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层之上的眷恋》 第一章回忆 也许这第一章,并不能算是书中人物的回忆,而是我自己的。 相隔两年之久,要单独开始书写罗芸和罗意凡这对夫妇的爱情故事,让我的心中也不免充满了淡淡的悲伤,对于我来说,他们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记得第一次在起点中文网写书,我就写到了罗意凡和罗芸的故事,虽然是作为配角出场,但是,这对夫妇的经历,确实让我难过了很久,不全是因为他们经历的苦难,还有无法释怀的思念。 这其中包括罗芸的倔强,罗意凡的痛苦,梁泳心和程楚的悲伤结局,所以在这里,我想,我会稍微改动一些悲伤的部分,让作品尽量温和开心一些,也算是宽慰了我自己这两年来的记忆。 嗯…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既然第一章叫回忆,那么我们就从罗芸这位女主角的回忆篇开始吧! 爱情,有时候真的不是一时快意的事情,在很多人的生活中,真正能够一生一世,尘埃落定的爱情,需要磨合、包容、互相体谅、甚至是互相原谅,真的,有很多事是需要去原谅的,比如说某一个让亲人无法释怀的错误,某一种给对方造成伤害的误解,等等,很多很多。 在罗芸的生命中,就充斥着原谅和包容,甚至让她感到麻木,但是她没有办法退却,爱情和亲情在她的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分离,她就像抓住了稻草的溺水者,不停地不停地在用纤细的双手去抓握那根稻草。 每每想起这些,罗芸就痛得无法呼吸,即便此刻,她已经嫁给罗意凡,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月瑰色窗帘随风微微拂起,让月光变得朦胧,也让罗芸眼中一片朦胧,罗意凡出去演出已经一周了,虽然每天都会打电话,但她还是免不了思念。 还有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那就是过几天要去罗意凡的父母家中小住,这些年来,罗芸虽然跟养父母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罗意凡,而不是因为太多的内疚。 是的,在养父母心中,罗意凡永远是第一位的,即便是如今,罗芸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对此她并不妒忌,因为罗意凡对她来说,也是世界的中心。 但真正要谈及与此相关的话题,或者要住在一起,罗芸还是有些怯意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大概就是养父母从小对她的教育造成的。 甩了甩头,罗芸不愿意去想太多这种麻烦的事情,她擦了擦眼眶站起身来,准备去大儿子房间里看看。 他们的大儿子,今年13岁,名字叫做罗毅筠,各取父母名字中的一个字,音同意不同,罗意凡想要他记住父母结婚前那一段苦难的日子,希望大儿子能像他一样承担起保护家人的职责。 走进罗毅筠房间,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就扑鼻而来,那不是因为儿子的习惯,而是因为罗芸自己喜欢用香草味的物品,所以她帮儿子和老公洗的衣服,买的东西上面,都有一股这种味道,很淡,闻上去带着甜蜜。 罗芸走得很慢,她的腿在隐隐作痛,那是罗雀屋事件留下的后遗症,罗芸不愿意去想罗雀屋事件,那是她生命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不是因为亲弟弟梁泳心,而是因为那个同父异母的孩子程楚。 看着眼前大儿子沉睡的脸庞,罗芸的思绪渐渐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程楚睡在医院病床上的侧颜,也是如此安详,如此幸福。 是的,不论经历过多少苦难,最后一晚的程楚都是幸福的,因为有姐姐陪伴在身边,有那么多亲人留在医院里为他祈祷。 “对不起……” 轻声念叨着道歉的话语,罗芸伸出手抚摸儿子柔软的发丝,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夺眶而出,连外面打开大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芸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深沉,略带沙哑的男中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我回来了。” “不要叫姐姐,我和爸妈已经解除了收养关系,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叫我小芸。” “抱歉,我习惯了。” 罗意凡一向是睿智的,他能猜透罗芸的一切心思,可惜,过去的他并没有如此温柔。 走到儿子床边,罗意凡坐下,轻轻揽过罗芸瘦弱的肩膀,默不作声。 罗芸回头看他,手拂过爱人的脸庞,那张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但是,却因为她的陪伴与呵护,一生一世都牢牢绑在了自己身边。 “意凡,你又熬夜了吧?上次不是答应我不再熬夜吗?” “没办法,主办方要求加演,剧团也不好拒绝。”罗意凡苦笑了一下,伸手拉住妻子的手,搪塞着。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别人无法介入的亲昵感,不全是因为爱情,也是因为亲情。 从三岁开始,罗芸就进入了罗意凡的生命之中,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分离。罗意凡记得,当时他第一次见到罗芸时,妻子也只有六岁,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童。 可就是这个孩童,承担了母亲不能做到的事情,他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为了让罗意凡上最好的学校,拼命打工挣钱,家里的家务就这样都落到罗芸身上。 他记得小罗芸踮起脚尖给他做饭的样子。记得罗芸缠着母亲要毛线团想给他织毛衣,却遭到拒绝之后的落寞表情。记得每当寂寞无助的时候,罗芸总是默默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还记得他19岁那年,第一次跟罗芸表白时,她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反正,在罗意凡的记忆中,罗芸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她,他活不下去,而她,没有自己的呵护,也同样如此。 放下心绪,罗意凡对妻子说:“小芸,回房间休息吧,你最近老是失眠,我很担心。” “没事的,意凡,我好多了。过几天去爸妈家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备好了。我想在此之前,我们去蒋家看望一下泳心,自从蒋家父母收养泳心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多少空去看他,正好你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好。” 一边说话,罗意凡一边拥着罗芸的肩膀走到客厅里,他们住的是一栋花园别墅,为了罗毅筠能安心读书,罗意凡特地在他学校附近买了这栋房子,让罗芸搬过来住。 罗芸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在罗雀屋中受伤之后,行动就更加受到限制了,他希望尽量让妻子住得舒适,还偷偷聘请了私人医生,随叫随到。 两个人靠在客厅里互诉思念,看似平淡,却透露着浓浓的情意。 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夜晚的微风从窗口吹拂进来,把一切哀伤带走。 恍惚间,岁月似乎开始倒流,我们眼前美丽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洪流,仿若回到了那个她出生的地方…… 第二章开端 80年代初期,罗芸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刚刚出生的那几天,她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充满了被亲人呵护的幸福,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温和美丽的人,有着一双不算很大,但眼稍细长,眉目如画的眼睛,与农村人截然不同的细腻肌肤,嘴角总是带着微笑,不管同谁说话,都是那么和悦。 那个时候,罗芸总是被母亲背在背上到处走,不管是做家务还是下田地,都不曾离开过。有时候母亲正忙的时候,罗芸突然哭闹起来,她就会停下手里的一切动作,专心哄罗芸开心。 而这一切,日后都被罗芸复制到了罗意凡身上。 幸福而又忙碌着生活持续了大概两年左右,罗芸学会蹒跚走路没有多久,她的父亲就回家了。 他是因为在工地上摔伤,没有办法再外出打工才回家的,在此之前,罗芸从未见过父亲长什么样子。 她以为,自己的父亲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宽厚而且包容,为他们母女撑起一片天空。但事与愿违,相处几天之后,罗芸就开始害怕她的父亲了。 那个男人暴躁而且多疑,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酒味,也许是因为摔伤心情不好,回家不到三天,他就把罗芸的母亲打得鼻青脸肿。 当时,小罗芸缩在角落里,只能拼命的哭,直到父亲出去买酒,她才敢跑出来,摇晃倒在地上的母亲。 幸好,母亲身上除了有些青肿之外,并无大碍,很快,她就重新背起罗芸干活去了。 但是这一次的经历,却深深篆刻在了小罗芸心里,从此以后,她看到父亲总是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由于一条腿落下了伤残,所以罗芸的父亲不再打算出去打工,他准备留在家里,靠老房子和几亩薄田生活。 而种地以及打理家务的自然还是罗芸的母亲。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一家人准备好早饭,然后下地,中午饭就在地头解决,一般是馒头就着几样简单的素菜,那也是早上准备好的。 罗芸会和母亲一起吃饭,而她的父亲,中午饭不会在家吃,会到村头的小酒馆里去解决,父亲身上有一些积蓄,这些钱他从没有给过母亲。 下午回家之后,罗芸的母亲就会抓紧时间准备晚饭,他们家一般六点半开饭,有时候更晚一些,要看父亲回家的时间而定。 相对于以后的日子,那段时间罗芸的父亲脾气还不是很暴躁,他只是偶尔喝醉酒才会打妻子。而他的妻子,总是为了女儿默默忍受着。 也许那时,罗芸的母亲还是对丈夫抱有希望的,再加上村子里还有一些亲戚会照应着她们。但这种希望在罗芸的弟弟出生以后,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营养不良,母亲生弟弟的时候很艰难,在县医院里熬了一天一宿,才算平安将弟弟生下来。 罗芸那时5岁不到,已经非常懂事了,她是第一个见到小婴儿的人,然后第二个是她的母亲,父亲一直抱怨母亲非要生下二胎,让他们的生活更加窘迫,所以并没有来医院。 直到几天之后,村里的亲戚带着母子三人回到家,他才匆匆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罗芸的弟弟名字叫做梁泳心,当然,这不可能是他刚刚出生时的姓名,罗芸这个姓名也不是。 罗和梁都是他们后来进入了新的家庭之后,给予的姓氏,一开始,家里人都只叫他们小云,或者泳心,鉴于罗雀屋中瘸腿叔叔的残忍行径,以及他们的父亲在这里戏份很少,因此我就不提他们原来的姓氏了,很抱歉。 言归正传,梁泳心出生没多久,罗芸父亲的暴脾气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酗酒越来越严重,再加上经济窘迫,内心郁闷,殴打妻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三个落寞无助的身影站在了村头田埂上,那一天,罗芸5岁多一点。 他们的母亲再也无法忍受家里压抑沉闷的气氛,以及丈夫对两个孩子的伤害,决定结束这段婚姻,重新开始。 她肩头上背着梁泳心,手里拉着罗芸,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出生的小山村,毅然决然朝村外走去。 临走的时候,也只有那几个并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的亲戚前来送行,虽然大家都同情罗芸母亲的遭遇,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到她,只能带着悲伤和无奈看她离开。 等到妻子离开大半天之后,罗芸的父亲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他到村委会大闹了一通,但毫无效果,谁也不愿意告诉他妻子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这个暴躁的男人就独自背起包裹,离开了老房子,对他离开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也同样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 这就是所有一切事情的起点,未来,此刻分离的两个人,会像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各自迎接新的生活。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究竟会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善良的人终究会迎来一个好的结局,而心怀黑暗的人,则大多会被黑暗吞噬,陷入泥沼不可自拔。 第三章回到现在:一个笨蛋和一个聪明人的日记 笨蛋的日记: 曾经听人说过,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兄妹或者姐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很亲密,也不太会产生爱情,因为从一开始,亲情就已经设定在他们的思维系统里了,很难再改变,尤其是姐弟,相爱的几率更小。 我比弟弟大三岁,我们两个人并不是亲生的姐弟,我只是弟弟家收养的一个孤儿而已。 我来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六岁了,那时候弟弟才三岁,正是最捣蛋的时候。 养父母的工作比较忙,收入却并不是很高,所以小小的我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我很清楚自己在家里的身份,所以从小到大,弟弟备受宠溺,我从未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也许你们会问,为什么这么傻呢?我和弟弟不是一样的人吗?凭什么收养了我,而又不疼爱我呢?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误会了,养父母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让我挨过饿。 而且照顾弟弟和分担父母的辛劳,本来就是做姐姐的责任,所以我多做一些家务事应该。 其次,弟弟毕竟是他们亲生的,自然要多疼爱一些,这是人之常情。而且,我非常感谢养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所以真的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怨言。 也许你们会说我太做作了,太虚伪了,对于这样的话我没有办法辩驳,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们才会相信我。 我一直都是个很笨的孩子,不灵活、木讷、太老实等等都是我的代名词。 虽然我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许并不认可这些附加的称谓,但是我想我给人的印象确实是这样的。就像我曾经阅读过的某一部小说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样。 那个人平时只知道干活,为别人付出,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反驳,所以被人认为是傻子、笨蛋。 但是她的心却如明镜一般,每一个人的优缺点,每一个人的性格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都说过吧。 我把话扯远了,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想讨论我的性格。 我只是想说,我之所以毫无怨言的喜欢我的养父母,是因为他们生下了我的弟弟。 我之所以不在乎任何不平等的待遇,只是因为我爱着我的弟弟。 对,我爱他,不是那种亲人之间的爱,而是真真正正的想成为弟弟的妻子。 因此我很庆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庆幸我只是这个家里的养女,而不是亲生女儿。 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呢?居然爱自己的弟弟爱到这种地步,是的,我确实是认为自己无药可救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真的只有亲情和感激,因为太小,两个小孩子在一起能用什么想法呢? 不过,随着弟弟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长成男子汉,我的心也渐渐只围绕着他一个人转,就像我的养父母一样。 这是一种羞于其耻的感情,说出来只能是自取其辱,啊所以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尽心尽力照顾着弟弟。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只在他背后看着他,绝不因为自己的私念而去干涉他半分,只求他不要讨厌我这个姐姐。 聪明人的自述: 我有这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慈爱,姐姐温柔,每一个亲人都喜欢我。 所以就算一出生就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我也应该知足了。唯一让我有些不满的是,父母对姐姐的态度,他们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没有什么笑脸。 虽然我从小就知道姐姐是领养来的孤儿,但是父亲母亲也不该那样对她啊,领养了她就要爱她不是吗? 懂事之后我不止一次跟父亲母亲说起姐姐的事,希望他们可以更关心姐姐,但他们却总是回避我。 唉!看来只能我多爱一点姐姐,来弥补父爱母爱了! 不过,我很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弥补得了,毕竟爱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姐姐比我大三岁,她在家里总是不声不响拼命干活,从来不反驳父母的命令。我常听到父母和亲戚朋友偷偷的说,姐姐的脑子不太灵光,还说她是不是有点傻。 对此我完全不认可! 我和姐姐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们寸步不离,我最了解姐姐了。她很聪明,会画画,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写字也很漂亮,读书也不差。 总之,我认为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温柔、最能干的人。 其实,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思,就是我爱上了姐姐。哦!这可真不能到处去乱说,不然父母会大发雷霆的,姐姐也会遭殃的。 我可不想姐姐因为我而受苦,或者被父母赶出家门,这样我会很心疼。 我的姐姐是那种乍看之下不怎么漂亮,细看之后越来越回味无穷的人。她有一双不算很大,但眼梢细长,目若秋波的眼睛,睫毛很长,峨眉又细又弯,仿佛古代美人一样。 她的菱唇娇小甜美,常常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不过我从来没有敢这么做就是了。 姐姐还有白皙的皮肤和苗条的身材,反正姐姐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诱人。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关在笼子里饿极了的人,有一盆新鲜的水果正放在笼子外面,明明知道吃不到,我却还是拼命用手去够,仿佛闻到点香味也是好的。 后来,我和姐姐都长大了,姐姐渐渐的不再和我腻在一起,而是默默地为我洗衣做饭,打理生活。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但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们都是大人了,男女友别嘛。 我曾听过姐姐无数次地说:“我喜欢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我最想听的,姐姐却从来都不对我说,她难道不明白‘喜欢不等于爱’这个道理吗? 也许是真的不明白吧,那一段时间是我的叛逆期,因为姐姐的改变,我十分易怒和不可理喻。 常常把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然后躲进自己房间里,来回避自己的心。 还经常玩到深夜,然后敲门让已经睡着的姐姐起来给我做夜宵,只是为了看她那心疼担忧我的眼神。 从这个眼神里我才能感受到姐姐是爱我的。 —— 黑色日记的扉页随着微风起舞,罗意凡和罗芸已经相拥进入梦乡,在朦胧中,罗意凡梦见了六岁的罗芸第一天踏入他家时的情景…… 第四章罗意凡初见罗芸 “意凡,你快来,妈妈给你带了个漂亮的小姐姐回来!”叶悠寒一踏进家门就大声嚷嚷起来,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她年轻时候,也是个小家碧玉型的女人,但这些年,为了生活奔波,把她的那份优雅全都消磨殆尽了,只有容貌还维持着年轻时的影子。 大门被打开了一半,在叶悠寒换拖鞋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姑娘,叶悠寒指的小姐姐就是她。 带着七分胆怯,三分羞涩,小姑娘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向屋内。 叶悠寒的儿子罗意凡正在房间里做手工,他已经上幼儿园小班了,因为是大月生,所以比别人早半年读书。 这孩子长得身材修长,细胳膊细腿的,没有一点壮实的感觉,皮肤也很细腻。除了那张脸之外,我们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成年罗意凡的半点影子。 小罗意凡的眉眼和母亲很像,眉梢微扬,墨黑瞳孔如同黎明升起的晨曦,带着光芒,却并不咄咄。眯起的时候,又像黑猫的眼眸,精致深邃。脸颊轮廓也是,没有凌厉的锋芒,却无法让人忽视。 他的下巴和嘴唇像父亲,尤其是嘴唇,形如菱,淡如华,厚薄适中,微启时让人不由得想要多看几眼。 好像受到了上天的特别眷顾,罗意凡一出生就注定要受到万人瞩目,那副容貌,在他们班级、学校、甚至是整个小区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每天赞扬他的人不计其数,但这一切只是满足了叶悠寒的虚荣心,让她更加卖力工作,心心念念想为儿子将来铺平道路而已。 当罗意凡走出房间,正好罗芸被叶悠寒扯进门,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姐姐,罗意凡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可怜。 罗芸站在门口,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还低着头,根本看不出有多漂亮。 “这就是姐姐吗?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姐姐?”罗意凡跑到罗芸面前,仔细看她,带着些微好奇心,这让罗芸更加害羞了,脸红得就像粉红色芙蓉花一样。 是的,她脸上从来没有多少血色,即便是这种时候,脸颊也只是透出微微的粉红色。 叶悠寒本来还在担心儿子会不接受罗芸,看到儿子好奇的表现,她稍稍放下一点心,连拉带推把罗芸安置在沙发里。 然后自己坐在罗芸的身边,对罗意凡说:“这个小姐姐不是妈妈生的,我和你爸今天下班路过孤儿院,见她可爱,想要收养回家,你同不同意?以后爸妈不在的时候,就让她陪你,照顾你。” “我……”罗意凡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罗芸的脸色,皱起眉头说:“她好像不会说话诶!” “怎么可能?”叶悠寒马上纠正,“她会说话的,我刚才在孤儿院里就跟她讲话了,可能是害羞吧,你自己问她叫什么名字。” “喂!你叫什么?”跟着母亲的话尾,罗意凡问道。 “我叫罗芸,是阿姨给起的名字。” 几秒钟之后,他耳边就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好似小弦切切,又如同风铃在低语,刹那间,罗意凡就被吸引住了。 他不喜欢聒噪,声音刺耳的女生,但眼前这个女孩,却让他想到了老师贴在黑板上的雪绒花图片,那么温和酥软,雪白空灵。 心中印象的改变,让罗意凡脱口而出:“妈妈,我愿意她当我的姐姐。”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芸,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但有一点,要学着做家务,行吗?”叶悠寒低头问罗芸。 换来的是小姑娘乖巧的回应:“嗯,我会好好学的。” 她的反应让叶悠寒很满意,于是她站起来,让罗意凡和罗芸两个人去玩耍,自己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每天,叶悠寒准备晚饭都像是打仗一样,她同丈夫要白班晚班轮番上,休息时间很少,尤其是她丈夫。因此两个人回家时间都很局促。 就在叶悠寒匆匆摘菜的时候,罗芸战战兢兢走到厨房门口,小声说:“阿姨,我…我会摘菜,以前还帮妈妈揉过面,我能帮您干活吗?” “啊?” 叶悠寒有些呆愣,毕竟罗芸才六岁多一点,她说出这样的话,大人基本是不相信的。。 思考片刻之后,叶悠寒指了指身后的小凳子,说:“小芸,你把它搬过来,坐我身边。” “好。” 小罗芸很快把凳子搬到了叶悠寒边上,在对方眼神示意下,拿起了一根芹菜,不一会儿,叶悠寒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小罗芸手脚很麻利,一把芹菜,被她三两下就摘完了,整齐码放在箩筐里。 “你还真是能干啊!那其它的菜呢?会摘吗?” “会。”罗芸点了点头,说:“小时候妈妈种的菜我都会摘。” “你妈妈种些什么菜?” “有韭菜、芹菜、豆角、辣椒什么的,嗯……还有豆腐渣。” “豆腐渣?” “那个,那个不是种的,妈妈总是自己弄豆浆,然后让我把豆腐渣撒到地里去当肥料。” “哦,是吗?那你会打豆浆吗?” “会一点,不过我打得不好。”罗芸老实回答。 叶悠寒马上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豆浆机,对罗芸说:“这个清洗干净之后,可以打豆浆,是自动的,你只要把材料放进去就行,用过吗?” 罗芸摇了摇头,看着叶悠寒手里的东西,她好像怕把这东西弄坏一样,不敢接手。 叶悠寒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浪费,将豆浆机放在厨房桌面上,然后对罗芸说:“你先帮我把地上这些菜都摘完,我把豆浆机洗一下,然后炒菜,等晚上回来,我教你怎么使用。” “嗯。”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罗意凡一直在客厅里朝厨房望,也没有心思再去做手工,三岁多一点的他看上去就像小大人一样,审视着新来的家庭成员。 此时,他万万也不会想到,接回罗芸不到一个星期,母亲叶悠寒就会因为钱的问题,想要将罗芸退回孤儿院。 第五章初到城市 过去: (这一章衔接上第二章的内容,把罗芸六岁前发生的事情叙述完,然后就直接开始叙述罗芸在罗意凡家的成长过程,以及他们后来的相爱经历,之后,罗芸的亲生父亲将不再出场,而罗芸的母亲,也将等到她长大之后才回归) 母女三人离开家乡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经济,他们身上的钱,仅够三人在城里生活几天,罗芸母亲从没有在城里单位上过班,也不知道如何去应聘,急得焦头烂额。 幸好小罗芸很懂事,会帮着照顾弟弟,才得以让母亲能够腾出时间去处找工作。 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总算是自由了,他们在城里住的是一间楼顶塔屋,基本属于违章建筑,就那么间破屋子,也是一个好心人偷偷租给他们住的,租金还不到普通出租屋的十分之一。 每天母亲出去以后,罗芸就让小弟弟站在立桶里,然后自己开始做家务,她能力有限,只能做些最简单的事情。 立桶其实就是一个大木桶缺了底,然后再拾掇拾掇,把上面毛糙的地方磨平了做成的。 弟弟没有尿不湿,罗芸和母亲就撕了破床单给他用,没有奶粉,母亲就每天用米糊喂,反正他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罗芸母亲甚至还晚上熬夜帮邻居缝补衣服,给梁泳心换取小袋牛奶。 渐渐的,周边邻居都知道了母子三人的遭遇,自发开始帮助他们,生活才好过一点点。 罗芸母亲名字叫做宋小妹,名字的来由极其简单,只是小时候父母生得太多,随口喊她小妹,就这样喊着喊着,小妹成了她的名字。 宋小妹的第一个工作单位,不是什么工厂企业,而是一家小作坊,专门负责包饺子,这种类似于家务的工作,非常适合宋小妹,再加上她本身勤劳肯干,老板很满意,就这样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这家作坊所有员工都窝在几十平米的房子里,里面还放着机器,生产各种面食,连个空调都没有,当时正值夏天,作坊里显得闷热局促,很多阿姨都不愿意加班。 只有宋小妹,为了给子女挣生活费,不管多脏多累,都咬牙坚持着。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宋小妹坐在出租屋里数着钱,抱起罗芸哭得稀里哗啦,她的脆弱只有罗芸可以看得见。 进城五个月多一点点,宋小妹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李奕。这是个老实勤恳的男人,他对宋小妹很好,让她体会到了之前丈夫没有的温柔关切。 同时,也让宋小妹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和前一任丈夫的婚姻根本不存在。 事情起源于李奕帮宋小妹办理城市户口,两个人为此跑了很多相关部门,才了解到,当初在乡下办的手续根本就不正规,事实上,宋小妹和罗芸父亲之间,根本没有婚姻关系。 李奕细问之下,宋小妹告诉他,自己没读过书,当初丈夫说要一个人去办理手续,她也没在意,就这样被骗了很多年。 如今宋小妹也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骗她,但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不仅她自己的户口难办,就连两个子女也不好办。 她求着李奕想办法帮帮她,可两个人既没多少钱,也没有人脉关系,解决困难难于登天。 最后,宋小妹只能嫁给李奕,用婚姻换来了与两个子女在城市里的长久生活。这桩婚姻,她是愿意的,只是有些恐惧,因为前夫留给她的阴影太重了,她害怕一旦开始共同生活,李奕就会变脸。 但事实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李奕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宋小妹也体会到了被呵护的感觉,真正过上了一段舒心、放心的日子。 她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延续下去,没有任何波澜,直到儿女长大,他们变老,走到生命的尽头为止。 可是老天爷偏偏要给宋小妹营造一个海市蜃楼,她好不容易感觉到幸福,女儿就消失了。 那天,小小的罗芸跟李奕一起出去散步,说好下午宋小妹放工,两个人就会在家等她,可没想到,李奕单位里来了个电话,把他叫了去。 李奕临走时让罗芸自己回家,本来,他们走得不是很远,罗芸又从来不乱跑,谁也不认为她会走丢。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懂事的小姑娘,走丢了,不见了,当宋小妹跟李奕发现这件事,到处去寻找的时候,她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时,罗芸六岁过一个月。 结婚仅仅还不到半年,幸福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大女儿就没了,宋小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像个幽灵一样,浑浑噩噩在小区和周边游荡,寻找女儿。 要不是家里还有小儿子,她真的会与女儿一起消失,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李奕放下工作,成天陪在她身边,对梁泳心也加倍呵护。 这种做法起到了一点作用,一年多以后,罗芸母亲终于放弃了寻找,回归家庭,专心照顾起小儿子。但精神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跟过去一样,不好的时候,就会发呆,甚至说胡话。 这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再出去工作,李奕的收入不是很稳定,为了养活母子二人,他不得不兼两三份工,在家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因为宋小妹发病起来不吵不闹,所以两个人也没有去医院的打算,就这样耽误下来了。 第六章不懂得退让的母子二人 时间又过去两年,宋小妹的生活维持着原状,不好不坏,罗芸始终没有任何音讯。 而罗芸这边呢?她走丢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急得在一栋大楼前面痛哭,路人纷纷因为她侧目,有好心人上前询问,可小罗芸根本报不出家的地址,人家也没法帮她。 后来,罗芸被警察带走,送到社会福利院暂时安置。 几个月之后,警察还是没有找到罗芸的父母,只好让她住进了孤儿院,在那里,罗芸第一次见到日后程楚最亲的亲人,一位土里土气,但心地善良的小妇人。 她是那家孤儿院的院长,也是很多孩子的代理妈妈。罗芸是其中最会干活的一个孩子,她帮着院长妈妈做各种力所能及的家务,院长妈妈也特别喜爱她。 在干活间隙,小罗芸没有忘记继续打听家人的信息,她很想回家,很想妈妈,每天晚上都想到睡不着觉。 但她万万也不会料到,这一切都是继父安排好的骗局,继父根本养不活母女三人,也不想带着两个拖油瓶,于是这个老实男人就想出了自己今生唯一的坏主意。 故意把罗芸丢弃,只留下梁泳心,欺骗宋小妹是罗芸自己走丢了。这件事折磨了他一辈子,直到死亡,才亲口告诉梁泳心。 罗芸在孤儿院等待了很久,没有等到警方的信息,却等来了罗意凡的母亲叶悠寒,被她带回了家。 那是一个与原来完全不同的家,虽然不大,但舒适温馨,装修也高大上,当然,这个高大上是建立在罗芸意识基础上的。 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罗意凡,比梁泳心稍微大一点。第一眼见到,罗芸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弟弟。 寻找家的希望一点点流逝的同时,罗芸的感情天平也一点点倾注到了罗意凡身上,也许一开始,罗意凡只是个替身,但到后来,罗意凡就成了她的生命,不可代替的生命。 —— 安静的日子只过了几天,叶悠寒就开始盘算经济账了,她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要多花的钱可不是一点点,罗意凡学费本来就高,她如果办理了收养手续,就得再增加一份罗芸的生活费跟学费。 算一算两夫妻手里的工资加奖金,叶悠寒怎么想都无法下定决心把罗芸永远留在家里。 但小罗意凡可管不了这些,他越来越喜欢罗芸,仅仅几天,两个人就好得不得了,因为罗芸会给她讲故事,会在他伤心的时候说中听的话,不像父母,只会逼他学习。 小孩子与小孩子之间,就算性格不同,沟通起来也比大人要容易,罗意凡兀自盘算着跟姐姐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日子,却没想到母亲即将要让他失望的决定。 罗芸被带回家的五天之后,叶悠寒组织了他们家第一个家庭会议,只把罗意凡安排在了讨论范围之外。 这当然引起了小罗意凡的强烈不满,他根本不想听母亲的话,赖在客厅里说什么也不走。 “为什么要让我走?我不走!妈妈你偏心!” 听到罗意凡的吼声,叶悠寒脾气也上来了,她不顾丈夫的阻止,用力去拉罗意凡拼命扳着沙发靠背的双手,母子二人扭成一团,谁也不让谁。 小罗芸在一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她很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养母才会开会想要责备她,害怕让她的双手一直在用力扭着衣角,指关节都发白了。 养父是个话不多的人,他看到小罗芸的反应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不要紧的,他们吵架不是因为你。” “叔叔……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阿姨要开会?” “不是的,你没有任何错,我们只是有一个决定要告诉你,叔叔希望你听到之后能平静接受。” “叔叔阿姨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接受,我……” 话没说完,边上罗意凡就大吼着:“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想把你送回孤儿院!不管你了!那天,我亲耳听到妈妈在跟爸爸说这些事,哼!想瞒着我,门都没有!” 罗意凡的话让罗芸惊呆了,也让叶悠寒夫妇感到难堪,但良心的疼痛转瞬即逝,更多现实问题摆在他们面前。现在,叶悠寒是真的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将罗芸带回来。 她放开儿子的身体,带着愠怒说:“那你就留着吧,不过我告诉你,你不要想改变任何事。”叶悠寒想用强势的态度让罗意凡打退堂鼓。 但显然,她低估了自己的儿子,罗意凡眼皮一翻,狠狠一脚踢在母亲身边的桌子上,往罗芸旁边一坐,等着父母接下去说。 “罗意凡,你给我坐到这里来!”叶悠寒指着自己身边空位发飙。 罗意凡理都不理她,母子二人这种样子,也让罗意凡父亲很烦恼,他圆场说:“小寒,意凡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吧,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哼!就是你把他宠坏了,都是你的责任!”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冲我发火,解决问题吧。”罗意凡父亲指了指罗芸,躲到一边去生闷气了。 “没用的男人!”叶悠寒狠狠骂了一句,然后转向养女,准备开口。 此时,罗芸却站了起来,她小脸上挂着泪珠,动了动嘴角,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阿姨,我愿意回孤儿院,所以不要吵架了,弟弟会难过。” “真的吗?小芸。” 叶悠寒有些不相信,惊讶地看着罗芸,后者用力点了点头,努力不让泪水挂下来。 其实那时,罗芸也没有真正决定是不是要长久待在罗意凡家,她还在抱着找到亲生母亲的希望,也许回孤儿院,母亲很快就会找来的。 所以罗芸的话,大半是真心的,她只是舍不得才相处几天的罗意凡而已。 给了养母肯定答复之后,罗芸低下头,轻轻对罗意凡说:“小凡。” “叫我意凡,小凡不好听!”罗意凡对罗芸同样也没有好脸色,生气她为什么如此轻易就答应母亲离开,让自己失去一个可以谈心的人。 罗芸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感,她接下去说:“意凡,你愿意偶尔来孤儿院跟我聊聊天吗?” “不愿意!妈妈总是逼我学这学那,我没时间!” “那你愿意想起我的时候,打个电话来孤儿院吗?我把院长妈妈的电话号码留给你好吗?” “不好,我不会打电话,除非你待在家里,或者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理都不会理你!” 无奈,罗芸只能看向叶悠寒,问:“阿姨,我回孤儿院之后,可以……还可以打家里电话吗?” “……” “可以的,小芸,你想什么时候打电话找意凡都行。”这是罗意凡父亲回答的话语,他立刻就遭到了叶悠寒怒瞪,她不希望儿子因为罗芸分心,影响学习。 也许叶悠寒对待罗芸的事情上是自私的,残忍的,她只考虑到了自己家,但哪个深爱儿子的母亲不自私呢?换一种角度,她对待罗意凡便是无私的。 也正因为如此,在罗雀屋事件解决以后,罗芸才会给罗意凡狠狠的一巴掌,从小他就只会伤害,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从没有成为过罗芸与养母之间的调和剂。 话题回到此刻,叶悠寒没法反驳老公的话,只能偷偷抱怨,但这句话却让罗芸笑了,她低头问罗意凡:“意凡,我可以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会理我了?” “不理!不理!我就是不理!!你不留下来,我死也不会理你!!”罗意凡任性大吼,一把抓住了罗芸的双手,眼泪挂在眼眶里。 “你说什么!!” 叶悠寒想要掰开儿子的双手,却被小罗意凡狠狠一脚踢在腿弯上,痛得弯下腰去,罗意凡父亲马上站起来,训斥道:“意凡,你太任性了,怎么可以踢你母亲?!快道歉!” “我不道歉,是她错了,不是我!!哼!你们谁也别想带走姐姐,谁也别想!!”吼完,罗意凡又回头对罗芸说:“你今天要是敢走出家门,我就这辈子都不理你!” 小男孩气得脸上都快冒烟了,他盯着父母,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片刻之后,叶悠寒跟老公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也严肃起来。 小小的罗意凡眼睛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在暗黑色瞳孔下面,有一丝红影正在一点点显现出来。 “老公,你看到了吗?意凡这是怎么了?!”叶悠寒吓得双手捂住嘴巴,呼唤丈夫。 她的丈夫也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罗意凡的眼睛,人还没站直,他就猛地冲到门边按灭了大灯,然后问叶悠寒:“小寒,你再看看,意凡的瞳孔。” “……红,红了!意凡瞳孔变成了暗红色!比刚才更明显了!” “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夫妻二人完全将罗芸忘在了一边,凑近看罗意凡的眼睛,叶悠寒将不断挣扎的儿子搂进怀里,想翻他的眼皮,她以为是眼睛里进了脏东西,所以才发红的。 “啪!!” 罗意凡一把拍开她的手,说:“别碰我,疼死了!” “乖,意凡,让你母亲看看。”他父亲弯着腰在一边安慰。 “能……能不能让我看看?”小巧软糯,带着关切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叶悠寒不耐烦地回应:“你少添乱,一边去!” 罗芸也只好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叶悠寒夫妇研究儿子。 一阵忙乱之后,他们也没有得出什么具体的结果,小罗芸站得脚都疼了,但没有叶悠寒的指示,她不敢坐下。 就这样,当天在突发情况和罗意凡的坚持之下,罗芸没有被叶悠寒夫妇送回孤儿院,夫妻二人又关起门来商量了一通。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钟,罗芸就独自起来打好了豆浆,熬好粥,电饭煲跟豆浆机的用法,叶悠寒已经教给她了。 等到叶悠寒起床,天已经大亮,而丈夫也早就吃饱出门去了,她看到如此乖巧懂事的罗芸,心里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只是家里的经济让她没法心软。 故意避开罗芸的视线,叶悠寒盛了一碗粥正要端出厨房,无意中看到小姑娘手腕上红红的一大片。 她皱了皱眉,问罗芸:“早上烫到了?” “没事,阿姨,我自己不小心把粥打翻了一点点。” “怎么不说呢?我去给你拿药。” “不,不用了,阿姨,我……” “不要总是这样,吞吞吐吐浪费我时间,赶紧给你搓了药之后,我还要赶去上班。”撂下这句话,叶悠寒大步走出了厨房。 她把碗往桌上一搁,朝房间里走去,她记得烫伤膏在丈夫抽屉里,但不记得具体方位。 小罗芸留在厨房里,心里有点感动,虽然淡漠,但叶悠寒确确实实是关心她的,罗芸能感觉得出来。 ‘阿姨不坏,我等一下得好好劝劝弟弟。’ 第七章像香草冰激凌一样甜蜜的心意 叶悠寒在房间里上上下下找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烫伤膏的影子,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拿起座机电话,想要打给丈夫问一下。 刚拨通号码,她就瞥见了从门口一掠而过的罗意凡身影。 ‘这孩子这么早去做什么?不会又任性了吧?’ 想着,叶悠寒顾不得跟丈夫说话,跑出了房间,但客厅里并没有罗意凡的身影,他又走进厨房。 瞬间,厨房里的一幕就让她愣住了,两个小小的人儿头挨着头,罗芸坐在小凳子上,罗意凡则蹲在旁边帮她抹着什么。 叶悠寒听到小姑娘不断抽气的声音,和罗意凡低声安慰的话语,不由得有些心软,难得儿子如此懂事,她不知不觉走过去,想要看看罗意凡在给罗芸涂什么。 “意凡,你手里那管药膏给我看看。”突然,叶悠寒一把抢过了罗意凡手里的药膏,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妈妈,你干什么?我在给姐姐治疗。” “傻瓜,你自己看看,这个是什么?你怎么拿妈妈的护手霜给小芸治烫伤呢?太胡来了!”训斥儿子一句之后,叶悠寒把护手霜扔到桌上,拉过罗芸的手臂就凑到了水龙头底下。 一边打开水龙头,她一边说:“忍一下,阿姨现在就帮你冲干净。” “嗯。” 罗芸点了点头,冷水冲在伤口上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头,手腕也抖了一下。 那片烫伤确实挺严重,已经起泡了,再加上罗意凡这么一折腾,更加惨不忍睹。 叶悠寒最后只能去楼下买了新的烫伤膏,给罗芸抹上,这让她上班迟到了几分钟,但她并没有继续说罗芸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而已。 罗芸目送叶悠寒离开家,立刻开始收拾厨房,她缠着纱布的手不能浸水,就用单手将碗筷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罗意凡看着姐姐站在小凳子上忙碌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你不能等妈妈回来再做吗?” “叶阿姨一天工作很累的,我想帮她,意凡,万一过几天我走了,你真的会不理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妈妈太凶了,每次都不听我好好讲,所以我要比她更凶,才能让你留下来。”罗意凡说出自己的真心话,那双眼眸,已经没有了昨晚的赤红,又变得清澈乌黑。 罗芸很喜欢他的眼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洗碗。 “叶阿姨是好人,我觉得她很爱很爱你,就像我妈妈一样。意凡,你以后不可以对叶阿姨凶哦。” “可她凭什么对我凶?” “她是你的妈妈。” “哼!男子汉是不会示弱的!姐姐,你必须留下来,我要你照顾我。” “可我要去找自己的妈妈。” 罗芸把碗小心翼翼叠在一起放好,关了水龙头,从小凳子上跨下来,罗意凡突然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说: “姐姐,你好瘦,好矮,是不是你妈妈经常不给你吃饭?”说完,他还用自己的身高跟罗芸比划了一下。 罗芸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带着甜味,就像罗意凡常吃的香草冰激凌一样。 她给小罗意凡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自己蹲在他身边说:“我妈妈对我可好了,她就算自己吃不饱,也会让我吃饱。” “可你为什么还这么瘦,这么矮?”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是男孩,我是女孩,不一样吧。” “谁说的,我们幼儿园里的女孩子好多都比男孩子高。” “我能吃饱饭的。” 罗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罗意凡,只能强调自己确实可以吃饱饭。 罗意凡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又问:“你妈妈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把她给丢了,不知道丢在哪里?”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吧,以后你给我做饭,我就把学校里学的东西告诉你,行吗?老师说,学了知识就什么都明白了。” “嗯,好。” 罗芸话音还没落下,罗意凡就拉上她跑出了厨房。 “我,我还有活没干完呢!” “干活什么的,留给妈妈就行了,我让你看看妈妈给我买的童话书,可有趣了。” “真的吗?” “当然,我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此刻的罗意凡,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抚慰着罗芸心中的伤痛,有一瞬间,她仿若看到了长大的弟弟梁泳心。 —— 视线回到现在: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房间里,月瑰色窗帘轻轻起伏,微风拂面,罗芸从舒适的梦境中醒来,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丈夫沉睡的侧颜。 那么温和,与舞台上锋芒毕露的赤眸鬼神截然不同,罗芸笑了,甜得就像香草冰激凌一样。 手指轻轻拂过丈夫脸部轮廓,停留在嘴唇上,罗芸把头埋进罗意凡肩窝。 “你醒了吗?姐姐。” “叫小芸。” “小芸。” “再叫一次。” “小芸。” “我爱你,意凡。” 罗芸给了丈夫一个早安吻,爬起来想要去准备早饭,罗意凡却扯住了她的外套,说: “小芸,今天订外卖吧,你多睡会儿。” “不,你和儿子最喜欢我做的早餐,外卖没营养,又不好吃。” “难得一次不要紧。” “一次也不行,意凡,在家里你得听我的。” 罗意凡没有再反驳,低头看向罗芸的手腕,那里有一小片红红的印记,回忆随即在脑海中甚嚣尘上…… 第八章原生家庭带来的怯懦 罗意凡默默看着罗芸穿好衣服,然后打开大衣柜,给他准备今天的穿戴,撑起身体靠坐在床上。 他因为是舞台剧演员,所以每天早晚都要练习舞蹈功底,休息天也不例外。 再加上演出场次多,韧带和骨头的负担就很重,罗芸总是小心呵护着罗意凡的身体,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舍得他受伤,不舍得他熬夜,每一顿饭菜都要自己亲手制作,选择最新鲜的食材,罗意凡享受着这一切,正如同他享受观众给他的掌声一样。 此刻,罗芸刚刚拿出一套新的练功服,准备先帮罗意凡按摩,没想到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他们的两个双胞胎儿子罗冬闵、罗夏闵冲了进来。 罗意凡虎起脸训斥:“冬闵、夏闵,怎么可以随便闯进爸爸妈妈的房间呢?” 罗冬闵一口气扑进爸爸怀里,撒娇:“因为我们想你了啊!爸爸,昨天回来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太过分了。” 因为被冬闵抢了先,罗夏闵撅起嘴巴很不开心,罗芸赶紧放下衣服,将小儿子抱了起来。 这对双胞胎儿子才三岁,与当初罗意凡的年龄差不多大,因为国家开放二胎政策,他们才得以来到这世上。 相比于罗毅筠的懂事,罗冬闵、罗夏闵更像罗意凡小时候,调皮捣蛋样样不落下,罗芸也是照顾得他们很头痛。 幸好现在罗意凡有钱,可以请保姆,要不然凭罗芸的身体状况,真的会累趴下。 抱着儿子,罗芸问罗意凡:“今天早上还练吗?” “不练了,吃完早饭,我陪你们出去走走。” “好啊!” “太好了!” 两个小儿子立刻欢呼雀跃,他们在罗芸不遗余力的熏陶之下,对爸爸可是非常崇拜的。 外面卫生间里传来刷牙的声音,罗芸说:“意凡,你先看着冬闵夏闵,小筠起来了,我去看看他。” “好,姐姐,我马上也起来了。” 等罗芸走出去,罗意凡像变戏法一样,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扁平的漂亮纸盒塞进冬闵夏闵手心里,小声对他们说:“妈妈现在陪哥哥刷牙去了,你们赶紧把这个东西去塞在厨房角落,爸爸画上玫瑰花的地方,我们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好。” 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回答完之后,就一路抢盒子,一路朝外跑去。 罗意凡喊了一声:“小心摔跤!”然后跟着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 同样是早晨,罗芸看着罗意凡给她的童话书,目光中是掩盖不住的羡慕,还有自卑,生活的苦难让小姑娘太早成熟,有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层次的心绪。 慢慢一页一页翻看着漂亮的硬皮书,罗芸将书捧起来,里面突然掉出了什么东西,把她吓了一跳。 罗芸低头看去,是一本很小的故事书,很旧了,封面都已经破损,放下手里的书,罗芸将它捡起来,翻了翻,说:“这本书破了,我去帮你贴一下吧。” “不用贴了,这个是去年妈妈带我去吃肯德基,送的小人书,丢了吧。” “……意凡,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干嘛要把它送给你?”罗意凡瞬间变脸,凶巴巴地一把抢回书本,扔进了垃圾桶,说:“我让你丢了就丢了!” 罗芸望着空荡荡的双手,不知所措,她很害怕别人生气,就像她的父亲,总是无缘无故生气,小罗芸从来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带着悲伤的眼眸看向罗意凡,却在下一秒带上了惊喜。 罗意凡将一整本大图画书塞进罗芸怀里说:“这个给你,要送就送好的,我不在乎,妈妈还会再买的。” “可是你妈妈挣钱不容易。” “可我想你开心。” “叶阿姨会生气吗?” “姐姐,你怎么老是怕别人生气啊!太讨厌了,再这样说我可真的生气了。” 话语还未落下,罗意凡就又瞪大了眼睛,故意凶罗芸,小罗芸好像怕罗意凡收回承诺一样,紧紧抱着书,说了声谢谢,就冲回了自己房间。 她睡在厨房边上的小房间里,很狭窄,除了走人的过道之外,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罗芸小心翼翼将图画书放在被子底下。 追过来的罗意凡问:“你放那里干什么?” “我不能弄坏了,我要把它送给泳心。”回过头来,罗芸眼中的泪水让罗意凡动容,他从没看到过哭得如此好看的人,确实,罗芸的美虽不灿如春华,却自带轻盈温婉,如同袅袅羞花,幽香十里。 小时候的罗意凡还不会想到他为何喜欢罗芸的美,只是觉得很和心意而已。走近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罗意凡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问:“泳心是谁?” “我的亲弟弟。” “你会去找他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罗意凡问:“那我怎么办?我也是你弟弟啊!”口气中带着些不满。 罗芸低头沉默,好半天,才用手比划着说:“意凡,我和妈妈带着泳心离开家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可是你已经跟我一样高了,所以我要照顾他。” “哼!那你回去好了!” “意凡……” 充耳不闻罗芸的呼唤,罗意凡跑了出去,他只要一不开心,就会用任性来逃避,这也算是叶悠寒教育方式的一种失败。 罗意凡总是不会好好沟通,他就像一团火,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罗意凡走后,罗芸默默走进厨房,继续收拾残局,手腕上的疼痛一直在持续,但她却不在意,满心只担忧着罗意凡会不会不理她。 胆怯让小姑娘看上去更加懦弱了,从小到大,罗芸所接受的家庭影响大多是暴力、恐惧,鲜少有爱跟呵护。这种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恐惧与胆怯,直到长大,都没有完全消散。 偷偷走到罗意凡房门口,罗芸不敢开口,她凑着门缝朝里望,小罗意凡正在打电话,听不清楚说什么,罗芸搓了搓像红萝卜一样的小手,踌躇良久,又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坐立不安,不时望向罗意凡房门,却不敢再靠近,她害怕被拒绝,害怕失去别人对她的好。 她宁愿疼痛,也不要这种折磨人的害怕。 第九章一个好男人 之后的几天里,叶悠寒夫妇都没有再提起送罗芸回孤儿院的事情,小罗意凡的表现也很正常,依旧在不生气的时候对罗芸很关心。 他不用每天都去幼儿园,因为舞蹈老师的要求他必须每周去三天练功房,有两天还是全天的。 罗意凡的舞蹈老师已经退休了,形象高挑,气质优雅,她退休前,曾经有过自己的舞蹈团,在全国都很有名,当然学费也不菲。 这位舞蹈老师脾气直率,她收弟子,必须先经过测试,然后在她那里上一堂课,测试不合格或者上课不能让她满意的孩子,她就会毫不留情拒之门外,不再给第二次机会。 而且她从不接收托关系的孩子,这就促成了罗意凡与她的相识,当叶悠寒第一次将罗意凡带到她面前的时候,罗意凡还不满虚三岁,小小的,出众的人儿一下子吸引住了老师的目光。 她当天就亲自给罗意凡做了测试,结果当然是可喜的,老师评价说,罗意凡在舞蹈上的天赋,不是一般孩子可以比的,她愿意教罗意凡,只不过,从此以后,学习上,叶悠寒必须全盘听她的。 就这样,小罗意凡开始了艰苦的舞蹈训练,常常一天下来,躺倒在地上嚷嚷哪都疼,为了罗意凡的将来,叶悠寒只能强忍住心疼,坚持让儿子去。 这些都看在罗芸眼里,也让她渐渐对上学产生了向往,她母亲根本不可能有条件送她去幼儿园,所以那种羡慕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她只敢藏在心里,空闲的时候问一些关于学习的话题,那也是在叶悠寒上班之后,才敢这样。 两个小孩子空闲下来,罗意凡就把幼儿园的贴画本或者作业拿给罗芸,教她怎么做。一开始,罗芸还需要罗意凡一步一骤地教,但几次以后,她就比罗意凡做得还好了。 罗芸似乎对细致的手工活很有天赋,她贴的画,让罗意凡头一次在全班同学面前被表扬了,为此,叶悠寒还送了他一个玩具,不过,她不知道贴画是罗芸做的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悠寒也在不知不觉中对罗芸产生了依赖,她和老公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确实需要一个人打理家务,照顾罗意凡,但她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保姆。 罗芸的到来,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小姑娘能干、懂事,不到半个月,就会垫着小凳子帮叶悠寒炒菜了,家里的电器产品也都能熟练运用。 好几次,叶悠寒来不及回家,等她赶回来,小罗意凡已经吃得饱饱地在做功课,而罗芸则像个小大人一样,一边洗碗,一边收拾厨房,餐桌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虽然只有最简单的炒菜,但也足够让叶悠寒感动,这可是连他丈夫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思虑再三之后,叶悠寒决定给孤儿院院长打个电话,此时,罗芸已经在他们家住了两个月左右。 接起电话,孤儿院院长一下就听出了叶悠寒的声音,她开口询问:“叶女士,小芸在你那边过得怎么样?她没有惹祸吧?” “没有,小姑娘很懂事,院长嬷嬷,我想问一下,小芸的亲生父母有没有来找过她?” “小芸的户口不在这里,警方找过她的亲人,说是母亲和父亲都不在了,也没有人肯收养他。” “是小芸的哪个亲戚?” “我不是很清楚,也没见过,听警方人员说,这位亲戚很和善,也很同情小芸家的遭遇,只不过他自己条件太差了,养不起小芸。哎!叶女士,您不会是不愿意收养小芸了吧?”院长语气中带上了焦急。 叶悠寒马上否认,说:“不是的,院长嬷嬷,我只是想更加了解小芸的家庭状况,因为小姑娘老是在我耳边说,她要去找妈妈,这让我很困扰。” “哦,叶女士,小孩子思念母亲是正常的,时间一长就会好,那您什么时候来办理小芸的收养手续?” “这个不急,让小姑娘再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你帮我关注一下警方那边的信息,如果确定小芸没有任何亲戚可以收养她,我再办理收养手续还来得及。” “那……好吧,叶女士,我帮您关注着,小芸就拜托你们家了,谢谢。”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小芸这个孩子,会好好照顾她的,院长嬷嬷你放心吧。那么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 挂下电话,叶悠寒陷入沉思,她的丈夫在旁边问:“院长说什么了?” “小芸父母可能都亡故了,警方只找到她一个亲戚,但这个人不愿意领养她。” “那我们就把领养手续办了吧,不要再拖了,有小芸在,意凡不是也有人照顾吗?我觉得她很适合我们家。” “你说得倒轻巧,就你现在那点工资,给意凡交了舞蹈学费就所剩无几了,我还得管他学校里的学费,多养一个孩子,我们有这个经济能力吗?” “慢慢来吧,我们可以让小芸上相对普通一点的学校,马上两个孩子上了小学,负担就会轻很多,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意凡应该也可以参加演出了,到时收入不久多了吗?” 丈夫的话一下让叶悠寒跳了起来,她指着男人鼻子骂:“你脑子进水了啊?居然想让儿子帮你挣钱?!意凡现在训练有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初中毕业以后,他还要继续读书,高中学业那么紧张,哪来的工夫给你演出挣钱!我可告诉你了,要留下罗芸可以,但绝对不能影响意凡的发展,她的学费,你必须给我另外挣出来!” “好,好,我努力,行了吧?”罗意凡的父亲也是很无奈,躲到一边抽烟去了。 但下一秒,烟头就被叶悠寒一巴掌打在地上,她双手叉腰站在丈夫面前继续吼:“从今以后,烟不许抽了,省钱!”说完,就气冲冲走出房间,留下男人独自叹息。 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太赞成叶悠寒的培养方式,超出承受能力范围外的经济压力,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 但他拗不过妻子,从结婚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退让,即便心累,也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从不当着叶悠寒的面说,因为他知道,叶悠寒比他更累。 他是个好男人,不管是此刻还是未来,他都对叶悠寒很好,当叶悠寒用恶毒的方式扼杀罗芸爱情的时候,他也不离不弃地站出来替妻子承担责任。如果没有他,也许在罗意凡离家出走的十年间,叶悠寒就已经疯了。 第十章罗毅筠的要求 回到现在,罗意凡一家五口已经准备完毕,踏出了家门,早晨空气清新,小区里也没什么人,罗冬闵和罗夏闵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一样东奔西跑,没有片刻安分。 罗芸想要跟着他们,却被罗意凡一把拉住了,他说:“放心吧,孩子们不会有有事的,我看着呢。” “可是……” 罗芸想说什么,罗意凡朝她摆摆手,俯下身问走在自己身边的罗毅筠,“小筠,你这次考试成绩那么好,想要什么礼物?” “我要一个妈妈脖子上一样的挂坠,我想挂在我的床头。” “就是那个兔子金镶玉吗?”罗意凡问他。 罗毅筠用力点了点头,说:“嗯!” “为什么呢?” “因为那代表你的爱。”看似不大的罗毅筠,已经非常懂事了,他想得也比两个弟弟要多得多。 他拉过罗意凡的右手,摊开手心,指着上面一道很深的疤痕说:“这是当初你在罗雀屋保护妈妈时,留下的印记,我知道爸爸很爱很爱妈妈,也知道你们经历的一切,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得到爸爸的深爱,也能像爸爸一样去爱妈妈和弟弟,爸爸说过,我是这个家的男子汉,要保护家人对吗?” “是,我说过。”罗意凡蹲下身体,平视罗毅筠的眼眸,淡淡地说道。 “那么爸爸愿意给我买个一样的兔子吗?”罗毅筠问道。 “兔子还代表了什么?” “奶奶。”罗毅筠老实回答,他从小是罗芸母亲帮着抱大的,所以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奶奶是属兔的,我想她。” 罗意凡没有接话,只是摸了摸罗毅筠的头,回头对罗芸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爸爸今天就陪你去定做,一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谢谢爸爸。” 单手抱起罗毅筠,让他勾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拉住罗芸,罗意凡带着两个人向冬闵夏闵的方向走去。 两个小儿子此刻正在一片花圃旁边玩捉迷藏,见到爸爸抱着哥哥,立刻跑过来,抢着要抱抱。 罗芸低声安抚了几句,罗意凡对妻子说:“今天开心,我开车带你们去游乐园,让冬闵夏闵好好玩玩。” “好。”对于罗意凡提出的建议,罗芸总是欣然接受的。 “小筠,到了游乐园你来带队。”罗意凡放下大儿子,说:“带弟弟们去玩,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能行吗?” “可以,爸爸放心!”罗毅筠立刻大声保证。 罗意凡拿出皮夹,想要从中抽出钱来给罗毅筠,罗芸赶紧一把拦住他,说:“不能让小孩子花惯钱。” “姐姐,小筠不是个乱花钱的孩子,我让他负责带弟弟玩,当然要给他买东西的钱喽,要不然你让他怎么带队?放心吧。” 可是罗意凡话音刚落,罗毅筠就接上了,他解下背上的小书包,摸索了一会儿,从中掏出自己的铅笔盒,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纸钞。 罗意凡问他:“这个是哪里来的?” “我不敢说。”罗毅筠踌躇着,罗意凡不免沉下脸,罗芸看到赶紧蹲下身对儿子说:“小筠,快跟爸爸说实话。” “我不敢说不是因为爸爸,而是因为妈妈。”罗毅筠低下头嘟囔着。 “为什么?” 顿了顿,罗毅筠才再次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懊恼,这引起了罗意凡的好奇心,稍微用一点心思,罗意凡观察着大儿子,很快,他心里就有数了,嘴角也挂上了微笑。 但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等着罗毅筠自己坦白。 “爸爸给的零花钱总是很多,我花不完,就偷偷存下来了。” “呼,原来这是你存下来的钱,吓妈妈一跳。”罗芸松口气,放开儿子。 罗意凡说:“姐姐,不是这样的。” “嗯,这个确实不是我存下来的钱,多出的零花钱,我都攒着买爸爸的演出门票了,只要你在附近演出,我就会去看,当然都是瞒着妈妈的,因为她会过分担心我。我很想学舞蹈,也跟妈妈说过,但找到的舞蹈老师都说我骨头已经长硬了,不好学,所以劝我放弃。” “我知道,自己没有爸爸这样的天赋。但还是想学,所以就每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学爸爸舞台上的样子,那些爸爸给妈妈录下来的现场视频,我也看了很多很多遍。可就是学不像,这让我很难过。” 说着,罗毅筠好像做了错事一样看向罗芸,“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真的,我……” “爸爸,我们知道哥哥为什么道歉,你看!” 罗毅筠说道这里,罗冬闵和罗夏闵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起跑过来,一个去掀哥哥的裤腿,另一个拉住了哥哥的手,把他的袖子卷上去。 吓得罗毅筠差点叫出声,在露出来的地方,罗意凡夫妇看到了扭伤和青紫的痕迹。 罗芸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抱住罗毅筠赶紧替他揉。她最心疼这个大儿子,因为他吃的苦,要比两个小儿子多得多,罗芸一直认为,这些苦难都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 “小筠,你太乱来了。” 罗意凡也忍不住训斥了一句,有些心疼,早在几年前,罗毅筠就学会了自己做很多事情,不再需要母亲和保姆的特别照顾,所以罗芸才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舞蹈是要按照老师指导来练的,你这样只会受伤,爸爸可以教你。” “可是爸爸太忙了,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可以好好休息,我舍不得爸爸为我操心。这个钱,”罗毅筠再次把拿着钱的手伸到爸爸面前,说:“有一次我在超市门口看到商家促销举办的舞蹈比赛,有现金奖励,于是我就壮着胆子去了,本来以为只是历练历练自己,没想到跟着爸爸演出录像里学的舞蹈,居然拿了第一名,所以,他们就给了我一个礼盒跟一百块钱,诺,都在这里了。” 把钱塞进罗意凡手心里,罗毅筠又从书包里拿出小小的礼盒,里面是个剃须刀。 罗夏闵还在边上打岔,“我看到了哦,那天的电视里,哥哥的演出场面播放出来了,我和冬闵都看了,就瞒着妈妈。” “你们……”罗芸气结,随即扶额叹息,被罗意凡一把抱住肩膀。 罗毅筠继续说:“我可以用这一百块带两个弟弟玩得很开心了,上次我们跟保姆阿姨一起去小区附近的社区游乐场,只用了二十块,所以不需要爸爸再给了。” “你是不是把儿子教得也太抠门了?”罗意凡小声在姐姐耳边嘀咕,换来罗芸的抱怨。 “你挣钱容易吗?要养活我们母子四个,小筠能有这种想法是好事。” 罗意凡把一百元重新还给儿子,然后再掏出几张钞票塞进儿子手心里说:“大游乐园的门票贵,你手里那些还不够你们三个的门票钱,这些你拿着,等一下带弟弟好好玩。爸爸问你,你真的想学舞蹈,不怕吃苦吗?” “不怕。” “那好,从今天开始,爸爸亲自教你,咱们从最基础的开始,爸爸出去演出,你就跟着我寄回来的录像学,不是妈妈抽屉里的那些,我会另外给你录,冬闵夏闵,你们负责监督哥哥好吗?” “好!”两个小儿子异口同声回答。 这令罗芸想起了罗意凡小时候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意凡,小筠都已经13岁了,能行吗?” “只要他肯吃苦,就能行。”罗意凡回答得很肯定,罗毅筠也摆出很有自信的样子,罗芸只好收声,但她的目光依旧盯着儿子青紫的地方瞧。 罗意凡知道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妻子肩膀,帮儿子拉好裤腿和袖子,带着他们朝车库走去。 一路上,罗毅筠走走停停,很开心地摆出他学的那些动作给罗意凡看,而罗意凡则频频点头,不断鼓励他。冬闵夏闵因此更加兴奋了,也在旁边跟着学,滑稽的动作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 冥冥之中,过去和现在总是那么惊人的巧合,过去的街道上,罗芸正跟着叶悠寒前往孤儿院,小罗意凡跟在身后,一副兴奋的样子,做各种滑稽动作给母亲姐姐看,一路上因为他,罗芸也开朗了不少。 他们不是去送回罗芸的,而是去办理收养手续,孤儿院反馈说,罗芸在城里的亲属只有一个,但那个人根本不愿意收养小姑娘,所以,叶悠寒可以放心的跟罗芸办理收养手续了。 当然那个所谓的亲属就是罗芸的继父,警方调查他的时候,罗芸母亲的状况很糟糕,无法接受询问,警方只好听取他的一家之言,而且他根本就没有给小罗芸办户口,罗芸的亲生父亲又不知去向,警方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见到孤儿院院长,罗芸马上扑进了她的怀里,院长妈妈是除了母亲之外最好的人,也最照顾她了。 叶悠寒与院长谈了十几分钟之后,将一部分手续办妥,剩下的手续,需要叶悠寒亲自到相关部门去办,鉴于她工作实在太忙,又不太好请假,院长嬷嬷自告奋勇说: “叶女士,剩下的手续您要是实在没有空,我这边可以帮您去跑腿,只要到时您过来签个字就行,成吗?” “那样最好了,还有小芸的户口,也要麻烦您这边多帮忙,她现在上户口难吗?” “不难,我会去相关部门跑一趟,然后给您反馈信息,就这两三天,我打电话给您。” “谢谢院长嬷嬷,我现在要去上班,您能不能让小芸跟意凡在这里待半天,帮我照顾一下,我晚饭之前会来借。” “没事,放我这里就行了,中午我给两个孩子加小灶,放心吧。” “太谢谢了,小芸,照顾好弟弟,知道吗?”叶悠寒道谢之后,对罗芸说。 看到罗芸用力点了点头,她才拎起包,跟着院长一起将两个孩子送到休息的地方,然后匆匆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日,叶悠寒加班不用太晚,等她走后,罗芸熟门熟路的拉着罗意凡来到孤儿院小小的游乐场说:“意凡,我们在这里玩吧。” “太小了,而且那个地垫好脏。”罗意凡嫌弃地说,此时院长已经走开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过,她安排了一个阿姨跟着罗芸与罗意凡。 听到罗意凡的话语,阿姨马上蹲下身体说:“不是脏,地垫使用旧了,上面的印记擦不掉才会这样。” “那这里有好玩的玩具吗?”罗意凡问。 “有啊!你乖乖地跟着姐姐,我去隔壁教室给你拿,成吗?” “有些什么?” “嗯,小木马、皮球、机器人,这些你喜欢吗?” “凑合着吧,我要皮球。”罗意凡大声提出要求,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样子。 阿姨把他的手交到罗芸手里,说着“等一下哦。”人就朝着隔壁小教室走去。 罗芸问弟弟:“意凡,你为什么要皮球,不要机器人?” “因为皮球可以跟姐姐一起拍啊!我才不要一个人玩呢!” 看着他昂首挺胸,一副我最聪明的样子,罗芸开心地笑了,小罗意凡始终那么在意她,这让她感受到了温暖。 第十一章你是我的,不会让给任何人! 那一天两个人都过得十分开心,中午时,院长妈妈还让他们在自己办公室里一起吃饭,罗意凡强行把一个大鸡腿塞进姐姐碗里,看着她吃完,小小男子汉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看着罗意凡如此喜欢罗芸,孤儿院院长也松了口气,她问罗意凡:“你喜欢姐姐什么?” “她会做饭给我吃,会陪我聊天,会在生气的时候任我发脾气,还会安慰我,这些除了做饭之外,妈妈一样都做不到,妈妈只会一天到晚赶着去上班,回家就老是骂我。” 罗意凡的一番话,让院长刚刚变晴的脸色,瞬间又暗沉下来,也难怪,才六岁多的罗芸,叶悠寒就让她在家做饭给儿子吃,难道不怕闯祸吗?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罗芸,拉过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继续问罗意凡:“姐姐在家做饭你妈妈不担心吗?” “不担心啊!因为姐姐可能干了,她第一天到家里,就帮妈妈摘菜,那菜叶子,比妈妈摆得还整齐,而且姐姐说,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常常帮着做饭,还照顾弟弟,就是姐姐老说要去找亲生妈妈,让我妈妈很不开心。” “你妈妈不开心会凶姐姐吗?” “嗯……不会。”罗意凡眼梢看到罗芸在偷偷朝他摆手,赶紧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妈妈希望姐姐能住在家里。” “那就好,意凡,你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做什么呢?” “我吗?我是姐姐的小老师。”罗意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得意,转头问罗芸:“姐姐,你告诉院长妈妈,我是怎么教你的?” 院长随即看向罗芸,小姑娘说:“意凡会教我做贴画,还有识字,他的故事书可好看了,还送了我一本。” “真的吗?那下次带来给我也一起看看,行吗?”院长故意低头露出羡慕的表情,罗芸瞬间涨红了脸颊,羞怯地点了点头。在院长妈妈这里,她就像在亲生母亲身边一样,不用担心过多的事情。 罗意凡继续说:“现在姐姐贴的画比我还好看,院长妈妈你要看的话,下次我一起带过来。” “好啊!”善良的老年妇女露出一脸惊喜,问:“你妈妈想让姐姐上学吗?” “嗯,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妈妈肯定会让姐姐上学的,要不然,我就天天盯着她,直到她同意为止!” “可你要是盯着她也没用呢?” “不可能!我每次跟妈妈吵架,先妥协的肯定是她,爸爸也会帮我的。”罗意凡完全露出一个任性小孩的模样,不管不顾说道。 对于这个孩子能够待见罗芸多长时间,院长真的很担心,万一他这几天兴头一过,不再帮着罗芸了,那叶悠寒是不是会对小姑娘不好呢? 心里想着,院长决定,她还要再跟进罗意凡家一段时间,偶尔找理由去拜访一下,看看罗芸生活得怎么样。 她借口帮罗芸梳头,找来一个阿姨,让她先带着罗意凡出去玩,然后把小姑娘抱到自己腿上,对她说:“你以后在新家里,要好好跟弟弟相处,如果叶阿姨让你干危险的活,比如做饭烧水一类的,你要懂得拒绝,你还小,闯了祸就麻烦了,知道吗?” “院长妈妈,我能干好,叶阿姨把那些东西的使用方法都教我了,她上班很忙,意凡常常要等到很晚才能吃上饭,我如果在家帮她,阿姨会很开心的。” “可你太小了,都没有煤气灶高,怎么做饭?” “我可以垫着小凳子啊!”罗芸天真地看着院长,露出笑容。 院长只能在心里叹气,这个小姑娘的将来真的很让她担心。伸手将罗芸扎头发的橡皮筋取下来,院长挽了两圈,套在手指上,拿出抽屉里的木梳,开始替她梳头。 “不管怎么样,你要学会拒绝,小芸,人不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做不来的就是做不来,你说了,叶阿姨也不会生气,但你因为逞强,闯了祸,不仅会让自己受伤,还会给叶阿姨添麻烦。” “嗯。” “你呀,以后就是叶阿姨的女儿了,从今往后,你要叫她妈妈,哪个妈妈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何况你那么乖,那么懂事,所以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要老实跟叶阿姨说,不能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了,知道吗?” “嗯。” “你要维护好跟弟弟的关系,这样叶阿姨才会更加喜欢你,小意凡是个好孩子,他懂得跟你分享,以后你也要保护好弟弟,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嗯,我知道了,院长妈妈。”罗芸乖乖回应。 但院长心里清楚,她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小姑娘太胆小了,院长有些后悔把罗芸介绍给叶悠寒,但是现在也不好再让她回来,所以只能继续嘱咐罗芸。 一刻钟的工夫,院长跟罗芸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不知道罗芸听进去了多少,当她带着罗芸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小姑娘头上多了一个漂亮的蝴蝶发卡,这是院长送给罗芸的礼物。 小发卡随着罗芸行走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好似真的蝴蝶在飞舞,罗意凡远远看到,马上朝罗芸这边跑过来,伸手去扯她头上的发卡。 院长马上拦住,对罗意凡说:“不可以扯,我刚刚给你姐姐梳好头,扯了会乱的。” “可姐姐必须得戴我给的发卡才行!”罗意凡冲着院长大声说,小嘴巴鼓鼓的,大概里面含着糖。 “为什么必须戴你给的发卡?你的发卡在哪里呢?”院长问罗意凡。 罗意凡很执拗,叉着腰对院长说:“我还没做出来,不过我会做的!” “那在你做出来之前,就先让你姐姐戴我做的发卡行吗?” “嗯……”罗意凡沉思。 院长微笑着等待他的答案,好半天,罗意凡才点头说:“好吧,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行哦。” “意凡,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姐姐戴你做的发卡呢?” “没有为什么?姐姐是我的,她只能用我给她的东西,只能看着我,只能跟我玩,我可不想跟别人分享姐姐,就算那个什么泳心也不行!!” “泳心是谁?” “就是姐姐挂在嘴边的弟弟。”说到这里,罗意凡转头看着罗芸说:“现在你是我姐姐了,以后不许再提泳心!也不许把他带到我们家来!要不然我就打他!” 小男孩语气凶巴巴,罗芸听到打这个字,明显往后缩了缩,院长立刻感受到她的异常,赶紧对罗意凡说: “你不可以这样跟姐姐说话,她会伤心的。” “哼!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想打他。走,姐姐,我们去玩吧,我刚看到了一个好玩具。” “……好。”罗芸犹豫着,把自己的手送进了罗意凡手心里,离开时,还不断回头看院长妈妈,那目光中透出着无助。 确实,小时候的罗意凡真的很霸道,他很关心罗芸,但却只把罗芸当做了自己的附属品,从没有真正问过罗芸的心情,以及她的想法。 直到19岁那年,罗芸怀了他的孩子,情况还是如此,罗芸的心在这反反复复的伤害中,就像风中枯叶一般,无所依靠。 —— 回到现在,三个孩子已经去玩了,罗意凡拥着姐姐坐到一张长椅上,两个人依靠在一起,看着远处拿树枝在地上点点画画,指挥弟弟们行动的罗毅筠。 罗意凡说:“他真的很像当初的你,总是把心事藏起来,等大人来发现,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会一直认为你很笨吗?” 罗芸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你不说,什么都不说,谁也没法窥探你的心事,而像妈妈这样暴脾气的人,她不可能来细细思考,只能忽略一切,归结为最简单的答案。” “意凡,我记得当初孤儿院院长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一定要跟妈妈说出来,办了收养手续之后,我就是妈妈的女儿,母亲都会疼爱女儿的。” “你为什么没有听她的呢?” “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了,尤其是你,我怕你不理我,怕妈妈不高兴,这一辈子,前半生我都在害怕。” “可最终却是你先不要我,而且还整整不要我了十年,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染上那东西,为什么会酗酒吗?就是因为我想不通,你不理我那么久的理由,明明从小到大,嚷嚷着不理你的人都是我啊!” “意凡,那十年我从没有忘记过你,几乎每时每刻,我都在想着你,念着你,可我不能,你知道的,我什么帮助都给不了你,与绘美小姐不同,有了她,你可以飞黄腾达,而我,只会给你负担。” “我知道姐姐你的想法,我早就什么都明白了,那十年我要是不颓废,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对不起!” 罗意凡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姐姐肩窝,听着她的心跳声,闻着她身上温暖的味道,终止了话题。 这个世界上,唯有罗芸,才是他一辈子的珍宝,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第十二章陪伴与愧疚 快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天渐渐黑了,一家四口在外面吃过晚饭之后,罗意凡驱车带老婆孩子回家。 途中,他抽空看了看手机信息,有一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意凡,爸爸说这几天让你来家里吃饭,这次休假时间长,你过来陪爸爸下棋,行吗?’ 短信内容让罗意凡瞬间想起了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陆绘美。这是个原本高傲、聪明的小女人,自从爱上他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畏缩了。 在罗芸离开的十年里,陆绘美确实帮了他不少,他能建立剧团,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可以说全靠陆绘美父亲的投资。 陆绘美家庭条件优渥,父亲是大企业董事长,自己又是家中独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可惜,她却爱上了当初一文不名的罗意凡,赔掉了自己的初恋,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 对于这个女人,罗意凡是有愧疚的,但他唯一报答的方式只有努力让陆绘美父亲的投资得到更多回报,其他的什么也给不了。 真的,他什么也给不了。 偷偷把手机信息删除,罗意凡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罗芸正在跟两个儿子窃窃私语,他嘴角扯起一丝微笑,带着些许无奈。 脑海中浮现出陆绘美那张总是带着希翼的美丽脸庞。罗意凡的好只对罗芸一个人,虽然罗芸劝过他很多次,可他就是无法做出改变。 当初为了罗芸,他离家出走十年,满足家里的一切物质条件,可就是人不回家。十年,叶悠寒在思念和懊悔中满头白发。十年,陆绘美付出一切追爱,却一朝梦醒,身心俱创。 罗意凡心里也是有痛的,可他无法妥协、更无法迎合,因为叶悠寒与陆绘美所承受的一切,当初的他,也正在从罗芸身上一点一点体会到,他的痛,又有谁能理解呢? 直到罗芸真正回归以后,他才放下心结,努力去补偿曾经伤害过的人。 不知不觉间,罗意凡的双眉微微皱起,脸色也阴沉下来,随手从旁边拿起了一支烟。 “意凡,少抽烟,对你身体不好。”罗芸赶紧提醒,她探出身体想要阻止罗意凡,却看到了罗意凡紧抿薄唇的侧颜。 “意凡,你有心事?” “没事,姐姐,我只是烟瘾上来了。” “不要骗我。”罗芸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很坚定。 罗意凡打了一把方向盘,开过马路之后才说:“绘美来信息,让我去陆董事长那里陪陪他,可我放心不下你跟孩子,过几天就要回爸妈家了,我不想去。” “你应该去的,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我在家带孩子,还有保姆照顾,你不用担心,只要去爸妈家不迟到就行。” 听到这里,罗意凡拍了一下方向盘,猛地将车停在路边,罗芸知道他不开心了,闭上了嘴巴。 不舍得对姐姐发火,罗意凡压了压情绪,回过头来看着罗芸,眼底有些微红。 “我想陪你和孩子,我们这次提前收工,就是为了回来陪你们的,绘美和陆董事长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到,而且剧团演出,绘美一直都在我身边…姐姐,你……” 罗意凡想说你不觉得委屈吗?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眼神在询问。 罗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伸手抚上罗意凡的脸颊,只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瞬间,罗意凡的一切不开心都没有了,眼底的微红也渐渐淡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手心,说:“那就让我决定去还是留,那些外面的应酬,我会处理好,你不用太担心。陆董事长现在虽然还是剧团的股东,但早已不是因为绘美,而是因为剧团的发展前途,他很看好我的。” “嗯,我老公最厉害了。”罗芸微笑着表扬,那神情,一如往昔,罗意凡脸上掠过一抹幸福,回头继续开车。 汽车出发之前,他给陆绘美回了一条短信:抱歉,我暂时来不了,我和姐姐要去看望爸妈和泳心,等下次演出开始,我再抽空去看望陆董事长吧,帮我打声招呼。 他没有选择打电话,陆绘美也没有再回电,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罗意凡不想考虑电话那一头的女人是否难过,至少目前不想,等见了面再说吧。 汽车很快拐进了小区里面,那根未点燃的烟,被随意搁在驾驶座边上的凹槽里,罗芸嘴上哄着孩子,目光却不时看向香烟的白色过滤嘴。 昨天晚上久别重逢的拥抱,罗意凡有些忘情,罗芸迷迷糊糊间总是闻到他身上有股烟味,所以此刻的罗芸又开始担心起罗意凡过去的那件事来。 她不是好事的女人,也不会啰嗦,等回到家中,安顿好几个孩子,回到夫妻自己的房中,她伸手为自己丈夫脱下外套,默默坐下,将外套放在了膝盖上。 不用提问,罗意凡就知道了姐姐的心意,因为罗芸在脱外套的时候,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腕。(关于手腕的梗,请参阅罗雀屋的秘密舞台剧) 罗意凡说:“你现在还在担心那件事吗?早就已经戒掉了。” “我知道你早就戒掉了,但我听剧团工作人员说,你一直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很紧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你烟瘾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是小香在告诉你的吧?我发现她最近跟剧团某个男演员走得很近,大概是谈恋爱了,这小姑娘,老是把剧团里的事情透露给你,下次我要不准她再去剧团了。” “不关小香的事情。”罗芸辩解得有些勉强,她很清楚自己骗不过丈夫,低下头去,假装替罗意凡叠衣服。 罗意凡说:“姐姐,我真的没有抽很多烟,只是一个人想你们的时候才抽几根,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努力管理好自己的身体,你看。” 说着,罗意凡撩起了衬衫袖子,把胳膊上线条匀称的肌肉展示给罗芸看。 “我空下来,都会去健身房锻炼,饮食方面也管理得很好,姐姐,你不觉得我昨晚回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俯下身,手指在罗芸脸颊处轻轻拂过,微笑着,带起一阵红晕。 老夫老妻这样调笑,罗芸还是有些不习惯,回避开眼眸,拿着外套走到大衣柜前,‘埋怨’了一句:“不正经。”随即,罗意凡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 “姐姐,我要吃葱油饼,你做的。” 小小男子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也贴上了罗芸的后背,紧紧抱住姐姐。九岁的罗芸已经很能干了,几乎包办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与罗意凡的父母正式办理收养手续之后,罗芸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调整期,才总算适应新家的生活,在此期间,叶悠寒只是对她有一段时间不愿意喊自己母亲有些介意,其他并没有什么不满。 罗芸一边洗菜,一边回答说:“好,等一下我就做,正好妈妈买了面粉回来。现在,意凡能不能不要捣乱,让我动作快一点,中午妈妈吃饭很赶的。” “不行,你得先给我做葱油饼。”罗意凡似乎很开心,放开姐姐,人又蹦到了冰箱前面。 他学着罗芸垫个小凳子,想去拿冰箱上层的鸡蛋,罗芸赶紧放下菜,转身去扶他。 “意凡,你小心点,摔痛了怎么办?” “摔痛了我绝不跟妈妈说,放心,她不会骂你的。” “还是我来吧。” 看着罗意凡信誓旦旦的脸,罗芸心里没来由有些失落,她确实很害怕叶悠寒的指责,但比起这个,小罗芸觉得自己应该更在乎罗意凡是否会受伤。 自从确定无法在见到母亲和亲弟弟之后,罗芸就对眼前这个男孩越来越依赖了,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依赖着对方每天展露出来的关心和笑容。 罗芸用双手抱起个头并不比她差多少的罗意凡,吃力地挪到小凳子边上,让他坐好。 “意凡,你在这里先玩会儿,听话。” “你呢?” “我洗洗手去做葱油饼,但不能做太多,因为快要吃午饭了,就一小块行吗?” “嗯,行的。” 看着罗意凡点头,罗芸才松了口气,赶紧去柜子里拿出面粉,又拿了个鸡蛋,开始和面。 她一边干活,一边同罗意凡聊天,从厨房外面看进去,两个小孩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不禁让人羡慕。 第十三章不忍直视的作业本上 中午时分,叶悠寒匆匆回到家里,罗芸已经在桌面上摆好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工作很忙的叶悠寒与丈夫,也从不挑剔好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她坐下之后,匆匆扒了几口饭,问:“小芸,今天的饭好像硬了,你少放水了吗?” “没有,妈妈,我一直按照你教的方法淘米放水。”罗芸赶紧辩解,以为叶悠寒会不耐烦骂她几句。 没想到养母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岔开了话题。她本来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伸手抱起小罗意凡,叶悠寒让他坐在膝盖上,接着问。 “今天休假,你都在家里做什么呢?作业写了吗?” “我……”罗意凡转头看了看姐姐,说:“我写了,姐姐的也写了,妈妈你要不要一起看?”他在不生气的时候,也是很懂事的孩子。 罗意凡帮她提出来了,罗芸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期待,她上的是一所很差的小学校,不需要学费,只要交些杂费就行了。教学质量当然同罗意凡读的私立小学差了一大截。 罗芸大大的眼眸盯着叶悠寒看,罗意凡也偷偷朝她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意思是有他在,妈妈肯定会帮罗芸检查作业的。 果不其然,罗意凡提出之后,叶悠寒马上让他去把两个人的作业都拿过来。当然这件事罗芸自告奋勇做了,没让弟弟跑腿。 已经磨破了角的作业本和崭新包了透明封面的作业本同时摆放在叶悠寒面前,罗芸站在养母身后,看着,满心期待着一声赞扬,可是,叶悠寒却把她的作业本推到了一边。 “妈妈,为什么不先看姐姐的,她作业写得比我好看多了。”罗意凡嘟起嘴巴,有些不满意。 叶悠寒头也没抬说:“小芸的等一下再看,最重要是你的,小芸又不要靠读书出头。” 说完,她翻开了罗意凡的本子,瞬间叶悠寒的脸色就垮了下来,白色纸张上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一样,不是太小,就是大到两个格子都撑不下。 “意凡,你怎么写作业的?”叶悠寒训斥儿子,罗意凡趁机一把抓过姐姐的作业本,推到叶悠寒面前,说:“那就先看姐姐的。” “先把你自己的解决了!”叶悠寒有些生气,重新把罗芸的作业本推到边上,然后打开罗意凡的作业本,举到他眼前,说:“这些字都不合格,全部重写!” “不要,我很辛苦才写好的!”罗意凡回怼,看上去理直气壮。 这一下子,可把叶悠寒的脾气给吊上来了,她把作业本摁到桌上,顺手就把当天写好的那几页扯下来,扔到了地上。 罗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对罗意凡母子的这种日常互怼到现在还不习惯,每次都会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叶悠寒从不会刻意迁就儿子,有一点小事两个人就互不相让,罗意凡父亲在家的时候还好,他不在家,矛盾就会升级。 不出所料,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母亲撕掉,罗意凡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母亲大吼,叶悠寒也不示弱,站起来拎着他的耳朵就往房间里去。 她是想要去教训儿子,罗意凡一路挣扎,罗芸想帮他,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急得团团转。 她视线无意中转向饭桌,突然看到了叶悠寒丢在那里的筷子。 “妈妈,你…你的饭还没吃完,要不先吃饭吧……那个,上班会迟到。”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开口说完,罗芸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叶悠寒。 叶悠寒回头瞥了一眼,看了看手表,也许是时间真的拖不起,她狠狠掐了一把罗意凡的耳朵,放开手吼道:“下午你给我好好做,听到没有,如果还是这样,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呜呜!” 罗意凡想要继续吼,罗芸赶紧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巴。 叶悠寒回到桌边三两口就扒完碗里的饭菜,问罗芸:“你们两个吃饭了吗?” “吃了,意凡吃了半碗饭和一个葱油饼。” “你做的?” “嗯。” “下次别在午饭之前给他做葱油饼了,让他好好吃饭,油锅你自己也要小心,现在我们都很忙,有什么事情来不及赶回来的。” “妈妈,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罗芸的乖巧让叶悠寒心情稍微好一点,她顺手拿起小姑娘的作业本,稍微翻了翻,点头说:“还不错,下午你就监督意凡重写作业吧。” “嗯。” 第十四章不忍直视的作业本下 中午只有短短20分钟的时间,叶悠寒匆匆回来,匆匆出门,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要交给小罗芸,不过幸好的是,罗芸有罗意凡陪在身边,不会觉得有多么寂寞。 他们家正对着街道,厨房打开的窗户外面,熙熙攘攘的,不断有汽车驶过,罗芸洗完碗筷,抬起手来,轻轻将指尖的水珠洒向窗外,微红纤细的指尖在阳光照射下,仿若天使的手一般,水中反射出五彩光芒,带着罗云心底的期盼。 她很喜欢这样做,就好像把所有的烦恼都随着指尖弹射出去了一样,偶尔,罗意凡看到的时候,就会问:“姐姐,你在玩吗?” “我在看外面的风景。” “我们一起出去看不就得了,干嘛非要站在窗口看?” 说完这句话以后,罗意凡就会凑到她的位置,眼睛咕噜噜朝外看,好像要确定姐姐究竟在看什么一样,他温暖的气息拂过罗芸脸颊,让小姑娘带上了微笑。 ‘他是喜欢我的,不会改变,泳心和母亲也一定不会忘了我,希望他们在远方平安健康。’ 满心的思念和期盼瞬间爆发开来,让罗芸仿若看到了小时候的梁泳心,那么单纯,那么黏人,就像是一枚小小的汤圆一样,甜滋滋的,她不由得用双手抱住罗意凡的肩膀,目光盯着他的侧颜,幸福感油然而生。 罗芸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尤其是在被收养之后,她越发觉得罗意凡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补偿她失去母亲,失去弟弟的痛,小小的心灵越发懂得感恩和回报。 也许,九岁的孩子在别人眼里还非常不懂事,但在罗芸这里,却过早的体味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丧失了应有的孩子气。 两个人在窗口待了一小会儿,罗芸擦干净厨房的台面,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对罗意凡说:“意凡,时间不早了,你先把作业补了吧。” “不要!我做过作业了!不想再做第二遍!!”罗意凡当即拒绝,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没有针锋相对,甚至都没有反驳,小罗芸只是默默走到餐桌边,拿起遗留在上面的笔,递给罗意凡,目光中带着一丝乞求。 “不想写就是不想写,哼!你装可怜也没用。”罗意凡撂下一句‘狠’话,回头朝房间里跑去,罗云每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都让他感到一丝难过,但他弄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想要回避而已。 没有办法,罗芸只好拿着作业本和笔跟罗意凡一起走进房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害怕吵架,默默帮弟弟收拾完书桌上面杂乱的东西之后,将作业本翻到空白页,平放在桌面上,然后回身走出了房间。 那种沉默,就像是纤细的绣花针一样轻轻刺戳着罗意凡的心,虽然不会太疼,但绝对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一个被宠惯了的小孩,根本受不了这些。 那时候的罗意凡总是心想,姐姐为什么一直要这副样子呢?她如果像妈妈一样对自己吼几句,还来得好过一些。 罗芸与母亲截然不同的做法,以及全心全意的照顾,确实让小小的罗意凡越来越无法忽视姐姐罗云的感受了。 这不是因为罗芸做的有多好,而是一种对不可得事物的占有心理,尤其是小孩,更容易被这种心理左右,你越是回避,他就越是想追。 当然,罗意凡的这种心理变化,罗芸是猜测不到的,她只是单纯的习惯于迁就而已,等关上房门之后,罗芸不舍得走远,而是偷偷靠在门边墙壁上,倾听屋内的动静。 很长时间之后,他听到了书桌凳子被拉开的声音,还有小男孩气呼呼的谩骂声,才终于松了口气,这证明,罗意凡虽然生气,但还是去写作业了。 赶紧跑到厨房,罗芸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大芒果,仔细剥皮切好放在小盘子里,再倒了一杯牛奶,端进房间里去。 “你来干什么?来监督我写作业吗?”气鼓鼓的罗意凡一点都没有好脸色给姐姐,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罗芸也不介意,将杯盘放在他书桌上说:“我给你切了点水果,等一下写完作业再吃。” “谁规定写完作业再吃的?我现在就要吃。”罗意凡放下笔,伸手就抓起了一块大芒果,罗芸赶紧将餐巾纸凑到了他的手腕底下,生怕芒果汁滴下来。 然后轻轻抽掉桌面上的作业本,垫上一块手帕,让罗意凡的手肘撑在手帕上,这些都是跟叶悠寒学的,平时养母怎么做,罗芸就跟着怎么做。 罗意凡把一整块芒果都塞进嘴里,小嘴鼓起好大一块,芒果汁不断地从嘴唇之间被挤出来,看着姐姐忙不迭地替自己擦,他的心情才好过一点。 “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等到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罗意凡提问。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想去给你切水果。” “可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才会不生气。”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 “好吧,这次我原谅你了,不过下一次绝对不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哦!” “好。那么吃完芒果,你可以把作业本上的字写得好看一点点吗?” 罗芸问得小心翼翼,罗意凡却打起了坏主意,他又塞了一口芒果,指着作业本说:“我的字写不好,要不姐姐替我写吧!” “那怎么能行?妈妈认得出我的字迹,我不敢的。” “可我刚刚想要自己写,你就给我拿来了芒果,弄得我又不想写了,所以这是姐姐的错,姐姐必须帮我才行。” “可我真的不行,我怕妈妈……” “既然这样……那姐姐现在先帮我抄一份,待会我照你的样子抄写到作业本上,行吗?” “你真的不可以把我写的给妈妈看哦!” “当然不会了,姐姐要相信我。” 在罗意凡信誓旦旦的保证之下,罗芸一笔一画将他当天要做的作业全部写在了草稿本上,看着姐姐听话的样子,罗意凡感觉心里没来由的开心。 这就像是一种弥补一样,补偿了刚才罗芸的沉默给他带来的担忧,其实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姐姐替他写作业,只是想要享受姐姐无条件为他做事的快乐而已。 —— 视线回到现在,偌大的房间里,罗意凡和罗芸两个人相拥而眠,他的手落在姐姐柔软的发丝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刻,安静,舒适,没有任何烦恼。 “意凡,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第一次帮我写作业是什么时候?” “我可从来没有帮你写过作业。” “你把作业写在草稿本上,这不算帮,也应该算是抄袭。” 罗意凡说着,轻轻把姐姐的身体往上挪了挪,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长长的秀发因此铺散在他胸膛上,感觉有一丝痒,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罗芸问:“从小你就是这样套路我的吧?” “因为你总是喜欢在我即将要认真做事之前过来打扰,不是端些水果牛奶,就是弄点小饼干之类的,我当然会分心喽。”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每次你认真做事的时候,我都会想要赶紧拿些奖励过去,生怕你做到一半有积极性不够,不想做了。” “姐姐,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你明白的,我只是容易怄气而已。” “我知道,可小时候的担心总也免不了,谁让我总是害怕失去你呢?” “家里还有芒果吗?”罗意凡突然之间问道,罗芸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如果没有的话,明天早上买一些吧,我突然很想吃芒果。” “好啊,我明天买菜的时候顺道带回来,行吗?” “不,我跟你一起去买,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帮我写作业的纪念。” “我说了,我没有帮你写过作业嘛!真是的。”罗芸故意低下头碎碎念,掩盖自己满是红晕的脸颊。 有时候,罗意凡的浪漫确实让人很受用,他不会很明显,却会在适合的地点,适合的时间里,给出一些小小的惊喜,也许只有一句或者两句话,也许只是一个动作,但这些足够扣开女人心中的幸福之门。 窗外的霓虹灯闪过眼眸,罗意凡的手也从头发移到了姐姐的脸颊上,慢慢向下滑落,手指如同跳舞一般,带起令人神往的节奏。 渐渐的,房间里变得朦胧,而窗外的景色却越来越明晰,仿佛倒转一般,我们再也无法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晚风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同五彩帘幕,带我们进入下一个美妙的梦境…… 第十五章彼岸的空幻 雨幕渐渐变得绵密,视线掠过街道和楼房,停留在另一座城市里,在类似的环境里,一个女人独自站在窗前,窗帘一边挂起,另一边被她握在手中。 她就是陆绘美,一个表面高傲、聪慧,内心却非常脆弱的女人,此刻她正在沉思,有一瞬间保姆打开门从外面走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小姐,今天的夜宵您想吃什么?” “啊!阿姨…我什么都不想吃,你早点休息吧。” “刚刚悦达的董事长打电话过来,问您在不在家?我按照您的吩咐说不在家,他说明天想约您去看话剧,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回个电话给他。” “爸爸知道吗?” “知道,我接电话的时候,陆董事长就在旁边。” “爸爸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很开心。”保姆如实回答。 陆绘美叹了一口气,那个悦达的董事长,确实是青年才俊,各方面与他们家都般配,她的父亲也很看好,想要撮合两个人。 最重要的是,陆绘美经历过与罗意凡的情变之后,陆董事长就开始积极关心女儿的感情问题了,这让陆绘美感到有些无奈。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陆绘美还是决定先不打电话,她让保姆帮自己拿了一杯咖啡过来,坐在床沿上打开一本杂志。 她想要换换心情,不再去考虑罗意凡的事情,但这谈何容易?罗意凡早已成为了陆绘美的习惯,想不考虑都难。 几分钟之后,美丽女人合上杂志,叹了口气,伸手揉着太阳穴。 “绘美,我可以进来吗?”门口传来陆董事长关切的声音,陆绘美赶紧回应,跑过去将门拉开。 “爸爸,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我来看看我家宝宝在干什么。”陆董事长笑眯眯地跨进房间,刻意忽略掉女儿的脸色,坐到一张沙发椅里面。 陆绘美走到他身边说:“不要老是叫我宝宝,我已经这么大了,被保姆听到很难为情的。” “她都听了五六年了,就你自己还觉得难为情。来,你坐,我们父女俩好好聊聊。”示意女儿坐下之后,陆董事长问她:“最近剧团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意凡不让人省心。” “哦,他有什么不省心的?” “对客户的加演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也不管工作人员辛不辛苦,大家有没有意见,每次这些事都是我在帮他打点,还经常熬夜,有一次居然在后台睡着了,弄得我手忙脚乱。” “哈哈,做剧团确实很辛苦,这一点你从一开始不就明白了吗?” “最主要的是他不配合,自说自话,也得亏是我,要是别人当他的经理人,早就撂挑子了!” “哦,我女儿怨气这么重的吗?那好!下次我让他换个经理人,要不然就撤资!” “爸爸!” 果不其然,陆董事长的一番话换来了陆绘美瞬间错愕,他知道女儿舍不得,才故意调侃。 意识到父亲在开自己的玩笑,陆撅起了嘴巴,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 陆董事长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呼—” 除了深呼吸,陆绘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来回应父亲的这个问题,撒谎吗?立刻就会被看穿,说实话吗?她也说不出口,所以只能沉默。 “罗意凡确实很优秀,可我永远记得他在罗雀屋里的表现。” “爸爸。” “不是我不肯原谅他,这件事是他自己没有做好,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次反击要是不成功,你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凶手就在你的身边杀人,可他却……” “爸爸,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就不再怪他。” “那是因为你爱他太深,绘美,你知道任何事情都应该有它的底线,包括爱情也是。你已经为他耽搁了那么多年,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难道还要再耽搁下去吗?”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迷茫,与他无关。爸爸,从一开始他就无心骗我的,一直都是我在强求而已。何况,意凡同样也是一个为了爱情毫无底线的人,他与我同病相怜。在罗雀屋,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去反击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怎会再顾及我的命?” “是,他确实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他却心心念念顾着罗芸的命,他要爱罗芸可以,但至少在关键时刻,哪怕是分一点担忧给你,我也就不会那么生气,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你帮了他多少?你自己想想看。” 岁月并没有带走多少当初事件对他们造成的影响,陆董事长的语气中,依旧有着浓浓的不满,他说:“我给他投资,把他扶上位,确实是因为他的才华,而不是你们两个的爱情,即便是如今,我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初衷。但是,绘美,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对他如此执着?不肯回头呢?” “你想想看,之前恽夜遥的事情,你们两个为了逃避爱情居然抱团取暖,骗了我好几年,恽夜遥也是演技够好的,这小子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我早就抽他了。你呢?骗了爸爸,真的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陆绘美努力将悲伤咽进肚子里去,靠在父亲的肩头说:“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当初一时冲动,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逃避,而且这种事情我根本没有勇气说的出口,何况小遥的那个他还是刑警,我要是贸然说出口,父亲您一气之下找他的麻烦,刑警先生要怎么办呢?”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罗意凡,你呀!得给我好好反省,罗意凡也是,下一次来,我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陆董事长看着女儿,嘴上说得很生硬,但实际眼神温柔的很,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陆绘美说:“爸爸,说实话,我确实很羡慕芸姐,但却不妒忌她。” “为什么?” “因为她的爱情是用半生的苦难换来的,爸爸您知道吗?意凡从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开始,就是芸姐一手将他带大,意凡离不开芸姐,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还有亲情。” “曾经我以为,长姐如母,意凡与她不过是亲情的牵绊而已,凭着自己的美貌和财富,总有一天我会牢牢抓住他的心,而芸姐,再怎么样都不如我。可是直到罗雀屋事件发生之后,我才明白,陪伴与呵护也能换来爱情。” “意凡的死心塌地确实让我痛心,但也让我明白,我与芸姐的差距在哪里?所以现在,我只想做他的朋友,而不是恋人。” “真的吗?你放下那段感情了?” “不能说完全放下,不过,爸爸您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再让您担心。” 陆绘美抬起头来,给了父亲一个微笑,她的眼眶中有些湿润,陆董事长抬起手来轻轻为她拭去眼泪,拍了拍女儿的脸颊。 “那悦达少当家的约会,你去不去?” “还没决定,不过我觉得他挺小气的。” “哦,是他买给你的珠宝不够贵?还是他每次来家里拎的礼物不够多?” “不是啦!爸爸,有些事可不能全用金钱来衡量,您还记得前段时间的董事会议吗?他在合约上可是跟您寸步不让,一点便宜都不让我们占,真不像个后辈。” “原来你是指那件事呐!我倒是觉得挺好,绘美,你们女孩子看事就是单纯,当时会议上不止我们两个合作方,他如果一味迎合我说话的话,就会得罪其他投资者,在项目上面,悦达与我们是平起平坐的,他当然要据理力争阐述自己的意见。” “他很有主见,做事交流情商智商都在线,于你也是一个好归宿,绘美,不要错过机会,这两年来,他对你的好我也都看在眼里,试着交往一下,爸爸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想看到你幸福。” “我知道,爸爸,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就行,好吗?” “我是没问题,可要是他等不及呢?” “那就没办法喽,他要是真的爱我,我相信一定会等我的。” “就像你当初等罗意凡一样?” “是。” “好吧,爸爸就再给你一点时间,不过,你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不可以再对罗意凡有任何心思。” “放心吧,爸爸,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你呀!” 最后还是陆董事长做出了让步,他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给了女儿一个晚安吻,向房间外面走去,陆绘美目送父亲离开,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她眼中的温柔被悲伤代替。 罗意凡不是她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也许,这种伤痛将伴随她一辈子,可身在远方的男人,却像那血红的彼岸花一样,永远都不会为她盛开,为她付出哪怕是一点点的爱意。 第十六章意外上 整整一夜,陆绘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睁着眼睛等待天亮,与罗意凡在一起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但她不是在回忆,而是在反省,反省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执着。 那种执着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什么最终却只伤害了她自己?罗意凡确实对她很好,除了爱情之外,什么都可以给她。可她呢?她除了爱情什么也不缺,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他们之间的分歧和矛盾。 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时候,陆绘美就会用反省来治疗自己,她努力去想身边人的好,罗意凡对她的好,用此来平复伤口,度过漫漫长夜。 有时候,一个女人的执着会出乎她自己的想象,如果是极端一点的人,那就有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幸好,陆绘美不是个极端的人。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陆绘美一个人的呼吸声,显得空旷而又冷清,躺靠在床上的女人直到接近天明,才闭上眼眸沉入梦乡。 此时,家里已经传来了佣人忙碌的声音,没有人去打扰她,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小姐没有工作的时候一定会晚起。 —— 时间回到过去 又过了几年,罗芸已经小学毕业了,在她的小学毕业典礼上,班主任安排了一段舞蹈,全班女生都要参与,罗芸因为漂亮,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几个。 叶悠寒没有去,罗意凡硬拉着父亲一起去参加了,小小的罗意凡一踏进校园,就成为瞩目的焦点,不光是各个年级的女生,甚至连女老师都被他吸引。 那时候的他,已经初步具备了将来‘赤眸鬼神’的气质,身材也比小时候健硕了不少,配上逆天的大长腿,简直就像发电机一样。 罗芸跳舞的时候,为了替姐姐助威,罗意凡在台下也跳起来,他的舞蹈很有张力,尤其是高难度的侧翻,引得全场尖叫不断。 罗意凡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迎合着儿子鼓掌、微笑,他很内向,也不健谈。 当天全场最高兴的人就是罗芸了,她没想到养父和弟弟会来参加毕业典礼,还给他带来了礼物,所以一下台,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紧紧拥抱着罗意凡不肯撒手。 罗意凡则连瞳孔里都透着骄傲,一直紧紧拉着姐姐的手,弄得大家都开始妒忌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了。 散场之后,罗意凡的父亲塞给姐弟两个十块钱,然后说:“爸爸今天要去上晚班,你们两个可以在附近玩一会儿,但不能太晚,妈妈下午五点回家,小芸你必须在五点之前做好晚饭,知道吗?” “爸爸我知道了。”罗芸点头。 罗意凡催促着他的父亲,“快走吧!姐姐会照顾我的。” “你也不能全让姐姐照顾,都九岁了,要学这帮姐姐干点活儿。” “嗯。”罗意凡比出大拇指,他的父亲才推上停在学校门口的自行车,赶去上班。 (罗意凡父亲的名字,在故事前半部分不会提起,至于原因,后半部分会说明。) 接下来的时间,姐弟两个就自由了,罗意凡拉着姐姐到处闲逛,那时候的物价与如今相去甚远,十块钱可以买好多小零食了,罗意凡买了一大堆的简装话梅和棒棒糖,还有小贴纸。 他们一路吃一路往前走,罗芸把弟弟吐出来的话梅核捏在手心里,不时往路边的垃圾桶里扔,还用小手帕帮弟弟擦嘴,自己却不怎么去拿吃的。 “姐姐,给。”罗意凡趁着姐姐不注意,把一颗圆形糖果塞进她嘴里,还顺道舔了一下碰到姐姐嘴唇的那根手指,咧开嘴笑得很甜。 罗芸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糖果磕到牙齿,往后缩了一下,问:“意凡,你干什么?” “给你吃糖啊!” “你留着自己吃就行,姐姐不需要的。” “切,就会给自己找借口,妈妈给我买糖的时候,每次你都一副想吃的样子,又不敢开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多吃点。”说着,罗意凡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塞进了罗芸手心里,还朝着她眨眼睛。 罗芸也是很无奈,只能把糖果收进口袋里,不过,嘴里那甜丝丝的味道确实很好,她平时因为叶悠寒偏心,根本吃不到这种东西,所以此刻不由得多咽了几口带着甜味的口水。 “怎么样?味道好吗?”罗意凡不失时机地问道。 “好吃。” “我就说嘛,姐姐一定是想吃的,以后妈妈给我买零食,我有机会就跟你藏一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哦。” “嗯,两个人的秘密。” 罗芸跟着弟弟一起笑了,笑的比对方还甜,大大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小罗意凡盯着她都不愿意挪开目光。 也许从此刻开始,某些朦胧的东西已经在罗意凡心中生根发芽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 他们一直玩到两点多钟,附近社区和小公园都兜了一圈之后,才回到家里,罗芸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罗意凡连拖鞋也懒得换,就跑进房间里去拿玩具。 罗芸赶紧关门跟上他,帮他一起把玩具箱拖到客厅里,然后给罗意凡打开电视,换上拖鞋,才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饭。 晚饭的食材一般是昨天就买好放在冰箱里的,为了方便,叶悠寒会买一个星期的菜,将冰箱放满,然后关照养女哪个先吃,哪个后吃就行了。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是罗芸的,她不用操一点心。 罗芸从冰箱里拿出一把苋菜,还有一点切好的肉片和花菜,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已经2:48了,她得抓紧点时间,叶悠寒一般回家都很准时。 为了避免弄脏衣服,她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套上挂在厨房门背后的围裙,围裙很宽大,是叶悠寒和她两个人共用的。 小姑娘虽然已经12岁多一点,但个子依旧矮小,只有一米四左右,所以围裙穿在她身上,都快要拖到脚背了,行动很不方便。 但罗芸也有自己的办法,她把围裙下半部分折叠上来,塞在裤腰里,才开始忙碌,动作的娴熟程度,跟大人一模一样。 罗意凡则在外面拆卸着机器人玩具,没过几分钟,玩具零件和糖纸就被扔的到处都是。 罗芸要从厨房里出来拿东西,就会顺手帮他收拾一波,要不然,就只能随他去,等煮完饭菜再收拾。 快要接近四点半的时候,罗芸总算是忙完了厨房里的活,然后收拾干净客厅,坐到弟弟身边,默默看着他组装机器人。 对于养母买给弟弟的东西,罗芸从来不伸手要,只有罗意凡给她的时候,才会玩一会儿,没有任何原因,也不是因为她特别成熟,只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习惯而已。 看了一会儿之后,罗芸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罗意凡身上,她专注的看着那张带着童稚的迷人脸庞,问:“意凡,今天姐姐跳的舞好看吗?” “好看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问而已。” “姐姐就是动作太拘束了,再放开一点就好了。我老师说,跳舞一定要有张力,也就是有力量,不能软绵绵的。” “哦。” “还有,你在踢腿的时候要踢高一点,那个样子弯着不好看,落地时最好要脚尖先着地,然后再转半个圈,那里姐姐没有跟上大家的节奏,以后要改哦。” “哦。” “哎!下次放假的时候我示范给你看,姐姐一定能学得很好的。” “我们一言为定,你不能忘了哦。” “不会的啦。” “妈妈快要回来了,我帮你把玩具收起来吧。” “嗯…等一下,还有几个零件没装上去呢!妈妈回来就让她先吃好了,反正我也不饿。” “那今天请假的事……” “什么请假的事?”小罗意凡放下手里的机器人,回头看着罗芸,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罗芸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爸爸帮我请假的,妈妈要骂,也会去骂爸爸,跟我无关。要是妈妈骂你,我就帮你怼她。” “意凡,我不是想要你帮我怼妈妈。”罗芸赶紧说:“我是想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跟妈妈说这件事。” “姐姐,你怎么总是担心?我可不觉得这种事需要解释,弟弟去看姐姐的毕业典礼,难道错了吗?” “可……”罗芸想说,可妈妈会觉得我耽误了你的学业,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因为再说,罗意凡就该生气了。 时间此刻已经接近5:05,一向准时的叶悠寒还没有回来,罗芸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站起来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菜碗,还是热乎的。 心里想着养母很快就会回来,罗芸走到门边去等待,他们家的玄关很小,一个塑料鞋架靠在门边,看上去有点寒酸。 罗芸站在玄关前面左等右等,一直等到5:20,还不见养母的身影,这回她是真的着急了,嘱咐一声弟弟之后,就跑到楼下去等待。 (90年代初期应该电话不是很普及,装一部挺贵的,手机功能也简单,基本上就是大哥大一类的,也不是所有的小学都有九年制义务教育,应该是到2000年之后才全部开始普及的,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文中就不去探究细节了。) 他们家虽然有一部座机,但叶悠寒身上没有手机,所以她即便打电话,也不可能找到养母。 第十七章意外下 说来也巧,罗芸人还没有到达楼下,就已经听到了养母的声音,不是呼唤,那是沉重的呼吸声,好像是在做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一样。 她对细微的声音很敏锐,不太会听错,所以朝着下面喊道:“妈妈,是你吗?” “小…芸?”叶悠寒语气很惊讶,明显她没有料到罗芸会跑下来。 “你怎么下来了?意凡呢?” “意凡在玩玩具,我们一直在等你吃饭,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我和意凡都急坏了。” “没事,路上发生点状况,小芸,你帮我过来扶一把车子。” “好。” 罗芸赶紧加快脚步冲到楼下,叶悠寒正在人家停汽车的位置上摆弄着什么,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罗芸看不清楚她到底在干嘛。 见小姑娘下来,叶悠寒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把自行车把手交给养女,说:“扶稳了,千万别倒下。” “哦。” 叶悠寒骑的是28寸大自行车,车头都快要超过罗芸头顶了,不能像叶悠寒一样扶着自行车,罗芸只能用整个身体顶住,等待养母解决问题。 其实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行车锁链松掉了,叶悠寒一路推回来没注意,与路边汽车擦过,正好汽车的前挡风板也碎了,锁链中间部分被挂住,卡在了挡风板碎裂的缺口里面。 虽说拉出来就没事了,但拉的时候真的很麻烦,自行车锁链上有黑色油污,死死绕在挡风板上面,叶悠寒几次用力,都滑脱了,倒弄得身上、手上都是机油。 好半天之后,因为自行车一直在晃动,罗芸感到肩膀都酸了,她不知道养母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开口问:“妈妈,自行车坏了吗?” “只是锁链卡住了,你扶稳车,不要多啰嗦。” “可意凡一个人在家,我有点担心。” “那么大个孩子了,一个人在家不会由是,你煤气灶、电源都关了吗?” “关了,但意凡还饿着肚子。” “你干嘛刚才不让他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到时间就让意凡吃饭知道吗?” “妈妈,我知道了。” 突然,自行车猛地晃动了一下,差点把罗芸压倒,小姑娘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惹来叶悠寒不耐烦的回应。 “叫什么叫?弄好了,你让开!”话音还未落下,叶悠寒的手就伸过来扶住了自行车龙头,把罗芸推到一边,吃力地把自行车往车库推去。 小罗芸并没有傻愣愣站在边上看,她很快反应过来,追到自行车后面帮着叶悠寒一起推。 车轱辘由于链条松脱的关系,发出难听的摩擦声,母女俩一个拉一个推,倒也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把车推进了小车库里面。 叶悠寒顾不上在意女儿,刚放好自行车,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看罗意凡。 小罗意凡根本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打扰,他还趴在沙发上组装玩具,叶悠寒进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意凡,快洗手吃饭!” “妈妈,姐姐呢?” “在后面,赶快,把玩具放起来,洗手吃饭。”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语,叶悠寒大踏步走进了卫生间,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罗意凡没有挪动,视线转向门口,罗芸刚刚从外面进来,她也听到了叶悠寒的话,换好拖鞋之后,立刻跑到沙发前拉起弟弟,把他拉到厨房水龙头前面。 “意凡,妈妈今天自行车坏了,她是一路推回来的,你听话,乖一点,不要再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哦。” 罗意凡算是很听话,洗完手之后,罗芸给他盛了碗饭,让他坐在饭桌前,自己则匆匆忙忙将沙发声的糖纸和玩具都收拾干净。 叶悠寒在厕所里待了很长时间,十几分钟之后,她才出来,但没有马上吃饭,而是回身进了房间,走路还有点跛。 罗芸正在给罗意凡舀汤,看到养母的样子,很担心,拿着勺的手也停了下来。 “姐姐,怎么了?” “妈妈好像不舒服,意凡,你能不能去看看?” “不要,她会骂我的。” “但我很担心她,拜托,去看看行吗?在门口看一眼就可以了。” “可妈妈把房门关了。”罗意凡用小勺指了指叶悠寒房间,罗芸这才发现叶悠寒的房门紧闭着,她刚才只顾着担心,居然连叶悠寒关门都没有发现。 罗意凡说:“妈妈要是关上门的话,就说明她不想被人打扰,姐姐让我现在去看,我会挨骂的。” “对不起,意凡,姐姐没注意到。” “我们吃饭乖一点,妈妈就不生气了,姐姐,我要吃花菜里的肉片,你给我挑。” “嗯,好吧……”罗芸收回目光,开始给罗意凡挑拣肉片,他们这边没有什么大事,但房间里的叶悠寒却截然不同。 她正双手死命抓着座机话筒,与什么人通电话,对方好像很凶,而她则频频点头,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其实今天自行车掉链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叶悠寒并没有说出口,甚至连她丈夫都不知道。 两个孩子的学费本来就紧张,叶悠寒与丈夫手头的闲钱也不多,可她却常常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几个月前,她瞒着丈夫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去投资了。 一开始还有些回报,但最近几周才得知被骗了,所有钱都打了水漂,这让叶悠寒天旋地转,罗芸马上要上初中,罗意凡的舞蹈课学费是一周一结的,她在工资发放之前,已经一毛钱都没有了。 为了维持面子,叶悠寒曾经想过借钱,但最终她没有走出这一步,还算是理智,此刻,她正在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听到女儿被骗之后,老人又气又急,在电话里骂她不争气,太虚荣,叶悠寒没办法,只能满腹委屈地听着。 但骂归骂,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叶悠寒想让母亲出钱帮她一把,无奈娘家条件也不好,通话结束之前,她的母亲才松口,答应帮女儿去亲戚那里想想办法。 叶悠寒自己受委屈倒不怕,最重要是罗意凡的学费,儿子在她眼里就是天才,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的。 至于罗芸上初中的事情,实在周转不过来,她打算看情况而定,就不知道丈夫能不能同意。 也许是心里愧疚的缘故,叶悠寒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对罗芸的态度好了很多,还往她碗里夹了块肉。 罗芸问:“妈妈,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刚才推车时扭到了,你们俩赶紧吃饭,今晚我不用加班,待会儿你跟意凡回房去做作业,家务我来做吧。” “妈妈……” “怎么了?小芸。”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我知道啊。” “爸爸带着意凡来看我了。” “嗯?意凡,你去姐姐的学校了吗?那你自己的课程呢?” “爸爸给我请了一天假,”罗意凡回答说:“他说我们要鼓励一下姐姐。”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叶悠寒表现得轻描淡写,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这让罗芸惊讶之余,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饭后,叶悠寒给罗意凡布置了一些家里的习题册,让罗芸陪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两个孩子不在身边,她才敢叹出心中浊气。 与母亲通过电话之后,丈夫肯定已经知道了,他回家之后,自己要如何面对呢?这个家的重压已经把丈夫压得透不过起来了,叶悠寒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太倔强,不愿意露出在表面上而已。 ‘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跟他吵架,随他说什么都行。’叶悠寒警告自己,努力调整情绪。 晚上十点多钟,罗家男主人终于疲惫地踏进家门,他一回家没有责骂妻子,也没有冷漠的态度,而是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叶悠寒被吓了一跳,刚想问什么,却看到丈夫含着热泪的眼眸,一时之间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罗意凡的父亲抱过妻子之后,默默把公文包放下,从里面拿出几百块钱塞进妻子手里,说:“这是我预支的下个月奖金,厂长很照顾我,帮我特批的。” “……你不生气?”叶悠寒憋了半天,才问出口。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又不是拿钱去吃喝玩乐了,唉!我刚刚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确实有点情绪,也很意外,但走出单位门,我就释怀了,与其生你的气,还不如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意凡的学费不能少,但还可以再等等,小芸马上要上初中了,你先拿这钱去给小芸交学杂费,剩下的做生活费,意凡那边我再另想办法,还有,跟妈妈打个电话,让她不要去帮你借了,我们还不起的。” 听完丈夫的话,叶悠寒将钱握在手心里犹豫了,如果先给罗芸交学杂费,万一之后筹不出钱来,意凡的舞蹈课不是要暂停了吗?压力放松下来,让叶悠寒心中的天平又开始倾斜。 妻子的心思,丈夫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他把叶悠寒拉到沙发上,坐下说:“你放心,意凡的舞蹈课耽误不了,老师很欣赏意凡的天赋,过几天,我去她那里走一趟,打个招呼,她应该会愿意把学费往后挪一挪。” “可小芸的学杂费也许可以不交,我去他们新校区问一下,如果能不交就最好。” “悠寒!小芸那边学杂费不交,她什么活动都参加不了,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这孩子自从进入我们家,事事处处都那么乖,替我们承担了多少?你这样,会让她自卑的!再说,意凡是一对一授课,其他家长不会了解他的事情,可小芸不同,她会被同学冷落。” “我……” 叶悠寒沉默了,说没有于心不忍,那是假的,但始终,叶悠寒觉得丈夫是太担心罗芸了,她看着手心里的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得慌。 好半天,她才站起身回应了一句,“好吧,就这么决定。” 第十八章爱你如命 好半天,叶悠寒才站起身回应了一句,“好吧,就这么决定。”语气平淡。 她避开丈夫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老公,我们收养小芸真的明智吗?这些年,我觉得好累。” “小芸并没有给我们造成太大的负担,我反倒是觉得她给我们带来了福运。” 丈夫的回答完全不能得到叶悠寒认同,自始至终,她都对当初的决定有些懊悔,只是罗意凡那么喜欢罗芸,让她没法将心思说出口。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每一次听到丈夫赞扬罗芸,叶悠寒心里也没有一点喜悦,有的只是惆怅。 “厨房里还有点事情没干完,你先去房间里看看两个孩子的功课吧。”叶悠寒说着,走进了厨房,不再理会丈夫。 她想,也许自己调整一下,这种负面情绪就会过去,反正说了丈夫与儿子也会反驳她。 ‘等罗芸念完高中,就给她早点物色个婆家,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反正小姑娘不需要太多陪嫁。’ —— 现在 梦中,罗芸见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单薄、纤瘦的人儿站立在高中校门口,与同学一起合影留念,其中当然还有自己最亲爱的弟弟罗意凡。 当时罗意凡双手环在她的肩膀上,姿势很亲昵,罗芸想要看清楚弟弟的笑容,但梦中一切都是那么模糊,她连自己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只能隐约看到有几个女生想靠近罗意凡,然后,她被推开了,罗意凡与其他人开始交谈。不,不止如此,妈妈叶悠寒挽着爸爸的胳膊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罗芸感觉到一阵窒息,她记不清楚叶悠寒到底说了什么,只看到校门缓缓关闭,大家四散而走。 而她自己抱着破旧的书包,跟在妈妈与弟弟的身后。 那里面的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留着,如果不是叶悠寒硬要卖掉,也许到如今,都会保存在她的书柜里。 过去发生的一幕幕,自从生活稳定之后,总会时不时出现在罗芸的梦境里,她也不愿意去想,但没办法。 只盖着毛毯的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手指也在微微抽搐,修剪平整的指甲抓握住了身上唯一的遮蔽物。 “小芸?”罗意凡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安分,睁开眼眸,他太熟悉姐姐了,一看到那副样子,他就知道姐姐又做噩梦了。 最近半年多以来,罗芸似乎经常会回忆起过去,精神恍惚,尤其是晚上,一做噩梦就睡不好,罗意凡很担心。 他撑起上半身,用毛毯将姐姐整个人裹住,抱进怀里,帮她按揉背部,嘴唇凑在姐姐耳边,轻声呼唤着。 “小芸,醒醒……小芸……” 好几分钟之后,罗芸才有所触动,缓缓睁开眼帘,清澈乌黑的瞳孔一片朦胧,如同遮上了纱帐的弦月,罗意凡不管看多少遍都看不够,他把罗芸的头发捋到脑后,给了她一个吻。 “小芸,你又做噩梦了吧?” “唔…意凡,对不起……” 人还未完全清醒,罗芸就习惯性的说出了抱歉的话语,这令罗意凡更加心疼,手臂稍稍用力,把头埋进娇小人儿的肩窝。 他闷闷地问道:“是什么?” “嗯?” “是什么梦?” “……是我高中毕业时,爸妈和你到校门口来接我的情景。” 猛地,罗意凡抖了一下,很轻微,还处在迷蒙状态下的罗芸根本没有发现,她兀自还在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情,嘴里絮絮叨叨的。 但罗意凡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伸手捂住姐姐的嘴巴,说:“不要胡思乱想,忘了吧,天还没亮,再休息会儿。” “嗯。” 罗芸迷迷糊糊地又开始打盹,她的手抱着罗意凡的脖子,身体放松下来,摊开的手掌中,有几条浅浅的印痕。 罗意凡心中五味杂陈,他记得很清楚,姐姐以优异的成绩高中毕业之后,很想继续读书。那天,她特意把自己所有考了一百分的卷子都带在书包里,只是因为母亲答应会去学校接她。 她想要母亲看到她的努力,可是,母亲却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让她放弃高考,打工挣钱,贴补家用。 而罗意凡自己,当时已经进入了全市最好的艺术院校,母亲把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罗意凡身上,自己节衣缩食,一旦钱不够花了,就抱怨姐姐拖后腿。 这一切罗意凡都知道,但少年时期的他除了发发脾气之外,从没有想过,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他记得姐姐怀抱着书包那单薄的身影,以及眼泪含在眼眶中的神情。 心里的痛蔓延开来,罗意凡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从小到大,罗芸几乎没有碰触过钱,父亲偶尔会瞒着母亲偷偷塞给她几块钱,那是从母亲给的餐费里省出来的,罗意凡的父亲也过得很不容易,为了叶悠寒的虚荣心,他这辈子都在拼命工作,可真正能自己支配的钱却少得可怜。 罗意凡还记得,他上大学之后,父亲口袋里的零用钱还没有超过两百,而他,每个月从母亲手里拿到的零用钱,却是父亲的十来倍。 这些钱,都被他花在了与同学的聚会上,从没有考虑过父亲与姐姐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他不怪母亲,心中只有自责,如果他当时真的爱姐姐,就会把钱省下来给姐姐交学费,只要他坚持,母亲是会妥协的。 罗芸似乎又陷入了浅睡眠中,她翻了个身,毯子从身上滑落,罗意凡碰触到的肌肤,渐渐变得冰凉,这让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姐姐即将要离他而去了。。。 控制不住的颤抖在蔓延,恐惧也在一点点爬上心头,罗意凡双手重新将罗芸捞回来,替她裹上毯子,但手心里的冰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回忆在继续着,罗意凡再也无法入眠,他摊开手心,那里的疤痕触目惊心,好像把整个手掌从中截断了一样,但罗意凡却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印记。 正是这道疤痕,让他终于明白,姐姐于自己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无人可以代替的存在。 ‘姐姐,你就是我的命,此生不改!’ 薄唇微启,罗意凡在罗芸耳边呢喃出这句话,阴暗让肌肤颜色变得深沉,加重了眼眶的线条,好像勾上了眼线一般。 那眯起的样子邪魅十足,就像正在拥抱天使的鬼神。不得不说,无论何时,罗意凡的气质都是绝佳的,再加上多年的历练和沉淀,真的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比得上他。 —— 时间带走了太多的伤痛,同时也在不断制造新的记忆,罗意凡跟罗芸渐渐长大,老天似乎特别眷顾叶悠寒,罗意凡越来越如他所愿,无论是内在还是外表,都把同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也令叶悠寒更加坚信,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是对的,而所有给她破冷水,骂她虚荣的人都错了,包括她的丈夫。 她满心期待着儿子名利双收,却没想到命运对她的眷顾在罗意凡19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第十九章第一次告白上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两个孩子已经都长大了,罗芸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张脸,与年轻时候的宋小妹有七分相似,但更加漂亮,更具有魅力。 脸型比亲生母亲稍微小一点,嘴唇就像是池塘中的水菱角一样鲜嫩欲滴,带着淡淡的粉红色,不是很显眼。眉宇纤细,配上带着忧郁气质的眼眸,就像是从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仕女。 长发及腰,发丝柔软乌黑,做家务的时候,罗芸常常用一块手帕将头发挽起来,从背后看去,手帕垂下的两个角,仿若飞扬的白色蝴蝶花。 渐渐地,罗意凡看她的眼神已经同小时候不一样了,瞳孔中带上了迷恋。但他不敢说出口,因为情窦初开的仿徨,也因为母亲对姐姐的严苛。 这是罗意凡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件事让他退缩,倔强的19岁男孩当然不甘心就这样保持沉默,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家中的格局,何况因为学业,他时常不能留在家里。 叶悠寒夫妇还是要每天早出晚归去的工作,罗芸除了家里的家务之外,下午会到叶悠寒介绍的临时工作地点去打工,每周六去罗意凡学校,帮他洗衣服,收拾宿舍。 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罗芸照往常一样六点起床,准备好父母的早餐之后,带上小包去赶公交车。 今天罗意凡要和几个同学去旅行,不在宿舍里,罗芸有些失落,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弟弟了,这些日子一有休假,罗意凡总是约朋友出去玩。 叶悠寒对此倒是很开心,她觉得罗意凡在大学里,肯定有心仪的女孩,要是找到个家境条件好的,以后在罗意凡的事业上,也可以帮到他。 坐上公交车之后,罗芸一路都在想着罗意凡的事情,这个弟弟,已经今非昔比,罗芸觉得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亲近,每次母亲谈起想要弟弟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罗芸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当是必然,所以越发内向,不爱交流了。 汽车到罗意凡学校要坐十一站,罗芸对汽油过敏,有些轻微晕车,所以她从不坐空调车。而且但凡能占到车窗边的空位,她就把车窗开大,以防自己呕吐。 即便是这样,每次挨到下车时间,她也需要在车站上平复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今天也是如此,暖融融的阳光成为了呕吐感的催化剂,十一站坐下来,罗芸感到头晕目眩。 下车的车站上一个人都没有,罗芸捂着胃坐在那里,脸朝下,感觉不断有酸水从胃里面涌出来。 五六分钟之后,她觉得实在撑不住了,于是就趴着边上的垃圾桶吐了几口,也正是这个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上了她的脸颊。 似乎是早有准备,好像手里还有冰凉的东西在摇晃,蹭到肌肤痒痒的。罗芸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却不想后脑勺正好撞在来人的锁骨上,疼的叫出了声。 “哎呀!” “姐姐,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罗芸心中立刻没来由一阵悸动,顾不上多想,赶紧回头去看。 “姐姐,是我。” “你,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去旅行吗?” “我不去了,同学临时有事,所以想到车站来接你。” 罗意凡笑得很开心,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把双手都搭在罗芸身上,额头也抵上了她的额头,人行横道上的路人纷纷侧目,毕竟这么养眼的‘小情侣’可不多见。 罗芸用力推开一点他,捂住嘴巴说:“姐姐刚刚吐过,嘴臭。” “没关系,我知道你坐车不舒服,看,我把口香糖都带来了。” 罗意凡的话语间,一颗散发着薄荷味的口香糖就塞进了她嘴里,瞬间,清爽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罗芸感到胃里舒服了很多。 视线转移到罗意凡的右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还有金色的细链条垂落下来。 罗芸问:“意凡,这个是什么?” “给你的,兔子金镶玉,我还配了条项链,怎么样?喜欢吗?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我的……意凡你记得我生日?”没有被祝福的喜悦,罗芸脸上只有惊讶,因为她实在是太意外了,罗意凡居然能记得她的生日,连她自己都不记得。 看到她的样子,罗意凡瞬间摆出了臭脸,退后几步抱怨说:“姐姐真是,我送你礼物难道不高兴吗?”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很意外,礼物应该花了不少钱吧?你的生活费呢?够不够?” “你跟妈妈一样,就知道担心我,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啦,现在,姐姐先跟我去宿舍,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走吧。” 不容罗芸多说,罗意凡紧握住她的手离开了车站,钻进一辆出租车里,一路上,罗芸捏着他给的礼物,始终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们回事? 第二十章第一次告白下 罗意凡居然会记得自己的生日,而且还买了礼物?罗芸简直觉得这是个奇迹,但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知道意凡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非常开心。 出租车快要到宿舍门口时,罗芸问:“意凡,你为什么要给我买一个兔子形状的项链?” “嗯…”罗意凡假装想了想,皱起眉头说:“姐姐不是属兔吗?” “我不属兔。”罗芸低声反驳。 “那就是我记错了,反正我觉得兔子好看就给你买了。” “原来记错了啊!不过,意凡,你记得我的生日,真的让姐姐很意外呢!” “这有什么可以意外的,我每个朋友的生日都记得,都会买礼物,姐姐当然不会例外。” “是吗?”罗芸不吱声了,脸色垮下来,她希望罗意凡说她是特殊的,但这是一种奢望,罗芸觉得自己不该奢望,所以她默默接受了罗意凡的解释。 但另一个人却不像她那么淡定,罗意凡一直在观察罗芸的表情变化,刚刚那几句话是故意说的,就是为了确定姐姐心里有没有自己,结果让他很满意,罗芸的小动作表明,她在介怀。 ‘好,起步不错,接下来就看宿舍里的安排了。’暗暗给自己打气,罗意凡不动声色拉着姐姐下了车。 与此同时,罗意凡的宿舍门也被一个女人推开了,她就是陆绘美,当时两个人念同一所艺术院校。 陆绘美是学校里有名的小公主,漂亮又多金,爱她的人排起队来,可以绕学校好几圈,可她却偏偏对罗意凡情有独钟。 双休日,男生宿舍的宿管休假了,恰巧罗意凡为了给罗芸制造惊喜,没有把宿舍门锁上,陆绘美就这样偷偷溜了进去。 她刚把手中盒子放到桌上,就有人喊她:“绘美,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难道说……” “嗯?!” 陆绘美一惊,猛然回头,还以为是查宿舍的老师,没想到是罗意凡两个平时最好的朋友,才放松下来。 她问:“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等意凡的女朋友啊!你看,地上桌上这些蜡烛和爱心,都是意凡提前为她准备的。” “女朋友?意凡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陆绘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呢。 但与她对话的人却一脸严肃,说:“我们也不清楚,之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昨天,他才告诉我们,他有一个暗恋的人,还没有告白,今天需要我们配合一下,帮忙给个惊喜。” “哦,原来是暗恋啊……” 虽然很紧张,但陆绘美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她眨着妆容精致的大眼睛,问:“那么意凡是去接她了吗?” “不知道,意凡出门时只说让我们等,他暗恋的人会自己来的。” “?”陆绘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歪着脑袋一脸懵。 罗意凡的朋友反问:“绘美,你今天怎么会来?” “我吗?我前几天一直听意凡在念叨生日什么的,你们也知道,意凡的生日从来不告诉我们,他念叨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想着不管怎么样,到日子就给他买个蛋糕过来吧,也许他是想我们自己领悟到他的生日,给个惊喜什么的。” ‘啪!’ 突然之间,罗意凡的朋友猛拍了一下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意凡可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什么用心良苦?你说说清楚!” “啧!绘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意凡从来不对人说自己的生日,为什么前几天要在你耳边叨叨?他可没有在我们耳边叨叨哦!” 听到这里,陆绘美心中其实已经有猜测了,她压抑着狂喜,嘴上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今天的女主角就是你啊!你想想,意凡认识的女孩中谁最有可能让他倾心?只可能是我们漂亮的陆大小姐嘛!他故意在你耳边提起生日,我看就是为了今天给惊喜做的准备。” “真的吗?” “你都来了,还能是假?我告诉你哦,等一下我们演出戏,你躲起来,我们就说没见到,看看意凡会有什么反应,嘿嘿,肯定很好笑。” “这样…不好吧?” “哎呀!还没正式交往呢,就心疼男朋友了,你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办?就一次啦!赶紧去躲起来,听我的!” “好,好吧,不过不能太过哦,意凡会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大小姐。” 被两个男生推推搡搡,陆绘美脚下轻飘飘的,笑容已经甜得快要拧出蜜来了,她也深信,在罗意凡身边不可能有比得过自己的女孩。 等到将罗意凡准‘女朋友’推进浴室之后,罗意凡的损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站在房间中央等,不过,他们脸上的神色明显带上了一点妒忌。 此时罗意凡已经带着罗芸来到宿舍楼底下,他故意停下脚步,对姐姐说:“姐姐,我宿舍里太脏了,我自己看到都难受,要不你先上去吧,等收拾干净我再上来。” “那你现在待在哪里?”罗芸问,顺便踮起脚尖帮罗意凡捋顺了额前的头发,她喜欢罗意凡不留刘海的样子,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我哪里不好待?你就别管了,赶紧上去吧。宿舍收拾干净,我再告诉你我想说的话。” “那……好吧,意凡你等个半小时就可以了,姐姐收拾起来很快的。” “好,知道了。” 罗意凡目送罗芸走上宿舍楼,等人影拐过楼梯,他开心得在宿舍门口转了半个圈,还挥了下拳头。 ‘成功一半,接下来就看那两个损友的了,希望他们不要搞砸。’ 罗意凡原本的计划是,安排自己最好的朋友守在宿舍里面,自己去接姐姐,先给礼物,把姐姐带到宿舍楼下。 然后找理由让姐姐一个人上去,只要推开门,姐姐就可以看到自己一路摆设的蝴蝶花和粉色蜡烛。 藏在宿舍里的人,当然不会现身去惊扰罗芸,在听到推门声之后,会启动桌上准备好的惊喜,然后躲进卫生间,此时,罗意凡再偷偷从姐姐背后出现,进行表白,即便罗芸害羞要跑,他也可以堵住姐姐的去路。 反正今天就是四个字,志在必得!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陆绘美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罗意凡的计划。 当罗芸走进宿舍,看到的不是什么惊喜,而是两个呈蒙圈状态的男同学。 “请问你是谁?”他们从没有见过罗芸。 一句问话,让生性怯懦的人儿涨红了脸颊,赶紧解释:“我是罗意凡的姐姐,来帮他收拾宿舍的。” “啊,那就太不巧了,今天意凡正好要跟女朋友表白,你能不能改天再来?”其中一个男生脱口而出,说完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捂住了嘴巴。 虽然嘴上说的是姐姐,但他们还不算蠢到家,可以看出罗芸的美貌完全不输给陆绘美,而且,罗芸那张脸,与罗意凡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在那一刹那,罗芸就感觉脑袋嗡地一声,像被蜜蜂蜇了一样,她也失措了,女朋友?意凡在外面已经有女朋友了?难道今天是借着生日,特意把女朋友介绍给自己看的吗? “怎么可能?” 话语没有经过大脑,眼泪同样也没有,当罗芸感觉到自己眼眶发疼的时候,她就再也待不下去了,说了声“对不起”,人就转身向门外冲去。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照理说,弟弟交到女朋友,应该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可她就是不敢面对即将要认清的事实。 脚步踉跄不稳,罗芸一头撞进了罗意凡的怀里,她捂着眼眶,倒退几步,不敢让罗意凡看到自己的脸,拼命挤开弟弟,冲进走廊,门框撞在后背上生疼,但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最无辜的人要算是罗意凡了,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两个损友走出来,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刹那间,罗意凡的眼睛变了,暗红色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他一拳砸在门框上,顾不得后果,伸手一指室友,吼:“现在!马上!把陆绘美给我撵出去!!还有,把那蛋糕给我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啊?可是陆大小姐她特地……” 不会再有回答,罗意凡吼完就像旋风一样冲出了宿舍,他要去拦住姐姐,与姐姐相比,至少此刻,陆绘美是一文不值的。 第二十三章罗毅筠的小秘密第一幕 罗芸感觉到脑袋嗡嗡作响,她一路跑向车站,一路在后怕,这件事回家之后要怎么跟母亲交代呢?罗意凡会不会告知母亲?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反而做出如此丢脸的行为,事后她该如何自处? 22岁的女孩现在心里充满了仿徨与恐惧,一时的气愤过后,这些感觉就开始无限扩大,她气喘吁吁躲到无人可以看见的地方,独自懊悔着。 很长时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小包没有了,这一回,罗芸是真的懵了,是否忘在罗意凡宿舍里,还是无意中丢在了其他地方,她根本记不清楚。 现在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回去找吗?不行!罗芸根本没有这个勇气,她害怕再次遇到陆绘美,害怕罗意凡横眉冷对的表情。 害怕让罗芸的心脏剧烈鼓动着,双手捂在胸口,人渐渐蹲到地上,像小小的黑猫一样无助。 这不仅仅是胆小怯懦,还有自卑,叶悠寒从小给她灌输的自卑,那种事事处处唯儿子独尊的做法,让罗芸总是把自己的位置放低到尘埃里,即便心有不甘,也无法说出口。 汽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罗芸始终决定不了要上车还是回宿舍去,直到罗意凡找到她,将她带回去为止。 因为陆绘美的搅和,罗意凡一直在生闷气,他看着姐姐打扫卫生,看着姐姐给他洗衣服,平时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之前准备的所有东西,已经都被他赌气扔进了垃圾桶,包括陆绘美拿来的蛋糕。 罗意凡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得到姐姐的爱! —— 时间回到现在 清晨的微风从窗帘缝隙中吹拂进来,罗意凡抱着罗芸还没有起床,他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告白,心里充满了懊悔,那时,他有多傻,如果好好跟姐姐说,耐心多问问,也许结局会大不相同。 姐姐的心意就摆在眼前,暗中仿徨与恐惧,以及听到陆绘美是他女朋友时的慌乱,明明都是爱他的表现,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呢? ‘要是早知道你在乎我,也许那一天,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默默对姐姐告白,罗意凡将她的长发绕在指间,他很喜欢把玩罗芸的头发,尤其是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里,看着那柔软纤细的发丝,让罗意凡的心也跟着变得温和起来。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光线刺激到了罗芸的眼睛,她迷迷糊糊醒转过来,发出呢喃。 “意凡,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七点,今天没事,不用起那么早。” “小筠大概起来了,我得去看看他。”罗芸勉强撑起身体,想要穿衣服,却被罗意凡一把捞了回来。 “小筠会自己做事,冬闵夏闵也有保姆在,不用你老是操心,我在家的时候,姐姐你得多陪陪我。” “嗯…意凡也像小孩一样任性呢。”罗芸笑了,给了罗意凡一个早安吻,问:“你今天又不练功了?” “练!”罗意凡故作姿态说:“有姐姐陪着我就练,不过要先按摩。” “好,听你的。” 夫妻二人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独处时光,一直到早上九点钟,才穿戴整齐走出房间,一推门,他们就听到了孩子们在客厅里打打闹闹的声音。 “嘘!”罗意凡将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说:“姐姐,我们偷偷下去看看小家伙们在干什么吧?” “会不会吓到他们?” “不会的,你跟着我,最近冬闵夏闵都喜欢玩些什么?”罗意凡拉着罗芸的手往楼下走,嘴里询问着。 罗芸想了想说:“跟你小时候一样,就喜欢拆装那些机器人、小汽车一类的东西,每次都把零件撒得到处都是。” 他们家二楼房间分布很紧密,因为罗意凡要求每个孩子都有一间房间,再加上他们自己的房间、化妆间和卫生间,总共有六间。 平日里保姆和罗芸轮流陪着冬闵夏闵睡,罗毅筠一个人睡,罗意凡在的时候,冬闵和夏闵就跟保姆挤一张床,空出一个房间来。 化妆间完全是给罗意凡用的,以防他临时有演出通知来不及准备。现在,两个人正路过化妆间,罗意凡耳尖,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动,于是停下脚步轻轻推开门扉往里看。 “意凡,谁在里面?” “嘘!姐姐,我感觉好有趣。” “什么有趣?你不会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吧?”罗芸有点担心,她完全跟不上罗意凡的脑回路。 罗意凡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摇了摇头,将化妆间门关上,想要拉着她继续下楼。 “化妆间里有什么?” “等一下再告诉你,姐姐,我们先下去看看冬闵夏闵。” “好吧。”罗芸无奈回应,她不想扫了罗意凡的兴致,但又是真的好奇,离开前,目光朝着化妆间门瞥了一眼。 别墅楼下 此刻的冬闵夏闵正在为抢一件玩具而争执,是大黄蜂模型,头和胳膊都已经被他们卸下来了,扔在沙发底下。 冬闵拉着大黄蜂的一条腿,夏闵则紧抓住玩具的身体,两个人互不相让,都想要独立拼装。 “你是哥哥,就该让着我!”夏闵大声嚷嚷。 冬闵也毫不示弱,吼:“凭什么?!我不过比你大一个小时而已!” “好了,好了,小祖宗们,消停会儿吧,你们的爸爸妈妈就快起床了。”保姆在中间调停,手忙脚乱,这对小家伙实在是让人很头痛。 就在这时,罗意凡走进了客厅,两个小家伙一看到父亲,立马把玩具藏到身后,变了模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 “呼…,罗先生,罗太太,早上好。”保姆松了口气,朝罗意凡夫妇微笑着打招呼,站直身体,他们来了,她就不用再操心了。 “阿姨早上好,辛苦了。”罗芸打招呼。 “阿姨早上好,冬闵夏闵你们又惹什么麻烦了?” 罗意凡打过招呼之后,放开罗芸的手,走近沙发,问两个儿子,罗芸则跟阿姨一起走近了厨房,去准备早饭。 冬闵立刻否认,“没有,爸爸,我们有好好在玩。”夏闵也随着附和,拼命点头。 罗意凡平时比较严厉,又非常受孩子们崇拜,所以三个孩子都对他保持着敬畏,从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耍脾气。 ‘哼!这两小子,演技是越来越好了,以后不让他们进演艺圈,我都觉得可惜。’罗意凡在心里调侃,不动声色坐到两个儿子中间,一手揽过一个。 他问:“机器人是谁拆的?” “我,我拆了头。”夏闵汇报。 “我拆了胳膊和护肩。”冬闵承认。 “那你们能不能装回原位呢?” “嗯……可以吧。”夏闵和冬闵明显底气不足,因为上次那个擎天柱,拆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装回去,报废了。 他们期待着父亲能给他们示范,但罗意凡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朝他们眨眨眼睛,问:“想不想玩个有趣的游戏?” “想!”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罗意凡很满意,他把手指比在嘴唇上,对小儿子们说:“嘘…那就安静点,待会儿我陪你们玩。” “哥哥呢?”夏闵问。 罗意凡回答说:“当然是一起玩了。” “可哥哥一早上都没有出现,我们只听到他刷牙洗脸的声音。”冬闵接口,嘟起小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夏闵点头附和:“就是,哥哥经常一个人偷偷做事,还不让我们发现,神秘兮兮的。” “是吗?那你们没有跟着哥哥看看他在做什么?” “嗯,大部分时候是练舞蹈,但也有时候他会把房门关紧,不知道在干什么。”夏闵回答。 冬闵立刻接上说:“是啊,是啊,还有,每次哥哥有同学聚会,他都会进爸爸的化妆间,鼓捣很长时间。” 罗意凡问:“你们看到过他出来的样子吗?” “没有。”冬闵摇头。 “我们在化妆间门口等来着,可每次都扑空。”夏闵诉苦。 “为什么呢?” “哥哥总是趁妈妈还没起床之前进化妆间,然后一直待在里面,我们等不及,就叫醒妈妈去开门,结果每次打开门都看不到人。” “他走了吗?” “是啊,他会把给妈妈的纸条留在客厅饭桌上,然后妈妈就说我们太调皮什么的,保姆阿姨还会说哥哥早就下去吃早饭什么的,反正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们,气死了!” “这种事情偶尔才有吧?” “嗯,很少,因为哥哥好朋友也很少。” 听到这里,罗意凡眯起了眼眸靠坐在沙发上,他在想一件事,罗毅筠其实最适合的不是舞蹈,也许这些年来他确实忽略了。 就表面来讲,罗毅筠的性格确实更接近罗芸,但骨子里,也许罗毅筠才是最适合接他班的人,当然,这不是绝对的,而且罗意凡说的接班也不是指舞蹈演艺事业。 ‘好吧,那就测试一下他,如果可以,等满了18岁,就让他去茶餐厅帮忙,只是要说通姐姐,得想点办法。’ 罗意凡是个绝对不会把想法暴露在表面上的人,他继续和两个小儿子聊天,等待着罗毅筠自己下楼来。 十几分钟以后,罗毅筠出现在客厅楼梯口,看上去一切正常,心情也很好,罗芸和保姆将热腾腾的早饭端上桌,今天他们吃得有些晚了。 在罗芸给冬闵夏闵分食物的时候,罗意凡观察了一下大儿子,罗毅筠眼角有一点黑色的印记,睫毛上也有一些暗色的粉末,不明显,在外衣里面,隐约露出一点点亮色的边缘。 罗意凡问他:“小筠,你今天怎么在楼上待了那么久?” “我今天要参加朋友的聚会,想准备一些礼物,打扮得好看一点。”罗毅筠老实说。 罗意凡点了点头,转头对罗芸说:“等一下我们一起陪小筠去买衣服吧,顺道定做金镶玉。” “好啊,小筠,你朋友聚会几点钟?”罗芸问道。 “下午两点钟。” “哎?哥哥今天不是早上出去了吗?”夏闵塞了一大口包子,含糊着问。 罗毅筠朝他摇摇头,说:“今天我本来想推脱,但其他人不愿意,所以改了个时间。” “小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的朋友?”罗意凡问。 “这个……”罗毅筠明显犹豫了,他眨着同罗意凡一模一样的眼睛,斟酌着说:“爸爸,能不能下次再见,因为我的朋友都比较腼腆,我得提前跟他们打招呼。” 冬闵马上说:“打个电话过去不就行了,爸爸去,我们也去,哥哥的朋友我和夏闵还没有见过呢。” “你们不要老是缠着哥哥。”罗芸替他擦去嘴角挂下来的牛奶,温和地说。 罗意凡倒是毫不介意,拍了拍罗毅筠的肩膀,说:“好,下次再见,快点吃饭吧。” “嗯。” 父子两个低头吃饭,但他们的对话却引起了罗芸的注意,她看了看罗意凡,又盯着大儿子,目光中显出疑惑。 等吃完饭,保姆带冬闵夏闵离开了,罗芸才问:“意凡,小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但不是坏事。” “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罗芸抱怨,手里麻利地洗着碗碟。 罗意凡笑着说:“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现在再没有事情瞒着你了,就连茶餐厅都交给你管理,比小筠做得好多了。” “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对我说呢?” “不是这样的,我倒觉得小筠很多事情都更愿意跟你讲,小孩总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过问,对不对?” 听到这话,罗芸不乐意了,怼罗意凡,“那你的意思是,我问得太多了喽?”可她即便是虎起脸,声音依然软软糯糯的,根本不像吵架。 罗意凡扯过干净的毛巾,替姐姐擦手,嘴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筠他可能有自己的小组织了,我想,他……”后面的话淹没在罗芸耳朵边上。 听完,女人立刻惊讶得瞪大了眼眸,问:“真的吗?那你是准备让他将来接手基金会?” “还不确定,先观察一段时间,等他满了18岁再说,基金会与茶餐厅可不是那么好接手的,你放心,这几年我会跟紧他的。” “那舞蹈呢?” “舞蹈当然也要学,没有那个,他哪来的资金?总不能一直吃我们的老本吧?姐姐,放心,我觉得小筠有这个资质。” “冬闵和夏闵呢?将来要让他们知道基金会和茶餐厅的事情吗?” “知道是肯定要知道的,我在想,如果他们三兄弟一条心,冬闵和夏闵将来可以当小筠的助手,一起管理我的事业,如果不行,我就另外给他们安排,总之不会比小筠差的。” “意凡,你的意思是冬闵夏闵也要练舞蹈吗?”罗芸问。 “看情况,姐姐你现在不要去多想,我还没有具体计划,以后演戏、跳舞还是做圈外的工作,让他们自己挑,随便他们选什么,我们都要全力支持,等孩子们接替了我的工作,我就带你去周游世界,看遍天下最美的风景。” 罗意凡抬起罗芸的下巴,印下一个吻,微笑着结束了话题。 那么他口中的茶餐厅、基金会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听口气,比起剧团,罗意凡似乎更重视这两项事业,而且,似乎它们还是罗意凡与罗芸之间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罗意凡的暗示 现在的罗意凡与罗芸规划着将来儿子们的将来发展前途,过去的两个人又怎么样了呢? 为罗芸准备生日想要表白的事情,罗意凡并没有打算告诉母亲,所以罗芸在提心吊胆一段时间之后,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但叶悠寒却因为另外一件事恨不顺心,与罗意凡大吵了一架。 生日事件发生一个多月以后,叶悠寒去学校找儿子,因为她听说有有个剧组要去罗意凡他们学校选角,担心罗意凡错过机会,想要去提醒他积极点。 这一趟,让叶悠寒意外见到了漂亮多金,还很体贴罗意凡的陆绘美。立刻,她的重点目的就不再是剧组选角,而是怎样让罗意凡对陆绘美更上心。 在一番寒暄之后,罗意凡借机将陆绘美撵走,问母亲:“你来干什么?” 叶悠寒没有搭话,她起身走到宿舍门口,目送远去的陆绘美,好一会儿才反问:“你喜欢她吗?意凡。” “别扯废话,妈妈,你来干什么?”罗意凡又问了一遍,态度很差。 叶悠寒还在探头朝外看,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罗意凡这边,连他的态度都忽略过去了。 罗意凡能猜到母亲的心思,他走过去,一把将叶悠寒拉回宿舍里,再次重复问题,“妈妈,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看看你,还不行吗?”叶悠寒反驳。 可罗意凡并不买账,皱起眉头,盯着母亲瞧,一脸较真,好像非要她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一样。 叶悠寒感到心累,自从罗意凡长大以后,与她越来越疏离了,反而对懦弱的丈夫和罗芸百般亲近。有时候,看到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叶悠寒会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与他们不是一家人。 “意凡,你干嘛那么凶?我是你妈妈,来看看你还需要理由吗?”叶悠寒的语气生硬,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不想在宿舍跟罗意凡吵架,让他的同学看笑话。 “那可不一定,我猜你这么急吼吼来,是为了学校过几天的剧组选角吧?妈妈,那不是在我们年级,你来提醒我也没用的,我不可能选得上。” “为什么不在你们年级?剧组选角应该要每个班都去挑的吧?你又在骗我了,意凡,我说过多少次,学校里的事情不要……” “好了,打住!我告诉你,即便剧组来我们班选角,我也不会去,因为我学的是舞蹈,不是演戏,拍不好电视剧。” “意凡你不要这么看低自己好不好?妈妈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培养你,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吃,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你有一天飞黄腾达吗?” 对于开启了啰嗦模式的母亲,罗意凡不想多费唇舌,因为说了也没用,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打开电脑假装开始玩游戏。 叶悠寒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走过去合上他的电脑,却在无意中看到电脑屏保居然是罗芸的照片。 瞬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的火气被危机感代替,人也站在罗意凡书桌边上愣了几秒钟。 偷眼瞥见母亲的反应,罗意凡微微扯起嘴角,他是故意的,刚刚叶悠寒对陆绘美的好感太明显了,他想借此让母亲明白,姐姐罗芸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也算是暗示了他的感情。 反正最终,不论他怎么闹,母亲在火气发泄完之后,还是会妥协,至于姐姐罗芸,到时正式交往之后,罗意凡觉得自己对她好一点,就什么都弥补回来了。 叶悠寒是个直来直去的女人,她没有多少弯弯肠子,也不会刻意隐藏心思,所以此刻,她已经将剧组选角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儿子身边,叶悠寒问:“意凡,刚才的女孩真漂亮,是你朋友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我看她对你挺好的,刚才还主动来跟我打招呼,人长得又漂亮,你干嘛那么不喜欢呢?” “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会儿关心剧组选角,一会儿又关心陆绘美。” “我只是关心你,像陆绘美这样漂亮、家庭条件好,又在乎你的女孩子,外面可不好找呢!你得抓住机会。” “哼!我又不喜欢她,干嘛要抓住机会?妈妈我可从来没看到过你对姐姐这么关心,难道姐姐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吗?” “你怎么又提罗芸?她那么笨,我真不知道哪一点吸引你,意凡,把心思多放点在其他人身上,别错过机会。” “陆绘美不是我的菜。” “那你说,谁才是你的菜?” 没有回答,罗意凡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叶悠寒,等待她的反应。 叶悠寒都快被罗意凡气死了,她不想承认儿子的暗示,警告他说:“你不要给我胡思乱想,罗意凡,家里的人也不用你惦记,你的重点在学校,听到没有?” 看了看母亲即将暴走的脸色,罗意凡收起电脑,斜靠在椅背上说:“我已经跟导师打过招呼了,下个星期,我回家住,这里的宿舍让给同学,好久没吃姐姐做的菜,我都有些馋了。” “这种事你怎么可以自己做决定?”叶悠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不行!你嘴馋,让罗芸以后做好了饭菜每天给你送过来,反正她在家也没有其他事情!” “姐姐又不是我们家的保姆,而且她还晕车,一星期来一次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让她每天跑?”叶悠寒对罗芸的淡漠,让罗意凡愤怒。 “坐个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家里,难道我没有照顾吗?我和你爸那么忙,养大她,给家里做点家务是应该的吧!”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从六岁就开始做家务了,从来没有怨言,事事都听你的,可你呢?强行让她辍学,让她去工作给我贴补学费,家里所有的杂事全都扔给她,只要一不开心,就无缘无故责骂她,总是把她说得像累赘一样,你难道就没有心疼过她吗?” “闭嘴!!” 儿子的话让叶悠寒难堪,脸涨得通红,顾不上继续吵架,她快步走到宿舍门口,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这些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以后在学校了,他们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罗意凡,家里的事情别在学校里说,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这里大多数同学家境都比你好,他们会瞧不起你的!” “呵!妈妈,我说错了吗?你心里有一点点姐姐的位置吗?我们家情况有什么可以难堪的?能不能出头要靠自己的努力,不是你那一套虚荣做派。” “什么?你说我虚荣做派?!罗意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一下子,叶悠寒的眼泪就出来了,她没想到,从年轻时候开始,为了培养这个儿子,每个人都骂她虚荣,本以为,至少儿子长大以后,会理解她的苦心,可没想到,罗意凡居然也讲出了这两个字。 无形的火焰在叶悠寒头顶上熊熊燃烧起来,她大踏步走回到书桌前,指着罗意凡的鼻子怒吼:“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要出头,只会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去抱别人大腿!”罗意凡看到母亲的眼泪,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但想要姐姐这些年来的委屈,他就不愿意妥协。 “我不喜欢陆绘美,也不会因为她家的优越条件去讨好她,在我心里,姐姐比她好多了!” “又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我们家是不是欠她的?当初我就不应该收养她,弄得现在你们父子都偏向她,倒是我像个外人了。我告诉你,罗意凡,你要是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我就和她断绝收养关系,把她轰出去!” “那我就跟姐姐一起走!我说到做到!” 叶悠寒明显的威胁让罗意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架扫落在地,推开母亲径直离开宿舍。 文件夹撞到桌脚,发出难听的金属碰撞声,差点刮到叶悠寒的脚,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要拉住儿子,但无奈罗意凡动作太快,她一下没有抓住,只能追着儿子一起往外走。 “你站住!罗意凡!”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下个星期就搬回去,以后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撂下这句话,罗意凡砸门而去,留下叶悠寒一个人在宿舍里不知所措。 由于他们的闹腾,宿舍门口已经聚了一些学生,正在交头接耳,天生好面子的叶悠寒没办法,勉强挤出一丝尬笑,退回宿舍关上了门。 当空间里只剩下独自一人时,叶悠寒的眼泪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控制,她捂着嘴巴蹲在儿子宿舍里,哭了很久。 这些年来,除去自私的一面,叶悠寒确实也过得不容易,为了儿子,别人有的好东西,别人有的享受她都没有,只能拼命工作,拼命节衣缩食。 她始终不认为自己对丈夫和罗芸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因为她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了苦难,不是吗?处在同等位置上,为了同一个人的将来,为什么就没有人理解她呢? 在不断的怨怼中,叶悠寒越来越偏执,她不能伤害罗意凡,就只能把这些痛苦都压到罗芸跟丈夫头上去。尤其是罗芸,彼时,俨然已经成为她发泄情绪的工具。 第二十六章照相馆里的冲突 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叶悠寒并没有选择离开,她还是选择留下来帮儿子收拾宿舍,看着房间里到处都是罗芸留下的痕迹,叶悠寒突然有一种危机感,好像自己的儿子即将要被罗芸带走一样。 ‘不行!我绝不会让这个小妮子夺走意凡的心,她不配!’在心里撂下狠话,叶悠寒将一个罗芸亲手制作的晴天娃娃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东西,材料只是一个小纸团和一块白色的布头,但罗芸给它涂上了颜色,还画了个漂亮的脸谱,罗芸在绘画和手工方面,一向特别有天赋。 扔掉晴天娃娃之后,叶悠寒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她加快手里的动作,想着如何回家警告罗芸,却不曾想,身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哪位?”叶悠寒回头问。 “叶阿姨,我是陆绘美,意凡在宿舍里吗?” 听到陆绘美的名字,叶悠寒脸色立刻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刚刚陆绘美介绍自己的家境时,她就认定这个女孩了,在叶悠寒眼中,漂亮是其次,家庭条件才是第一位的,毕竟,她和丈夫一点人脉关系都没有,对罗意凡将来帮不上什么忙。 笑容满面地打开门,叶悠寒一边客套,一边将陆绘美让进宿舍里。 “意凡刚才说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先进来坐会儿。” “阿姨,你在帮意凡打扫宿舍吗?” “是啊!他这人笨手笨脚的,身边总需要个照顾他的人。”叶悠寒看着陆绘美,意有所指。 对于儿子的魅力,叶悠寒是有信心的,如果陆绘美接下文,就代表这个小姑娘已经被她儿子迷住了,自己不用花太多心思。 如果陆绘美表现得高傲,那么叶悠寒也不介意拉下老脸去讨好她,反正儿子的前程最重要。 试探的结果自然是令叶悠寒满意的,陆绘美并没有多少心计,她立刻就接茬说:“那以后阿姨不在的时候,我来照顾意凡好了,反正他也不介意我进出他的宿舍。” “真的吗?” “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上回意凡姐姐过生日,我还买了蛋糕过来呢。” “意凡姐姐的……生日?啊!对,对,我听说这件事了,真的很感谢你,小芸回来也很开心呢。”叶悠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接上了话头。 “她叫小芸吗?我看意凡挺黏姐姐的,过生日的时候,我在他们两个边上都插不上嘴。”陆绘美坐到罗意凡书桌前,故意调侃,她扯起谎来驾轻就熟。 “哪有?在家意凡都不喜欢跟小芸说话,他那个姐姐啊,天生就笨,木讷,她要是有什么惹你不开心的地方,你可要多原谅啊。” “怎么会?意凡的姐姐是个很可爱的人呢,我都有些妒忌她了。” “小陆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她有什么好妒忌的,成绩又不好,不像你,成绩好人漂亮,意凡能有你这个好朋友,我也很开心呢。” “阿姨你太好了,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晴天娃娃,想要送给意凡,我看他书桌上的那个太破了,所以才做的,不知道意凡会不会喜欢。” 说着,陆绘美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手工娃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叶悠寒拿过来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娃娃全部都是用水晶制成的,中间还有形似钻石的装饰,一看就是很贵的东西。 “这个好美,真的是你做的吗?” “当然了,这个水晶很名贵的,是我爸爸的合作伙伴送的,有一大盒呢,我去年还给他们品牌做过广告。” 陆绘美的话语和手中的小娃娃,让叶悠寒满足的同时,生出了一丝自卑感,她目光中流露出艳羡,说:“小陆你真是太厉害了!阿姨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 “不用的,阿姨,只要意凡喜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一定会喜欢的,放心吧,如果他敢说不,我就骂死他。” “哎呀!阿姨你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你。”陆绘美一副感动得要哭的模样,向叶悠寒伸出手来,两个人来了个‘亲昵’的拥抱,叶悠寒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差点打喷嚏,她赶紧忍住,放开时偷偷用手指蹭了蹭鼻子。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香水浓得好像不要钱一样。’手里捏着人家贵重的礼物,叶悠寒心里却在吐槽。 但表面上,叶悠寒还是得装作非常欣赏陆绘美,她就是这样,除了对罗意凡,任何人在她眼里,都好像是辅助儿子的工具一样。 即便她本心并没有那么恶,但她的作为,却真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叶悠寒与陆绘美大概聊了十来分钟,罗意凡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了罗意凡。 “阿姨,不要打电话给意凡了,我刚想起来,他下午有一节必修课,现在估计已经在课堂里了。” “这孩子都没有跟我提起,你看,我还傻傻地认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呢,害你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的,阿姨,我也该回自己宿舍了,要不然待会儿这里的宿管伯伯会有意见。” 陆绘美站起身来,向叶悠寒告辞,叶悠寒说:“要不你等一会儿,我这里还有一点就收拾完了,我跟你一起离开。” “您不在这里多陪陪意凡吗?” “他有什么好陪的,我倒是觉得跟你挺投缘,有聊不完的话。要不你就等一下吧,再跟我说说平时你和意凡一起都做些什么?我很想听,意凡回家都不愿意谈起这些。” “嗯…好是好,但阿姨你要快一点,这儿的宿管老师真的很凶。” “没关系,没关系,待会儿我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这里我也来过几次,意凡他们宿管老师对家长还是很客气的。” “好吧,好吧,”陆绘美顺势重新坐下,带着撒娇的口气说:“阿姨,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详细跟你说说,不过不要传到意凡耳朵里哦,他会说我嚼舌根的。” “绝对不会,放心吧,小陆。” 接下来,陆绘美编了一套美好的说辞,将她与罗意凡平时不多的交集,说得浪漫,充满了乐趣,听得叶悠寒频频点头,嘴都快合不拢了。 就在她们拼命煽情的时候,罗意凡却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那就是罗芸打工的小店门口。 那是一间摄影小店,私人的,与开在大马路边沿的那种大型店不能比,它缩在小巷街角,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与叶悠寒曾经在同一个单位上过班,交情不错。 罗意凡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老板正在指挥罗芸搬运摄影器材,她自己不动手,却让瘦小的罗芸忙来忙去。 店里还有其他伙计,都在忙着给客人拍照化妆,看到姐姐像个佣人一样被人支来派去,罗意凡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招呼也没打就冲到姐姐面前,一把抢过沉重的器材,帮着搬到了指定地方。 “呦,意凡,什么风把我们的大明星吹来了?”刚刚还虎着脸的老板,看到罗意凡,立刻绽开了笑颜,走过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吴阿姨,我来看我姐姐的,顺便帮她请几天假。” “啊?为什么?”老板有些惊讶,反驳说:“这几天照相馆正缺人手,而且你母亲已经预支了她半年的工资,现在让她请假,我很难调整人手。” 听到这句话,罗意凡差点没忍住脾气,他想要反驳一句,可是看到姐姐罗芸灰头土脸的样子,就于心不忍了,如果他与老板吵架,回头叶悠寒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责骂姐姐,他目前又不可能每天待在姐姐身边。 ‘忍忍吧,这个学期一结束,我就不用每天待在学校里了,到时自己去剧组递简历,无论如何都要把姐姐带在身边,爸爸一定会支持我的。’ 正这样想着,老板却又说出了另外一番话,这回真正捅了火药桶。 “意凡,要不这样吧,今天我让小芸先回去,但她明天一定要来上班,我这里店小,请不起那么多人手的。还有,你回家问问你妈妈,小芸跟岳翔的约会什么时候安排,我都等了她两星期了。” “谁是岳翔?” “哎!你母亲没跟你说吗?就是我那个胞弟……” “阿姨!不要再说了!” 老板刚要跟罗意凡解释,身后沉默不语的罗芸却突然尖叫一声,罗意凡何等聪明,立刻看出了一点端倪。 他看向罗芸,问:“母亲的主意?” “当然是你母亲的主意了。”接口的人是老板,她还没弄明白状况,只是自顾自在那说着,“自从小芸不读书之后,她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意凡,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觉得吧,你姐姐不聪明,人又不圆滑,傻乎乎的,就该找个像我们家岳翔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才不会吃亏。” “上次他们见面,小翔给你姐姐买咖啡,她连怎么喝都不会,还闹了笑话,幸好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人计较,我们家小翔啊,除了外貌,其他都不错,还会照顾人,自从见了面之后,就一直在跟我说,想和小芸进一步发展看看,可你家小芸真是,提了好几次约会,都不肯去,你妈妈都被她惹急了。” 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罗意凡的脸色,可罗芸却一点都没有看漏,弟弟那张脸,已经气到变形了,血红瞳影下满是狠戾,拳头也捏了起来。 她想要认为罗意凡生气是因为爱自己,但她不敢,因为太自卑了,一旦付出收不到回报,就会万劫不复。上次过生日,已经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幻想,这次,尤其是在叶悠寒已经明确对她说明自己意图之后,罗芸怎么可能再敢把心思表达出来呢? 心脏仿若被利器在一寸寸切割,罗芸真想捂着它蹲下去好好哭一场,但眼泪漫到眼眶里就再也滚不下来了,刺激得眼眶酸痛。 面子、礼貌,此刻都已经不存在于罗意凡年轻的心中,对方还想要絮絮叨叨,突然之间,未来的‘赤眸鬼神’就爆发了。 “闭嘴!姐姐明天不会再来了!你给我告诉叶悠寒,姐姐的事我做主,轮不到她管!”说完,就冲过去拉起罗芸的手,大踏步朝门口走去。 “疼!意凡……” “哎!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呐!你给我站住!!” 两个女人同时尖叫,一个隐忍,一个愤怒,老板平时大概也颐指气使惯了,差点骂出脏话来,她没追上罗意凡,气得立马拨通了叶悠寒的电话。 第二十七章紧急家庭会议 “叶悠寒,你儿子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冲到我照相馆来发一通脾气,还把罗芸强行拉走了!”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叶悠寒刚刚与陆绘美分手,正在公交车站等汽车,她根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吴怎么了?意凡他在学校啊!我刚刚给他打扫完宿舍,正想回家,他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就站在门口,我还很客气地跟他聊来着,没想到他突然就发火了,你真该看看你儿子那双眼睛,跟见鬼了似的,血红血红的。” “小吴你先不要着急,跟我说说你们都聊了什么?”叶悠寒似乎猜到了罗意凡为什么生气,面露焦急问道。 对面的傻大姐也是蛮笨的,还没从他们母子的态度中发现异常,自顾自抱怨着,“我也没聊什么,就问他小芸什么时候跟岳翔约会,让他催催你,这不错吧,我也是在关心他姐姐啊,又没说坏话。” ‘唉!’ 叶悠寒也只能在心中叹气了,她瞒得那么完美的事情,就被这傻大姐一句话给捅漏了,看来,今天回家一场家庭大战是无法避免的了,不过,凭么多年的经验,叶悠寒也有自己的办法对付罗意凡。 只要罗芸亲口说愿意和岳翔交往,自己丈夫不在背后帮忙,罗意凡就拿她没办法,反正这次,她一定要借机把罗芸塞出去,那个岳翔,她了解过,人确实老实,家庭条件也不错,成功了,礼金肯定不会少。 就冲着礼金,叶悠寒都不能让罗意凡把这件事给她搅黄了,琢磨着对方还没有回过味来。 叶悠寒说:“对不住啊!小吴,意凡今天去找小芸,可能纯粹就是为了发泄脾气,他跟我在宿舍里吵架了,因为有个剧组选演员,我想让他去,可他自己觉得机会太平庸,不愿意去,唉!这孩子就是这样,每次发生这种事,就喜欢跟小芸抱怨,小芸又是傻的,什么都弄不懂。” “可他也不应该跟我发脾气啊!我好歹也是长辈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芸跟岳翔的约会我会尽快安排,你消消气,意凡这个人说过就忘了,下次,我带他来跟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悠寒,你明天一定要让小芸来上班啊,你们家意凡把她拉走了,我喊都喊不住。” “知道了,明天一定来。” “你们俩母子呐!以后也少吵架,很伤感情的,你们家意凡脾气是大,但他也优秀啊!孩子大了,叛逆你就让着点,你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总压着他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对了,小芸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不过她也真的是很笨了,只会死干活,做错事都不会开口问一声,你收养这么个女儿也是辛苦。” “有什么办法呢?收养了就只能这样,反正她是个女孩,以后我不会太担心。” “确实,女孩子就是这点好,嫁人后就不烦了。好了,我还有很多活,先挂,你回家好好说说儿子,下次要有礼貌,道歉就不用了,尽快把小芸跟岳翔的事情办成了,我也好放下心来,不然他老是来我这里催,烦死了!” “好。” 等对方挂断,叶悠寒却没有收起手机,继而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罗意凡的父亲正在工地上帮忙监督工程,他最近在单位混得不错,老板觉得他实诚,肯吃苦,给他介绍了不少外快。 “喂!你在哪里?”叶悠寒问。 对面声音非常嘈杂,好半天,她才听到丈夫回应:“我在工地上,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今晚早点回家,我们开个家庭会议。” “为什么又要开家庭会议?” “就是关于小芸的事情,意凡今天知道了,我告诉你,开会时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小芸和那个人的事我都谈好了。” “唉!悠寒,我……” “打住!我不想听废话!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小芸和你这次都必须得听我的,我又不会让她吃亏。” “不是,悠寒,这件事你真的问过小芸的意见吗?” “问过了,小芸自己同意的,我还会骗你不成?意凡也就现在闹腾,他还是学生,知道什么?以后出名了,一大堆女人围着他转,怎么可能再去在意那个傻丫头,你听我的不会错,小芸现在嫁了好,省得以后被意凡嫌弃,我们可帮不了她。” “我没有时间再说了,总之悠寒,晚上开会你千万好好说,小芸若是不愿意,你不可以强求她,意凡也是,他们虽然年轻,但你得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行吗?” “行!晚上你一定早点回来,还有,不准把开会的事情提前通知两个孩子。” “好吧,你做主。” 无奈的声音仿若是话筒对面男人的叹息,他能够预见到未来,却因为太过于懦弱,在可以阻止老婆的情况下,却一味选择迁就,不得不说,未来他们家承受的痛苦,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家庭会议如同叶悠寒预期好的那样,傍晚时分在他们家的客厅里准时举行了,这一次,叶悠寒一上场就把罗芸固定在自己身边,不让罗意凡有机会靠近。 她看了一眼低头抽烟的丈夫,以及明显已经准备好跟她干仗的儿子,紧抓着罗芸的手说:“今天开这个家庭会议,我想要宣布一件事,是关于小芸的,但是不会由我来宣布,我希望小芸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 一开口,叶悠寒就迎来了两个人惊诧的目光,她的丈夫和罗芸同时抬头看向她,罗意凡父亲不断轻轻朝妻子摇着头,明显不同意叶悠寒把女儿推出去,当她跟儿子两个人避免吵架的挡箭牌,但叶悠寒只是瞥了眼丈夫的表情,然后就紧盯着罗芸,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说。 面对自己心爱的人,罗芸怎么肯说出口自己要与另一个人成为男女朋友?叶悠寒认为她笨,可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心痛得仿佛要窒息,她用不解的目光回应叶悠寒,仿佛在问: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小芸,自己决定的事情就要自己来说,不要总是指望别人代替你,不开口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喜欢就要承认!”叶悠寒暗示女儿,毫不留情面,也许罗意凡真的说对了,罗芸在她眼里,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 罗意凡父亲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叶悠寒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吼:“让小芸先说!”瞬间,男人愣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么此刻的罗意凡在干什么呢?他当然明白母亲的意图,当然想要怒怼回去,可是另一个声音对他说:‘等等看,等等姐姐的反应,也许这一次,姐姐会选择反抗,会大声对我说她爱我。’ 也许很多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男人都会认为这种想法是对的,我爱她,保护她,当然也想听到她说爱我,她凭什么不表达,不大声说出来呢?男人要自尊、要宣誓主权当然是没错的。 可女人始终是感性的,她们柔情似水,细腻敏感,大多数没有男人的果决,害怕失去的情绪也要强烈得多。尤其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少女。她的一个眼神、一滴眼泪也许就是爱的表现了,这些并不比大声说我爱你来得差,只要男人肯用心观察,就一定会感受到的。 彼时的罗意凡可没有耐心去观察罗芸的小表情,他爱憎分明,也希望罗芸能同他一样,所以,强忍着脾气等待着,只要一句我爱你,他立马就会摊牌,然后从母亲手里抢走罗芸,再也不许对方干涉他们的感情问题。 罗芸知道自己没法求助,可最后的倔强让她开不了口,她想要从叶悠寒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握得死紧。 见罗芸咬着嘴唇没反应,叶悠寒再次开口:“小芸,你已经22岁了,不小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你的,上次你去意凡宿舍,就有人误会了,今天妈妈可以帮你澄清,那下次呢?意凡也不好多解释不是吗?你自己要拎得清,意凡身边女孩子那么多……” “妈妈,我知道了。”轻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从罗芸口中发出,成功阻止叶悠寒继续往下说。 罗芸低下头,她不想看到叶悠寒胜利的目光,她也有怨恨,但想到罗意凡,她把所有的一切委屈都努力往肚子里咽下去。 在开会之前,养母已经跟她谈过了,絮絮叨叨的抱怨跟废话下,无非是声明,陆绘美有权有势又漂亮,她可以帮到罗意凡的事业,而且,罗意凡还年轻,才19岁,再过几年,不要说喜欢,他能否记得有个蠢笨的姐姐都不一定。 陆绘美是其次,后面的理由对罗芸来说才是致命的,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清楚她不能恨,是叶悠寒夫妇将她养大的,说出去旁人会骂她没良心。 她也不能爱,因为那样有可能连待在家里的资格都会失去,至少,妥协了,他与罗意凡还是姐弟,还有亲情在,还可以经常见到这个心爱的‘弟弟’。 小姑娘把颤抖的手藏到身后,慢慢站起来,说:“意凡、爸爸,这次去相亲母亲早就跟我说过了,是我自己同意的,那个人……还可以。” “啪!!” 没有任何悬念,罗意凡手边的茶杯砸到了地上,粉碎了,少年没有停滞,猛地站起来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随便你们好了。” 罗意凡的父亲也站起身来,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叹气,只是把香烟撵灭在烟灰缸里,默默走向夫妻二人的房间。 虽然得不到丈夫跟儿子的认同,但叶悠寒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最终,他们还是只能听自己的,她想要扯起微笑,却突然发现,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空虚一下子弥漫上心头。 罗芸呢?她走了,罗意凡离开,她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她的心鲜血淋漓,在这种时候,无需再讨好任何人。 空间里安静得如同某个让人有去无回的地方,有一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笼罩住了叶悠寒的心脏,就像是预感,她感到有什么即将离自己而去,仿佛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快收手,不要再错了。 可是,这声音太轻了,轻到叶悠寒根本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第二十八章爱你,所以愿意放开你 红色汽车从远方缓缓驶来,罗芸目不转睛盯着它看,眼中饱含水汽,自从那晚宣布她要和岳翔交往之后,罗意凡就一直都没有出现她面前,连家都没有回,已经好几天了。 今天下午,叶悠寒上班前告诉她,明天早上岳翔会开车来接她去兜风,所以,明天一天的家务她都不用做了。 养母说这些话的时候,罗芸没有回答,她的心都是空洞的,哪里来的语言回应?而叶悠寒,就像没事人一样,仿若几天前的冲突已经不复存在。 等养母走后,罗芸一个人锁好门,走到离家很远的一条人行道边上,这里她来过很多次,很清静,她就席地而坐,数着偶尔经过的汽车。 她只数红色和绿色,因为只有这两种颜色是罗意凡看不到的。 罗意凡的眼睛患有红绿色盲,也就是道尔顿症,红绿色等鲜艳的颜色会看成棕灰色,另外,他还有异色瞳,这是他眼睛会泛红的主要原因,其实他的瞳色本身就与普通人不一样,只是不太明显,一旦产生激动情绪,比如愤怒、痛苦等导致眼球充血,就会加深红色。 言归正传,红色和绿色就像罗芸无法说出口的情感一般,越是盯着看,就越是加深她的思念,罗意凡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她的一切。 冷静下来,罗芸想通了,她不怪叶悠寒,也不怨任何人,也许这份幸福,根本就不可能属于她,既然如此,她就远远看着吧,只要能看见就行。 为了她爱的星辰可以闪耀九天,罗芸愿做一颗尘埃,拱手把自己的幸福让出去。 脑海中掠过两个人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还有过去亲生母亲和梁泳心的样子,罗芸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是在不断失去和承受中度过的。 她抱紧双肩,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习惯它吧,习惯就会好的,意凡于我,有亲情就够了,等他找到真爱,希望那时,我可以坦然祝福。’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变得灰暗,罗芸刚想站起身来,身边就传来自行车铃声,一个苍老但却很有安全感的声音响起。 “小芸,你一个人在这里坐多久了,怎么不待在家里呢?” “爸爸。” 罗芸的养父推着公共自行车向她走来,微笑着,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罗芸擦了擦眼眶,赶紧迎过去。 “小芸,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 “不,我没有。” “唉!她只是太担心意凡了,小芸,爸爸希望你不要恨妈妈,她也吃了不少苦,一切都只为了意凡。” “我知道,我没有恨她。” “那个……”养父停在罗芸面前,犹豫片刻才说:“岳翔的事情,我已经给你推了,你妈妈还不知道,爸爸清楚你不喜欢他,不想你太委屈。” “爸爸。”罗芸突然之间热泪盈眶,双手捂上嘴巴,父亲的话瞬间让被关心的感觉又回来了。 罗芸养父低头咳嗽了几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罗芸说:“擦擦吧,然后跟爸爸回家,以后,如果你妈妈又给你介绍不喜欢的人,记住要懂得拒绝,或者来告诉爸爸,知道吗?” “嗯,意凡,他今天回家了吗?”罗芸问。 “没有,可能今晚会回来吧,算了,不管他,我们走吧。” 寥寥几句对话之后,罗芸父亲骑上公共自行车,让罗芸坐在后面,一路骑向家的方向。 他没有告诉罗芸,因为担心养女,他特地跟单位请了半天的假,准备回来陪陪女儿。回到家才发现女儿出去了,他又大街小巷的找了个把小时,才在这偏僻的地方找到罗芸。 推脱掉亲事是真的,在此之前,罗意凡父亲已经做好吵架的心理准备,他会让妻子发泄够了,然后耐心将这一页翻过去,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罗芸,也是为了罗意凡不至于恨叶悠寒。 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一往情深,他自然比其他人看得透彻。 风吹拂在父女两个脸上,带走了一些悲伤,也增添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傍晚,叶悠寒回到家里,没有想象中的火气,应该是罗芸与岳翔的媒人还没有将她丈夫做的事情告诉她。 今晚他们一个要值班,另一个要兼职,罗意凡又不回家,罗芸只能一个人留守。 送走养父母之后,罗芸收拾完厨房里的活,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从床底下拿出罗意凡曾经送她的图画书,默默翻看,这是属于她难得的安逸时光。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真好。”嘴里嘀咕着,罗芸露出笑颜,昏黄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但这美丽的人儿却在十几分钟之后,被砸门的声音惊吓到了,她赶紧藏起故事书,跑去开门。 是罗意凡,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今天的罗意凡喝得烂醉,连站都站不稳,一进门就直接倒在了罗芸怀里,浓重酒味熏得罗芸喘不过气来。 “啊!意凡,你怎么喝成这样?!”罗芸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用足全身力气,才勉强顶住高大的罗意凡。 但罗意凡的重量让她寸步难行,不要说扶进房间,连扶到沙发上都困难。 怎么办呢?罗芸拼命想着办法,汗水已经从额头上冒出来了。 “意凡,你站起来一点,我们进房间去,哎呀!意凡!!再压姐姐就要摔倒了!” 话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罗意凡完全被酒精控制了,身体越压越低,整个人全都挂在了罗芸身上。 —— 现在 回忆起过去,罗芸窝在罗意凡怀里吃吃地笑了,像个占了便宜的小孩,罗意凡露出宠溺表情,享受着姐姐给他带来的幸福感。 今天是罗意凡休假的第五天,他们撇下孩子,刚刚从蒋兴龙家回来。 蒋兴龙与梁泳心的爱情,以及和程楚的牵绊,本来是打算在这里作为支线发展的,不过,鉴于目前情况,他们的部分就只能寥寥几笔带过了,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罗雀屋的秘密舞台剧》后半部分。 在蒋家父母的精心照顾下,梁泳心的状况稳定,蒋兴龙也出狱了,目前正在重新打拼事业,毕竟家里要养活的人不少,特别是梁泳心的手术,需要很多钱。 幸好以前的部分人脉还在,加上罗意凡和大姐元木槿的鼎力支持,一切还算顺利,当然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风光了。 看到他们幸福,罗芸自然是非常开心,离开蒋家以后,两个人决定过一次二人世界,晚点回家。 罗芸给住家保姆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跟罗意凡两个人订了饭店包间。 在暖色调灯光的照耀下,一向腼腆的罗芸显得开朗多了,笑容一直都没有离开嘴角。 罗意凡问:“小芸,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记得,要不是你赖皮,我也不会那么早怀小筠。” “我要不赖皮,就凭你的慢性子,猴年马月我们都不可能发展到那一步。” “意凡,那天你真的喝醉了吗?”罗芸抬头看着丈夫问。 “假的,也是真的。” “怎么说?” “你迎合母亲说话,让我确实很生气,想要放弃,但纠结了几天,还是放不下,于是我只能去借酒浇愁,确实喝醉了,但没到你想象的程度,嗯…60%的醉意,40%的理智,就这么回事。” “那你是一开始就决定要占我便宜喽?”罗芸端起桌上的红酒杯,想要往嘴里倒,被罗意凡轻松抢过去,抿了一口。 他说:“没有,是临时起意,倒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就想了,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姐姐,那时年轻,根本没有控制能力。” “给我喝口红酒呗,意凡,今天高兴。” “不行。” “小气。” “哈哈,小气的是你吧,刚刚还在计较酒店的费用贵了,现在却来说我。” “哼!不要以为我不会花钱,当心你今天带的不够,被人家轰出去!” 难得,罗芸如此讲话,罗意凡很受用,刮了下姐姐的鼻尖,放下红酒杯,靠进柔软的沙发里。 “小芸。” “嗯?” “第一次你在想什么?” “想哭。” “啊?我这么不给力吗?” “你说什么呢?傻瓜,不是那个意思!”罗芸闭上眼眸,睫毛和眼线融为一体,如同勾勒在白瓷上的乌黑凤尾翎,她停顿片刻,继续说:“我害怕妈妈知道后生气,和我断绝关系,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才会想哭。” “那时候,你总是在害怕失去我,呼……是妈妈给你造成的伤害,而我,总是在顶撞妈妈,不遗余力地毁灭她的安全感,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我被你抢走了,就越是针对你。” “是啊,所以我不恨妈妈……也许以前是恨的,离开家之后就不恨了。妈妈的心,其实比我们都要脆弱。” “……小芸,虽然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再问一遍,第一次时你爱我吗?” “爱!爱入骨髓!超越了生命,超越了所有的一切。” 罗芸像是在叙述一个浪漫的故事,罗意凡低头拥紧她,脸上幸福满溢。 第二十九章永结同心第一幕:变故 幸福是两个人要去共同维护的东西,罗芸和罗意凡兜兜转转了十几年,才弄明白这个道理,而梁泳心却更加缓慢。 瞥开罗芸不谈,梁泳心的童年又是怎样过来的呢?说起来,十岁以前,他要比罗芸幸福多了,有亲生母亲陪在身边,有一个呵护他备至的继父,虽然生活穷困,但该有的自信却一点都不少。 继父过世前,他不记得有罗芸的存在,因为在罗芸失踪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对姐姐的印象很浅薄,继父的刻意隐瞒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在梁泳心的印象中,母亲与继父的话很少,时常精神恍惚,一个人发呆,除此以外,她还是很疼爱自己的。 家里的经济基本上依靠继父,他上学,继父去工作的时间里,母亲就到处闲逛,但每次都不会走很远,他们总能在小区门口或者附近街道找到母亲的身影。 在他还不满十岁时,有一天继父来接他,告知母亲住进了医院,梁泳心想去看望,继父却不同意,因为母亲住进的精神病院,连继父都不可以经常去。 回到家中,继父给他看了住院通知单,以及医生的诊断书,虽然看不懂,但梁泳心选择了乖乖听继父的话,等待母亲出院,可是不到三个月,他就听到了母亲过世的噩耗。 继父给母亲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满脸泪水的梁泳心模糊看到一口灰黑色的棺材,他的母亲就躺在里面,永远离开了。伤痛过后,他能依靠的只剩下继父。 之后几年,生活平安无事,继父依然像过去一样疼爱他,不过,更加沉默了,好像总是在思念什么,而且养成了母亲的习惯,没有工作,不用照顾梁泳心的时候,就会去小区附近闲逛很久。 对此梁泳心并不在意,他只觉得继父是在思念母亲,并没有过多询问。从他14岁开始,继父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继父过世之前,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梁泳心被迫早恋的事情,所谓被迫,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认为是早恋,从而闹到了家里,弄得继父颜面扫地。 那是在梁泳心15岁多一点,九月份,新学期开学,本该是信心满满的时候,但梁泳心因为家庭的原因,显得非常寂寞无助,班主任因此特别关注他。 事情出在外校来的一个实习老师身上,当时他担任梁泳心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总是有意无意关心帮助梁泳心,一开始,班主任觉得是件好事,还鼓励了那个实习老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关心超出了其该有的范围,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私底下,实习老师都事无巨细地关照梁泳心,而梁泳心也似乎没有拒绝的迹象。 一次,在自习课之后,大家都去操场训练了,班主任准备到教室去拿同学们留下的课堂作业本,没想到,她居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究竟是什么,我不做描述,大家自行想象,抱歉!) 事情虽然不算严重,但对于学校来说,传扬出去也是致命的打击,于是没过几天,来实习的体育老师就莫名其妙被炒了鱿鱼,谁也不知道原因。 班主任偷偷找梁泳心的继父谈了一次,明确表示希望梁泳心退学,后来这件事闹得家里沸沸扬扬,幸好继父护犊,帮儿子挡住了所有的指责,要不然的话,梁泳心真的会绝望。 说起来,这件事,梁泳心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他根本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心思,那天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幕,梁泳心自己也没有预料,都奋力反抗了,最后还是被舆论曲解,还因此被迫辍学,留下一生的‘污点’。 以后的一年多时间,直到继父临终,梁泳心都未有踏出家门,这件事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直到未来同蒋兴龙交往初始,都没有摆脱。 第二件就是关于梁泳心母亲和姐姐的事情,临终前,继父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告诉梁泳心,当年的葬礼是假的,母亲并没有过世,只是走丢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寻找妻子,之所以要欺骗梁泳心,只是为了能让儿子安心读书。 母亲有精神疾病,梁泳心是知道的,继父对他们母子的照顾,也有目共睹。因此即便理由并不充分,梁泳心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心疼,这个瘦削的男人为了他操劳了一辈子,难道要让他临终前都无法安心吗? 不,梁泳心做不到!16岁的他只是沉默听着父亲的忏悔,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找到母亲。 但接下来,继父却说出来令他震惊的话语,他有一个姐姐,在他婴儿时就走丢了,至今没有找到,继父只说,姐姐的走丢是自己的责任,让梁泳心找到姐姐之后,替他说声对不起。具体是什么原因,老人没有说出口。 自此以后,梁泳心就时常会梦见母亲跟姐姐,他靠着继父给的那一点点线索,不遗余力寻找着,但徒劳无功,多年以后,才在蒋兴龙和罗意凡的帮助下,见到罗芸。 话分两头,瞥开寻找亲人的事情,梁泳心的生活也并不如意。 继父过世以后,鉴于‘早恋’的历史,亲戚们一个也不愿意收养梁泳心,也不愿出钱供他读书,他不得不辍学,幸好,继父还留给了他一栋房子,让他不至于无家可归。 为了生计,梁泳心不得不参加了岗前培训,八个月之后,他进入一家商场工作,就在此时,他遇到了第一个与他有牵绊的男人:洪晖健。 这个男人彼时看上去,胖乎乎,人畜无害,也挺会关心别人,在梁泳心寂寞的时候,他总是主动过来聊天,而且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喜悦。 现在想来,当初洪晖健喜欢梁泳心,纠其原因,无非是他们有同样的寂寞,洪晖健家庭给他造成的伤害,从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比罗芸更加值得怜悯,但其本质有天壤之别。 还有就是梁泳心的容颜,那张脸,并不输给罗芸,这样说吧,如果梁泳心是女生,那么罗芸也许就要甘拜下风了,因为他更加完美了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胖胖的洪晖健认为自己拿捏住了梁泳心的性格,可以与他成为朋友,甚至是‘知己’,但他不知道,梁泳心曾经的伤痛,以及因此产生的戒备心。 所以注定,他们在某一次未把控好情绪的交谈之后,彻底成了陌路人。 商场工作的经历,对于梁泳心来说,只有短短几个月,之后,因为生意清淡,商场倒闭了,梁泳心第一次失业。 亲戚们出于怜悯心,每家每天轮流负责他一顿饭,在那期间,梁泳心也深深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感觉,他开始失眠,抑郁,拼命到处去找工作,只为摆脱那折磨人的一饭之恩。 转机并没有来得太慢,两年多以后,梁泳心遇到了他一生的贵人,服装设计师元木槿女士。 第三十章摊牌 梁泳心与元木槿相遇的时候,后者已经在业界非常有名了,拥有自己的品牌和连锁店,甚至还能每年到国外去办高订时装走秀。 元木槿是个比较感性的设计师,她的服装大都没有比较前卫和突兀的风格,整体感觉柔和唯美,既能完美的与时尚流行结合在一起,又非常符合路人的眼缘。 促使两个人见面的契机,是元木槿想要挑选试衣模特,在报纸上刊登了广告。因为过去的试衣模特都是熟人介绍,在业界做了很多年的那种,所以这一次,元木槿想要换点不一样的,顺便培养几个新人。 也正因为如此,处于失业落魄状态下的梁泳心才得以知道这件事。他看到报纸之后,立刻拨通了元木槿留下的工作电话。 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在经历了一些不必要的曲折之后,梁泳心才正式去面试。 面试场地就在元木槿名下的一家小服装店里,问他问题的不是元木槿本人,而是一个国字脸的大叔,梁泳心后来才知道,这位大叔是老板的丈夫,名叫边本颐。 边本颐其人,名牌大学毕业,高级会计师,是妻子公司的财务总监,为人高傲严谨,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做事有些斤斤计较,但对妻子很好。 第一眼见到梁泳心,他就把这小子给否定了,太年轻,衣着太过于寒酸,讲话畏畏缩缩的,没有任何经验基础,连台步都不会走。反正就是缺点一大堆,没有任何理由录用他。 梁泳心听了一大堆的训斥,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可就在他决定要放弃,不再接受这种侮辱时,却被元木槿的女秘书拦住了。 元木槿的喜好,在她店里工作过的员工都很清楚,对于挑选模特儿是绝对的外貌协会,女秘书认为,瞥开所有的缺点,光梁泳心的颜值,老板元木槿就应该有可能会录用他,所以希望边本颐考虑一下。 边本颐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不是对妻子的喜好有什么妒忌心理,因为他很清楚妻子对自己是绝对忠诚的。只是他认为,梁泳心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即便因为外貌被录用了,元木槿也要花很长的时间培训他才行,有点得不偿失,再说外貌好的模特哪里找不到? 两个人各执己见,最后边本颐勉强同意,几天之后让梁泳心再来一次,试试最近新设计的衣服,如果气质符合,就让元木槿亲自看一看。 临走的时候,女秘书将梁泳心送到门口,后者对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也收到了一声鼓励。 正因为这一声鼓励,梁泳心才没有放弃机会。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梁泳心才正式见到元木槿,只一眼,元木槿就再也没有忘记过这个漂亮的少年,她不仅给了梁泳心当模特的机会,还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徒弟,学习如何做一个服装设计师。 当然这里面的艰辛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从21岁到32岁,梁泳心一直在拼命努力,拼命追赶时尚的脚步,才得以成为木槿花高订时装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让自己一跃成为上层社会中的一员。 他学习的过程我就不再赘述了,在这部小说中也没有实质的意义。现在我们把视线回到罗芸和罗意凡身边。 21岁,梁泳心开始了自己的时尚之路,19岁的罗意凡,却还在等待着一个让他能够飞黄腾达的机会。 虽然说,陆绘美当时勉强可以算是罗意凡的伯乐,但她的付出要罗意凡用爱情来换,以罗意凡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 醉酒的那一天晚上,罗意凡直到天亮都不曾放开姐姐,他也彻底想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他就跟父母摊牌了。 罗意凡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跟母亲好好谈。而叶悠寒,震惊和愤怒让她整个人都呈懵圈状态,连丈夫离开也没有注意到。 许久之后,叶悠寒才开口:“你真的没有骗我?”语气异常的冷静,仿佛不是她本人在说话一样。 罗意凡毫不犹豫的点头,他说:“我没有必要来骗你,妈妈,我爱姐姐,永远都不会改变,现在她是我的人,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妥协了,我会告诉任何人,姐姐就是我要的妻子。” “不行!”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之后,叶悠寒再次沉默,她的嘴唇发白,手指在微微颤抖,可以想见,她是多么辛苦才将怒气按压在心底,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不可以让罗芸夺走她的儿子。 夺走这个字眼,还有儿子坚决的态度,像利刃一样扎在叶悠寒心中,让叶悠寒感到恐惧,也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后悔收养罗芸这件事。 好不容易,叶悠寒继续说:“我可以同意你跟罗芸的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和罗芸断绝母女关系!”她抬起头来,眼眶里有压抑不住的泪水。 母亲平静的态度,确实让罗意凡很意外,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母亲之间是可以好好谈的,斟酌着叶悠寒的话,罗意凡走到她面前说:“妈妈,只要能让我和姐姐在一起,不要说一个要求,十个要求我都答应你。” “好!”叶悠寒马上一言定音,说:“这可是你说的,绝不能反悔!从今天开始,我们在这个房间里说定的事情,你绝不能告诉小芸,你们必须保持距离,在毕业之前,我要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业上,拿到所有演出机会,如果毕业的时候你能出道,我就把罗芸交给你,说到做到!” “我同意!就这么说定了,妈妈你等着吧,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能做到,到时,我要你和爸爸亲自为我们操办婚礼。” “一言为定!” 母子二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击掌为誓,罗意凡完完全全相信了叶悠寒的话,他随即离开父母房间,把他们决定的事情告知了父亲。 可叶悠寒丈夫却没有那么乐观,儿子走后,他立刻进入房间问妻子:“你真的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我怎么说就会怎么做,你放心吧!”叶悠寒没有看向丈夫,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可为什么不能让小芸知道呢?两个孩子昨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小芸心里应该非常害怕,我想,如果让她知道的话,多少可以安心一点,这对意凡的学业没有任何影响。” “你就那么关心她,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和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自从我们收养她之后,就有了,这么多年的养育,小寒,她早已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不想跟你扯这些,反正将来不管怎么样,小芸也注定要和意凡在一起,现在,你和儿子最后听我一次,不行吗?不告诉她,也不会对她有太多影响吧?她要担心,你就多关心一下呗!” “好吧,但我希望这件事只拖到意凡毕业,到时你一定要开开心心让两个孩子在一起。”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两天你帮我打电话请假吧,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去上班。” “好。” 等到担忧的男人走出房间,叶悠寒才敢放松自己,她趴在床铺上,用枕头紧紧的捂住了脸,房间里一片寂静,听不到哭泣声,只能看到女人的肩膀在起伏。 偏执,会毁了女人的理智,不仅对于叶悠寒,罗芸也是如此,短短的一个晚上,对她来说,就好像把人生所有的仿徨和恐惧都集中了起来。 她不敢面对家里的任何人,罗意凡走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用被子蒙住头,不敢听门外任何动静,尤其是每次叶悠寒的脚步声经过门口的时候,她就害怕得发抖。 养母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将她扫地出门?罗意凡究竟是不是一时冲动?事后会不会还来找她?会不会为此负责任?罗芸心里都没有底,这么多问题就像浆糊一样,死死地糊住了她的脑袋,让她想不清楚任何事情。 第三十一章不自觉的恨意 许许多多的问题像浆糊一样,死死糊住了罗芸的脑袋,让她想不清楚任何事情,心里只有恐惧。 但她的表现却被叶悠寒解读成了示威,因为她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帮忙做任何家务,甚至连门都不给叶悠寒开,而过去的罗芸,是从来不会这样‘偷懒’的。 “小芸,我要去上班了,你等一下出来帮我把厨房里的碗筷洗了,饭菜给你留在餐桌上,别忘了吃。” 最后,叶悠寒很淡然地说完这几句谎言,出门去了。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如此淡定,但事实就是如此,平时的脾气似乎在此刻收敛了许多。 不是她愿意去收敛,而是无法爆发,好像控制方向变反了一样。那些她控制不住的东西,包括不甘、愤怒,突然之间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制了下去。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会觉得心无比酸痛。叶悠寒靠在门外墙壁上,不停做着深呼吸,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指甲无意识抠挖着白色的墙泥。 直到有人从楼下上来,她才站直身体,假装没事人一样朝楼下走去。上来的是个陌生男人,很年轻,长得也不赖,叶悠寒从来没有见过,她只是在擦肩而过时瞥了一眼。 男人应该住在他们楼上,等到拐过楼梯拐弯,叶悠寒听到他在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烦。 ‘为什么他不能喊一声让老婆出来开门呢?’叶悠寒心里想着:‘如果他不住在这栋楼里的话……’ 想法并没有什么实际概念,但却似乎让叶悠寒有些在意了,她停在拐弯处,目光不敢望向楼上,侧耳倾听着。 敲门声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对方就进入了某间房屋,期间敲门的人和开门的人都没有说话。 ‘这种事怎么可能?要是生搬硬套的话,不说没人相信,还有可能坏了意凡的名声,算了吧!’ 嘴里嘟囔着,叶悠寒继续迈开脚步,她想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此刻只有她一人清楚。 屋中的罗芸等了很久,确认叶悠寒不可能在家里之后,才悄悄起床,穿好衣服,第一次的痛楚还留在罗芸身上,再加上其他附加因素,让她行动显得很迟钝。 换好朴素的短袖衫和长裤,罗芸推开房门,探头朝外面张望,还不忘小声呼唤: “妈妈…” “妈妈,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这回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罗芸松了口气,转身进入厨房,却在即将踏入厨房的前一刻突然转身,跑向大门口。 她战战兢兢扭开锁头,推开门缝向外看,楼道里也是空无一人。 ‘呼…妈妈没有在门外,太好了。’ 确认安全之后,罗芸将大门关上,锁好,这才安心进入厨房,厨房餐桌上并没有放着叶悠寒说的饭菜,而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迹一看就是养母的,罗芸坐到餐桌旁,把手掌覆盖在纸条上,犹豫着要不要拿起来看。 其实日常养母也会给她留一些字条,比如关照她什么东西要注意,需要做些什么等等,但那都是在养母来不及和她对话的时候,才会留。 但今天不同,养母明明可以跟她沟通的,为什么要写纸条呢?罗芸越想,越觉得和罗意凡昨晚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但她内心却有另一种声音在极力辩解,希望相信眼前只是一张普通纸条,上面的言语不会伤害到自己。 停顿了很久,最终罗芸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她闭着眼睛把纸条翻过来,用茶杯压住,不让自己看到上面的字迹,然后去洗堆积在水池里的碗筷,洗得非常缓慢。 她默默站在那里,手不停动作着,目光却迷茫地看向窗外,那里稀稀落落经过的人和车再也不能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幸福,只有惆怅,身后已经没有温暖的拥抱……永远都不可能有了。 是的,罗芸如此坚信着,她同叶悠寒一样,并不相信年轻的罗意凡会对她一心一意,她记忆中有太多不好的东西,即便有些事已经远离,对她的影响也是深远的,而这一点,罗意凡不可能理解。 水流的哗哗声持续着,泪水也跟着滑落,罗芸低下头去,眼眶通红,心头酸楚,她的嘴唇抿了又抿,喉头滚动,但还是控制不住轻微出口的啜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流已没有理由继续流淌,而最终,罗芸也不得不伸手去翻看养母留下的纸条,她将一切最不好的结果都打算好了,看到的却只有寥寥几语: ‘小芸,从今往后,你不许再接近意凡,在他毕业之前,不许再去他的学校,影响他。’ ‘妈妈,我记住了……’心里对纸条做出回应,罗芸感觉心底什么东西正在一片片粉碎成渣。 她本应该庆幸养母并没有提出断绝关系,或者直接指责她与罗意凡昨晚所做的事情。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她没有一点庆幸的感觉,心底那块大石头更加沉重了,仿若要压垮她一样。 将纸条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罗芸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过去,她总是将养母留下的纸条好好放回对方房间一侧的铁皮盒子里,让养母自己去处理,可现在,她觉得没必要。 女孩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冷漠,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也许,这就是将来罗芸所说的‘仇恨’吧,但她的仇恨,自始至终都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时刻。 相比于罗芸的绝望,罗意凡却是信心满满,在他那里,还没有太多复杂的揣度,母亲的话,他选择完全相信,毕竟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在这件事情上,罗意凡始终认为最终她会为自己妥协。 离开家以后,罗意凡立刻赶赴学校,他要办两件事,第一,把原先让给同学的宿舍要回来,因为母亲要求他毕业前专心学业,那他就要拿出个样子来,要不然母亲不会心甘情愿把姐姐交到他的手里。 第二立刻去找教导主任报名参加演员海选,虽然是小制作电视剧,而且也不是什么主要角色,但罗意凡决定,脚踏实地从底层做起,靠自己的力量给罗芸幸福。 彼时的他,确实不在乎吃苦,不在乎旁人的白眼,甚至不在乎送到嘴边的‘肥肉’,但现实却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 见到教导主任之后,罗意凡才知道,海选已经取消了,因为投资方撤资,所以电视剧也没法再拍。 “意凡,你想要出道的意愿我了解了,不过,现在你还是需要好好沉淀下来,多琢磨演技,学习更多的东西才行,你有舞蹈方面的天赋,这样吧,等明年,如果有全国性的歌舞比赛海选,我推荐你去,多少会有一些曝光率。” “谢谢老师,您说得很对,我还需要好好磨练,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好,不要气馁,意凡,我看好你的。” 最后一句鼓励,罗意凡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很快走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电视剧不成以后还有机会,歌舞比赛就免了吧,他以前也参加了不少,大奖小奖都拿过,也没什么帮助。 少年的心总也免不了有些浮躁,罗意凡毕竟才19岁,而且姐姐的事,母亲的态度,让他太想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了。 恰逢此时,陆绘美从某一间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同他打招呼。 “意凡,真巧啊!你犯什么事了?来教导主任这边。” “没事。”简单回答,罗意凡就要从陆绘美身边经过,他眉头微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可刚走出两三步,他就停住了,转头朝后看了看,问陆绘美:“你跟着我干嘛?” “我…我没有跟着你啊!”陆绘美辩解。 罗意凡却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还有你刚才是从卫生间那边出来的吗?”他的目光扫过陆绘美手腕。 “意凡,你是脑子烧坏了吧?这有什么可以奇怪的?我看到你从教导主任那里出来了,你不也看到我从这间办公室里走出来吗?哪来的卫生间?” “……算了,我不想和你啰嗦,我要走了。”罗意凡明显不愿意解释自己的想法。 但陆绘美却不依不饶,也许她出现在这里确实有点问题,反正不管怎样,她愿意贴着罗意凡,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紧走几步,陆绘美靠近罗意凡身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问:“你今天似乎很开心,为什么?” “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罗意凡不禁愕然。 陆绘美没说话,只是嗅了嗅鼻子,她闻到一股甜腻的香草味,很淡,目光注意到罗意凡下巴左侧有个小小的红色印记,椭圆形,像嘴唇留下的。 这每一个细节都让陆绘美心中羡慕妒忌恨,因为她知道罗意凡眼界高,普通样貌的女孩根本看不上,而他身边能与自己媲美的,就只有罗芸。 罗芸那张脸,第一次见就让陆绘美惊艳到了,你想,一个能让女人惊艳的女人,自然对男人的吸引力也是妥妥的。 她很担心,以上细节是否是罗芸的杰作,但她问不出口。首先,她还不确定罗芸与罗意凡是否是亲生姐弟,其次,她也并不是个浮躁的女孩,只是骄傲而已。 就在陆绘美想着接下去该怎么说的时候,两个人身后传来动静。 第三十二章拒绝与无奈(血御米之歌) 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和一个人向他们走过来的脚步声,让罗意凡和陆绘美同时回过头去。 “叶老师好。”陆绘美率先打招呼。 “绘美,你怎么在这里,你们班应该有课吧?”被唤作叶老师的中年妇女回答陆绘美,视线却是看向罗意凡的。 “叶老师好。” 罗意凡转身打招呼,并借此避开陆绘美想要勾着他胳膊的手,叶老师则不动声色瞥了一下两个人的手,等待回答。 陆绘美说:“我刚刚到办公室来帮林老师拿点资料,现在就要回教室去了。” “哦,意凡你呢?” “我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是不是因为演员海选的事?” “是的,我想参加,但主任说海选已经取消了。” “我知道这件事,前天才说起过,对了,绘美,好像投资那部电视剧的企业家就是你父亲吧?是不是?” “呃……是。” 陆绘美有些尴尬,转头避开罗意凡的目光,后者的眉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舒展了。 叶老师调侃说:“意凡,你和绘美关系这么好,她父亲投资的电视剧以后一定有你的份,” “老师,我觉得电视剧不太适合我,刚刚主任说,他会帮我推荐一些舞蹈比赛,这个是我在行,也愿意参加。” 听到这里,陆绘美不乐意了,罗意凡不是等于变相阻断了她日后与他一起演电视剧的可能性吗?小姑娘嘟起嘴说:“舞蹈比赛你参加得还少啊,能有什么帮助?还是电视剧电影好一些。” “大小姐,现实点吧,我这种学生,电视剧机会都很渺茫,还电影?切!” “哎!你可不能这么说,意凡。”叶老师虎起脸训斥道:“我认为绘美说得有道理,你的外貌和能力,可一点都不比现在当红的明星差。” 对于褒奖,罗意凡什么也没有说,有机会谁不想上?他只是在拒绝陆绘美,拒绝对方的爱而已,因为他已经有了全世界最美的姐姐!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叶老师推开陆绘美刚刚出来的那扇办公室门,走了进去,从打开的门缝看进去,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走啦,走啦,我们回教室。”陆绘美调整情绪催促了一句,转到罗意凡背后,用手推着他的背,远远看上去,让人感觉他们的关系甚好。 —— 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那时候坚决不接受陆绘美帮助的罗意凡,最终还是因为陆绘美父亲的帮助,才迎来成功。 正因为如此,他对罗芸一生一世的承诺,变成了媒体十年如一日的,对他与陆绘美‘甜蜜’爱情的宣扬。 想起那段过往,罗意凡很无奈,也许表面上看来,他应该内疚的,但事实上,无奈更多一点,因为那白色的恶魔,让他除了陆绘美父亲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个愿意投资他的人。 如何沾染上那东西的,罗意凡现在想不起来细节了,也不愿意再去想,直到目前,那东西都好像依旧在他身体里游走,并不时出来‘耀武扬威’一下,不过近些年也只是精神上的而已,身体上已经完全恢复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东西,就是帮助警方破获午夜酒吧的案子,当时,可真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只要差那么一点点,罗意凡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幸好,恽夜遥和莫海右同样给力。(午夜酒吧案请阅读《罗雀屋的秘密舞台剧》) 想起恽夜遥和莫海右,罗意凡还是有些感慨的,看似他们的人生顺风顺水,实则都过得不容易,尤其是莫海右。 ‘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好面子,不会服软。’他戴着黑口罩,一个人坐在路边揣度着。 罗芸到孩子学校去参加亲子活动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数着灰色汽车,等待妻子。 上次住宾馆甜蜜已经是两天以前的事情,罗意凡大手笔,趁罗芸睡着去旁边商场shopping,给妻儿买了不少东西,结果吃力不讨好,反而在回程被罗芸碎碎念了很久,想起来,罗意凡只能苦笑。 罗芸几十年都没有改掉‘抠门’的毛病,有些方面,不管罗意凡怎么说,她都是我行我素,从来不知道‘进步’的。 ‘这一点倒是跟小左有得一拼,不过,小左的脾性要更过分一点。’(小左是恽夜遥对莫海右的称呼) 罗意凡想,姐姐的不进步只要自己包容就可以了,而莫海右的,却实实在在给他带来了厄运。 脑海中浮现出始终与小左捆绑在一起的男人,那个同刑警先生一样高大的,无法得到爱情眷顾的,始终追寻着永恒之心的男人。 自从那场灾难之后,他究竟去了哪里呢?活着还是死了?恐怕连警察都查不出来,要不然,小左不会那么颓废,绝对不会的。 现在的小左,几乎把生命都用来工作了,那已经不是负责任,或者敬业可以解释的了,而是在逃避痛苦,自始至终,小左都不曾忘了雪山上的故人,他是深爱着的。 要早点承认该有多好?何必弄到现在这样覆水难收呢? ‘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吧,谁知道呢?反正没看到尸体就当他活着吧,也该换小左追赶一下了,好好改改他不坦诚的态度!’ 灰色汽车不断从眼前掠过,如同罗意凡不断挥发的思绪,他有些不耐烦了,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站起身去买罐啤酒,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围观的对象。 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罗意凡朝看着他的人挥了挥手,以示友好,便加快脚步离开路边,身边不断听到拍照的声音。 拐过弯,他坐上自己的汽车,摇上车窗之后,掏出手机,手机上显示有两个陌生未接电话,罗意凡并没有拨出去,而是给对方发了条短信。 ‘稳住,兄弟,他现在有多难受,你以后就有多幸福,听我的没错。’ 对方的短信很快回过来:‘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想去考虑这些问题,我已经找到新房子了,很不错,正适合我的工作,是老师帮的忙,今天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问一下上次那个小姑娘的情况,血御米案对她的影响可不小。’ ‘没问题,放心吧,她在剧团很好,看来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你帮忙呢。’ ‘在所不辞。’ ‘说真的,你不会真放弃了吧,小左的事,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从雪山下来那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累了,我们都需要空间来冷静思考。’ ‘可他每天都去那班地铁上找你,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小右也劝不住,你真的忍心?’ “不说了,行吗?意凡,血御米连环案的收尾工作我已经转交给老师处理,最近我要去进行为期一年的综合格斗训练,老师希望提高我的体能和爆发力,你来吗?” ‘那位倔脾气老先生最近身体好吗?’ ‘好,越来越硬朗了,小右老是找他孙子去诉苦,害得我每次去他家都小心翼翼。” “这还真是小右的风格,综合格斗我就免了吧,你自己好好练,别忘了抽空去一趟年老师那里,你肩膀和后背的皮肤有很多地方需要修补,不能拖。’ ‘ok,那就这样,挂了。’ ‘什么事都不要太早下定论,再考虑考虑,小左很在意你的。’ “好。” 短信到此为止,独处的时间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罗芸正在敲汽车的车窗,罗意凡赶紧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 “姐姐,学校亲子活动怎么样?” “还行,就是做一些小游戏。”罗芸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回答。 罗意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冰凉,马上脱下外套搭在了姐姐肩上。 “你一年四季皮肤都这么凉,下次,我请个中医生给你调理一段时间。” “不用。” “身体上的事听我的,不许反驳。”罗意凡假装生气,点了点罗芸的鼻尖,后者抿嘴一笑,幸福满溢。 短暂的互动之后,罗意凡坐正身体,发动汽车,他问:“姐姐,下次我带你去坐地铁怎么样?” “好啊,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见见小左,你把血御米那件案子跟小左说说,那案子现在在柳老师手里,他会有兴趣去了解的。” “小左现在还天天去赶地铁呐?!唉!他本就是个不会表达情感的人,就知道折磨自己,你让基金会帮忙一起找找小恒,行吗?” “这个忙,不是我想帮就能帮的,需要他自己改变才行。” “你什么意思?” “姐姐你别瞎猜,反正你去就知道了,血御米案件可以让小左多少分一点心,对他有好处。” “好吧,不过意凡,有小恒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小左,可不能瞒着啊。” “知道了,我当然希望他们圆满。” 谈话到这里,汽车也开上了大道,大概是谈到案子,罗芸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罗意凡也严肃起来。 【血御米,血御米,小小的空壳落满谷。 落满谷,落满谷,轻轻的飞絮压断骨。 压断骨,压断骨,翩翩的飞蛾在跳舞。 在跳舞,在跳舞,红红的水滴画棋盘。 画棋盘,画棋盘,凉凉的蟹胥来分界。 来分界,来分界,萋萋的草木撩满原。】 (以上血御米之歌,不是暗示凶杀,而是暗示连环案的六条线索,不看推理小说的读者请自动忽略) 第三十三章走向深渊 有些期待是控制不住的,毕竟罗芸那么爱罗意凡。 可发自内心的期待,往往迎来的大多是失望。罗意凡回家的次数比以前更少了,即便回家,给人的感觉也是爱答不理,在叶悠寒面前,罗芸与他连话都说不上。 表面上看来,家里只有罗意凡父亲在时刻关注着罗芸的情绪,叶悠寒根本放任不管,罗意凡则是毫不在意。 但我们知道,罗意凡的反应不过是演戏给母亲看而已,他的‘听话’,无疑会让叶悠寒对罗芸好一些。他聪明,只是没有父亲看得透彻。 既然不能有直接的表达,那就私底下沟通,所以在难得的回家时间里,罗意凡总是趁着叶悠寒不注意,偷偷往罗芸房间里塞一点东西。 比如枕头底下的小礼物,一两张表达爱意的纸条,几朵并不昂贵的鲜花,这些都是罗意凡的心意,却从来没有传达到罗芸心里。 为什么呢?因为罗芸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东西,它们都被叶悠寒偷偷拿走了,自从出事以后,叶悠寒就多了份心眼。 父子二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罗芸又对她百依百顺,从不反驳,因此,当母女独处时,叶悠寒总是把大部分家务都指派给罗芸,自己则去收拾房间。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检查罗意凡有没有偷偷给罗芸塞东西,她知道儿子脑瓜子精得很,私下里为了安抚罗芸,一定会做些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各种小东西出现在罗芸房间里,每一件都表达着爱意,叶悠寒差点没被气死,她将所有罗意凡留下的东西,一点不留扔进了小区外面的垃圾桶。 越是看到儿子爱的证据,叶悠寒就越偏激,表面的压抑之下,内心情绪好像火山一样不断爆发,让她疯狂。 终于,压断她最后一丝理智的事情发生了。 罗意凡跟她摊牌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叶悠寒一整天都发现罗芸不对劲,小姑娘胃口奇差,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慌乱,在她面前做事频频出错,还不时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肚子。 根据过来人的经验,叶悠寒仔细算了算日子,上个月该是罗芸的那几天,好像卫生间盒子里那东西没少,这个月也是。 再仔细看看罗芸的状况,叶悠寒心里有点谱了,她假装不在意养女的异常,偷偷打电话跟单位请了假,然后打发养女出去买东西。 一系列的操作没有任何破绽,但叶悠寒的心,却已然是火急火燎了,罗芸一出门,她就立刻跑进养女房间开始翻找。 一次中的的几率其实很小,叶悠寒自然是希望自己猜错了,若是没猜错,那她就必须采取措施,趁还早,逼罗芸去医院解决问题,而且绝不能再让罗意凡父子知道。 把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翻了个遍之后,叶悠寒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破烂的晴天娃娃,就是之前她在罗意凡宿舍里扔掉的晴天娃娃手工玩偶。 被藏在窗帘后面,大概是罗意凡捡起来的,因为娃娃表面不仅擦干净重新修补过了,还画上了微笑的鬼脸,钉上了一根带有小吸盘的细绳子,罗芸就把娃娃吸在玻璃窗上面。 ‘这小子,什么时候拿回来的,真是防不胜防。’叶悠寒想着,伸手一把扯下晴天娃娃,也不管有没有扯坏。 她本想再次扔掉,可娃娃握到手心里,想法就突然改变了,换了只手,她把上面的系带解开,拉下了充当身体的布料。 这个晴天娃娃做工极其简单,就是那种乒乓球外面套一块手帕,中间用系带系紧的简易手工制品,现在叶悠寒拉掉系带,晴天娃娃也就散开了。 罗芸之前做的时候,因为没有乒乓球,所以里面用纸球代替了,叶悠寒是知道的,所以她怀疑罗芸会不会把证据揉成团塞在娃娃里。 事实证明,叶悠寒并没有猜错,一个充满怀疑的女人确实既敏感又聪明,当她打开纸团时,一切都明了了,那是一张医院里的验孕单。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罗芸已有身孕,一刹那,所有不好的想象都拥入叶悠寒脑海中,让她天旋地转,手里东西也滑落在地上。 ‘她可藏得真好啊……意凡千万不可以知道!不行,我得现在去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叶悠寒光顾着害怕罗意凡知道这个消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了罗芸近二十年的母亲,应尽的责任。在她眼里,此刻罗芸俨然已经成为罗意凡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了。 匆匆将晴天娃娃恢复原状,重新挂回原位,叶悠寒听了下门外的动静,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拨通罗意凡的手机。 “老妈,什么事?”罗意凡声音很冷淡。 “我打算不让你姐姐在照相馆做了,让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上次的事情照相馆老板娘很介意,总是找茬,让小芸受气。” “那就回来呗,妈妈…”罗意凡顿了顿,语气缓和一些,说:“谢谢你在意小芸。” “现在还是要叫姐姐,是我把她养大的,我会不在意她吗?真是的!对了,你这几天有回家的打算吗?” “没有,我正在进修表演课,之前这块没怎么上心,毕业前我准备好好补上去。” “那就好,意凡你争气,我和你爸都开心,不过我总觉得这几天小芸有点心神不宁,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嗯,老妈,我觉得还是跟姐姐说清楚我的心意吧,她从上次之后,一直很不安心,我怕她以为我……就是那个……” “我懂你的意思,你怕她以为你轻浮,对吧,不会的,小芸有我们盯着呢,你别想那么多,现在不能分心给我好好学习。” “可我学习好不好,跟告不告诉小芸我的心意没有半点关系,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隐瞒,而且还不能跟姐姐多说话。” “因为那是你的承诺!”没有合适的理由,叶悠寒只能用承诺来搪塞。 她知道,如果硬要解释,儿子十有八九能看破她的心思,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自己的倔强暴露在儿子眼前,让他‘看穿’,不忍心拒绝自己。 几句对话下来,已经很好的证明,罗意凡根本不知道罗芸怀孕的事情,叶悠寒放下心来,挂断了电话,丈夫那边不用打电话试探,今晚回来看他的态度,就可以知道罗芸有没有告诉他了。 一般像养女这样内向的性格,这种事很难去跟父亲启齿。 叶悠寒推开房门走到客厅里,坐在唯一的沙发里,陷入沉思,从小到大,生活的一幕幕展现在眼前,罗芸就像她的镜子,她有多急躁,罗芸就有安静。 那个始终小小的,瘦削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到叶悠寒期待的东西,罗意凡从来不曾对她厌弃过,丈夫看她的眼神从来不曾有过半点不耐,而自己呢?一直以来,都与父子两个貌合神离,叶悠寒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他们最亲的亲人啊! 现在,罗芸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应该要怎么办?那个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小不点,说真的,叶悠寒要让罗芸打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若是出生,就代表自己儿子要一辈子绑在罗芸身边,一辈子和这个傻乎乎的养女在一起,她还要把自己经营到现在的一切都拱手让给那个‘傻子’! ‘这小妮子就是来克我的,当初我就是被猪油蒙了脑子……’ 深呼吸并不能缓解情绪,叶悠寒用拳头狠狠砸着沙发坐垫,发泄自己的不满。 “叩叩叩……叩叩叩……” “谁?!” “妈妈,是我,你要的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等等,我来开门。” 不耐烦溢于言表,叶悠寒撑起身体走向门口,却在即将接近门扉时,听到了门外的窃窃私语,她问:“小芸,谁和你在一起呢?” “是楼上的先生,他好心帮我把东西拎到门口,我在跟他道别呢。” “啊…等等,小芸你先让他别走,我开门倒个谢。” “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我就是举手之劳。”门外响起年轻男人的声音,还蛮好听。 也许真的是被恶魔迷了心窍,一些恶毒的主意在叶悠寒心里越来越清晰,她根本没有想过可不可行,动作就已经开始了。 右手缓慢转动门把手,叶悠寒凑近猫眼看了看,罗芸身边果然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概是因为猫眼的高度,叶悠寒只能看到年轻男人的肩膀和脖子。 她把手机摄像头凑近猫眼,手指颤抖着快速按下拍照键,同时听到了心脏鼓动的声音。 ‘我要干什么?这个能有什么用?会不会害人害己?我是不是疯了?……’ 门扉缓缓打开,问题一个又一个出现在叶悠寒脑海中,可是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之后,突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空白和朦胧。 机械般地道谢,把罗芸拉进屋子里,接过东西,目送邻居上楼,关上大门,转身,然后指派罗芸把东西放进厨房,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天使与恶魔的交锋再次让叶悠寒迷茫。 第一次是她宣布完罗芸即将与岳翔交往之后,并不是那么深刻,这一次的感觉要强烈得多,也许是因为这次,在她眼中的所谓敌人,已经变成了两个。 自始至终,不管过去多少年,叶悠寒还是不能把罗芸当做真正的亲人来对待,但话说回来,她这半生,除了罗意凡之外,又真正对谁好过呢? 第三十四章宿舍里的长谈上 自从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后,罗芸的神经就变得越来越敏感,原本藏在心里的期盼也变得越来越实质化,甚至时常赌气沉默。 叶悠寒却显得越来越‘冷静’了,罗芸赌气,她就放任小姑娘自己去消化情绪,做一个旁观者,两个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对峙,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这种微妙变化自然逃不过罗芸父亲的眼睛,因此在一个多月以后,叶悠寒夫妇二人进行了一次严肃的沟通,虽然叶悠寒极力否认罗芸的状态,以及丈夫的猜测,但疑惑还是在罗芸父亲心中种下了根。 他开始减少工作量,每天用心注意养女的一举一动,希望从中找出答案,此时的罗芸,小腹已经渐渐有了轮廓,虽不显怀,却也足够让小姑娘更加仿徨和害怕。 她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养父母,独自承受。原本美丽的小脸,常常因为情绪差而显得苍白无力。 这种现象又持续了一小段日子,期间养父想要找她谈一谈,却一直都没有逮到机会,即便有时间两个人单独相处一会儿,也总是会被叶悠寒打断。 何况,怀孕的罗芸越来越害怕叶悠寒,怕她看出自己的状况,甚至到了看见她就马上离开的地步。 没有办法,罗芸养父只能打电话给罗意凡,后者因为实习,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但电话里也不能说得太过,罗意凡那冲动不成熟的性格,很容易与叶悠寒再次怼起来,这对目前的状况一点好处都没有。 几个电话沟通之后,罗芸养父决定去儿子学校走一趟,顺便了解一下儿子与那个叫陆绘美的女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自从罗意凡与叶悠寒谈过以后,叶悠寒总是不失时机地在丈夫耳边说起陆绘美告诉她的事情,那些子虚乌有的,罗意凡与陆绘美在学校里互动的场景。 一句两句罗芸养父可以忽略,但说多了,难免会动摇他对儿子的信心,所以他要了解清楚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那天,万里晴空,一片云朵都没有,头发花白,略显佝偻的老男人走进久违的校园,他拎着一个廉价的黑色公文包,架一副黑框眼镜,有些木讷。 校园里路过的学生和老师纷纷朝他侧目,他只是报以微笑,并不开口,直到罗意凡站在礼堂门口喊了他一声,才算有了回应。 “意凡,我认得你的宿舍,不用出来接我的。” “没关系,我现在没课,爸爸,你电话里说姐姐最近很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交谈第一句,罗意凡就迫不及待提到了罗芸,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他着实是想念惨了。 心里在猜测着是不是罗芸也如此想念他,罗意凡等待父亲的回答,可对方吞吞吐吐的,不爽快的性格让他很着急。 “意凡,我们去宿舍里谈吧。”老男人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与儿子擦肩而过,罗意凡可以看到他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不免有些心疼父亲。 默默跟着父亲回到宿舍楼里,同宿管老师打过招呼之后,两个人进入罗意凡房间,这里都是一人一间宿舍,虽然小,但条件还不错。 坐定以后,罗意凡父亲把公文包放在一边,说:“意凡啊,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之前觉得小芸是因为你不解释,所以才会情绪糟糕,但这两个月越来越奇怪了,真的,你母亲也是,脾气居然不再暴躁,即便小芸不理她,也会心平气和跟我们说话,太奇怪了。” “妈妈也许在试着改变。”罗意凡说:“上次我跟她通电话,她主动提出让姐姐从照相馆辞职,我觉得,她开始改变了,毕竟姐姐是我爱的人,妈妈肯定会试着接受我们在一起。” 他给父亲泡上一杯茶,坐下继续说:“爸爸,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每次回家都给姐姐偷偷留很多小东西,我想,她看到一定会了解我心意的。” “小东西吗?什么样的?” “嗯,一点小礼物,反正就是小女生喜欢的东西吧,发卡、口红、卡片等等,我也买不起贵重的东西,还有上次那个晴天娃娃,姐姐小时候做的,我修好了,也放在了她房间里,爸爸你还记得晴天娃娃吗?过去姐姐也给你做过,她说希望每天都是晴天,我想,姐姐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我们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吧。” 听到这里,罗芸养父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苦涩的味道渗入口腔,他的眉头也锁了起来,罗意凡说的小东西,家里从来没有看到过,难道罗芸藏起来了? 不可能,他相信养女爱着儿子,如果儿子真的借用小礼物来表达心意,养女不可能不发现,也不可能是目前的样子。 他问儿子:“意凡,描述一下礼物的具体样子。” “爸爸,你想说什么?难道姐姐没收到礼物吗?”罗意凡马上警觉起来,他盯着父亲,疑窦丛生。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小芸平时也不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只是觉得小芸的状态不像是收到过你的礼物,她现在看到你母亲就像惊弓之鸟,你母亲还未开口说什么,她就匆匆避开了。” “可我把礼物都放在姐姐房间里了啊?” “你放的时候有避开你母亲吗?” “当然了,我也不想老跟妈妈发生冲突,不是你也没发现吗?” “意凡,这件事你要提前几个月告诉我就好了,我好给你留心一下。” “不是,爸爸,我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简单点说,如果姐姐不爱我,对我送的礼物有困扰,你也直接说就可以了,我不会气馁的。” “唉!意凡,你别老纠结这些不重要的问题,小芸我知道,她的困扰绝对不可能来自于你,即使她没收到礼物,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这两个月来,小芸一直很害怕,可我猜不透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所以才会来找你商量。” “妈妈跟你讨论过吗?” “有,可她总让我不要担心。” “爸爸,姐姐房间最近是谁打扫的?” “你姐姐,一直是她自己啊!” “你看见过?” “我工作这么忙,哪有空在意谁打扫房间的事?从小到大,她房间就没有第二个人打扫过,你母亲从来不管的。” “是吗?那妈妈扔垃圾的时候,你有看到过吗?这段时间。” “我去注意这些干什么?意凡,你能不能别扯这些东西,好好想想怎么让小芸恢复过来,我都急死了。” “不是,爸爸,你等等,让我想想,我现在思路有点乱。”罗意凡用手撑住下巴,支在电脑桌上沉思。 父亲说的话让他不得不想到某些不好的方面,比如母亲是否有暗中做些什么?是不是对姐姐说过什么?或者姐姐本身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想起自己跟姐姐的第一次,罗意凡就安不下心来,他开始后悔当时太听母亲的话,不过,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片刻之后,罗意凡对父亲说:“爸爸,这样,你回家之后,找机会看看姐姐房间里那个晴天娃娃还在不在?我为了防止母亲注意到,挂在了窗帘后面,” “好,这个不难,不过晴天娃娃在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就说明妈妈没有去给姐姐打扫房间,我知道她,如果还是不同意我与姐姐在一起,就会把所有我送给姐姐的东西统统扔掉,爸爸,妈妈的脾气倔强,你是知道的,我这几个月之所以选择等待,也是因为想要让妈妈冷静一下,希望她自己想通我和姐姐的事情。”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罗意凡表现平静,他父亲倒是很惊愕,说:“意凡,你最近成熟了不少啊,知道避开你母亲锋芒了。” “还不是为了姐姐,不过我觉得这样做效果不错,至少妈妈现在会主动关心姐姐了。”罗意凡说。 “唉!希望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我们还是没有解决小芸的问题,我真搞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之前也没见她很害怕的样子,伤心倒是有,现在我都不太敢去上班,就怕小芸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伤害到自己。”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爸爸。” “要不严重,我怎么会跑到你学校来?包括今天,这个月我已经跟单位请了三天假了,都是瞒着你母亲的,要让她知道,还指不定怎么跟我发脾气呢。” “那我下午跟你回家一趟,看看姐姐。”罗意凡当机立断,父亲的话让他担忧不已。 “嗯,你确实得回家一趟看看,你姐姐啊!她爱惨了你。” “!” 罗意凡没想到父亲会直截了当说出姐姐的心意,一下子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愣在那里,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 他父亲抬头看了眼儿子的脸,头一次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那次是乘人不备,对吧?我告诉你,意凡,小芸骨子里跟你母亲一样倔强,你们呐,都不了解她,如果她不愿意,你能得逞?” “还记得上次岳翔的事情吗?开会那会儿,不管你母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令小芸伤心的不是她的行为,而是你。那种时候你知道小芸需要帮助,怎么可以转身就走呢?” “小芸不反驳你母亲的原因,你难道想不明白吗?她是不想被你母亲赶走,见不到你。这么多年来,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太懦弱了,你母亲的脾气都是我惯的,唉…意凡,过去的事情多说也没有意义,我只想你知道,如果你不选择主动,小芸很难摆脱心里的桎梏,你和她的事情能不能成,全都要看你怎么做。” “爸爸……” 第三十五章宿舍里从长谈下 “岳翔第一眼就看上了小芸,天天去媒人那里催,还不断托媒人告诉我们,多少聘礼他都愿意出,只要小芸答应跟他交往。你姐姐漂亮能干,哪个男人不动心?当时你母亲以为可以左右小芸的心意,可小芸一声不吭愣是把压力顶了下来。” “所以如果她不愿意,你觉得你会得到她吗?意凡,我看你就是当局者迷,一点也不了解小芸。你转身走人那天,我就觉得事情不好了,为了不让小芸钻牛角尖,我才偷偷去回了亲事。” “第二天,我请假回家,小芸一个人跑了出去,我大街小巷找了很久,才在马路边上找到她,你没看到,当我告诉她亲事已经回掉之后,小芸立马眼泪就出来了。可你后来跟她有了那一次之后,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到她哭,这还不是爱惨了你?” 听着父亲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话语,许久,罗意凡才回过神来,他相信父亲的话,心中的悸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姐姐是爱他的,这个答案,无疑对他来说,比听到其他任何事都要来得开心。 他像个大孩子一样扯起了嘴角,笑得像个傻子,连带他父亲跟着无奈摇了摇头。 “我,我下午就回家,跟姐姐说,爸爸,要不你先回去,我马上去班主任那里请假。” “你要跟小芸好好谈,把心里话说出来,问问小芸到底因为什么害怕,问详细一点,还有暂时不要让你母亲知道你们谈过的事情,让小芸安心等待,爸爸啊,一定会支持你的。” “谢谢老爸。”罗意凡说完,就匆忙想要离开宿舍,却被父亲一把拉住了。 “还有件事,你跟陆小姐到底什么关系?就是你母亲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女孩。” “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学期都见不上几次面,而且最近,她的聚会邀请我一次也没去过。” “那以前呢?” “老爸你又从老妈那里听到什么了?” “是陆小姐,上次你母亲来打扫宿舍,那个陆小姐很热情,跟她谈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情,你母亲觉得,她跟你很亲近,最近一直在我耳边提起,说她家世、样貌、脾性样样都好,尤其能跟你谈得来。” “什么呀!胡说八道,我跟她从来没有太亲近过,她家确实有钱,老办聚会,以前我跟着同学一起去过而已,老爸你别瞎猜,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也不想靠她上位。” “那就好,我是把小芸的心意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辜负小芸啊!” “怎么可能?!知道姐姐心里有我,我都乐死了,我保证陆绘美跟我之间,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老爸你就安心吧。” “好,那我走了,你自己记得下午早点回去。” “知道了。” 最后三个字,伴随着罗意凡开门以及冲出去的脚步声,他的父亲喝完茶杯里最后一口茶,默默帮儿子把茶杯洗干净,才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 宿舍门不用他锁,只要关上就行了,学校管理很严格,从来没有过丢东西的事情,再说,这种贵族学校大多数都是富裕子弟,没几个家境像罗意凡这样的。 —— 视线回到家里,罗芸并不知道养父去找罗意凡的事情,中午吃完午饭之后,她就把自己一直关在房间里,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叶悠寒也不太管她。 在她房间角落里,有一个陈旧的细高梳妆台,说是梳妆台,其实并不尽然,那是前年叶悠寒从旧货市场里淘回来的东西,因为不实用,所以就放在了罗芸房间里,算是让小姑娘有个对镜梳‘妆’的地方。 罗芸呆呆盯着梳妆台上的小镜子,镜子里映照出她美丽的脸庞,那么清纯,如同山涧叮咚的泉水。 她抬起的手指落在肌肤上,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凤尾翎一般的眼梢也向下垂落,睫毛盖住了暗沉的瞳孔。 她等了好几个月,罗意凡没有做出一点解释,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罗意凡当时根本就是酒后起意,也许,在他心里,正想着某个学校里喜欢的女孩。 会是谁呢?罗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绘美,那么美丽、高傲,像天鹅一样。 “……丑小鸭怎么可能和天鹅相比,也根本不可能变成天鹅……”轻启朱唇,罗芸喃喃自语,悲伤弥漫开来,裹挟着爱意,让她痛楚。 也许,是因为陆绘美的高傲,以及家庭条件的落差,让罗意凡难受了,所以才会喝醉酒。也许,是因为别人也在追求他心爱的女孩,让他妒忌了,所以才会回家发泄…… 总之,罗芸不会认为罗意凡的行为是为了自己,因为她太不起眼了,也太‘笨’了。 双手慢慢抬起来环抱着肩膀,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双脚收拢起来,那天两个人契合的感觉还留存在心里,那么深刻,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让罗芸仿若被电流击中般微微颤抖。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无法说出口的宣言,温热的水流从罗芸眼眶中掉落下来,点点滴滴落到她那件廉价的外衣上面。 “叮铃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扰了美梦,罗芸赶紧擦了擦脸颊,跑出房间去接电话。 家里电话座机在叶悠寒房间里,分机就挂在客厅墙壁上,罗芸伸手拉下分机话筒,喂了一声,听上去有些沙哑。 “小芸,你怎么了?感冒了吗?”电话另一头传来养父关切的声音。 不想养父担心,罗芸轻声说:“我没事,刚刚睡了会儿午觉。” “哦,小芸,我和你母亲晚饭都不回来吃了,你一个人在家不要乱跑,今天下午意凡说要回家,让你在家等他。” “是意凡让我等的吗?” “当然是,他说有话跟你说,不过,小芸,要是妈妈提前回来的话,你可不能跟她说这件事哦,记住了。” “嗯。” “那我挂了,冰箱里有苹果,你一个人在家拿着吃,不要什么都省给意凡,知道吗?也别老是担心妈妈会说什么,她只是嘴上啰嗦而已,心里还是关心你的。” “嗯,谢谢爸爸。” 听到罗芸乖巧地道谢,罗意凡父亲又忍不住差点叹气,当了那么久的一家人,到现在,她还总是带着生疏和胆怯。 把心思压下去,罗意凡父亲又嘱咐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他的话在罗芸心里激起涟漪,小姑娘呆呆看了话筒好一会儿,才将它挂回墙面上。 罗意凡下午要回家,而且主动提出有话要跟她说,会是什么话呢?向自己表白?还是澄清?罗芸的情绪在期待和恐惧之间徘徊,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 养父并没有说清楚罗意凡下午几点回家,罗芸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一点多钟了,她躲回自己房间里,却没法再安心坐下,不断来回踱着步,倾听着门口开锁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点、三点、四点,直到晚饭时间将近,大门都没有传来开门声,罗芸的心也从悸动,一点一点落回谷底。 ‘他也许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打算回来,我还是去做点吃的吧。’ 给自己找着放松心情的理由,罗芸强迫自己朝厨房走去,眼梢却不自觉一直在瞟向门口,她期待着那扇门突然之间传来动静。 有时候真的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天直到罗意凡父母回家,罗芸都没有等到她的王子。 —— 回想起出事前一天下午的事情,罗芸把头轻轻靠在抽烟的罗意凡肩头,眼眶微红。 他们此刻还在汽车里,罗意凡很喜欢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所以一有空闲,他们就会找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腻在一起。 离开刚刚热闹的街口,罗意凡把车开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这里没有什么行人,车辆也很少。 罗芸说:“这条小巷很像当时我们家厨房正对的街道。” “是吗?我记得你洗碗的时候老是喜欢看着窗外发呆,小时候总也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多心事,现在想来,大概那个时候,姐姐就已经爱上我了吧?” 罗意凡吐出一个烟圈,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并没有再抽出第二支。在罗芸面前,他从不多抽,顶多也是解个瘾头而已。 低头撩起罗芸线条优美的下巴,罗意凡忍不住印下一个吻,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哪有?那时我们都是孩子,我只是觉得……” “什么?” “你很重要,但究竟是重要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不清楚,很朦胧的一种感觉,只是不想你生气、难受、离开我而已。” “嗯。”罗意凡听完,发出了一个淡淡的语音,罗芸不由得抬头看他,却看到对方微笑的脸庞。 “你笑什么?”她问。 “知道我第一次确定你心意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清楚。” “是在离家出走的前一天。” 提起离家出走,罗芸心里的酸楚就无法抑制,她好似抱怨,又好似自责地说:“你太冲动了……” “那么你呢?当时难道不冲动吗?”罗意凡问。 罗芸想要摇头,可她无法这么做,在罗意凡面前,她永远无法淡然的说谎,“我……是恨,那是我最恨母亲的一天。” “所以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带走了母亲的幸福,幸亏有父亲,母亲才没有崩溃,但我呢?找不到你和孩子,我……”罗意凡再也无法说下去,这些天来,过去总是浮现在夫妻两个眼前,他咽下悲伤,温柔抚弄着罗芸的长发。 “我奔溃了,成了白色恶魔的俘虏。” “对不起……” “不要说……姐姐,不要说,我爱你,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改变……所以不要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 “意凡。” “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姐姐,我只是难过,自己当时怎么会没有回来,在离家出走前一天,我本有机会跟你告白,阻止这一切的。” “那天早上,父亲来了我的宿舍,告诉我你情绪很不稳定,希望我回家看看,当时他跟我说了很多,他说,你若不爱我,便不会让我得到你。他还告诉我,妈妈介绍的那门亲事,你有多么不愿意,看见我转身离开,你有多么难过。” “其实父亲才是那个看得最透彻了人,他深爱着妈妈,愿意做出一切妥协,正如同我,不管别人如何说爱我,我的心永远都在你这里。姐姐,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早把心意说出来。” “意凡,你是为了妈妈能从心底接受我们,所以才选择听她的话。当时我也有错,我和你一样不够勇敢,错失那么多年,是我太懦弱自私了。” 第三十六章爱的撕裂上 夫妻二人的回忆在继续,罗芸闭上眼眸,睫毛微颤,手还没有环上爱人的腰部,就落入了温暖的掌心里,被反复摩挲。 罗意凡低头不断亲吻着姐姐的眉眼,与年少时相同的凤尾翎扫过嘴唇,幸福感如清泉在心中流淌,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让罗芸感觉痒痒的,轻笑出声,下意识躲避。 “嗯…意凡不要闹。” “别动,姐姐,我喜欢这样。” 口中表达着意愿,罗意凡伸手把妻子揽回来,放在背后的那只手缠绕上乌黑发丝,动作温柔,迫使两个人更加紧密 深重的呼吸缓慢而有节奏,带着他们一起翩翩起舞,茶色玻璃为他们阻隔了来自外界的所有目光,好似独处在异度空间一般。 这样惬意的时光,如今的他们信手拈来,但过去,对他们来说却是奢侈。 时间回到罗芸生命中最糟糕的那一天下午,还未吃午饭,叶悠寒就变了模样,她带着愠怒,把正在做饭的罗芸叫到小房间里,劈头就是一句诘问: “说说吧,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音量不高,但威慑力十足,刹那间,罗芸感到一阵心慌,人向后倒退一步,才稳住身体。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罗芸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养母到底是在问什么?是她跟罗意凡那一晚的疯狂被养母知道了?还是自己怀孕的事情终于被发现了?许许多多问题在罗芸脑海中闪现,她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低头沉默。 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肚子,宽松的衣服被手臂压住,紧贴在身体上,小腹轮廓清晰显现出来,确实比过去圆润了不少。 叶悠寒目光朝下移动,落到罗芸肚子上,恻隐之心让她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她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忽视掉养女的脆弱。 这次突然袭击,叶悠寒其实也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当天上午,他们夫妻俩都不用上早班,叶悠寒早早起床,准备趁着难得的空闲,去超市采购些日用品。 她丈夫还在酣睡,为了不吵醒丈夫,叶悠寒轻手轻脚穿好衣服之后,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出门,可就在同时,她看到丈夫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在闪烁。 他们用的衣架就放在床头柜边上,罗芸养父睡觉前从来不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出于好奇心,叶悠寒掏出手机解锁了密码。 她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坐回床沿侧边,最前面几封短信都是单位同事发过来的,没什么可看,但手指慢慢下移,叶悠寒看到了罗意凡的信息,就在前几天,丈夫和儿子通了好几次电话,短信来往也很频繁,叶悠寒却一无所知。 这令她立时警觉起来,点开短信,每一封,两个男人的关注重点毫无疑问都是罗芸,她的丈夫很担心罗芸最近的状况,正在向儿子求助,还不止一次催着罗意凡要回来跟罗芸好好谈一次,强调不可以让她知道。 叶悠寒的火气从心底一点一点窜上来,当看到最后一封短信的时候,她再也安耐不住了,原来,昨天下午,罗意凡本想要回家跟罗芸摊牌,结果因为影视公司临时来人,所以没走成。 罗意凡打电话给父亲没有打通,于是就发了短信,叶悠寒知道,前一段时间罗意凡就通过了剧组的角色遴选,一直在等对方的试镜安排,这件事对罗意凡非常重要,成功就意味着他可以正式出道。 而且,这次机会是陆绘美为他争取来的,罗意凡没有说起,是陆绘美打电话给叶悠寒,告知了她,并让她瞒着罗意凡。 陆绘美自从上次与叶悠寒谈心之后,两个人就一直瞒着罗意凡保持联系,陆绘美家中的条件,以及她对罗意凡死心塌地的态度,都让叶悠寒感到无比满意,在叶悠寒看来,与罗芸相比,陆绘美简直是天上的金凤凰。 ‘没办法,小芸,为了意凡的前途,妈妈只能对不起你了,谁让你自己拎不清呢?’在心里暗想,叶悠寒用怨恨的目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丈夫,把手机放好,走出了房间。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养女走动的声音,努力思考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必须在丈夫清醒之前把问题解决,如果罗芸听话,愿意做出让步,打掉孩子,亲口拒绝罗意凡,那她就把罗芸留下来。 如果罗芸不听话,执意要跟罗意凡好,毁了她迎陆绘美进门的心思,那她也没什么可以客气的,直接断绝关系将人撵走,反正天大地大都没有罗意凡的前程大。 ‘这个恶人我必须做,将来,意凡会感激我的。’ 为自己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叶悠寒抚平愧疚,坐在了养女的房间里,因为这间房间离他们夫妻的房间最远,丈夫不容易被吵醒。 没有人大声喧哗,罗芸根本连声都不敢吱,这正中叶悠寒的下怀,那张致命的验孕单已经被她偷偷捏在了手心里。 “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现在说还来得及!”叶悠寒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罗芸从来没有看到过养母如此恼怒的样子,不断往后退却,整个人差不多要缩进角落里,嘴唇别她咬得发白,可就是一个字也不吐出口。 终于,叶悠寒的‘耐心’耗光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将手心里的单子扔到地上,低吼:“这是什么?是谁的?说!” “!!” 刹那间,尖叫从罗芸口中溢出,叶悠寒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罗芸的嘴巴,将声音堵回喉咙里。 然后她放开手,骂:“你还不嫌丢人吗?还要把你父亲也叫醒,是不是?现在,立刻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然后跟我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快说!” 惊恐占据了罗芸整个心房,她抬起头来,突然之间,想要将从小到大的委屈都一口气吼出来,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顺着美丽的凤尾翎滑落脸庞。 “我……孩子的父亲是意……” “啪!” 毫无预警一个耳光,打断了罗芸即将说出口的名字,也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打落尘埃,恐惧中夹杂上了震惊。 是的,罗芸在瞬间明白了养母的意思,养母知道,早就知道自己与罗意凡那一晚的秘密,只是不说,如今,发现自己怀孕了,是不是与她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为什么?’罗芸想问却问不出口,只能维持着被打的姿势,久久不能恢复。 她是聪明的,一向如此,这个世界上,唯有罗意凡能真正了解她,看清她的智慧与隐忍,所以她才会如此爱着罗意凡,如此的毫无戒备。 耳边听着叶悠寒无端的指责,罗芸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下来,双手紧抱腹部,她已经不想再做出任何反驳了,哭声也渐渐停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了谁?’这个问题在罗芸脑海中反复盘旋,答案只有一个,陆绘美。 那个美丽的富家女,有钱有势,她第一次见,就知道自己比不过,也从来没有心思去与她争抢什么。 ‘既然陆绘美能给他带来更好的未来,我又何必执着,有他就够了。’ 罗芸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断地自我宽慰,她似乎已经和叶悠寒不在一个频道上,两人各想各的,直到叶悠寒第二个耳光打下来,罗芸才稍稍恢复一点神智。 小姑娘脸颊上一片榴红,嘴角也破了,叶悠寒却没有收手的意思,她太着急了,丈夫很快就会起床,她必须在此之前让罗芸妥协。 所以,很快第三个耳光便将小姑娘打倒在地上,只因为她无声的反抗让叶悠寒气急败坏。 抬起头来,罗芸盯着叶悠寒的目光,气场已然改变,带着恨!谁也不是圣母,能让罗芸真正妥协的只有罗意凡。 看着养女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害怕袭上叶悠寒内心,她强装镇定,想要继续质问,罗芸的举动却让她愣住了。 小姑娘默默撑起身体,弯腰捡起地上的验孕单,揉成一团,收进口袋里,背对着叶悠寒,站在那里。 “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啊?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们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带回家!” “念在我们母女一场,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孩子的父亲也不用找了,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以后你安分守己,我帮你找个人嫁了,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呵!安排得真好啊!妈妈。’罗芸在心里嘲笑,指甲嵌进手心里,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到底听到没有?不要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叶悠寒走过去伸手拉罗芸,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后背撞到家具,可双手依然紧紧护着肚子。 ‘孩子是意凡留给我的,我不会打掉,即便你把我赶出去,也不会。’ 心中的念想逐渐让罗芸下定决心,既然注定要与罗意凡分开,注定要把他拱手让给另一个站得更高的女人,那她就好好守护所爱之人留给她的唯一血脉吧,就像当初的母亲,独自守护她和泳心一样,再苦再累,只要有亲人,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我丢不起这人!” “我不会打掉孩子。” “什么?!你疯了吗?!!” “……” 第三十七章爱的撕裂中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就离开我们家,意凡好不容易有演出机会,可不能让你给毁了!” “……我愿意离开……我怀孕的事不要告诉意凡。” “我没脸让他知道!” “我想带走一些日用品和衣服,可以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小芸,这件事是你做错的,可不能怨我们,我已经给你最大的宽容了,你再好好想想,打掉孩子,听我的,嫁个人,不要一意孤行。” “……妈妈,能……给我几天生活费吗?” 罗芸的声音越来越平静,而叶悠寒从愤怒,到惊讶,再到带着疑惑和不安的回答,始终在变化,这场博弈的局面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扭转过来了,叶悠寒还不知道,即将面对惨痛代价的不是罗芸,而是自己。 犹豫片刻,叶悠寒让罗芸等一会儿,她去拿来了几张钞票,递给罗芸说:“就这些,够你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没有一句结束语,罗芸接过钱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不多的几套旧衣服和一些罗意凡给她的礼物,包括晴天娃娃和兔子金镶玉。 在她收拾的时候,叶悠寒退到了客厅里,一到外面,叶悠寒的表情马上就变了,她很意外罗芸居然没有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也想不通,罗芸如此反应的原因。 有时候,一件事越是顺利,反而越让人害怕,叶悠寒颓然坐在沙发里,等待着,房间里响起她丈夫起床的声音。 “悠寒。” “啊,什么事。” “你今天几点的班?怎么这么早起床?”罗芸养父明显还没有睡醒,正在穿衣服。 怕丈夫看到罗芸的样子,叶悠寒顾不得发呆,站起身朝房间里走去,一边思考着等一下要如何对丈夫和儿子解释。 “你再睡会儿,现在还早呢。” “不睡了……睡多了腰酸背痛,小芸呢,这些日子你要让她好好歇着,意凡这小子也该回来看看了。” “你一个大男人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再睡会儿,听我的,今天不还是晚班吗?” 当叶悠寒打开房门的时候,身后也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是罗芸,小姑娘似乎收拾好离开了,叶悠寒脚步一滞,想要到门口去看看,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养女,只能默默听着养女离开的声音,然后才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丈夫已经穿戴完毕,他也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问道:“是谁?是不是意凡回来了?” “……不是,是小芸……” “小芸?” “来,你坐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叶悠寒今天显得特别有耐心,语气也很温和,却让她的另一半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没有听妻子的话,他匆匆跑出房间去查看。 客厅里空无一人,厨房里的汤锅还在冒着热气,微波炉也在运行,他走到养女房门口,一眼就看到里面平时常用的几件东西不见了。 愣了几秒钟,男人回过头,严肃地看着叶悠寒,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睡得迷迷糊糊,我就听到好像有哭声,是不是你又骂了小芸?” “你怎么总是责怪我?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就先指责我!我无缘无故,吃饱了撑的要去骂她吗?”叶悠寒用激烈反驳来掩盖心虚。 “告诉我怎么了?” “你先坐下行吗?我慢慢讲给你听。” “不不不,悠寒,我现在没有心情坐下,意凡对我说过,如果小芸房间里的晴天娃娃在,那就没事,意凡很聪明,我相信他的话,现在晴天娃娃不见了,你跟小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让她出去买东西了吗?” “等等,现在先不要回答,我先去把小芸带回来再说。”说着,罗芸养父就要冲出门去,他太了解儿子和罗芸了,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莫名其妙的慌张。 他还没跨出几步,胳膊就被妻子抱住了,耳边传来急吼:“老公,你听我说!” “到底怎么了?!”挣脱不开妻子,这个老男人也开始急躁起来。 叶悠寒连拖带拽把丈夫拉到沙发上坐好,努力保持平静说:“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许激动,小芸怀孕了。” “啊?是意凡的吗?那太好了,我们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你疯了吗?小芸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你怎么能肯定是意凡的?再说意凡年纪还小,现在刚刚得到演出机会,小芸的事会毁了他的。” “你说什么呢!悠寒,意凡和小芸在一起跟他的演艺事业有什么关系?只要人行得端,做什么不行?即便不能演戏,他还可以跳舞啊!过几年他们年龄够了,奉子成婚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你脑袋是不是有病?啊?!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奉子成婚,那孩子是谁的都不确定!!”叶悠寒控制不住怒吼,丈夫的思维总是跟她背道而驰。 她的话让罗芸养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问:“小芸真的怀孕了吗?” “是!” “那肯定是意凡的呀!小芸这孩子那么老实,连个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跟意凡之外的男人有接触?悠寒,你告诉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真的别再骗我们了,意凡对这件事也很重视,他是爱着小芸的,你知道!” “……” “悠寒,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打什么主意?” “好吧,我告诉你,”估算着养女应该已经远离,叶悠寒咬了咬牙,对丈夫说出实话:“你觉得那个陆绘美怎么样?” “陆绘美?她跟我们家有什么……你,你该不会想让意凡和陆绘美在一起吧?悠寒!你怎么能……怎么能……”刹那,罗芸养父挣脱妻子的手,用手指指着妻子鼻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陆绘美家的条件,故意给小芸头上泼脏水了?!” “什么叫泼脏水?她自己不检点,有了孩子,我不过就骂了她几句,她就受不了离家出走,这怎么能算是我的错,如果她认为自己没错,完全可以叫醒你出来评理啊!” “你,你还狡辩,你会毁了小芸和意凡的!悠寒,我说你什么好!都怪我!怪我!!就不该老是迁就你!从意凡读书起,你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是,我是不可理喻!我为意凡将来着想难道错了吗?没有我,意凡能有今天这么风光?!那个傻子,娶了她意凡将来不后悔才怪!!恶人都让我一个人做了,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跟你辩驳,我现在就去找小芸!你呀!!”最后指了指妻子,罗芸养父不想再争吵,转身冲出门外,连拖鞋都没有换下来。 客厅里只留下叶悠寒一个人气急败坏地看着丈夫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措,杂乱的情绪如浪涛般在她心中翻涌,理智被逼到边缘。 极度的委屈与不平衡往往会让人看不清自己拥有的幸福和财富,她身边明明都是令人羡慕的事物,可惜,却让她经营成了痛苦的桎梏,而这桎梏无从发泄的时候,就会演变成更加偏激的行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一点钟,叶悠寒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客厅里,木讷盯着大门。 头一个回来的是丈夫,很明显,他没有找到罗芸,灰头土脸的,进门之后也没有跟叶悠寒说话,埋头走进了房间,叶悠寒听到他开门关门,以及浓重的叹息声,嘴角扯起像哭一样的微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丈夫刚刚进入房间,罗意凡就推开了家门,脸上带着喜悦,完全是两个极端,叶悠寒从没有看到过儿子如此兴奋的表情,连带着她的微笑也扯得更开了。 “意凡,你怎么回来了?” “姐姐呢?” “先别问她,你为什么回来了?” 叶悠寒紧走几步,一边跟儿子交谈,一边若无其事关上罗芸小房间的门,她不想儿子马上意识到真相,刚刚丈夫的态度让她慌乱。 罗意凡一心沉浸在喜悦中,放下背包,猛灌一大口水,坐到沙发上说:“累死我了,昨天剧组的人突然来学校,带我们去试镜,我连准备都没有。” “那,你试镜成功了吗?”叶悠寒问。 “还不知道,今早又安排了另一个角色,稍微戏份多一点,试完我就匆匆回来了,还没听结果。” “意凡,你该听完结果再回来的,不用这么着急。” “妈妈,先别说这个了,姐姐呢?我饿死了,早饭还没吃,刚才在小区门口遇到爸爸,他是不是病了?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不好,看到我话都不说,直接就回上来了,到底怎么了?” “这个……”叶悠寒语塞。 罗意凡此时缓过劲来了,他开始意识到母亲的反应也很奇怪,于是探头看了看厨房,没有罗芸的身影,立时眉头就锁紧了,站起身准备往姐姐房间里走进去。 “等等,意凡,我让你姐姐去买东西了。” “是门口的超市吗?我去看看。”罗意凡何等聪明,叶悠寒一个轻微的拦截动作,就让他起了疑心,也许,这个家最笨的始终都是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叶悠寒吧。 “不是门口的超市,意凡,我让她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哪里?” 嘴上问着,罗意凡脚下没停,趁母亲不备,迅速绕开她打开了姐姐的房间门。 只一眼,罗意凡心里就咯噔一下,桌上姐姐常用的小香皂盒子不见了,那块香草味的小肥皂,姐姐很喜欢;梳妆台的抽屉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半透明窗帘后面空空荡荡,连晴天娃娃的影子都没有。 甩开母亲想要拉住他的手,罗意凡头也没回,跨进房间一把拉开床单,果然,床单下的故事书没有了;再拉开窗帘,没有晴天娃娃;打开简易衣柜,没有姐姐常穿的衣服。 第三十八章爱的撕裂下 这一回,罗意凡是真的懵了,他不过就晚回来半天,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又能做什么?不至于把姐姐赶出家门吧?母亲的理由呢? “妈妈,我姐姐呢?” 没有多余的话语,罗意凡转身问道,他低垂眼眸,脸色阴沉。 看到儿子这幅模样,叶悠寒知道瞒不住了,既然老天爷要把事情堆在一起解决,那么,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再怎么样,她也是罗意凡的母亲,他还得靠他们养活呢,不见得为了罗芸连父母都不认吧! “你父亲刚刚是出去找小芸了,没找到……我…和小芸今天早上吵了一架,原因是……”叶悠寒想说罗芸怀孕了,可她想起刚刚丈夫的态度,若是罗意凡同丈夫一样,她该怎么办?所以她没有马上接下去说,而是在犹豫。 可是她犹豫,罗意凡却已然失去耐心,大踏步向门口走去,嘴里说:“我去找!” “等等,意凡,你姐姐说不定过段时间自己会回来,你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找什么找?” “我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把姐姐找回来再说!”罗意凡对母亲吼,想要推开母亲。 也不知道叶悠寒哪里来的力气,死死阻拦在小房间门口,不肯离开,即便看到罗意凡瞳孔泛红,也没有妥协。 “妈妈,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想问你们想怎么样呢!!你知道吗?早上那小妮子偷了我的钱!还不认错!!”情急之下,叶悠寒脱口而出这么句话,吼完,她自己也愣住了,完全不敢抬头看罗意凡的眼睛。 同时,夫妻二人房间里传来一声怒吼:“你给我闭嘴!!” 罗芸养父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他没有走出房间,也许是觉得无颜面对儿子,怒吼之后,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叶悠寒脑袋嗡地一下,各种情绪再次疯狂侵入她的内心,终于,她绷不住了,歇斯底里怒吼:“凭什么我要闭嘴,就是她偷了钱!!骂她几句就离家出走?!她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可以做我的主了?!!凭什么?!我养活她白养了吗?!不知廉耻!她要是有人家绘美一半好,我也不至于这样!!自己不争气,还想来赖着我们家意凡!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把她这个丧门星给带回来!!!” 一边吼,叶悠寒一边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她本来情绪就不稳定,一直处于高压之中,也许只有拼命把错误都推到罗芸身上,她才会好过一些。 听完母亲的怒吼,罗意凡的脸已经完全黑化了,事实上,他骨子里的执着像极了母亲叶悠寒,‘赤眸鬼神’的属性从此刻开始,一点点显现出来。 空气都因为母子俩的对峙凝固了,赤红瞳孔望着母亲的头顶,罗意凡语气中只有骇人的冷静,“妈妈,姐姐真的偷钱了?” “对!她偷了几百块!从我衣服口袋里拿的!!” “你再说一遍!” “意凡,你不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的姐姐……从小把我带大,一粥一饭照顾我的姐姐……她从不会……”冷静中带上了哽咽,罗意凡继续说着:“从不会……我了解她,所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妈妈,我想听实话!” “我来告诉你实话吧。”突然之间,另一个男人声音插进来,带着愧疚,罗意凡父亲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他站在客厅里,头发依旧凌乱,脸色苍白。 “是我出主意赶走小芸的,刚刚去找她,也不过是想装个样子给你看,我知道你昨天下午没回来,今天肯定会回来。” “为什么?”罗意凡机械般地看向父亲。 “因为我们想让你和陆绘美在一起,她有个能帮你上位的家庭,也很喜欢你,我们看好她。”说着违心的话语,罗意凡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维护妻子,而他的妻子,已经被着突如其来的变化搞糊涂了。 “那你昨天跟我谈的话都是谎言喽?既然你们决定要赶走姐姐,爸爸你有什么必要来跟我说那些话?” 同样不敢看儿子的目光,罗意凡父亲拼命自圆其说:“意凡,我一直很纠结你和小芸的事情,我和你母亲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所以跟你谈过之后,我就后悔了,今天才会……意凡,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其实也不愿意小芸离开,确实是你妈妈骂得狠了,小芸才负气出走的,要不我们先把她找回来,再慢慢聊这个问题,好吗?” “骗子!哼!还在骗我……”罗意凡对父亲的说法嗤之以鼻,当时岳翔的事情,母亲那样逼罗芸,她都没有离家出走,今天的几句骂可能吗?难道姐姐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了?罗意凡感到自己必须弄明白真相。 不再啰嗦,他开始在整个家里翻找,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但罗意凡相信,一定会有点蛛丝马迹留下的。 “你干什么?意凡,不要翻了!给我住手!!”叶悠寒急吼,冲过去阻止儿子,却被几次甩开,踉踉跄跄地东倒西歪。 罗意凡父亲也慌了,他冲着儿子喊:“意凡,冷静一点,你先跟爸爸去把小芸找回来,回来了咱们再谈!” “找什么找!!那小妮子死了才好!!意凡,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死给你看!!”叶悠寒跟着吼,她已经要疯了,拼命跟罗意凡纠缠。 无奈,她丈夫只能去拉她,让她住手,客厅里弄得一片狼藉,叶悠寒也哭得像个泼妇,嘴里更是毫无遮拦,不停谩骂着,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罗意凡便向姐姐房间再次冲进去,不仅把能翻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连垃圾桶都不放过。 叶悠寒还想阻挠儿子,被丈夫死死压在沙发上,她又踢又打,嘴里吼着:“你给我放开!他翻什么?他想要知道什么?我们没有对不起那小妮子!!” “那你就让他翻!既然你觉得没有对不起小芸,那就让儿子翻!!!” “!!” “意凡想发泄就让他发泄,既然我们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小芸当时是怎么走的!!你要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就安静让儿子翻!!!” 倒抽一口凉气,叶悠寒惊恐看着丈夫已经扭曲的脸庞,仿佛看到了恶魔在嘲笑,第一次,她的疯狂,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啊……他翻不出什么的,哼!小芸都拿走了,他什么都不了解……”悠悠说着,叶悠寒的样子看上去与丈夫一样可怕。 “姐姐没有拿走。” “什么?”叶悠寒与丈夫同时回头。 罗意凡站在小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张长方形的纸片,揉得很皱,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块手帕。 “姐姐没有带走晴天娃娃,落在床底下了,这个报告,是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是我的孩子吧?”罗意凡话语中透着一股狠戾,他自顾自说着,走向客厅里唯一的电话机。 “你们气急败坏要赶走姐姐,是因为她怀了孩子,会影响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演出机会吧?这次机会是陆绘美父亲投资的,妈妈,你肯定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我真是愚蠢,明知道那次之后你的反应不对劲,却还是选择了妥协,妈妈,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就是姐姐,你要想从我身边夺走后,我绝不会罢休!” 罗意凡的手接触到电话听筒,夫妻二人还是没有意识到儿子想要干什么?他们愣愣地看着,除了罗意凡父亲试着劝说的话语,别无他言。 拿下电话听筒,罗意凡的手停在半空中,问:“告诉我,姐姐是什么时候走的?” “你姐姐走了没多久,真的,就中午之前。” “中午之前爸爸会找不到?姐姐又没钱坐车……” “她有……”叶悠寒想要反驳,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罗意凡已经拨通了某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剧组负责人吗?我是罗意凡,今天试镜的角色我不去了,家里出了点事,以后也不过来了,对不起!” “……” “没什么,还有,帮我告诉陆大小姐,以后她父亲投资的影视剧都不要来找我,谢谢!” 从容挂断电话,罗意凡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淡然地把验孕单扔到桌上,说:“姐姐的孩子一定是我的,我现在去找他们母子俩,找不到就不回来,我说到做到,至于我的生活费,以后我会自己挣,不用你们再操心了,也不用陆绘美操心!”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你的事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不管?!意凡,爸爸跟你一起去找,总能找到的,小芸确实是走了没多久,你相信我,我和你妈妈事前也不知道她怀孕了。” 不再回答父亲担忧的话语,罗意凡感到心在一点点下沉,他无法再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现在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家,就为了那该死的试镜吗?他简直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同样带着恨离开家门,罗芸是带着对叶悠寒的恨,而罗意凡更多的是带着对自己的恨,他无法坦然去恨生他养他的父母。 当然,那时罗意凡还是抱着希望的,找到姐姐,在一起,然后回家,即便母亲不同意,也无能为力,他不可能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年,恨成为了他跟罗芸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回家的脚步,也锁住了罗芸的心意。 罗芸同养父母一样,希望罗意凡飞得更高,她始终以为,罗意凡没有她,便会跟陆绘美在一起,便会飞上九天,所以她离家出走的理由,并不单纯是恨,也有爱的。 第三十九章偶遇上 罗芸踏出住了十几年的家门,手里捏着从没有碰触过的红色钞票,她现在剩下的只有迷茫,刚刚离家的冲动已经消失殆尽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不清楚,只能漫无目的沿着马路向前走,肩上的背包越来越沉重,双脚意思,如同灌了铅一般。 只走了十来分钟,罗芸就撑不住了,不是体力,而是心力,她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难受到想吐。内心自以为的坚定,现在已然溃不成军。 但她不能回头,不是害怕嘲讽,而是怕毁了罗意凡的生活,毁了心中美好的念想,毁了肚子里孩子生存下去的希望。罗意凡真的会承认这个孩子吗?罗芸不敢想象,更不敢下赌注。 从小到大,她都在害怕失去,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主动选择失去,因为失去至少能保留住记忆中的美好,而强行挽留,也许会失去一切。 这就是罗芸的可悲之处,但不是她的错,因为生活的卑微早就磨灭了她奋力争取的勇气。 中午时分的阳光照射在小姑娘头顶,她感受不到太多温暖,只觉得头顶热乎乎,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也有些眩晕。眼前掠过一处公交车站,罗芸停下脚步,凝视半晌,走上了站台。 她像个流浪者一样,背着鼓鼓囊囊的破旧背包,手里提着塑料袋,头发凌乱,红肿的眼眶和脸上的巴掌印让等车的人纷纷侧目。 几个坐着的阿姨开始窃窃私语,片刻之后,其中一个站起身,准备向罗芸走过去,也许她是想要关心一下这个落魄的小姑娘,但此时,公交车正好从远处缓缓驶来,阿姨们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公交车,不再关注罗芸。 罗芸也看到了公交车,她犹豫一下,决定先坐了车再说,反正,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总不见得一直走下去吧。 公交车很快就会进站,罗芸匆匆把仅有的几张大钞卷起来,小心塞进贴身口袋里,然后解下背包,从里面翻找出一枚硬币,等她把背包拉链拉好,车门已经打开,她来不及背好,就跟着阿姨们一起挤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罗芸找了个车门边上的小座位坐下,把背包和塑料袋放在自己脚下,才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车子开往哪儿?那就听天由命吧,罗芸想,不管去哪里,她都不可能再回头了,晚上要是找不到小旅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歇脚,省点钱,反正六岁以前,她也没少跟着母亲风餐露宿。 想起六岁以前的生活,罗芸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能记得的场景不是很多,唯一清晰的只有亲生母亲温和的脸庞。 就这样,她一路颠簸,一路回忆过去,脑海中除了母亲与梁泳心,就只有罗意凡,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可以让罗芸在痛苦中弯起嘴角。 罗芸特别喜欢这样‘白日做梦’,因为梦能让她忘记现实中的落魄,让她变得坚强。 “意凡,我的好弟弟,不要忘了我,不要怨我、恨我,我爱你!”她的嘴唇蠕动着,没有声音,目光看着自己印在车窗玻璃上的容颜,自言自语,难闻的汽油味此刻也没有办法再打扰到她。 汽车渐渐远离她曾经的家,丑小鸭再看不到养父焦急关切的眼神,以及王子为她放弃一切的决绝身影,就此,他们错过了爱情最美好的时光。 —— 时间跳跃到几年以后,罗意凡的舞台剧《鬼神再临》刚刚公演不久,也是他成名的关键期。 在这几年间,罗意凡经历了很多,怨恨过,绝望过,颓废堕落过,始终都不曾原谅母亲当初的行为,也没有再踏进家门,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自以为万劫不复的时候,却是陆绘美父亲将他一把拉上了悬崖。 因此,他不得不放下倔强,对陆绘美的示爱选择妥协,但妥协不是接受,只是沉默不反驳,希望如此做可以让双方都好受一些。罗意凡不想伤害陆绘美,此时期的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报恩。 至于他堕落的原因,我在这里就不描述了,大家有机会看罗雀屋吧,如果可以,我会很乐意将白色恶魔背后的故事写出来。 话说回来,虽然两个人无法相爱,但在工作上,陆绘美确实是个好帮手,公演期间,她第一次展现出作为编剧和经理人的天赋,各种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为罗意凡免去很多烦恼。 于是,在陆董事长的建议下,他们成立了国内首个大型私立舞台剧团,陆绘美与罗意凡正式合作,共同经营剧团,一个演,一个写,也算是另一种琴瑟和弦。 剧团初期所有的资源都是陆绘美父亲拉来的,资金也是,所有当仁不让,陆家成为剧团最大的股东,在剧团经营上面,罗意凡也非常尊重陆绘美的意见。 当然,白色恶魔的事情,罗意凡不可能让陆绘美父女知道,他为了彻底恢复,在建立剧团之前,请求陆董事长给他一年修整的时间。 这一年里,罗意凡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医生,他谁也不见,还关闭了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 一年以后,罗意凡按照约定出现在公众面前,他的外表和精神状况都恢复得很好,但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恢复的,有没有彻底戒除心魔,就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然后罗意凡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把内心的伤痛深深掩埋起来,虚心学习,拼命演出,从不刻意追求物质生活,手腕上的旧表成为了他的标志,不管到哪里,不管是什么场合,他都会带着那块手表,连上台表演都不例外。 《鬼神再临》首演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之后的十几场演出也是场场爆满,投资人收益不菲,罗意凡总算是迎来了开门红,理所当然开始全国巡演。 剧团演出安排到罗意凡家乡时,他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建议,希望演出可以在露天场所进行,并且票价要尽量压到最低。 理由是户外场地比室内大得多,局限性小,票价降低可以吸引更多观众过来看演出,扩大剧团的知名度。 但实际上,罗意凡是想要让姐姐罗芸有机会看到舞台剧,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不知道姐姐和孩子在哪里,但他始终抱着希望,希望一家三口能够团聚。 还有父母,罗意凡不是不想他们,可他放不下心结,没找到姐姐之前,他无法面对母亲,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母亲找了他无数次,争吵也好,妥协也罢,却一直不肯主动去找回姐姐。 他越是叛逆,越是堕落,叶悠寒就越是怨恨透了罗芸,在恶性循环之下,他们都陷入了困局,无法自拔。 为了弥补亏欠,罗意凡将演出收入大部分都寄回家,让父亲不要再出去工作,好好守在母亲身边,自己若是回乡演出的话,就带着母亲一起来看,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罗意凡在百忙之中,计算着回家乡的日期,他筹备好一切事物,让陆绘美和剧团同行,自己借故提前几天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在火车上,罗意凡戴着黑口罩,深色包头帽,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座位里,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火车高速行进,窗外的景物如同他过去的生活一般,从眼前掠过,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他映照在玻璃上的眼眸。 那双乌黑瞳孔,渐渐添上了飞扬的凤尾翎,记忆中的爱人还是那么美,一如往昔,几年未见,罗意凡无法想象她会有怎样的变化。 那双温柔的手,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抚过他的脸庞,抚平他心中的不安,现在的罗意凡,一旦安静下来,就越来越喜欢沉浸在‘白日梦’中。 他多么希望每天回家,依旧可以看到姐姐温暖的笑容,吃到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听到那如同小弦切切,又如风铃在低语的嗓音,可惜,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天边的白月光,可望而不可及。 心中的痛苦满溢出来,罗意凡闭上眼眸,在座位上挪了挪身体,不动的时间长了,他颈椎和腰椎都有些酸痛,不得不调整坐姿。 ‘应该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睡一会儿。’ 心中想着,罗意凡正要小憩片刻,发现身边空位上多了一个人,他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却刹那间愣住了。 那个人柔美的侧颜,如同凤尾翎一般的睫毛,细长的眼眸,小巧的樱唇,好似一汪清泉般的气质,都像极了姐姐罗芸,如果不是他身高体型不同,穿着一身名牌西服,罗意凡说不定会立刻把他纳入怀中,倾诉衷肠。 他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拉下黑色口罩,怔愣了几秒钟之后,脱口而出:“你是谁?” “嗯?”身边人正在看杂志,没有注意罗意凡的脸色,被他一问,倒是有些尴尬。 抬头反问:“你好,是不是我突然过来打扰到你了?对不起,我叫梁泳心,本来是跟同事坐在一起的,后来觉得太挤了,看到你这儿有空位,就自作主张坐过来了,如果这个座位有人,我可以走。” “泳心?你真的叫泳心?” “是啊!你认识我吗?”梁泳心显得很奇怪,上下打量着罗意凡,可是片刻之后,他也不淡定了,兴奋地站了起来。 “你,你不会是舞台剧《鬼神再临》的主演罗意凡吧?真的是你吗?” 他这一嗓子,不出意外,把前后左右所有乘客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大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看明星,有很多人都认出了罗意凡,还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新晋成为偶像明星,罗意凡还不习惯这种状态,他勉强同周围人打了几声招呼,就拉上口罩,示意梁泳心坐下说话。 梁泳心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看了看周围,有些手足无措地坐了下来,对罗意凡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暴露你身份的,只是看到明星太兴奋了,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的。”罗意凡朝他摆摆手,显得有些着急,他不想谈论关于明星的话题,只想要知道,梁泳心与罗芸的关系。 泳心这个名字,他小时候不止一次听到罗芸提起,也知道罗芸一直在心心念念想要找到弟弟和亲生母亲,那时罗意凡很排斥,总觉得泳心出现,会夺走姐姐对他的爱,每次姐姐提起,都会很生气。 可现在不一样了,梁泳心若真是罗芸的亲弟弟,那么,有没有可能罗芸出走以后,遇到了梁泳心,一直在他身边生活呢?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和姐姐就可以团圆了。 罗意凡压低声音问:“梁先生,你是不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叫小芸?” “你,你怎么知道?”梁泳心一脸震惊。 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罗意凡追问道:“她在哪里?” “什么她在哪里?我也一直在找她,罗先生,你究竟是怎么认识我姐姐小芸的?” “你真的没有小芸的消息?” 两个人这样问来问去大概有一分多钟,才终于打住,开始有效交谈。 还是罗意凡率先开口,“梁先生,小芸也是我的姐姐,具体细节我在火车上不便说明,等下车以后,我们能找个清静的地方谈一谈吗?” “求之不得,自从我继父过世以后,我就一直在找姐姐和母亲,至今杳无音讯,罗先生,今天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们一拍即合,梁泳心随即离开座位,去跟随行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三四个小时之后,他跟罗意凡坐在了火车站最隐蔽的一间咖啡馆里。 “先说说你的故事吧。”等到咖啡上桌,罗意凡对梁泳心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梁泳心那张神似罗芸的脸庞,心中已经很确定,对方绝对是罗芸的亲弟弟。 “小芸姐离开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所以对她的印象几乎没有,在我懂事之后,母亲就已经跟继父在一起了,他们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小芸姐。” “后来,母亲过世,继父将我养育到16岁,积劳成疾,得了癌症,当时家里条件很差,我本身也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索性辍学回家照顾父亲。”谈起自己人生中最阴暗的时刻,梁泳心不由得有些伤感,眼眸眨了几下,低垂下去,他的声音,同样是软软糯糯的,很好听。 第四十章偶遇下 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梁泳心继续说:“我以为,父亲过世后,自己就是孤独一个了,万万没想到,在临终前,父亲居然对我说,我还有一个姐姐活在世上,名叫小芸,而且,我的母亲有可能也活着。” “当时我完全无法相信,父亲说,姐姐六岁的时候,有一次跟他出去玩,半途他因为单位临时有事,就让姐姐一个人回家,结果姐姐走丢了,母亲和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为此,母亲思念成疾,得了抑郁症,一天不如一天。” “父亲因为穷,也没有带母亲去医院看过,他以为有我在家,母亲不会做出偏激的事情,结果事与愿违,在我十岁以前,母亲还是为了找姐姐,失踪了。父亲用尽各种方法寻找,一无所获,最终,他选择宣布母亲死亡,独自带着我生活。” “弥留之际,我也无法对父亲深究太多的事情,只能听他一个人说,所以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 “那你后来一直在找姐姐吗?” “不是,开始几年我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去找姐姐,罗先生,我那时才16岁,找不到工作,亲戚朋友又不待见,难听点说,就像个乞丐一样,要伸手向亲戚们讨饭,哪里来的能力去找小芸姐姐?” “年满18岁以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商场里当售货员,却因为商场不景气,没多久就失业了,而后,我一直在打零工,勉强糊口,直到21岁那年,我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时装设计师元木槿女士,才算走上正轨。” “元木槿女士我也认识,这次的演出,我的经理人有请她帮我设计私服,是位很好相处的名人。”罗意凡说。 “是啊,我的人生全都托了元老师的福,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时装设计师,摆脱过去的阴影,对她的感激,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就像我最亲的大姐一样。” “事业走上正轨之后,我才正式开始寻找母亲和姐姐,但人海茫茫,我完全没有头绪,本来都快要放弃希望了,幸好今天遇到了你,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梁泳心说完,盯着罗意凡看,等待他的讲述。 罗意凡说:“你的姐姐是六岁那年走丢的,我和姐姐相遇,也是在她六岁那年,当时我只有三岁,有一天,我的母亲从孤儿院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很可爱,母亲说让她以后当我的姐姐,问我愿不愿意。” “一开始,我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觉得小姐姐很内向,不太好接触,但几天之后,我就改观了,姐姐能干、温柔,才六岁的她,居然就能帮我母亲摘菜、擦桌子,还会哄我开心。” “因为我父母工作都很忙,没什么时间陪我,母亲脾气又暴躁,所有我对姐姐很依赖,哭着闹着把姐姐留了下来,其实我们家条件也不好,父母为了培养我,几乎花光了辛苦挣来的钱,根本没有余钱再养一个孩子。” “而且,当时警察还在查找姐姐亲生父母的信息,我母亲担心收养了她会有麻烦,所以一直拖着,直到孤儿院院长肯定姐姐没有亲人可以收养她之后,母亲才答应了我的请求。” “从那以后,我生命里的每时每刻,都与姐姐相伴在一起,她为我做饭洗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跟我一起学习,几乎代替了母亲所有的职责,我对她的依赖也与日俱增,直到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你…爱上了姐姐?” “是的,很不可思议吧,18岁之前,我自己也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疯狂地爱上姐姐,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可你们为什么又分开了呢?” “呵……为什么会分开?”罗意凡苦笑一声,仰头望向天花板,自问了一句,然后说:“我上大学之后,家里的经济越来越拮据,母亲一门心思想要我出人头地,一朝成为大明星,不惜把我送进名校,弄得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要里里外外操持家务,还要到学校来帮我收拾宿舍,吃穿同母亲一样省了又省,只为能让我过得舒服一点。而我呢,寄宿在学校,一天到晚跟着一帮朋友玩乐,根本不管家里过得有多糟糕,还总是伸手问母亲要钱,一个不顺心,就同母亲吵架,弄得姐姐两面不讨好。” “你还真是个混蛋!”梁泳心给罗意凡总结。 “确实如此,我就是个不知不扣的混蛋,明明深爱着,却不讲出来,看着姐姐为我担忧痛苦,还认为那是重视我的表现,偷偷自得其乐。本以为,只要我有了演出机会,就可以养活姐姐,让她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等等,罗先生,”梁泳心听到这里突然插嘴说:“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但不说,我又有些难受。” “你说吧。” “我感觉你不是真的爱小芸姐姐,你大概是习惯了她在你身边,照顾你,重视你,把她当做你的私人物品了,对不对?你说从小,她代替了母亲大部分的职责,你对她很依赖的时候,我就想说这些话了。真正爱一个人不是会心心念念想着她,保护她吗?” 对于梁泳心的问题,罗意凡自己也曾经迷茫过,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你说得很对,过去的我确实太自私了,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占主导地位,姐姐的一切,我说了算就可以。” “但是梁先生,现在不一样,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深爱着姐姐,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深刻反省自己,也越来越坚定找到姐姐的决心。” “那么小芸姐是怎么离开你们家的呢?”梁泳心问。 “在我即将毕业前夕,有一次我喝醉了酒,冲动之下对姐姐做了不应该的事情,后来,我把这件事向母亲坦白,希望毕业后可以娶姐姐,但母亲坚决不同意,她采取了一些措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反正最终,姐姐被迫离家出走,而我,也与父母决裂,直到如今都没有再踏入过家门。” “她离家出走,你们没有去找过吗?” “有,我和父亲一直在找,可是根本没有任何进展,姐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小芸姐还在这座城市里吗?” “应该在的,她无处可去,走的时候身上只要有几百元,还怀着身孕。” “什么?她怀了你的孩子?!”梁泳心震惊之余,看罗意凡的眼神不禁带上了责备,“她走了几年了?” “从我19岁算起,有六年了。” “这六年来你就扔下她们孤儿寡母不管?!自己发展事业,当大明星?我听说,你跟自己的经理人正在交往,真是如此,你对得起她吗?!罗先生,我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从你口中听到小芸姐的消息,我也很高兴,但现在看来,我高估你了。” 梁泳心双手叉腰,气愤让他脸色绯红,不管今天提到的小芸是不是他的亲生姐姐,就罗意凡说的这些话,在他看来,足以证明,这个新晋偶像,完全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与梁泳心的激动相反,罗意凡很淡定,他等对方冷静下来,才继续说:“梁先生,我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是我对不起姐姐,是我混蛋,可有一点我要澄清,我没有跟陆绘美交往,她父亲帮了我,我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陆董事长提拔,所以,对于陆绘美的言行,我选择沉默,但并不是承认。” “就算交往的消息不是真的,可你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对于姐姐,你比我了解得多,在同一个城市里,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她?你应该第一时间求助警察,一个女人单独在外面生孩子,身上只有几百块,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不是没想过求助警察,但后来有一些事情绊住了我的手脚。” “什么事情?” “梁先生,你能把耳朵凑过来吗?”罗意凡突然提出要求,梁泳心弄得一脸懵,可还是照做了。 等到凑近罗意凡,一番解释之后,他的脸色再次改变,怒气也收了回去,剩下的只有震惊,他慢慢坐回椅子上,问罗意凡:“这是真的?” 罗意凡重重点了点头,说:“这件事,请你不要宣扬出去,我好不容易从地狱回来,绝不能再失去眼前的一切了。” “呃,好……我保证,我会严守秘密,但是罗先生,如果有机会,我是说不会毁掉你前程的机会,你会主动向警方坦白这件事吗?” “会。” “那么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一边演出,一边寻找姐姐,不找到姐姐这辈子我都不会安心,也无法彻底离开那个恶魔,你会和我一起找吗?” “当然会,元老师的服装连锁店总店就在这里,我今天回去就跟她申请,调回总店工作,留在这里,我会和你一直保持联系,我们不管谁有小芸姐的消息,都要及时通知另一个人。” “好,就这么定了,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存一下。” 接下来,不用再多费笔墨,罗意凡与梁泳心互留了联系方式,各怀心事分道扬镳。 告诉梁泳心自己的秘密,罗意凡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但他觉得值得,愿意相信梁泳心所说的话,后来事实证明,罗意凡并没有看错,多亏了梁泳心,他才能在罗雀屋事件中与姐姐团圆。 第四十一章离索的孤雁第一幕 时间回到罗芸离开家的那一天傍晚,她究竟去了哪里呢?这就与一桩特殊事件有关了。 当天罗芸乘坐公交车一直到终点站,都没有找到合适落脚的地点,下车以后,天色已经昏暗,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大片正在修建的厂房,和一条弥漫着灰尘的马路。 路边堆放着泥灰和残砖碎瓦,还有大型土方车经过,罗芸拎着行李,站在车站上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目光所及之处,马路对面倒是有几家小饭店,可惜,罗芸一家也不敢进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钱不够,其次就是有些胆怯,饭店对于罗芸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过去,她除了家门口的小杂货店,基本没有去过其他售卖商品的地方,更不要说是饭店了。 说句实话,也许踏进饭店,让服务员给自己端菜送饭,罗芸都会感到不知所措。这可不是信口胡说,现在的孩子大多有条件出入各种地方,思想行为上也比较成熟活泼,可能无法想象罗芸的那种心情。 她在某些地方表现出来的木讷和蠢笨,不是与生俱来的,完全是周边环境造成的。比方说,在叶悠寒的严格控制之下,罗芸从6岁到21岁,基本没有自己支配过金钱,有时候甚至口袋里有个一两块,都能让她高兴半天。 这样的孩子,零花钱基本上就是奢求,是不可能有机会有的。她从小就习惯了节衣缩食,能不去的地方尽量不去,再加上繁忙的家务,导致她与外界的接触免被限制到了最小程度。 除此以外,家里的不平等待遇,小时候的苦难与分离,都极力助长了她的自卑感,在这种自卑感的裹挟之下,她在别人面前越发会显得胆小卑微,这种状态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蠢笨。 以上问题与年龄无关,如果周边环境和自身的心理状态得不到改变,不管成长到多少岁,当事人也许还是老样子。 不过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所以我们也不能说罗芸身上体现出来的状态,每个处在这种环境中的人都会如此。 言归正传,罗芸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之后,为了避让一辆行驶过来的土方车,被挤到了一家水果批发站里面,水果批发站里的老板娘倒是挺热情,开口跟罗芸搭讪起来。 “喂!小姑娘,你是外地来打工的吧?”老板娘问道。 “啊?”罗芸有些慌张,忙不迭回应:“不是的,阿姨。” “哦,那是我搞错了,我看你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以为是到这附近来打工的呢?这附近有很多工厂,来来往往的打工者经常会到我店里来买水果,都是些赚辛苦钱的孩子。” 老板娘一边整理着箱子里的水果,一边随口说着,始终没有正眼瞧一下罗芸。 罗芸努力避开她的工作区域,缩到门口角落里,朝外张望着,她灰头土脸的,眼睛里的泪痕还没有干透,漂亮的脸也变得暗淡无光。 片刻之后,罗芸才低声问老板娘:“阿姨,这里……有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 “小姑娘你问得好奇怪!边上不都是饭店吗?”老板娘抬起头来,想了想,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想找便宜一点的地方?” 罗芸用力点了点头,说:“我身上的钱不多,只想要买份盒饭。” “盒饭啊……这附近倒还真没有,饭店里其实也做盒饭的,但他们基本上都是批发给附近的工厂,不会单独售卖,要不你去问问看?” “我……”罗芸想说这样做很难为情,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老板娘看出了她的想法,在一边补充说:“没关系的,小姑娘,这种事没什么可以难为情,他们(这里指的是饭店里的服务员)也都是打工者,会客客气气的回应你,不会瞧不起你的。” “现在差不多快要六点钟了,你赶紧去问,可能还会有剩下的盒饭,再晚点,就难说了,快点去吧!没事的!” 老板娘的鼓励让罗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向最近的一家饭店走过去,她一路上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人。 好不容易走到饭店门口,还没开口说第一句话,罗芸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呼,把她给吓了一跳,手里行李差点掉到地上。 “小恽,你到底在干什么?把这么好的东西扔掉,不可惜吗?”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男中音响起,让罗芸瞬间心脏砰砰直跳,那声音,与罗意凡有几分相似,呼喊的名字也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不自觉抬起头来,罗芸眼巴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的却是一个蹲在饭店门前台阶上,面容姣好的男孩子,很年轻,大概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 男孩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脸却涨得通红,朝着后面吼:“我自己买的东西,扔掉关你屁事!还有,不许叫我小恽!!”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扔下一大堆的功课,陪你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你居然还耍脾气?!”毫无预警,男孩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衣领,给提了起来,后面那个人似乎力气非常大,男孩虽然手舞足蹈拼命反抗,还是被他轻松拉着朝饭店里面走去。 罗芸站在门口看的一愣一愣,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忘了,直到门口服务员提醒了她一句,“美女,要吃饭的话里面请。”才算是回过神来。 “我…我,那个……”罗芸抱着自己的行李,拼命在脑海中组织语句,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卖盒饭。” “我们不卖盒饭的,但我可以帮你去厨房问问,有没有剩菜,给你打包一份,你介意吗?”服务员并没有为难罗芸,反问。 他语气中没有嘲讽的意思,还很客气,这让罗芸好受了不少,抬头看向男服务员,张口表示感谢,下一秒,对方嘴里就传出了轻微的口哨声,眼睛里光芒闪烁了一下。 “来,美女,进来坐会儿。” 他变得越发殷勤,伸手把罗芸拉进饭店,让她坐在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说:“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谢谢你!”罗芸再次低声道谢,脸色绯红,不禁让服务员侧过头又多看了几眼。 在罗芸等待男服务员的几分钟里面,刚刚那两个少年还在饭店大堂里吵架,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架,大家都像没事人一样,从他们身边路过,整个饭店大堂,似乎只有罗芸一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 “那个已经坏了,为什么不可以扔掉?”坐在门槛上的少年说,此刻他坐在了靠窗的沙发上,侧身朝向窗户,目光看着外面正在吊起重物的工程车。 这个少年很俊俏,罗芸看不清他的全脸,只能看到光晕照射下的小半张脸,但这也足够让罗芸感到惊艳了。 另一个少年坐在他身边,背对着罗芸,身材高大魁梧,手臂上突出的肌肉十分显眼。 此刻高大少年的语气比刚刚缓和了不少,也改了称呼,他说:“小遥,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说很在意那个东西的,现在却莫名其妙扔掉!昨天那东西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会坏了呢?是不是你故意的?” “我没有!”简单粗暴的语气,听了让人生气。 高大少年没有马上接口,他单手抬起,搁在椅背上面,另一只手搭上同伴颈后掠过,手指卷起发尾,细细摩擦。 突然之间,罗芸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罗意凡也喜欢这样做,尤其是那一晚在罗意凡怀里的时候,罗芸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发丝一直缠绕在他手指上。 ‘我不能哭,太丢人了。’她警告自己,偷偷用手指擦了擦眼睛,然后拉开背包拉链,想找一张餐巾纸,但难堪的是,她翻遍了包的角落,连半张纸片都没有。 “诺,给你。” 头顶传来软糯好听的声音,随即,一包洁白的纸巾递到了眼前,罗芸愣住了,视线盯着餐巾纸,不是所措。 那个人继续说:“抱歉,我们吵架影响到你了,拿着吧。”说完,强行把餐巾纸塞入罗芸手心里,转身离开。 “你……”罗芸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却只看到对方修长的背影和向后挥动的右手。 “小姐姐,你真漂亮,我喜欢你哦!” 随即,说话的人就被他同伴狠狠给了一个暴栗,扯进了怀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给我好好说清楚,那东西丢哪里了?” “笨蛋!痛死了!!放手啦!” 少年叫嚣,旁若无人,惹得罗芸噗嗤一声笑了,淡若梨花的脸庞瞬间明媚起来,泪痕未干的凤尾翎如绽放的花蕊,衬托着盈盈秋波,美极了。回转的服务员恰巧看到这幅场景,呆滞在原地。 有好几个客人也被罗芸吸引住了目光,发出轻微赞叹声,但当事人却没有发觉,她想了想,没有舍得用那包餐巾纸,而是把它装进了口袋,然后用袖子擦了几下脸上的泪痕。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多了几道淡灰色的痕迹,是袖子上的灰尘沾染到了脸上,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此时服务员已经回过神来,走到了罗芸面前,将手中白色餐盒放在桌面上,说:“美女,现在只有菜,米饭还要再等一会儿,要不,你去隔间坐吧,这里待会儿客人多了,会影响做生意。” “啊!谢谢你,不用了,我可以站在外面等。”罗芸随即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餐盒,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拿,问道:“这个多少钱?” “我得去问问收银。”服务员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柜台,继续说:“你不用那么客气,附近打工的人很多,有些人常来我们这里休息,后边隔间其实就是厨房和后门的过道,虽然有些脏,但总比你站在门口强,跟我来吧。” “可是……” “可是人家那么漂亮,坐在厨房过道里成何体统?还有,你明明打了饭,干嘛告诉人家说饭没好?”又是那个叫小遥的少年,他摆脱了高大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过来,正双手叉腰站在服务员身后,一脸玩味的表情。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有些生气,转身想怼人,却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蔫了,不是因为少年,而是因为他背后覆盖上来的身影。 “我,我是好心,那些饭是早上做好的,凉了,我想给她装点厨房里的热饭,又没错!”努力辩驳了几句,服务员不甘心回头看了眼罗芸美丽的脸庞,灰溜溜向厨房走去,嘴里低声嘀咕:“切!好心没好报。” 他这样说,罗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冲着服务员背影想要道歉,没想到又被少年打断,这个少年,似乎惯会打断别人话头,而且毫无内疚之心。 “小姐姐,这个盒饭不用钱,你赶紧走吧,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罗芸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才好,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收银台,不付钱怎么可以拿走别人家的饭菜呢?她咬了咬牙,转身向收银台走去。 “哎!小姐姐,真的不用付钱,那只是剩饭!”少年在身后说。 罗芸停下脚步回头,不知怎的,她对这个少年没有畏惧之感,反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涌上暖流,罗芸低声说:“谢谢你,可我不能白吃别人家的东西,还有,那个也要谢谢你!”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那个包此刻靠在桌角边上。 “什么?” “是餐巾纸。” “啊!没关系,那个是我从小蒙包里掏的,你不用谢我。” “那就谢谢这位小哥了。”罗芸顺势朝小蒙鞠了一躬,弄得高大少年居然也脸红起来。 “不用客气。”他说着,朝罗芸点头,换来了罗芸的微笑,忍不住脱口而出:“好漂亮!” “啪!” 立刻一个暴栗回敬给了他,名叫小遥的少年对同伴怒目而视,低吼:“闭嘴!” 仿佛是真的很痛,高大少年瞬间弯腰捂头,在原地直跳脚,那滑稽的样子,惹得罗芸再次笑出声,心情也好了很多。 “真的感谢你们。”那份夹杂在悲伤无助中的宽慰,罗芸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回应,只能不断道谢。 第四十二章离索的孤雁第二幕 最终,因为盒饭里大多是素菜,收银员阿姨只收了罗芸十块钱,两个少年看着她离开之后,信步跟出了饭店,依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俩。 霓虹初上,饭店里的食客进进出出,很多都是工地上的糙老爷们,几个小菜,一壶小酒,是他们放工之后唯一的乐趣,在推杯换盏的间隙,哪有闲心去关注离开的人。 不得不说,这两个少年在饭店里的行为真的非常可疑,首先,他们衣着光鲜,背着名牌包,看上去挺有钱,却一个菜都没有点,还在饭店里吵架,怼服务员,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意见,就连饭店老板都假装没看见。 其次,那个叫小遥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罗芸,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尤其是递餐巾纸那一幕,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刻意想要引起罗芸注意。 还有就是他们吵了半天,小蒙一直在指责小遥扔掉了什么东西,好像那东西很金贵似的,可他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也没有一句提到过物品的名称,根本就不像要去找的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小遥给了罗芸餐巾纸之后,他们的话题就逐渐转到了罗芸身上,之前吵架的内容莫名其妙被忽略过去,这波操作真的让人有点看不懂。 但不管怎样,我们这里讲的不是悬疑推理故事,也不需要去探究什么真相,所以就顺其自然,跟着情节继续往下看吧。 等到罗芸走远,小遥一把拉住小蒙的手,问:“她可能无家可归,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你怎么知道她无家可归?”小蒙反问。 “哎呀!你个傻子,你没看到她刚才打开的背包里,都是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吗?如果她是这附近的打工者,怎么可能连换洗衣服都随身带着呢?而且,她外套虽然陈旧,但只有袖口和裤腿沾染上了灰尘,其他部分都是干净的,根本就不像在这里的打工者。” 说话间,小遥瞥了一眼饭店门口蹲着的工人,他们都是一身泥灰,好像几天没洗澡的样子。 对于小遥的分析,小蒙显然不认可,他辩驳说:“就你会瞎猜,她也许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呢?带着行李去员工宿舍报到,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再说,你看她进饭店的样子那么胆怯,明显就是初来乍到嘛!” “至于衣服,就更好解释了,女孩子在这里可不会安排什么搬砖开车的工作,顶多是干个后勤,管管仓库打打字什么的,衣服只脏袖口和裤腿很正常,你呀!就不要在我这个警校的高材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反正我就是挺担心她的。”小遥并不打算放弃观点,说:“我刚才就觉得,这个小姐姐好像有很多心事,看她在那里抹眼泪,我就有点揪心了。” “喂!你不会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小蒙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吃味,伸手勾住小遥脖子,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小遥随即挣脱,回头给了个白眼,用手背在同伴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怼他:“白痴!” “我说你,一会儿傻子,一会儿白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了?老朋友就是这么损的吗?”小蒙有些生气。 “你要不是我朋友,我还懒得损你呢!” “哼!那你自己站在这里担心吧,我不奉陪了。”说完,小蒙放开手,走到街角水果店边上,靠墙生闷气去了,小遥也懒得理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罗芸离开的方向,目光中意义不明。 几分钟之后,小蒙见他没动静,脸上的生气表情忍不住变成疑惑,冲小遥喊:“你究竟在看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很担心她吗?那个小姐姐她给我的感觉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就是放心不下。”小遥没有再贫嘴,老实回应。 小蒙不禁也严肃起来,他站直身体,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伙子,让一让,让我把这个弹簧床搬进去。” “啊!很抱歉!”小蒙回过头去,很自然表示歉意,向边上挪开几步。 跟他打招呼的正是不久前与罗芸对话的老板娘,此刻她正吃力地把一张简易弹簧床往店铺里面拉。 “阿姨,我来帮你吧。”小蒙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准备帮一把。 水果店老板娘双手死死拽着弹簧床的下沿,整个身体几乎呈九十度弯腰,背对店门,拉着弹簧床一点点向后退,确实很费劲。 小蒙走过去,示意老板娘放手,躲远一点,然后他把堵在店门口的几箱水果堆砌到店铺两侧,腾出空间,单手握住弹簧床一侧,稍稍用力,那张简易小床就被提了起来,呈垂直状态,仅靠底下的两个床脚尖端搭在地面上。 老板娘一脸惊讶,嘴里忙不迭赞叹:“小伙子,你力气可真大,太厉害了。” “阿姨,要把它靠哪里?” “把床底下那个杆子横过来,床就可以折叠起来了,然后帮我靠在里面墙角就可以。”老板娘指着床底给小蒙说明。 小蒙很有行动能力,三下五除二,不到两分钟就把床安置好了,等他拍着手踏出水果店,老板娘拿着两个大苹果非要往他手里塞,倒是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不用,阿姨,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把苹果强行塞回去,小蒙问:“这附近有临时住宿的地方吗?” “这附近有倒是有,只不过我想,大概你们住不惯吧?看你们这身名牌,弄脏就太可惜了。” “哈哈,阿姨,你真会开玩笑,我们穿的可不是什么名牌,也不计较究竟住什么样的旅馆,反正只是将就一晚上,你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小蒙打着哈哈说,眼角余光还在不断留意着同伴,好像生怕对方独自离开一样。 老板娘说:“那好吧,你们朝东直走,到大路向南拐弯,过红绿灯,走地下通道到马路对面去,可以看到一条小巷,进去大概一百米左右就有一家旅馆,老板娘跟我年纪差不多,胖胖的。” “阿姨,不会是你自家亲戚开的旅馆吧?”小蒙调侃。 老板娘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把门口垃圾清理干净之后,才直起腰来回答:“如果是我自家亲戚开的,我就不介绍给你们了。” “附近只有这一家旅馆吗?” “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一家,你们要不去前面店里再问问看?” “不用了,我们就去那里落脚,谢谢你。”小蒙微微鞠躬,准备离开。 老板娘却叫住了他,问:“刚才看你们从前面饭店里出来,有没有见到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挺漂亮的小姑娘?” 小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同伴倒是接上了嘴,“你是说去买盒饭的小姐姐吧?” “?小遥,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早就站在这里了。”同伴突然出现在身后,让小蒙有些吃惊,反问道。 小遥一脸的不以为然,踱步走到老板娘面前说:“那个小姐姐很漂亮,她买了盒饭就朝大路方向离开了。” “我之前跟她聊过几句,”老板娘说:“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就是有些笨笨的,我看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挺揪心的。” 小遥问:“她不是在这里打工的吗?” “不像,附近几个工厂的工人我基本都认识,从没有看到过她,大概是一个人出来找工作的吧?这么漂亮,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被人骗了可就麻烦了。” 老板娘不断碎碎念着,她的话倒是印证了小遥之前的猜测,两个少年不禁互看了一眼,小蒙悄悄说:“要不,去找找看?真是无家可归的话,我们就帮她找间旅馆先住下。” “我同意,不过,她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还追不追得上。” “看看再说呗,追不上就拉倒,反正我们也只是猜测,她也许早就回家了呢?” “希望如此吧。”小遥脸色看上去还是很担心。 两个人告别水果店老板娘,朝大路走去,一边走,小蒙一边说:“除去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我们俩的事是不是也该说说清楚,你把我拉到这里来演这么出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给个说法吗?” “你不可以叫人家小姑娘,她应该比你大,要叫小姐姐才行。” “啧!叫什么有关系吗?”小蒙不耐烦了,勾过小遥说:“你不要打岔,说清楚!” 再次翻了翻白眼,小遥受不了似的拨开对方的手,回应:“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这一次我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爸爸那边你可不许乱讲话哦。” “到底什么事情?就不能现在透露一点给我听吗?” “我现在自己都还不确定,怎么告诉你?小蒙你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游戏,真的。” “哼!你这话,我才不信呢!就你那喜欢探究秘密,说话又半吊子的秉性,你确定不是在玩侦探游戏?” “真的不是啦!我找到很多线索,绝对可以让你在正式进入警局之前,破一桩大案!” “得了吧!破大案?你不害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告诉你啊!我的目标是当个优秀的刑侦警察,你要给我拖后腿,今后朋友都没得当,听明白了吗?” “你舍得抛弃我这个青梅竹马?” “那你是说,你真的会拖我后腿喽?”小蒙故意虎起脸,正色面对小遥,反问。 小遥立刻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反驳:“我怎么可能拖后腿,你太瞧不起人了,哼!!等我真的破了案,自己去当警察,你不要后悔!”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蒙随即爆发出一连串笑声,带着满满的嘲讽,把小遥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撇开小蒙,气呼呼一个人快步朝前走去,低声咒骂:“混蛋!就知道欺负我!太讨厌了!” 因为生气,小遥没有看清楚路边行驶过来的土方车,等他回过神来,土方车的车斗从他身边险险擦过,带起漫天沙尘,冲入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想说的话也被堵回了喉咙里。 “小遥!!” 灰尘遮住了后面小蒙的视线,生生把他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这个青梅竹马的朋友,早已成为他的习惯,怎么可能舍得失去? 撒开两腿,小蒙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同伴身边,幸好此时土方车已经离开,他用手挥开沙尘,忙不迭替小遥检查有没有受伤。 小遥一边躲他的手,一边说:“没有啦,我没受伤,哎呀!你被在路边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 “你又不是女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小笨蛋!走路也不知道避开车子!” “我不是小笨蛋!” “那你是傻瓜、白痴!” “不要重复我说的话!!你才是白痴!傻瓜!笨蛋!” 两人骂骂咧咧、拉拉扯扯一路走到街角开阔的地方才停下。 小遥深呼吸了一口气,拍打着头发上,身上的灰尘,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罗芸的事情,朝四周张望起来。 可周围哪里还有罗芸的影子,暮色越来越浓重,路灯照耀下,夜市摊开始热闹起来,最后,小蒙说:“算了,今天就先顾着我们自己吧,找个地方落脚,明天我还要坐车回学校去呢。”他拉起小遥的手,朝老板娘说的地下通道方向走去。 第四十三章不许人间见白头(特别篇)第一幕 小蒙想要拉着小遥进入地下通道,却在步上阶梯时无意中看到了被路边石墩挡住的一个小小黑影。 黑影蜷缩在一起,轻微颤抖着,很可怜,有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也同他们一样发现了异常,停下车跑过去看,这个男孩大概十四五岁,长着一张稚嫩的圆脸。 只看了一眼,男孩就捂住嘴巴,露出悲伤的神色,无奈摇了摇头,退了回来。 “好可怜的猫仔……”男孩嘟囔着。 小蒙问:“那是只猫吗?”因为离得远,又有遮挡物,他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小遥的视力比他好,看了一会儿之后,小遥回应:“应该是的。” “我去看看,能不能救它一命。” “小蒙!别去!”突然之间,小遥的眸光暗淡下去,拉着小蒙就匆匆向地下通道里面跑去,弄得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哎!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小遥,平时遇到这种事情,你可比我积极多了。” “它没法救……已经死了。” “?” 两个人停在阶梯中央,小遥低着头,很悲伤的样子,小蒙也冷静下来看着他说:“死了就帮它找个地方埋了,总比这样丢在路边好。” “那猫仔的胡子是白的……我不确定,也许……” “也许什么?” “我不知道。” 小遥的回答简直让人着急,小蒙暴脾气又要控制不住了,他说:“小遥,你不能总是这样,能不能把话说完整,就算是猜测,你也可以说给我听啊!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们去旅馆吧,到了旅馆我再告诉你,不过,不许嘲笑我!” “啊?” 小蒙有些懵,他不懂为什么要到了旅馆才能说,怔怔看着小遥,后者咬了咬嘴唇,环顾一圈周围,见无人经过,突然趴上同伴的肩膀,把嘴唇贴上了他的耳根。 十几秒之后,小遥红着一张俊俏的小脸拉开距离,说:“走吧,现在去旅馆,快点。”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就迈开了步伐,继续往地下通道里面跑,但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小蒙的手,留下同伴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白色胡须的猫仔啊!我明白了,这小家伙还真敢想。” 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嘀咕一句,小蒙居然笑了,他扯起嘴角,用手指摸了摸耳根,那里感觉热乎乎的,很惬意。 他的同伴此刻已经拐过了地下拐角,他不紧不慢跟了上去,无意间回头朝上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男孩子还没有走,大概正在犹豫要不要帮猫仔一把。 ——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们今天谁都别想走!”问了很多遍没有得到答复之后,男人彻底怒了,他把同伴狠狠推到墙壁上,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们所在的是一条无人通道,周围没有灯光,一片昏暗,仅仅靠出入口洒进来的光线照明。 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停滞了几秒钟之后,被袭击的人一把拉过男人衣领,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暴脾气男人瞬间静止了,空气也跟着他们凝固,耳边除了风声,听不清任何声音。 “原来你在怀疑……那为什么不……”回过神来,男人低声问,但问话还未完全出口,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嘘!我不确定,但他……不许人间见白头……那种倔强,让我没有办法违背他的意愿。这件事,能不能暂时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我没问题,下次,带我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有不妥之处,我建议还是要通知警察的。”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先不要多说,拜托了,等过个一两天,我就带你去。” “唉!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事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难道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对不起。” “不要老说对不起,真讨厌!你自己不会处理问题,还老是找麻烦,我告诉你,以后再这样我们就分手吧。” “不要!” “不要就对我多一点信任!” 不再有回答,背靠墙壁的人用力点头,总算是让男人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他低头亲上对方的额头。 “呦!你们两个,在公众场合干什么呢?”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侧边响起,两个人吓了一跳,迅速分开来。 男人回头看去,皱起眉怼说话的人:“没干坏事,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我问问不行呐!这里就你们俩屁事最多。” 新来的人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男人还想怼回去,却被同伴拉住了。 “对不起,我刚才被油溅到眼皮上了,所以拜托他帮我看看。” “你跟他道歉干嘛?真是的!”男人吼着,甩开同伴的手朝通道外走去,他的同伴赶紧跟了上去。 后来者一脸鄙视看着他们,嘴里嘀咕:“真是个跟屁虫。”然后也跟着朝有亮光的地方走去,只是他距离拉开得比较远而已。 等走到后面人听不到的地方,先前两个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说他听到我们话了吗?” “应该没有吧。” “我很害怕,万一他听到了,会不会认为我们做了不好的事情,或者报警?” “你本来就不应该做那件事,幸好现在告诉了我,那些猫仔,以后你不许再碰!剩下的找个地方安置,我来养。” “我也不想用它们的,每次看到它们盯着我的眼神,我都感到好内疚,可是……可是不这样做,我没法得到确切的结果。” “少啰嗦,反正你听我的就行,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做主,你给我安分点!听到没有!” “唔!”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了。” “切!没空跟你多哔哔!我去干活了,你先回旅馆去吧。” 男人低吼着,把同伴一个人留在马路边上,自顾自朝人行道另一端走去,他的同伴一直眼巴巴望着他,样子十分可怜,就如同那石墩后面的小猫仔一样。 —— 话题回到小遥和小蒙身上,他们已经找到了水果店老板娘所说的旅馆,正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这间旅馆外观看上去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差,墙面辩驳不堪,墙角堆着发臭发酸的垃圾,令人倒胃,屋檐缺了一大块,还有水往下滴落。 大门稍微好一点,木头门扉至少没有缺损。 “这里不会是哪个古代建筑的遗址吧?”小遥问。 “不清楚,应该不是……吧。”小蒙回答得凌磨两可,他转头看着周围,想要确定两个人是不是走错位置了。 片刻之后,小蒙问:“刚才过来的时候就这一条小巷吗?” “是啊,在红绿灯附近就这一条小巷,不会有错的,我都看仔细了。”小遥回答。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去敲门看看,你在这等一会儿。” “嗯。” 没有太多的废话,小蒙走上前去,门扉上挂着老式的铁锁,锁头上都生锈了,一碰肯定一手锈迹,他可不想进门就问别人在哪里洗手,所以,没有去碰锁头,而是伸手在门扉中央敲了敲。 “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小蒙又敲了几下。 “请问这里是旅馆吗?我们想要来住宿。” 依然没有人回应,小蒙回头朝小遥吐了吐舌头,摊开两手问:“没人,怎么办?” “麻烦死了,要不…你发挥你的特长,先进去了再说?”小遥摆出一脸我相信你可以的表情,半问半答。 “喂!我说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好吧!发挥我的特长?我的特长是对付犯罪分子用的,你让我在这里发挥?脑子抽筋了吧?!”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饭店里住?” “啧!” 小蒙双手叉腰,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感到莫名烦躁,他的脾气可不算太好,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扔下不管,打个的自己回去了,但眼前是小遥,他再怎么样也得受着,谁让这个人是自己心中的no.1呢。 正想着再敲几下门,不行就另想办法的时候,身旁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扉后面,还在打着哈欠。 “请问你们是……”她奇怪地打量着两个人,询问。 小蒙马上调整状态,微笑回应:“阿姨,我们是外地来的大学生,今晚无处可去,听人说这里是附近唯一的旅馆,所以想来住一晚。” “哦,那请进吧。”女人让到一边,做出请的手势,等他们都跨过门槛之后,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娘,我们这里是自家房子改建的旅馆,能接收的客人不多,今天正好还剩下一间,你们不介意挤一挤吧?” “不介意的,只要有两张床就行。”小遥回答。 “这个没问题,我屋里有折叠床,给你们搬一张过去。” “折叠床啊……”小蒙看了看小遥说:“阿姨,客房里原本的床是什么样的?” “原本是板床,单人的。” “那我打地铺就可以了,你给我一床被褥。” “可以是可以,但睡地板上容易着凉,你确定要打地铺?” “没问题,阿姨,我身体好着呢。” 小蒙一脸笑嘻嘻,回答老板娘,后者看了一眼他的俊脸,没有再说下去,继续领着两个人往里走。 第四十四章不许人间见白头(特别篇)第二幕 房子内部就像是一个四合院一样,正前方一间屋大概是主人家自己住的,打扫得很干净,挂着门帘,窗户半掩着,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侧边分布着五六间平房,比主人家住的小一点,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统一挂着深灰色的门帘,他们行走的方向朝着左侧第一间。 走到门口,女人拉起门帘,推开虚掩的房门,让小蒙探头往里看,里面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桌面地板看上去一尘不染,只是床上的粉红色碎花布床单被褥让人有些尴尬。 小蒙嗅了嗅鼻子,没有令人讨厌的味道,他回头对小遥说:“挺好的,进来吧。”说完就拉着小遥的手走了进去,身后女人看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奇怪。 等两个人进去几分钟之后,她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肯走开。 小蒙问:“阿姨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房租…需要先付一部分。” “抱歉,抱歉,我们把这件事给忘了,需要先付多少?”小遥接口。 “你们就住一晚吗?” “不一定,要看明天的情况。” “嗯,一晚房租是60,我们这里随意,不规定非要一个月起租,看客人自己的意愿,你们若是只住一两晚,早上起来或者临走时付都行,若是一星期以上,就要现在先付一半租金。” “小蒙你怎么说?” “你决定,我没意见。”小蒙一摊手,坐到了桌边。 “付多了,如果没有住满,可以退的吧?”小遥问。 “可以的,我们按天数收费,从凌晨12点开始,到半夜12点截止算一天,多出来的时间四舍五入,比如现在已经快要接近七点钟了,那费用就从明天开始算,明天算第一天。” “以此类推,你们走时,如果是早晨,费用就算到前一天半夜12点为止,当天不会再多算,如果是下午或者晚上,那费用就要多算一天。” “那我们租一个星期好了,60元一天,就是420元,给。”小遥从随身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数了数,递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接过来也数了数,总共五百元,她说:“不用现在付清的。” 小遥说:“没关系,如果不凑巧的话,我们可能要住一星期以上呢。” “好吧,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零钱。”老板娘说完,匆匆朝主屋走去。 目送她离开,小蒙揽过小遥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问:“你确定我们要住一个星期那么久?这里你可住不惯。” “也许吧,小蒙,明天再回一趟饭店,每一家都去看看,尤其是后门处,那些垃圾中总能找到一点东西的,我担心还有其他猫仔被扔掉了。” “哎!那个猫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我是怕你报警,现在具体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我不想武断地下定论。” “报警?难道不是事故,有人故意虐待小动物?” “不是,是事故,马路边的那只猫仔明显遭遇了车祸,身上脸上都有碾压伤,边上还有车辙印。” “远视眼就是好啊,我看不清的你都看得到。” “别打岔,小蒙,我的注意重点是它的表情,那只猫仔好像吸了很多猫草一样,眼睛半睁半闭着,一副享受的样子,但它胡子上沾有白色像粉末一样的东西,嘴唇缝隙间好像也有,也许是蹭到的墙灰,是我多虑了,但我还是不安心。” “我觉得也是你多虑了,这种东西,一般人不太可能接触得到,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也不排除你的猜测,这样吧,我现在回去看看。” 小蒙站起身作势要走,小遥赶紧拉住他,说:“刚才就不让你看了,怎么还要回去?” “我不会马上报警,只是确认一下,如果是,那就跟老师打个电话,让他们暗中调查。” “猫仔要是不在那边了呢?” “那就算了喽!只好明天再去饭店里面看看了。” “你给我坐下,”小遥拉着同伴的衣襟,强迫他坐下之后说:“猫仔的事先放一放,你知道刚才那家饭店的老板为什么对你视而不见,连招呼都没打?你就不想想的吗?” “你怎么问题那么多?他不搭理的客人多着呢,又不是我们一个。” “可我跟你故意吵架了,吵架会影响饭店生意,你还在后厨附近兜了一圈,一般情况下,饭店老板是会阻止的吧。”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呢?戏是你让我演的,你该不会之前就发现过猫仔,所以才来这里的吧?” “是,但不是因为猫仔,而是因为我爸爸的投资,他也真是的,写东西挣了些钱,就要花出去,投资什么饭店,还投资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继母也拿他没办法。” “就是我们去的那家饭店吗?” “嗯,还是连锁店,但之前这里发生了客人吃饭腹泻的事情,口碑就不好了,我爸爸想要调查这件事,饭店老板推三阻四的,爸爸因此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 “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你不是学业紧张吗?还要进行各种格斗训练,老是受伤,我都担心死了,怎么可能再拿私事来烦你?这次是因为放假,所以才带你来的。我想利用你的身份,来试探一下饭店老板的反应。” “之前跟父亲一起来吃饭的时候,他见过我一次,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如果他记得,再看到你口袋里的学生证,就一定会以为我是帮父亲偷偷在调查饭店食品卫生的证据。” “可你没跟我说要带学生证啊?”小蒙询问,但下一秒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口袋。 他的学生证有一半露出在口袋外面,他顺手往里塞了塞,感觉有阻力,索性拿出来查看,只见证件底下不知道被什么人黏了一条透明胶带。 小遥说:“你习惯把学生证放在外套口袋里,昨晚,我动了点小手脚,你这个人除了打架,其他都比较粗线条,尤其不太会注意身上常带的东西。” “别说我,我也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放松而已,哪里粗线条了?” 两个人说到这里,老板娘拿着零钱回来了,他们不得不终止话题,又跟老板娘寒暄了几句。 把钱递给小遥之后,老板娘问:“你们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这里有吃的吗?”小蒙问。 “有,清汤面,大排骨和炒素。” “那就来两碗,我的面条要多一点,最好再加点姜丝,多少钱一碗?” “十五块。” “嗯,总共三十,给你。”小遥立刻从零钱里抽出三张十元,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接过之后,微笑着准备离开。 小蒙喊住他,说:“等一下,我先跟你去拿被褥吧,因为明天要早起,所以今晚我们准备吃晚饭早点睡。” “不用的,被褥等一下我老公会送来,你们安心休息就行。” “哦,那就麻烦他尽快,面也要快一点,我困了。” “好。” 临出门前,老板娘瞥见了小蒙拿在手里的学生证,露出一脸惊愕,说:“你原来是刑警学院的学生呐,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强壮,真让人羡慕。” “哈哈,阿姨过奖了。” “他们学校里的学生好多都比他强壮,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比别人抗揍。”小遥补充了一句,立刻遭到小蒙‘恶意’报复,青涩稚嫩的脸庞被捏成了包子,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你快放手!要毁容了啦!!”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有趣。”老板娘笑出了声,问小遥:“你呢?不会也是刑警学院的吧?” “我不是,阿姨,快点去帮我们煮面条吧,我饿死了。” 小遥说话的口气中自带一点点撒娇,再加上他脸长得好看,大部分中年阿姨都抵抗不了,不出预料,老板娘立刻变成星星眼,满口应诺着去煮面条了。 等她离开,小遥马上凑近小蒙说:“食品卫生的事情才刚发生不久,我带着你去,故意让饭店老板看到你的证件,还跟你在饭店里吵架,若是他做贼心虚,就一定不会来搭理我们。” “你想,他事后铁定会销毁证据,我带着你去,故意遮遮掩掩,假借吵架在饭店里乱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想去抓把柄的,他如果急吼吼把我们轰出去,说明了什么?当然是心里有鬼喽。” “所以他视而不见,让我们在饭店各处徘徊,最后自己灰溜溜离开,以后我爸爸再去找他,他就有理了。我要的就是他这种心态,让他放松警惕,认为没事了,然后我们偷偷在饭店周边调查,查找证据。” 小蒙说:“你说的是哪方面的证据?如果是关于食品卫生,我劝你还是尽早打电话给卫生监督部门,我对这方面也不熟悉。如果是猫仔的事,那我可以帮你。” “我是想用食品卫生的事来掩护你去查找猫仔的秘密,这样你潜入饭店后厨和仓库,即使被他们发现,也有个挡箭牌。”小遥说得没心没肺,小蒙却跳了起来。 “潜入饭店后厨,有证据还好,没证据的话,我会被他们倒打一耙,闹到警校里,记处分是小事,万一因此被开除了,你让我怎么办?还说担心我,完全就是瞎说。” “可只有这个办法能弄清楚猫仔的事,我很担心小猫,还有藏在小猫背后的人,我确定以及肯定有那样一个人!小蒙,你就帮帮我吧,爸爸的事没所谓,反正他再写几部剧本,投资的钱就回来了,爸爸这个人也不会一直纠结的。而且以你的身手,我相信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那里面的监控器呢?” “那些监控器形同虚设,再说你又不是去偷东西的,我只想你暗中了解饭店里的人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 “我去是可以,”小蒙说:“但那里那么多饭店,你怎么能肯定猫仔就是从你父亲投资的那家饭店流出去的呢?” “在你放假之前,我一直在留意饭店里的情况,有一次,我看到过服务员带着包裹走出了饭店,包裹里露出毛茸茸的一截尾巴,反正,我们先从那里开始,探查不出,再去其他几家饭店。” “你呢?你干什么?” “我跟着你呗,你去哪里我跟去哪里,每天半夜行动,你进入饭店,我就在外面把风,怎么样?” “唉!来都来了,我能说不行吗?”小蒙做无奈状,把小遥的脑袋抱在怀里揉了揉,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亲昵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面条和被褥都送来了,两个人吃过晚饭之后,抓紧时间睡觉,准备养足精神半夜行动。而老板娘屋里,却一直到半夜十二点都亮着灯。 第四十五章离索的孤雁第三幕 离开饭店之后,罗芸漫无目的走上大路,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但走过两个红绿灯,都没有发现能够稍事休息的位置。 此时天已经团黑,路灯都亮了起来,夜市摊摆满了人行道边沿,还有霓虹初上的各类商店,人行道上吃饱饭逛街的行人越来越多,她这一副落魄样子,总不能就地坐下吧,会被人当成乞丐的,罗芸拉不下这个脸面。 所以她只能继续慢吞吞向前走,希望能找到一张路边长椅,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孤立的路墩也好,但放眼望去,连这些东西的影子都没有。 前面有一个三岔路口,罗芸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风吹乱她的头发,几缕发丝遮住眼眸,她不得不用手撩开,却忘了手里还拎着袋子,抬起来的时候,鼓鼓囊囊的袋子末端不小心磕碰到小腹,引起一阵刺痛。 感受到不适,罗芸踉跄了几步,人倚靠上身边的电线杆,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算是把痛楚压制下去,然后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按压着小腹,慢慢蹲下,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 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必须找家小旅馆住宿才行,现在也顾不得钱够不够花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失去这个孩子,罗芸就等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对不起!宝贝,再坚持一下,妈妈很快就会找到吃饭睡觉的地方。” 她抚摸自己的小腹,低声自言自语,安慰着腹中的胎儿,也安慰着自己,眼泪不争气挂落下来,热乎乎地流进嘴巴里面,带起一阵酸楚。 用手擦了擦眼眶,罗芸努力抬头环顾四周,脑海中想起刚刚那两个衣着光鲜的少年,羡慕之情涌上心头。 ‘我要像他们一样该有多好啊,我的孩子也不用跟着我受苦。’ 但羡慕仅仅只是羡慕,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眼前的困难,罗芸还是要靠自己去克服。她的目光转向三岔路口右侧,拐角处有一家二手手机店正在推销产品,门口站着两个年轻服务员。 ‘我最好问一下她们,这里有没有便宜的小旅馆。’ 心里想着,罗芸重新站起身来,因为疲劳,她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才站稳,向手机店方向走去,背包和行李此刻变得越发沉重了。 走到手机店附近,罗芸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请问……” 靠近她的一个女服务员正好没事,应声回头,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罗芸,瞬间收起笑容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问一下,附近有没有便宜的小旅馆?” “我不清楚,要不你去边上的杂货店问问吧,那里的老板可能知道。” “谢谢你。”罗芸道谢,转身向杂货店走去,她不想多做停留,因为服务员的眼神看上去很轻蔑。 努力忍受着不舒服的感觉,罗芸又问了杂货店老板同样的问题,这回得到的回应倒是很热情,杂货店老板是个面相温和的老人,大概六十多岁,他仔仔细细给罗芸讲了马路对面小旅馆的位置,还告诉她该从什么地方过马路。 “小姑娘,你往回走,过第二个红绿灯往前一点点,在人行道上可以看到一处地下通道的入口,从那里过马路到对面人行道,就可以直接看到一条小巷,小巷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反正那里也只有这一条岔路。” “你进去以后直走,在左手边会看到一家门面很破旧的小旅馆,样子就像是古建筑一样,旅馆的招牌已经没了,他们订了一个小牌子在屋檐底下,不太明显,你不用去找牌子,你只要看屋檐就行了,我记得那里的屋檐缺损了一大块,很容易辨认。” “那里的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挺热情的,人也不坏,我认识她,去她那里住的都是附近打工的工人,房租很便宜,这附近呀,也就只有她那一家小旅馆了,酒店里都贵得很,现在已经七点多钟了,小姑娘,你赶紧去吧。” 老人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罗芸千恩万谢,才拖着行李向回走去,老人还给了她一个不用的拉链帆布包,让她把手里的几个塑料袋都装进去,因为塑料袋提手已经快要断了。 杂货店老板说的就是小遥和小蒙去的那家旅馆,也许这里真的就只有那一家小旅馆,反正不管怎么样,罗芸被指引向了两个少年此刻居住的地方。 她回程用了很长时间,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实在是饿了,中途在地下通道无人处,吃完了盒饭,这种落寞而又心酸的过程,我不想去多费笔墨,匆匆带过就行。 旅馆确实像杂货店老板说的那样,并不难找,罗芸找到旅馆的时间,比两个少年晚了很多,大概八点半左右,旅馆老板娘正好在院子里,一只脏兮兮的小黄狗在她脚边绕圈。 “叩叩叩…叩叩叩……”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让老板娘有些不耐烦,她轻轻踢了一脚小黄狗的屁股,呵斥:“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小黄狗被他吓到了,夹起尾巴跑到院子侧边一堆木料后面,不再吱声,老板娘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回屋放好,才走出来开门。 等大门打开,老板娘的瞳孔瞬间跟着一起闪烁出光芒,门口站着的少女很美,她从没有看见如此漂亮的脸庞,被惊艳到了,不由得愣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老板娘微笑着询问:“小姑娘,你是不是想住宿啊?” “是的,阿姨,请问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罗芸红着脸,迫不及待先问价格,因为她实在是害怕自己身上的钱不够。 “住一天60,如果你住的时间长的话,可以打折的。” “60块啊……” 罗芸犹豫着,摸了摸上衣口袋,口袋里的那些钱就算不吃饭,也就够她住一个多星期,但如果不住的话,她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手下意识移动到小腹上,罗芸说:“阿姨,我身上的钱很少,我想……先住两天,您能不能帮我打一点折?房租稍微便宜一点行吗?” “这个啊,”老板娘显出为难神色,她仔细看了看罗芸的样子,发现小姑娘的手总是流连在腹部,微微皱起眉头,但她并没有意识到罗芸怀孕了,只是以为她可能饿了才会这样。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流落街头呢?’老板娘心里想着,脱口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罗芸想说出自己的实际情况,可她又开不了口,只能低头沉默。 “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老板娘继续揣度。 罗芸赶紧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是个孤儿,现在无家可归,想,想在您这儿先住两天,然后去附近工厂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真的吗?” “真的,阿姨,你相信我。”罗芸急着想要辩解。 老板娘却摆摆手说:“唉!我相不相信其实无所谓,你的事情跟我也没有关系。这样吧,小姑娘,你还是付我60元一天,我给你把房租和餐费算在一起,你这两天就在我这里吃饭,我们做什么你吃什么,只要不嫌差就行。” “真的吗?”这回轮到罗芸不相信了,她的惊愕溢于言表,看着老板娘,对方居然愿意包她的三餐?这可太好了,虽然只有两天,但至少她可以缓解一下,喘口气了。 脸上的忧愁逐渐被惊喜代替,罗芸朝着老板娘露出笑颜,说:“谢谢您,阿姨,真的太感谢您了!” “进来吧,”老板娘让到一边,说:“小姑娘,我丑话说在前头,帮你归帮你,你要把这两天的食宿费先付掉,之后,如果要住的话,我们再商量,但是,你不能带乱七八糟的人到这里来,我们这里是正规做生意的地方,明白吗?” “嗯!阿姨我不会的,您放心吧。”罗芸虽然不懂老板娘口中乱七八糟的人是指谁,但她还是乖巧地应诺着。 老板娘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在前面引导,继续说:“我说的你记住就行,说实在话,刚才第一眼见到你呀,我就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孩,所以才会主动给你优惠,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就行。” “谢谢。” 除了道谢,罗芸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满心的感激,她跟着老板娘走到进门左手边的一间屋子门口。 老板娘说:“我们家本来有一个帮佣,也是个小姑娘,年龄比你大一点,这是她住过的屋子,里面基本生活用品都有,就是小了一点,你住这里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好,你先把行李放下,我去厨房给你下一点面条,弄几样小菜,你将就垫垫肚子。”说着,老板娘打开门,把钥匙交给罗芸,作势要往厨房方向走去。 罗芸喊住她,说:“阿姨,不用了,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吃过盒饭,现在我只想早点休息,因为一天的奔波真的很累。” “这个无所谓,你自己决定就行。”老板娘说完,没有马上走,而是盯着罗芸看。 罗芸并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她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老板娘。 接过两张百元大钞之后,老板娘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零钱过来。”便转身朝院子正前方的大屋方向走去。 罗芸目送她离开,这才放松下来,环顾屋子内部,这里虽然简陋,但打扫得还算干净,住着也不会比她原来家里那间小屋子差多少。 把行李堆到角落里,罗芸挽起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将床铺好,坐到床沿上。 今天她不光是身体累,心更累,一个人安静下来,她无法控制地又想起了罗意凡,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以后恐怕再也不可能见到了,罗芸双手撑在木板边缘,死死抓握着,拼命压抑心中的感情,但越是压抑,罗意凡的脸庞在脑海中就越清晰,她几乎想要大哭一场,来缓解自己的悲伤。 五六分钟之后,老板娘拿着零钱回来了,罗芸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坐直身体,用袖子擦掉眼角边上的泪水,但还是被老板娘看出了异样。 她安慰说:“小姑娘,不要太难过,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过上富贵生活的,人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向前看,千万不能被困难打倒,知道吗?” “谢谢阿姨。” “不要总说谢谢!我又不是不收钱让你住?别这么客气。” “嗯。” 罗芸简单的回应,落寞寂寥的样子,让老板娘也没有办法把话题再继续下去,她目光中带着怜悯,退出了屋子,顺手帮罗芸带上房门。 还没有等她脚步声远离,罗芸就一头栽倒在床铺上,她把脸完全埋进枕头里,不让哭泣声被外面听到,但不断抽搐颤动的双肩,死死按压着腹部,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的双手,都证明,她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此刻的罗芸,整个人好似一片飓风中的落叶,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被摧毁。 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除了远方的罗意凡,没有人可以感应得到,可是,任凭罗意凡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想到,罗芸会独自一人来到市郊的工业区。 也许,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少年们,可以帮上罗芸一把,也许不能,我们只希望,命运对罗芸的眷顾可以多一点吧。 第四十六章永结同心第二幕:相遇上 长夜漫漫,小旅馆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时间转到几年以后,罗意凡在家乡的舞台剧即将上演,晚上七点,市中心公园广场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从各地来的粉丝团几乎占满了整个广场,留给路人的空间寥寥无几。 虽然交谈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尖叫,但总体来说,这些粉丝都很有秩序和礼貌,在他们主动留出的过道内,几个男女不断穿梭着,提醒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似乎是粉丝圈的负责人。 公园广场中央是搭建好的巨大舞台,舞台后面用黑色幕布遮掩着后台,演员以及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做着准备工作。 陆绘美独自一人靠在幕布边上,伸手掀开一个角,看着外面,她身后,好几个化妆师围着罗意凡正在忙碌,罗意凡仰着头坐在椅子上,任凭化妆师摆布。 好一会儿之后,陆绘美才回头对罗意凡说:“意凡,今天来了很多粉丝哦,你的人气越来越旺了,我下午看了看微博,评论区也是一片赞美声,没想到这么快我们的舞台剧就能得到认可。” “嗯。”罗意凡应了一声,显得漫不经心,他正在想着其他事情,陆绘美的话也只听进了一半。 但陆绘美不在乎这些,她继续与罗意凡交谈,目光始终盯着那张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脸庞,瞳孔中满是星星,如同外面布满星辰的夜空一样。 当初,罗意凡拒绝她的一切帮助,甚至对她避而远之,陆绘美不知道有多伤心,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跟罗意凡错过了,没想到,多年后,他们还能走在一起,并且得到粉丝的祝福,所以现在,她的心情,自然是不知道有多开心了。 她没告诉罗意凡,微博留言里,有一大半粉丝都在询问,她跟罗意凡是否是男女朋友关系,其中很多人都表现出了祝福的态度。 ‘这一次,意凡身边再没有人跟我争抢了,我要好好抓住机会,等他上位,有了与我们家匹配的经济实力,我就跟父亲说,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心里做着美梦,陆绘美笑弯了嘴角。 交谈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无话可说,陆绘美才继续探头朝外看,一位青年才俊映入眼帘,这个人她父亲认识,但她只在报纸上见过,是最近两年很火的兴龙餐饮连锁品牌董事长蒋兴龙,才三十多岁,已经拥有过亿身家了。 陆绘美视线在蒋兴龙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他的外表虽然比罗意凡稍微差了点,但在人群中,也毫无疑问是最耀眼的一个。身边朋友对他如同众星捧月,纷纷凑着他,有说有笑的。 ‘这么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也会来看舞台剧吗?真想不到。’陆绘美在心里调侃,除了罗意凡之外,其他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所以很快,她就调转视线看别的地方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久手表指针就指向了八点钟,主持人已经上台,这些人口才很厉害,没几句话,就打上了广告,开始替赞助商吹捧,陆绘美嗤之以鼻,有些无聊,这些东西,她跟着父亲听得太多了,正准备回后面看看罗意凡的情况。 却突然听到了兴龙餐饮几个字,她这才想起来,蒋兴龙也是赞助商之一。 “怪不得呢,他会来。” 陆绘美不自觉嘟囔出声,已经准备完毕的罗意凡走到她身后问:“你说谁会来?” “是蒋兴龙,那个兴龙餐饮的董事长,他不是和爸爸关系好,赞助我们了嘛!刚我看到他坐在舞台下面,还带了一大帮朋友过来,好像对舞台剧很感兴趣的样子。” “蒋兴龙啊!我记得他不仅开餐饮店,是不是还在搞什么超市?” “好像是的,哎!意凡,你不要站在这里吹风,要是被哪个粉丝看到,就麻烦了!”陆绘美突然想起来,立刻转身推着罗意凡向后台内部走去,黑色幕布也就这样放下来了。 《鬼神再临》对罗意凡意义重大,这一次也是他上位的唯一机会,所以陆绘美各方面都要求精益求精,不得有一点马虎。 等两个人站到临近舞台的地方,借着灯光,陆绘美开始仔细打量罗意凡的装扮,从头到脚,一寸也不放过,直到她挑出不任何瑕疵,才放开罗意凡,弯腰帮他整理胸前的演出服。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对待一件上好的珍宝一样,罗意凡看在眼里,露出苦笑,他很早以前就明白陆绘美的心思,以前可以坦然拒绝,但现在,他却变得畏首畏尾了,是因为陆绘美的父亲?还是因为自己太需要成功带来的利益?罗意凡说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 “绘美,不要再弄了,已经很好了。” 他假装看不到陆绘美眼中的关切,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站到舞台升降踏板上,这里待会儿会自动伸到舞台上。 “绘美,你和助理去休息一会儿吧,演出开始之后,你们没什么事情要做,不用在这里陪我。” “算了,你在演出,我也不可能安得下心休息,我还是去外面找个座位看表演吧,今天回家乡,我也想看看到底来了多少熟人。” “那么……”罗意凡欲言又止。 陆绘美问:“意凡,你想说什么?” “帮我看看我家里人来了没有,尤其是我姐姐。” “!” 听到姐姐两个字,陆绘美明显愣了一下,她看着罗意凡的眼睛,不吱声。 罗意凡说:“我和姐姐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我想她也许会来看表演。” “意凡,有些事我想……算了,等你演出结束之后再说吧,我会留意芸姐的。”说完,陆绘美转身离开。 她不想罗意凡看到她失落的样子,罗芸是罗意凡心里的朱砂痣,也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这次罗意凡坚决要露天演出,到底为了什么?和罗芸有没有关系?对此,陆绘美不止做出过一种猜想,可她无法确定哪一种才是正确的。 ‘反正,我不能让意凡见到芸姐就是了,如果是他的父母来,我就好好招待,至少弄清楚意凡为什么不回家的原因。’ 这样想着,陆绘美随手戴上无框眼镜和黑口罩,走出后台,助理不在身边,她也懒得去叫。 外面的空气都因为粉丝的热情变得暖和起来,陆绘美低头在保安中间穿梭,找到一个临近舞台的位置,就在蒋兴龙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 舞台上音乐已经响起,灯光也开始闪烁,伴舞马上就要上台了,在坐定之前,陆绘美斜眼看了看蒋兴龙,发现这个男人好像被其他什么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站着不断朝舞台反方向张望。 出于好奇心,陆绘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没有。 ‘也许他是在等某个朋友吧。’ 想法还没完全落幕,舞台剧就开始了,陆绘美也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蒋兴龙。她以为,蒋兴龙找不到朋友,很快就会跟她一样专注于欣赏舞台剧。 但蒋兴龙却没有再坐下,他脸色开始显现出焦急,片刻之后,居然撇下朋友朝人群外面挤出去,而他视线的焦点处,另一个男人正在全神贯注等待着舞台剧开演,这个人就是几天前与罗意凡见过的梁泳心。 从此刻开始,梁泳心的命运将发生他意想不到的第二次转折,蒋兴龙,这个他生命中无法摆脱的男人,既给他带来了幸福,也差点毁了他的人生,还有程楚,可怜的孩子,最终因为握不住的爱,倒在了罗芸怀抱中,这些事,我在罗雀屋时都已讲过,现在,我只想尽量描述得幸福一点。 —— 言归正传,蒋兴龙挤出人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梁泳心,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刚才,蒋兴龙无意中看到梁泳心,就被那张俊秀的脸庞吸引住了。 他从没有看到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沁入眼底,渗入心中,令人怦然心动。 从刚刚踏上社会开始,蒋兴龙就很清楚自己的喜好,但碍于父母思想保守,他无法将心思坦然说出口,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内心却无比寂寞。无数女人围绕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能让他心动的人出现。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未知性格,不识背景,但蒋兴龙决定,无论怎样先认识了再说,其他的以后再慢慢了解,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从来不想找那些过眼烟云一般的情人,眼界又高,往后能找到知心人的几率很少,所以他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可是他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间,梁泳心却消失无踪了,这刚刚还明确的目标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蒋兴龙有些困惑,目光不断的在周边搜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要重新找一个人着实不容易。 不过幸好他视力和耐心都还不错,加之梁泳心的容貌非常有辨识度,所以没过多久,他又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俊秀人儿居然跑到前面去了,蒋兴龙无奈,只好继续走回头路,他用肩膀和手臂顶开身边人,好几个正在兴头上的粉丝都被他撞痛了,对着他大声抱怨,蒋兴龙一路打招呼,一路往回挤,脚被不知名的人踩了好几下也不敢吭声。 好不容易等到距离拉近,他马上迫不及待大声询问:“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可惜,老天爷好像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样,就在他询问的同时,周围的尖叫声也骤然升高,因为‘赤眸鬼神’上台了,粉丝们的热情瞬间将他的声音抹消干净,梁泳心自然是一丁点儿都没听到。 ‘这样不行,我得挤到他身边去,引起他的注意。’ 此时的蒋兴龙,已经将他原先那些朋友抛到了脑后,而他的朋友们呢?倒是对他很上心,有几个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在寻找他的踪迹。 说起来,蒋兴龙这个人,平时城府很深,虚文缛节的套路比任何人都在行,尤其是明确自己的感情取向之后,更是讳莫如深,从不在朋友面前谈论私生活。所以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异常反应,对于那些朋友来说,自然是比舞台剧更吸引人了。 不过在人山人海的公园广场上,他的朋友们也没有耐心长时间寻找,张望未果之后,他们一阵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很快拨通了蒋兴龙的电话,将手机凑在耳朵上等待接听。 蒋兴龙还在拥挤的人群中奋斗,他已经可以看清楚梁泳心整个人了,尤其是脸庞,所有的特征都清清楚楚展现在他眼前,比刚才模糊看到时的样子还要漂亮,这让他暗自窃喜,与此同时,脑子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些印象。 因为做餐饮生意,蒋兴龙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去跑,接触过很多其他各类生意的经营者,其中就包括一些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他想起,眼前人他似乎在某本杂志上见过,但记不得是哪一本杂志?上面写了些什么内容? 正在他努力思考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之间震动起来,没办法,他不得不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兴龙,你到哪里去了?舞台剧都已经开场了,你不看了吗?”听筒里的人声音很响,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是在跟旁边的音乐和尖叫声较劲。 蒋兴龙这边也同样如此,为了能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他弯下一点腰,嘴巴几乎贴在手机上说:“抱歉,你们先看吧,我这里有点事,过会儿才能回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突然之间就走,真是扫兴,听你那边的声音,你应该还在人群中吧?是见到熟人了吗?让他一起过来看,我们这边给他腾个空位出来。” “不是,真的是有急事,刚刚公司里来了短信,好了,抱歉啦!过几天请你们吃饭,挂了!” “喂……” 对方还想要再说什么,蒋兴龙却已经挂断了电话,因为他的左手正在伸向梁泳心的胳膊,在这一瞬间,蒋兴龙决定先把梁泳心拉出人群再说。 ‘管他生不生气?我得找个清静地方,避开那帮好事的家伙。’ 第四十七章永结同心第二幕:相遇下 “你突然之间拉我干什么?有病吗?!喂!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快点放开我啦!!!” 梁泳心简直要被气疯了,他正在专心致志看舞台剧,才看到罗意凡出场,被‘赤眸鬼神’的魅力吸引目光的时候,背后居然蹿出来一个陌生男人,将他用力往人群外面拉。 “你快放手!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喂!你神经病呢吧?!到底怎么回事?!要发病到精神病院去,不要到这种地方来!!” “混蛋!放开我!!快放开我!!!” 在连续谩骂和殴打无效之后,梁泳心被蒋兴龙生生拖出了人群,拖到一辆白色轿车旁边,才终于重获自由。 此时的梁泳心,形象已经惨不忍睹了,抹过发胶,梳理服帖的头发一缕缕散落在额前和耳朵两侧;设计别致的西服歪歪斜斜挂在身上,纽扣被崩掉了一颗,领口和下摆也皱得不成样子;西装裤下面和皮鞋上,都印上了不知名的脚印,异常醒目。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昂贵的白色轿车,失神几秒钟之后,怒气从心底直冲上来,在凤尾翎掩盖的瞳孔中熊熊燃烧,抬起一脚就踹向眼前男人的膝盖。 攻击被轻松躲过,梁泳心还想要再动手,却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对不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低沉好听,还有些微的沙哑。 梁泳心不想要回答这句问话,他凭什么要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名字?更何况,他还着急要去看舞台剧呢!撇开其他的不谈,罗意凡的个人魅力足以让他没有任何耐心跟眼前这个男人纠缠。 转身准备离开,胳膊却又被身后人拉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快说!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梁泳心恶狠狠的怒怼回去,看似很有气势,实则在蒋兴龙眼中,却是十足的可爱。 两个人待在清静地方,蒋兴龙也有充足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目前形象比梁泳心好不到哪里去,他好整以暇理了理头发,扯扯身上那件西服,摆出一副绅士派头。 刻意忽略掉对方的怒气,说:“突然把你拉出人群,我真的很抱歉,我叫蒋兴龙,是兴龙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刚刚在人群中想跟你讲话,发现根本都听不到,所以才……” “你到底有什么事?说重点!没事我就回去看舞台剧了。” “哈哈,你还真是个急脾气。” “是你莫名其妙才对吧?无论谁被你这样拉出人群,你觉得他会心平气和吗?” “抱歉,抱歉,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蒋兴龙打着哈哈,努力挽回印象,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梁泳心的脸庞,越看,他就越是喜欢,越是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人。 梁泳心此刻也渐渐开始冷静下来,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他没有再次转身离开,而是等待蒋兴龙把话说完。 “这位先生,我要怎么称呼你?”蒋兴龙换了一种问法。 梁泳心回答说:“我姓梁。” “梁先生,我喜欢你。” “诶?!!” “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非常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在震惊之余,梁泳心的怒气也消失无踪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回路清奇,把事情搞得像小成本电视剧里总裁跟灰姑娘表白一样,简直无聊透顶! “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什么啊!你这个人,突然就说喜欢,你眼睛不好使吧?近视吗?” “我两个眼睛都是2.0,视力好极了。” “那请你仔细看看我,蒋先生,我有哪一点招你喜欢了?又是因为长得好看吗?我说你就算是外貌协会也不能男女不分吧!唉!我可没那个……”梁泳心叹口气,不想再说下去了,对话让他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看舞台剧的兴致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掉。 蒋兴龙倒是越来越轻松了,他接过话头说:“看来你有过一些经历,之前有人表白成功过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做第一个呢?” “你都没搞清楚向我表白的是男是女,就要来做第一个,像你这么直接的人我也是头一次见。我是不介意啦!可你不回去成吗?我看你刚才身边可是围了不少人,是不是女朋友也在?”梁泳心调侃蒋兴龙,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嘴脸,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没心没肺。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他多看了几眼,发现蒋兴龙长相还挺不错的,那张脸,虽然没有‘赤眸鬼神’的邪气,但总体来说也不比罗意凡差很多,身材高挑、挺拔,肩宽腰细,还是挺养眼的。 他在心里暗想:‘这么个男人,大多数女人都会心动吧?不过,看他浮夸的样子,估计私生活也检点不到哪里去,不可能适合我的。’ 心里思考着如何摆脱眼前人,梁泳心不知不觉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汽车,蒋兴龙瞅准时机,继续把话题延展下去。 “梁先生,我说我没有女朋友,你相信吗?” “这不关我的事,我和你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在你看来也许是陌生人,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我曾经在某本杂志上见过你,上面介绍你是位时装设计师,还挺有名的,自从看过那本杂志之后,我就对你印象深刻。” 蒋兴龙蒙梁泳心,还真被他蒙对了,梁泳心不置可否,既没否定也没肯定,但这种态度在蒋兴龙眼里,那就是肯定无疑了。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梁先生,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能不能赏脸跟我去喝一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说着,他顺手打开了车门,邀请梁泳心上车。 刹那间,梁泳心脸上的肌肉再次绷紧了,少年时的遭遇浮现在脑海中,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外貌出众,但行为上,与洪晖健还有那个体育老师何其相似,这让他突然之间无比讨厌自己那张在他们口中被赞美的脸庞。 “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回去看舞台剧,再见。” 一刻都不愿意再停留,梁泳心后退几步,与蒋兴龙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才转身离开,他不想再让对方有机会拉住自己。 感觉到梁泳心的脸色不对,蒋兴龙在后面喊:“梁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梁泳心已经走远,他绕过停车场,假装向公园广场方向走去,却在脱离蒋兴龙视线范围之后,径直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 打开自己的奥迪车门,梁泳心舒了口气,心中难堪的悲伤让他堵得慌,从少年到如今,除了元木槿之外,其他人大多给予他的都是藐视,所以他的伤痛也总是充满了难堪。 ‘该死的!今天要不来就好了!’ 心里的情绪带到表面上,梁泳心坐进车里,狠狠关上了车门,与罗芸一样美丽的眼眸低垂,带着水光。 他摇上车窗,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独自静默了一会儿,心里想着去要去哪里兜风,转换一下心情,脚还没踩上油门,车窗就被人敲响了。 抬头看去,又是那个可恶的蒋兴龙,梁泳心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开车走人,他打开车窗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梁先生,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再走?”蒋兴龙显然是快跑追过来的,气喘吁吁,但态度依然保持着礼貌。 “你说吧?” “就这样站在窗外说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 “好,好吧,梁先生,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我不知道刚刚我邀请你上车时,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抱歉,能告诉我原因吗?是不是我让你感觉轻浮了?” “蒋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我是个男人,所以你到态度怎样,在我这里不存在轻浮不轻浮的说法。其次,我生气是因为你莫名其妙把我拉出人群,让我看不成舞台剧,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 “那这样,舞台剧才开始没多久,我朋友在舞台前面还留了位置,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陪你回去看,行吗?”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请你放开我的车门。”梁泳心下逐客令。 此时蒋兴龙已经深深被梁泳心吸引住了,但毕竟两个人是初识,他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再阻止梁泳心离开,只能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进车窗里。 说:“梁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好。” 梁泳心简单回应,接过名片放进口袋里,他不想弄得对方面子上太难堪,等到蒋兴龙退开后,才一脚油门,离开公园广场。 蒋兴龙眼巴巴地目送他远去,当然也无心再去看什么舞台剧了,转身回到停车场内,一通电话打给了他公司里的秘书。 “喂!我是蒋兴龙,你帮我查查,这些年与我们合作过的服装品牌商之中,有没有一个叫梁泳心的人?” “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蒋兴龙问道。 “董事长,我们主营的是餐饮,与服装行业没有多少交集。” “我知道,但近几年我们的兴龙超市也有很多家服装品牌入驻了吧?其中你没有接触过一个叫梁泳心的服装设计师吗?他好像上过杂志。” “董事长,那些上过报道和杂志的,一般都是知名品牌服装设计师,比如高定系列,国内也就那么几家,都有自己的门店,不可能来入驻超市的。我知道本市有一家,就是木槿花高级定制时装设计公司,他们在全国已经开了很多连锁店了,口碑也非常好。” “我知道木槿花公司,曾经接触过他们老板元木槿女士,这样,我现在给你联系方式,你帮我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我想要在他们那里定制几套礼服,男式和女式的都要,希望元老板可以给我推荐几位外貌出众、风格独特的设计师。” “为什么要外貌出众?” “你不用管那么多,照说就行了。” “可万一对方问我怎么办?” “那你就说我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其中业内精英很多,如果服装满意的话,我可能会把设计师推荐给他们,形象好会加分不少。” “那好,照我们公司的发展势头,以及人脉,我想元老板一定会把首席设计师介绍给您的,说不定她还会亲自为您设计服装呢。”秘书的口气中透出骄傲。 蒋兴龙说:“这件事在联系成功之前,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蒋晓梅,以后她来公司找我,一律推说我不在,你和林副总可以做主把她撵出去,不用来报备我。” “可是那位大小姐的脾气……” “她脾气大不大与你们无关,不用担心她会影响到你们的工作,我爸妈那里我会处理好。” “是,董事长,那我马上去办。” 挂下电话,蒋兴龙钻进自己汽车扬长而去,要梁泳心主动打电话给他,希望很渺茫,所以,他必须先发制人,才能有机会与梁泳心进一步发展。 最好梁泳心就是木槿花公司的设计师,这样他不用太费力气,可以利用自己公司实力,先与元木槿打好关系,再慢慢接近梁泳心。万一事与愿违,那他也不惜一家一家去其他服装公司寻找,反正他是一见钟情了,不管结果怎样,都要赌一赌运气。 那个蒋晓梅,与他并不熟,也是个在商界厮混多年的女人,自从认识蒋兴龙之后,就总是来套近乎,还拼命找机会接近蒋兴龙的父母,弄得蒋兴龙防不胜防,据说,过去还与元木槿有过一段恩怨。 第五十八章离索的孤雁第四幕 视线回到舞台上,罗意凡只要一开始演出,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真正包裹着红莲之火的修罗王一样,肃杀、狂傲、魅惑而又危险,那唯我独尊的气场,让千万人疯狂的为他着迷,其中陷得最深的一个就是陆绘美。 她目不转睛盯着罗意凡从黑暗中跃然而出,伴随着铃响、弦鸣铮铮、鼓声点点,那身形如劲竹,腰背如满弓;火眸、星目、桀骜张扬;曲臂回转、脚步旋舞、衣袖渐起,如莲、如风、如青魂。 整个舞台都在随着舞者摇曳生姿,观众们的热情刹那间爆发开来,尖叫欢呼声不断。然后,舞者翩然跃起,旋转、跳跃、飞翔、落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展臂如鸿鹄,凌厉如飞鹰,迅捷如黑豹,像旋风般席卷‘魔境鬼蜮’,不留一丝痕迹。 ‘他是我的,他一定会是我的!不管用多少年,我都要让他爱上我!’再次默念心中的誓言,赤焰映入陆绘美的瞳孔,也灼烧着她的心。 在人群外面,离开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女人同样也是如此,她紧抱着怀中唯一的念想,为爱人祈祷、祝福,将所有的爱意全部隐藏进内心深处,默默远望着舞台上朝思暮想的男人,眼泪将凤尾翎打湿,滑落脸庞。 “妈妈,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在思念你的爸爸。” “爸爸究竟在哪里呢?” “他就在舞台上,你看,最耀眼的那一个就是他。” “爸爸好帅啊!我要去跟他说话。” 孩子开始不安分起来,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舞台上找爸爸,却被母亲紧紧抱住,无法脱身。 “宝贝,不要去,你会让爸爸失去光芒的。” “为什么?” “因为爸爸现在就像是冉冉升起的星辰一样,他需要发光、发热,需要大家的赞美和崇拜,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打扰他,等到他拥有永恒光芒的时候,如果他还记得我们,就一定会自己来找你的。” “那他现在就不需要我们的赞美和崇拜了吗?” “需要,他非常需要,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他,爱他,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是爱着你的,明白吗?” “嗯,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话呢?” “不会太久的,你看公园里的观众,是不是都在为爸爸欢呼?” “是的。” “那就对了,你要相信爸爸,他一定会成功,会来见你的。” “嗯,我相信。” 孩子的语气中带上了信心,他把头靠在母亲肩头,目不转睛盯着遥远的舞台,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他依旧努力将爸爸的样子深深篆刻进心里。 “你看,妈妈,爸爸飞起来的样子真像天空中的老鹰,他有翅膀吗?” “他没有翅膀,可他有我们的祝福,所以他会飞得很高。” “原来祝福能让爸爸飞起来啊!太好了,那我以后每天都要祝福爸爸,这样,爸爸就能尽快飞到我身边来了。” 女人含泪微笑着,没有再解释下去,她不想破坏孩子心中的希望,有些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他,不用急于一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女人擦干眼泪,准备离开,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待的太久。 安抚好孩子之后,她对着舞台轻声说:“意凡,我爱你,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孩子,等待你闪耀九天,来找他的那一刻,还有,祝你和绘美小姐幸福。” 话语出口,女人的眼泪也再次流淌下来,当她掩面转身的那一刹那,舞台上的罗意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阵心痛,动作猛然停滞下来,红瞳转向远方,带上了迷茫。 “意凡?!”陆绘美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脱口呼唤,人也站了起来。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或许是看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陆绘美,罗意凡回过神来,继续开始他的表演,幸好,刚刚那一刹那,伴舞挡住了视线,除去坐在舞台边缘的陆绘美和工作人员,没有让其他观众注意到。 —— 过去 22岁的罗芸在小旅馆住了一个晚上,肚子总算是不再隐隐作痛了,天还没亮,她就习惯性醒了过来。 ‘嗯…现在几点了?’心里想着,罗芸撑起身体,感觉脑袋模模糊糊的,手脚也酸软到不行。 勉强抬起手揉了几下眼睛之后,她才看清楚墙上的挂钟,5:45,时间还早得很,可以再睡一会儿。 罗芸重新倒回床铺上,打算等天亮再起床,可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硌得她生疼,她不得不再次撑起来查看。 被褥实在是太乱,全都团缩在一起,被她压在身体底下,床单也皱得不成样子。罗芸轻叹一声,把身体挪动到板床一角,开始整理摸索。 几分钟之后,床铺清理干净,硌痛她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是那天在宿舍门口罗意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兔子金镶玉。 黄金镶嵌在淡绿色的翠玉上面,精致而又美丽,反射着灯光,映出罗芸眼眸中的点点璀璨,瞬间将睡意驱逐得一干二净。 罗芸伸手把它拿起来,紧紧贴合到胸口,动作轻柔,仿佛正在拿捏一件无价珍宝一样。这个兔子金镶玉是除了孩子之外,罗意凡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弄坏或者弄丢。 ‘我昨晚明明是挂在脖子上的,为什么会掉下来呢?’罗芸想着,把金镶玉上面穿着的项链搭扣凑到眼前。 项链很细,不是足金的,有可能是玫瑰金,或者是其他镀金材料,摸上去手感比足金要硬很多。 搭扣确实有一点点变形,上面的小钩子松脱了,也许是因为昨晚罗芸睡着以后,不小心压到造成的。但变形得并不厉害,只要稍微用手指修整一下,就能恢复原状。 罗芸小心翼翼修好之后,将小钩子扣紧,然后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根断掉的棉线,一圈一圈缠绕在搭扣的地方,将它缠紧,防止松脱。 做完这一切,她把项链从头顶开始一点点套到脖子上,再把坠子塞进衣服里面藏好,才总算安下心来。 碧玉和黄金装饰接触的肌肤冰凉冰凉的,瞬间渗入的心里,那种感觉,就好像冷水一丝丝从肌肤缝隙中流淌进身体里一样,令人感到彻骨。 再也无心睡觉,罗芸默默从床上下来,离开了住习惯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在房间中央来回走动,时而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旅店老板娘的身影,好主动去讨些活做。 手里假装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会儿把物品从包里拿出来,放进抽屉里;会儿又打开抽屉,取出物品放回背包,反反复复的,尽是无用功,就像个无助、抑郁的孩子一样。 窗外晨曦渐渐铺洒进房间里,罗芸感觉嘴里又酸又涩,喉咙钝痛,胸口也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口,想要呼吸口新鲜空气,却被两个从门外跑进来的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罗芸想要打招呼,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其中一个少年也看到了她,正在朝她比着噤声的手势。 目送两个人跑进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里,罗芸有一点点好奇,便一直盯着那里看,直到小小的土黄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止。 那是一只土黄色的猫咪,背上有像老虎一样的斑纹,它突然之间窜到罗芸双手撑着的窗台上,前脚正好踩住了罗芸的手背。 “你好,你是这里主人家养的宠物吗?”罗芸温声细语地问道,好似在跟人讲话。 猫咪抬头看向她,喵呜叫了一声,随即抬起前爪来舔舐,它瞳孔的颜色有点像蛇,但又不完全相似,看上去比蛇要漂亮很多。 罗芸蹲下身体,直视着它,问:“你不怕陌生人吗?” “喵!” 就算是凑的很近,猫咪也没有逃走,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它的反应让罗芸觉得很亲切,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想要继续开口,对面传来了少年打招呼的声音。 “小姐姐,真巧啊!你也是昨晚住过来的吗?” 罗芸抬起头来,阳光照亮了她的眼眸,美丽凤尾翎上的泪痕早已干透,黑色瞳孔如墨如漆,由于反光的关系,闪烁出点点璀璨。 对面的少年不禁赞叹:“真美啊!我第一次见到像姐姐这么美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赞叹,罗芸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说话的少年正是小遥,他此刻反背双手站在对面房屋门前,脸上笑意盈盈,盯着罗芸瞧。 好半天,罗芸才回应:“你好!” “你好!小姐姐,不介意的话,到院子里来聊聊天吧。” “呃,你们不睡一会儿吗?” “我才刚醒,干嘛要睡觉?小姐姐你说话好可爱哦!” “是,是吗?” 罗芸低下头去,回避小遥的目光,脸颊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就像粉色芙蓉花的花瓣一样,刚刚推门而出的小蒙看到这一幕,轻轻吹了声口哨,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罗芸。 听到他的口哨声,小遥收起笑容,显得有些不乐意,对他说:“你怎么还不去买早点?赶快去,记得买三份回来,今天我们和小姐姐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饭。” “你确定人家愿意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当然愿意了!你真是傻的,快去吧!别在这儿废话了!”看了看罗芸的反应,小遥推着小蒙就往院子外面走。 小蒙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路抱怨,一路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走,很明显能看的出来,他根本没有睡醒。 第四十九章离索的孤雁第五幕:细微处的爱意 等到小蒙离开,名叫小遥的少年立刻行动起来,他一溜烟钻进了罗芸屋子里,毫不客气,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室内。 “这屋子里条件也太差了吧!老板娘怎么能让小姐姐住在这里?” 明显抱怨的口气,好像住这里的是他一样,罗芸猜不透他要干什么,本不愿意接话,但转念想想,人家也是好心,不接话显得不礼貌。 于是勉强开口回应:“这里……已经很好了。” “可是这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你看那椅子,都破成什么样了,还能坐人吗?” “已经很好了。”罗芸重复着自己的话,把目光转向窗外,她确实觉得已经很好了,因为在家里,她的生活条件并不比这里好多少。 停顿片刻,她又说:“是我自己选的这间屋子,老板娘人很好,她还让我在这里免费吃饭。” 罗芸的声音听上去很落寞,小遥不免露出怜悯的神色,但他不想让罗芸看到这种怜悯,偏过头避开了窗玻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罗芸听到背后有走动的声音,她不想去关心小遥究竟在做什么,连头都懒得回,反正自己能失去的差不多都失去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而且,罗芸感觉像小遥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根本不可能理解她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现在的态度不过是一时怜悯而已,她害怕这种怜悯,所以希望小遥能够自己主动离开。 可是小遥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等了片刻,罗芸看到老板娘屋子里亮起了灯光,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抱歉,小遥先生,我还没有刷牙洗脸,能不能请你暂时到外面去?” “哦!啊!”小遥好像才反应过来,站定脚步,回头看着窗边的罗芸,挠了挠头皮,发出两声代表惊讶的语音。 罗芸以为他接下来会说声抱歉,然后离开屋子,却没想到小遥居然提出了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 “小姐姐,你明明有个很爱你的人,为什么不回家呢?” 他的问话让罗芸刹那无言以对,她搞不清楚小遥从哪里看出来,她有个很爱自己的人,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她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意识到对方有可能在拿她开玩笑! 心里升腾起来的难堪,以及心酸,让罗芸脸上红晕蔓延到了耳后根,她双手紧紧抓在窗棱上,指尖发白,吓到了安静趴俯在那里的小猫,喵咪猛地蹿下窗台,消失在角落里。 似乎是意思到罗芸情绪不对,少年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解释说:“对不起!小姐姐,我不是在拿你开玩笑,只是单纯想要问一问而已,因为你看,你使用的东西上明明都贴满了可爱的贴纸,就连小娃娃的脸谱都画得那么调皮,我在想,这些东西不太可能是你自己贴上去的,因为你那么节俭,连餐巾纸都舍不得用……” “我……” “小姐姐你不愿意回答没关系的,我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有任何意思。”想要再次澄清。 罗芸嘴唇动了动,终于回转目光,看向桌面上的小物件,确实,不管是牙刷牙膏,还是肥皂盒子上面,都贴着彩色的小小贴纸,每张贴纸上清一色画着一个微笑的红瞳鬼脸,水平很菜,一看就是罗意凡画的。 ‘这些东西上能看出爱意吗?’罗芸在心里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视线扫过桌面,停留在晴天娃娃身上,不知何时,娃娃的脸也被罗意凡画成了鬼脸,那鬼脸仿佛在对着罗芸挤眉弄眼,看上去可爱极了。 “这是我弟弟画的,他过去很喜欢买学校附近的小贴纸,玩腻了就贴在我用的东西上面。”罗芸悠悠解释。 小遥却并不认可,他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那些绝对不可能是玩腻了不要的贴纸,小姐姐你用东西都很爱惜的吧?而且眼前的这些东西你都用了很长时间,对吗?” 罗芸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你看这些贴纸,虽然用了很久,但每一张都服服帖帖,没有卷边也没有折角,它们不仅告诉我你很爱惜东西,还告诉我它们被贴上去的时候,应该是崭新的,所以我认为贴的人是刻意要把贴纸送给你,而不是玩腻了不要才给你的。” “一般小孩玩的贴纸都没什么粘性,玩不了几天就粘不牢了,我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些东西,把它们到处贴,贴得歪歪斜斜乱七八糟的,没过多久就会破损或者掉下来。而你的这些贴纸明显厚很多,粘性也足,一张张贴得工整又牢固,说明贴的人很用心,他可能每一张都经过了精心挑选。” “还有画在上面的鬼脸,也可以看出画的人用心良苦,你看,他刻意把鬼脸画得形状大小都差不多,都有红色的瞳孔。我在猜,是不是画画的人把鬼脸当做了他自己,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他呢?” 小遥一口气说完,分析得头头是道,罗芸却已然泪流满面了,那红色瞳孔的主人,不用任何方式提醒,早已经深深镌刻在她心里,擦不净抹不掉了。 “小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要惹哭你的……对不起!我很抱歉,你……小姐姐,你别再哭了,大不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小遥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女生哭,瞬间手足无措,跑过去想要帮罗芸擦眼泪,却又不敢下手,双手停留在半空中,慌乱无措。 罗芸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哭,她努力想把眼泪忍回去,可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院子里也响起了老板娘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明显是冲着罗芸这里来的。 小遥显得更加慌张了,为了避免误会,他不得已低声哀求罗芸,“小姐姐,老板娘出来了,你这样她会误会我欺负你的。” “……对不起!我只是……”罗芸哽咽着,胡乱用袖子擦着眼眶,回应:“只是有些控制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哎呀!小姐姐你怎么越哭越凶了呢?!” “谁越哭越凶了啊!帅哥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老板娘走到窗外,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发话,人也向屋子这边走过来。 小遥尴尬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惹的,我看到她在哭,想安慰几句,可没想到她越哭越凶了。” 胖嘟嘟的旅店老板娘明显不相信小遥的说辞,她走进屋,低头看了看罗芸漂亮的小脸,一副我最明白的表情,又朝小遥瞅瞅,自以为是岔开话题说: “我老公在灶头上煮了早饭,有白粥馒头,还有红薯,小帅哥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等一下让老公送两份到你们房间。” “不用了,阿姨,小蒙已经出去买早饭了,我们给小姐姐也带了一份。那个……我真的没有惹哭小姐姐,真的没有。” “行了,没有人说你惹哭她,快走吧。”老板娘明显有些不耐烦,语气生硬,小遥只好退出房间,刚走没几步,就迎面遇上了买点心回来的小蒙。 小蒙看他样子不对劲,问:“小遥,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没有回答,小遥只是朝罗芸屋子里努了努嘴,然后勾过小蒙的胳膊,拉着他回到他们租住的屋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和小姐姐一起吃早饭吗?”一回到屋里,小蒙劈头就问。 “刚才我说了一些话,没想到小姐姐居然哭了,正好又被旅店老板娘看到,她误以为我欺负小姐姐了,没搞清楚状况就自说自话帮我圆场,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你说什么了?” 小蒙把点心袋子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小遥身边,塞给他一个金黄色的玉米棒,问道。 小遥向小孩一样把玉米棒捧在手心里吹着,一边啃,一边说:“我只是问小姐姐她为什么扔下爱她的人,独自一个住到这里来,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想,我就解释了几句,结果她突然之间就哭了,而且止都止不住。” “唉!我说你什么好,自说自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吧!”小蒙抱怨说:“人家这么落魄,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原因,你为什么非要自以为是地去揭人家伤疤呢?” “可是……” 小遥想要辩解什么,被小蒙一伸手给止住了,他继续说:“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什么直觉,感应一类的东西?拜托,我不否认那个百分之百错误,但就算正确,也不过是巧合而已,你不要像个女孩,一门心思相信这些东西好不好?” “我不是女孩!”小遥抗议,手里的玉米棒差点扔掉。 可是小蒙却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背影,说:“我没说你是女孩,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真是,都这么大了,还改不掉小时候的习惯。”口气像大人在教训小孩似的。 然后他就准备去填饱肚子,身后的小遥此刻简直委屈极了,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自己确实是好心,想告诉罗芸他看到的事实,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老板娘误会也就算了,连小蒙都叽里呱啦地指责他,太过分了!小遥把玉米棒往床头柜上一放,噗嗤一声,玉米粒随着动作飞溅出来,还带着汁水。 小蒙应声回过头来,立刻挂上了无奈脸,质问小遥:“你想干什么?” “我生气了!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说完,小遥头也不回离开屋子,只留下小蒙一脸懵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第五十章 小蒙走过去,示意老板娘放手,躲远一点,然后他把堵在店门口的几箱水果堆砌到店铺两侧,腾出空间,单手握住弹簧床一侧,稍稍用力,那张简易小床就被提了起来,呈垂直状态,仅靠底下的两个床脚尖端搭在地面上。 老板娘一脸惊讶,嘴里忙不迭赞叹:“小伙子,你力气可真大,太厉害了。” “阿姨,要把它靠哪里?” “把床底下那个杆子横过来,床就可以折叠起来了,然后帮我靠在里面墙角就可以。”老板娘指着床底给小蒙说明。 小蒙很有行动能力,三下五除二,不到两分钟就把床安置好了,等他拍着手踏出水果店,老板娘拿着两个大苹果非要往他手里塞,倒是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不用,阿姨,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把苹果强行塞回去,小蒙问:“这附近有临时住宿的地方吗?” “这附近有倒是有,只不过我想,大概你们住不惯吧?看你们这身名牌,弄脏就太可惜了。” “哈哈,阿姨,你真会开玩笑,我们穿的可不是什么名牌,也不计较究竟住什么样的旅馆,反正只是将就一晚上,你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小蒙打着哈哈说,眼角余光还在不断留意着同伴,好像生怕对方独自离开一样。 老板娘说:“那好吧,你们朝东直走,到大路向南拐弯,过红绿灯,走地下通道到马路对面去,可以看到一条小巷,进去大概一百米左右就有一家旅馆,老板娘跟我年纪差不多,胖胖的。” “阿姨,不会是你自家亲戚开的旅馆吧?”小蒙调侃。 老板娘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把门口垃圾清理干净之后,才直起腰来回答:“如果是我自家亲戚开的,我就不介绍给你们了。” “附近只有这一家旅馆吗?” “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一家,你们要不去前面店里再问问看?” “不用了,我们就去那里落脚,谢谢你。”小蒙微微鞠躬,准备离开。 老板娘却叫住了他,问:“刚才看你们从前面饭店里出来,有没有见到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挺漂亮的小姑娘?” 小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同伴倒是接上了嘴,“你是说去买盒饭的小姐姐吧?” “?小遥,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早就站在这里了。”同伴突然出现在身后,让小蒙有些吃惊,反问道。 小遥一脸的不以为然,踱步走到老板娘面前说:“那个小姐姐很漂亮,她买了盒饭就朝大路方向离开了。” “我之前跟她聊过几句,”老板娘说:“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就是有些笨笨的,我看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挺揪心的。” 小遥问:“她不是在这里打工的吗?” “不像,附近几个工厂的工人我基本都认识,从没有看到过她,大概是一个人出来找工作的吧?这么漂亮,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被人骗了可就麻烦了。” 老板娘不断碎碎念着,她的话倒是印证了小遥之前的猜测,两个少年不禁互看了一眼,小蒙悄悄说:“要不,去找找看?真是无家可归的话,我们就帮她找间旅馆先住下。” “我同意,不过,她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还追不追得上。” “看看再说呗,追不上就拉倒,反正我们也只是猜测,她也许早就回家了呢?” “希望如此吧。”小遥脸色看上去还是很担心。 两个人告别水果店老板娘,朝大路走去,一边走,小蒙一边说:“除去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我们俩的事是不是也该说说清楚,你把我拉到这里来演这么出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给个说法吗?” “你不可以叫人家小姑娘,她应该比你大,要叫小姐姐才行。” “啧!叫什么有关系吗?”小蒙不耐烦了,勾过小遥说:“你不要打岔,说清楚!” 再次翻了翻白眼,小遥受不了似的拨开对方的手,回应:“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这一次我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爸爸那边你可不许乱讲话哦。” “到底什么事情?就不能现在透露一点给我听吗?” “我现在自己都还不确定,怎么告诉你?小蒙你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游戏,真的。” “哼!你这话,我才不信呢!就你那喜欢探究秘密,说话又半吊子的秉性,你确定不是在玩侦探游戏?” “真的不是啦!我找到很多线索,绝对可以让你在正式进入警局之前,破一桩大案!” “得了吧!破大案?你不害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告诉你啊!我的目标是当个优秀的刑侦警察,你要给我拖后腿,今后朋友都没得当,听明白了吗?” “你舍得抛弃我这个青梅竹马?” “那你是说,你真的会拖我后腿喽?”小蒙故意虎起脸,正色面对小遥,反问。 小遥立刻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反驳:“我怎么可能拖后腿,你太瞧不起人了,哼!!等我真的破了案,自己去当警察,你不要后悔!”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蒙随即爆发出一连串笑声,带着满满的嘲讽,把小遥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撇开小蒙,气呼呼一个人快步朝前走去,低声咒骂:“混蛋!就知道欺负我!太讨厌了!” 因为生气,小遥没有看清楚路边行驶过来的土方车,等他回过神来,土方车的车斗从他身边险险擦过,带起漫天沙尘,冲入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想说的话也被堵回了喉咙里。 “小遥!!” 灰尘遮住了后面小蒙的视线,生生把他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这个青梅竹马的朋友,早已成为他的习惯,怎么可能舍得失去? 撒开两腿,小蒙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同伴身边,幸好此时土方车已经离开,他用手挥开沙尘,忙不迭替小遥检查有没有受伤。 小遥一边躲他的手,一边说:“没有啦,我没受伤,哎呀!你被在路边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 “你又不是女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小笨蛋!走路也不知道避开车子!” “我不是小笨蛋!” “那你是傻瓜、白痴!” “不要重复我说的话!!你才是白痴!傻瓜!笨蛋!” 两人骂骂咧咧、拉拉扯扯一路走到街角开阔的地方才停下。 小遥深呼吸了一口气,拍打着头发上,身上的灰尘,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罗芸的事情,朝四周张望起来。 可周围哪里还有罗芸的影子,暮色越来越浓重,路灯照耀下,夜市摊开始热闹起来,最后,小蒙说:“算了,今天就先顾着我们自己吧,找个地方落脚,明天我还要坐车回学校去呢。”他拉起小遥的手,朝老板娘说的地下通道方向走去。 小蒙想要拉着小遥进入地下通道,却在步上阶梯时无意中看到了被路边石墩挡住的一个小小黑影。 黑影蜷缩在一起,轻微颤抖着,很可怜,有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也同他们一样发现了异常,停下车跑过去看,这个男孩大概十四五岁,长着一张稚嫩的圆脸。 只看了一眼,男孩就捂住嘴巴,露出悲伤的神色,无奈摇了摇头,退了回来。 “好可怜的猫仔……”男孩嘟囔着。 小蒙问:“那是只猫吗?”因为离得远,又有遮挡物,他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小遥的视力比他好,看了一会儿之后,小遥回应:“应该是的。” “我去看看,能不能救它一命。” “小蒙!别去!”突然之间,小遥的眸光暗淡下去,拉着小蒙就匆匆向地下通道里面跑去,弄得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哎!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小遥,平时遇到这种事情,你可比我积极多了。” “它没法救……已经死了。” “?” 两个人停在阶梯中央,小遥低着头,很悲伤的样子,小蒙也冷静下来看着他说:“死了就帮它找个地方埋了,总比这样丢在路边好。” “那猫仔的胡子是白的……我不确定,也许……” “也许什么?” “我不知道。” 小遥的回答简直让人着急,小蒙暴脾气又要控制不住了,他说:“小遥,你不能总是这样,能不能把话说完整,就算是猜测,你也可以说给我听啊!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们去旅馆吧,到了旅馆我再告诉你,不过,不许嘲笑我!” “啊?” 小蒙有些懵,他不懂为什么要到了旅馆才能说,怔怔看着小遥,后者咬了咬嘴唇,环顾一圈周围,见无人经过,突然趴上同伴的肩膀,把嘴唇贴上了他的耳根。 十几秒之后,小遥红着一张俊俏的小脸拉开距离,说:“走吧,现在去旅馆,快点。”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就迈开了步伐,继续往地下通道里面跑,但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小蒙的手,留下同伴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白色胡须的猫仔啊!我明白了,这小家伙还真敢想。” 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嘀咕一句,小蒙居然笑了,他扯起嘴角,用手指摸了摸耳根,那里感觉热乎乎的,很惬意。 他的同伴此刻已经拐过了地下拐角,他不紧不慢跟了上去,无意间回头朝上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男孩子还没有走,大概正在犹豫要不要帮猫仔一把。 第五十一章 长夜漫漫,小旅馆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时间转到几年以后,罗意凡在家乡的舞台剧即将上演,晚上七点,市中心公园广场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从各地来的粉丝团几乎占满了整个广场,留给路人的空间寥寥无几。 虽然交谈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尖叫,但总体来说,这些粉丝都很有秩序和礼貌,在他们主动留出的过道内,几个男女不断穿梭着,提醒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似乎是粉丝圈的负责人。 公园广场中央是搭建好的巨大舞台,舞台后面用黑色幕布遮掩着后台,演员以及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做着准备工作。 陆绘美独自一人靠在幕布边上,伸手掀开一个角,看着外面,她身后,好几个化妆师围着罗意凡正在忙碌,罗意凡仰着头坐在椅子上,任凭化妆师摆布。 好一会儿之后,陆绘美才回头对罗意凡说:“意凡,今天来了很多粉丝哦,你的人气越来越旺了,我下午看了看微博,评论区也是一片赞美声,没想到这么快我们的舞台剧就能得到认可。” “嗯。”罗意凡应了一声,显得漫不经心,他正在想着其他事情,陆绘美的话也只听进了一半。 但陆绘美不在乎这些,她继续与罗意凡交谈,目光始终盯着那张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脸庞,瞳孔中满是星星,如同外面布满星辰的夜空一样。 当初,罗意凡拒绝她的一切帮助,甚至对她避而远之,陆绘美不知道有多伤心,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跟罗意凡错过了,没想到,多年后,他们还能走在一起,并且得到粉丝的祝福,所以现在,她的心情,自然是不知道有多开心了。 她没告诉罗意凡,微博留言里,有一大半粉丝都在询问,她跟罗意凡是否是男女朋友关系,其中很多人都表现出了祝福的态度。 ‘这一次,意凡身边再没有人跟我争抢了,我要好好抓住机会,等他上位,有了与我们家匹配的经济实力,我就跟父亲说,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心里做着美梦,陆绘美笑弯了嘴角。 交谈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无话可说,陆绘美才继续探头朝外看,一位青年才俊映入眼帘,这个人她父亲认识,但她只在报纸上见过,是最近两年很火的兴龙餐饮连锁品牌董事长蒋兴龙,才三十多岁,已经拥有过亿身家了。 陆绘美视线在蒋兴龙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他的外表虽然比罗意凡稍微差了点,但在人群中,也毫无疑问是最耀眼的一个。身边朋友对他如同众星捧月,纷纷凑着他,有说有笑的。 ‘这么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也会来看舞台剧吗?真想不到。’陆绘美在心里调侃,除了罗意凡之外,其他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所以很快,她就调转视线看别的地方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久手表指针就指向了八点钟,主持人已经上台,这些人口才很厉害,没几句话,就打上了广告,开始替赞助商吹捧,陆绘美嗤之以鼻,有些无聊,这些东西,她跟着父亲听得太多了,正准备回后面看看罗意凡的情况。 却突然听到了兴龙餐饮几个字,她这才想起来,蒋兴龙也是赞助商之一。 “怪不得呢,他会来。” 陆绘美不自觉嘟囔出声,已经准备完毕的罗意凡走到她身后问:“你说谁会来?” “是蒋兴龙,那个兴龙餐饮的董事长,他不是和爸爸关系好,赞助我们了嘛!刚我看到他坐在舞台下面,还带了一大帮朋友过来,好像对舞台剧很感兴趣的样子。” “蒋兴龙啊!我记得他不仅开餐饮店,是不是还在搞什么超市?” “好像是的,哎!意凡,你不要站在这里吹风,要是被哪个粉丝看到,就麻烦了!”陆绘美突然想起来,立刻转身推着罗意凡向后台内部走去,黑色幕布也就这样放下来了。 《鬼神再临》对罗意凡意义重大,这一次也是他上位的唯一机会,所以陆绘美各方面都要求精益求精,不得有一点马虎。 等两个人站到临近舞台的地方,借着灯光,陆绘美开始仔细打量罗意凡的装扮,从头到脚,一寸也不放过,直到她挑出不任何瑕疵,才放开罗意凡,弯腰帮他整理胸前的演出服。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对待一件上好的珍宝一样,罗意凡看在眼里,露出苦笑,他很早以前就明白陆绘美的心思,以前可以坦然拒绝,但现在,他却变得畏首畏尾了,是因为陆绘美的父亲?还是因为自己太需要成功带来的利益?罗意凡说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 “绘美,不要再弄了,已经很好了。” 他假装看不到陆绘美眼中的关切,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站到舞台升降踏板上,这里待会儿会自动伸到舞台上。 “绘美,你和助理去休息一会儿吧,演出开始之后,你们没什么事情要做,不用在这里陪我。” “算了,你在演出,我也不可能安得下心休息,我还是去外面找个座位看表演吧,今天回家乡,我也想看看到底来了多少熟人。” “那么……”罗意凡欲言又止。 陆绘美问:“意凡,你想说什么?” “帮我看看我家里人来了没有,尤其是我姐姐。” “!” 听到姐姐两个字,陆绘美明显愣了一下,她看着罗意凡的眼睛,不吱声。 罗意凡说:“我和姐姐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我想她也许会来看表演。” “意凡,有些事我想……算了,等你演出结束之后再说吧,我会留意芸姐的。”说完,陆绘美转身离开。 她不想罗意凡看到她失落的样子,罗芸是罗意凡心里的朱砂痣,也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这次罗意凡坚决要露天演出,到底为了什么?和罗芸有没有关系?对此,陆绘美不止做出过一种猜想,可她无法确定哪一种才是正确的。 ‘反正,我不能让意凡见到芸姐就是了,如果是他的父母来,我就好好招待,至少弄清楚意凡为什么不回家的原因。’ 这样想着,陆绘美随手戴上无框眼镜和黑口罩,走出后台,助理不在身边,她也懒得去叫。 外面的空气都因为粉丝的热情变得暖和起来,陆绘美低头在保安中间穿梭,找到一个临近舞台的位置,就在蒋兴龙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 舞台上音乐已经响起,灯光也开始闪烁,伴舞马上就要上台了,在坐定之前,陆绘美斜眼看了看蒋兴龙,发现这个男人好像被其他什么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站着不断朝舞台反方向张望。 出于好奇心,陆绘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没有。 ‘也许他是在等某个朋友吧。’ 想法还没完全落幕,舞台剧就开始了,陆绘美也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蒋兴龙。她以为,蒋兴龙找不到朋友,很快就会跟她一样专注于欣赏舞台剧。 但蒋兴龙却没有再坐下,他脸色开始显现出焦急,片刻之后,居然撇下朋友朝人群外面挤出去,而他视线的焦点处,另一个男人正在全神贯注等待着舞台剧开演,这个人就是几天前与罗意凡见过的梁泳心。 从此刻开始,梁泳心的命运将发生他意想不到的第二次转折,蒋兴龙,这个他生命中无法摆脱的男人,既给他带来了幸福,也差点毁了他的人生,还有程楚,可怜的孩子,最终因为握不住的爱,倒在了罗芸怀抱中,这些事,我在罗雀屋时都已讲过,现在,我只想尽量描述得幸福一点。 —— 言归正传,蒋兴龙挤出人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梁泳心,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刚才,蒋兴龙无意中看到梁泳心,就被那张俊秀的脸庞吸引住了。 他从没有看到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沁入眼底,渗入心中,令人怦然心动。 从刚刚踏上社会开始,蒋兴龙就很清楚自己的喜好,但碍于父母思想保守,他无法将心思坦然说出口,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内心却无比寂寞。无数女人围绕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能让他心动的人出现。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未知性格,不识背景,但蒋兴龙决定,无论怎样先认识了再说,其他的以后再慢慢了解,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从来不想找那些过眼烟云一般的情人,往后能找到知心人的几率也不会很高,所以他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可是他追到人群后面,却没有看到梁泳心,刚刚明明目标明确的,此刻为什么连影子都没有了呢?蒋兴龙静下心来,环顾周围努力寻找,他的视力还算不差,加之梁泳心容颜很有辨识度,所以很快,他又在某个角落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幸运的是,梁泳心被挤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正方便他与对方搭讪,蒋兴龙再接再厉,用肩膀顶开身边的人,继续朝梁泳心挤过去,而后者,注意力依旧不在他的身上。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距离拉近之后,蒋兴龙迫不及待开口询问,但同时,周围的尖叫声也骤然升高,因为‘赤眸鬼神’上台了,他的声音自然被抹消干净,梁泳心连一丁点儿都没听。 ‘这样不行,我得挤到他身边去。’ 蒋兴龙咬咬牙,继续用力推开人群,有好几个正在兴头上的人都被他撞痛了,纷纷侧目朝他观望,耳边还传来谩骂声,蒋兴龙顾不得那么多,一边回头打招呼,一边继续前进。 这时,他坐在原先位置上的那些朋友之中,有好几个人已经站起来,正在寻找他的踪迹,他们都是蒋兴龙生意上的合伙人,谈不上有多要好,但绝对是利益共同体,所以,蒋兴龙突然离开,让他们很好奇。 第五十二章 言归正传,蒋兴龙挤出人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梁泳心,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刚才,蒋兴龙无意中看到梁泳心,就被那张俊秀的脸庞吸引住了。 他从没有看到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沁入眼底,渗入心中,令人怦然心动。 从刚刚踏上社会开始,蒋兴龙就很清楚自己的喜好,但碍于父母思想保守,他无法将心思坦然说出口,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内心却无比寂寞。无数女人围绕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能让他心动的人出现。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未知性格,不识背景,但蒋兴龙决定,无论怎样先认识了再说,其他的以后再慢慢了解,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从来不想找那些过眼烟云一般的情人,眼界又高,往后能找到知心人的几率很少,所以他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可是他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间,梁泳心却消失无踪了,这刚刚还明确的目标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蒋兴龙有些困惑,目光不断的在周边搜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要重新找一个人着实不容易。 不过幸好他视力和耐心都还不错,加之梁泳心的容貌非常有辨识度,所以没过多久,他又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俊秀人儿居然跑到前面去了,蒋兴龙无奈,只好继续走回头路,他用肩膀和手臂顶开身边人,好几个正在兴头上的粉丝都被他撞痛了,对着他大声抱怨,蒋兴龙一路打招呼,一路往回挤,脚被不知名的人踩了好几下也不敢吭声。 好不容易等到距离拉近,他马上迫不及待大声询问:“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可惜,老天爷好像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样,就在他询问的同时,周围的尖叫声也骤然升高,因为‘赤眸鬼神’上台了,粉丝们的热情瞬间将他的声音抹消干净,梁泳心自然是一丁点儿都没听到。 ‘这样不行,我得挤到他身边去,引起他的注意。’ 此时的蒋兴龙,已经将他原先那些朋友抛到了脑后,而他的朋友们呢?倒是对他很上心,有几个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在寻找他的踪迹。 说起来,蒋兴龙这个人,平时城府很深,虚文缛节的套路比任何人都在行,尤其是明确自己的感情取向之后,更是讳莫如深,从不在朋友面前谈论私生活。所以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异常反应,对于那些朋友来说,自然是比舞台剧更吸引人了。 不过在人山人海的公园广场上,他的朋友们也没有耐心长时间寻找,张望未果之后,他们一阵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很快拨通了蒋兴龙的电话,将手机凑在耳朵上等待接听。 蒋兴龙还在拥挤的人群中奋斗,他已经可以看清楚梁泳心整个人了,尤其是脸庞,所有的特征都清清楚楚展现在他眼前,比刚才模糊看到时的样子还要漂亮,这让他暗自窃喜,与此同时,脑子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些印象。 因为做餐饮生意,蒋兴龙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去跑,接触过很多其他各类生意的经营者,其中就包括一些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他想起,眼前人他似乎在某本杂志上见过,但记不得是哪一本杂志?上面写了些什么内容? 正在他努力思考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之间震动起来,没办法,他不得不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兴龙,你到哪里去了?舞台剧都已经开场了,你不看了吗?”听筒里的人声音很响,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是在跟旁边的音乐和尖叫声较劲。 蒋兴龙这边也同样如此,为了能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他弯下一点腰,嘴巴几乎贴在手机上说:“抱歉,你们先看吧,我这里有点事,过会儿才能回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突然之间就走,真是扫兴,听你那边的声音,你应该还在人群中吧?是见到熟人了吗?让他一起过来看,我们这边给他腾个空位出来。” “不是,真的是有急事,刚刚公司里来了短信,好了,抱歉啦!过几天请你们吃饭,挂了!” “喂……” 对方还想要再说什么,蒋兴龙却已经挂断了电话,因为他的左手正在伸向梁泳心的胳膊,在这一瞬间,蒋兴龙决定先把梁泳心拉出人群再说。 ‘管他生不生气?我得找个清静地方,避开那帮好事的家伙。’ “你突然之间拉我干什么?有病吗?!喂!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快点放开我啦!!!” 梁泳心简直要被气疯了,他正在专心致志看舞台剧,才看到罗意凡出场,被‘赤眸鬼神’的魅力吸引目光的时候,背后居然蹿出来一个陌生男人,将他用力往人群外面拉。 “你快放手!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喂!你神经病呢吧?!到底怎么回事?!要发病到精神病院去,不要到这种地方来!!” “混蛋!放开我!!快放开我!!!” 在连续谩骂和殴打无效之后,梁泳心被蒋兴龙生生拖出了人群,拖到一辆白色轿车旁边,才终于重获自由。 此时的梁泳心,形象已经惨不忍睹了,抹过发胶,梳理服帖的头发一缕缕散落在额前和耳朵两侧;设计别致的西服歪歪斜斜挂在身上,纽扣被崩掉了一颗,领口和下摆也皱得不成样子;西装裤下面和皮鞋上,都印上了不知名的脚印,异常醒目。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昂贵的白色轿车,失神几秒钟之后,怒气从心底直冲上来,在凤尾翎掩盖的瞳孔中熊熊燃烧,抬起一脚就踹向眼前男人的膝盖。 攻击被轻松躲过,梁泳心还想要再动手,却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对不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低沉好听,还有些微的沙哑。 梁泳心不想要回答这句问话,他凭什么要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名字?更何况,他还着急要去看舞台剧呢!撇开其他的不谈,罗意凡的个人魅力足以让他没有任何耐心跟眼前这个男人纠缠。 转身准备离开,胳膊却又被身后人拉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快说!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梁泳心恶狠狠的怒怼回去,看似很有气势,实则在蒋兴龙眼中,却是十足的可爱。 两个人待在清静地方,蒋兴龙也有充足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目前形象比梁泳心好不到哪里去,他好整以暇理了理头发,扯扯身上那件西服,摆出一副绅士派头。 刻意忽略掉对方的怒气,说:“突然把你拉出人群,我真的很抱歉,我叫蒋兴龙,是兴龙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刚刚在人群中想跟你讲话,发现根本都听不到,所以才……” “你到底有什么事?说重点!没事我就回去看舞台剧了。” “哈哈,你还真是个急脾气。” “是你莫名其妙才对吧?无论谁被你这样拉出人群,你觉得他会心平气和吗?” “抱歉,抱歉,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蒋兴龙打着哈哈,努力挽回印象,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梁泳心的脸庞,越看,他就越是喜欢,越是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人。 梁泳心此刻也渐渐开始冷静下来,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他没有再次转身离开,而是等待蒋兴龙把话说完。 “这位先生,我要怎么称呼你?”蒋兴龙换了一种问法。 梁泳心回答说:“我姓梁。” “梁先生,我喜欢你。” “诶?!!” “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非常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在震惊之余,梁泳心的怒气也消失无踪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回路清奇,把事情搞得像小成本电视剧里总裁跟灰姑娘表白一样,简直无聊透顶! “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什么啊!你这个人,突然就说喜欢,你眼睛不好使吧?近视吗?” “我两个眼睛都是2.0,视力好极了。” “那请你仔细看看我,蒋先生,我有哪一点招你喜欢了?又是因为长得好看吗?我说你就算是外貌协会也不能男女不分吧!唉!我可没那个……”梁泳心叹口气,不想再说下去了,对话让他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看舞台剧的兴致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掉。 蒋兴龙倒是越来越轻松了,他接过话头说:“看来你有过一些经历,之前有人表白成功过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做第一个呢?” “你都没搞清楚向我表白的是男是女,就要来做第一个,像你这么直接的人我也是头一次见。我是不介意啦!可你不回去成吗?我看你刚才身边可是围了不少人,是不是女朋友也在?”梁泳心调侃蒋兴龙,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嘴脸,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没心没肺。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他多看了几眼,发现蒋兴龙长相还挺不错的,那张脸,虽然没有‘赤眸鬼神’的邪气,但总体来说也不比罗意凡差很多,身材高挑、挺拔,肩宽腰细,还是挺养眼的。 他在心里暗想:‘这么个男人,大多数女人都会心动吧?不过,看他浮夸的样子,估计私生活也检点不到哪里去,不可能适合我的。’ 心里思考着如何摆脱眼前人,梁泳心不知不觉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汽车,蒋兴龙瞅准时机,继续把话题延展下去。 “梁先生,我说我没有女朋友,你相信吗?” “这不关我的事,我和你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在你看来也许是陌生人,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我曾经在某本杂志上见过你,上面介绍你是位时装设计师,还挺有名的,自从看过那本杂志之后,我就对你印象深刻。” 蒋兴龙蒙梁泳心,还真被他蒙对了,梁泳心不置可否,既没否定也没肯定,但这种态度在蒋兴龙眼里,那就是肯定无疑了。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梁先生,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能不能赏脸跟我去喝一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说着,他顺手打开了车门,邀请梁泳心上车。 刹那间,梁泳心脸上的肌肉再次绷紧了,少年时的遭遇浮现在脑海中,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外貌出众,但行为上,与洪晖健还有那个体育老师何其相似,这让他突然之间无比讨厌自己那张在他们口中被赞美的脸庞。 “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回去看舞台剧,再见。” 一刻都不愿意再停留,梁泳心后退几步,与蒋兴龙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才转身离开,他不想再让对方有机会拉住自己。 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待在清静地方,蒋兴龙也有充足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目前形象比梁泳心好不到哪里去,他好整以暇理了理头发,扯扯身上那件西服,摆出一副绅士派头。 刻意忽略掉对方的怒气,说:“突然把你拉出人群,我真的很抱歉,我叫蒋兴龙,是兴龙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刚刚在人群中想跟你讲话,发现根本都听不到,所以才……” “你到底有什么事?说重点!没事我就回去看舞台剧了。” “哈哈,你还真是个急脾气。” “是你莫名其妙才对吧?无论谁被你这样拉出人群,你觉得他会心平气和吗?” “抱歉,抱歉,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蒋兴龙打着哈哈,努力挽回印象,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梁泳心的脸庞,越看,他就越是喜欢,越是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人。 梁泳心此刻也渐渐开始冷静下来,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他没有再次转身离开,而是等待蒋兴龙把话说完。 “这位先生,我要怎么称呼你?”蒋兴龙换了一种问法。 梁泳心回答说:“我姓梁。” “梁先生,我喜欢你。” “诶?!!” “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非常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在震惊之余,梁泳心的怒气也消失无踪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回路清奇,把事情搞得像小成本电视剧里总裁跟灰姑娘表白一样,简直无聊透顶! “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什么啊!你这个人,突然就说喜欢,你眼睛不好使吧?近视吗?” “我两个眼睛都是2.0,视力好极了。” “那请你仔细看看我,蒋先生,我有哪一点招你喜欢了?又是因为长得好看吗?我说你就算是外貌协会也不能男女不分吧!唉!我可没那个……”梁泳心叹口气,不想再说下去了,对话让他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看舞台剧的兴致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掉。 蒋兴龙倒是越来越轻松了,他接过话头说:“看来你有过一些经历,之前有人表白成功过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做第一个呢?” “你都没搞清楚向我表白的是男是女,就要来做第一个,像你这么直接的人我也是头一次见。我是不介意啦!可你不回去成吗?我看你刚才身边可是围了不少人,是不是女朋友也在?”梁泳心调侃蒋兴龙,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嘴脸,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没心没肺。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他多看了几眼,发现蒋兴龙长相还挺不错的,那张脸,虽然没有‘赤眸鬼神’的邪气,但总体来说也不比罗意凡差很多,身材高挑、挺拔,肩宽腰细,还是挺养眼的。 他在心里暗想:‘这么个男人,大多数女人都会心动吧?不过,看他浮夸的样子,估计私生活也检点不到哪里去,不可能适合我的。’ 心里思考着如何摆脱眼前人,梁泳心不知不觉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汽车,蒋兴龙瞅准时机,继续把话题延展下去。 “梁先生,我说我没有女朋友,你相信吗?” “这不关我的事,我和你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在你看来也许是陌生人,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我曾经在某本杂志上见过你,上面介绍你是位时装设计师,还挺有名的,自从看过那本杂志之后,我就对你印象深刻。” 蒋兴龙蒙梁泳心,还真被他蒙对了,梁泳心不置可否,既没否定也没肯定,但这种态度在蒋兴龙眼里,那就是肯定无疑了。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梁先生,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能不能赏脸跟我去喝一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说着,他顺手打开了车门,邀请梁泳心上车。 刹那间,梁泳心脸上的肌肉再次绷紧了,少年时的遭遇浮现在脑海中,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外貌出众,但行为上,与洪晖健还有那个体育老师何其相似,这让他突然之间无比讨厌自己那张在他们口中被赞美的脸庞。 “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回去看舞台剧,再见。” 一刻都不愿意再停留,梁泳心后退几步,与蒋兴龙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才转身离开,他不想再让对方有机会拉住自己。 感觉到梁泳心的脸色不对,蒋兴龙在后面喊:“梁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梁泳心已经走远,他绕过停车场,假装向公园广场方向走去,却在脱离蒋兴龙视线范围之后,径直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 打开自己的奥迪车门,梁泳心舒了口气,心中难堪的悲伤让他堵得慌,从少年到如今,除了元木槿之外,其他人大多给予他的都是藐视,所以他的伤痛也总是充满了难堪。 ‘该死的!今天要不来就好了!’ 心里的情绪带到表面上,梁泳心坐进车里,狠狠关上了车门,与罗芸一样美丽的眼眸低垂,带着水光。 他摇上车窗,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独自静默了一会儿,心里想着去要去哪里兜风,转换一下心情,脚还没踩上油门,车窗就被人敲响了。 抬头看去,又是那个可恶的蒋兴龙,梁泳心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开车走人,他打开车窗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梁先生,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再走?”蒋兴龙显然是快跑追过来的,气喘吁吁,但态度依然保持着礼貌。 “你说吧?” “就这样站在窗外说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 “好,好吧,梁先生,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我不知道刚刚我邀请你上车时,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抱歉,能告诉我原因吗?是不是我让你感觉轻浮了?” “蒋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我是个男人,所以你到态度怎样,在我这里不存在轻浮不轻浮的说法。其次,我生气是因为你莫名其妙把我拉出人群,让我看不成舞台剧,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 “那这样,舞台剧才开始没多久,我朋友在舞台前面还留了位置,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陪你回去看,行吗?”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请你放开我的车门。”梁泳心下逐客令。 此时蒋兴龙已经深深被梁泳心吸引住了,但毕竟两个人是初识,他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再阻止梁泳心离开,只能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进车窗里。 说:“梁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好。” 梁泳心简单回应,接过名片放进口袋里,他不想弄得对方面子上太难堪,等到蒋兴龙退开后,才一脚油门,离开公园广场。 蒋兴龙眼巴巴地目送他远去,当然也无心再去看什么舞台剧了,转身回到停车场内,一通电话打给了他公司里的秘书。 “喂!我是蒋兴龙,你帮我查查,这些年与我们合作过的服装品牌商之中,有没有一个叫梁泳心的人?” “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蒋兴龙问道。 “董事长,我们主营的是餐饮,与服装行业没有多少交集。” “我知道,但近几年我们的兴龙超市也有很多家服装品牌入驻了吧?其中你没有接触过一个叫梁泳心的服装设计师吗?他好像上过杂志。” “董事长,那些上过报道和杂志的,一般都是知名品牌服装设计师,比如高定系列,国内也就那么几家,都有自己的门店,不可能来入驻超市的。我知道本市有一家,就是木槿花高级定制时装设计公司,他们在全国已经开了很多连锁店了,口碑也非常好。” “我知道木槿花公司,曾经接触过他们老板元木槿女士,这样,我现在给你联系方式,你帮我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我想要在他们那里定制几套礼服,男式和女式的都要,希望元老板可以给我推荐几位外貌出众、风格独特的设计师。” “为什么要外貌出众?” “你不用管那么多,照说就行了。” “可万一对方问我怎么办?” “那你就说我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其中业内精英很多,如果服装满意的话,我可能会把设计师推荐给他们,形象好会加分不少。” “那好,照我们公司的发展势头,以及人脉,我想元老板一定会把首席设计师介绍给您的,说不定她还会亲自为您设计服装呢。”秘书的口气中透出骄傲。 蒋兴龙说:“这件事在联系成功之前,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蒋晓梅,以后她来公司找我,一律推说我不在,你和林副总可以做主把她撵出去,不用来报备我。” “可是那位大小姐的脾气……” “她脾气大不大与你们无关,不用担心她会影响到你们的工作,我爸妈那里我会处理好。” “是,董事长,那我马上去办。” 挂下电话,蒋兴龙钻进自己汽车扬长而去,要梁泳心主动打电话给他,希望很渺茫,所以,他必须先发制人,才能有机会与梁泳心进一步发展。 最好梁泳心就是木槿花公司的设计师,这样他不用太费力气,可以利用自己公司实力,先与元木槿打好关系,再慢慢接近梁泳心。万一事与愿违,那他也不惜一家一家去其他服装公司寻找,反正他是一见钟情了,不管结果怎样,都要赌一赌运气。 那个蒋晓梅,与他并不熟,也是个在商界厮混多年的女人,自从认识蒋兴龙之后,就总是来套近乎,还拼命找机会接近蒋兴龙的父母,弄得蒋兴龙防不胜防,据说,过去还与元木槿有过一段恩怨。 第五十四章 整个舞台都在随着舞者摇曳生姿,观众们的热情刹那间爆发开来,尖叫欢呼声不断。然后,舞者翩然跃起,旋转、跳跃、飞翔、落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展臂如鸿鹄,凌厉如飞鹰,迅捷如黑豹,像旋风般席卷‘魔境鬼蜮’,不留一丝痕迹。 ‘他是我的,他一定会是我的!不管用多少年,我都要让他爱上我!’再次默念心中的誓言,赤焰映入陆绘美的瞳孔,也灼烧着她的心。 在人群外面,离开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女人同样也是如此,她紧抱着怀中唯一的念想,为爱人祈祷、祝福,将所有的爱意全部隐藏进内心深处,默默远望着舞台上朝思暮想的男人,眼泪将凤尾翎打湿,滑落脸庞。 “妈妈,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在思念你的爸爸。” “爸爸究竟在哪里呢?” “他就在舞台上,你看,最耀眼的那一个就是他。” “爸爸好帅啊!我要去跟他说话。” 孩子开始不安分起来,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舞台上找爸爸,却被母亲紧紧抱住,无法脱身。 “宝贝,不要去,你会让爸爸失去光芒的。” “为什么?” “因为爸爸现在就像是冉冉升起的星辰一样,他需要发光、发热,需要大家的赞美和崇拜,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打扰他,等到他拥有永恒光芒的时候,如果他还记得我们,就一定会自己来找你的。” “那他现在就不需要我们的赞美和崇拜了吗?” “需要,他非常需要,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他,爱他,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是爱着你的,明白吗?” “嗯,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话呢?” “不会太久的,你看公园里的观众,是不是都在为爸爸欢呼?” “是的。” “那就对了,你要相信爸爸,他一定会成功,会来见你的。” “嗯,我相信。” 孩子的语气中带上了信心,他把头靠在母亲肩头,目不转睛盯着遥远的舞台,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他依旧努力将爸爸的样子深深篆刻进心里。 “你看,妈妈,爸爸飞起来的样子真像天空中的老鹰,他有翅膀吗?” “他没有翅膀,可他有我们的祝福,所以他会飞得很高。” “原来祝福能让爸爸飞起来啊!太好了,那我以后每天都要祝福爸爸,这样,爸爸就能尽快飞到我身边来了。” 女人含泪微笑着,没有再解释下去,她不想破坏孩子心中的希望,有些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他,不用急于一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女人擦干眼泪,准备离开,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待的太久。 安抚好孩子之后,她对着舞台轻声说:“意凡,我爱你,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孩子,等待你闪耀九天,来找他的那一刻,还有,祝你和绘美小姐幸福。” 话语出口,女人的眼泪也再次流淌下来,当她掩面转身的那一刹那,舞台上的罗意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阵心痛,动作猛然停滞下来,红瞳转向远方,带上了迷茫。 “意凡?!”陆绘美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脱口呼唤,人也站了起来。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或许是看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陆绘美,罗意凡回过神来,继续开始他的表演,幸好,刚刚那一刹那,伴舞挡住了视线,除去坐在舞台边缘的陆绘美和工作人员,没有让其他观众注意到。 —— 过去 22岁的罗芸在小旅馆住了一个晚上,肚子总算是不再隐隐作痛了,天还没亮,她就习惯性醒了过来。 ‘嗯…现在几点了?’心里想着,罗芸撑起身体,感觉脑袋模模糊糊的,手脚也酸软到不行。 勉强抬起手揉了几下眼睛之后,她才看清楚墙上的挂钟,5:45,时间还早得很,可以再睡一会儿。 罗芸重新倒回床铺上,打算等天亮再起床,可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硌得她生疼,她不得不再次撑起来查看。 被褥实在是太乱,全都团缩在一起,被她压在身体底下,床单也皱得不成样子。罗芸轻叹一声,把身体挪动到板床一角,开始整理摸索。 几分钟之后,床铺清理干净,硌痛她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是那天在宿舍门口罗意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兔子金镶玉。 黄金镶嵌在淡绿色的翠玉上面,精致而又美丽,反射着灯光,映出罗芸眼眸中的点点璀璨,瞬间将睡意驱逐得一干二净。 罗芸伸手把它拿起来,紧紧贴合到胸口,动作轻柔,仿佛正在拿捏一件无价珍宝一样。这个兔子金镶玉是除了孩子之外,罗意凡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弄坏或者弄丢。 ‘我昨晚明明是挂在脖子上的,为什么会掉下来呢?’罗芸想着,把金镶玉上面穿着的项链搭扣凑到眼前。 项链很细,不是足金的,有可能是玫瑰金,或者是其他镀金材料,摸上去手感比足金要硬很多。 搭扣确实有一点点变形,上面的小钩子松脱了,也许是因为昨晚罗芸睡着以后,不小心压到造成的。但变形得并不厉害,只要稍微用手指修整一下,就能恢复原状。 罗芸小心翼翼修好之后,将小钩子扣紧,然后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根断掉的棉线,一圈一圈缠绕在搭扣的地方,将它缠紧,防止松脱。 做完这一切,她把项链从头顶开始一点点套到脖子上,再把坠子塞进衣服里面藏好,才总算安下心来。 碧玉和黄金装饰接触的肌肤冰凉冰凉的,瞬间渗入的心里,那种感觉,就好像冷水一丝丝从肌肤缝隙中流淌进身体里一样,令人感到彻骨。 再也无心睡觉,罗芸默默从床上下来,离开了住习惯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在房间中央来回走动,时而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旅店老板娘的身影,好主动去讨些活做。 手里假装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会儿把物品从包里拿出来,放进抽屉里;会儿又打开抽屉,取出物品放回背包,反反复复的,尽是无用功,就像个无助、抑郁的孩子一样。 窗外晨曦渐渐铺洒进房间里,罗芸感觉嘴里又酸又涩,喉咙钝痛,胸口也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口,想要呼吸口新鲜空气,却被两个从门外跑进来的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罗芸想要打招呼,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其中一个少年也看到了她,正在朝她比着噤声的手势。 目送两个人跑进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里,罗芸有一点点好奇,便一直盯着那里看,直到小小的土黄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止。 那是一只土黄色的猫咪,背上有像老虎一样的斑纹,它突然之间窜到罗芸双手撑着的窗台上,前脚正好踩住了罗芸的手背。 “你好,你是这里主人家养的宠物吗?”罗芸温声细语地问道,好似在跟人讲话。 猫咪抬头看向她,喵呜叫了一声,随即抬起前爪来舔舐,它瞳孔的颜色有点像蛇,但又不完全相似,看上去比蛇要漂亮很多。 罗芸蹲下身体,直视着它,问:“你不怕陌生人吗?” “喵!” 就算是凑的很近,猫咪也没有逃走,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它的反应让罗芸觉得很亲切,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想要继续开口,对面传来了少年打招呼的声音。 “小姐姐,真巧啊!你也是昨晚住过来的吗?” 罗芸抬起头来,阳光照亮了她的眼眸,美丽凤尾翎上的泪痕早已干透,黑色瞳孔如墨如漆,由于反光的关系,闪烁出点点璀璨。 对面的少年不禁赞叹:“真美啊!我第一次见到像姐姐这么美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赞叹,罗芸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说话的少年正是小遥,他此刻反背双手站在对面房屋门前,脸上笑意盈盈,盯着罗芸瞧。 好半天,罗芸才回应:“你好!” “你好!小姐姐,不介意的话,到院子里来聊聊天吧。” “呃,你们不睡一会儿吗?” “我才刚醒,干嘛要睡觉?小姐姐你说话好可爱哦!” “是,是吗?” 罗芸低下头去,回避小遥的目光,脸颊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就像粉色芙蓉花的花瓣一样,刚刚推门而出的小蒙看到这一幕,轻轻吹了声口哨,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罗芸。 听到他的口哨声,小遥收起笑容,显得有些不乐意,对他说:“你怎么还不去买早点?赶快去,记得买三份回来,今天我们和小姐姐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饭。” “你确定人家愿意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当然愿意了!你真是傻的,快去吧!别在这儿废话了!”看了看罗芸的反应,小遥推着小蒙就往院子外面走。 小蒙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路抱怨,一路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走,很明显能看的出来,他根本没有睡醒。 第五十五章 最好梁泳心就是木槿花公司的设计师,这样他不用太费力气,可以利用自己公司实力,先与元木槿打好关系,再慢慢接近梁泳心。万一事与愿违,那他也不惜一家一家去其他服装公司寻找,反正他是一见钟情了,不管结果怎样,都要赌一赌运气。 那个蒋晓梅,与他并不熟,也是个在商界厮混多年的女人,自从认识蒋兴龙之后,就总是来套近乎,还拼命找机会接近蒋兴龙的父母,弄得蒋兴龙防不胜防,据说,过去还与元木槿有过一段恩怨。 视线回到舞台上,罗意凡只要一开始演出,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真正包裹着红莲之火的修罗王一样,肃杀、狂傲、魅惑而又危险,那唯我独尊的气场,让千万人疯狂的为他着迷,其中陷得最深的一个就是陆绘美。 她目不转睛盯着罗意凡从黑暗中跃然而出,伴随着铃响、弦鸣铮铮、鼓声点点,那身形如劲竹,腰背如满弓;火眸、星目、桀骜张扬;曲臂回转、脚步旋舞、衣袖渐起,如莲、如风、如青魂。 整个舞台都在随着舞者摇曳生姿,观众们的热情刹那间爆发开来,尖叫欢呼声不断。然后,舞者翩然跃起,旋转、跳跃、飞翔、落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展臂如鸿鹄,凌厉如飞鹰,迅捷如黑豹,像旋风般席卷‘魔境鬼蜮’,不留一丝痕迹。 ‘他是我的,他一定会是我的!不管用多少年,我都要让他爱上我!’再次默念心中的誓言,赤焰映入陆绘美的瞳孔,也灼烧着她的心。 在人群外面,离开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女人同样也是如此,她紧抱着怀中唯一的念想,为爱人祈祷、祝福,将所有的爱意全部隐藏进内心深处,默默远望着舞台上朝思暮想的男人,眼泪将凤尾翎打湿,滑落脸庞。 “妈妈,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在思念你的爸爸。” “爸爸究竟在哪里呢?” “他就在舞台上,你看,最耀眼的那一个就是他。” “爸爸好帅啊!我要去跟他说话。” 孩子开始不安分起来,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舞台上找爸爸,却被母亲紧紧抱住,无法脱身。 “宝贝,不要去,你会让爸爸失去光芒的。” “为什么?” “因为爸爸现在就像是冉冉升起的星辰一样,他需要发光、发热,需要大家的赞美和崇拜,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打扰他,等到他拥有永恒光芒的时候,如果他还记得我们,就一定会自己来找你的。” “那他现在就不需要我们的赞美和崇拜了吗?” “需要,他非常需要,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他,爱他,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是爱着你的,明白吗?” “嗯,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话呢?” “不会太久的,你看公园里的观众,是不是都在为爸爸欢呼?” “是的。” “那就对了,你要相信爸爸,他一定会成功,会来见你的。” “嗯,我相信。” 孩子的语气中带上了信心,他把头靠在母亲肩头,目不转睛盯着遥远的舞台,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他依旧努力将爸爸的样子深深篆刻进心里。 “你看,妈妈,爸爸飞起来的样子真像天空中的老鹰,他有翅膀吗?” “他没有翅膀,可他有我们的祝福,所以他会飞得很高。” “原来祝福能让爸爸飞起来啊!太好了,那我以后每天都要祝福爸爸,这样,爸爸就能尽快飞到我身边来了。” 女人含泪微笑着,没有再解释下去,她不想破坏孩子心中的希望,有些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他,不用急于一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女人擦干眼泪,准备离开,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待的太久。 安抚好孩子之后,她对着舞台轻声说:“意凡,我爱你,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孩子,等待你闪耀九天,来找他的那一刻,还有,祝你和绘美小姐幸福。” 话语出口,女人的眼泪也再次流淌下来,当她掩面转身的那一刹那,舞台上的罗意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阵心痛,动作猛然停滞下来,红瞳转向远方,带上了迷茫。 “意凡?!”陆绘美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脱口呼唤,人也站了起来。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或许是看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陆绘美,罗意凡回过神来,继续开始他的表演,幸好,刚刚那一刹那,伴舞挡住了视线,除去坐在舞台边缘的陆绘美和工作人员,没有让其他观众注意到。 —— 过去 22岁的罗芸在小旅馆住了一个晚上,肚子总算是不再隐隐作痛了,天还没亮,她就习惯性醒了过来。 ‘嗯…现在几点了?’心里想着,罗芸撑起身体,感觉脑袋模模糊糊的,手脚也酸软到不行。 勉强抬起手揉了几下眼睛之后,她才看清楚墙上的挂钟,5:45,时间还早得很,可以再睡一会儿。 罗芸重新倒回床铺上,打算等天亮再起床,可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硌得她生疼,她不得不再次撑起来查看。 被褥实在是太乱,全都团缩在一起,被她压在身体底下,床单也皱得不成样子。罗芸轻叹一声,把身体挪动到板床一角,开始整理摸索。 几分钟之后,床铺清理干净,硌痛她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是那天在宿舍门口罗意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兔子金镶玉。 黄金镶嵌在淡绿色的翠玉上面,精致而又美丽,反射着灯光,映出罗芸眼眸中的点点璀璨,瞬间将睡意驱逐得一干二净。 罗芸伸手把它拿起来,紧紧贴合到胸口,动作轻柔,仿佛正在拿捏一件无价珍宝一样。这个兔子金镶玉是除了孩子之外,罗意凡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弄坏或者弄丢。 ‘我昨晚明明是挂在脖子上的,为什么会掉下来呢?’罗芸想着,把金镶玉上面穿着的项链搭扣凑到眼前。 项链很细,不是足金的,有可能是玫瑰金,或者是其他镀金材料,摸上去手感比足金要硬很多。 搭扣确实有一点点变形,上面的小钩子松脱了,也许是因为昨晚罗芸睡着以后,不小心压到造成的。但变形得并不厉害,只要稍微用手指修整一下,就能恢复原状。 罗芸小心翼翼修好之后,将小钩子扣紧,然后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根断掉的棉线,一圈一圈缠绕在搭扣的地方,将它缠紧,防止松脱。 做完这一切,她把项链从头顶开始一点点套到脖子上,再把坠子塞进衣服里面藏好,才总算安下心来。 碧玉和黄金装饰接触的肌肤冰凉冰凉的,瞬间渗入的心里,那种感觉,就好像冷水一丝丝从肌肤缝隙中流淌进身体里一样,令人感到彻骨。 再也无心睡觉,罗芸默默从床上下来,离开了住习惯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在房间中央来回走动,时而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旅店老板娘的身影,好主动去讨些活做。 手里假装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会儿把物品从包里拿出来,放进抽屉里;会儿又打开抽屉,取出物品放回背包,反反复复的,尽是无用功,就像个无助、抑郁的孩子一样。 窗外晨曦渐渐铺洒进房间里,罗芸感觉嘴里又酸又涩,喉咙钝痛,胸口也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口,想要呼吸口新鲜空气,却被两个从门外跑进来的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罗芸想要打招呼,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其中一个少年也看到了她,正在朝她比着噤声的手势。 目送两个人跑进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里,罗芸有一点点好奇,便一直盯着那里看,直到小小的土黄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止。 那是一只土黄色的猫咪,背上有像老虎一样的斑纹,它突然之间窜到罗芸双手撑着的窗台上,前脚正好踩住了罗芸的手背。 “你好,你是这里主人家养的宠物吗?”罗芸温声细语地问道,好似在跟人讲话。 猫咪抬头看向她,喵呜叫了一声,随即抬起前爪来舔舐,它瞳孔的颜色有点像蛇,但又不完全相似,看上去比蛇要漂亮很多。 罗芸蹲下身体,直视着它,问:“你不怕陌生人吗?” “喵!” 就算是凑的很近,猫咪也没有逃走,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它的反应让罗芸觉得很亲切,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想要继续开口,对面传来了少年打招呼的声音。 “小姐姐,真巧啊!你也是昨晚住过来的吗?” 罗芸抬起头来,阳光照亮了她的眼眸,美丽凤尾翎上的泪痕早已干透,黑色瞳孔如墨如漆,由于反光的关系,闪烁出点点璀璨。 对面的少年不禁赞叹:“真美啊!我第一次见到像姐姐这么美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赞叹,罗芸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说话的少年正是小遥,他此刻反背双手站在对面房屋门前,脸上笑意盈盈,盯着罗芸瞧。 好半天,罗芸才回应:“你好!” “你好!小姐姐,不介意的话,到院子里来聊聊天吧。” “呃,你们不睡一会儿吗?” “我才刚醒,干嘛要睡觉?小姐姐你说话好可爱哦!” “是,是吗?” 罗芸低下头去,回避小遥的目光,脸颊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就像粉色芙蓉花的花瓣一样,刚刚推门而出的小蒙看到这一幕,轻轻吹了声口哨,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罗芸。 听到他的口哨声,小遥收起笑容,显得有些不乐意,对他说:“你怎么还不去买早点?赶快去,记得买三份回来,今天我们和小姐姐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饭。” “你确定人家愿意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当然愿意了!你真是傻的,快去吧!别在这儿废话了!”看了看罗芸的反应,小遥推着小蒙就往院子外面走。 小蒙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路抱怨,一路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走,很明显能看的出来,他根本没有睡醒。 第五十六章 “你说什么了?” 小蒙把点心袋子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小遥身边,塞给他一个金黄色的玉米棒,问道。 小遥向小孩一样把玉米棒捧在手心里吹着,一边啃,一边说:“我只是问小姐姐她为什么扔下爱她的人,独自一个住到这里来,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想,我就解释了几句,结果她突然之间就哭了,而且止都止不住。” “唉!我说你什么好,自说自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吧!”小蒙抱怨说:“人家这么落魄,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原因,你为什么非要自以为是地去揭人家伤疤呢?” “可是……” 小遥想要辩解什么,被小蒙一伸手给止住了,他继续说:“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什么直觉,感应一类的东西?拜托,我不否认那个百分之百错误,但就算正确,也不过是巧合而已,你不要像个女孩,一门心思相信这些东西好不好?” “我不是女孩!”小遥抗议,手里的玉米棒差点扔掉。 可是小蒙却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背影,说:“我没说你是女孩,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真是,都这么大了,还改不掉小时候的习惯。”口气像大人在教训小孩似的。 然后他就准备去填饱肚子,身后的小遥此刻简直委屈极了,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自己确实是好心,想告诉罗芸他看到的事实,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老板娘误会也就算了,连小蒙都叽里呱啦地指责他,太过分了!小遥把玉米棒往床头柜上一放,噗嗤一声,玉米粒随着动作飞溅出来,还带着汁水。 小蒙应声回过头来,立刻挂上了无奈脸,质问小遥:“你想干什么?” “我生气了!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说完,小遥头也不回离开屋子,只留下小蒙一脸懵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小遥的话给了罗芸很大的打击,她从没有想过,那些细微之处居然能够体现出罗意凡的爱意,这让她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离开家的决定。 思绪纠结在一处,罗芸没有注意到边上旅馆老板娘的脸色,中年妇女似是有些担忧,犹豫着开口问:“刚才…他在你这里干嘛?” “他只是进来看了看,然后我们两个聊了几句。”罗芸回答。 “真的什么也没做?” 老板娘好像不相信她说的话,目光盯着罗芸那张漂亮的脸蛋,她在想什么?除了后知后觉的罗芸,明眼人应该都能够看出一两分来。 也难怪,有时候太漂亮也会惹来麻烦,尤其是像旅店这种开门做生意的场所,最最怕口碑出现问题了。 不过这个老板娘算是比较含蓄的了,他没有在话语中冷嘲暗讽,只是想要确认事实而已。 罗芸渐渐回过神来,她擦干眼泪回答老板娘说:“对不起,阿姨,他真的只是早上路过我门口进来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我自己突然想起过去的伤心事,才会哭的。” “哦,那就好。”老板娘松了口气,说:“既然没事了,那就跟我过去吃早饭吧,以后早上多睡一会儿,我做完早饭会过来叫你。” “谢谢阿姨。” “不用谢,你又不是没付租金,不过啊,小姑娘,阿姨跟你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靠自己,你安安分分的住在这里没关系,房租实在交不上,我也可以等你找到工作之后再补上,但你可千万不能给我惹麻烦,知道吗?” “阿姨,我不会的。”罗芸辩解,她不是很明白所谓麻烦的定义范围,但老板娘既然这样说了,她觉得自己就应该好好记住,不去给人家添乱。 两个人走出屋子,老板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芸。” “那我以后叫你小芸可以吗?” “可以的,阿姨。” “小芸,你不要怪阿姨多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嗯。” “你昨天说你是个孤儿,那你到这里之前是在哪儿长大的呢?孤儿院吗?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过世。”罗芸说,她的回答让老板娘瞪大眼睛,表情充满了好奇。 “我是出生在乡下的,出生那几年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只知道父亲在城里打工,妈妈在家种地,我懂事以后,父亲因为受伤回到家里。” “我父亲的脾气很暴躁,总是打妈妈,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妈妈就生下了我的弟弟,但父亲并没有因此对我们好一点,后来,妈妈忍受不了他的打骂,选择带着我们离家出走,到城市里讨生活。”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板娘感叹了一句,伸手帮罗芸理顺发丝。 罗芸继续说:“这些都是我六岁以前的事情,很多细节我都已经忘了,那时候弟弟还是个婴儿,我才六岁不到,妈妈又要工作,又要养活我们非常辛苦。不过幸好,没过多久妈妈就遇到了我的继父。” “继父是个好人,我记得他总是说话声音很轻,很温柔,从不对妈妈生气。每次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像自己的事情一样想尽办法帮我们解决。” “你妈妈那个时候跟你的亲生父亲离婚了吗?” “我不知道,妈妈从没有跟我提起过这种事情,大概离了吧,不然她怎么嫁给继父呢?”罗芸说这些的时候,思维仿若回到了过去的场景中,母亲的脸庞也清晰浮现在眼前。 过去是她的痛,但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就像那结痂的伤口,痂块脱落以后,留下的粉红色印记一样,有时候提及并不是为了博取怜悯,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它的存在感而已。 老板娘催促,“然后呢?” “我们跟着继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那段时间妈妈也比过去开朗了许多,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因为贪玩走丢了。我记得那一天,继父下午休息,带我出去玩,我们在小区附近玩了一会儿,然后他说要带我去买东西吃,就走远了一些。” “半路中,继父接到一个电话,他告诉我说单位里有急事,让他马上过去,他还问我,一个人能不能回家?好像是这么问的,具体我记不太清楚了,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答的,反正继父离开以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家。” “时间一长,我就蹲在路边哭,后来身边围了很多好心人,七嘴八舌的问我问题,连警察都来了,我根本听不清楚他们问些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哭,警察把我带回了警局里,后来又把我送到孤儿院,交给院长嬷嬷照顾。” 听到这里,老板娘忍不住问:“小芸,你走丢的时候几岁?” “还没到七岁。” “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你继父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呢?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继父故意把你扔在外面的呢?” “不可能,阿姨,继父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我记得当初他为了养活我们,一个人打了好几份工,虽然辛苦,但回家从来不对我们母女发脾气,妈妈每次提到他,总是充满了幸福。” “哦,那就是我想多了,后来呢?警察有没有把你送回家?” “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一直都没有找到我的家人。再后来,我就被一户姓罗的人家收养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养母帮我起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三岁,和我的感情很好,我和弟弟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整个童年都很幸福。”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是因为我做了一件让养母接受不了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在那个家待下去了,必须自食其力,阿姨,很抱歉,接下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安分守己的住在这里,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今天吃完早饭之后,我就去附近工厂里找工作。”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 老板娘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表情却显露出了一丝不满,她很想知道罗芸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被撵出家门的?可是人家不愿意讲,她也不好多问。 两个人边走边聊,等到话题结束,她们已经坐在了老板娘堂屋里的饭桌边上,罗芸看到老板端过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站起身用双手去接,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那两个少年说要请他吃早点的事情。 罗芸感觉很不好意思,跟老板娘说了这件事,想着不管有没有真的买,都该要过去道声谢。 老板娘却对这种事情满不在乎,她把包子推到罗芸面前,说:“不用放在心上,你定定心心吃完饭再去道谢也来得及,那两小家伙一看就是大度的人,不会计较的。” “那万一他们买了怎么办呢?” “买了的话,你就客套几句收下呗,人家看你这样子,也不可能真的问你要早饭钱。好了,快吃饭吧!” 第五十七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罗意凡终于轻叹一声,开口说:“绘美,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女孩子老是这样熬夜不好。”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陆绘美的声音带着沙哑。 罗意凡立刻睁开眼睛,撑起身体说:“绘美,你扁桃体又发炎了吗?赶紧吃药,要不然明天哑了,连话都讲不出来。” 他语气中透着关切,却让陆绘美瞬间红了眼眶,扁了扁嘴唇,向来不与人示弱的大小姐犹豫着问:“意凡,你心疼我吗?” 罗意凡张了张嘴,避开视线,流露出一丝无奈,但他还是说:“我当然心疼你,也感激你。” “如果不是因为感激呢?你还会……” “我还是会心疼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再说得明白一点,我把你……” “不要说了,我懂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打断对方的话尾,因为他们都不想听到让自己难过的话,陆绘美站起身来,对罗意凡说:“那我出去了,你再睡会儿,上午应该没什么事情。”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罗意凡眼中满是不忍,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这样,已经是底线了,他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迎合陆绘美的心意。 脑海中想起梁泳心对他说的话,罗意凡感觉仿佛被刀狠狠划过心脏,那种痛,让人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究竟在哪里?快点回来啊!没有你,我真的……’ 泪水渐渐笼罩住了男人暗红色的瞳孔,就像是乌云遮掩的弦月,那么朦胧,令人心碎,他将头颅埋进双膝之间,独自消弭痛苦。 在他不远处,门缝后面,一双美丽眼眸同样饱含湿润,陆绘美眼巴巴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煎熬着,拼命忍耐情绪。 ‘我不会输的!有父亲、有剧团在,我就一定不会输!’ “哎!绘美姐,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年轻男人的询问声,陆绘美赶紧站直身体,转头看去。 原来是剧团里的替身演员米古,因为神经大条,大家尝尝叫他迷糊,是个好脾气的人。 “啊,小米,我没事,你现在要去干嘛?”陆绘美岔开话题,问。 小米红着脸颊,有些羞怯地说:“我刚刚睡醒,想着没事去练练身手。” “最近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不仅会跳舞,功夫也不错,我听说你是体校毕业出来的,还拿过全国冠军对吧?” 陆绘美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着小米坐到了附近的道具上面,她想换换心情,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 小米挠着头皮说:“是的,小时候爸爸很喜欢武术,所以才让我去练,我自己其实比较喜欢舞蹈。” “那你是几岁开始练的武术?” “十一岁,不算早了,当时在我们学校,我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其实吧,我觉得武术练好也很有用的,你看,凭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去当功夫演员的替身,来这里当意凡的替身,我觉得有点亏了。” “绘美姐,其实我……” 陆绘美的无心之言让米古瞬间站起来,想要表态,他误以为陆绘美是嫌弃他做得不好,才这么说。 “不是的,小米,你别误会。”陆绘美立刻圆场,拉了一把米古的衣角,让他坐下,说:“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很好奇,当功夫明星的替身虽然辛苦,但总有盼头,可是意凡是舞台剧演员,你当他的替身,出场机会太少了,大多数时候都在候场或者帮剧团打杂,你真的甘心吗?” “怎么说呢?绘美姐,其实我的理解跟你们有点不一样,首先,罗先生不算是单纯的舞蹈演员,他是集表演、舞蹈、特技动作于一身的演员,我跟他当替身,其实是互补。” “嗯?”米古这话引起了陆绘美的兴趣,她打起精神认真听对方说下去。 “你看,我很喜欢舞蹈,从罗先生身上,我可以学到很多自己不会的东西,每次候场的时候,我总是很认真看罗先生表演,我认为他的演技也很好,很值得我学习。至于那些需要我出场的特技动作,其实罗先生私底下也总是跟我讨教呢。” “是吗?” “真的!罗先生还跟我学武术,他总让我低调一点,不要在剧团里说呢。” “啊,怪不得我都不知道,那下次你们练习的时候,我来看看呗!” “我是没问题,可罗先生他……”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会跟意凡说。” 陆绘美拍着胸脯保证,她的笑容很美,美到米古舍不得移开目光,青年默默叹了口气,把心中的悸动压制下去,继续装成没事人一样跟陆绘美聊天。 陆绘美问:“小米,你以后的目标是当个演员吗?” “嗯,我很想当演员,不过,我觉得这种事不是想就能办成的,还是要脚踏实地才行。” “嗯,其实我爸爸有投资很多影视剧,其中很多小角色都需要海选演员,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不,不用了,绘美姐,嗯……也许说这话有点矫情,但我还是想说,我希望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现在闲暇时间,我也会去一些剧组投简历,我想,只要诚恳,总会有机会的。” “哈哈,小米,你知道吗?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谁?” “罗意凡。”这一回换米古来精神了,陆绘美说:“意凡大学时,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他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希望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可是……”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最后还是要跟我合作,对吗?”陆绘美看着米古说。 后者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绘美姐,我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小米,你怎么那么容易紧张,我们不过是闲聊而已。”陆绘美笑嘻嘻拍了一下米古的肩膀,米古猛地一抖,笑容里都带着尴尬。 陆绘美继续说:“意凡跟我合作,完全是因为我父亲欣赏他的才华,要不然,他不会等到现在才出名,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坚持自己的原则,只要你真的有本事,伯乐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你的。” “谢谢绘美姐。” “那现在放松一些了?” “是,是的,哈哈!” “既然如此,走吧,跟我去工作。” “啊?什么工作。” “搬器材啊!迷糊先生,你以为大清早我能有什么好事分配给你吗?”陆绘美突然双手叉腰,一脸‘凶相’瞪着米古。 后者倒是也配合得很好,立刻摆出一副受压迫的样子跟在陆绘美后面,两个人有说有笑朝着设备放置的地方走去。 早晨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时分,大伙吃完午饭,罗意凡和演员们开始排练演出剧目,陆绘美则比他们更忙,里里外外的联系各类事宜,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忙碌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结束,今天没有演出,所以陆绘美一空下来就拉着罗意凡去她家里小坐了。 彼时,陆绘美的父亲对罗意凡非常待见,不仅仅因为剧团挣了钱,也因为他是自己女儿念念不忘的人,深爱总是伴随着妥协,这些被爱的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 罗意凡在家乡演出结束六个月以后,他才有空去梁泳心说的木槿花时装公司总店看一看,那里确实挺气派,坐落在市中心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方。 那天罗意凡很低调,穿了一件米色条纹开衫,一条休闲裤,很宽松,基本看不出身材,脸同样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抬起的手腕上,可以看到那块标志性的旧手表。 他在服装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假装拨弄手表,直到梁泳心探出头来,才礼貌性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罗先生,为什么不进来?”梁泳心跨出店门,问道。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不想打扰你的工作。” “没关系的,进来吧,刚好一个客户走了,我们聊聊。” “好吧。” 罗意凡跟在梁泳心身后朝店里走进去,他的目光流连在梁泳心侧脸上,始终没有挪开过,这引起了另一个男人的不满,他就是已经在服装店里等梁泳心下班等了三个小时的蒋兴龙。 看见梁泳心跟罗意凡有说有笑,蒋兴龙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问:“梁先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吗?看着好眼熟啊!” “你是……兴龙餐饮的董事长蒋兴龙先生吧?”首先接口的不是梁泳心,倒是头一次来的罗意凡,因为和陆绘美的关系,罗意凡多少认识一些商界知名人物。 这个蒋兴龙,最近在餐饮业可是大名鼎鼎,连陆绘美的父亲都常常把他挂在嘴边,罗意凡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他摘下口罩,向蒋兴龙伸出手去,说道:“蒋先生,很荣幸认识你,我叫罗意凡。”彼时的罗意凡刚刚上位,比罗雀屋时期要谦逊很多。 “哦,原来是新晋的大明星,怪不得我觉得那么眼熟呢!一个星期前,我和梁先生一起去看过你的舞台剧,表演真是太赞了!” “喂!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去看了,不要胡说八道好吗?”梁泳心提出抗议,但他的抗议好像被蒋兴龙自动忽略了。 厚脸皮男人与罗意凡寒暄几句之后,顺势坐到了他身边,还用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好像宣誓主权一样。 第五十八章 “哎!绘美姐,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年轻男人的询问声,陆绘美赶紧站直身体,转头看去。 原来是剧团里的替身演员米古,因为神经大条,大家尝尝叫他迷糊,是个好脾气的人。 “啊,小米,我没事,你现在要去干嘛?”陆绘美岔开话题,问。 小米红着脸颊,有些羞怯地说:“我刚刚睡醒,想着没事去练练身手。” “最近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不仅会跳舞,功夫也不错,我听说你是体校毕业出来的,还拿过全国冠军对吧?” 陆绘美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着小米坐到了附近的道具上面,她想换换心情,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 小米挠着头皮说:“是的,小时候爸爸很喜欢武术,所以才让我去练,我自己其实比较喜欢舞蹈。” “那你是几岁开始练的武术?” “十一岁,不算早了,当时在我们学校,我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其实吧,我觉得武术练好也很有用的,你看,凭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去当功夫演员的替身,来这里当意凡的替身,我觉得有点亏了。” “绘美姐,其实我……” 陆绘美的无心之言让米古瞬间站起来,想要表态,他误以为陆绘美是嫌弃他做得不好,才这么说。 “不是的,小米,你别误会。”陆绘美立刻圆场,拉了一把米古的衣角,让他坐下,说:“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很好奇,当功夫明星的替身虽然辛苦,但总有盼头,可是意凡是舞台剧演员,你当他的替身,出场机会太少了,大多数时候都在候场或者帮剧团打杂,你真的甘心吗?” “怎么说呢?绘美姐,其实我的理解跟你们有点不一样,首先,罗先生不算是单纯的舞蹈演员,他是集表演、舞蹈、特技动作于一身的演员,我跟他当替身,其实是互补。” “嗯?”米古这话引起了陆绘美的兴趣,她打起精神认真听对方说下去。 “你看,我很喜欢舞蹈,从罗先生身上,我可以学到很多自己不会的东西,每次候场的时候,我总是很认真看罗先生表演,我认为他的演技也很好,很值得我学习。至于那些需要我出场的特技动作,其实罗先生私底下也总是跟我讨教呢。” “是吗?” “真的!罗先生还跟我学武术,他总让我低调一点,不要在剧团里说呢。” “啊,怪不得我都不知道,那下次你们练习的时候,我来看看呗!” “我是没问题,可罗先生他……”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会跟意凡说。” 陆绘美拍着胸脯保证,她的笑容很美,美到米古舍不得移开目光,青年默默叹了口气,把心中的悸动压制下去,继续装成没事人一样跟陆绘美聊天。 陆绘美问:“小米,你以后的目标是当个演员吗?” “嗯,我很想当演员,不过,我觉得这种事不是想就能办成的,还是要脚踏实地才行。” “嗯,其实我爸爸有投资很多影视剧,其中很多小角色都需要海选演员,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不,不用了,绘美姐,嗯……也许说这话有点矫情,但我还是想说,我希望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现在闲暇时间,我也会去一些剧组投简历,我想,只要诚恳,总会有机会的。” “哈哈,小米,你知道吗?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谁?” “罗意凡。”这一回换米古来精神了,陆绘美说:“意凡大学时,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他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希望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可是……”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最后还是要跟我合作,对吗?”陆绘美看着米古说。 后者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绘美姐,我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小米,你怎么那么容易紧张,我们不过是闲聊而已。”陆绘美笑嘻嘻拍了一下米古的肩膀,米古猛地一抖,笑容里都带着尴尬。 陆绘美继续说:“意凡跟我合作,完全是因为我父亲欣赏他的才华,要不然,他不会等到现在才出名,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坚持自己的原则,只要你真的有本事,伯乐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你的。” “谢谢绘美姐。” “那现在放松一些了?” “是,是的,哈哈!” “既然如此,走吧,跟我去工作。” “啊?什么工作。” “搬器材啊!迷糊先生,你以为大清早我能有什么好事分配给你吗?”陆绘美突然双手叉腰,一脸‘凶相’瞪着米古。 后者倒是也配合得很好,立刻摆出一副受压迫的样子跟在陆绘美后面,两个人有说有笑朝着设备放置的地方走去。 早晨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时分,大伙吃完午饭,罗意凡和演员们开始排练演出剧目,陆绘美则比他们更忙,里里外外的联系各类事宜,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忙碌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结束,今天没有演出,所以陆绘美一空下来就拉着罗意凡去她家里小坐了。 彼时,陆绘美的父亲对罗意凡非常待见,不仅仅因为剧团挣了钱,也因为他是自己女儿念念不忘的人,深爱总是伴随着妥协,这些被爱的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 罗意凡在家乡演出结束六个月以后,他才有空去梁泳心说的木槿花时装公司总店看一看,那里确实挺气派,坐落在市中心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方。 那天罗意凡很低调,穿了一件米色条纹开衫,一条休闲裤,很宽松,基本看不出身材,脸同样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抬起的手腕上,可以看到那块标志性的旧手表。 他在服装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假装拨弄手表,直到梁泳心探出头来,才礼貌性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罗先生,为什么不进来?”梁泳心跨出店门,问道。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不想打扰你的工作。” “没关系的,进来吧,刚好一个客户走了,我们聊聊。” “好吧。” 罗意凡跟在梁泳心身后朝店里走进去,他的目光流连在梁泳心侧脸上,始终没有挪开过,这引起了另一个男人的不满,他就是已经在服装店里等梁泳心下班等了三个小时的蒋兴龙。 看见梁泳心跟罗意凡有说有笑,蒋兴龙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问:“梁先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吗?看着好眼熟啊!” “你是……兴龙餐饮的董事长蒋兴龙先生吧?”首先接口的不是梁泳心,倒是头一次来的罗意凡,因为和陆绘美的关系,罗意凡多少认识一些商界知名人物。 这个蒋兴龙,最近在餐饮业可是大名鼎鼎,连陆绘美的父亲都常常把他挂在嘴边,罗意凡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他摘下口罩,向蒋兴龙伸出手去,说道:“蒋先生,很荣幸认识你,我叫罗意凡。”彼时的罗意凡刚刚上位,比罗雀屋时期要谦逊很多。 “哦,原来是新晋的大明星,怪不得我觉得那么眼熟呢!一个星期前,我和梁先生一起去看过你的舞台剧,表演真是太赞了!” “喂!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去看了,不要胡说八道好吗?”梁泳心提出抗议,但他的抗议好像被蒋兴龙自动忽略了。 厚脸皮男人与罗意凡寒暄几句之后,顺势坐到了他身边,还用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好像宣誓主权一样。 罗意凡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蒋兴龙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偷偷将座位挪远了一点。 梁泳心没好气冲蒋兴龙喊:“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和罗先生有事要谈,请你离开好吗?” “可我已经等了你三小时,你就忍心让我走?”蒋兴龙继续厚脸皮。 梁泳心感觉简直忍无可忍,这个人自从演出现场盯上他以后,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下,连元木槿都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了,更不要说店里的其他员工。 梁泳心最害怕的就是学生时代的事情重演,所以他极力排斥蒋兴龙,希望让这个麻烦精消失,可事与愿违,麻烦精反而粘的更牢了。 第五十一章永结同心第三幕:来自罗意凡的忠告 赶不走蒋兴龙,他只好转移目标,对罗意凡说:“罗先生,我们到楼上去谈吧,这里人太多,不方便。” “可以。”罗意凡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蒋兴龙却急了,赶紧抢在他们前头站起来,拦在梁泳心面前说:“那我怎么办?” “呼—蒋先生,你怎么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现在,请你爱干嘛干嘛去,不要来妨碍我!” 明显这话让蒋兴龙有点吃不住了,他皱起眉头,还想辩驳几句,罗意凡却趁着梁泳心转过头去的瞬间,凑近蒋兴龙说:“蒋先生,请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谈完。” 他的话看似无关痛痒,实则眼含深意,蒋兴龙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疑惑地看了看罗意凡,挑起眉毛,不再吭声。 摆平蒋兴龙之后,罗意凡和梁泳心两个人上楼,他们的谈话内容当然是关于罗芸的,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交换完调查结果的罗意凡一个人回到楼下。 他径直走到蒋兴龙面前,说:“蒋先生,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谈谈。” “谈什么?”蒋兴龙晃着二郎腿,抬头看他。 “你想听到的东西。” “切!” 不甘心地发出一声语音,蒋兴龙伸手将头发捋到脑后,一副酷拽的样子跟着罗意凡走出服装店。 服装店不远处就是三岔路口,往左拐弯有几个露天座位,正好被一块广告牌挡住了,从服装店方向看不到。 罗意凡示意蒋兴龙就坐在那里,然后他说:“蒋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我跟梁先生的关系了。” “……” 第五十九章 时间回到现在,罗意凡休息了半个多月,终于要再次出发了,罗芸忙碌着替丈夫准备行李,心中万般不舍。 罗意凡走到她身后,靠在墙边注视着姐姐,说:“不用带那么多的。” “不行,意凡,这些东西都是你平时习惯使用的,万一要用起来没有,会很麻烦。”罗芸坚持着,把一个橘红色的咖啡机塞进行李箱里面。 这个咖啡机已经跟了罗意凡好几年,很好用,平时在家罗意凡也会经常用它来做咖啡。 罗芸一边把咖啡机的电源线卷起来,一边站起身来,说:“电源线我帮你放在箱子的外侧口袋里,省得拿衣服时掉了。”她到现在还是改不掉把罗意凡当小孩用的毛病,事事都想要关照周到。 “姐姐你总是那么细心,我最爱你了。”罗意凡发‘彩虹糖’,自己心里都觉得肉麻,在别人面前,他是绝不会这样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题渐渐转到过去,罗意凡说:“姐姐,当初我和父亲明明去孤儿院找过你很多次,为什么都找不到你跟小筠呢?是不是你在刻意躲我?” 罗芸知道罗意凡是明知故问,自己这点心思,他怎么能猜不透,但还是脸红了,她停顿片刻,才转头说:“我想等你功成名就以后,再把儿子带到你面前。” “姐姐……”罗意凡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喊了一声罗芸,双手抱在胸前对她弯起嘴角。 罗芸最讨厌罗意凡这副他什么都明白的表情了,可自己又无能为力,只好撒娇似的凑近丈夫,把脸埋进他臂弯之间。 罗意凡放松双手,抱住妻子的后背,轻轻抚摸。 “我啊……其实当年离开家头一天,就已经后悔了,那十年,我不仅在等待你找到我,也在不断的找你,可每次看到你,我又会失去相认的勇气,不仅仅因为绘美,还有生气!” 话语间,罗芸虎起小脸,抬头抓住罗意凡的衣领,说:“我气你总是做不好我跟母亲之间的桥梁!气你好听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却一样都没做到!气你我和孩子那么穷困,都还没有饿死,你却先堕落了!反正,我就是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所以你总是偷偷跟着我,远远的看演出,告诉孩子我爱他,却不肯让他靠近我;一次又一次不顾危险跟踪午夜酒吧的老板,拿着微薄的薪水求他放过我,结果自己却差点被打;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抹着眼泪照顾我,等我清醒,又像逃兵似的躲起来;为了多拿工资给梁泳心干活,却完全没意识到他对你的好。” “意凡!!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着妻子震惊的目光,罗意凡再次微笑,他的手指尖拂过罗芸脸庞,印下一吻,说:“我第一次去见小筠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想了好多种方案跟儿子解释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儿子一开口就喊我爸爸,还扑进我的怀里,那时,我才知道你原来一直在身边,真是的,害我白揪心那么多年。”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小筠在公园见面,从他口中,我了解到你生活得有多么不容易,这让我强烈地想要跟你相认,可是,你却越发躲我了,姐姐,要是没发生罗雀屋事件,你还要躲我多少年?” “一辈子。”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姐姐你难道没有恻隐之心的吗?” “哼!就躲你一辈子,谁让你跟陆绘美好了?哪里都有你和她的新闻……我才不要……”后面的话,罗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所以这才是你最最生气的一件事,对吗?”罗意凡问。 罗芸为了掩饰尴尬,挣脱他的怀抱,推着他往房间外面走,嘴里说:“出发时间快到了,去看看孩子们在干嘛,别老待在我这里,影响我干活!” “是,是,老婆大人。” 罗意凡嬉皮笑脸跟姐姐打趣,完全看不出已经快要40岁了。 室外的空气特别清爽,罗芸坐在罗意凡新买的汽车里喝着香草茶,望向车门外面。 罗毅筠带着两个弟弟正在小超市里挑选零食,一位老人陪在他们身边,看着老人一会儿招呼这个,一会儿拎起那个耳朵,罗芸笑得嘴都快咧到腮帮了。 “姐姐,口水掉下来了。”罗意凡买好东西回转,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调侃罗芸。 罗芸朝他瞪了一眼,毫无威慑力,她放下杯子,接过罗意凡手里的塑料袋,问:“买了什么?” “薄荷味的。”罗意凡回答,低头跨进车子里。 “啊?口香糖吗?”罗芸莫名其妙,打开袋子去看。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商品之间,散落着几个长方形,扁扁的盒子,罗芸乍一看到,脸立刻变成了杨梅色,忍了又忍,才没把东西扔到罗意凡头上。 “你个……” “三个孩子了,”罗意凡朝罗芸晃了晃三根手指,说:“还有婚姻法保护,所以你不许说我不要脸,姐姐,而且你明显因此血色好了很多,说明我这样做对治疗你的贫血也有好处。” “……”罗芸简直无语,拳头抬起又放下,憋了半天,才说:“今天柳老师在,你买这些东西,被他看到怎么办?” “老爷子可不会随便翻袋子。” “好吧,你高兴就好,我去看看孩子们。”罗芸想要借故去冷静一下,结果却被罗意凡勾住腰身扯了回去。 罗意凡说:“孩子们交给老爷子没问题,我们得谈谈莫法医的事情。” 谈起莫法医,罗芸立刻安静下来,盯着罗意凡的眼睛,等待他的下文,在罗芸心里,恽夜遥和莫海右都是像弟弟一样的亲人。 “嗯……我想了很久,怎么去帮莫法医的忙,可他的问题太麻烦了,根本就不好解决。”罗意凡难得露出挫败的神情。 罗芸安慰他说:“慢慢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恒,确定他的生死,我们才有办法帮到小左。” “如果能找到的话,小右和谢警官早就找到了,还需要我?” “那可不一定,在我心目中,你的能力远胜于任何人。”罗芸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也就你一个这么说。” 对此,罗意凡表示言过其实,在破案方面,他们圈子里,恽夜遥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而且,罗意凡从来没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侦探,他可没那么多正义感,破案不过是为了找寻想要的风景而已。 “姐姐,我这次要离开一年左右,要去好多城市巡回演出,还有一部电影在洽谈中,在这一年里,我希望你常带着孩子去柳老师家坐坐,跟他的孙子聊一聊,不管聊什么都好,他会告诉你一些事,然后你把这些事复述给莫法医听,用你自己的方式,行吗?” “我可以的,只要柳老师不嫌讨厌就行。” “不会,你把孩子带去,他求之不得呢?” “意凡,小左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又待在地铁上不肯回家,他身体迟早要垮的,我再怎么帮忙,也起不到大作用,还是要你们多想办法才行。” “放心吧,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左不会永远那么颓废。” 听到罗意凡这句话,罗芸有些难受,他不希望时间冲淡莫海右对颜慕恒的感情,因为颜慕恒太执着了,比起她跟罗意凡,颜慕恒与莫海右的错过才真正让人痛心疾首。 那座大雪纷飞的山崖,罗芸虽然没有上去过,但她可以想象,颜慕恒是如何在山崖顶端期盼着幸福到来的,一个被黑暗淬炼的孩子,一个被人硬生生阻断亲情的男人,他的爱情,肯定比普通人来得要猛烈得多。 可偏偏莫海右无法理解这种心情,所以是莫海右伤他太深,才会有今天这种结果,但罗芸始终希望,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她希望能看到他们同恽夜遥和谢云蒙一样迎来圆满。 “小左颓废也好……” “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小左颓废是好的,他应该反省,应该多考虑考虑小恒的心情,现在这样,他的错比小恒多。” “真难得,姐姐你居然说这样的话。但也不能全怪小左,他当年放太多心思在小右身上了,何况小恒还有双重人格,当年诡谲屋要不是有老师在,小恒的另一半人格就该走偏了。” “反正我就是心疼小恒,他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老天爷不能让他在爱情上顺利一点呢?” “姐姐,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再担心心疼也是没用的,我们只能做到尽力去帮他们,至于结果,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定夺吧。” “唉!” 罗芸长叹一声,把整个人窝进罗意凡怀里,准备平复悲伤,却突然被一声怒吼吓了一跳。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孩子面前搂搂抱抱,注意分寸!” 是柳老爷子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能吓死老虎,罗芸实在是吃不消他,赶紧坐直身体,朝老爷子尬笑。 罗意凡在背后小声抱怨:“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 第六十章 罗意凡和罗芸话语中的主角全名叫做颜慕恒,是个孤儿,他的故事,我在这里不详细说明,只说发生在血御米案件之后的部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我的推理小说《诡谲屋的秘密》。 言归正传,罗意凡嘴里虽然说不知道颜慕恒在哪里,其实,他和柳桥蒲都知道,要躲开恽夜遥和莫海右的调查,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有帮手,而且是能跟那对双胞胎兄弟智慧相抗衡的帮手,这个人就非罗意凡莫属了。 离开这些日子,颜慕恒很迷茫,一度对当刑警以及挽回感情产生了抵触,多亏柳桥蒲在旁边开导,他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现在,他只想多历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颜慕恒就喜欢一个人窝在公寓里,一边治疗身上的伤口,一边回忆过去,就像躲进黑暗深处的野兽,独自消弭伤痛。 此刻,他就在这样做,白纱布被一层一层从身上解下来,露出肌肉饱满的胳膊和肩膀,上面有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有些与纱布粘在一起,撕扯时痛得颜慕恒直冒冷汗。 因为伤口的关系,颜慕恒又回忆起不久前那场爆炸,小左已经告诉过他很危险了,可他为什么还要去那里调查呢?为了逞英雄吗? ‘也许现在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吧?’颜慕恒露出苦笑,一咬牙,狠狠撕下一片纱布,疼得扬起了头。 ‘为什么呢?’倒抽凉气的同时,他的思绪还在继续,‘呵呵!在小左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个英雄……干那种事,只会让他觉得愚蠢。’ 颜慕恒觉得自己眼角酸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来,可用手一摸,却干巴巴的,什么也没有,他颓然垂下手,笑出了声,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隐藏在幽暗森林里的第二重人格,似乎再次侵入到他身体里,与他的骨血融合,身上渗出血丝的地方也变得麻木,颜慕恒的手紧抓着纱布,紧到手背上青筋蜿蜒。 ‘该死!当初我要是选择忘记永恒之心,跟那家伙一样,躲在诡谲屋地下永远不出来就好了……雪山……应该还在的吧?’ 颜慕恒的视线转向窗外,他想起了舒雪和小怖,想起了于婆婆,想起总是在隐忍的管家先生,还有那些与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们,甚至连当初杀人者的面目都那么清晰,清晰到仿若自己还是深处其间一样。 ‘活下来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他问自己,手又开始动起来,把最后一点纱布解开。 从雪山上下来这些年,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寻找当初的孩子们,也许找到他们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不是与小左有什么结果,‘也许吧!’他这样宽慰着自己,稍稍觉得好受一点。 心里想哭的冲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可眼底却如同沙漠,一点一滴的水份都没有,颜慕恒低垂下眼眸,黑色睫毛掩盖上瞳孔,也遮掩住了他的心绪。 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药水,开始给自己涂抹,黑褐色的药水沿着肌肉线条滑落,一股苦涩味道冲入鼻腔,带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觉。 罗意凡让他去年语那里疗伤,因为年语老师有最好的伤疤复原技术,可他不想去,小左莫海右是年语的徒弟,去了很容易暴露。 男人身上留几个疤没多大关系,他不在乎。 思绪回到爆炸事件上面,不是炸弹,是煤气罐引起的,他没注意,被人偷偷在煤气罐旁边点了火,等到发现火焰,已经来不及了,幸亏离得不算太近,躲进封闭的办公室里,用档案柜顶住门,整个人钻进桌子底下才幸免于难。 不过,爆炸过后的突围,就成了难题,当时那扇门被炸烂,外面火焰已经窜上了屋顶,他所在的办公室又位于整栋厂房的中间,等于是被大火包围了。 没办法,最后他只能随便找了些东西裹住全身,抱着必死的决心硬冲,幸好消防队赶到及时,他最后像个火人一样从房子里滚出来,被抬进了医院。 手臂、大腿和后背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烧伤,人也昏迷了好久,醒来以后,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罗意凡和柳桥蒲。 颜慕恒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罗意凡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告诉小左你失踪了。” 而他没有任何惊讶,只回应了三个字:“那就好。”耳边听到柳桥蒲重重的叹息声。 老刑警能够帮自己隐瞒事实,不用想,肯定是罗意凡做的工作,可罗意凡呢?他应该是想帮自己激发出小左的爱。 有时候追赶没法实现的事情,也许躲藏就可以实现了,颜慕恒明白这个道理,但越是躲,他反而越是不想回到小左身边了,不是不爱,也不是想要远远看着小左伤心,而是害怕,害怕一旦回到从前,又会再次被忽视。 ‘算了,不想了。’ 颜慕恒站起身来,他胳膊上已经重新裹好了纱布,就这样走到客厅里,准备给自己泡杯咖啡。 用勺搅动速溶咖啡粉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颜慕恒问:“谁呀?” 没有回答,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凝滞了,知道这里的只有罗意凡和柳桥蒲,他们来绝对不会不开口,难道是邻居? 颜慕恒穿上件衬衫,小心翼翼蹭到门口,把脸凑近猫眼,只看了一眼,紧张的心情就立刻烟消云散,原来是小不点罗毅筠。 他赶紧打开门,说:“小筠,快进来。” “谢谢叔叔。”罗毅筠还是那么有礼貌。 跨进房间以后,他把一个包裹递给颜慕恒,颜慕恒问:“是什么?” “是柳爷爷给你的东西,他让你等我走了以后再打开。” “那他有什么话交代我吗?”颜慕恒把包裹放桌上,一边给小朋友拿果汁,一边问道。 “有,”罗毅筠可能是渴了,接过果汁猛喝一口,道了谢之后才回答:“爷爷说包裹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你自己去验证,事实结果怎么样他也不能下定论,但叔叔你得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是关于什么的,老师说了吗?” “没有。” “好吧,小筠,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爸爸呢?” “爸爸要去赶飞机,是柳爷爷开车送我过来的。”小筠拿着果汁想要走。 颜慕恒急忙拦住他说:“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不用了,叔叔,柳爷爷说让我送完东西就下去,再见。”说完,罗毅筠向颜慕恒挥挥手,朝楼梯跑去,下楼之前,还不忘回头说:“爷爷让你好好养伤,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行动,还有那个训练也是,他会安排在明年。” “好,再见……” 颜慕恒把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看着罗毅筠离开,皱起了眉头,柳桥蒲让罗毅筠来给他送包裹,就证明老爷子不想自己面对他,包裹里的东西肯定会涉及到他的痛处。 “唉!” 回头拿着包裹看了好一会儿,颜慕恒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打开,他把东西再次放下,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人仰面靠进了沙发里。 因为想心事,他忘了将门锁上,在微微打开的门缝外面,一个比罗毅筠高大得多的人影一闪而过,没发出一点声音。 午后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里,渐渐的,颜慕恒感觉有些困了,他闭上眼眸倒在沙发上打盹,手机被他放在咖啡杯的边上。 梦中,永恒之心的容颜是那么近,那么清晰,没有一贯的冷漠,只留下温柔和悲伤,在那双美丽瞳孔中,雪女的眼泪滚动着,撩拨着颜慕恒的心脏。 温暖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碰触他的脸颊和伤口,他想动一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环绕上了他的身体,被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 耳边不断听到压抑着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只有三个字,却足以让他原谅一切。 突然,什么东西哐地一下,他猛然惊醒,弹起身体环顾四周,梦中的永恒之心像空气一样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屋的念想。 冷静下来以后,颜慕恒才发现是大门发出的声音,外面楼道里的风让门不断摇摆着,他无奈站起身来,走过去关好大门。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又看看桌上的包裹,上面的胶带裂开了,他叹口气,强迫自己坐下开始拆包裹。 房间里拆解的声音掩盖住了门外细微的摩擦声,黑影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拽着某一件重要的物品,默默等待电梯上行。 这是一架半废弃的小电梯,能用,但没有多少人乘坐,来之前,他打听过,刚刚就是躲在这里才避开了小孩子的目光,现在,为了避人耳目,他还是决定坐电梯下去,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认为电梯比楼梯危险得多。 ‘我不会让你再难过的,绝对不会,那些东西我去调查,即便要揭开的都是伤疤,我也会承受,只要你愿意回心转意,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六十一章 ‘为什么呢?’倒抽凉气的同时,他的思绪还在继续,‘呵呵!在小左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个英雄……干那种事,只会让他觉得愚蠢。’ 颜慕恒觉得自己眼角酸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来,可用手一摸,却干巴巴的,什么也没有,他颓然垂下手,笑出了声,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隐藏在幽暗森林里的第二重人格,似乎再次侵入到他身体里,与他的骨血融合,身上渗出血丝的地方也变得麻木,颜慕恒的手紧抓着纱布,紧到手背上青筋蜿蜒。 ‘该死!当初我要是选择忘记永恒之心,跟那家伙一样,躲在诡谲屋地下永远不出来就好了……雪山……应该还在的吧?’ 颜慕恒的视线转向窗外,他想起了舒雪和小怖,想起了于婆婆,想起总是在隐忍的管家先生,还有那些与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们,甚至连当初杀人者的面目都那么清晰,清晰到仿若自己还是身处其间一样。 ‘活下来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他问自己,手又开始动起来,把最后一点纱布解开。 从雪山上下来这些年,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寻找当初的孩子们,也许找到他们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不是与小左有什么结果,‘也许吧!’他这样宽慰着自己,稍稍觉得好受一点。 心里想哭的冲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可眼底却如同沙漠,一点一滴的水份都没有,颜慕恒低垂下眼眸,黑色睫毛掩盖上瞳孔,也遮掩住了他的心绪。 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药水,开始给自己涂抹,黑褐色的药水沿着肌肉线条滑落,一股苦涩味道冲入鼻腔,带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觉。 罗意凡让他去年语那里疗伤,因为年语老师有最好的伤疤复原技术,可他不想去,小左莫海右是年语的徒弟,去了很容易暴露。 男人身上留几个疤没多大关系,他不在乎。 思绪回到爆炸事件上面,不是炸弹,是煤气罐引起的,他没注意,被人偷偷在煤气罐旁边点了火,等到发现火焰,已经来不及了,幸亏离得不算太近,躲进封闭的办公室里,用档案柜顶住门,整个人钻进桌子底下才幸免于难。 不过,爆炸过后的突围,就成了难题,当时那扇门被炸烂,外面火焰已经窜上了屋顶,他所在的办公室又位于整栋厂房的中间,等于是被大火包围了。 没办法,最后他只能随便找了些东西裹住全身,抱着必死的决心硬冲,幸好消防队赶到及时,他最后像个火人一样从房子里滚出来,被抬进了医院。 手臂、大腿和后背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烧伤,人也昏迷了好久,醒来以后,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罗意凡和柳桥蒲。 颜慕恒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罗意凡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告诉小左你失踪了。” 而他没有任何惊讶,只回应了三个字:“那就好。”耳边听到柳桥蒲重重的叹息声。 老刑警能够帮自己隐瞒事实,不用想,肯定是罗意凡做的工作,可罗意凡呢?他应该是想帮自己激发出小左的爱。 有时候追赶没法实现的事情,也许躲藏就可以实现了,颜慕恒明白这个道理,但越是躲,他反而越是不想回到小左身边了,不是不爱,也不是想要远远看着小左伤心,而是害怕,害怕一旦回到从前,又会再次被忽视。 ‘算了,不想了。’ 颜慕恒站起身来,他胳膊上已经重新裹好了纱布,就这样走到客厅里,准备给自己泡杯咖啡。 用勺搅动速溶咖啡粉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颜慕恒问:“谁呀?” 没有回答,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凝滞了,知道这里的只有罗意凡和柳桥蒲,他们来绝对不会不开口,难道是邻居? 颜慕恒穿上件衬衫,小心翼翼蹭到门口,把脸凑近猫眼,只看了一眼,紧张的心情就立刻烟消云散,原来是小不点罗毅筠。 他赶紧打开门,说:“小筠,快进来。” “谢谢叔叔。”罗毅筠还是那么有礼貌。 跨进房间以后,他把一个包裹递给颜慕恒,颜慕恒问:“是什么?” “是柳爷爷给你的东西,他让你等我走了以后再打开。” “那他有什么话交代我吗?”颜慕恒把包裹放桌上,一边给小朋友拿果汁,一边问道。 “有,”罗毅筠可能是渴了,接过果汁猛喝一口,道了谢之后才回答:“爷爷说包裹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你自己去验证,事实结果怎么样他也不能下定论,但叔叔你得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是关于什么的,老师说了吗?” “没有。” “好吧,小筠,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爸爸呢?” “爸爸要去赶飞机,是柳爷爷开车送我过来的。”小筠拿着果汁想要走。 颜慕恒急忙拦住他说:“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不用了,叔叔,柳爷爷说让我送完东西就下去,再见。”说完,罗毅筠向颜慕恒挥挥手,朝楼梯跑去,下楼之前,还不忘回头说:“爷爷让你好好养伤,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行动,还有那个训练也是,他会安排在明年。” “好,再见……” 颜慕恒把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看着罗毅筠离开,皱起了眉头,柳桥蒲让罗毅筠来给他送包裹,就证明老爷子不想自己面对他,包裹里的东西肯定会涉及到他的痛处。 “唉!” 回头拿着包裹看了好一会儿,颜慕恒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打开,他把东西再次放下,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人仰面靠进了沙发里。 因为想心事,他忘了将门锁上,在微微打开的门缝外面,一个比罗毅筠高大得多的人影一闪而过,没发出一点声音。 午后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里,渐渐的,颜慕恒感觉有些困了,他闭上眼眸倒在沙发上打盹,手机被他放在咖啡杯的边上。 梦中,永恒之心的容颜是那么近,那么清晰,没有一贯的冷漠,只留下温柔和悲伤,在那双美丽瞳孔中,雪女的眼泪滚动着,撩拨着颜慕恒的心脏。 温暖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碰触他的脸颊和伤口,他想动一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环绕上了他的身体,被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 耳边不断听到压抑着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只有三个字,却足以让他原谅一切。 突然,什么东西哐地一下,他猛然惊醒,弹起身体环顾四周,梦中的永恒之心像空气一样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屋的念想。 冷静下来以后,颜慕恒才发现是大门发出的声音,外面楼道里的风让门不断摇摆着,他无奈站起身来,走过去关好大门。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又看看桌上的包裹,上面的胶带裂开了,他叹口气,强迫自己坐下开始拆包裹。 房间里拆解的声音掩盖住了门外细微的摩擦声,黑影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拽着某一件重要的物品,默默等待电梯上行。 这是一架半废弃的小电梯,能用,但没有多少人乘坐,来之前,他打听过,刚刚就是躲在这里才避开了小孩子的目光,现在,为了避人耳目,他还是决定坐电梯下去,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认为电梯比楼梯危险得多。 ‘我不会让你再难过的,绝对不会,那些东西我去调查,即便要揭开的都是伤疤,我也会承受,只要你愿意回心转意,我做什么都可以!’ 进入电梯之前,黑影最后探头望了一眼房门,带着留恋暗暗下定决心,然后迅速消失无踪。 “柳爷爷,您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呢?”罗毅筠看着摆在面前的必胜客套餐,问柳桥蒲,今天老爷子好像特别有兴致陪他们吃喝玩乐。 从颜慕恒家出来以后,他就被老爷子拽到附近的必胜客来了。 “小筠,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柳桥蒲不看小孩目光,兀自晃动手中的茶杯,那茶杯里,茶叶都快要装到杯口了。 罗毅筠轻声回答:“大概要两天以后,因为妈妈和爸爸会先去处理基金会的一些事情。” “呵,小筠,你原来什么都知道呐,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你爸爸还有其他工作的?” “那不是工作,我认为那是爸爸想要做的事情。”罗毅筠反驳,声音还是一样轻,还不安心地四处观望。 柳桥蒲毕竟是老江湖,比他要淡定多了,安慰说:“放心吧,你那两个弟弟还没聪明到你想象的程度,不会忽悠保姆跟着我们的。” “唔……”罗毅筠语塞,掩饰性地吸了一大口果汁,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柳爷爷,我说实话,您……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爸爸和妈妈?”罗毅筠憋了半天,总算开口。 柳桥蒲立刻眯起了眼睛,反问:“你跟我谈条件?” 老爷子充满威慑力的外表,让罗毅筠慌张,可他还是强装镇定解释:“柳爷爷,我不是想谈条件,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老爷子继续好整以暇,并充分发挥他刨根问底的特性,罗毅筠只能无奈垮下肩膀,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他现在的样子,跟在罗芸面前时相比,成熟了很多,像个小大人。 “我……说出来的话,妈妈可能会阻止我。” “那你爸爸呢?他不会阻止你吧?你可以告诉他,然后让他去劝你妈妈,他的话,罗芸一定会听的。” “我知道,柳爷爷,我知道妈妈最听爸爸的话,可是……可是告诉了爸爸,我就……” “你就没办法壮大自己的小组织了,对吗?” “呃!” 被柳桥蒲直截了当拆穿心思,罗毅筠感觉尴尬到爆,低下头去,脸也红了。 柳桥蒲却没有停顿,而是顺势开始‘教育’罗毅筠,他说:“你可不要怪老头子我说话太直接,小筠,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素质,你就不要想去接瓷器活。想要甩开一切帮助,自己独立起家?学你爸爸当初?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明确告诉你,没有!你和你爸爸差远了!不要以为做得早就能成功得早,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你就嘚瑟了?不需要帮助了?你们现在小打小闹,凭你继承来的那点聪明才智,是可以很顺利摆平。” “可是以后呢?他们都长大了,跟你产生意见分歧了呢?不再想要追寻你们所谓的梦想了呢?你怎么办?即便这些问题没有,你们成功了,你能保证每一次决策都是正确的吗?既能让委托人满意,又不破坏你们的初衷吗?还有,当身边人要你保护的时候,你能拿出性命来担当吗?” 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问,罗毅筠无言以对,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手中果汁杯已经捏到变形了,连果汁漏出来都没有察觉。 柳桥蒲继续说:“当初,罗雀屋里,你爸爸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凶手一次次套入彀中,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伤,如同一盘散沙,甚至最后你母亲都被凶手捏在了股掌之中,这种情况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小筠,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想过,我会冷静思考,然后全力拆穿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官话、套话谁都会说!有用吗?!”老爷子突然吼了一句,罗毅筠瞬间噤声。 “看到别人的成功,就以为我也能怎么样怎么样!有这种心理的人多得是,不缺你这一个!我再问你,为什么我栽培颜慕恒叔叔,也不栽培你爸爸当警察?” “因为警察叔叔是绝对正义的化身,我爸爸不是,在您心目中,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挑战您的底线。” “猜对了,那你说说,你爸爸和颜慕恒叔叔有哪些不同?” “我说不太清楚。” “感觉就行,说你对他们俩真实的感受。” “颜慕恒叔叔有恶的一面,但那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而且,现在颜慕恒叔叔更愿意做个像莫法医那样嫉恶如仇的人,所以您觉得可以改变他。可我爸爸您改变不了。” “对,我改变不了他,因为在我看来,你爸爸‘恶’是他与生俱来的,没法改变的!我们是惩罚罪恶的‘猎人’,我们的武器是法律,而你爸爸是踩踏罪恶的‘郊狼’,他的武器是‘獠牙’。” “可他却总是聪明地收起獠牙,和平友好的站在我们身边,这就是我最讨厌他的地方。”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下来,对一个还没满14岁的小孩说这些,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可谁让对方是罗意凡的儿子呢,特殊人物特殊对待,他有责任把某些东西遏制在起步线上。 老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去罗毅筠手上滴落下来的果汁,语气温和下来,问:“小筠,你选择做你爸爸还是颜慕恒叔叔?” “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着急去学你爸爸的样子,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做。” 第六十二章 “嘘!乖一点,我看看哈……” 拎包人表现得很温柔,他轻轻抓住小猫后颈,把它提起来一点,观察着,头顶上的小蒙也在观察。 不一会儿,拎包人就发现了小猫挣扎的原因,原来是拉臭臭了,他无奈叹息一声,把小猫整个拉出来,放到一边,此时,小蒙才看清楚,小猫的两条后腿被绑着呢,不由得皱起眉头。 拎包人扔掉烟头,用口袋里的餐巾纸草草清理了一下包的内侧,然后拎起小猫准备重新塞进去。 可闻到包里飘出来的臭味,小猫根本不愿意再进去,它拼命挣扎着,发出喵呜喵呜地哀鸣声。 但这回拎包人似乎不愿意再妥协了,他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语,手腕用一点劲,将猫咪往包里强行塞下去。 小猫本能用两只前脚顶住拉链口,与拎包人对抗着,与此同时,一声怒喝也从小巷口传过来。 “喂!你在干什么?不可以这样对待小动物,快放手!” 拎包人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小猫也被他甩了出去,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眼看着就要与路面亲密接触了。 幸好怒喝的人离得不太远,他像排球运动员一样扑过来,用双手去接小猫,然后整个人收势不住‘啪’地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哎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蒙措手不及,他哪里还顾得上再隐藏,人哧溜从电线杆上滑下来,朝摔到的人冲过去。 此时始作俑者已经被吓懵了,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还不算,头顶上又掉下来一个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来不及思考,恐惧就已经笼罩住了大脑,他本能地回头逃窜,根本不敢看两个人的脸。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饭店后门被大力打开,然后狠狠关上,响得整个小巷似乎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笨蛋,你怎么进来了?” “呜呜呜!痛死我了!小蒙,快看它有没有事!” 是小遥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蒙急忙快步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只见小家伙脸上蹭得都是灰土,双手手腕带着血痕,连膝盖上的裤子都蹭破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小蒙冲着他刚吼了两句,小遥就哭得更厉害了。 倒是弄得小蒙慌了神,他怕被人看见误会,只能捂住小家伙的嘴巴,匆匆把他拉出小巷。 这时,饭店小门不知道被什么人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出来,朝两位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们跑出小巷,才缩回去重新关上门。 小蒙把小遥拉到大街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脚步。 一站定,他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往上窜,看着依旧在抽抽搭搭的同伴,小蒙想要压制住脾气,但他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吼道: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哭什么哭?!” “我才不是因为摔跤哭呢!”小遥虎着通红的小脸怼回去,“是因为你骂我!” “啊?我,我骂你?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小蒙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驳。 这小家伙从来就不讲道理,每次遇到什么事情,总把责任往他头上推,小蒙也是被他气笑了,扶着额头‘生无可恋’,不想再说下去。 空间里暂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见小蒙一直没有反应,低着头假装生气的小遥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偷偷瞟了同伴一眼,发现对方居然在弯腰查看小猫的伤势。 “你……你不管我了?”小心翼翼问道,小遥故意举起自己擦伤的手腕在小蒙眼前晃了晃。 小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问:“管你干嘛?” “我的伤比它重。”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给它检查过。” “我,我猜的!” “猜的不算。” “可是……可是……我手腕上都出血了,你没看到吗?” “那个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会好,不用担心。”小蒙从小遥手里拎过黑猫的身体,把受到惊吓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安抚着。 他将近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比婴儿还小的黑猫,看上去违和极了,可又让人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自然,小遥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连继续抱怨都忘了。 最后还是小蒙先忍不住,开口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小遥撇过头去假装不理小蒙说:“我只是觉得它很可怜。” “还行,小家伙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坏了,不过它还是蛮信任我们的,你看!” 小蒙抱着小猫绕到同伴面前,给他看,小遥就像被打败似的垮下肩膀,伸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嘟起嘴巴说: “你爱叫我小家伙,把它也叫做小家伙,我都分不清楚你的话是在说谁了。” “只要我自己分清楚不就行了?”小蒙扯起笑容,一手抱着小黑猫,另一只手拉起同伴的手,大踏步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小遥问:“我们不去饭店后面了吗?” “今天还怎么去?人家都已经有所防备了,先给猫咪找个安置的地方,然后我们回旅店休息。” “哦,好吧。”也许是不想再吵架,这一回小遥很听话,他乖乖跟在同伴的身后,被抓握住的那只手不经意间,反过来紧紧握住了覆盖着它的大手,好似生怕对方突然之间松开一样。 街道两边并没有可以收留小猫的宠物店,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淘来一个纸箱子,把黑猫放进去之后,放置在一处树荫背后的草坪上。 他们也只能做到如此了,临走时,小遥最后打开纸箱看了一眼蜷缩在里面的小猫咪,担心地问:“它会不会半夜被野狗叼走?” “不知道,不过我看了一圈,这附近好像没有野狗,希望它明天早上能被好心人抱走吧。” “它身上真的没有那个的味道吗?” “我闻过了,一点都没有。小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一般普通人家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 他们站起身来,一前一后朝着住宿的旅店方向走去,不多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上,等到他们消失十几分钟之后,才有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找了过来。 “在哪里呢?到底带到哪里去了?”男人嘴里嘟囔着,脸色惨白,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挂落下来。 他的目光四下搜索,草坪角落,灌木丛里面,树影背后,每一处地方都不放过,直到看见放置在草坪上的纸箱子,才停下脚步。 纸箱子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一听就是有小动物在里面抓挠,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猛地打开纸箱盖子,力道大到差点把纸箱掀翻。 等到看清楚纸箱子里的东西时,他不由得欢呼出声,但下一秒,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环顾周围,确定没人看到他之后,迅速将黑猫从纸箱子里拎出来,逃也似地离开了草坪附近。 可他的行踪还是暴露了,因为明明已经远离的两个少年,此刻正站在马路对面的电线杆旁边,好整以暇盯着这里。 小蒙把双手抱在胸前,靠在电线杆上问同伴:“看清楚了吗?那个男人的脸。” “看清楚了,非常清楚。”小遥回应,一脸的得意,他是远视眼,越离得远就越看得清楚。 小蒙转头看到他的表情,不仅戏弄心起,调侃他说:“你得意什么呀?又不是你发现了跟踪的人,是我才对。” “是,是,没毕业的刑侦警察先生,我甘拜下风行了吧?” “哈哈!小家伙,你不哭的时候还挺帅。” “呸!我什么时候都很帅,比你帅多了。”小遥回头就走。 小蒙急忙跟上他,嘴里说着:“绅士可不会这么粗鲁。” “绅士是不会,但没名气的小家伙就会,等我拍电影出了名,再当绅士。” “好,我等着那一天,小家伙。” 两个人根本没有打算去追,而是有说有笑的朝着旅馆方向回过去,因为他们很清楚知道,那个男人带着小猫一定是回到了饭店后厨。 至于对方的身份究竟是谁?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这样,未来刑警和任性侦探的第一次冒险暂时告一段落,在我们了解他们接下去的行动之前,先来回头看看罗芸的状况。 —— 时间转到罗芸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也就是小蒙和小遥夜晚探险之后的隔天早晨,她吃过早饭,帮着老板洗完碗筷,才回到院子里。 抬头看了看天色,罗芸踌躇着要不要去两个少年屋里道歉,她把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贴近胸口,偷偷靠近少年们居住的屋子。 可她刚刚走到离房门口几步远的地方,门就突然打开了,把她吓了一跳,猛地挺直身体站在原地。 小蒙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看到罗芸,问:“小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罗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小蒙自己反应过来了,说:“是早饭的事情吧?我们给你带了早饭,你等一下,我去拿。” “不是的,我不是来要早饭的。”罗芸赶紧拦住小蒙,解释道。她一着急,说话也顺畅了不少。 “我是来跟你们道谢的,刚刚我已经在旅店阿姨那里吃过了,想起你们特意帮我带了早饭,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才想过来打声招呼。” “啊,不要紧的,小姐姐,你不用放在心上。”小蒙收回脚步,一边锁门,一边微笑着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急着要去找小遥,不想跟罗芸多说,但罗芸却好像还有话没讲完,依然拦在小蒙面前。 出于礼貌,小蒙勉强停留在门口等待罗芸的下文。这时,旅店女老板也从窗口探出头来,听两个年轻人的对话。 第六十三章 过去 和小蒙商定行动计划以后,小遥就安心睡觉了,反正到时间小蒙会叫醒他。 他总是有意无意依赖着小蒙,各种小事大事都要找他帮忙,仿佛一张摇摇欲坠的纸片,必须有一个坚强的支杆才行。 最重要的是,小蒙几乎对他这种刻意的依赖来者不拒,助长了他倚靠过去的信心。 脑海里想着等一下潜入饭店要做些什么,小遥迷迷糊糊陷入梦乡,勾住小蒙胳膊的左手并没有松开,反而勾得更紧了。 没办法,为了不弄醒他,小蒙只好靠坐在床边休息,从窗外看进去,两个人相依相偎,好似一对小情侣。 蜷缩在被窝里的小遥就像只吃饱喝足打盹的黑猫,惹人怜爱,脸庞小小的,带着点婴儿肥,柔软发丝遮住额头,被风一吹,轻轻刮蹭着小蒙的脸颊。 “嗯,好痒……”小蒙不自觉呢喃出声,抬手挠上肌肤,眼睛也跟着微微睁开。 映入瞳孔的是小家伙鼓起的鼻涕泡和嘴角留下来的哈喇子,他宠溺一笑,嘀咕着:“脏死了。”就想去拿餐巾纸,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于是只能拉过枕巾一角轻轻替怀中人蹭了蹭。 “这样子邋遢,我看以后有谁敢要你!”点点眼前肉乎乎的鼻尖,小蒙感觉指尖的温暖扩散开来,渗入到心里,甜丝丝的。 “哼!” 仿佛可以听到似的,小遥发出一声鼻音,人往下滑了一点,头顺势埋进小蒙的臂弯里。 “喂!别把鼻涕泡蹭我衣服上啊,明天还穿呢。” 这一次,再没有回声,小蒙也只好作罢,就着靠坐的姿势开始打盹。 午夜12点,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准时开始震动,为了不吵醒其他住客,他们没有开声音。 不到两分钟,小蒙就清醒了,然后他轻轻拨开小遥的手,下床穿戴整齐,才回头去叫醒同伴。 “小遥,小遥,醒醒,我们要出发了。” “唔……” “快点小家伙,再不醒我就一个人去喽!” “嗯,哈呼……”小遥绷直身体打了个哈欠,才睁开眼睛,浓密睫毛忽闪忽闪盯着小蒙足足看了一分多钟,才算反应过来。 把人拉起来,顺手帮他整理头发,小蒙问:“今天怎么没有起床气?” “你希望我每天有起床气啊!” “你每天有起床气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跟你天天睡在一起,我只是好奇而已。” “切,我早就不犯起床气了。”小遥推开小蒙的手,翻身下床,一边给自己套袜子,一边说:“没有你,我犯了也没人练手,所以就放弃喽。” “啊?原来你以前在宿舍里起床老打我,是为了练手呐!早知道我就每天把你拖起来一起训练了。” “跟,跟你训练我还不被打残?那个枚小小,上次招呼了我一拳,我就差点没背过气去,现在看见她我都脚抖,哪还敢去训练场?” “哈哈哈哈哈……嗝!”小蒙笑得毫无形象。 小遥赶紧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低吼:“轻点,小心吵醒老板和住客!” 两个人就这样打闹着准备完毕,轻手轻脚离开了旅馆,当然他们不可能走大门,是翻墙出去的,旅馆周围不算高的土墙,对小蒙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他驮着小遥不到五分钟,人就稳稳站在了外面街道上。 他们目标非常明确,行动也很迅速,七拐八拐,很快回到白天罗芸买盒饭的那家饭店后厨附近。 小蒙看看手表,时间还不到12:30,问:“小遥,现在进去吗?” “饭店夜宵还没结束,再等等。”小遥回答,猫着腰缩在墙角,目光朝周围来回张望。 小蒙见他这幅样子也是好笑,叉腰问他:“你看什么呢?” “电视剧里夜晚行动的人不都这样吗?东张西望,确定周边有没有危险。” “啪!” 立刻一个暴栗打在小遥头顶,痛得他差点跳起来,他捂着头冲小蒙吼:“你干什么?!老敲头顶会敲笨的!” “我是好心把你敲聪明一点,小家伙,身边有个正儿八经的刑侦警察,你不学,去跟电视剧学什么东西?” “你还没毕业,不算正儿八经的,好不好!” “没毕业你也应该跟我学!好了,现在站直了,别窝在墙角,被人看到真以为你是小偷呢,跟平常一样自然点。” “哦。”小遥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乖乖收敛起怒气,站直,等待小蒙的下一步‘指令’。 可后者却不说话了,他拉过同伴,侧身往后退了几步,闪进墙壁阴影处,目光直盯着饭店后面那扇倒泔水的小门。 “怎么了?小蒙。” “嘘!有人出来了,是饭店员工,手里拎着个大包,里面有动静。” “真的吗?可能里面就装着猫咪。” “别瞎猜,先观察再说……他朝这边过来了,你往后,退到拐角人行道上去等我,别让他注意到你。”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等他过来,没事,快走吧。” “那好,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知道了。” 打发走小遥,小蒙抬头朝上看了看,不远处有一个电线杆,趁着对面的人还没有靠近,他蹭蹭几下窜上了电线杆,快得好像松鼠一样。 “那边什么东西窜上去了吗?”拎着包的饭店员工嘴里嘟嘟囔囔的,他抽着烟,视线瞥到不远处有个一闪而过的残影,但他没有过于深究,只当是一只夜猫,或者别的什么流浪动物。 半夜里,饭店后巷灯光昏暗,多少有些渗人,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刚刚走过电线杆底下,包里的东西就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迫使他停下脚步。 “别动,乖乖的,我们马上就到了。”他轻手轻脚把包放下,然后蹲着把拉链拉开一小条缝,抚慰道。 一只细小的,与周围环境相同颜色的爪子从拉链里面伸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还附赠一声奶声奶气地叫唤。 “喵~” “嘘!乖一点,我看看哈……” 拎包人表现得很温柔,他轻轻抓住小猫后颈,把它提起来一点,观察着,头顶上的小蒙也在观察。 不一会儿,拎包人就发现了小猫挣扎的原因,原来是拉臭臭了,他无奈叹息一声,把小猫整个拉出来,放到一边,此时,小蒙才看清楚,小猫的两条后腿被绑着呢,不由得皱起眉头。 拎包人扔掉烟头,用口袋里的餐巾纸草草清理了一下包的内侧,然后拎起小猫准备重新塞进去。 可闻到包里飘出来的臭味,小猫根本不愿意再进去,它拼命挣扎着,发出喵呜喵呜地哀鸣声。 但这回拎包人似乎不愿意再妥协了,他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语,手腕用一点劲,将猫咪往包里强行塞下去。 小猫本能用两只前脚顶住拉链口,与拎包人对抗着,与此同时,一声怒喝也从小巷口传过来。 “喂!你在干什么?不可以这样对待小动物,快放手!” 拎包人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小猫也被他甩了出去,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眼看着就要与路面亲密接触了。 幸好怒喝的人离得不太远,他像排球运动员一样扑过来,用双手去接小猫,然后整个人收势不住‘啪’地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哎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蒙措手不及,他哪里还顾得上再隐藏,人哧溜从电线杆上滑下来,朝摔到的人冲过去。 此时始作俑者已经被吓懵了,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还不算,头顶上又掉下来一个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来不及思考,恐惧就已经笼罩住了大脑,他本能地回头逃窜,根本不敢看两个人的脸。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饭店后门被大力打开,然后狠狠关上,响得整个小巷似乎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第五十六章不许人间见白头(特别篇)第三幕下 ??“笨蛋,你怎么进来了?” “呜呜呜!痛死我了!小蒙,快看它有没有事!” 是小遥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蒙急忙快步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只见小家伙脸上蹭得都是灰土,双手手腕带着血痕,连膝盖上的裤子都蹭破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小蒙冲着他刚吼了两句,小遥就哭得更厉害了。 倒是弄得小蒙慌了神,他怕被人看见误会,只能捂住小家伙的嘴巴,匆匆把他拉出小巷。 这时,饭店小门不知道被什么人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出来,朝两位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们跑出小巷,才缩回去重新关上门。 小蒙把小遥拉到大街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脚步。 一站定,他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往上窜,看着依旧在抽抽搭搭的同伴,小蒙想要压制住脾气,但他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吼道: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哭什么哭?!” “我才不是因为摔跤哭呢!”小遥虎着通红的小脸怼回去,“是因为你骂我!” “啊?我,我骂你?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小蒙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驳。 这小家伙从来就不讲道理,每次遇到什么事情,总把责任往他头上推,小蒙也是被他气笑了,扶着额头‘生无可恋’,不想再说下去。 空间里暂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见小蒙一直没有反应,低着头假装生气的小遥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偷偷瞟了同伴一眼,发现对方居然在弯腰查看小猫的伤势。 “你……你不管我了?”小心翼翼问道,小遥故意举起自己擦伤的手腕在小蒙眼前晃了晃。 小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问:“管你干嘛?” “我的伤比它重。”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给它检查过。” “我,我猜的!” “猜的不算。” “可是……可是……我手腕上都出血了,你没看到吗?” “那个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会好,不用担心。”小蒙从小遥手里拎过黑猫的身体,把受到惊吓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安抚着。 他将近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比婴儿还小的黑猫,看上去违和极了,可又让人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自然,小遥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连继续抱怨都忘了。 最后还是小蒙先忍不住,开口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小遥撇过头去假装不理小蒙说:“我只是觉得它很可怜。” “还行,小家伙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坏了,不过它还是蛮信任我们的,你看!” 小蒙抱着小猫绕到同伴面前,给他看,小遥就像被打败似的垮下肩膀,伸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嘟起嘴巴说: “你爱叫我小家伙,把它也叫做小家伙,我都分不清楚你的话是在说谁了。” “只要我自己分清楚不就行了?”小蒙扯起笑容,一手抱着小黑猫,另一只手拉起同伴的手,大踏步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小遥问:“我们不去饭店后面了吗?” “今天还怎么去?人家都已经有所防备了,先给猫咪找个安置的地方,然后我们回旅店休息。” “哦,好吧。”也许是不想再吵架,这一回小遥很听话,他乖乖跟在同伴的身后,被抓握住的那只手不经意间,反过来紧紧握住了覆盖着它的大手,好似生怕对方突然之间松开一样。 街道两边并没有可以收留小猫的宠物店,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淘来一个纸箱子,把黑猫放进去之后,放置在一处树荫背后的草坪上。 他们也只能做到如此了,临走时,小遥最后打开纸箱看了一眼蜷缩在里面的小猫咪,担心地问:“它会不会半夜被野狗叼走?” “不知道,不过我看了一圈,这附近好像没有野狗,希望它明天早上能被好心人抱走吧。” “它身上真的没有那个的味道吗?” “我闻过了,一点都没有。小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一般普通人家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 他们站起身来,一前一后朝着住宿的旅店方向走去,不多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上,等到他们消失十几分钟之后,才有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找了过来。 “在哪里呢?到底带到哪里去了?”男人嘴里嘟囔着,脸色惨白,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挂落下来。 他的目光四下搜索,草坪角落,灌木丛里面,树影背后,每一处地方都不放过,直到看见放置在草坪上的纸箱子,才停下脚步。 纸箱子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一听就是有小动物在里面抓挠,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猛地打开纸箱盖子,力道大到差点把纸箱掀翻。 等到看清楚纸箱子里的东西时,他不由得欢呼出声,但下一秒,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环顾周围,确定没人看到他之后,迅速将黑猫从纸箱子里拎出来,逃也似地离开了草坪附近。 可他的行踪还是暴露了,因为明明已经远离的两个少年,此刻正站在马路对面的电线杆旁边,好整以暇盯着这里。 小蒙把双手抱在胸前,靠在电线杆上问同伴:“看清楚了吗?那个男人的脸。” “看清楚了,非常清楚。”小遥回应,一脸的得意,他是远视眼,越离得远就越看得清楚。 小蒙转头看到他的表情,不仅戏弄心起,调侃他说:“你得意什么呀?又不是你发现了跟踪的人,是我才对。” “是,是,没毕业的刑侦警察先生,我甘拜下风行了吧?” “哈哈!小家伙,你不哭的时候还挺帅。” “呸!我什么时候都很帅,比你帅多了。”小遥回头就走。 小蒙急忙跟上他,嘴里说着:“绅士可不会这么粗鲁。” “绅士是不会,但没名气的小家伙就会,等我拍电影出了名,再当绅士。” “好,我等着那一天,小家伙。” 两个人根本没有打算去追,而是有说有笑的朝着旅馆方向回过去,因为他们很清楚知道,那个男人带着小猫一定是回到了饭店后厨。 至于对方的身份究竟是谁?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这样,未来刑警和任性侦探的第一次冒险暂时告一段落,在我们了解他们接下去的行动之前,先来回头看看罗芸的状况。 第六十四章 小蒙凑过去看他的脸,表情带着玩味,他又将头转回来,再次避开,小蒙的头颅跟着他移动,两个人就这样把头转过来又转过去,僵持了好久。 最后,小遥实在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种无意义的运动才总算终止。 小蒙问:“气消了?” “没有!” “你都笑了,骗谁呢!” “骗你!” “啊?别人不骗,你来骗我这个老实人?太过分了吧!” “你老实吗?哈!哈!哈!哈!哈!”小遥抛出出疑问,刻意地笑了五声,推开小蒙转身就走。 “喂!”小蒙喊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把双手环抱在了胸前。 十几秒之后,走出大概五六步的小遥就自动背朝他退了回来,等退到两个人肩并肩的位置,踮起脚尖说:“好吧,我承认你是老实人,那么老实人先生,走,肯德基,请客吧。”然后再次朝前走去。 “喂!”这回小蒙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人也快步追了上去。 他一把扯住小遥说:“我们屋子里的早点还没吃完呢,去什么肯德基?有你这样浪费粮食的吗?!” “请不起啊!未来刑警先生!”小遥挑眉看他,一点没有示弱的打算。 “不是请不起,一顿肯德基能有多少钱?可你要吃,刚才就不应该让我去买早点,现在浪费那么多,怎么办?而且我还买了三人份的,小姐姐也不吃了!” “嗯?她为什么不吃?不喜欢吃吗?” “不是,她在老板那里吃过了,刚刚我出门的时候,她过来跟我打招呼说的。” “那就待会儿把早点当午饭吃。” “等到中午都凉了,不好吃了。”小蒙辩驳。 小遥说:“让老板帮我们蒸一下呗,我早上看见他那里有蒸笼,还自己做包子呢。” “那你干嘛让我出去买,直接买老板的不就行了?” “烦死了,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小遥甩开小蒙的手,不耐烦地问:“一句话,屋子里的点心当午饭,你现在陪我去吃肯德基,愿不愿意?快说!” “你说话算话吗?不要等到了中午又不吃了,让我一个人消灭。” “算话!” “那好,我们走。”小蒙一揽小遥的肩膀,带着他朝附近街道走去。 小遥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他的一只手藏在背后,手心里捏着小蒙上衣口袋里的皮夹,偷偷塞进了自己裤子口袋,心里想着:‘哼!让你怼我,待会儿没钱付账,我急死你。’ 可是不到五秒钟,他刚刚放皮夹的位置,就被小蒙狠狠拍了一巴掌,随即,头顶上也传来同伴调侃的声音: “我说你,想算计人,手段也要高明一些,而且要看对象,逮小偷这种活,我们的实践经验是很多的。” “……” “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只是想帮你付账而已,没有算计你!”小遥耍赖。 “好——你付账。” 拖着长调,小蒙笑嘻嘻拉着小遥穿过马路,他的手机已经定位到了最近的肯德基,但走过去太费力,需要到马路对面去拦出租车。 —— 时间如同大海的洪流一样飞速穿梭,同样是在上午,也同样是在街道上,已经见过一次儿子的罗意凡,带着罗毅筠在肯德基坐定,问他: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买过,这个好吃吗?”罗毅筠反问,小小的,属于学龄前儿童的包子脸高高扬起,等待答案。 罗意凡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说:“好吃,爸爸带你来吃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不过,吃完你要帮我做一件事,行吗?” “什么事情呢?” “你妈妈最近是不是去过一次小商品市场?” “对啊,妈妈告诉我说,那里有个老板不做了,有一批卖不出去的货,打算送给她,就是要她自己去拉,妈妈费了好大力气才带回家,现在全都堆在屋子里,连走路都不好走。” 小孩子不会有太多质疑,罗意凡一说,他就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罗意凡问:“你妈妈要那些干什么?” “妈妈不准我说的。”罗毅筠低下头去,咽口水,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移来移去,还不时偷瞄旁边。 原来是有人端着肯德基坐到了邻桌,在托盘顶端,放着个好大的鸡腿,罗毅筠大概馋了,才会有这种表现。 暂时停止话题,罗意凡站起身走到柜台前,给儿子点了份带玩具的套餐,端回来重新坐定,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同样的大鸡腿,包上餐巾纸递给罗毅筠。 小家伙看了看父亲,接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瞬间小脸更像包子了。 罗意凡微笑着等儿子把食物咽下去,帮他擦擦嘴角,才继续问:“好吃吗?” “好吃!不过,妈妈做的更好吃。” “为什么?” “妈妈只要身上有点钱,就会到菜场去买一点肥肉和三个大蘑菇,嗯……就是那种很大的,像这样又长又粗的蘑菇。”罗毅筠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手里鸡腿的脆皮掉落下来,被罗意凡接住,顺便塞进他的嘴里。 “然后再到家附近的面包店去,那里的店员会给她一些从面包上掉下来的碎渣。妈妈把这些东西拿回家,把蘑菇切成片,肥肉切成小块,面包碎屑放在盘子里,嗯……” 罗毅筠努力组织语句,吃也没停下来,罗意凡很耐心地听着,眼神温柔。 “然后妈妈把肥肉放在锅里炸,炸出油来,再把蘑菇片放进酱料里,等蘑菇片上沾满酱料,再放进面包屑里,最后再放进锅里,等她拿出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吃了。那个可好吃了,就像肉片一样,我们家很少买肉,所以我最喜欢吃那个了。” 罗毅筠的表情很开心,还在继续往下说,但罗意凡脸上却渐渐染上了悲伤,他偷偷跟着罗毅筠去过罗芸现在住的地方,那间屋子,比他放汽车的车库还要小,却住了三个人。 罗芸、罗毅筠和罗芸的母亲,姐姐是怎么找到亲生母亲的,又是怎么生下罗毅筠的,他还不知道,但光是看到那间破旧的小出租屋,他就可以深刻感受到姐姐这些年来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他本想立刻接走姐姐和儿子,可是罗芸却将他拒之门外,甚至不承认认识他,罗意凡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又不敢硬来,所以回去跟梁泳心商量了一下,准备这次送回罗毅筠之后,去找以前的孤儿院院长打听一下,可能的话,请她帮一把自己。 父子俩的谈话在继续,罗毅筠问:“爸爸,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小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吗?” 听到罗意凡这样说,罗毅筠有些迷茫,好半天他才想起来爸爸刚才问了什么。 说:“爸爸,我要是跟你说了那些东西的用处,妈妈会很生气的,你上次不告诉我,偷偷去家里,妈妈就哭了好久,所以现在我不能再乱说话了。”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吗?” “我不知道,妈妈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哭,我醒过来,她又假装睡觉,还有,我也不懂妈妈为什么总说你是我爸爸,可你出现了,她又说不认识你。爸爸,” “嗯?” “妈妈有本很旧的童话书,她经常给我念,书上说孩子是鹳鸟叼来的,是不是你在很远的地方拜托鹳鸟把我送给妈妈,自己没空过来,所以妈妈才会不认识你?” “不是。”罗意凡的语气很肯定,他盯着儿子的眼眸说:“孩子不是鹳鸟叼来的,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妈妈过去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她认识爸爸,只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爸爸让妈妈伤心了,她才不认爸爸。” “哦,那要怎么才能让妈妈不伤心呢?” “所以你要帮爸爸啊!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我不知道多想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好,那我们就从说实话开始,帮爸爸可不能怕妈妈骂哦。” 罗意凡的话吊起了儿子的积极性,于是小罗毅筠立刻毫无防备地,又开始了竹筒倒豆子模式,“妈妈准备把那些东西拖到街边去卖,因为我快要上幼儿园了,妈妈说需要挣学费。她现在有两份工作,每天早上会去面包店帮着烘烤面包,做完午饭会去一个仓库里帮忙,要做到傍晚才能回来。” “每星期休息一天,休息天她还会在孤儿院帮忙,是院长奶奶介绍的,每个月可以挣几百块。” “哦,对了,还有我奶奶的低保,孤儿院院长奶奶帮忙在社区办的补助,嗯,具体的我说不清楚,大概就这些钱,妈妈说要除掉房租,我奶奶的医药费,每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我的幼儿园学费就不够了,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儿子的话句句戳在罗意凡心尖,让他的心像撕裂般疼痛,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听着。 姐姐的怨气可以慢慢消除,当务之急是先帮姐姐解决困难,让她和儿子生活好过一些,自己岳母得的是脑梗,已经很严重了,也需要更好的护理才行。 第六十五章 “那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吗?” “我不知道,妈妈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哭,我醒过来,她又假装睡觉。还有,我也不懂妈妈为什么总说你是我爸爸,可你出现了,她又说不认识你。爸爸,” “嗯?” “妈妈有本很旧的童话书,她经常给我念,书上说孩子是鹳鸟叼来的,是不是你在很远的地方拜托鹳鸟把我送给妈妈,自己没空过来,所以妈妈才会不认识你?” “不是。”罗意凡的语气很肯定,他盯着儿子的眼眸说:“孩子不是鹳鸟叼来的,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妈妈过去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她认识爸爸,只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爸爸让妈妈伤心了,她才不认爸爸。” “哦,那要怎么才能让妈妈不伤心呢?” “所以你要帮爸爸啊!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我不知道多想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好,那我们就从说实话开始,帮爸爸可不能怕妈妈骂哦。” 罗意凡的话吊起了儿子的积极性,于是小罗毅筠立刻毫无防备地,又开始了竹筒倒豆子模式,“妈妈准备把那些东西拖到街边去卖,因为我快要上幼儿园了,妈妈说需要挣学费。她现在有两份工作,每天早上会去面包店帮着烘烤面包,做完午饭会去一个仓库里帮忙,要做到傍晚才能回来。” “每星期休息一天,休息天她还会在孤儿院帮忙,是院长奶奶介绍的,每个月可以挣几百块。” “哦,对了,还有我奶奶的低保,孤儿院院长奶奶帮忙在社区办的补助,嗯,具体的我说不清楚,大概就这些钱,妈妈说要除掉房租,我奶奶的医药费,每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我的幼儿园学费就不够了,她需要更加努力一点。” 儿子的话句句戳在罗意凡心尖,让他的心像撕裂般疼痛,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听着。 姐姐的怨气可以慢慢消除,当务之急是先帮姐姐解决困难,让她和儿子生活好过一些,自己岳母得的是脑梗,已经很严重了,也需要更好的护理才行。 想了想,罗意凡问:“你还记得上次到公园里来找你的叔叔吗?” “记得,那个叔叔跟妈妈长得好像,门卫爷爷都觉得他像是我们家亲戚。” “你回去跟妈妈提起他了吗?” “当然提了,我说叔叔叫梁泳心,妈妈非常开心,想要去找他,我把叔叔写的字条也交给妈妈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妈妈就改了主意,她还说以后不会再去公园了。” “姐姐是觉得你在骗他吗?”罗意凡一着急,忘了注意称呼。 罗毅筠立刻奇怪地看着他,问:“爸爸,你说的姐姐是谁?” “哦…爸爸说错了,我是想问,你妈妈不相信你说的话吗?” “不可能的,我以前从来没有骗过妈妈,她最相信我了!”罗毅筠大声辩驳,嘟起了嘴巴,看得出他很在意罗芸的信任。 罗意凡轻轻拍拍他的小脸,说:“快吃吧,爸爸不是说妈妈不信任你,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我想不明白你妈妈为什么要改变主意,还说再也不去公园了。” “我也想不明白,妈妈有时候都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她会突然请个阿姨到家里来,照顾奶奶,然后自己消失好几天,让我在孤儿院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住几天。”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罗意凡脸色严肃起来,乍一听,他也不明白了罗芸这是在干什么。 罗毅筠说:“过去挺多的,现在不这样了,从去年我过生日以后,妈妈就没有再出去过。” “你没问过妈妈为什么出去吗?” “我问过很多次,可妈妈从来不愿意说,妈妈要是不肯说,再问多少遍都没有用的。” “她出去之后,回来会有什么表现呢?” “嗯……眼眶很肿,好像哭过,总是很累的样子,干活也有气无力,哦,对了,爸爸,有一次妈妈出去回来后,上班还差点闯祸,她在那个仓库里干活,要从很大的卡车上搬货。”罗毅筠说着,放下手里的饮料杯,把双手张开,比划给父亲看。 “还要清点,那次在清点的时候,妈妈晕倒了,差点被货物砸到,还好有个阿姨在身边,救了她,后来,仓库老板就让阿姨把妈妈送回家,告诉我说,妈妈可以过几天再去上班,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罗毅筠的话让罗意凡渐渐紧张起来,他思考着,去年儿子生日的时候,应该是二月份,罗毅筠自己说过,他的生日在二月八号,那时自己正在忙于第一场舞台剧的公演,往前推算,筹备公演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再往前的话,就是自己那段黑暗的时期了。 他问:“小筠,去年你生日之前,妈妈什么时候出去过,还记得吗?” “嗯…我不太记得前年妈妈有没有出去了,不过,我记得去年三月份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了第一场爸爸的舞台剧,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第一次给奶奶请了个保姆,让保姆帮她照顾一个星期,然后妈妈就买车票带我去看了舞台剧,真是太好看了,爸爸,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在舞台上跳舞。” “第一次请保姆,小筠,你刚才不是说过去你妈妈每次出去,都要找阿姨来照顾奶奶吗?” “那是孤儿院的阿姨,院长奶奶帮忙介绍的,花钱比较少,可去看舞台剧那一次,妈妈是从外面请来的阿姨,花了好多钱呢!我头一次看到妈妈这么舍得花钱。” “是吗?”罗意凡坐直身体,他开始隐隐明白罗芸是在干什么了,可心里的答案还很模糊,他必须进一步探究清楚。 罗意凡问:“小筠,看完舞台剧回来,你妈妈是不是很开心?” “对啊!那段时间妈妈就像变了个人,天天都很开心,连带奶奶的情况也好了不少,有时候,妈妈还会抱着我跟奶奶开玩笑,好像她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在此之前呢,你仔细回忆一下,过去妈妈每次出门回来还会有些什么表现?任何细节都可以跟爸爸说。” “爸爸,”罗毅筠疑惑地抬起小脑袋,问:“你怎么了?一会儿说高兴的事情,一会儿又让我说不开心的事情。” “没什么,我太多年没跟你妈妈在一起了,我想知道她的所有情况,你愿意跟爸爸说吗?” “愿意,可我想起妈妈过去的样子,会难过。” “我也会难过,所以才更想听,爸爸想把妈妈所有的样子都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和你一起好好爱妈妈。”罗意凡说着,用手指了指心脏位置。 “好吧,爸爸,我想想。”罗毅筠停下手里的动作,用油腻腻的小手支撑着下巴,认真开始想。 罗意凡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儿子那张脸庞,桌上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父子两个谁也没有挪动,互相对视着,直到罗毅筠停止思考,重新开口为止。 “妈妈每次回来,衣服都很脏,口袋里还有面粉一样的东西,用破塑料袋装着,很少,都漏出来了,妈妈会把我和奶奶关在房间里,然后去洗澡洗衣服,有几次她急匆匆房门没关紧,我偷跑出去,看到她把面粉撒在地下水道那个铁皮盖子上,然后用水冲,一边冲还一边哭,很伤心的那种。” “她每一次都要蹲在那里好久,之后就会很长时间不说话,也不笑,失眠,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很糟糕就是了,妈妈这种样子要好多天才能恢复,但不久之后,她又会出现同样的状况,我觉得,妈妈肯定是病了,也许是爸爸的舞台剧治好了她,因为看过舞台剧之后,妈妈一次也没生过病。” “啪!” 没有任何预警,罗意凡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吓了罗毅筠一跳,小孩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愣愣看着父亲。 但他的父亲却不再看向他,而是偏过头去,对他说:“小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走吧,爸爸跟你边走边说。” “好的。”罗毅筠回过神,跟着站起来,嘴里应诺着,脸上却显出了担忧之色,小不点主动把手伸进父亲手掌中,跟着他走出肯德基。 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罗毅筠才怯生生问了一句:“爸爸,我是不是说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不是,你没有说错,是爸爸的错,爸爸大错特错,不仅伤害了你母亲,也伤害了你,爸爸保证,一定会好好弥补,让你们都过上最好的生活!” “爸爸……”小孩听不懂如此‘深奥’的话语,他只是用软糯的声音呼喊着,但这更加深了罗意凡心中的愧疚。 他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不认他的原因了。原来至始至终,罗芸都未曾离开,在他颓废的时候,照顾他;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祝福他;却在即将收获幸福时,选择了躲避。 明明表现得那么排斥他,不遗余力将他拒之门外,却告诉儿子要爱他,暗中时时刻刻关心着他,让儿子等待他的回归,如果此时,罗意凡还不能明白罗芸的一片苦心,他就真的是太蠢了。 罗芸在退让,她知道罗意凡的心意,从一开始就明白,可她跟母亲一样,一切只为了心爱之人的前程,所以她要把他拱手让给别人,她要守护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正因为知道罗意凡经历过的黑暗,所以罗芸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拒绝他,让他失望,用自己的双手把爱送进陆绘美怀抱。 ‘小芸,笨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今生,与我相伴的只能是你,绝对是你,你逃也没有用!’在心里发下誓言,罗意凡蹲下身抱紧儿子,在他耳边轻声问:“小筠,从今天开始,爸爸请你帮助我,帮我夺回妈妈的心,好吗?”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