳顿，鸣儿便把他们先安顿在白鹿公馆了。” 焦大帅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之色：“那还不快把他们都请来。” 冷亦鸣正要叫黑鹰，焦大帅先叫了朱雀去请人。大约一刻钟后，朱雀回来道：“大帅，子书小姐等人不在白鹿公馆，据卫戍回报，半个时辰之前，少帅带人把他们接走了，去向不明。” 焦大帅道：“喜儿？这个混账又在搞什么鬼？你和玄武立刻带一队人去找，找到了直接带来见本帅。” 唐天赐心想，这个焦喜还真是会给他老爹添堵。不过他的消息真灵通，看这个时间，他们前脚刚离开白鹿公馆，他后脚就过来带人了，也不知道会把子书明月他们带到哪里去。 冷亦鸣也没料到焦喜会来这一出，秦绾绾和黑鹰不在白鹿公馆，根本没人拦得住焦喜。“父帅，是鸣儿一时疏忽，把人弄丢了，还是让鸣儿去寻找吧。” 焦大帅道：“不必了，你在这里等待就好，喜儿虽然不懂事，但也没胆量胡来。”他转头又对唐焯庭道，“让唐先生见笑了，既然分离天枢地钥的方法已经找到，唐先生就先回房休息吧。唐先生想必很想念唐少侠，本帅也为唐少侠安排了客房，就在唐先生隔壁，两位可以一起回去，本帅也有一些私事要和鸣儿单独谈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唐门大师（下） 唐天赐和唐焯庭一起来到客房，不等唐焯庭开口，唐天赐便自觉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歉意道：“师父，都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受到了牵连。” 唐焯庭本想好好责罚唐天赐，但看到他瘸了一条腿，便狠不下这个心，只能发出一声长叹：“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倔强，我早就知道，即便我不让你查找凶手，你也会继续查下去的。” “此仇不报，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唐焯庭心疼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我不想报仇，只是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如果为了报仇，导致你们姐弟再出点意外，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娘？我只希望你们能早日成家立业，为唐家延续香火。” 唐天赐道：“师父，我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希望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还是没能查出凶手，我就收手，在轻州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成家立业。” 唐焯庭犹豫了许久，最终拍了拍唐天赐肩膀：“好吧，不管怎样，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对了，刚才那位冷长官，你对他了解多少？” 唐天赐朝房门望了一眼，把唐焯庭扶到桌子边坐下，说道：“师父，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小冷手里有贪狼剑，我和姐姐都怀疑他就是我们失散的小弟。可惜他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所以无法百分之百确定。现在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医治小冷的失忆症，但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唐焯庭激动道：“冷长官像极了你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刚才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见到了你父亲。” 唐天赐惊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不必怀疑了，如果贪狼剑也在他手上，他肯定就是你们的弟弟，只是这其中恐怕有巨大的阴谋。” 唐天赐道：“小冷被人下了药，才会失忆，我担心是那个焦大帅在背后搞鬼。” “焦大帅此人心狠手辣，必须想办法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对焦大帅提高戒心。” 唐天赐叹道：“小冷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对焦大帅忠心不二，要说服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焯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会想办法单独找他谈一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我虽然没有能力为族人报仇，但我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你们姐弟三人平安。” 唐天赐道：“师父你言重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至于是生是死，都是我们自己的造化。” 唐天赐说完，便陷入沉默，唐焯庭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天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天赐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小冷，而是小月她们，焦喜此人色胆包天，我是担心他会对她们动手动脚。” 唐天赐本以为冷亦鸣的白鹿公馆很安全，谁知道焦喜轻轻松松就把人带走了。除了三宝之外，其他的可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而且唐凤仪还背负着刺杀焦大帅的罪名，要是被焦喜知道了，说不定会直接把消息捅到焦大帅那里。 唐天赐叹道：“这次真的是疏忽大意了，我还是得想办法联系小月她们。” 此刻，帅府前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焦大帅对陆君玉此人有所耳闻，知道他家住临州，便派人先送他回家，并暗中进行监视。 冷亦鸣有点不明所以，看焦大帅的样子，似乎是想把唐天赐和陆君玉都支开，不想让他们看到天枢和地钥分离的情景。而且，焦大帅看到重器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兴趣，似乎对今天的一切早有预料，并且早就知道唐老先生有办法分离重器。 冷亦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人还是把重器的消息汇报给了焦大帅。此事可大可小，往小处想，不过是让焦大帅提前知道了消息；往大处想，便是违抗自己的军令，把焦大帅的命令作为最高指令，这是他此时最不希望看到的。 焦大帅拍了拍桌子，让冷亦鸣坐下说话：“鸣儿，你这一去就是三个月，让本帅很是担心。” 冷亦鸣收敛了情绪，说道：“秦墟的确凶险，若不是天赐他们智慧过人，鸣儿恐怕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唐天赐的确是一个人才，禁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你找个机会问问他，是否有从军的意愿。” “天赐生性放浪，恐怕不喜欢被军规束缚，也不喜欢听命于人。” 焦大帅惋惜道：“那就太可惜了，人才不能收为己用，留着反倒是一个祸害。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听闻你在临州城的时候，曾多次前往夜来香酒楼寻找那位白老板，这件事情已经在临州百姓口中传开。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你对白老板有意思，本帅就替你做主，将她娶进门做一房小妾，也算是本帅对你的奖赏。” 冷亦鸣吓了一跳，忙道：“父、父帅，你误会了，我和那位白老板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事情根本是以讹传讹，父帅你千万别相信。” 焦大帅笑道：“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你也的确到了娶亲的年纪。本帅比你小三岁的时候，就有了第一个老婆，只可惜她在几个月之后就死于战乱。你和喜儿早点娶妻生子，禁军后继有人，本帅也好安心。” 冷亦鸣急道：“可、可是我对她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焦大帅道：“也不一定是白老板，临州城的女人只要你看得上，都可以娶回来。当然，以你禁军少帅的身份，哪怕是去北平挑人，也没有哪个官家小姐会拒绝。好了，此事先这么说定了，你去看看朱雀他们回来没有，如果喜儿不肯放人，恐怕还得你亲自去一趟。” 冷亦鸣只得先行告退，心想若是找到白羽瑶她们，一定要把她们先送出城，免得焦大帅听信坊间传闻，乱点鸳鸯谱。 焦大帅看着冷亦鸣离开的背影，眼里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据几天前秦绾绾发回的电报来看，冷亦鸣和唐天赐等人已经有了患难之情，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加上他私下寻找唐凤仪却不上报的行为，都意味着他在渐渐脱离控制。 焦大帅自然知道冷亦鸣不是病猫，而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如果放他出来，早晚会反咬自己一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外面尝点苦头，再抓回来给点甜头，让他一辈子心甘情愿地呆在笼子里。 第二百七十三章 晴天霹雳（上） 焦大帅回到书房，关上房门，一个鬼面术士从密室里走出来，玻璃似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恨的情绪：“唐焯庭这个老东西真是命大，当年我们派了那么多人去抓他都没能抓住。现在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南洋公馆的学者。” 焦大帅把紫金宝盒放进书柜后面的暗格里，头也不回地说道：“连一个小小的管家知道的都比你多，你这唐二爷也太名不副实了。” 鬼面术士发出一阵阴笑，不屑道：“时代在变化，我父亲却依旧墨守成规，固步自封。我提议把始皇秘藏找出来，实现秘藏真正的价值，他却认为我心术不正，没有把唐家的秘密告诉我，反而告诉了唐焯庭这个愚笨古板的养子，他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焦大帅道：“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是找到了一枚有用的棋子，唐焯庭可比唐家那两个小辈有用得多。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先圣后裔，其中有两个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如今命运的天平已经开始往我们这边倾斜，只要找到剩下的两件重器，得到始皇秘藏也就指日可待了。” 鬼面术士道：“那就祝大帅早日取得至宝，扫平北军，问鼎天下。” 焦大帅大笑：“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事成之后，你作为我军的幕后军师，自然会获得应有的地位和赏赐，本帅绝对不会亏待你。”焦大帅想了想，又道，“对了，鸣儿三个月没有服药，他的想法似乎有点动摇，这几天你得加大药量，把他的心拉拢回来。” 鬼面术士道：“大帅放心，此药是一种复合型毒药，会在体内积聚。即便他几个月没有服药，积聚在他体内的毒药也不会被清除，因此他永远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焦大帅点点头：“这样最好，只要鸣儿还在我们手里，唐焯庭和那两个唐家小辈也不敢乱来。” 冷亦鸣在帅府门口等了一会儿，朱雀玄武便从香檀公馆赶回来，但焦喜并没有回香檀公馆。据随行的护卫说，他把所有的护卫都支开了，一个人带着子书明月等人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冷亦鸣觉得焦大帅低估了焦喜的胆量，他敢支开所有护卫，一个人和一帮武功高强、来历不明的人呆在一起，还有比这更胡来的事吗？如果他遇到的不是子书明月等人，而是一帮心术不正的坏人，只怕会给禁军带来极大的麻烦。 正当冷亦鸣思索着焦喜会去哪里的时候，秦绾绾悄声道：“少帅，前段时间焦喜把夜来香酒楼盘下来了，当作自己的私人财产，他会不会把人带去那里？” 冷亦鸣有点意外，当初焦喜和白羽瑶曾在大街上起过冲突，焦喜会盘下夜来香，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不过，夜来香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焦喜会把人带去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冷亦鸣想了想，说道：“朱雀，你继续去城南的香檀公馆守着。玄武，你带人去城西找找，绾绾去城北，其他人跟我来。” 等三个人都出发之后，冷亦鸣便带着一队人离开。走到半路，把剩下的人都派去了城东，自己独自前往夜来香酒楼。夜来香酒楼大门紧闭，门口也无人看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但冷亦鸣很快就发现门口有一些浅浅的脚印，应该是不久前留下来的。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自从夜来香关门之后，这一带冷清了不少。冷亦鸣驾轻就熟地从边上的商铺跳到了酒楼的屋顶，然后从侧窗进入三楼。三楼是客房，房门紧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冷亦鸣又从楼梯下到二楼，二楼中间的一间包厢里，果然传出了焦喜的声音。 焦喜正在包厢里大摆宴席，请子书明月等人吃饭。当他得知冷亦鸣把几个大美女都留在白鹿公馆之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冷亦鸣此人色胆包天，敢在他焦喜的眼皮子底下做金屋藏娇之事，而且一藏就是四个，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所以，他索性把所有人都从白鹿公馆弄了出来，气一气冷亦鸣。 冷亦鸣看了看四周，一个护卫也没有，便径直来到包厢门口，推门而入。这时白羽瑶正在给焦喜倒酒，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此前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 半醉的焦喜听见门被推开，往门口瞥了一眼，震惊地浑身一颤，差点把酒杯摔在地上。“冷、冷亦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由于情况紧急，冷亦鸣没时间跟焦喜废话，大步往他身边走去。焦喜吓得拔出了枪，但他的动作不够快，还是被冷亦鸣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咚的一声倒在椅子里，晕了过去。 冷亦鸣看了白羽瑶两眼，塞给她一叠银票，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出了屋子。 “冷亦鸣，你干什么？”白羽瑶不明所以，想要挣开冷亦鸣的手。 “你快点离开临州城，走得越远越好。” 白羽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冷亦鸣，白天还好好的，这会儿竟然一见面就要赶人。而且冷亦鸣下手不知轻重，抓得她手腕都快脱臼了。“喂，你先放手，你弄疼我了。” 子书明月看见焦喜被冷亦鸣打得鼻血横流，焦喜再怎么说也是焦大帅的亲生儿子，冷亦鸣出手这么重肯定会惹上麻烦。“亦鸣，你误会了，焦喜不过是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没对我们怎么样。你还是等他醒来，把误会解释清楚吧。” 冷亦鸣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小月，林医生，还有三宝，你们三个先留在这里，你们两个必须立刻离开临州城。” 大家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冷亦鸣做事偏偏不喜欢解释，自顾自地把白羽瑶往楼下拖。唐凤仪看不下去，上前捏住了冷亦鸣的肩膀，他立刻觉得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唐凤仪道：“冷亦鸣，羽瑶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生拉硬拽，让她面子往那儿搁？” 冷亦鸣皱了下眉头，急道：“她不离开临州城，我们都不会好过，我父帅他……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 晴天霹雳（下） 白羽瑶觉得冷亦鸣有点反常，问道：“你那么心虚干什么，你父帅怎么了？”她话刚说完，脑海里便冒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甩开冷亦鸣的手，严肃道，“冷亦鸣，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把凤仪出卖给焦大帅了？” 冷亦鸣道：“我若是出卖你们，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那你干嘛忽然要赶我和凤仪走，只要你不把事情捅出去，我们不过是临州城的小老百姓而已，没人会怀疑我们。” 冷亦鸣看了子书明月一眼，无奈道：“我父帅听信了坊间传闻，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让我娶你做小妾，作为找到地钥的奖赏。” 除了三宝之外，四个女人都诧异地望着冷亦鸣，异口同声道：“什么？”三宝虽然也很诧异，但他对娶亲之事向来不太敏感，所以反应没有她们那么大。 子书明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冷亦鸣的眼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妾这个词听起来实在刺耳，一夫多妻制一直是她最抵触的落后制度之一。可是社会对不同阶层不同出身的人，总是有着不同的包容度。以冷亦鸣的身份来看，三妻四妾仿佛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冷亦鸣心肠再坏一点，今天就算真的带走了白羽瑶，其他人也无力指责什么。 子书明月问道：“你没有答应焦大帅的指婚，才急着要把羽瑶送走？” 冷亦鸣道：“小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但是父帅行事向来说到做到，别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所以你们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白羽瑶知道军阀是不会和屁民讲道理的，经营酒楼的这些日子，她见多了军阀官人强抢民女的事情。幸好冷亦鸣心里有人看不上她，否则她也要步那些女人的后尘了。她拉着唐凤仪往楼梯走去，准备离开临州城这个倒霉的地方。 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子书明月从窗户缝隙往外一瞅，发现秦绾绾和一个眼熟的军官带人包围的酒楼，忙道：“禁军堵住了大门，酒楼可有其他出口可以离开？” 唐凤仪略一思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去三楼。” 白羽瑶立刻会意，和唐凤仪一起来到三楼的卧室。她这次离开只是转移了贵重物品，屋内的其他陈设都未改变。不过，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夹层的秘密，她将本来设置在床脚的机关进行了改造。她直接爬上床，在床后面的墙壁上敲了三下，墙壁便轰然中开，露出了里面的夹层。 冷亦鸣微微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追到夜来香酒楼都会扑空，这里果然暗藏玄机，而且藏得这么深，常人是不会想到爬到床上，去敲一敲里面的墙壁的。 唐凤仪和白羽瑶躲进了夹层里，子书明月对冷亦鸣道：“我们快去楼下拖住禁军，不能让他们上来。” 冷亦鸣回到包厢，把昏迷的焦喜扛出屋子，走出酒楼一看，来人竟是秦绾绾和朱雀。 秦绾绾本来按照冷亦鸣的指示前往城北寻找焦喜，找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便立刻调头往夜来香赶来，中途刚好遇到了朱雀。朱雀此人精明能干，大概也意识到冷亦鸣的反常。于是，两人一起来到夜来香，果然发现有人出入的痕迹，便联手包围了夜来香。 冷亦鸣看了两人一眼，把焦喜交给朱雀：“焦少帅受了点伤，先把他带回香檀公馆吧。” 秦绾绾看到子书明月三人在此，却不见唐凤仪和白羽瑶，心想冷亦鸣最终还是辜负了焦大帅的期望，选择包庇她们。焦大帅如今已经对冷亦鸣起了疑心，冷亦鸣一旦失去了焦大帅的宠信，不但会失去和焦喜争夺继承权的资格，还会有性命之忧，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秦绾绾上前问道：“少帅，唐小姐她们身在何处？” 冷亦鸣道：“她们已经离开临洲，既然她们对寻找至宝没有什么帮助，就随她们去吧。” 子书明月看到秦绾绾带了这么一大帮人来抓他们，猜到帅府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不只是让冷亦鸣娶白羽瑶那么简单。子书明月悄声问冷亦鸣道：“天赐和陆先生呢？” “天赐在府上，陆先生已经回家了，他们暂时没有危险。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一会儿见了我父帅，会用到你的血来分离天枢和地钥。” “用我的血？”子书明月有点意外，虽说自己的血比较独特，能驱魔辟邪，但用血分离两件重器这事听起来还是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她没有陆先生那样特殊的身份。 冷亦鸣解释道：“父帅把天赐的师父抓来了临州，据天赐的师父说，分离两件重器需要另一位先圣后裔之血，而你正是先圣后裔。” “什么？”子书明月震惊地看着冷亦鸣，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冷亦鸣又把子书一族的历史以及四大先圣的事情告诉了子书明月，子书明月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就像在听天方夜谭。她的家族很早就移民美国，和中国早已脱节。要不是哥哥从事中国历史文化的研究，对她产生了影响，她或许连一句中文的都不会说。现在忽然有人跑来告诉她，她的家族非常显赫，曾经一度影响了中国历史的发展，并且和传说中的始皇秘藏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这一切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子书明月不由得想起了哥哥子书骄阳曾经说过的话：“我们家族的使命，并不是经营那几家早晚会被历史湮没的公司，我们家族有着更伟大、更神圣的使命。而要完成这个使命，必须去往那神秘的东方古国，找到沉睡的巨龙之心！” 哥哥所说的伟大而神圣的使命是什么？找到沉睡的巨龙之心，是要唤醒巨龙，还是…… 子书明月揪了揪眉心，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始皇秘藏扯上关系，寻找哥哥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不过，她从来没听父亲和爷爷说起过先圣之事，他们似乎对此也一无所知。莫非家族曾经发生过什么变故，才导致后人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探险家（上） 听了冷亦鸣的描述，林泷玥很好奇唐天赐的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始皇秘藏和四大先圣的了解，似乎不在那位大人之下。这样的人落到了焦大帅的手里，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冷亦鸣没注意到林泷玥神色的变化，继续道：“林医生，我觉得取血之事还是由你来操作比较好，让别人来做，我不太放心，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和我们回一趟帅府。” 林泷玥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冷亦鸣带三人回帅府，秦绾绾留了一队人守着夜来香。因为冷亦鸣的关系，他们没能进入夜来香搜查，但只要守着出口，即便里面有人也逃不出来。 冷亦鸣到达帅府之后，却被告知焦大帅临时出门去会见一位将军级别的重要人士，要后天才能回来。但焦大帅已经命人给子书明月等人安排了客房，她们可以在帅府住下，等大帅回来再取血分离两件重器。 冷亦鸣感到非常奇怪，禁军这两年也采取韬光养晦的政策，不参与北军政权的争夺，游离于政治漩涡之外，和那些叫得上名号的将军司令往来并不密切，是什么人会在大晚上来找父帅？而且父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后天才回来，对父帅而言，什么人会比重器更重要？ 冷亦鸣只得先带子书明月去客房，对子书明月来说，焦大帅不在，正合她意。刚回临州城，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要取血，又要应付老狐狸，实在累人。 好在焦大帅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行动，她便去客房找唐天赐，告诉他因为焦大帅把白羽瑶指婚给了冷亦鸣，所以白羽瑶和唐凤仪此时不方便露面，都藏在了夜来香酒楼。 唐天赐又惊讶，又好笑，不知道焦大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在一起。不过，他能想象冷亦鸣这会儿一定是焦头烂额，他既不敢违背焦大帅的命令，又不敢真娶了白羽瑶，否则他就是一下得罪了三个女人。 子书明月希望能见一见唐天赐的师父，关于家族的过去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知情人来解答。唐天赐便做了中间人，进了唐焯庭的房间，毕恭毕敬道：“师父，小月她们来了帅府，她想见你，了解一下子书家族的事情。” 不料，唐焯庭对子书明月十分厌恶，一口回绝道：“你让她走，我是不会见她的，任何和始皇秘藏沾上边的人，都是大麻烦，你也少和她来往。” 唐天赐有些意外，师父虽然对他和三宝十分严厉，但对外人向来宽厚，很少见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唐焯庭说一不二，唐天赐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出门对子书明月道：“那个，小月，我师父说他有点累了，已经歇下，今天不方便见你，要不你明天再过来吧。” 子书明月道：“也对，是我疏忽了，现在天色已晚，的确不该来打扰唐老先生，那我明天再来吧。” 唐天赐感到十分抱歉，正想送子书明月离开，唐焯庭的声音却忽然从房里传出来：“臭小子，我说不见就是不见，什么今天明天，何必编谎话糊弄人？” 子书明月疑惑地看了看唐天赐，唐天赐夹在中间非常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对唐焯庭道：“师、师父，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小月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她只是想知道家族的过往而已，你告诉她也无妨。” 唐焯庭严肃道：“子书小姐，知道的秘密太多，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听说你们家族已经移民美国，我劝你还是回美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子书明月道：“我哥哥正是因为来中国寻找始皇秘藏才失踪的，所以我想知道家族秘密，并不只是为了寻找始皇秘藏，还为了寻找我哥哥。” 唐焯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哥哥已经出事，你就更不应该继续追查下去。你还是速速回美国吧，否则下一个出事的人可能就是你。” 子书明月微微一怔，唐焯庭的话里有几分警告和恐吓的意味，而且说得非常肯定，仿佛她再在中国逗留，真的会出事似的。她的心里产生了莫名的不安之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天赐听了唐焯庭的话，那些困扰了他很多年的疑问再次冒了出来，他寻思着一定要找师父问问清楚。他见子书明月脸色苍白，便压低声音道：“小月，要不你先回去吧，师父他老人家被焦大帅从轻州绑来，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再劝劝他。” “好吧，若唐老先生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子书明月告别唐天赐，心情却比来的时候更加沉重。她在中国呆了快半年，期间只给父母发过几次电报报平安，却一直没有回去看看他们。或许她是该找个机会回美国一趟，不能让父母在失去哥哥之后，再为她担心。 夜来香酒楼里，白羽瑶和唐凤仪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在夹层里躲了两个时辰之后，估摸着禁军已经离开，才从夹层里出来。 白羽瑶从窗户缝隙里望见还有几个禁军士兵留守在楼下，前后两道门以及侧窗都有人看守，从这些出口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是不可能的。 不过，两人在临州城深耕多年，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夜来香酒楼一楼的东南角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的一处民房。但是酒楼的前后两道门都敞开着，从楼梯下去会被留守的禁军发现，因此必须先把门边的四个禁军迷倒。 唐凤仪武功高强，自然不用走楼梯，屋梁墙壁才是她的专属道路。她让白羽瑶先呆在屋子里，自己带着迷药，贴墙而下，如同一道没有呼吸的影子。她这次没有用淬毒的银针，因为在杀害山本龙夫，刺杀焦大帅的时候都使用了银针，此刻使用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给冷亦鸣带来麻烦。 唐凤仪悄无声息地来到前门边上，留守的士兵离她只有一米的距离，但他们毫无察觉。唐凤仪拧开迷药盖子，迷药开始快速挥发，半分钟后，两个士兵便失去知觉，软软地倒了下去。唐凤仪在士兵背后一托，他们倒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探险家（下） 唐凤仪如法炮制，又迷倒了后门的禁军士兵，然后带着白羽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道离开。原本唐凤仪担心白羽瑶吃不消走地道，但其实白羽瑶在仙岩村爬过更狭窄崎岖的地道，因此这条地道对她而言简直和走平地一样轻松。 临州城外的落脚点是一处四合院建筑，隐藏在一片废弃坍塌的民房之中。这里有武器和食物储备，只要禁军不特意来这一带搜索，两人可以在此住上小半年。她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联系唐天赐等人，告知他们自己的所在。 众人在帅府的第二天，詹姆斯就从英国回来了。他比唐天赐等人幸运一点，没有被焦大帅逮个正着，在临州城郊区租了一套洋楼，来去自由。只是临州城位于内陆，没有设立英租界，不在英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他得不到政治庇护，安全只能由自己负责。 詹姆斯来帅府找子书明月等人的时候，冷亦鸣正好打算出去打探唐凤仪和白羽瑶的下落，他便先安排詹姆斯和大家见面。 将近一个月未见，子书明月发现詹姆斯胖了一圈，肤色也变白了，看样子在英国的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滋润。而且他已经从一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变回了西装革履的英国绅士，一张脸上洋溢着金钱和权力带来的自信，举手投足之间也透着从容与高贵。看惯了詹姆斯落魄的样子，忽然看见他正常的样子，反倒有些不习惯。 詹姆斯也不跟大家客气，直接落了座，翘着二郎腿，得意道：“这次去秦墟真是收获满满，现在我的公司已经多了一个研究项目，关于灵魂是否存在，以及如何操控灵魂。” 唐天赐不解道：“灵魂存不存在还需要研究吗，我们不是已经见过红白皇后的灵魂了？” 詹姆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所见到的红白皇后其实是一种残留的意识，需要特殊的环境来保存，这种残留的意识到底算不算灵魂，还有待商榷。” 子书明月道：“可是你研究灵魂做什么，灵魂又不能为你带来经济效益。” “研究灵魂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兴趣，说到经济效益，其实另一个研究项目能带来经济效益的可能性更大。我这次找到了黑曜石这种媒介，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如果能利用黑曜石释放的能量场，自如地操控一个人的意识，那么世界上还有哪种武器比这更厉害呢？如果此项研究能够获得成功，那么我的公司将会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公司，我詹姆斯也会成为科学界第一人。” 唐天赐笑道：“如果你真能利用黑曜石自由地操控人的意识，还追求什么经济效益，直接把你们英国的国王首相控制了，自己当国王得了。” 詹姆斯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国王这种身份送给我都不要，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就是当国王，得随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一言一行都受人瞩目，活得多不自在。” 唐天赐道：“洋鬼子，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有相同的看法，我也觉得那些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很无聊。我还是喜欢做个自由自在的江湖小混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多有意思。” 子书明月忍俊不禁道：“听你们两个谈论这种问题，总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感觉。” 冷亦鸣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还是先说正事吧。詹姆斯，之前我曾找大家进行过一次长谈，希望大家在各自的利益上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我们在合作的时候，才能齐心协力，不会有那么多顾忌。既然我们打算继续合作，那么你也说一说自己的诉求吧，如果我们真能找到始皇秘藏，你想要得到什么？” 詹姆斯道：“你说得对，利益方面的事情还是事先谈妥比较好，免得以后争执不清。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希望我所提供的武器装备能够收回成本，这些武器装备都是最先进的，研究和制造的费用都不低，宝藏我自然要分一杯羹。第二，寻宝过程中如果发现了有科研价值的动植物、古文物，我希望能带回英国研究，你们不可以阻挠。” 唐天赐疑惑道：“你提供什么装备武器了？我们去秦墟的装备武器可都是小冷提供的。” 詹姆斯道：“我这次回英国，就是让公司制造一批全新的装备武器，等制造好后就会运来中国。届时，每个人都会配备两个飞索，用来保命。飞索的长度加长到了一百米，伸缩力度也更大，材料采用了高韧性的合金丝，不会用几次就报废。此外，每个人都会配备防弹衣，这种防弹衣对子弹之外的压力、冲击力也能起到缓冲作用。” 子书明月惊讶道：“防弹衣？怎么听着我们不像是去寻宝，而是去打仗呢。” 詹姆斯道：“这些装备是很有必要的，至今为止我们已经遇到了攻击性极强的野人、活死人、阴兵和巨型干尸，还有大鸟大蛇等超出认知的生物，以及有毒植物、沼泽、悬崖、毒瘴等等危险事物。我们这两次能活着回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否则其中任何一种危险都能让我们丧命。此外，你们也知道，寻找秘藏的势力众多，所以我们要提防的，还有拥有现代武器的国内外寻宝者。” 冷亦鸣点头道：“詹姆斯考虑地很周全，我们如今已经找到两件重器，其他势力恐怕已经有所耳闻，因此在寻找第三件重器的时候，我们必须更加小心。在蛮荒之地，那些寻宝者是不会和我们讲道理的，谁的拳头更硬，也就能拿到最后的宝藏。” 唐天赐摸摸下巴道：“可是这第三件 重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该去哪里寻找呢？” 冷亦鸣道：“也许唐老先生知道更多的线索，但是他似乎对始皇秘藏非常忌惮，让他开口并不容易。” 唐天赐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正如冷亦鸣所说，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师父了。然而要他说出死守了几十年的秘密，只怕比登天还难，必须想一个办法，让他明白寻找秘藏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我来试试吧，师父虽然固执，但也不是冥顽不灵之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各怀鬼胎（上） 詹姆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生产清单：“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清单物资的详细程度让大家瞠目结舌，大到炸药枪支等杀伤性武器，小到毛巾水壶等生活用品，全都在军用品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更加适合野外探险生存。 子书明月道：“我觉得基本没问题了，可以加个防毒面罩，再遇到毒瘴就不用怕了，药材方面得请教一下林医生。” 詹姆斯问道：“对了，林医生她们人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子书明月道：“今早我去找林医生的时候，她身体有些不适，我就没有打扰她。” “身体不适？”詹姆斯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林泷玥肯定在耍什么花样，故意躲着不出来。 这时，一名禁军卫戍忽然递上来一封信件，说是交给冷亦鸣的。传递信件的是一个老头，卫戍原本想把他直接轰走，但他竟然知道禁军的密令，卫戍不敢延误军机，只得把信件呈给冷亦鸣。 冷亦鸣打开信件，里面是三张信纸，但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些鬼画符似的图案，完全看不懂。 唐天赐看到这些图案，立刻明白过来，示意冷亦鸣让所有禁军卫戍都退下，才道：“送信件的人肯定是我姐姐，这上面的是暗语。但这并不是常见的化学暗语，而是物理暗语，用火烤，用水浇都不管用。而且这种纸经过了特殊的加工，碰到明火会快速自然，碰到水上面的图案会立刻消失。” 子书明月疑惑道：“那该怎么才能解开其中的暗语。” 唐天赐笑了笑：“只需要一把剪刀。” 冷亦鸣找来剪刀，唐天赐将信纸进行了三次对折，折成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沿着图案剪裁。等他把整张纸剪完，大家发现剩下的部分打开后是两个字：城东。 唐天赐又把另外两张纸剪了，三张纸的内容连起来就是：“城东，民房，西南角。” 冷亦鸣道：“城东郊区一带的确有一片废弃的民房，唐小姐她们可能就藏身在那里。这样吧，一会儿我去郊区走一趟，确认一下她们是否安全。” 唐天赐道：“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帅府吧，姐姐能给我们传信，说明她们现在没有危险。这两天我们最好什么都别做，等大帅回来，先把两件重器分离再说。” 唐天赐和子书明月都认为焦大帅会忽然离开帅府，又不限制他们的行动，摆明了是在试探他们，冷亦鸣这个时候去找人，无异于自投罗网。不过，他们不想和冷亦鸣在焦大帅人品的问题上起争执，便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詹姆斯问道：“你们已经找到分离重器的方法了？” 唐天赐把唐焯庭的话复述了一遍，詹姆斯惊得把茶水喷了出来，像看外星人明月：“小月是先圣后裔？会不会弄错了，小月可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 唐天赐道：“有没有弄错，等焦大帅回来，一试便知。小冷，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师父，他有事找你。” 詹姆斯和大家谈妥，便准备回自己的小洋楼，给公司发个电报，催促一下生产进度，并把防毒面罩的项目加进去。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林泷玥，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她。所谓棋逢对手，对局才有意思，回英国的这段时间，没有人和他作对，过得太安逸了，反倒觉得无聊。 子书明月带詹姆斯去她们居住的院子，焦大帅的府邸大而气派，从冷亦鸣的院子走到子书明月的院子要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刚进院子，就看到林泷玥正把一壶茶渣倒进花坛里。她看到詹姆斯，感到有点惊讶。 子书明月迎上去道：“林医生，你身体好点了吗？都说医者不自医，不如让亦鸣请个医生过来。” 林泷玥道：“无妨，昨晚一番折腾，受了点风寒，喝点姜茶就好了。”林泷玥没看到唐天赐，又问道，“天赐他们呢？” 子书明月道：“天赐和亦鸣一起去请唐老先生指点迷津了，希望他们能顺利把老先生请出山。” “听闻唐老先生学识渊博，等我身体好了，也想去拜访一下。” “老先生的脾气有些古怪，你要是见了他，千万别提始皇秘藏之事。” “我知道了，看来始皇秘藏对老先生而言，也是一个秘密，不可为外人道。” 詹姆斯把清单给林泷玥：“我们去蛮荒之地，难免生病受伤，所以药材之类的东西，还是提前准备充分为好。” 林泷玥看完清单，看詹姆斯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詹姆斯，没想到你考虑得还挺周全的。通常情况下西药见效快，适合野外生存急救，而中药更适合养伤治本。西药你按照洋大夫的建议准备就行，其他的跌打损伤药我来准备。不过，我觉得其他两件重器的所在地不一样像秦墟这么危险，我们着重要提防的是其他寻宝势力。” 子书明月道：“说起其他势力我就觉得奇怪，当初天枢重器现世的时候，抢夺的人不计其数，怎么现在一个都不见了。日子过得太平静，我反倒觉得不安。” 子书明月刚说完，忽然瞥见林泷玥身后的花坛里闪过一丝亮光，就像镜子反射阳光一样。子书明月觉得亮光不太寻常，往花坛里仔细一看，发现几株花草有被压折过的痕迹，花草的下面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隆起的土包。 子书明月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喝道：“什么人？敢偷听我们说话！” 土包见行踪被发现，忽然陷了下去，在花坛里一路钻行，准备从墙底离开。 詹姆斯道：“土遁术，是日本人！”说着手腕一翻，升级版的飞索如闪电般射出，直插土包。 土包发出一声闷哼，便不再动弹，鲜血从泥土里渗了出来。詹姆斯得意道：“哼，看你往哪儿跑，这新研发的飞索真是好用，保命杀人两不误。” 詹姆斯把土包拨开，想把偷听的日本人揪出来严刑逼供。不料，土包底下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滩血水，他啧了一声：“他妈的，还是被他跑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各怀鬼胎（下） 林泷玥瞥了詹姆斯一眼，笑道：“看来你的飞索还有待改进。” 詹姆斯冷哼一声道：“他若不是躲在泥土里面，肯定不会射偏。但堂堂帅府，日本人竟然这么轻易就进来了，几道防线形同虚设，也难怪当初焦大帅会在自己府邸里遇刺。” 子书明月道：“日本忍者的武功本来就异于常人，尤其是这种高阶五行遁术，让人防不胜防。如果要阻止他们用土遁术进来，恐怕帅府所有的地面都得用水泥浇灌吧。” 詹姆斯掸了掸帽子上的灰尘，把帽子一戴，叹道：“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冷长官来操心吧。我手头还有一些事务，就先回去了。帅府就是众矢之的，留在这里不见得多安全。” 冷亦鸣从唐焯庭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神情十分凝重，唐焯庭所说的事情，在他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他说得如此肯定，有理有据，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楚，让人不得不信。而且，其中有些秘密，似乎是连唐天赐都不知道的。 唐天赐走出来拍了拍冷亦鸣的肩膀：“这么多年来，师父他老人家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忽然得知你还活着，才会迫不及待地和你相认，想让你知道家族的过往。不过，你也别有压力，恢复记忆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这时，两名卫戍急匆匆地来找冷亦鸣，告诉他府上出现刺客之事，两人连忙赶往子书明月的住处。 冷亦鸣走进花坛，拨开土包看了看，里面的血水已经快干了，但仍然散发着一股古怪的酸腐味。土包连着一条坍塌的甬道，是现成挖出来的，忍者的速度简直比鼹鼠还快。忽然，冷亦鸣在泥土里发现了一个反光的东西，他用两根木棒夹起来一看，是一节极细的竹管，里面藏有毒针。 子书明月道：“这个东西好像叫吹矢，日本人想用它刺杀我们。可惜他百密一疏，被我们先发现了。” 林泷玥道：“好在我们没有过多地谈论重器的事情，即便他逃走了，也不会泄露有用的消息。” “咦，这是什么？”唐天赐又在血水里发现了一个东西，他拿过冷亦鸣的木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东西夹起来，竟然是一枚银针。唐天赐把银针放在鼻尖嗅了嗅，皱起眉头道：“这个人没有逃走，他已经死了，化成了一滩血水。这枚银针上有剧毒，能腐化人体。” 子书明月道：“刚才詹姆斯用飞索伤到了他，或许他自知无法逃跑，又不想被我们抓到，就选择了自杀。” 唐天赐把坍塌的甬道挖开，发现血水流了一路：“不对，他在准备刺杀你们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有人在暗中救了你们。这种银针和姐姐用的银针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她。” 子书明月道：“应该是唐小姐吧，除了她谁还会暗中救我们。” 唐天赐担心道：“希望姐姐不会因为这事被日本人盯上，等完成分离重器的事情之后，我们便想办法离开帅府，去和姐姐她们会合。” 众人在帅府逗留了三天，第三天中午，焦大帅终于回府，并把焦喜从香檀公馆带来了帅府。他见大家都安安分分地留在府里，感到非常满意。 焦喜被冷亦鸣揍得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看到冷亦鸣，就想冲上去揍他，被焦大帅拦了下来。焦大帅瞪了他一眼，责备道：“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擅自把人带走，差点误了大事。” 焦喜一脸委屈：“父帅，我就是请几位姐姐吃了顿饭，没想把她们带走。” 焦大帅摇了摇头，对焦喜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把责骂的话都咽了下去，不再搭理焦喜，转而对朱雀道：“去把重器拿上来。” 朱雀把两件重器呈了上来，焦大帅又对子书明月道：“子书小姐，那就麻烦你了。” 林泷玥取了一支消毒的针筒出来，用针筒取血，就不用割腕割手指，不会留下疤痕，子书明月便不太在意，卷了衣袖随她抽。林泷玥抽了五十毫升血，注入紫金宝盒上的钥匙孔中，然后静静等待血液起效。 唐焯庭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盯着焦大帅，直到开始取血，才转移目光。子书明月虽然有这个古老的姓氏，但是他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她血统纯正，如果她的血统少于一定的比例，恐怕没法分离重器，焦大帅肯定会想办法寻找其他先圣后裔。 等待的过程非常漫长，大约十分钟后，两件重器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大家开始怀疑这个方法是否有效。正当焦大帅准备提出疑问的时候，只听紫金宝盒里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哒哒声，接着整个盒子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大家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上，尤其是焦大帅，担心唐焯庭会故意设计毁坏重器。直到紫金宝盒停止震动，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说道：“鸣儿，你快看看，两件重器能否分离。” 冷亦鸣上前转动了一下地钥，果然出现了松动，他顺利将地钥拔了出来。 焦大帅大喜道：“不错，唐老先生果然见识过人，对重器了如指掌。有了你的帮助，我们何愁找不到其他两件重器。” 唐焯庭道：“大帅言重了，唐某只是一介教书匠，对这些古老的传说略有研究罢了。这次能分离两件重器多半靠的是运气，若不是子书小姐刚巧来了临州，唐某也是无能为力。至于其他两件重器现在何处，唐某的确一无所知。” 听了唐焯庭的话，子书明月的心情十分复杂，自己的血真能将两件重器分离，意味着先圣后裔这件乍听起来十分荒唐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莫非真如哥哥所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命中注定和始皇秘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会回到中国来寻找？ 焦大帅知道唐焯庭想找借口离开，说道：“唐老先生不必自谦，本帅知道你和唐少侠都是有才之人，不如今后留在临州，做本帅的幕僚，本帅绝不会亏待你们。” 唐焯庭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正想回绝，却被唐天赐抢先一步道：“承蒙大帅厚爱，我和师父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我师父在清静自由的学府大院住惯了，在帅府居住实在不习惯。大帅能否允许我们在临州学堂附近寻一处住所，让我师父能够潜心做研究？” 第二百七十九章 离别在即（上） 焦大帅想了想，说道：“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你们，显得本帅太没有诚意了。鸣儿，此事就交由你操办，选的住处务必要让唐老先生和唐少侠满意。” “是，父帅。”冷亦鸣瞥了唐天赐一眼，唐天赐朝他投来一个油腻而又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好，本帅命你们全力寻找剩下的两件重器，有什么需要只管和鸣儿说。你们都是本帅麾下的英才良将，有你们助阵，本帅对重器可谓势在必得。” 焦喜见焦大帅把在场所有人都夸了一遍，唯独忘了自己，急道：“父帅，你别忘了我呀，我也可以帮忙寻找重器。” 焦大帅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你除了帮倒忙，还能干什么？” 焦喜觉得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小声道：“父帅，你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我好歹是你的亲儿子。” 唐天赐见父子两人有分歧，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大帅，我有一个想法……” 焦大帅让焦喜退到一边，示意唐天赐继续说下去。 “根据这次的经验，我认为寻找重器需要一支特殊的队伍。禁军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不一定能适应充满机关陷阱的古墓地宫，或者遍布毒虫猛兽的蛮荒之地。所以我觉得，焦少帅可以帮忙训练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必须要有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对机关陷阱、危险生物等等都要有所了解，并且懂得基本的医护知识，能够自救和救人。只有先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才有机会找到重器。” 焦喜连忙附和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听说这次去找重器的禁军将士死伤惨重，肯定是因为准备不充分、能力不足导致的。” 焦大帅沉思半晌，说道：“那好吧，你和鸣儿挑选一百名将士，日常训练由你负责，至于要达到怎样的标准，就由鸣儿和你们几位来定，最终交由你们来检验。” 焦喜心想，这个任务不但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还能名正言顺地和子书明月等人呆在一起，便欣然答应。 冷亦鸣最担心焦大帅会在这个时候提到白羽瑶，焦喜曾经见过白羽瑶，但并不知道白羽瑶已经离开。如果焦大帅此刻提起，焦喜再说出晚宴之事，自己协助白羽瑶离开的事情就会泄露。幸好焦大帅现在只想着寻找重器，没有想到那次荒唐的指婚。 由于冷亦鸣顺利找回了地钥，焦大帅将他官复原职，和焦喜同为禁军副都统。不过，焦喜的能力得不到禁军将士的认可，加上性子鲁莽浮躁，焦大帅也不敢真的放权给他，他的副都统相比起来就显得有名无实。 等焦大帅离开，冷亦鸣便忙碌起来，既要协助焦喜练兵，又要帮唐天赐找房子。 冷亦鸣花了半天时间给唐天赐师徒找了一个合适的住所，位于城南，离焦喜的香檀公馆和临州学堂很近，环境清新雅致。 冷亦鸣回来接唐天赐和三宝去看房子，如果他们满意，等新家布置好后，再把唐老先生接过去。 冷亦鸣一进帅府，看到唐天赐，张口便喊了一句：“天赐……” 唐天赐一听冷亦鸣直接叫自己的名字，连姓都不带，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一下：“喂，你直接叫名字让我很不习惯啊。” 冷亦鸣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冷亦鸣和唐天赐虽然认识大半年了，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忽然觉得再称呼他唐兄非常别扭，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唐天赐习惯性地摸着下巴，本来按照血缘关系，他自然应该叫自己一声哥哥，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想来想去，还是叫名字比较合适，总比喂哎嘿的称呼要好。“罢了罢了，你还是叫名字吧。” 冷亦鸣有点无语，搞了半天他自己也想不出怎么称呼，最后还是叫名字。“你把三宝叫出来，我们先去看房子，然后去找詹姆斯，一起去校场把训练计划定一定。动作快一点，我在门口等你们。” “好嘞，洋鬼子当过兵，英国军队里的先进理念也可以借鉴一下。”唐天赐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屋去叫三宝。 冷亦鸣出了帅府，就看到陆君玉焦急地在外面徘徊，迎上去道：“陆先生，我正打算把天赐他们安顿好之后，就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陆君玉搓了下手，说道：“冷长官，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要事想问你……” 唐天赐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手搭在冷亦鸣肩上，挂着一脸痞痞的坏笑：“你是想问我姐姐身在何处吧？” 陆君玉被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你们都住进了帅府，但凤仪她毕竟情况特殊，我有点放心不下。” 唐天赐瞅了瞅旁边的禁军卫戍，用唇语告诉陆君玉：“现在说话不方便，你先跟我们一起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唐天赐和三宝坐一辆车子，冷亦鸣带上了陆君玉，出发前往新的住所。有了车子，出行十分便利，唐天赐难得享受一次如此尊贵的待遇。到了新家，唐天赐发现那是一个带着大花园的中式别墅，花园里有小桥流水，环境比帅府里的客房还要好，冷亦鸣办事果然靠谱。 三宝对唐天赐今天的行为很不理解，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趁着看房之际，偷偷问唐天赐道：“师兄，我们辛辛苦苦找来的重器，为什么要拱手让给焦大帅？而且焦大帅把师父从轻州绑来，已经让师父很不愉快了，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唐天赐道：“我们现在跟着焦大帅干是最好的选择，把重器寄存在焦大帅这里，觊觎重器的人就会把目光盯在他身上，他可以帮我们挡掉很多麻烦。而且焦喜现在训练的这支部队，将会给我们寻找重器带来巨大的帮助，如果我们自己雇人单干，得花不少钱，质量还没有保障。” “哦……”三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朝唐天赐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师兄，你这招真是高明。” 唐天赐朝四周望了一眼，继续道：“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焦大帅本身非常可疑，留在他身边也方便查找证据，找到给小冷下药的真凶。” 第二百八十章 离别在即（下） 临州城郊的小洋楼里，詹姆斯正拿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在秦墟的时候，他被反弹回来的子弹所伤，过了几个月，左眼下方依旧留着一个小小的疤痕。为此，他回英国的时候，特地找来了专家，研制了一款植物祛疤膏，使用了将近一个月，效果还算明显。 詹姆斯寻思着等药膏的配方再改进一点，就送几盒给子书明月当礼物，毕竟她去了一趟秦墟也是大伤小伤不断，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身上留着伤疤。 詹姆斯眯着眼睛，沾了一点药膏抹在伤疤上，心想如果中国妇女的自我审美意识能够像西方女性一样早早觉醒的话，此类护肤品一定会大受欢迎。中国人口众多，市场空间极大，只要抓准一个商机，就能赚得钵满盆满。 詹姆斯正美滋滋地构想着自己的中国区商业版图，一名女佣忽然走了进来，慌慌张张道：“先生，冷少帅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詹姆斯吓了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把药膏抹进了眼睛里。药膏有一定的刺激性。詹姆斯被弄得眼泪直流，生气道：“你进来的时候不会先敲一下门吗？冷亦鸣怎么了，不就是一个人吗，用得着这样慌张？” 女佣连忙道歉，詹姆斯摆摆手，不耐烦道：“赶紧给我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女佣退出房间，又听见詹姆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冷亦鸣在客厅等我，沏壶好茶招待他。” 詹姆斯洗完眼睛，就下楼去接待冷亦鸣，见唐天赐和陆君玉也在，问道：“冷长官，你们今天特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唐天赐纠正道：“叫少帅，小冷已经官复原职了，还是少帅听着霸气。” 詹姆斯看唐天赐总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给了他一个白眼，又对冷亦鸣道：“哦，那就先恭喜冷少帅了。” 冷亦鸣对这些称谓并不在意，开门见山道：“詹姆斯，我们打算训练一支特殊部队，为寻找秘藏做准备。这支队伍要能够适应极端环境，应对机关陷阱、毒虫猛兽，所以想让你一起去校场制定训练计划。等你的新型武器装备运来中国之后，士兵们也要尽快学会使用。” 詹姆斯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会打仗而不懂得自保的禁军士兵，到了秦墟那样的地方，简直是专业送人头，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詹姆斯略一思索道：“我们的确很需要这样的一支部队，而且我认为，不但士兵需要接受训练，我们自己也需要接受训练。若说秦墟是一次考试的话，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及格。若不是陆先生半路赶来支援我们，我们在轮回台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詹姆斯和唐天赐的想法不谋而合，唐天赐也希望接受训练，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即便有一天离开了禁军的帮助，也能独立寻找秘藏。 于是，詹姆斯换了身衣服，和大家一起来到城外的禁军校场。此时，焦喜已经把子书明月和林泷玥带到校场，炫耀似的给她们介绍禁军的战绩和编制情况。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如果日本人使一招美人计，在焦喜身边安插几个特务，禁军的机密恐怕早就被扒个底朝天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焦喜这种易于控制的性格对她们而言是好事。趁着焦大帅不在，两人把白羽瑶离开的事情告诉了焦喜，统一口径，以免他说漏嘴，给冷亦鸣带来麻烦。对焦喜而言，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追，更像是一种本能，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便也没有把白羽瑶的离去放在心上。 等冷亦鸣一来，焦喜便和他从野战军中挑选出一百名士兵，开始制定特殊的训练计划。此外，大家针对自己的弱点，也制定了一套训练计划，比士兵的训练更为严苛。 子书明月见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便把藏在心底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两件重器已经分离，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打算明天回美国一趟，训练之事我就先不参加了。” 唐天赐以为子书明月已经打消了回美国的念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不禁有些着急：“小月，那你还回来吗？你还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寻找秘藏？” 詹姆斯也很意外，心想子书明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果然会对她的心态产生影响。但是子书明月如果选择退出，就会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詹姆斯想了想，苦着一张脸说道：“小月，我可是为了你才加入队伍的，你要是退出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唐天赐担心詹姆斯一旦退出，他们就得不到武器装备方面的支援，忙道：“小月，洋鬼子，我们才刚刚定好计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们可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冷亦鸣道：“不管怎样，秘藏我是一定会去找的，但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够留下来。” 子书明月没料到詹姆斯会把自己架在一个这么尴尬的位置，只好道：“我当然会回来，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接受训练，别再说什么退出的话。” 唐天赐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们都没有心情训练了。” 冷亦鸣见陆君玉一直心事重重，无心参与他们的练兵大计，便安抚他道：“陆先生，今天晚上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见到唐小姐。” 陆君玉这才放下心来，从校场分别的时候，陆君玉没有去唐天赐的住处，而是跟着冷亦鸣来到白鹿公馆。两人在白鹿公馆待到半夜，之后冷亦鸣便带着陆君玉从地道出城，前往城外那片废弃的民房。 冷亦鸣自以为对临州城以及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没想到城外这片民房里竟然还有秘密基地。看来得找个时间把周围荒废的村落、住宅区、旧城区进行一番整改，否则这些地方很容易成为罪犯流民的藏身之地，威胁到临州百姓的安全。 冷亦鸣按照信件的指引来到西南角，看见一间破败的木屋里有烛光透出，便带着陆君玉小心翼翼地往木屋走去。木屋的门竟然开着，冷亦鸣往里面一瞧，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妇模样的女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听那明媚而带有些许挑逗性的声音，就知道这个农妇正是白羽瑶。 第二百八十一章 雨夜暗杀（上） 白羽瑶在屋子里踱了几圈，越想越气，吐槽道：“那个焦大帅脑子被驴踢了吧，让我嫁给冷亦鸣做小妾，冷亦鸣哪点配得上我？” 唐凤仪忍不住笑了一下，正想调侃白羽瑶两句，忽然瞥见冷亦鸣和陆君玉就站在门外，赶紧咳嗽了两声，示意白羽瑶别说了。 白羽瑶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唐凤仪的提醒：“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老一小都是自恋狂，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非他不嫁似的。呵呵，小妾，亏他想得出来。” 白羽瑶说完，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有两道冰冷的目光隔空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转身一看，就看到冷亦鸣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陆君玉。 白羽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面对冷亦鸣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冷亦鸣才是罪魁祸首，心虚的感觉便一扫而空，生气道：“喂，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冷亦鸣走进屋子：“大门开着，我是光明正大地听。” 白羽瑶坐到唐凤仪对面，灌了两口茶，心情郁闷至极：“冷亦鸣，你到底和焦大帅说了什么，让他对我们两个产生那么大的误会？” 冷亦鸣无奈道：“当初要不是你散播谣言，说我夜闯夜来香酒楼，还包场清人，我父帅又怎么会误会。”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你敢说这些事情你没做过吗？” “这是不同的性质……罢了，总之你们还是早点离开临州城为好，这一带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安全。” “我们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没人能认出来吧。”白羽瑶说着，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她脸上还抹着黄土，画着糙眉，整一个为农活家务操劳的黄脸婆。就算拿面镜子放在她面前，她也没法认出自己，更别说那些没见过面的禁军士兵。 唐凤仪道：“你这么急着让我们离开，是不是担心我会对焦大帅不利？” 冷亦鸣对日本忍者之事仍然耿耿于怀，说道：“你们能在临州城来去自如，甚至在卫戍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帅府，的确出乎我的意料。现在帅府的安全由我负责，所以请你们能够谅解。” 唐凤仪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对焦大帅动手，就当我还你的人情。况且，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亲眼看到，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会留他一条狗命。” 冷亦鸣眉头微微一皱：“唐小姐，他毕竟是我的父帅，对我有养育之恩，还请你放尊重些。” 陆君玉看着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走到中间把他们隔开：“两位不要动气，大家都没有恶意，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白羽瑶听着冷亦鸣的话有点奇怪，解释道：“除了给你送信之外，我和凤仪这两天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没有离开一步，何来潜入帅府一说？” 冷亦鸣疑惑道：“你们昨天没有去过帅府？” “我骗你干什么，你别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和凤仪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帅府惹事。” 冷亦鸣的心咯噔一下，子书明月、詹姆斯和林泷玥的武功都不弱，能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底下杀人，并且让他们毫无察觉，说明此人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在他所知道的人里面，只有唐凤仪能做到这一点，但唐凤仪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所以杀死日本忍者的应该不是她。 冷亦鸣放缓语气道：“抱歉，是我误会你们了。昨天有日本人闯入帅府，企图行刺小月他们，有人暗中用这枚银针杀死了日本人。我记得唐小姐使用的武器也是银针，所以才误以为你曾经去过帅府。” 冷亦鸣说着，把一块手绢放在了桌子上，里面便是那枚杀死日本忍者的银针。“银针上面淬有剧毒，小心一些。” 唐凤仪拿起银针看了看，不由得秀眉微皱，说道：“这枚银针上的毒不是后来淬上去的，而是在打造银针的时候，就混合在了银针里面。只有杀手才会使用这样的武器，如果这个人想要行刺焦大帅，恐怕你们没有一个人挡得住他。” 白羽瑶道：“看来你不得不花钱雇一批高手保护焦大帅了，禁军能征善战，但对付刺客这种事情，还是得由了解刺客的人来做才行。” 冷亦鸣若有所思地看着银针，现在的事态发展有点超出他的预料。重器被送往帅府之后，帅府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临州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各方势力在暗中已经有所行动。在敌暗我明的形势之下，若不提高警惕，好不容易到手的重器恐怕会拱手让人。 唐天赐离开了帅府之后，就像飞鸟回归树林般自由舒坦。新家的环境让他想起了学府大院，他和师父曾经一度流落街头，后来入住了学府大院，就倍感珍惜。 在学府大院的那几年，是他这辈子少有的安逸日子，每天的事情就是读书练功充实自己。再后来，他就踏上了寻访奇境异宝，追查凶手的道路，经常餐风露宿，甚至被坏人追杀。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就会怀念起学府大院那个避风港。 第二天，唐天赐一大早就去了校场。训练计划里给了他们三天的适应时间，这三天会慢慢增强体能训练，以适应后面强度更大的训练。 唐天赐和冷亦鸣原本打算一边训练，一边慢慢说服唐焯庭。但唐焯庭似乎铁了心不愿透露任何和始皇秘藏有关的信息，独自呆在房间里研究中国历史和风水玄学，并把住所门口的牌匾换成了“容止斋”，意为栖身之地，似乎真有在临州城长住下去的打算。 冷亦鸣告诉唐天赐，那日杀害日本忍者的人并不是唐凤仪，若别的势力里也有这样的高手，他们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冷亦鸣加派了一支禁军保护唐天赐师徒，把容止斋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从训练的第一天开始，天就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子书明月回美国之后，唐天赐的心里便空落落的，总觉得她可能会一去不回。唐天赐知道自己害了传说中的相思病，药石无医，只能通过高强度的训练来转移注意力。 第二百八十二章 雨夜暗杀（下） 由于腿部受过重伤，唐天赐完成任务要比其他人吃力。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是队伍里面最弱的一个，别说冷亦鸣这几个原本就身体素质极好的人，就连林泷玥一个女人都比他强。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让他的自信心备受打击。 然而两天之后，唐天赐又发现自己根本不应该拿林泷玥来比较，因为林泷玥的武功走的是四两拨千斤的路数，根本不是靠蛮力取胜。林泷玥完成了一天的训练，大气都不喘一下，让几个大男人瞠目结舌。只有詹姆斯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流露出惊讶之色。 不过，唐天赐很好奇林泷玥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和他所知道的各种武功截然不同。唐天赐询问林泷玥能否教他几招，却被告知此种阴柔的武功只适合女人学，男人学了容易变成娘娘腔，他便只好作罢。 适应性训练持续了三天，雨也连绵不断地下了三天，唐天赐的心情渐渐变得有些阴郁，寻思着得找个机会联系一下子书明月，问问她近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回中国。然而，他对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家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子书明月家住何处，想要联系她，还得找冷亦鸣想办法。 这一夜，唐天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就像有一只蚂蚁爬来爬去，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坐了起来，想找本书来看，打发一下时间。这时，他忽然瞥见窗外有一道人影闪过，往唐焯庭的房间跑去。 唐天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担心有人像焦大帅一样，想把唐焯庭绑走打听重器的下落，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抓起破军刀，开门追了出去。但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哗哗下个不停的大雨。雨声掩盖了脚步声，若不是他今晚失眠，恐怕会对人影的到来毫无察觉。 唐天赐走到唐焯庭的房间，想确认他是否安全。刚走两步，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转身挥刀一挡，挡住了黑暗中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刀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沙国鬼面祭司。 “是你！”唐天赐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千里迢迢追来了临州城，还查到了他的住处。在禁军已经在容止斋布下多道防线的情况下，仍能长驱直入，来到他的房间。 鬼面人见唐天赐已然认出了他，便不再躲藏，短剑模样的武器如闪电般刺向唐天赐的命门要害。唐天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鬼面人的武功突飞猛进，他本来就不是鬼面人的对手，此刻更是招架不住鬼面人招招致命的攻击。 在得不到支援的情况下，唐天赐硬生生接了鬼面人几十招，全身上下已经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他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光是流血就能把自己流死。 唐天赐躲开鬼面人横劈过来的一掌后，抓住机会准备呼救，不料鬼面人飞快地变掌为爪，掐住了他的喉咙。 鬼面人的鹰爪有多厉害，唐天赐早在沙虫甬道里就领教过。此刻被他掐住，竟是完全挣脱不了。很快，唐天赐感觉到鬼面人的手指已经掐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他张着嘴巴，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情急之下，唐天赐只能将破军刀掷到了三宝的房门上，希望他能醒来救自己。无奈三宝睡得如同一头死猪，在雨声的干扰下根本听不见屋外的打斗声。唐天赐感到无比绝望，心想这下自己真的要小命不保了，而且竟然是在自己家中被杀，不知道冷亦鸣看到他冰冷的尸体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唐焯庭觉察到屋外有奇怪的响动，急忙披了件衣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惊讶地发现唐天赐倒在了雨水里，由于大雨模糊了视线，看不出他受了多重的伤。 鬼面人站在他边上，手里握着的武器和唐凤仪的七杀刺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就是大一号的七杀刺。唐焯庭看到鬼面人的武器，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除了唐家人，没人会使用这样的武器。 鬼面人见唐天赐还没断气，正想给他最后一击，唐焯庭愤怒地喝道：“住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天赐？” 由于十八年前受了重伤，唐焯庭武功尽失，无力抵挡鬼面人，只能跑到唐天赐身边，拦在他面前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把武器，你是不是唐家人？” 唐焯庭说罢，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望着鬼面人颤声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你真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恨，就冲着我来，放过天赐吧。” 鬼面人微微一怔，显然认出了唐焯庭。唐天赐见唐焯庭竟然从屋子里出来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师父，你快走，别管我了。” 鬼面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唐家人，举起七杀刺刺向唐焯庭。无奈之下，唐焯庭用双手握住了七杀刺，大声疾呼：“来人呐，有刺客，有刺客！” 鬼面人一脚将唐焯庭踹飞，冷哼一声道：“一个小小的管家，也敢拦我。” 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三宝终于被唐焯庭的喊声惊醒，他来不及披衣服，冲出门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守卫的禁军也闻声赶来，将鬼面人围在了中间，但鬼面人用七杀刺抵着唐天赐的喉咙，他们不敢随便开枪。 这时，大雨里忽然出现了另一道人影，他从屋瓦上一跃而下，手里的双环刷刷掷出，一环套住了七杀刺，一环击中了鬼面人的胸口。鬼面人毫无防备，被击得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唐天赐看见这个使双环的人也戴着一副鬼面，身上穿着长袍，一副术士的打扮。不知道为什么，唐天赐觉得这个鬼面术士非常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鬼面术士瞥了一眼鬼面祭司手中的七杀刺，发出了一阵桀桀的笑声，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血之祭品（上） 鬼面祭司愤恨地盯着术士，问道：“你是什么人？” 术士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是焦大帅的客人，你在临州城对他们动手，未免太不把大帅放在眼里了。” 鬼面祭司道：“我不管临州城是谁的地盘，这两个人的命，我是要定了。” 鬼面祭司说罢，举起七杀刺要取唐天赐的性命，禁军士兵纷纷朝他开枪。鬼面祭司身形一顿，扯起长袍飞身旋转，竟将子弹悉数兜入其中。禁军士兵们有些愣神，心想这戴着鬼面的怪人莫非刀枪不入？ 正当禁军士兵填装子弹的时候，鬼面祭司长袍一抖，竟将子弹三百六十度射了回去。三宝连着翻了两个跟斗躲避子弹，术士则几步蹬上了旁边的大树，来不及躲避的禁军士兵纷纷中弹倒地。 术士见鬼面祭司的武功超出他的预料，不敢掉以轻心，子母环一前一后朝鬼面祭司掷出。鬼面祭司侧身避开了母环，却被子环套住了右手。但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在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考验之后，他早已练就了双手使用七杀刺的本事。鬼面祭司将七杀刺换至左手，瞬间刺穿了两个冲上来的禁军士兵的喉咙。 术士见鬼面祭司对子环没有丝毫警惕，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用指节敲击了两下母环，母环忽然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受到影响的子环拖着鬼面祭司往母环靠拢。鬼面祭司啧了一声，想甩开子环，不料子环仿佛带了吸盘，吸住了他的右手，怎么也甩不下来。 三宝看见插在门上的破军刀，趁机把刀一拔，跳到鬼面祭司面前，一刀砍向他的脑袋。鬼面祭司举起右手格挡，破军刀砍在了子环上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削铁如泥的破军刀竟没有将子环砍断。 鬼面祭司挥动七杀刺，准备将三宝一招击毙。三宝连忙收刀挡住了七杀刺，但没有挡住鬼面祭司闪电般打出的一掌。三宝被打飞出去，本以为会在墙上撞个头破血流，术士却从后面托住了他，又将他推回鬼面祭司面前。 鬼面祭司毫不留情地将三宝再次踢飞，不料术士忽然从三宝后面现身，旋转飞来的母环正中鬼面祭司的脸。面具被母环切成了两半，落在地上，鬼面祭司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脸，鲜血从他的指间渗了出来。 母环上淬有麻药，没过多久，鬼面祭司就觉得全身酥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术士嗤笑一声，接住飞回来的母环，再次敲击了两下，子环便将鬼面祭司拽到了他面前。这时，唐焯庭微弱的声音忽然传来：“住手，你不要杀他，我还有话要问他。” 术士瞥了唐焯庭一眼，心想老家伙这个时候还顾念旧情，便折断了鬼面祭司的双臂，废了他七成的武功，把他往地上一丢，说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们，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既然你舍不得他死，那我就暂且留他一命，但放虎归山，还是当心一些为好。” 术士说完，便收回了子母环，跳上屋顶，消失在雨幕之中。三宝见术士来无影去无踪，不禁有些愣神，就像遇到了传说中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 禁军士兵上前扣住了鬼面祭司，由于容止斋还没有安装电话，几个士兵只能快马加鞭去帅府告知冷亦鸣。 三宝扶起唐天赐，见他遍体鳞伤，脖子上的伤足以致命，心中愤慨，便想揍鬼面祭司两拳为唐天赐报仇，唐焯庭却制止他道：“三宝，你不可如此无礼！” 唐焯庭走到鬼面祭司面前，看了看他那张扭曲的面目全非的脸，神情复杂而凝重。过了半晌，他颤动着嘴唇，问道：“你会使用七杀刺，你、你是不是忆如？” 唐天赐的耳朵一动，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记忆和思维都变得迟钝。 鬼面祭司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刀一般的目光盯着唐焯庭。忽然，他趁一个禁军士兵不注意，抓过他的刺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禁军士兵迅速反应过来，抽回了刺刀，但是刺刀已经刺伤了鬼面祭司，他倒在地上，血水和雨水流在了一起。 唐焯庭大惊失色，扑到鬼面祭司面前急切地说道：“你真的是忆如，你还活着！”见鬼面祭司没有反应，唐焯庭一颗心沉了下去，抓住她的肩膀道，“忆如，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医生！” 唐天赐第一次见唐焯庭如此激动，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三宝惊讶地发现鬼面祭司虽然面容尽毁，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他见唐焯庭几乎失去理智，赶紧把唐天赐扶进屋子，再让禁军士兵去请医生。 林泷玥和冷亦鸣很快就赶来了容止斋，看到现场一片狼藉，禁军士兵死伤惨重，两个人都震惊不已。 林泷玥听闻唐天赐受伤，便带来了药箱。她检查了一下唐天赐的伤口，发现他身上的伤口都呈十字形，而脖子上的伤口是用手指直接掐出来的大窟窿，两种伤口都血流不止，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林泷玥一边帮唐天赐擦拭血迹，一边给他上药包扎，床单已经完全被血液染红了，一盆盆的血水从房间里端出，几乎来不及更换。 冷亦鸣皱了下眉头，本以为唐天赐搬出帅府会比较安全，想不到才过几天就出事了。他沉声问道：“是什么人伤了天赐？” 三宝道：“是我们在沙国遇到的那个鬼面祭司，她比以前更厉害了，杀了好多人，还打伤了师父和师兄。后来，一个术士出手救了我们，但他打败鬼面祭司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沙国的鬼面祭司……”冷亦鸣十分意外，离开沙国那么久，他都快忘了这号人物，想不到会在临州城出现。至于三宝所说的术士，他大致能猜到是谁。“救你们的人可能是云先生，他是父帅身边的人，或许父帅派他暗中保护你们。”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呢。对了，那个鬼面祭司竟然是个女人，师父好像认得她，不让我杀她。”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之祭品（下） “女人？”冷亦鸣回想起了在沙国和鬼面祭司交手的情景，“可是她的声音为何那么粗哑？而且看身形也不像是一个女人。” 正在冷亦鸣疑惑之际，唐焯庭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问道：“医生呢，医生来了吗，快跟我过去救人！” 林泷玥已经帮唐天赐包扎好了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剩下的便交给冷亦鸣带来的军医处理，自己跟着唐焯庭来到隔壁房间。鬼面祭司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在她脸上，犹如从地狱里回来的恶鬼。 林泷玥见过无数血腥恐怖的场面，但像鬼面祭司这种情况，她还是头一次见。鬼面祭司似乎全身都被烈火灼烧过，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面容也已经损毁殆尽。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的遭遇实在太过凄惨。 林泷玥稳了稳心神道：“三宝，你去准备几盆水，一盆木炭。你们先回避一下，她的情况很糟糕，我得帮她做手术。”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林泷玥把鬼面祭司的衣服剪开，发现她身上的一些伤疤在痊愈之后再次受了伤，以至于皮肤丧失了自愈能力，变成了一个个深坑，几乎可以摸到骨头。林泷玥无法想象，一个人遭受了怎样灾难，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林泷玥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腐烂的皮肉割掉，取出那些坏死的骨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败的味道。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林泷玥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涌。她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第一次替人做手术的时候，也是如此狼狈。要不是师父在一旁监督，她早就落荒而逃了。 林泷玥至今不喜欢下厨，因为手术刀切割肌肤的独特触感，会让人记一辈子。每当她在厨房里看到生肉，就会想起那些恶心的伤口。按照师父的话说，她的修为不够高，还不能淡然地看待每一个生命从生到死的过程。如果跨不过这道坎，她永远也无法到达医圣的境界。 林泷玥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成为医圣，因为师父惨死之后，再也没人会那么严苛地监督她，训练她。而她自己胸无大志，在云游四海的这些年，早已淡看名利。 在手术的过程中，鬼面祭司曾经醒了一次，这让林泷玥有些意外，因为她给她打的麻药，足够麻痹十头牛。不过，她醒来之后只是轻微呻吟了一声，并没有挣扎。她看了林泷玥一眼，弄清自己身在何处之后，便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布，仿佛这具身体的生死和她无关。 三宝进来换了几次水之后，便跑到树下忍不住呕吐起来。看到鬼面祭司的惨状，他都快恨不起来了，甚至有点同情她。以她现在的情况，即便活下来，也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亡来得轻松。 由于唐天赐目前算是焦大帅跟前的红人，军医不敢怠慢，每个伤口都仔细上药包扎，到后面唐天赐已经抵挡不住困意，昏睡过去。直到天蒙蒙亮，他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包得像个粽子，动弹不得。 冷亦鸣和唐焯庭守在他身边，两人一夜未睡，脸色都不太好看。 唐焯庭见唐天赐醒了，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唐天赐一口气把水喝完，才缓过劲来，用虚弱的声音问道：“师父，那个鬼面祭司呢？她究竟是什么人？” 唐焯庭看了冷亦鸣一眼，长叹一口气，说道：“她叫唐忆如，是族长的亲妹妹，按辈分来说，你和冷少帅都得叫她一声姑姑。” “啊？”唐天赐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冷亦鸣忙道：“你好好躺着，你的伤口再撕裂一次，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和我们一起训练了。” 唐天赐赶紧乖乖地躺好，刚才经唐焯庭一提醒，他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自己的确有过一位姑姑，可惜他那个时候实在太小，能记住的人事不多。而且，那位姑姑年纪比阿爹小很多，被阿爹像宝贝一样保护着，深居简出，和族人不太亲近，所以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唐天赐疑惑道：“师父，姑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又莫名其妙成了沙国祭司。我对她的印象虽然不深，但我依稀记得她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直到唐家发生变故，都未曾出现。” 唐焯庭道：“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唐家人一手造成的。唐家有血祭封禅的传统，她作为祭品被施以火刑，献祭给了先祖和天地。你们的父亲身为族长，亲自主持了当年那场献祭仪式，而我也在现场。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唐家人恨之入骨。” 唐天赐微微一怔，对唐焯庭的话感到十分震惊，家族向来敬畏生命，连猎杀野物的时候，都要为它们诵经超度，怎么会把族人当做祭品施以火刑。“我不信，阿爹怎么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情，我们家族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传统，简直和邪教无异。” 唐焯庭道：“此事说来话长，关系到四大重器和始皇秘藏。不过，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祭品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否则就是对先祖和天地的大不敬。但是她既然活下来了，一定是族长有意放她一条生路，并故意制造她已经死亡的假象，骗过族人。” 唐天赐稍稍得到了宽慰：“这才像是阿爹会做的事情，他一定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献祭。” 这时，林泷玥做完了手术，清洗干净之后，来唐天赐的房间看他。唐天赐见林泷玥神色凝重，急切地问道：“林医生，她怎么样了？” 林泷玥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情况很不好，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但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最多活不过一年。她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急着想要报仇吧。” “一年？”唐天赐心中一紧，听完唐忆如的遭遇，他的心里充满了负罪感，本想替阿爹和族人赎罪，却不想她的生命只剩下一年。 忽然，唐天赐想起了从秦墟带回来的忘忧五药，说道：“对了，我们不是还有药吗？小冷现在有专门的医生帮他调养身体，应该用不上那五味药材了，我们可以熬制药汤来救她。”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三件凶器（上） 冷亦鸣道：“好，等会儿我回白鹿公馆一趟，把药材拿过来。另外，我会想办法联系小月，告知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唐天赐苦着一张脸道：“那你告诉小月，我受了重伤，快死了，让她赶紧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冷亦鸣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会如实相告的。” 三宝道：“师兄，你这么诅咒自己不太好吧，什么最后一面，听着怪吓人的。” 唐焯庭曾经告诫过唐天赐，让他离子书明月远一点，但他显然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而且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对子书明月有了感情，以他重情的性格，即便自己说得再多，他也不会听的。 林泷玥此刻还不知道唐忆如的身份，不明白唐天赐等人为什么急着救她，问道：“你们确定要用忘忧五药吗？忘忧五药就只有这么多，用完就没有了。” 唐天赐道：“林医生，她是我和小冷失散多年的姑姑，我们一定要救她。” 林泷玥有些惊讶，既然是亲人，怎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唐家的故事还真是复杂。“那好吧，等冷少帅把药材拿来，我就帮唐小姐调制药汤，但愿能有效果。” “那就拜托你了。”唐天赐顿了顿，又道：“对了师父，我们遇到的姑姑的时候，她也在寻找始皇秘藏，你不如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吧，我心里憋得慌，不想再这么猜来猜去，更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 “我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大部分往事只有族长和继承人才知道，但那些往事已经随着你父亲的离世，永远埋没在历史长河里了。当初得知你们找到了两件重器，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从古至今寻找重器的人前仆后继，其中甚至有四大家族的后裔，但他们无一人能成功。” 唐天赐问道：“四大家族到底是什么，搞得如此神秘，我查找了这么多年，也只查出一点皮毛。” 唐焯庭看了看林泷玥和三宝，林泷玥知道唐焯庭要说的事情涉及家族秘密，不方便被外人听到，便道：“我去隔壁看看唐小姐的情况。”说完拉着三宝离开了屋子，给他们三人一个说悄悄话的空间。 唐焯庭叹息道：“其实有些秘密，我本打算带进坟墓，因为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过，传说要找到始皇秘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们能找到两件重器，或许便是天意吧。” 唐天赐道：“师父，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我们真的不知道始皇秘藏在哪里，有些人也已经认定我们是知道的。我们只有主动出击，才能避免十八年前的灾难再次发生。” “四大家族的手上，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或许作为四大家族的后裔，注定要承受这些灾难。” 唐天赐和冷亦鸣异口同声道：“四大家族的后裔？” “对，我们唐家，正是四大家族之一，作为四大重器和始皇秘藏的守护者，镇守在位于南方的玲珑镇。” 唐天赐在见到金翅鹏皇和黑鳞蛇皇之后，曾经产生过这个想法，但现在从唐焯庭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觉得震惊不已。“师父，那为什么我们只是守护着重器，却不去寻找呢？始皇秘藏如果永远不见天日，除了引起江湖纷争之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唐焯庭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或许你父亲知道其中的缘由。不过，其中有一个说法是，秦始皇曾得一至宝，凭借至宝才能灭六国，平天下。但秦始皇晚年不务朝政，一心寻仙问道，先祖们担心至宝会落入奸人之手，扰乱朝纲，殃及百姓，才将其封存。但从历史的角度而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即便没有至宝，朝代照样会更替，战争也不可能永远消失。所以我认为，先祖们将至宝封存起来，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唐天赐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始皇秘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冷亦鸣对始皇秘藏的了解远没有唐天赐多，此刻听了唐焯庭的话，愈发觉得如坠云雾， 唐焯庭见冷亦鸣一脸茫然，继续道：“冷少帅，我曾经和你说过，即便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也没关系，因为有其他方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血统是不会骗人的，如果你的血能让贪狼剑苏醒，那么你就是真正的唐门后裔。” 唐天赐疑惑道：“让贪狼剑苏醒是什么意思？” “你们可有办法找到凤仪？只有你们三人的活血，才能让你们的兵器苏醒，而唐家的秘密，就藏在这三件兵器里面。” 冷亦鸣道：“她们应该没有出城，我可以想办法把她们接过来。” “好，等凤仪到了，我再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啊？可是师父，我很好奇家族的历史，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再转告姐姐就是了。” “你们姐弟三人，就属你好奇心最强，凡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这性子已经惹出了多少事端，还不知道收敛。” “呃……”唐天赐当着冷亦鸣的面被这样责骂，面子有点挂不住，“我不问就是了，小冷，你快去把姐姐接过来。” “这大白天的，我可没法把她们接来，必须得等到半夜。现在我先回帅府一趟，云先生肯定已经把此间发生的一切告诉父帅了，我得回去向父帅解释。” “云先生是谁？” “据三宝所说，救你们的是一个术士打扮的人，我想应该就是云先生。” 一提到那个术士，唐天赐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肯定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哦，那你快去吧，遇到那位云先生，记得替我们谢谢他。” 冷亦鸣回了帅府，林泷玥留在容止斋照顾伤员。唐天赐觉得自己近来可谓霉运连连，腿伤刚好，还没蹦跶几天，又变成了伤病号，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唯一让唐天赐感到欣慰的是，因为这场意外，唐焯庭终于愿意搭理他了，他便把在沙虫甬道遇到唐忆如的情况，以及在沙国和秦墟的种种离奇遭遇告诉了唐焯庭。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三件凶器（下） 唐焯庭听了唐天赐对秦墟的描述，不由得想起了玲珑镇。玲珑镇和秦墟很像，也是机关密布，保存着很多千百年前留下的古建筑。但由于四大家族按照古老契约镇守四方，时机未到，不得来往，因此千百年来并不知道彼此的情况。 不过，秦墟和玲珑镇颇有几分殊途同归的意味，秦墟为内人所毁，玲珑镇为外人所屠，都走向了覆灭的边缘。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千百年前先祖所欠下的血债，最终报应到了子孙后代头上。 唐天赐想听更多的故事，唐焯庭执意要等姐弟三人到齐才讲，让唐天赐继续睡觉养伤，自己则去隔壁照看唐忆如。唐忆如的身体本就千疮百孔，又被鬼面术士断了双臂，元气大伤，此刻还在沉睡之中。 林泷玥见唐焯庭进来，轻声道：“唐小姐一直醒到天亮，现在终于睡着了。” 唐焯庭看了看唐忆如沉睡的容颜，想起她曾经的模样，只觉得愧疚不已。他叹了口气，对林泷玥道：“多谢林医生出手相助，方才谈及家事，多有失礼，请你见谅。” 林泷玥笑道：“老先生言重了，家事本就不方便为外人知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唐焯庭对林泷玥的印象，比对子书明月好得多，子书明月那样的富家小姐，往往娇生惯养，心高气傲，不是理想的成亲对象。而且她家住美国，如果唐天赐真的和她在一起，天知道会不会一言不合就逃回美国。 趁子书明月不在，唐焯庭寻思着得找个时间给唐天赐洗洗脑，让他看清楚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做妻子。 深更半夜，冷亦鸣去城东民房寻找唐凤仪，她们果然没有离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禁军会找到这里来。 冷亦鸣把唐忆如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们，唐凤仪听罢，心里五味杂陈，不曾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唐家人幸存了下来。她比唐天赐年长几岁，所以对唐忆如还有一些记忆，唐忆如的忽然失踪，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谜。直到冷亦鸣说了献祭之事，她才明白自己的父亲和族人曾经做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冷亦鸣把唐凤仪接到了容止斋，唐焯庭和唐天赐并没有入睡，已经在屋里等待许久。 唐焯庭看到唐凤仪安然无恙，感叹道：“我以为破军、贪狼和七杀三件兵器再也不会有相聚的一天，没想到我们在找到凤仪之后，还能找到冷少帅。” 冷亦鸣道：“唐先生，你不必称呼我少帅，叫我名字就好。” 唐凤仪道：“你真正的名字也不叫冷亦鸣，你姓唐，名天恩。” 冷亦鸣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你们觉得哪个叫着习惯，就叫哪个。” 唐凤仪笑道：“那我叫你天恩，你可别不答应。”唐凤仪也不等冷亦鸣答话，就转头问唐焯庭道，“听天恩说师父这么急着找我来，是有些秘密要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秘密？” 唐焯庭道：“事到如今，我再瞒着你们，就有些逆天而行了。但是你们知道真相以后，打算怎么做，我希望你们能够三思而行。这是一条不归路，唐家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不想看到你们姐弟三人再为此流血。” 唐天赐道：“连十八年前的灾难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唐焯庭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那么，我就从四大家族说起吧。四大家族的说法只在少数人之间流传，并未载于史册。在千年前的秦朝时期，横空出世了四位惊才绝艳之人，世人称其为四大圣宣。这四个人分别是来自东方的子书氏，来自北方的符兰氏，以及来自秦地的唐氏和白氏……” 唐天赐恍然大悟：“啊，所以陆先生原本复姓符兰，难怪我们在秦墟找到的铜牌上有这个名字。我们在西域大漠找到了天枢，在秦墟找到了地钥，莫非另一件重器在玲珑镇？” 唐焯庭瞪了唐天赐一眼，唐天赐思维敏捷，很快就发现了四大家族之间的联系，但他喜欢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实在让人头疼：“你先不要插嘴，听我把话说完。” 唐天赐吐了下舌头，乖乖闭上了嘴巴。 唐焯庭继续道：“根据族人流传下来的说法，唐家守护的重器名为天匙。天匙曾经的确在玲珑镇，但在南宋末年，有一位符兰家族的圣使找到了玲珑镇，想要联合唐家开启始皇秘藏。但是根据古老的契约，在时机到来之前，四大家族之间不得有来往，更不得觊觎始皇秘藏。当时的唐家族长认为时机未到，圣使违反了契约，他在重伤了圣使之后，派一批人将天匙送往了南方以南的蛮荒之地。” 这回连冷亦鸣也不淡定了，说道：“南方以南地域辽阔，寻找重器岂不是如大海捞针。” “这便是我把你们姐弟三人找来的原因，先祖们把最终封存重器的地方记载下来，分散藏在了破军、贪狼、七杀这三件兵器里面。这样一来，即便有人觊觎天匙重器，不把三件兵器找齐，就不可能找到天匙的封存之地。” 唐天赐道：“先祖们还真是小心，但破军刀我带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发现刀上面有可以开启的机关，该怎么才能打开破军刀，拿出里面的东西呢？” “我说过了，机关可以被任何人打开，但血统却是唯一的。只有你们三人的血，才能让三件兵器苏醒。” 唐天赐欣喜道：“原来开启的方法这么简单，我们三个放点血就好了。总结起来，四大家族的东西都是同一个开启方法，就是用后裔之血，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唐焯庭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后裔的血统不纯正，少于一定的比例，就没法开启机关。而为了保持血统纯正，族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唐家的嫡系，每一代只会留下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其他的孩子，命运都很悲惨。” 唐天赐眼皮一跳：“师、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故人归来（上） 唐焯庭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顿了顿，转移话题道：“罢了，这些事情你们还是别知道为好。如今唐家被屠戮，玲珑镇已毁，你们不必再背负这样的命运。” 唐凤仪道：“先祖的功过是非都已成定局，我们无力改变什么，不必过多追究，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既然用血就能打开兵器，我们就赶紧开始吧，免得夜长梦多。” 冷亦鸣把桌子移到了唐天赐的床边，端来一个脸盆放在桌子上。唐凤仪把七杀刺放进脸盆里，由于唐焯庭并不知道开启的机关在哪里，唐凤仪不得不用血浇灌了整件兵器。幸好七杀刺作为暗杀和防身用的短剑，是三件兵器里面最小的，用不了太多的血。 四个人围在一起盯着七杀刺，七杀刺上面没有任何空洞，也不知道血会从哪里渗进去，会以怎样的形式让七杀刺苏醒。 过了半晌，四个人盯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七杀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唐天赐看了看其他三个人，猜测道：“当时小月用血分离两件重器，也花了不少时间呢，或许得再等一会儿才能起效果。” 唐凤仪道：“你们两个先别试了，如果我的血没有效果，你们的血大概也不会有效果。” “那就再等等吧，这个方法不奏效，大不了我们找个铁匠，把兵器砸开。”唐天赐也不想盲目地浪费血液去尝试，毕竟刚进行过一番恶战，损失了不少血，再盲目取血恐怕会伤及根元。 唐焯庭并不怀疑这个方法的真实性，先祖传下来的方法，不可能出错。而三人的血统也不会有问题，相比秦墟符兰家在历史上收纳过几次外族人，唐家从没有大规模地和外族人通婚，真正做到了与世隔绝。如果陆君玉这样的旁系后裔的血都能达标的话，唐天赐三人的血不可能没效果。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唐天赐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问道：“对了，我们在西域大漠遇到过两位虫师，而在秦墟找到的铜牌上写有‘圣毒师符兰考’的字样，这虫师和毒师究竟是什么职业？我曾经阅读过一些虫师的相关典籍，但都是后人编纂，关于虫师的起源和前期历史都非常模糊。” 唐焯庭道：“四大家族各自从事着一项职业，我们唐家从事的职业为蛊师。这些职业古老而神秘，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在暗中以家族的形式传承，不可为世人知晓。” 唐天赐得知自己家族的职业竟然是蛊师，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问道：“蛊师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瘆人，是不是和南疆巫蛊之术有一些联系？” 唐焯庭道：“你别把蛊师想成邪恶的巫祝，这两者有很大的不同，蛊师并不会巫术、咒术之类的邪术。不过，到了我这一代，蛊师的基本能力已经失传了，加上先祖禁止族人以典籍形式记载蛊术，想要研究根本无从下手。所以蛊师到底是一个什么职业，我无法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回答。” 唐天赐只觉得痛心疾首：“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失传呢？族人们真是太迂腐了，换作是我，哪怕违背先祖的命令，也要把蛊术写下来，这对后世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唐凤仪道：“天赐，不可对族人无礼，族人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隐居在玲珑镇，与世隔绝，还要这么遮遮掩掩。蛊师这个职业，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唐天赐说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压低声音道：“师父，秦墟的毒师会拿活人做实验，用人体栽培药材，制造病毒，我们蛊师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行径？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这个职业见不得光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肯定会把我们当成疯子、怪物。” 唐焯庭看了唐天赐两眼，心想他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别人说到东，他能立刻联想到西。“天赐，我看你也别编纂什么博物志了，没有前途。不如顺应潮流，编几本传奇志怪小说，还能养家糊口。以你的想象力，超越蒲松龄、袁枚之流应该不在话下。” 唐天赐咳嗽了两声，笑嘻嘻道：“师父，我就随便一说，不必当真。” 唐焯庭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是有冷……你要是有天恩一半稳重就好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说话轻浮随意，举止吊儿郎当，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把你教成现在这副样子。” 唐天赐莫名其妙被一顿数落，心里有点委屈，靠在床上不说话了。 唐凤仪坐到他床边，安慰道：“好了，师父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轻浮的男人。” 唐天赐小声嘀咕道：“姐姐，我这哪能叫轻浮，充其量就是活泼好动而已。小冷外表看着稳重，骨子里就是个闷骚，要多无趣有多无趣，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 冷亦鸣耳朵灵光，把唐天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本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但他如此贬低自己，就先瞒着算了。 四人在屋子里一坐就坐了好几个小时，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早起的鸟开始在树上蹦跶欢叫，但七杀刺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脸盆里，血液都快干了，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唐凤仪怀疑道：“是不是七杀刺在使用的过程中弄坏了？” 唐天赐道：“我看还是找个铁匠把兵器砸开吧，东西取出来之后，兵器可以重铸。” 冷亦鸣也认为别无他法，只能把兵器强行砸开，准备过会儿就去把为禁军打造兵器的铁匠师傅找来。 唐凤仪把脸盆端出了屋子，打算清洗兵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七杀刺上，上面的血液忽然产生了反应，如沸腾一般，变成了一团团浅黄色的泡沫，发出了噗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七杀刺的剑柄上被腐蚀出了一个小洞，滚出来一颗圆圆的珠子。 冷亦鸣见状，拿一只茶杯把那颗珠子盛了出来，用水冲洗干净。看清珠子的真面目之后，四个人都傻眼了。唐凤仪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兵器里面，竟然有一只眼珠。而且这只眼珠经过特殊处理，坚硬如玻璃珠，虹膜部分呈透明的浅蓝色，就像西方人的眼睛。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人归来（下） 唐凤仪虽然手上沾了不少人的鲜血，见过无数尸体残骸，甚至做过毁尸灭迹之事，但一看到这只诡异的蓝幽幽的眼珠，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唐天赐和冷亦鸣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兵器，心想他们的佩刀佩剑里面，不会也藏着如此瘆人的东西吧。 唐焯庭想起了关于这三件兵器一些传说，忽然道：“我想这只眼珠应该就是先祖封存在兵器里的东西，贪狼、破军和七杀这三件兵器之所以能克制邪物，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至阴至邪之物。而它们会如此阴邪，正是因为里面封存了怨气极重的邪物。” 唐天赐十分意外，原以为破军刀能克制北斗玄墓里的干尸阴兵，是由于破军刀具有阳刚正气，不想他完全弄反了。 眼珠拿出来之后，七杀刺剑柄的小洞便消失了，完全恢复原状。但经过后裔之血浇灌，七杀刺就像忽然间有了生命，通体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唐凤仪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心悸，仿佛所有死在七杀刺之下的亡魂，都未曾散去，而是缠绕其上，凝聚起极强的怨气。 唐天赐道：“先祖传下来的宝贝真神奇，我也来试试吧。” 唐天赐见眼珠是从剑柄上取出来的，便放血浇灌了破军刀的刀柄，见刀柄半晌没有动静，问道：“刚才血液是怎么起效的？” 唐凤仪道：“我刚拿到外面，血液和七杀刺就忽然产生了反应，或许和阳光有关？” 唐凤仪把脸盆端到屋外，让破军刀接受阳光的照射。不出所料，血液很快就产生了反应，比刚才近乎干掉的血液反应更加激烈。 过了一会儿，刀柄里也掉出一只眼珠，唐凤仪看到这只眼珠，不由得心中一凛。她把脸盆拿了回去，大家才发现这是一只惨白的眼珠，虹膜和眼白融为一体，分不出边界，只有芝麻大小的瞳孔呈黑色，看起来又邪门又瘆人。 唐天赐眼见自己的佩刀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东西，他还经常抱着它睡觉，想想就觉得心里发毛。他看向冷亦鸣的佩剑，不知道贪狼剑里藏的是什么东西，说道：“小冷，该你了。” 冷亦鸣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即便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答案，还是害怕去面对。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在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面，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让他不愿回想起来。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因为唐天赐等人已经为此事付出了太多。 冷亦鸣慢慢将血浇在贪狼剑的剑柄上，然后让阳光照射剑柄。唐天赐三人无比紧张，万一冷亦鸣的血无法让贪狼剑苏醒，他不但不会和他们相认，还会把他们当成骗子，想利用他的身份升官发财。 冷亦鸣迎着朝阳而立，用身体挡住了脸盆，低头仔细看着贪狼将。过了一会儿，如热水沸腾般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来，冲着唐天赐三人勾了下嘴角。由于背光，他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贪狼剑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冷亦鸣走回来，唐焯庭老泪纵横，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老天爷开眼，你们姐弟三人都平安无事，我总算无愧于列祖列宗，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你们的爹娘了。” 唐天赐哽咽着叫了一声冷亦鸣的名字，便没有再说什么，有些话彼此已经心知肚明，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唐凤仪看着冷亦鸣，多年杀手生涯让她变得冷静克制，即便心中感慨万千，最终也只是化为一抹微笑。 冷亦鸣想起自己此前的行为，不敢接触唐凤仪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道：“东西都取出来了，看看天匙到底在什么地方。” 贪狼剑里的眼珠是红色的，看起来比前面两只眼珠更加血腥诡异。三个人盯着红、白、蓝三只眼珠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兵器里若藏着地图之类的东西还能理解，这眼珠子该怎么才能指引他们找到天匙？ 唐天赐思索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问道：“师父，这东西该怎么用啊？” 唐焯庭摇摇头道：“此前从未有人唤醒过三件兵器，所以也没有使用方法流传下来，要参透其中的奥秘，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唐凤仪本就不擅长这些动脑子的事情，说道：“好了，东西已经拿出来了，至于该怎么使用，还要你们这些博学多才的人来研究，我先去隔壁看看姑姑。” 林泷玥在唐忆如身边守了一夜，此刻正在帮她换纱布，清理流脓的伤口。唐凤仪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唐忆如的模样，还是吃了一惊。她记忆中的姑姑虽然冷淡寡言，却是少有的美人儿，和夜来香那些艳俗的女人比起来，自有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唐凤仪叹息道：“姑姑当年是阿爹最疼爱的人，谁能想到再见面却是这样一副光景。林医生，请你想办法减轻她的痛苦吧，她这辈子过得实在太凄苦。” 林泷玥道：“我头一次遇到像唐小姐这样的情况，不管是为了人情，还是为了检验我这些年来医术是否有长进，我都会竭尽全力医治唐小姐。” 此后，唐忆如连着昏睡了三天三夜，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林泷玥只得给她喂食流食，注射营养剂，来维持她的生命。 唐凤仪和白羽瑶换了装束，以医生的身份呆在容止斋，和林泷玥轮流照顾唐忆如。因为唐忆如情况特殊，不便交给外人来照顾。詹姆斯曾来过容止斋一次，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回去校场监督焦喜练兵。 第三天傍晚，唐天赐窝在床上，一边思索眼珠的使用方法，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心不在焉答应了一声。门打开了，唐天赐半天没有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冷亦鸣进了屋子，子书明月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月，你回来了！”唐天赐一激动，忘了自己行动不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子书明月忙道：“你小心一些，我这刚走几天，你就弄得一身伤，真不让人省心。” 唐天赐嘿嘿一笑：“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对了，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做什么准备。”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