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花轿梨花殇》 第01章 卖身葬父 宣统三年,辛亥革命爆发。 南方各省宣布脱离清政府,各地军阀混战、割据一方,西南各省也未能幸免。 民国元年,唐继尧入黔镇压辛亥革命志士和人民,一时间西南地区兵痞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这天,在西街口,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跪在路边,双手举着一块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的木牌子,字迹娟秀。 过往的人们无不驻足观看,摇头叹息。 “让开让开!都给爷让开!” “看什么呢你们?有什么可看的?” “哟!是个漂亮的小娘们儿……” “走走走!你们都给老子滚开!不要再看了!” 三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蛮横地推开人群挤了进来,站在姑娘面前,污言秽语说着。 “哟!卖身葬父了还,姑娘,你跟爷走怎样?爷给你把你父亲给葬了,跟了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其中一个为首的歪嘴蹲在姑娘面前,伸出两根手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 姑娘羞愤的把头扭开。 “对对,跟我们营长走,比你跪在这儿强!”另一名瘦猴似的兵咧着嘴笑着,伸手在姑娘的脸颊捏了一把。 姑娘忍气吞声地低下头,心里又羞又恨。 爹爹就是前天被几个当兵的给活活打死的,家里贫穷没有钱安葬,连口薄棺材都买不起,现在还蒙着一块白布躺在床上。 无奈之下,邻居大娘教她上大街上来卖身葬父,想把自己卖去大户人家做个丫鬟。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当兵的竟然在大街上就调戏起人来。 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都为姑娘捏了把汗。 “兵爷,你们就行行好,这姑娘怪可怜的,她爹刚死,连口棺材都买不起,这才到街上来……” 一位好心的大爷躬着身替她求情,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营长一脚踹倒地。 “老东西,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帮着别人呐?”骂完还一口痰啐在老人身上。 “走走!今儿老子看得起你,别惹老子发火自找不痛快!” 歪嘴营长一把抢过姑娘举着的牌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一手拽起姑娘。 “兵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爹还等着我去安葬……”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哀求。 “你把爷伺候好了,爷替你安葬,走!”象老鹰抓小鸡儿似的拎起姑娘就走。 “救命啊!我不走!谁来救救我……”姑娘哀号着,拼命挣扎。 “都散开!散开!”瘦猴兵俩手端着枪,边吼边踢旁边围观的人们。 “走,小四儿,这小娘们劲儿可大着呢,把那边的马车赶过来,帮老子把她抬上马车去!”歪嘴营长奸笑着。 “是!得嘞!”瘦猴跑到马车边,把马车夫一把拽了过来。 抢过马车就朝这边牵来:“营长,马车来了!” “快快,这小娘们儿把老子脸都抓破了,扔马车上去!”歪嘴营长恶狠狠地叫着。 “救命啊!抢人了!大爷大娘们、哥哥嫂嫂们,你们救救我呀!”姑娘被抬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小四儿,把这娘们儿的嘴给堵起来!衣服给扒了!”歪嘴捂着被抓破的脸怒吼。 “嘶”的一声,姑娘的上衣被撕下,露出后背和肚兜。 姑娘羞愤难当,双手被他们按着无法动弹,只能任屈辱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 正当瘦猴捡了块破布准备堵姑娘嘴的时候,一声清润的怒吼传来。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不是陶家的大少爷吗?早些年因打抱不平惹下事儿,被陶老爷送到日本去的那位?” “对对,就是他,正是陶公子。” “这下好了,陶大少爷来了!” “是呀是呀,陶家大少爷为人最仗义了!” “哟嗬!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白脸儿!哈哈哈……”歪嘴瞅着来人大笑起来。 这兵痞子明显不认识当地陶家的人。 陶家大少爷名国华,字忠锐,今年二十一岁,刚从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留洋回来。 没想到一回来还没进家门,就遇上了令人气愤的事儿。 “把这姑娘放开!”陶国华站在马车旁冷冷地说。 “你小子算哪根葱呀?你说放爷就要放?我说小白脸儿,少他娘的管闲事儿,不想死的就滚一边儿去!” 歪嘴满眼蔑视地看着他。 他把姑娘放上马车,并且顺手从姑娘头上拔下那根草标,放进嘴里嚼着。 “这闲事儿,小爷今天还真就管定了!”陶国华把手上的小藤箱丢给自己的随从陶七。 “大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被老爷知道可就不好了!”陶七连忙拽住他的袖子阻拦。 “小七,你别管,今天这事儿小爷我管定了,老爷那儿我自会交代!” 年轻气盛的陶国华推开抱着箱子的陶七,挥拳迎向歪嘴。 “哎呀!打人了,你敢打我们营长?你小子活腻了?” 瘦猴见他们营长被人一拳就打倒在地,连忙大喊起来。 “再喊连你也一起打!”陶国华飞起一脚,把瘦猴踹出几米开外。 “哪来的小白脸,竟然敢打老子!”歪嘴从地上起来,抄起地上的瘦猴的步枪对着陶国华。 “大少爷!”陶七在旁吓得大叫。 陶国华冷笑一声,迅速冲过去飞起一脚,踢在歪嘴的头上,歪嘴应声倒地。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冲向陶国华。 陶国华闪身让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掌朝他后背击去。 歪嘴惨叫一声撞在街边的石碑上,顿时血流如注,挣扎了几下,蹬了蹬腿,头一歪,死了。 “打死人了!不好了,打死人了!营长让人打死了!” 瘦猴见状,反应迅速,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 “大少爷!”陶七脸色苍白,冲过来紧紧抓住陶国华的胳膊:“快走!” 拖着他就狂奔起来。 “等等!”陶国华停下脚步。 他跑回马车边,把车上吓得浑身发抖的姑娘抱了下来。 “谢谢……谢谢少爷救命之……”姑娘舌头打结。 陶国华打断她的话,拉起她:“先别忙谢,快走!” 陶七抱着箱子着急地说:“大少爷,您带着她做什么?” “小七,不带她一起走,一会儿她会被衙门给抓去,救人救到底!” 陶国华一边拉着姑娘跑一边说。 他们跑过几条巷子,那姑娘实在跑不动了。 她蹲下来大口喘气儿:“这位少爷……你们快走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那就歇歇,你叫什么名字?”陶国华见这巷子僻静,想过去不会有人追来。 “我叫慕如烟。”姑娘红着脸说:“多谢少爷的救命之恩!” “抓住他们!快,他们在那儿!别让他们跑了!”远处传来追喊声。 “不好,快跟我走!”陶国华拉起慕如烟的手就跑…… 第02章 又遭凌辱 “他们在那儿!快快!” “站住!你们跑不了啦!” 一群兵从街口喊着朝巷子里冲过来。 慕如烟急得不知所措:“少爷,您先走吧,别管我了,我跑不动还连累您。” 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她不想连累救命恩人。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陶七,你快提着我的箱子从这儿跑出去,记住一定要保护好箱子,不能让人抢走了!” 陶国华说完,拉起如烟就准备朝另一条巷子跑。 “少爷,那你呢?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陶七担心地在后面说。 “我有办法,你快走!”陶国华头也不回。 他们连跑过两条巷子,慕如烟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 附近搜捕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看样子他们是跑不掉了。 “少爷,您快走吧,与其两个人被抓住,不如咱们逃出一个去。”她边喘气边说。 “不行,救人救到底,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再说他们是冲我来的,人是我打死的,与你何干?” 陶国华坚决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他看着几条交叉复杂的巷子,有了主意。 正如他所说,人是他打死的,他不能连累如烟。 “慕小姐,咱们分开跑,你往那儿跑,那条巷子出去就到了西城,那里容易混出城去,出了城你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少爷,那您呢?” “我往这儿跑,这边通向我家,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两个都安全逃走。” 他隐瞒了真实想法,他选择的这条巷子并不通往他陶家大宅。 而是他想把那些追兵引开,好让慕如烟平安出城。 他想着自己从小在城内长大,每条巷子他都熟悉得很,要引开追兵然后脱身,还不是太难。 慕如烟信以为真,连连点头:“好,那您小心点儿!” “等等,你家住哪里?” “我家在城外十五里处的慕家村,村里没几户人家,我家住在村东头,门前有条大河。” “记下了,你快跑吧,我也要走了!” 慕如烟感激地朝陶国华道了个福,撒腿就跑。 她远远地跑出巷子口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远处一阵枪响。 她一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含着眼泪看着刚才和陶国华分手的方向。 最后狠了狠心,扭头又跑。 她边流泪边跑出了小巷子,到了西城,街上只有零散的一些小贩。 破旧的城门也没有守兵,只有晚上才有兵士值班把守。 她不禁在心里更加感激和担心陶国华,她看向城中的方向,硬着心肠出了城门。 一口气跑进村,进了自家的院子,随手关上院门。 她站在院中,眼泪便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的父亲此刻正躺在屋里的木板上。 她踉踉跄跄地奔到灵堂前,“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捂着嘴哭起来。 “爹,女儿没用,还得委屈您几日,等女儿买回棺材就给您老入土为安……”她用力地磕着头。 正哭着,院门外响起了一阵喊声。 “有人在家吗?” “里面还有活人吗?” 一个鸭公似的嗓子在院墙外直着脖子喊。 慕如烟立即止住哭声,紧张地躲到灵堂门后朝院门口看去。 只见半人高的院墙外,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精瘦精瘦的男人正贼溜溜冲里面看来。 慕如烟认出他是邻村的富户赖大发。 于是她整了整衣裳,走到院子里问:“赖爷,您有什么事吗?” “哟,在家呢?怎么?门都不开开?”赖大发阴阳怪气地说。 “真是对不起,我爹刚去了,家里不吉利,您请回吧……”她委婉地拒绝开门。 “我就是听说你爹去了才来的,你们家缺棺材了吧?”赖大发眼睛直朝院里瞧。 这句话听着好生别扭。 慕如烟在心里暗骂:你家才缺棺材呢。 但是她又不得不悲哀地在心里承认,自己家此刻正是缺一副棺材给爹入殓。 好歹爹爹也是前清的秀才,虽然家道中落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草席裹着入土吧? 即便是再穷,最后一次她也想让爹爹能体面些下去见娘。 她无奈地把院门打开。 实际上她就是不开门,只要男人大力踢门也能踢开。 赖大发进来后,并没有进去小灵堂看慕老爷子,而是在院子里绕着慕如烟上下打量,一双贼眯眯的眼恨不能把她瞧透。 “赖……赖爷,您……您还是请回吧,我们这殡丧之家,晦气。” 她心里害怕,结结巴巴的想把他请出去。 “不急不急,有你这么美的人儿在,何来晦气?过来,让赖爷我瞧瞧你身上有没有晦气。” 赖大发说着,手就朝她胸脯伸了过来。 慕如烟吓得双手捂着胸,转身要让开,却被赖大发拖进了怀里。 “小美人儿,你想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只要是我赖大发看中的女人,就没有能跑掉的?” 边说边用臭哄哄的嘴拱向她的鬓边。 “赖爷,您行行好,我有孝在身,我爹爹还躺在屋里呢,您就放过我吧?”慕如烟的眼泪滚了出来。 她才刚从城里那些兵痞子手中死里逃生出来,没想到又进落入了贼人之手。 上天仿佛在故意落井下石一般。 “放过你?嗯……这个样子确实不乖,赖爷我很不爽,来,你先把这个吃了赖爷就放开你。” 赖大发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鼻烟壶大小的瓶子,把瓶口塞入她的口中,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 一股清凉苦涩的味道在她的舌尖蔓延。 “赖爷,这……这是什么?” 她惊恐地用双手捂紧自己的脖子。 “这可是好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赛神仙了,哼哈哈……”赖大发奸笑起来。 慕如烟心知这个无赖给自己吃的绝不是好东西。 奋力挣脱了他,朝院门口冲去。 无奈浑身渐渐酥软,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没跑几步就被赖大发拦腰扛上了肩。 “赖爷……你你快放了我,求求你了……” 她边用双手捶打赖大发的后背,边大声哀求。 赖大发丝毫没有理会,直接踹开一间小屋,把慕如烟扛了进去。 这是如烟的闺房,简陋得如同别人家的柴房。 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铺着破旧薄被的旧木板支起的床,再无其他任何家具。 她被扔在木板床上,正想翻身爬起,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丝毫不受控制。 “小美人儿,你就别白费劲儿了,一会儿完事了赖爷我帮你爹打上一口薄棺材,算是成全了你一片孝心不好么?” 赖大发已脱去长衫,迫不及待地朝慕如烟扑来。 第03章 投河自尽 “不要啊!滚开!” 如烟胡乱挥舞着双手,她已退无可退。 “吃了我的迷情散,还不乖乖就范?” 赖大发盯着她,目露猥琐淫*亵。 他不急,一会儿会有人比他更急。 “你……你会遭报应的!” 慕如烟浑身发软、声嘶力竭。 她唯一能表达自己愤怒的只有眼睛,无助的眼中憎恶地瞪着赖大发。 暗恨自己涉世太浅,没能好好防备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她想跑出去、她想大声喊人,但在那药物的刺激下,体内有一团莫名的火居然愈烧愈烈,使她浑身无力。 “报应?你说我会遭报应?哈哈哈……小美人儿,这兵荒马乱、贼匪成行的世道,哪里还有报应?你乖乖就范吧!” 赖大发犹如戏鼠的老猫,眼见慕如烟那越加绯迷的脸和眼睛,他眼里淫邪的笑容愈发放肆。 他不急,只消再过片刻,看这贞烈如火的丫头还能坚持多久。 “说起来我还没享用过大家闺秀呢,虽然是没落的书香门第,那也曾经显赫过不是?” “你要是从了我,等稍后,我就让人去买副薄棺材,将你那爹给埋了……” “求求你放了我……”慕如烟苦苦哀求。 她感觉身体愈加难以自控,内心的愤恨却难以泯灭那由药物燃烧起来的欲火。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意识也开始涣散。 但她还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 赖大发一步步逼向她,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就要朝那张嫣红的小嘴儿亲去。 “禽……兽!”慕如烟把头一扭。 虽咬牙切齿,但在赖大发的眼里却更似欢前的勾引。 他平时只去找过那种暗巷里的娼妇,什么时候看见过这般模样且貌美如花的女子? “你还敢躲?” 赖大发扬起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扇在慕如烟的脸上。 那原本白皙粉嫩的小脸儿,顿时起了五个红红的手印。 赖大发掐住她的下巴,一口亲上了她的唇。 “啊……”他惨叫一声放开她。 他捂着嘴指着慕如烟怒骂:“臭丫头,你竟敢咬老子?” 他被咬得失去了刚才的耐心,口角一丝带血的涎水流出。 他迅速扒了自己的亵裤,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慕如烟奋力挣扎,又被赖大发“啪啪”两下,左右两边脸各挨了一巴掌,火辣的痛感在脸上蔓延。 “臭丫头,给你脸不要,不想挨打就乖乖地从了老子!” 他恶狠狠地说完,就伸手去撕扯她那之前已被撕破的衣裳。 慕如烟用发软的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衣襟,却被赖大发挥拳打得眼冒金星。 绝望之下,她狠咬自己的舌头。 与其让人凌辱,倒不如一死百了倒也清白。 正象猪拱食一般拱着她的赖大发,见她突然不反抗,感觉不对劲儿。 他猛地抬头,看见慕如烟嘴角两边流出鲜血。 他骇然道:“你你……你想咬舌自尽?” 他只是想得到她的身子,不想闹出人命。 慕如烟因舌头上的痛楚反而神智清醒了许多。 趁着赖大发惊骇之时,她拼尽全力把他推开,起身冲出房门。 “你还想跑?找死!” 赖大发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提起裤子追了出去。 如烟见他追来,一路奔跑,一边大喊着“救命”,可是村里白天哪有人在? 并且,她家住的这边地处偏僻的小河边,平时少有人来。 唯一陪伴她的,就是还停放在院中灵堂里她父亲的尸体。 见赖大发追来,她此时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她流着泪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尸体,抚着红肿疼痛的脸,悲怆地狂奔出去。 此时正是初冬,河边风大,把慕如烟吹得清醒了不少,脑中也不再那么迷糊,拼命地往前跑。 “老爷,我记得这河边没有住家户呀,您是不是听别人说错了?” 在不远处的大路上,一名仆人跟在一位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身后问。 来的正是陶家大老爷陶修文和他的贴身仆人树生。 “不会,咱们刚才问的几个人不都说是住在这河边儿吗?咱们既然来了就再找找吧。”陶修文耐心地说。 “老爷,咱们找半天了,也只有那儿有座破屋,看着破破烂烂的,也不像是有人住呀。” “再说了,慕家怎么说也曾经是咱们县的书香门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落魄了,也不至于住到这种地方来吧?” 树生满腹疑惑地问。 “慕家被人盯上,慕兄错交朋友,误入歧途吸上了大烟,再大的家当也抵不过大烟这窟窿啊。”陶修文抬脚就朝那草屋走去。 “老爷,慕老爷比您年轻些许,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会不会是别人谣传的呀?”树生紧跟在后面。 “并非谣传,慕家姑娘如烟今日一早到街头卖身葬父,可惜我去晚了一步,没能遇上。”陶修文痛心地说。 “老爷,您也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慕老爷的命吧。”树生劝慰道。 “都是叫大烟给害的,我与慕兄早年也算忘年交,来送他最后一程也算尽一点儿心意。”陶修文面容悲戚。 俩人走到茅草屋前,树生站到门口对着院内大喊着:“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 树生喊了几句,转身对陶修文说:“老爷,里面没人,该不会是慕家小姐还没有回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面那间小灵堂里,正停放着的盖着草席的慕老爷的尸体。 陶修文看了看四周,说:“那咱们就在这儿等……” “老爷,您快看,那儿有人!” 他还未说完,树生就指着河边大喊。 他顺着树生手指的方向,朝河边看去。 正看见远处一位姑娘疯狂地朝远处跑去,后面一名壮汉在追。 “树生,走,咱们看看去!” 陶修文撩起长衫就朝那边跑去。 “老爷您慢着点儿!”树生急忙追上前去。 慕如烟跑到路的尽头停下,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下面就是水流湍急的河。 她转过身,赖大发已经追近,在距她只有几丈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冷笑着:“死丫头,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慕如烟喘着粗气说。 她此时悲哀地意识到,父亲不在了,今后再也没有了保护自己的人。 今日能被赖大发盯上,明日就能被刘大发、张大发盯上。 与其这般活着,不如随爹娘去了,一家人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悲凉地朝后退去…… 第04章 主仆救人 “跳下去?那你跳呀,冻死你!” 赖大发猥琐地奸笑,他料定她不敢跳下去。 这条河的水不仅急,还很深,加上天气寒冷,跳下去即便不立即被淹死,也要被冻死。 “你……我要报官!”慕如烟绝望地哭喊着。 “报官?哈哈......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小姐?你慕家早已没落了!” “官老爷是不会理会你慕家的,一个吸大烟把大宅子都卖了的人家,大老爷才不会信你。” “只要你乖乖地从了我,今后我保证你不用住在这河边破屋里,怎么样?” 赖大发一边说着,一边淫*笑着朝浑身哆嗦的慕如烟逼近。 如烟悲愤地看着面前这个快要逼近的禽兽。 悲愤地朝天大喊一声:“爹、娘!女儿随你们来了!” 说罢毅然转身,“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的河里。 “哎……你你……”赖大发没想到她真的敢跳下去。 见闹出了人命,他顿时慌了。 他赶紧朝四下里看,周围都没有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看了一眼已无慕如烟踪影的河水,慌忙转身就逃。 跑出半里不到,迎面赶来两个人,他来不及细看,立即闪身钻进芦苇间,择小路跑了。 “老爷,您慢着点儿走。”树生搀扶着陶修文匆匆朝河边走来。 “诶?树生,刚才那个奔跑的姑娘呢?”陶修文边走边看向河边。 树生也朝河边望去,已不见了那姑娘的身影,着急忙慌地说:“老爷,您在后面慢点儿跟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撒腿就跑过去。 河边空无一人,除了湍急的河水之外,就只有这路边被风吹得摇曳不停的芦苇。 “人呢?”陶修文奔了过来。 “老爷,人不见了,会不会是已经回家了?”树生猜测。 这么大冷的天儿,谁没事儿会在河边一直呆着呀? “不可能,咱们一路过来都没有遇见人,再找找看!” “好的老爷……” 树生刚应完,眼睛就瞪得溜圆,他指着河的下游,手都在颤抖。 “老老……老爷,您您您快看那儿……” 陶修文跟着看去,只见河面上露出一件花色的衣裳,似乎还有个人头。 “有人落水里了?树生,你在岸上等着我!” 陶修文二话不说,脱去裘皮大衣和长大褂。 树生一见,吓得脸都白了,双手拉住他不放。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他可不能让老爷下河。 这么冷的天,万一老爷有个闪失,他这辈子都没法报答老爷的恩情了。 “我去把河里的人救上来!”陶修文甩开他的手。 “老爷,如今兵荒马乱的,每天都有不少人因埋葬不起而被投进河里水葬,您这下去……” “胡说,咱们这地方自古就没有实行水葬的,你没看河中的人手还在挣扎吗?” 见老爷动怒,树生又仔细朝河里望去。 哪里是手在挣扎,那明明是被河水冲得在水中摇动而已。 况且,谁知道河里的那个人死了多久,万一是在河里浸泡了几天的呢,把老爷吓坏了就不好了。 “你放手!”陶修文刚走一步又被树生拉住。 “老爷……”树生都快哭了。 他心里只恨自己不会水性,要不何至于要老爷下河?还没等老爷脱去长衫,他就会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树生,万一河中的人是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个姑娘呢?又万一她就是慕家的姑娘呢?” 被陶修文这么一说,树生就再也不敢拉着老爷不放。 俗话说,救人如救火,尤其是溺水之人,刚才被自己耽误了这会儿工夫,真是罪过。 他还在自责着,陶修文已经奔向了河边。 “老爷,您小心……” “扑通”一声,河边已不见了陶修文的踪影。 树生抱着老爷的衣裳站在岸边朝河中看,只见老爷正奋力朝水中的花衣裳游过去。 陶修文伸手去抓花衣裳,正好拽住了一只胳膊。 他一看,果然是一位姑娘,她双目紧闭,满脸青白。 “姑娘、姑娘!” 他双脚撑在把姑娘挡住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 姑娘毫无知觉,他无法判断她是死是活,只能先救回岸上再说。 他一只胳膊夹着姑娘,另一只手拼命朝岸边游去。 到了岸边,树生连忙把姑娘拽上去,然后再把已经筋疲力尽的陶修文拉上了岸。 “老爷,您快披上外套。” “快看看这姑娘还有气儿没?” 陶修文拖她游上来时,感觉姑娘的身子还是软的,证明她还活着。 树生游水不行,这救一口气儿的事倒是在行。 只见他把姑娘翻过来,让她的腹部搁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姑娘口中“哗”的一声吐出水。 然后他再把姑娘翻转过来,让她平躺在地上,双手在姑娘胸口抻压了好一会儿,姑娘的脖子突然后仰,一口气儿缓了上来。 “姑娘,你醒了?”树生大喜。 蹲在一旁的陶修文盯着姑娘的脸瞧了又瞧,疑惑到:“姑娘,你是慕家的丫头吧?” 慕如烟睁开双眼,口中呜咽着:“我在哪儿?我是死了吗?” 她心想,若是死了倒好,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姑娘,你没死,你掉河里去了,是我们老爷下河把你给救起来了。”树生连忙说。 “你们老爷救的我?”慕如烟的眼睛转向陶修文。 “你是……慕家丫头如烟?”陶修文问扶着她坐起。 “是……您是?”她终于相信自己又活过来了。 身子冷得直哆嗦,说话也不利索。 “我是陶修文,和你爹是好友。丫头,你年纪轻轻的为何如此想不开?来,先披上衣裳。” 他把自己的裘皮外套裹在慕如烟身上。 他这一问,慕如烟才想起了还停放在屋里的爹。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爹……我爹他已经……去了……” “丫头,你能起来走吗?” 陶修文着急赶去祭拜老友,他红着眼圈儿问。 “我能!”慕如烟挣扎着站了起来。 尽管湿淋淋的身子被寒风袭得瑟瑟发抖,尽管刚溺水救活过来而脚步踉跄,但她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陶老爷,我带您去我家……” 三人进了院子,慕如烟大步扑向中间的屋子。 “爹……女儿回来了……” 她扑在父亲身上大哭起来。 陶修文连忙跟进屋里,见慕老爷身上只盖着一条破草席。 他掀开草席,顿时惊骇得后退了两步。 他颤声道:“丫头,我慕兄这是因何而死?” 第05章 替她葬父 慕如烟一听,眼泪如泉涌般。 她悲痛万分,哽咽着说:“陶……陶老爷,我爹爹他……他是被人给打死的……” 陶修文震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口中道:“慕兄是被人打死的?何人所为?” 慕如烟哭得泣不成声,边哭边摇头。 她不敢说,对方是地方一霸,奈何陶老爷家大业大也不过是儒商世家,她不想给陶老爷惹麻烦。 见她不肯说,又见她冻得瑟瑟发抖,陶修文醒悟过来。 他连忙对慕如烟说:“丫头,你快回房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别受了寒。” 慕如烟这才一步一回头朝自己睡的小屋走去。 “无法无天了!这世道真真是无法无天了!”陶修文对着大门痛斥。 他转头看向满身伤痕累累的慕老爷,心中无限愤懑。 街上传言说是墓老爷吸鸦片身亡,他倒还信了,心里还为墓老爷的不争气难过不已。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被人打死的。 “树生,回去之后带人去查查,究竟是谁下的手!” “老爷,这事儿您真的要管吗?” 别看树生是个跟班儿,但是在陶修文眼里,他既是家丁、又是小兄弟,树生办事儿最得他的心。 树生在任何事上也极为老爷的利益着想,所以见陶修文要插手慕家的事时,他有些不乐意。 出资安葬慕老爷那是出于友情道义,即使是路人见了也会帮盖张席子,安葬老友无可厚非。 “怎么?我陶修文一身正气难道还怕了谁不成?”陶修文瞪起了眼。 “老爷,我是说,咱们还不清楚是谁对墓老爷下的毒手,这万一是县里那些军爷……” “军爷怎了?军爷就能随意犯王法了?” 树生被自家老爷一顿呛,无奈地不再争辩。 “你去,到城里洪记棺材铺去挑副上好的棺木送来,再让棺材铺帮安排丧葬之事,就说我陶修文说的!” “好嘞,老爷那您……” “我在此陪陪慕兄最后一回,你快去快回!” 树生撒开腿就跑出了院子,这时慕如烟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进来,头上和腰上束着粗细不一的麻绳。 这身装束是前年姥姥走的时候舅母们为她做的,没想到时隔一年半就为自己的父亲穿上了。 她扑倒慕老爷身上悲怆恸哭,直至哭到声嘶力竭即将,陶修文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她。 “慕丫头,别哭了,你爹的后事我已着人办理,让慕兄走得体面一些。” 慕如烟停止哭声,红肿着双眼看向陶修文:“陶老爷……谢谢您!”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陶修文的面前,“咚咚咚”的连磕三个响头。 “哎哎……丫头起来,你快起来,不必这般。”陶修文吓得赶紧把她扶起。 “陶老爷,您的大恩大德如烟即使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她泣不成声。 想想自己为了葬父,插上草标去街市上欲卖身为奴,结果却差点儿连清白都毁在了恶徒手中。 多亏那位好心的少爷所救,否则此时的自己已落入贼手。 好不容易逃回了家中,又差点儿被赖大发那厮玷污,幸得陶老爷相救,要不她已在河中化为一缕冤魂。 “丫头,眼下不是说这些客套的时候,等树生将棺木买回,我看明日就为慕兄下葬吧?” 陶修文饱读诗书、也精通易经八卦,算出明日正是个殡葬的好日子。 且慕兄若不尽早安葬,慕如烟势必得日夜守在这儿,只怕又被肖小之徒给惦记上。 他在盘算为慕兄办后事时,心底已有了安置慕家丫头的打算。 府中人口众多,也不缺一个小丫头一口吃的,收留下来,再为她寻个好婆家。 慕如烟一听让爹爹入土为安,感激应允:“全凭陶老爷安排。” 这事儿就客套不得,自己无力安葬。 陶修文欣然道:“这就对了,等安葬了你慕兄,我再为你作打算。” 慕如烟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也不便多问,陶修文走向院子,她连忙搬着一把凳子跟出去。 “陶老爷,您坐下歇会儿吧,我去给您倒碗水去。”她把凳子放在陶修文身旁,转身进了灶间。 她刚端着一碗水出来,院墙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喊门。 “请问是慕老爷府上吗?” 慕如烟一惊,又以为是来寻事儿。 她双手紧握成拳,紧张地看向院门,不敢回应。 “去,丫头,去把门开开。”陶修文挥着手朝她示意。 “陶老爷,我……” “别怕,这是棺材铺的掌柜,快去开门!” 慕如烟一听,这才放松下来跑去开门儿。 门一开,几名伙计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木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领路的人一见陶修文,立即抱手作揖:“陶兄陶兄,我给慕老爷送寿材过来了。” 陶修文也站了起来拱手回礼:“洪老弟,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伙计来就够了嘛。” “我听您府上的树生说您在这儿行善,我必须得亲自前来才行!”洪掌柜边招呼伙计把棺材轻放好边说。 “这是上好的楠木?”陶修文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慕家也曾经是大户门第,慕老爷又是前清秀才,这临了可不能走得太寒酸呐。”洪掌柜叹息说。 “还是你想得周到,入殓的事儿你给安排安排。”陶修文抬抬手。 既然明日就要出殡,那擦身、换衣、入殓就必得今日完成才是。 棺材铺不仅卖棺材,也会接主持丧事流程的活儿。 洪掌柜亲自前来,卖的就是陶修文的面子,他陶家能做善事积德,他洪家自然也不能落了后。 入殓完毕,慕如烟趴在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 洪掌柜说:“慕兄,我看得找个小丫鬟来陪陪慕姑娘才行呀。” 全是大男人毕竟不好接触,再说她姑娘家家的,有事儿也不好对男人说呀。 “好,这事我没有想周到,一会儿再让树生回府去叫个小丫鬟来。” “慕兄这就对了。” 接着,俩人坐在棺材旁一块儿商量起慕老爷的墓地来。 刚选好几处山在商议,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人连跑带爬的赶进来。 洪掌柜惊骇地问:“这是树生?他怎么了?” 陶修文见状,忙走过去扶起树生:“你怎的这副模样?发生了什么事?” 第06章 许婚报恩 “老……老爷……不好了……” 树生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大口喘着粗气儿边说。 “别急别急,你缓缓再说,怎么就不好了?”陶修文脸色有些不悦。 别看他是这一带的乡贤,又是思想进步的读书人,但是对于这些不吉利的话还是很忌讳的。 一听树生说“不好了”,他的心就下沉,平生最怕听到这些字眼儿。 “来来来,树生你先坐下说,歇口气儿。” 棺材铺的掌柜洪昌隆连忙把长板凳拖到树生身后。 慕如烟也立即跑进屋舀了一碗水端出来递给树生。 树生喝了一口水,气也顺了,抬头看看陶修文,又看看洪昌隆,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呀,你快说事,洪掌柜不是外人!”陶修文急得就差跺脚。 树生这才开口说道:“老爷……大少爷他,他出事儿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垂着双手低着头站在陶修文的右边。 “出什么事儿了?你快说呀,你要急死我呀你啊?”陶修文急得在树生肩膀一拍。 “大少爷和陶七在回府的路上,打打……打死了人。”树生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在为大少爷担心。 “可属实?”陶修文有些站立不稳。 “属实,属实,咱们府上的翠翠出来找您,半路遇上我,她告诉我快请老爷回府去商议大事儿。” “逆子!真是逆子!他怎么能又……又出人命啊!” 陶修文捶胸顿首。 洪昌隆连忙扶住他:“陶兄,你别上火,这情况咱们还不清楚,你快回府去,这儿有我呢。” “可这……”陶修文为难地看了看停放慕老爷的堂屋门。 慕如烟一见,知道他是放不下心自己爹爹的事,连忙说:“陶老爷,您放心回府去处理事情,这儿您别担心。” “丫头,你别害怕,我回府就让管家派个人来陪你。”陶修文这才同意回去。 他交代完洪昌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树生匆忙走了。 洪昌隆领着自家伙计开始张罗慕老爷入殓之事。 等到一切忙完就绪,院门外走进来一名婆子和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 “请问……这是慕老爷府上吗?”婆子走进院当中问。 “是是是,你们是……”洪昌隆赶忙接话。 “我们是陶府的,我夫家姓阮,老爷让我和翠翠过来陪慕小姐。”婆子恭敬地对洪昌隆说。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边的事儿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我正要去忙慕老爷墓地之事,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 洪昌隆和伙计走了,简陋破旧的院子里只剩下阮婆子和慕如烟、翠翠三人。 慕如烟此时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大少爷,就是在街市上救了自己的恩人。 这一夜,如烟没有合眼,一直在父亲的棺木前跪着。 阮婆子和翠翠则忙着在油灯下,缝制明天出殡时如烟穿的孝服孝帽。 三人直到天快亮时,才靠在柱子上轮流打了个盹儿。 快到洪昌隆算好的出殡时辰,洪掌柜领着一群穿戴着孝帽的哭丧队伍站在院外。 棺材铺的八名伙计在洪掌柜大声吆喝“起棺”声中,抬起棺材走出院门。 阮婆子和翠翠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搀扶着已经哭得双腿发软、声嘶力竭的如烟跟在棺材后面。 慕老爷的丧事算是办得还算体面齐整。 下山后,如烟对着洪昌隆连连磕头致谢,慌得洪昌隆赶忙把她扶起:“慕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洪掌柜这么礼待如烟是有缘由的。 一是陶修文的面子,二是慕老爷生前人品不错。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儿,就是陶修文的结发妻子亡故多年,他还一直未曾续娶,前阵子几位老友坐在一块儿喝茶时还提起过。 洪昌隆和几位好友一个劲儿的劝陶修文要么续弦、要么干脆再纳一房妾。 大家都知道陶修文家中有一房小妾,那是邻县周家的二小姐,只是这姨太太为人刁钻、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做不得正房。 当时陶修文听到续弦之事并没有拒绝,只说有合适的再说。 眼下慕如烟这般遭遇,令洪昌隆有了撮合她嫁入陶家的想法。 一来这姑娘也算有了个好归宿,有个好依靠。 二来陶修文续弦之事也就成了。 况且慕家是书香世家,慕老爷满腹经纶极有才华,想过去他的女儿也定是识文断字的,陶家正需要一个这样的贤内助。 基于这些想法,令洪昌隆对慕如烟也多了一份尊重。 “多谢洪掌柜的大恩!如烟定会……” 如烟又准备下拜,被洪昌隆拉住了。 “慕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他决心先套套她的话。 “我……”如烟一个“我”字刚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如今家破人亡,自己孤身一人,还谈什么打算? 她连往后想的勇气都没有。 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洪昌隆趁机问:“姑娘可曾许配过人家?” “没有。”如烟害羞地摇摇头。 “我这儿倒是有一户好人家,只怕姑娘看不上。”他试探边查看着她的神色。 阮婆子和翠翠见洪掌柜要为慕如烟说媒,借口进屋里帮如烟收拾屋子。 如烟见院外只有自己和洪昌隆,红着脸小声说:“敢问洪掌柜,那是哪儿的人家?” 如烟天生傲气,即便是沦落到这等地步,也不愿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 要活下去不是非得嫁人不可,她还可以去大户人家做丫鬟。 “姑娘觉得陶老爷可好?”洪昌隆见她有意向,干脆开门见山。 “陶……陶老爷?”如烟很吃惊。 她想都没有想过,况且陶老爷既然是跟爹爹相识,那该是长辈了。 洪昌隆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解释道:“姑娘是觉得陶老爷年纪大了?陶兄不过是四十岁光景,年岁不大,却是知冷知热的年纪。” “不不……不是……”如烟有苦难言。 洪昌隆是帮忙葬父的恩人,陶修文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替她安葬父亲的大恩人。 在他们俩面前,她没有资格说“不同意”三个字。 “既然姑娘不嫌弃陶兄的年纪,那我就替你们二位做主了!” 洪昌隆转忧为喜,自认为办了一件两全齐美的大好事儿。 如烟此刻无话可说,救命之恩本就应当做牛做马报答,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她若是拒绝岂不伤了二位恩人的心? 因此,这事儿就算有些勉强,她也只能任由洪掌柜作主了。 不过,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礼仪规矩她懂。 虽然算是默许了,但她还是有她的想法,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戚戚地抬起头,朝着洪昌隆福了福身。 他连忙阻拦:“姑娘有话要说?有何条件尽管提,我定然能为陶兄应承下来。” 慕如烟这才大着胆子说:“如烟的确有件事儿想说,还请洪掌柜能答应……” 第07章 怎么是你 “慕姑娘但说无妨。”洪昌隆抬手示意。 慕如烟低下头轻声说道:“能否准许我先在陶老爷家做个使唤丫鬟?他日若是……” “姑娘,这如何使得?陶兄也定是不答应的。”洪昌隆急得连连摆手。 这大户人家娶正房可有讲究了。 哪怕像慕家这么落败的人家,再不济也是书香世家不是? 若是让如烟进陶家当使唤丫头,不仅让外人说三道四,认为陶家对慕家轻视。 更使得将来如烟做大奶奶时,在府中下人眼里失了威信。 况且,以陶修文的品行,既然有心帮如烟安葬了父亲,想必也是有打算的。 “洪掌柜若是不答应,那如烟……” “不不不,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 洪昌隆见如烟抬起头,眼神果决,立马阻止她再说下去。 如烟这么做也是有她的打算,她觉得自己先在陶家照顾陶老爷,今后陶老爷若是还不嫌弃,那再论婚嫁之事。 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如今无处可去,才赖到陶家去。 洪昌隆先去了陶家,把这事儿跟陶修文一说,陶修文当即瞪大了眼睛:“这事万万不可!” “哎呀陶兄,你就别推辞了,放眼咱们整个县城,还有比慕如烟更适合的人选吗?” “我已没有了再续弦的打算,本打算忠锐留洋回来就为他说一门亲,岂能我自己倒张罗起续弦之事来?” 陶修文连连摆手摇头,对于慕如烟,他绝对没有这些想法。 “忠锐他人呢?”洪昌隆追问。 这陶家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县城里唯一留过洋的人,他早就想和陶家结亲了。 “咳……别提了,这个逆子跑了!”陶修文一拳砸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在洪昌隆的追问下,他把儿子陶国华刚一回国就惹下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之前树生就已经把大概的经过对他们说过。 洪掌柜还以为有陶修文回来处理,应该已经摆平了。 谁想到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陶家大少爷连家门都没有进,官府已经派人捉拿他去了。 洪昌隆听完,内心也焦急万分,帮着一块儿出主意。 慕家的院子里,阮婆子和翠翠帮着如烟收拾好慕老爷的遗物,该扔的扔了,该烧的也烧了。 收拾完后,几个人坐在堂屋门口,等着去陶家商议的洪昌隆回来。 等了许久,阮婆子等不住了。 她搓了搓手,说:“慕姑娘,这儿天寒地冻的也没个暖手的物件儿,反正迟早咱们也是要回府去,倒不如现在就走?” “可是……咱们不是得等老爷他们来吗?”翠翠插嘴问道。 “多事,洪掌柜走的时候叮嘱我了,若是他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回来,便让咱们将慕姑娘领回府去。”阮婆子白了翠翠一眼。 如烟没了主张,看了看她们俩,问:“这……使得么?” 她担心她们前脚走了,洪掌柜他们后脚又来了。 “有什么使不得的,咱们是陪您进府去。”阮婆子快人快语,做事也利索。 说完,便进屋把如烟的包袱背在肩上。 关好门,和翠翠一边一个搀扶着如烟走向院中。 如烟推开她们,一转身,“扑通”一声朝父亲生前住的破屋门口跪下。 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爹,女儿要去陶老爷家了,您在天有灵可放心了!” 她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一言不发走出院门。 三个人在寒风呼啸中互相搀扶依偎着朝城里走去。 走到半路,如烟感到内急,才想起忙了这么久连茅房都忘记了上。 她红着脸对阮婆子和翠翠说:“婆婆、翠翠,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边说着,边一手指向路边的芦苇地里。 “你要去解手?让翠翠陪你去吧。”阮婆子好心地说。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去就回。”如烟羞得转头就跑。 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这种事羞于让人陪着。 她害怕翠翠或者阮婆子跟上,一口气朝芦苇深处跑去,估摸着离大路远了,她们看不见自己时,她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整理好衣裳从原路返回。 “哎哟……” 快要走到路口的时候,她的双脚被什么东西给拽住,整个人摔倒在芦苇间。 她吓得大惊失色,来不及爬起来,惊恐地朝一旁挪去。 “嘘……姑娘,别出声,请帮我个帮……”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传入耳。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抬头看去,顿时惊愕地看着对方。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惊喜:“少爷,是您呀?” “怎么是你?”陶国华惊讶起来。 他警惕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这才从芦苇丛中挪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他这么一问,如烟瞬间脸红了起来。 他藏身在这儿多久了? 刚才她从这儿经过到那边尽头去……他都看见了? “姑娘,别害怕,我被官府追捕,刚从土坡那边钻过来,想请你到我家去送个信儿……” 陶国华并不知道刚才如烟从这儿走过。 他躲在附近的土坡下,见这儿有片芦苇荡才钻进来,好伺机等待过路的人。 真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自己之前救过的姑娘。 “送……送什么信儿?您家在哪儿?”如烟依旧红着脸。 “我爹叫陶修文,你到县城陶家去找他便可,就说我在这儿。”陶国华小声交代。 “陶家?原来你是陶老爷家的公子?”如烟恍然大悟。 难怪他也姓陶,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在这个县城姓陶的可不多,而陶家可是本地的大户,无人不晓。 “你认识我爹?”陶国华问完,露出了笑容:“也是,本地有谁不知道我爹呢?” “陶少爷,您赶紧藏好,我这就去给您报信去。”如烟立即起身。 恩人有难她哪有不帮的道理? “哎……如烟姑娘……” “您还有事?” 如烟折了回来,陶国华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这是……让我交给陶老爷的吗?”如烟连忙收好。 “不不,这封信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还请姑娘替我保管好,不要让任何知道。”他压低声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满是内疚。 如烟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是这种神情,只以为他可能是被追捕而产生的紧张。 “陶少爷,那我……我走了?您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多谢姑娘!” 如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就朝芦苇外跑去。 跑到路口,她刚抬起脚正要跨上路边的台阶,一道人影朝她冲了过来,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如烟惊骇地看着对方,是个陌生人,满脸阴骛地盯着她。 她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你你……你要做什么?” 第08章 住进陶家 “姑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东洋学生装的年轻人?” 那人的嘴唇似乎没动,仿佛那声音是从齿缝间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慕如烟有些慌乱地撩了撩额头上的刘海,拼命地摇头。 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在找陶国华。 “真的没有看见?”那人边问眼睛边往芦苇丛望去。 “真……真的没有……”如烟很害怕。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陶国华快藏起来,别被这个人发现了。 “真的没有你慌张什么?” “我……” “你刚才进芦苇荡做什么?” “解……解手。” 慕如烟豁出去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要不是为了隐瞒陶国华的行踪,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打死也不会在男人面前说出“解手”二字。 尤其是这种陌生男人,万一对方起了坏心眼怎么办? 可是她此刻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只想着能把这人蒙骗过去最好。 “是吗?”这人显然不信。 “慕姑娘!慕姑娘!”路的那边传来阮婆子的喊声。 “哎哎!婆婆,我在这儿!” “你解手解好了吗?” “好了好了,这就来!” 如烟立即大声回应,心想这阮婆婆还真是喊得及时。 男人听了这才相信如烟说的是真的,下巴一努,说:“走吧走吧,路上别乱停留!” 如烟应了一声,快步朝路上奔跑。 她想回头看看芦苇深处的陶国华是否安全,可是她不敢。 她知道身后的那个男人正在盯着她的背影,只要她稍稍回头,对方就会立刻起疑。 一口气跑到了大路上,阮婆子的脸上挂着不悦。 翠翠在一旁凑过来拉着如烟的手说道:“慕姑娘,这世道不太平,婆婆也是好意思,她担心你走丢了。” 意在为阮婆子的不耐烦作解释。 如烟岂会计较这些事儿,她知道阮婆子是好人,立即歉疚的对阮婆子说:“婆婆,真是对不住,让你和翠翠久等了。” “走吧,再不走这一天又过去了,咱们要在这半道上过夜不成?” 阮婆子一扭身,带着一股风独自走在前面,翠翠搀着慕如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跨进陶家大门的时候,慕如烟被陶家大宅的恢弘气势所慑服,举止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她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犯了人家的忌讳,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要注意。 一路上不时有丫鬟婆子们好奇地往她身上看,还拉过翠翠悄悄地问这姑娘是什么人,翠翠和阮婆子表情严肃没有回答。 进了大厅,陶修文正背着手在厅里看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听见脚步声进来,他转过头露出愕然之色。 “如烟姑娘来了?”他连忙过来相迎。 本来刚才管家还和他商量,是以故人之女的礼仪把如烟接来,还是真如棺材铺洪昌隆的意思,把如烟娶进来。 娶如烟这事儿他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极力反对,那样显得他有趁火打劫之嫌。 况且儿子一回国就惹下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无心细想自己的事。 如烟礼貌地福了福身子,规矩地垂手低头立在一旁。 陶修文忙吩咐阮婆子和翠翠:“你二人快去把兰香苑规整出来给如烟姑娘住。” 二人痛快的去了,陶修文忙叫如烟坐下:“姑娘有心事?” 毕竟是老江湖,如烟一进门他就看出来了,见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定是有话要说。 如烟见四下无人,轻声说道:“陶老爷,我……我在路上遇到您府上的少爷,让我给您报个平安。” “你遇到忠锐了?”陶修文大惊。 全城都在捉拿这个兔崽子,他竟然还没有走。 “是,大少爷在城外的芦苇荡里,他说很快就会远走高飞,请陶老爷勿念。” “勿念?这个混账东西,惹下人命官司说走便走!” 陶修文气得一拳捶在桌上,气得脸都黑了。 盼了几年盼儿子回来,这还没来得及见面就又要走了,这还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他无暇和如烟多说,撩起长衫抬脚便匆匆朝厅门外走去。 如烟是客人,不便问人家的事,只得怔怔地站在厅里发愣。 好一会儿,翠翠进来拉着她说:“如烟姑娘,走吧,兰香苑已经为姑娘整理好了,过去看看?” 如烟跟着她进了兰香苑,这是一个僻静处的清幽小院子,一进院门就闻到扑鼻的兰花香。 “哇!好美呀!” 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如烟忘我地深吸了几口气儿。 “姑娘,上楼去看看你的卧房。”阮婆子走了过来。 这是如烟第一次见到说书先生所说的、戏文里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闺房——绣楼。 这可不是她家那从小到大住的草屋能比。 “姑娘,今后你就在这儿住下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和翠翠去做。” “不不……阮婆婆,我是来做丫鬟的,我怎能住在这儿?你们住哪儿?” 如烟吓得连连摆手,她觉得自己既然是入陶家来做丫鬟,就应该和阮婆子、翠翠她们住同样的屋子。 “我们就住在楼下的西厢房里,姑娘有事儿叫一声我们便上楼来。” “姑娘,你可别傻了,这兰香苑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阮婆子认真地说,从老爷安排如烟住这个院子开始,她就听出老爷没把如烟当使唤丫头用。 也看出老爷不想娶如烟,若是想娶,便会把她安排到秋香苑,那可是过去大太太住过的地方。 陶家历代大夫人都是住在秋香苑。 这个兰香苑建造至今还未有人住过,原本是为陶家小姐建造的,谁知大夫人只生了两位少爷便走了。 看来老爷是想把如烟姑娘当闺女收养了。 这边如烟安顿了下来,城外河边的芦苇丛里,陶修文正带着几名家丁悄悄地在寻找着儿子。 最后分成几路的家丁都聚到他身边来汇报,全都没有看见大少爷的踪影。 “这个逆子,看来他果真狠心走了……” 陶修文内心极其失落,颓丧地转身朝原路返回。 远远的一个山岗上,陶国华趴在大石头后面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睛湿润了:“父亲,总有一天您会看到儿的出息!” 陶修文回家之后,令全府上下守口如瓶,口径一致,那就是无论谁问起,都说大少爷还在东洋留学。 若是再有人证实,说在渡口和街市上见过大少爷,便全都矢口否认,坚决说那不过是和大少爷长得相像之人。 官府派人上门来问过几回,陶家人咬定没有见过大少爷。 官府碍于陶家在本县的影响,加上陶修文又拿出一大笔钱财给那短命兵安抚家口,这事儿也便算是过去了。 谁又愿意为一个兵痞子,真的去得罪有财有势的陶家呢? 这么折腾了两个月,事情平息了,陶修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他微闭着双眼坐在躺椅上歇息。 朦胧间,感觉有人把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自己身上。 他蓦地睁开眼,欣喜地抓住对方的双手:“燕茹,真的是你?” 第09章 半夜归家 “陶……陶老爷,是我。” 慕如烟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 陶修文清醒了过来,抬了抬眼皮,看着如烟:“哦,是如烟呀。” “唉……人老了眼花,认错人了。” 如烟抿着嘴、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烟,你找我有事儿?”陶修文问道。 如烟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陶老爷,我……您给我派点活吧,我来到您府上是什么事都不干,我……” 陶修文明白了,原来这如烟还是想着来给自家府上当丫鬟。 他认真的说道:“如烟,你是我故人之女,我有义务照顾你。” “你若是在我府上干些下人的话,让外人知道了会笑话我不说,还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人们会说我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府上这么多的丫鬟婆子,还用慕家小姐来替我干这些事儿?你说像话吗?” 如烟听了,头更低了,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她被陶修文的这几句话所感动,可是她内心还是过意不去。 沉默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抬起头:“陶老爷,大……大少爷回来了吗?” “没有,那个逆子,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兴许这会儿已经逃出外省去了。 “唉……我陶家真是家门不幸啊!” 陶修文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无限惆怅地叹气。 如烟听了,心里想着要不要把陶国华留给她保管的那一份东西交给陶老爷? 这样也好让陶老爷知道,陶国华是有事才不回家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不行,既然陶少爷信任我,我不能把这份东西交出来,万一是非常重要的呢? 于是她只得继续低着头沉默不作声。 陶修文背着手边叹气边走出了门,如烟连忙把他榻上的被褥整理好,又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夜里,陶国华翻进了院里。 这儿是兰香苑,这个小院儿一直是空着的,先到这儿藏身最安全。 可是,他从围墙一落地的瞬间,就感觉到了院中的异常。 虽然他出洋留学几年,家里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 平时虽然也有丫鬟婆子们来这个院子里打扫,但是没有今日规整,月色下的院子中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盆栽。 清一色的兰花摆得很有秩序,袭人的幽香阵阵扑鼻。 他怀着疑惑的心情悄悄靠近了正厅,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放心地走进去坐下,一天的奔波已经使他累得疲惫不堪。 本来已经远走他乡去寻找军队去了,但是想到自己到了家门口都不回家看望父亲,着实有些不忍。 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因此他趁着夜深人静翻进了家。 坐着缓一口气儿,一会儿还得摸到父亲居住的院子去。 正歇着,楼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陶国华心里一惊,兰香苑住着谁? 他立即起身藏到了大柱子后面,眼睛盯着楼梯上的一道昏暗的光渐渐下来。 是一名女子的身影,一手掌着灯、一手扶着楼梯下来。 如烟下了楼,举着灯到处照着。 “奇怪,难道是老鼠?” 她自言自语地边四下里瞧边说。 是她? 柱子后的陶国华认出了她。 他刚想走过去,但又怕自己突然出现吓着她。 “咳咳……”他轻咳了一声。 如烟顿时一颤,吓得立即转过身来看向大柱子。 “谁……谁在那儿?” 她举着灯、壮着胆儿慢腾腾地走来。 “如烟姑娘,别怕,是我。” 陶国华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她。 “你?原来是陶少爷……”如烟惊愕。 他不是逃命去了吗?怎么还回来了呀? “陶少爷,您……您快走!”她走到他面前用力把他往外推。 “我来看看我父亲就走。”陶国华后退几步。 “那您……我去喊陶老爷过来。” 如烟首先想到的是府里人多,万一看见了陶国华,不知道谁会起坏心眼出去走漏消息。 因此,她去请陶老爷过来比较合适。 陶国华正要制止,如烟已经轻盈地跑出了大厅。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陶修文住的门前。 她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别人,她壮了壮胆儿,举起手轻轻叩门。 屋里的灯很快就亮了,一个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谁呀?” “是我,陶老爷,我是如烟。”她紧张地颤声回答。 她也害怕这大半夜的叫人看见闹出误会,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一个穷人家的女儿不守妇道,夜里来勾引主人。 陶修文在屋里迟疑了一会儿,披上外衣打开门。 “如烟,你有事儿?”他讶异地问。 “陶老爷,您……您快跟我走。”如烟顾不得解释。 再在这门口多站下去,一会儿惊动了其他下人可就说不清了。 她一把拉上发愣的陶修文就走。 “如烟如烟,你遇上什么事儿了?”陶修文压低声音边走边问。 “嘘,您到了就知道了。”如烟不敢多说。 进了兰香苑,陶修文在厅里见到了儿子。 “忠……忠锐?” “爹,我回来了。” “你你……你这个逆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陶修文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门后,大步走过去抄起顶门棍就朝儿子打去。 “陶老爷,您有话好好说,大少爷可是冒着危险来看您的。”如烟连忙张开双手挡在陶国华前面。 “唉……”高举着木棒的陶修文叹息一声,手放了下来。 陶国华见父亲手中的木棍被如烟夺走,便“咚”的一声跪在了父亲面前。 “爹,儿子不孝,让您老操心了。” “你你……你还知道你不孝?你想想当初我是因为什么送你留洋的?你如今刚回到家乡,就又……” 陶修文气得说不下了,直用右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陶老爷,您别发怒,请坐下说。”如烟懂事地把他扶到太师椅前。 见父亲坐下了,陶国华连忙跪着用膝盖走到他面前。 “爹,我就是回来看您一眼就走,绝不连累咱全家。” “走?你要走到哪儿去?到处都是军痞子,你能走到哪儿去?” “那……可是儿子在家势必要连累家人。” “你也知道会连累?知道会连累家人你还敢在外出人命?” 如烟见状,知道自己再不说明,就让恩人蒙受不白之冤了。 “陶老爷,少爷他……在大家街上是为了救我才……” 看着如烟梨花带雨的模样,陶修文有些心软。 之前隐约听得陶七回来禀报,说忠锐是为了救一名良家女子而与兵痞子交的手。 后来也知道是如烟,只是在气头上没去多想。 此刻被如烟这么一流泪诉说,陶修文感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己确实不应再追究。 眼下最该做的是把儿子送走,让他走得远远的,将来这世道太平了再回来。 “逆子,起来!”他厉声喝道。 陶国华被父亲的模样吓住了,不由自主地起了身。 “要我原谅你也成,你必须答应一件事!” “爹要儿子答应什么事?儿子一定照办。” 陶国华恭敬地低着头应声,此时别说答应一件事,哪怕就是父亲要再拿木棍打他,他也应当受着。 “你现在就走,你拿着我的书信一封,速速去沪上!” 陶国华相当诧异:“爹要儿子去沪上做什么?” 第10章 出门会友 “你先听爹和你说。” 陶修文朝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儿。 陶国华只得规矩地站在父亲面前。 “爹的老友罗伯伯在沪上教书,你回来待在家乡也无用武之地。” “爹想着让你到沪上去投靠罗伯伯,也去当一名教书先生。” 陶修文严肃地看着儿子,语气也极其严厉。 陶国华一听,眉头一皱说道:“爹,我不去,儿子不想当教书先生。” “什么?你不想当教书先生?那你想做什么?” 在陶修文看来,犯了人命官司的儿子要想逃过这一劫,只有离乡暂避风头最好。 离乡去总得有个正经身份,于是他才立即想到让儿子去投奔他的老友,去学堂里教书。 学堂可是清静之地,别人不会想到儿子藏身在那里面。 “儿子回来想先到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景。”陶国华嘀咕着。 “看风景?到处兵荒马乱的,有啥子风景可看哟?” “爹,您就别管了,儿子已经长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有分寸。” 陶修文一听,一手拍在了桌角边儿上。 他勃然大怒起来:“分寸?你有分寸?有分寸一下码头就闹出人命来?有分寸会闹得连家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回?” “爹还等着你学成回来继承咱家这家业呢,可你倒好……” 陶国华认真地看着父亲道:“爹,您消消气儿,您老不懂,有些事儿到将来您会懂的。” “还将来?”陶修文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额头直摇头。 如烟在旁看得忐忑不安的,想走也不是,怕他们父子俩起冲突。 不走站在这儿又显得特别尴尬。 无奈,她只好尽量让自己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双手交叉下垂,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儿。 “儿啊,爹让你到沪上去找我的老友,去投靠他,就是想为你寻个将来。” “这种情形之下你若是再继续待在家乡,可没有出头之日啊,说不定还……” 陶修文一向忌讳不吉利的话,他没有把“会丢了小命”这几个字说出来。 他这是在为儿子担心。 陶国华自然很了解父亲,可是他身负着重任,他不能离开家乡。 哪怕是整日东藏西躲,他也不能离开家乡。 而且,他相信这种日子不会很久,一定会很快结束。 他为难地看着父亲:“爹,儿子也不是莽撞的人,您放心,今后儿子一定不给您惹事。” “……行,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家乡也行,从明日起,你就不许再踏出大门半步,否则你就永远别再回家了!” 陶修文说出这番气话之后,内心是矛盾的。 原本是盼着儿子回乡光宗耀祖,结果一回来就出人命,他只能无奈地送儿子离乡去。 “爹,我以后听您的。”陶国华表了态。 陶修文长长地叹息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慕如烟。 “如烟姑娘,这大半夜的把你吵醒了,你上楼去歇着吧。” “陶老爷,不碍事。”如烟腼腆地回答。 她并没有动,她被安排在这个小院里住,不能就这么不礼貌地先上楼去。 “走啊!”陶修文朝儿子挥手。 “爹,我……”陶国华想让父亲先走。 如烟听出来了,他一定是想留下问自己要那封书信。 “我什么我?如烟今后住在这儿,你不可随意踏入兰香苑半步!”陶修文又严厉起来。 陶家可是有森严的家教,可不能让儿子随便到姑娘家住的地方来,免得传出去外人以为陶家的儿子轻浮。 “那……好吧。”陶国华跟着父亲走了。 连日来,如烟都想找个无人的时机把陶国华曾经托付给她的那封信交还给他。 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她只能焦急不安地等待。 这天夜里,她刚熄灯,就听见楼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她一听就猜测不是翠翠,翠翠不会在夜间上楼来,即便是上来也不会敲门,她都是直接推门进来。 这一定是别人,翠翠就睡在楼下的厢房里,大夜里敲得再轻也难免惊动楼下的人。 如烟这么一想,赶紧下床,披上外衣走出去开门。 门一开,陶国华钻了进来。 “嘘……是我,如烟姑娘。” 如烟连忙关上门,回身问道:“陶少爷,您怎么来了?” 她猜想陶国华是为了那封书信来的。 “请您跟我来。” 陶国华跟着她进了她的闺房。 如烟从梳妆梳妆台下拿出那封信交给他:“陶少爷,这物件儿归还给您。” “哦不不,如烟,还得请你帮我收着,放在你这儿我放心。” 如烟有些疑惑地问道:“陶少爷不是来取它的?” “我不是来取它的,暂时先放在你这儿吧。” “那你……”如烟没有问下去。 “我,我就是想上来和你说几句话。” 如烟一听,脸顿时红了。 别说男女授受不亲了,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人撞见了,那该多不好呀。 她心里盼着陶国华赶紧走。 “如烟姑娘。我今夜要出门一趟,还得请你帮帮我。” 如烟知道,陶国华被陶老爷下了禁令,不允许他出大门一步。 只是她不知道,这陶少爷大半夜的要出去做什么。 她警觉起来:“陶少爷,您可别再去……” 别再去惹事儿,后半句她咽下了。 “放心,如烟,我不是出去惹事,我是有正经事要出去,我去会一位朋友。” “会朋友,陶老爷不让您出去,您可以让管家或者让陶七去给您的朋友送信,让他们到家来呀。” “不不,我这位朋友呀,性情孤傲,必须我登门去拜访,请是请不来他的。” 唐国华笑道,如烟似懂非懂地点头。 “可……我要如何帮你?” “若是我爹发现我不见了,你便说我在这儿和你畅谈东洋的新鲜事。” “啊?”如烟瞪大了眼睛。 这陶少爷怎么这样呀? 她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告诉别人她大半夜的和陶少爷在这绣楼上聊天? 这成何体统? 她红着脸有些不悦,小声道:“陶少爷,我虽然寄人篱下,但是我不能……” 陶国华瞬间想到了。 他一拍自己的脑门儿,轻笑起来:“咳,瞧我干的什么事儿,我忘记这是在咱们家乡了。” 如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戒备地看着他。 “如烟,你别害怕,我呀,在东洋留过学,那儿的男女可不像咱们这儿……哎呀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这样吧,我现在真的要出去一趟,若是我爹找起来,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搪塞过去?” 他见如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倚在桌旁,有些不忍心。 “算了,那就……就当我没来过,你什么都不要说。” 说完,他匆匆走出门。 如烟跟了出去,见陶国华没有下楼,而是快步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那儿没路了……” 她一边轻声喊着、一边小跑过去。 只见月光下的陶国华回过头来,冲她一笑。 接着很快转过身去,从走廊那头的围栏上翻了下去…… 第11章 因祸得福 “哎哎……” 慕如烟冲到栏杆边朝下看。 陶国华已在围墙外的小巷子里,冲着她摆了摆手,走了。 如烟无奈,只得先回到房里,她忐忑不安地躺下。 或许是陶修文并没有发现儿子半夜出走,如烟一觉睡到天亮也没有人来找她。 最奇怪的是,就连第二天上午都没有人来问她。 她一直等着陶国华赶紧回来,本想让翠翠去打听打听,可是又不敢。 毕竟她是客人,被安排住进了兰香苑之后,她就极少到其他地方走动。 只有每天下午她才会去陶修文的书房去看书。 一直等到下午,她推开陶修文书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书案上也干净整洁,显然今天没有人进来过。 这时,一名丫鬟从门口经过,见如烟站在里面,便停下脚步。 “慕小姐,老爷说了,您如果下午过来看书,让我和您说一声,这些书您自己随便看,老爷今天外出拜访朋友去了。” 难怪,这一天都没有看到陶老爷。 如烟的心放下了一些,现在只盼着陶少爷能早点回来。 她在书房假装看书,一直熬到了傍晚陶修文才回来。 他房。 “如烟姑娘。” 如烟抬起头,立即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陶老爷,您回来了。” “嗯,看的什么书呀?” “没……没看什么。” 如烟腼腆地低头笑着。 “对了,忠锐呢?” 陶修文转身看向身边的丫鬟。 丫鬟回道:“少爷可能在屋里睡大觉吧。” “什么叫可能?快去把他找来。” 陶修文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烟紧张得十指攥紧,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陶国华满脸睡意朦胧的样子走了进来。 “爹,您就回来了。” 陶修文看向儿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看上去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你今天又睡了一天?” 陶国华有些低声:“爹,您这么把我关着,我不睡觉干嘛呀?” “在家也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可以到账房跟刘叔多学习,将来这个家全归你管。” “我不想,我对管账不感兴趣。” “你不?你对什么有兴趣?对了,你是个读书人,那你可以到书房来看书,你看看人家如烟姑娘,每天都到书房来看书。” 陶国华一听,看向如烟,嘴角微微上翘,眼里充满了暖意。 “如烟每天都来书房?” 如烟的脸瞬间红了,对于陶国华的这种目光已经是第二回了,她赶紧避开。 “如烟,你都喜欢看哪些书啊?”陶国华顿时有了兴趣。 还不等如烟回答,陶修文说:“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如烟听后识趣的朝门口退了退;“陶老爷,我先回房去了,您跟少爷谈吧。” “好。”陶修文微微点头。 陶国华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如烟走出去。 陶修文看着眼里,目光中有一丝惊愕,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 “今天我找督军去了。” “爹,您找督军做什么?” 陶国华有些反感的问,他最不想和那些军阀官僚门打交道。 “做什么?还不是你的事,你犯下的事如果不赶紧解决,整天这么也不是办法?如此下去咱们陶家该怎么办?” 陶国华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见儿子这样,陶修文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忠锐呀,爹只会一天一天老去,咱们家今后就全靠你了。” “你不能有任何事,你身上要是背着这人命官司,你都寸步难行哪。” 陶国华内疚的说:“爹,我明白。” “你能明白爹的苦心就好,那你听爹的安排……” “爹,您今天出去找那督军又花了不少钱财吧?” “钱财不钱财的那都不碍事儿,只要你无事便好。” 陶修文关上门,把儿子拉到书桌旁坐下。 “爹,还有什么事这么神秘?” “没什么,爹必须和你说清楚了,忠锐,督军你很欣赏,督军身边缺一个得力的人,他有心栽培你,你看如何?” 陶修文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性格孤傲,平时横是自恃甚高,因此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督军面前他也没有完全答应下来,得先回来得到儿子的首肯方可。 陶国华听了,心里一亮。 上午和朋友正谈及这个问题,要想方设法在家乡这块土地上落脚,以便将来开展工作,没想到这就机会来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太好了! 他连忙问道:“爹,做督军的副手有这么容易吗?” “怎么没有?督军说你文武双全,你可是正经的士官学校毕业的,怎么不可能?” “那……督军有没有说叫我什么时候去?” “什么时候去?我这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吗?只要你同意了,回头我再领你去感谢感谢人家督军。” “行,爹,儿子听您的。” 陶修文打心眼里高兴,儿子答应得这么痛快。 但是他对于儿子这么爽快的态度还有些惊讶,这可不像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呀。 忠锐那反叛的性格全县城有名儿,如今怎变得这么顺从了呢? “爹,您盯着我做什么?” “忠锐啊,你可不许欺骗爹,答应了可就……那是必须要去的,这可不能儿戏呀,咱家可不能把督军给得罪了。” “知道了爹,我这是因祸得福呢,能不去嘛?您就说吧,咱爷俩啥时候去拜会督军?” “那就这样吧,明天……明天一早去成不成?” “行,爹,您说了算。” 第二天早饭用过之后,如烟见管家和陶七、树生几人大包小包的提到大门口去,心里好奇,但却不好过问。 陶国华也打扮一新,跟着同样穿着光鲜的陶修文一同走向前院。 “如烟姑娘,我和忠锐今日去拜访他的长辈,午饭不必等我们。”陶修文笑着对她说。 “哦……好的陶老爷。”她连忙应道。 陶国华也冲她微微一笑,边朝外走边挥挥手。 如烟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陶国华这几次看她的眼神有些热烈。 她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双手假装在绞着胸前的辫子。 内心莫名的悸动使她有些害怕,她不敢正视陶国华的目光。 “如烟小姐,咱家少爷英俊吧?” 每天料理书房的小丫鬟突然在她身后甜甜地说。 如烟吓得立即转身,脸上的红霞更浓了。 “咱们少爷瞧如烟小姐的样子,可真像我哥瞧我未过门的嫂子那样儿。”小丫鬟又痴痴地说。 “红云,你胡说些什么呢?”如烟扭头就跑。 红云在后面喃喃地自语:“我哪有胡说呀……” 午后,如烟倚在院中的椅子上看书看睡着了,书本滑落在地。 陶国华轻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冲旁边准备把如烟叫醒的翠翠摇了摇手,示意她去忙别的。 院中只剩下他和如烟,他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梦中的模样。 如烟其实在他蹲下捡书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叫翠翠出去。 害羞的心理使得她又只好闭上眼睛装睡,心里盼着他赶紧离开。 没想到他却坐下了,还翻看起她看的书来。 等了好一会儿,如烟由于长时间斜靠在椅子上,脖子有些发麻生疼,她再也忍不住了,只好睁开眼。 “如烟,你醒了?”陶国华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 “陶少爷你……你回来了?”她有些心虚地问。 陶国华站起来伸出手:“如烟,跟我走,我有事儿请你帮忙。” 说完,也不管如烟是否答应,拉着她走向后院…… 第12章 远房表哥 慕如烟来不及挣扎。 她连想问的问题都没有机会问出来。 就这么被陶国华推着从后院的门走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在这条长长的巷子里,一个行人也没有。 如烟这才小声的问:“陶少爷,你要带我去哪儿?” “先别说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如烟一怔,这不像陶少爷的为人呀。 她忍不住又小声问:“你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别急,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确实有件麻烦事,所以我来请你帮忙,走吧。” 如烟只能跟着他加快了脚步。 她对县城的路算是很熟悉,以前总是经常穿梭在这个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找鸦片馆、到处找自己的爹。 两人七拐八拐许久之后,陶国华终于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 他先是左右张望了望,然后轻轻地扣门。 门里边似乎就等着人,门被迅速拉开,陶国华牵着如烟的手快步走了进去。 那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如烟这才看清楚了开门的人,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的帽檐被拉得很低。如烟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左边下巴上有一小道伤疤,但看起来并不可怖。 陶国华带着如烟进屋,三个人在圆桌旁坐下。 “任大哥,这是我远房的表妹,我把她带来……” 陶国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鸭舌帽男人爽朗的笑声打断了。 “等等,让我猜一下。” 鸭舌帽把帽檐往上推了推,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看上去比陶国华大不了几岁。 两道目光炯炯有神,他盯着如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行,这姑娘的气质倒是很符合你这位大少爷哦。” 如烟不明就里,小脸儿瞬间飞满红霞。 她把头转向另外一边的角落,假装在看屋里的摆设。 陶国华看着害羞的如烟,双眸闪烁着,若有所思,脸上也微红起来。 “你这位表妹也是位大家闺秀吧?” 陶国华说:“嗯,是的,如烟家也是名门望族呢,他爹还是前清的秀才。” “怪不得,这气质可不是一般农家姑娘可比的。”鸭舌帽说着把陶国华拽到了另一边的屋角。 他压低声音问:“你这表妹恐怕不是你的表妹吧?” 陶国华说:“大哥,此话怎讲?” “还用说吗?瞧这姑娘,一脸害羞的娇模样,与你刻意拉着距离,像是表哥表妹么?”鸭舌帽毫不掩饰。 “大哥,小声点儿。”陶国华一脸窘态。 “若真是你的表妹,有些事儿反倒不好办……” 鸭舌帽“嘿嘿”笑了笑,话锋瞬间转折:“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跟你挺般配的。” “你瞧瞧人家姑娘这气质,达理的姑娘。” “大哥,你这眼光独到啊,慕姑娘可确实是饱读诗书呢。”陶国华赞叹道。 “是吗?看来我还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小陶啊,你过来。” 鸭舌帽又把陶国华拉到了另一边的窗口。 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谈论了好一番,如烟看着他们似乎在商议着什么大事,于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良久,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鸭舌帽朝如烟伸出一只手说:“来,你叫慕如烟是吧?” 如烟惶恐地点点头。 “那咱们今天就算是认识了,我姓任,你就跟国华一样叫我任大哥好了。” “任大哥好……” “可能你还不了解小陶的工作,你以后会知道的。咱们今天在这谈的事儿,出去之后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知道。” 如烟点点头,心说:我还能跟谁说呀,在这县城里别说朋友了,就是连个熟人也没有。 任大哥又接着说:“我叫任文斌,在东大街刚开了一间药铺,今后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到药铺去找我。” “任文斌?”如烟顿时觉着耳熟。 “我呢,是小陶的好朋友,今后对外你就称我是你的表哥。” 如烟茫然地睁大了双眼。 她不明白面前的这两个男人,一个说是他的表哥,另一个也自称是他的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隐约明白,这两个人一定在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很多事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够明白的。 但她信任陶国华,只要是陶国华做的事情,她相信一定是好事、一定是对的。 于是,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还有,今后对任何人都只说我任文斌是你远房的表哥,你远房姑姑家的儿子,知道吗?” “远房姑姑家?姓任?”如烟突然瞪大眼。 她真有一个远房的姑姑,由于慕家落魄后亲人也不多了,因此早年只有一位远房姑姑常来走动。 姑姑也确实有一个儿子叫任文斌,可是那位表哥在许多年前已经失踪了。 难道还真是面前这位? 如烟疑惑地转着任文斌周围看了一圈,虽然多年没有见过表哥,但是眼前这位绝不是。 “你不是我表哥……”她试探着。 任文斌点点头笑了,说:“对,我不是,但是从今日起我便是他了。” 其实,如烟不知道的是,这个任文斌的真名并不是叫任文斌,他是冒充了她的表哥而已。 这几天他知道陶家收留了一位姑娘,正好陶国华今后身边需要一位“未婚妻”。 于是,他着人查了查这位慕姑娘的底细。 结果查到她的家庭情况非常简单,简单得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曾经和慕家走得近的远房姑姑也早已过世,唯一的儿子早些年又失踪了,据传军阀战乱期间做了炮灰。 因此他便冒充起任文斌来,以便在这个县城站稳脚跟。 如烟听到他不是自己的表哥,眼神灰暗了下来。 “怎么?如烟姑娘失望了?”任文斌看出来了。 “没有,姑姑他们一家也早已不在了。”她早已接受过这个事实。 任文斌又和陶国华低语了几句,陶国华郑重地点头。 “如烟姑娘,你和小陶先回去吧,明晚只当是跟去督军府玩,不必拘谨。” 如烟脑子里一片懵懂,被陶国华拉着走出来。 到了之前走过的小巷里,她感觉胸口没那么压抑,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她刻意走得快一些,想这样和陶国华拉远一些距离。 但是陶大少爷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以为她只是着急回家,便快步追上她。 “家中没有姑娘家的衣裳,走,我带你去订做几身。” 不由分说,陶国华又拉着她的手朝另一边走去…… 第13章 掌柜妙香(感谢丁总守护) 慕如烟跟着陶国华又走了好几条小街巷。 来到了一间成衣铺门前。 如烟一看,这间成衣铺她可认得。 这可是县城里的阔太太、小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像她这种穷苦人家的女儿,只能远远的看着羡慕。 她停下来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门面上的那块大的金字招牌,“妙氏成衣铺”五个烫金大字特别耀眼。 这里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地方,她做梦都想着自己哪天也能穿上妙氏的旗袍该多好啊。 “来,如烟,咱们进去吧。” 陶国华回头看她,见她还站着不动,便拉起她的手。 “我……我就不进去了,陶少爷……我不进去了。”如烟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襟。 “来都来了,为何不进去?” “里面的衣裳贵得吓人……”她不敢奢望。 “走吧。”他看着如烟身上的衣裳说。 他相信如烟恐怕也就只有这几日换洗着穿的两身衣裳了。 “我……我有衣裳。”如烟还是执意不愿意迈进去。 “不行,我们明天参加的是督军府上的舞会,那些太太们、小姐们穿得可漂亮了。” “既然你是我陶家大少爷的未婚妻,肯定是要穿得体面些,你若是穿得不好,那还不叫别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如烟一听,也是,陶少爷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自己也不能坏了他的事儿。 于是妥协了,双手交叉垂在身前跟着走了进去。 “哟!这又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少爷呀?”一名打扮妖冶的年轻女子迎了过来。 “你瞧你瞧,那位少爷长得可真英俊跋,后面还跟着个丫鬟呢。”旁边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如烟的脸更窘了,头勾的很低。 陶国华一见,伸手把如烟一揽,搂紧她的肩,对着朝他打招呼的女子说:“妙掌柜,我是陶国华,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慕如烟小姐,来你这儿订做几身衣裳。” 妙掌柜名叫妙香,姓什么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她的花名叫妙香。 后来大家便习惯称她为妙掌柜,她便是这间“妙氏成衣铺”的老板。 虽说她是个外来户,但这几年她可混成了这县城里的一朵交际花。 终日穿梭于上层名流太太小姐们之间,也常在本县的大老爷们身边流连周旋。 她以前就听过陶国华的名号。 此刻一听他自报家门,立即双眉高高飞起,眼睛笑成了火辣辣的太阳。 她的声音拖得尖细,嘴角夸张的上扬:“哟……原来是陶家的大少爷呀!” “我来到贵宝地几年了,只闻得陶少爷的名号,却不曾见过陶少爷本人呐,没想到长得可真是貌若潘安呢。” 陶国华面带微笑,声音清爽:“妙掌柜,你可真会说话,不愧是咱们县城的一枝花呀。” “陶少爷说笑了,我再是一枝花也即将凋谢了,大少爷身边的这位才真是一朵花呢。” 如烟虽然知道妙香不是真心夸她,但是被人当面这么赞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躲了半边脸到陶国华身后,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这位小姐想要做几身衣裳呢?”妙香看向如烟。 她歪着头,盯着如烟的五官边问边探究。 她善于识人,也善于琢磨人。 因此特别喜欢审视别人的五官,然后在心中暗暗的分析。 如烟见她凑过来瞅着自己,瞬间又习惯性的脸红起来。 没等如烟开口,陶国华便说:“妙掌柜,你就设计几身如今沪上最时兴的衣裳、洋礼服什么的,我未婚妻就喜欢这些。” 妙香一听就知道陶国华在撒谎,看这慕如烟身上穿得素净又寒酸的旧衣裳,就知道这是个穷人家的女儿。 说不定是被陶大少爷给要了的通房丫头呢。 心下这一想,对如烟也自然的鄙夷起来。 “慕小姐,你喜欢旗袍呢?还是喜欢洋礼服?”她想刁难刁难慕如烟。 穷丫头哪里穿过这些? 恐怕连见都没见过洋礼服是什么样子呢。 如烟可不傻,听出妙香的语气不善,再看她眼神里透出藐视,知道她瞧不起自己。 洋礼服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大户人家太太小姐们的旗袍她可是见过的。 尤其这几日在陶家,丫鬟婆子们闲来无事时总爱谈论谁家太太的衣着、哪家小姐的旗袍。 因此对旗袍料子她也有所耳闻。 当下便平静地对着妙香说:“妙掌柜,洋装确实不适合我,我生得没有大城市里小姐们高大,我倒是喜欢旗袍,您这儿有蜀锦么?” 妙香一听,这穷丫头竟然也识货? 要知道这蜀锦可不是一般的面料,它可是蜀地从古到今就特别有名的一种蚕丝织品。 它与金陵的云锦、吴越的宋锦、桂地的壮锦一起,并称为天下四大名锦。 陶国华见她发愣,也跟着如烟说道:“妙掌柜,定要挑最好的料子哦。” 妙香回过神来:“行,大少爷放心吧,我这小铺子里呀,刚好新到一批蜀锦,保证慕小姐满意。” “好,什么时候可以来拿?” “这个……我这儿的订单大少爷也许不知,今天您订下的恐怕在一个月后能取。” 陶国华一听,顿时急了:“一个月后那可不行,妙掌柜,你能不能给我破例赶赶工?我明天晚上要用。” “明天晚上就要?这可不行,即便是我铺子里的伙计们今夜全部为您赶工,恐怕也赶不及呀。” “那就请妙掌柜想想办法了,我出双倍的工钱,明天至少给我赶两身衣裳出来总行吧?” “先赶两身出来?”妙香其实也不想失去这个大金主。 “明日我和未婚妻要去参加督军府的舞会,还请妙掌柜想想办法……” “哎呀!您和慕小姐是督军府的贵客?我和督军太太可是老朋友了,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成,我今夜便不睡了!” 妙香说完,扭着腰转向伙计们:“你们全部听着,今夜为慕小姐赶两身出彩的衣裳出来!” 慕如烟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暗暗佩服陶国华,也佩服妙掌柜的应酬自如。 她自己是个害怕说话的人,总羡慕这些人能言会道。 “那便请慕小姐到里边儿来吧。” 妙香温柔地牵起慕如烟的手,进了里间。 陶国华在铺子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知道,妙掌柜这是带着如烟去量身去了。 铺子里的伙计端了茶上来,他客气地道过谢,便独自喝起茶来。 “哟!这不是忠锐哥哥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飘了过来。 第14章 刁蛮小姐(为丁总加更) 陶国华一听这声音,不由得抬起头。 他习惯性地眯缝着眼,盯着面前的这位姑娘看。 “怎么?忠锐哥哥就不认识我了吗?留了几年洋,眼界儿高了?瞧不起人了?” 那女子不但不介意,反而紧挨着陶国华坐了下来,半个身子几乎都搭在他的左腿上。 陶国华朝旁边挪了挪,礼貌地问道:“小姐,你是?” 他愣是想不起对方是谁。 “哎呀,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我是谁,忠锐哥哥,我是艳茹,曹艳茹呀。”女子特别委屈。 “噢……原来你是曹叔家的女儿!”陶国华想起来了。 “你终于想起我来了?那你为何去了几年都不给我一封信?” 曹燕茹说着,身子又快贴了上来。 陶国华干脆站起说:“我呀,留洋可不是去玩的,我是去读书的。” “我知道你是去读书,可是读书也有闲暇功夫呀,别人家留洋的都能给家中的未婚妻啊、婆姨呀寄点儿家书,忠锐哥哥为何不能?” 她这种话再明显不过了,陶国华听得有些尴尬。 曾经,也就是这位千金大小姐一天到晚赖到他陶家,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他后来因为犯了事被父亲送到了东洋,据说这位大小姐还差点绝了食,说是要殉情,最后被她家人劝住了。 没想到这都几年了,她依依然是这秉性不改。 陶国华头皮一阵发麻,目光不由得看向里屋的门。 他盼着如烟早点量好身出来,早点儿离开这家铺子,免得再被曹燕茹缠上。 “忠锐哥哥,这是女人来的地方,你一个男子到这儿来做什么?你是来做衣裳的?” 曹艳茹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转。 这是一间专门做女人衣裳的铺子,陶家太太也早就过世了,陶国华也没有姐妹,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看来有名堂,曹燕茹的脸色立时不好看了起来。 她顺着陶国华的目光,也瞅上了里屋的门。 她靠近陶国华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忠锐哥哥是来这铺子里等人的吗?” “对,我在等我的未婚妻。”陶国华索性让她死心。 “你你……你都有未婚妻了?”曹燕茹眼睛瞪得铜铃大。 她的小嘴儿不服气地撅了起来,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有未婚妻了!”陶国华再次证实。 “不!为何都没有听说陶家大少爷订婚?为何没有人知道?你骗人!” “燕茹,我可没骗你,一会儿如烟出来你就可以看到了,我介绍你俩认识,如烟可是个好姑娘。” 曹燕茹把手一甩:“我不要!我不要认识什么好姑娘,在我的心目中,谁敢跟我抢忠锐哥哥,谁就不是好姑娘!” 曹燕茹恶狠狠地说指着陶国华说道。 “陶大少爷,让您久等了吧?”妙香妖冶的声音传了出来。 里屋的帘子被掀开了,她领着如烟走了出来。 “是曹小姐呀,你也是来订做衣裳的吧?”妙香问。 “当然,这种高贵的铺子只有咱们千金大小姐才来得起,乡下穷丫头怎么配来这儿?”曹燕茹凌厉的目光盯向了慕如烟。 她认出了慕如烟,这不就是那个穷里穷气的,一天到晚去找他那个鸦片鬼爹的乡下土丫头吗? 真是没想到,敢跟自己抢忠锐哥哥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穷丫头。 她走上前冷笑道:“慕如烟,你是想来这儿找活干吧?” 她故意要用这种话来踩踏慕如烟,同时也提醒陶国华,这种穷丫头没有享受高档衣裳的命,只有做工的命。 慕如烟抬起头正视着她。 她也认出来了,这个曹燕茹曾经到爹爹的写字摊子上捣乱。 她刁蛮的把爹爹的宣纸全给撕了,非说是爹爹的摊子挡了她的道。 顿时,慕如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头高傲地抬起,冷冷地看着她说:“我是来订做衣裳的!” “呵呵……一个穷丫头竟然是来订做衣裳的?你知道这里的衣裳有多贵吗?你出得起价吗?”曹燕茹一脸嘲讽。 陶国华在一旁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搂着如烟的肩膀。 “我陶家出得起价,慕如烟是我陶家的未来大少奶奶,她今后穿绫罗绸缎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是你曹家能够比的!” 曹燕茹顿时犹如被陶国华当场打脸,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如烟偷偷抬眼看向陶国华,内心感动不已,他竟然护着自己,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妙香见状,担心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在这里吵起来,怕他们在这儿动手打起来可不好。 曹燕茹的泼辣可是全县皆知的。 一会儿她要是恼怒起来把成衣铺给砸了,妙香也不好上曹家去要赔偿吧。 她连忙陪着笑对曹燕茹说:“曹小姐,今儿个铺子里到了一批上好的料子,别人还没来选,我请曹小姐第一个去选如何?” “我不要!没了忠锐哥哥欣赏,穿什么绫罗绸缎都跟穿破衣服似的!” 曹燕茹说着,眼睛死死地盯住陶国华,她以为他会被她这些话感动。 谁知陶国华不理她,搂着如烟看向妙香:“妙掌柜,我未婚妻的衣裳可订好了?” “订好了,订好了,陶少爷放心吧,明日下午我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妙香总算找到了搭上陶家的理由。 “那行,订金我先交了。”陶国华朝兜里插手。 “不不不!交什么订金呀,我还信不过陶少爷嘛,明日送到府上再说吧。” 妙香从不错失任何专营和巴结讨好县城这些大户人家的机会。 陶家目前是陶修文当家,要钱她得找陶修文去要,如此一来正好结实上大名鼎鼎的儒商陶老爷。 陶国华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多坚持,正好可以尽早离开。 他搂着如烟旁若无人地走出成衣铺的大门。 曹燕茹见他们要走,急得追出来:“哎!哎!忠锐哥哥,你等等我呀!” “曹小姐,瞧这陶少爷和慕小姐小两口子多恩爱呀!” 妙香站在曹燕茹的身后,轻嗤着。 以往每次她来铺子里订做衣裳,都要找出各种茬来刁难伙计们,妙香一直忍着。 这会儿总算是有了出气的地方,就要看看这位霸道蛮横的娇小姐如何赢那个土丫头。 “你懂什么?一个穷丫头,哪里配得上我的忠锐哥哥?” “可是,看得出人家陶少爷喜欢的是那位穷丫头呀。” “我不管,我找他去,我不许他们在一起!” 曹燕茹怒目圆睁,随手把裙摆一甩,转身追了出去…… 公告:感谢信 第一句话:感谢丁总! 感谢丁总的守护、打赏! 感谢丁总一直以来对曼荷的支持! 大家有目共睹,我之前的几本书要是没有丁总,绝对是烂尾的。 这本书半年了,却只更新了十张。因为实在没有时间更新,也没有信心更新。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本千字零的书,灰心使人没有灵感。 而且,之前的设定由于国家的一些新规没法写下去。 最近在这个国庆假期当中,我有重新给这本书设定过,很纠结、很矛盾、很犹豫。 前几天还和一位读者朋友谈过,她劝我放弃。 但是我对她说,我曾经太监过一本书,两年后想去更新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更了,因为那件那本书有违规剧情下架了,很遗憾。 这一本我也不想太监,我发现有好多位书友一直在等着它,所以我想继续把它写完,于是更了几天。 今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丁总给了一堆的守护,当时心里特别感动。 我一定会把这本书写完,新的设定也绝对符合现在的规定,大家或许已经看出来了一些。 说句实话,曾经的豪门风云大家应该记得,也弃更了一年不准备写了。后来丁总的守护让我又有了更下去的信心。 那本书当时也写的很纠结,因为涉及很多不能写的剧情,我硬是把它强硬的给绕过去了,直到100万完本。 这本书我不敢保证写那么长,因为大家都知道写长了一定很水。 这本书我会尽量不那么磨叽,只是有些人他必须出现,他会带动后面的剧情,可能我会写的细一些,请大家谅解! 谢谢大家!谢谢丁总! 很快到11点了,我匆匆把这个公告写完,今后我会经常来更的,为了感谢!为了感恩! 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第15章 近水楼台 妙香站在门口。 她看着曹燕茹远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 其实曹燕茹并没有往陶家追去,她不敢。 她知道陶修文的为人,陶家既是富豪也是书香门第,容不得他人上门去撒野。 曹燕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她在街角转了一圈儿,朝自家去了,她要回去闹自个儿的爹。 陶国华回来了,她要让爹去陶家找个由头让她像小时候那样,住进陶家去。 陶修文站在院子里逗着画眉鸟,见陶国华和慕如烟一前一后走进门,心中微微不悦,心里有些不甘。 可是他面上依旧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们俩出去了?” “是呀爹,我带如烟出去街上走了走,既然如烟住在咱们家,也就是咱们陶家人了,理应让外人知道知道。” 儿子话中的“陶家人”三个字,让陶修文听起来觉得特别刺耳。 但他是长辈,又是一个极富涵养的长辈,他深知儿子也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龄了。 他突然觉得自行惭愧,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该自私只为自己考虑。 如烟是个好闺女,慕老弟在世时要不是被鸦片给害了,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寄人篱下呢? 这么一想明白,陶修文的心也就释然了。 “你们都回房去吧,如烟你也回房去。忠锐啊,爹出去一会儿。” 说完,他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 如烟一路小跑回了自己住的兰香苑。 “慕小姐,你的脸怎么啦?” 翠翠刚要走出院子,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我的脸?没,没什么呀。”如烟双手拍了拍脸。 确实挺烫的。 “没怎么了,那怎的这么红?”翠翠可不放过。 她八卦的猜想慕小姐会不会是刚从老爷那儿出来。 “大概是因为我跑得急了吧?” “慕小姐,你是去了老爷那儿么?” “没有啊,我,上街去了。”如烟不明白她的意思。 “哦,那你是和少爷出去了。”翠翠知道老爷之前都在家。 “嗯。”如烟点点头。 她心里有些奇怪,今天这翠翠怎的如此难缠? “难怪呢,老爷先前还来找过你。”当时翠翠还以为老爷故意装模作样。 “陶老爷找我有事吗?” “我哪知道呀,老爷可不会跟我们下人说。” 如烟觉得奇怪,如果找自己有事,陶老爷刚才却什么也没说呀。 陶修文来到了洪昌隆的铺子里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喝。 洪昌隆嘲笑道:“这会儿怎么有空来呀?” “没事就不能出来走走吗?” “能,你随时可以来我这儿喝茶,只是我这铺子别人都忌讳。” “忌讳什么?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我巴不得多来你铺子里坐坐呢。” “看得出你今天心情不好,陶兄,上回我说的那个事儿,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 “那如烟姑娘都住进了你家,你就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 陶修文有些恼怒,气的站了起来。 这个老洪,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老拿人家小姑娘开这种玩笑。 “陶兄,你正值壮年,续一房弦怎么了?快说说。” “卖棺材的,我告诉你啊,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我就一心想着让我的儿子成家立业!”陶修文又坐了下来。 “对对,忠锐回来了,确实该成家了!”洪昌隆喜形于色起来。 “我倒是觉得慕如烟和我儿子挺般配的。”陶修文由衷地说。 “你,你个老不羞的,我原本还想撮合你呢,你倒好……” “卖棺材的,我告诉你,今后可别在任何人面前说这茬,否则我跟你急!” 洪昌隆一看陶修文真急了,立即把他的手按下,俩人像往常那样,开始谈些生意上的正经事情。 谈完事,不知不觉得天色已晚,洪家留他吃饭,他也就不客气地和洪昌隆喝起了小酒。 晚上的县城街道上有些冷清,陶修文从洪家出来,依旧背着手悠闲地走着。 在家的附近被人拦了下来。 他惊愕地看着对方,脸上顿时没好气起来。 他一言不发,打算从那人身边绕过去,对方不依不饶干脆揪住他的衣衫。 “老东西,你儿子回来都不让人知道?” 陶修文无奈地停下脚步,把对方的手甩开:“你说啥子嘛,我儿子回来为何要让你知晓?” “别人可以不知道,可我们两家是儿女亲家,要不是燕茹哭回家去,我还不知道忠锐回来了。” 此人正是曹燕茹的爹,曹家酒楼的掌柜曹家旺。 “谁跟你儿女亲家了?太晚了,有事明日再说。”陶修文不喜对方胡搅蛮缠。 “这不是你曾经应下的亲事嘛?怎么?儿子留洋回来反悔了?” “谁个应下你家亲事嘛?你可别害了燕茹那么好的娃娃哟。” 曹家旺可不打算放过他,又拽住他的手臂:“老不死的,明日我把燕茹送到你家去住一阵子,能不能成忠锐说了算!” 说完,曹家旺得意洋洋地走了。 他对自己女儿特别有信心,女儿的死缠烂打可是得了他的真传的。 他相信只要忠锐看见他貌美如花的燕茹,绝对不会想再看别的姑娘一眼。 “老曹!你个……”陶修文也想学他破口大骂。 但终究碍于有辱斯文没有骂出口,无奈地看着曹家旺得胜地跑了。 第二天一大早。 如烟刚洗漱完毕,就听见兰香苑外吵吵闹闹的。 她好奇地走到门口朝外看,见一位姑娘带着一个丫头正和陶七、树生争执着什么。 “翠翠,外面来了位小姐,那是谁呀?” “翠翠?翠翠?” 连问两声没有得到回答,大概翠翠起得早,和阮婆子去帮忙去了吧。 她只得自己走出去,她虽然是陶家的客人,有事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陶七,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陶七和树生连忙让开:“慕小姐,老爷一早出门去了,这位曹小姐硬要闯进来。” 如烟这才认真看向那名女子,吃了一惊。 “是你?” 可不就是昨天在妙香的成衣铺遇见的那位曹家小姐嘛? “哟,你还真住在我陶伯伯家呀?”曹燕茹一脸冷笑。 “是,是陶老爷收留了我。”如烟实说。 “哼!一个穷丫头,让开!”曹燕茹大力地把如烟推了个踉跄,带着丫头继续朝前走。 如烟见那丫头手里提着一口藤箱,有些惊讶。 她问陶七:“曹小姐这是来做什么?” “小的也不晓得,曹小姐一路进来说是老爷同意她住进来的。” 听到陶七这么一说,如烟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既然也是陶老爷让住进来的,那便是陶家的客人,总比她这寄人篱下的身份尊贵些。 她刚走回兰香苑中,只听得外面“砰”的一声响,她吓了一跳。 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忠锐哥哥……” 第16章 各怀心思(感谢丁总守护) 如烟吓得条件反射地冲出门。 只见对面的回廊边,曹燕茹的丫鬟缩在一角,她的脚边掉落着那口藤箱,五颜六色的衣裳散落一地。 曹燕茹双手叉腰正冲着陶国华的房门大叫。 陶国华的房门紧闭,任凭曹燕茹如何拍打他都没有开门。 看着这一幕,树生悄悄凑到如烟身旁,小声道:“曹小姐一贯轻浮,竟然想住进咱家大少爷的屋里,被大少爷哄了出来。” 身后的陶七捂着嘴吃吃地笑。 慕如烟忍住笑,不知为何,她此刻内心感觉特别畅快。 她可不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人,可是见到曹燕茹贴到陶国华身上,她就莫名的不舒服。 “陶老爷出去了?”她问树生。 “老爷一早就出去了,走了不久这位大小姐就进来了,拦都拦不住。”树生比划着。 陶七瞧着正跳起来冲陶国华屋里吼的曹燕茹,表现得满脸嫌弃:“恐怕老爷就是知晓她要来才早早的出门的。” 不管如何,如烟深知这曹燕茹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 此时陶修文也正在街上被洪昌隆给拦住了。 他指着陶修文的鼻子数落:“好你个老东西,你不是说自己不续弦吗?怎么又让曹家那丫头进了门?” 陶修文有些误会,脸色一黑:“大把年纪的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会看上曹家的丫头?” 这洪昌隆莫不是疯了吧? 曹家旺是什么人? 他家的闺女能给人当续弦? “你个老东西,我是说你想把如烟姑娘许配给你儿子,你为何又让曹家丫头进家门?合着你还是想娶如烟……” “我呸!不和你胡搅蛮缠,我烦着呢。” 陶修文转身背着手就走。 “行行,我不说我不说,那我可说好了,若是娶如烟姑娘做儿媳妇,这大媒我可做定了!”洪昌隆在后面轻喊。 “想得倒美,这媒轮不上你!” “怎么?你嫌我是开棺材铺的?你不是说升官发财嘛。” “我是这么说了,但是我儿子这大媒呀,得让督军来做。” “督军?看不出来嘛,你一个正直人什么时候攀上督军啦?” 陶修文知道他能猜到原因,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洪昌隆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陶修文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转了一圈,钻进了一个茶楼。 这间茶楼的窗子正对着对面的妙香成衣铺,妙香刚站在门口。 她头一抬,就看到不远处茶楼上的陶修文,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饮茶,他心中一喜,扭着腰朝茶楼走去。 “这不是陶老爷嘛?喝茶呀?”妙香扭捏着身子在陶修文对面坐下。 陶修文眼神一凝,见是她,脸上波澜不惊。 “妙掌柜怎么有时间来喝茶?” “本来没有,看见陶老爷来了,我便有时间了。” 听着妙香明里暗里的话,他知道这女人是什么用意。 她这一年多过来,对他多次有过想委身于他的意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想。 妙香是什么人他不清楚,但是来到本县后的作派令他不敢接纳。 背后有人传言,这妙香其实就是沪上某个大老爷的姨太太,那位大老爷倒霉之后,她不知跟着谁就来到了这里。 这种来历复杂的女人,陶家可不想惹。 “听说陶老爷早年常往沪上?”妙香边问边拿起茶壶倒起茶来。 “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那时候年少不懂事。”陶修文似乎不愿多谈往事。 “是么?或许陶老爷是到那儿上的学堂?” “算是吧,不过没能好好念书就回来了。” “哦。”妙香看向窗外,假装不经意地问:“陶老爷家今日热闹么?” “热闹?妙掌柜什么意思?”陶修文又些不痛快起来。 仿佛被人揪着自家的私事不放似的,心里极不舒服。 “没什么,昨日大少爷带着一位姑娘来订做衣裳,遇上了曹家大小姐。” 陶修文懂了,难怪那曹家旺那么狂妄,蛮横的把个女儿往他家里塞。 “陶老爷,曹家小姐与令公子完全不配。”她试探着。 “妙掌柜似乎有话要说?”他直截了当揭穿。 “陶老爷聪明,那我就说了吧,曹家小姐太无礼,不适合当少奶奶,那位慕小姐虽然出身贫寒,但是……” 她故意不把话说完,抬着眼皮冲陶修文抛出媚眼。 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露骨的挑逗。 陶修文也不例外,但他比较理智,来历不明的女人他不会心生想法。 “陶老爷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会到贵县来还不是督军夫人的邀请?督军夫人只穿我做的旗袍。” 说完,还故意斜睨着他。 陶修文一听,眼神渐渐亮了:“妙掌柜和督军夫人……” “那是我的好姐妹,我们当年在沪上可是形影不离。” “是么?原来妙掌柜和督军府还有着如此深厚的关系。” 陶修文此刻不再淡定了,他只知道这个交际花是个男人就引诱,更知道她常进出督军府,还以为她想搭上督军。 没想到她跟督军夫人交情过深,这让他瞬间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 “这也没什么,毕竟我也不想外人觉得我仗着督军的关系在此地生存呢。”妙香觉得陶修文很快便会主动向她示好。 “我陶某人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呀,我应当请妙掌柜一顿饭作为赔罪,妙掌柜挑选一下地方吧。” “怎好劳陶老爷破费?要不……就到您府上如何?” 陶家那扇大门口横着的,可是妙香想了无数次想进的门槛。 她不能总在这个县城做着裁缝,她得找一个厚实的靠山,陶修文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陶修文表现得受宠若惊,当即连连答应。 见陶修文答应了,妙香趁热打铁,又说:“今日午后我要为如烟姑娘送旗袍到您府上去,干脆就今日吧?” “好好,一言为定,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陶修文立即起身。 看着陶修文下楼远去的背影,妙香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她知道,晚上陶国华要带着如烟去督军府赴宴,那位蛮横的曹燕茹也一定会跟去。 那么陶家就剩下她与陶修文共进晚餐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果然,正如妙香所想的那样,当陶国华和如烟上人力车时,曹燕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踩着高跟皮鞋冲出来。 “忠锐哥哥,你等等我呀,我陪你去!” 妙香悄悄伸出一只脚,“哎哟”一声,曹燕茹重重地趴在地上。 “你家这门槛……哎哟……忠锐哥哥……” 但是陶国华并没有听见,他和如烟已经坐进了车里,陶七迅速拉上车就跑。 “曹小姐,摔疼了吧?大少爷已经走了,你赶紧去追呀!”妙香假装关心。 曹燕茹一听,顾不得疼,爬起来一拐一拐地扶着门框走出去。 她冲着对面的车夫大叫:“拉车的,快过来!” 第17章 督军认女(为丁总加更) 陶国华带着慕如烟进了督军府。 这是如烟第一次到这种名流聚集的场合来,她紧张得手心满是细密的汗水。 陶国华低下头悄声在她耳边叮咛,安慰她不要害怕,就跟在他们陶家一样。 如烟为了不让他担心,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由于之前和父亲已到过督军府上送了重礼,加上督军对陶国华比较看重,整个宴会中他和如烟成了焦点。 如烟今晚穿着妙香亲手缝制的旗袍,得体合身的穿戴,令她变成了晚宴上最耀眼的明星。 这身旗袍大胆采用了沪上最流行的西式礼服的元素,在传统的领子下又凭空裁出一个空心的桃心低领。 名流大老爷们看着那桃心上若隐若现的春色,一双双目光直愣愣地朝如烟身上聚集。 如烟感觉到了一群恶狼般贪婪的目光,她稍微朝陶国华身后缩了缩。 陶国华也意识到了,但此刻他只能假装没有发现,这些人大多是他们陶家不能得罪的人。 若是以他自己的性格,他会立马带着如烟走出去,再也不与这些人为伍。 但是他不能,他不光肩负着自己和陶家的命运,更是有大事要办。 他只能暂时隐忍着,并用充满愧意的目光看着如烟。 如烟只知道陶家来讨好督军是为了让他们不再追究那桩人命官司,因此她也忍着,为了报恩。 舞会快要开始的时候,如烟见到了督军夫人。 本以为督军夫人既然是妙掌柜的好朋友,那一定也是年轻漂亮的。 等夫人出来时他们才知道,这是一位端庄大方的中年太太。 督军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如烟,拉着她的手像小孩儿一般不肯放开。 最后,督军当众宣布他和夫人认慕如烟小姐为干女儿,督军夫人方肯罢休。 这对陶国华和如烟来说,都算是意外的惊喜。 这表明他们陶家和督军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如烟最高兴,她知道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会追究那桩官司了。 陶国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无力报恩,能通过督军夫妇俩保护陶国华,她也算是尽点儿力吧。 回到陶府时已经是深夜,陶修文坐在正厅等着他们俩。 “爹,您怎么没有去歇着呀?”陶国华拉着如烟的手忘记松开。 如烟尴尬得连忙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 陶修文看在眼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小儿女出去一趟这关系似乎又近了。 “晚宴参加得如何呀?”他漫不经心地问。 “挺好,爹,督军让我明日便去走马上任,而且,您猜猜他们如何对如烟的?”陶国华神秘地笑。 “怎么?督军和夫人喜欢如烟?” 姜还是老的辣,陶修文一下就猜出一大半。 “爹,您真行,督军夫人认了如烟做干女儿。” “真的?”陶修文猛地站了起来。 这下好了,若是儿子真要娶如烟,全县也无人嘲笑他们家娶个穷丫头了。 谁还敢轻视督军家的干女儿呢? “千真万确,爹。对了,曹燕茹呢?”陶国华不信那个刁蛮小姐会如此安静。 “那丫头太无礼了,追出去要去撵上你们,我让人把她给送回去了。” 陶修文想到曹家那个丫头就头疼,冲儿子和如烟摆摆手:“你们回房去吧,爹再坐会儿。” 他今夜高兴。 儿子不仅谋得了好职位,如烟的身份也起了变化。 接下去的日子里,陶国华每天督军府和家两点一线来回跑。 如烟则依旧白天无事便到书房去读书写字,晚上陶国华回来俩人随便聊些轻松话题,月亮当空挂起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房。 今日陶国华回来得早,见如烟不在书房,便匆匆朝兰香苑走去。 如烟刚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陶修文不在家,她想到厨房去做些小点心等陶国华回来。 刚走到半路,和陶国华碰了个正着。 “如烟,你上哪儿去?” 这条路不仅通向灶房,也通向陶国华住的小院。 他心中暗喜,以为如烟是去找自己。 “我……”如烟支支吾吾的。 陶国华更加认定了,他觉得这种事儿应该男人主动。 他一把拉去如烟的手:“走,到我屋里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们身后的路边站着两个小丫鬟,她们躲在柱子后面指指点点偷笑。 “嗯……”如烟想挣脱开。 连连拍开他的手:“陶少爷请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小,生怕被丫头们听见,翠翠和红云要是知道了,便要时常拿她当乐子了。 “不行,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住的屋里,来吧。”陶国华固执起来。 他回头笑着呵斥小丫头们:“看什么看?都干活去。”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里美滋滋的,他就想让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如烟。 “陶少爷,您这样我今后在府里可就……” 如烟把话咽了下去,她本来想说可就难做人了。 姑娘家家的,寄人篱下不说,还如此轻浮地朝人家男人屋里走。 不知道的还会觉得她这穷丫头勾引人家大少爷呢。 陶国华一本正经地说道:“怕什么?” 她很想说,你迟早是我陶家的人。 但是,看着如烟这害羞的模样,他不敢,他怕把如烟给吓跑了。 这事儿还得慢慢来,他有信心让如烟没有任何顾及的爱上自己。 “陶少爷,您放开我吧,我不去了。”如烟小声道。 “那好吧。”但是陶国华并没有松开。 反而弯了弯身体,一把抱起如烟,当着丫头们的面儿大步朝自己住的屋里走去。 丫头们一见,立即一个个红着脸跑了。 主人家的少爷真如此大胆,他们也不敢再继续围观,否则被人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他们就会有嫌疑。 等陶国华把如烟放下的时候,如烟却是满脸泪水。 他吓得忙问:“如烟,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 “陶少爷,我虽然出身贫寒,却也知道廉耻,你如此待我,叫我……”她说不下去了。 在她看来,和男人如此贴近,已是非常羞耻的事。 何况刚才还被丫鬟们看着,这让她以后还如何继续在陶家住下去? 陶国华知道她的意思,“扑哧”一笑:“如烟,大清已亡,你已经是新时代女性,那些陈旧思想该抛弃了。” “什么叫陈旧思想?如论何时礼仪廉耻还是要的。”如烟气呼呼地反驳。 “好好好,现在跟你说不清楚,过几天我要去金陵、去沪上,你可愿与我同行?” “不愿意!”她回答得很坚决。 陶国华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份书信交给她:“先别拒绝,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如烟狐疑着,没有去接。 他拉着她坐了下来,把信笺打开,郑重地说:“看后你便明白了,来,拿着……” 第18章 离家出走 如烟满怀疑问,打开了信笺。 当她看到上面的一些名字时,感觉似曾熟悉。 她也不是那种深闺中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以往常常在街上陪着爹爹卖字,总坐去隔壁的说书先生那儿听老先生讲外面的世界。 她有听过一些关于外面的事,据说大城市里闹得可凶了,一点儿也不像他们黔西南这种小县城被军阀霸占着、到处兵痞横行。 她还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说,外面大城市里的青年女子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不像从前的女子一样没有说话的份,女子们都成群结队上学堂、上街玩儿。 她曾经向往着那种城市,但是每次说起来总被爹爹训斥,说那种女子毫无体统。 没想到陶国华给他看的这信上面,写的却就是她曾经听过的那些事。 “现在明白我是做什么的了吧?”陶国华语气很小心。 如烟依旧满脸疑惑,她似懂非懂地盯着陶国华。 “陶少爷,你把这个给我看做什么?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她知道信上面写的这些人和事都是不能说的,早些年还听过督军府下令缉拿跟他们类似的一些人。 “对,这些自然是不能说出去,但是我相信你,要是别人我也就不给他看了。 如烟听了顿时心怀感激,因为他的这份信任。 “陶少爷。”她迟疑地问:“那你又要走呀? 陶国华点点头:“你愿意跟我去吗?“如烟有些害羞,心里在说:是的,我愿意去。 但是她知道,这要是真的跟去了,就不仅仅是“去”的问题,而是私奔。 见如烟在犹豫,陶国华又说:“如烟,你可想好了,这一走快则一两个月回来,慢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还有,走出去之后日子可就不像在咱们府里,也许要跟着我四处奔波。” “连住处也没有家里这么好,吃的也很差,那样的处境你愿意去吗?” 如烟绷着嘴角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受伤的神情。 陶国华还是不相信她。 “陶少爷,我是穷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吃不好住不好,早已习惯了,我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到处奔波我也不怕,只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的后面,却是女儿家不能说的话。 她和陶国华只不过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她心里敬佩他、仰慕他,当然也有喜欢他。 可这份喜欢是她私底下的喜欢,还不知道陶少爷喜不喜欢自己呢。 她怎能就这么跟着他去呢?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他? 如烟骨子里有着女子的那种三从四德的品德,陶国华也明白,如烟不像外面的那些女子。 要她跟他走也确实是太唐突,是自己太心急了。 “好,如烟,那你在家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他扶着如烟的双肩、眼神真挚且热烈。 如烟点点头。 确实,她要是这回跟他走了,如何报答陶陶老爷的救命之恩? 陶家父子俩先后救了自己的命,她不能忘恩负义和陶老爷的儿子私奔。 大户人家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她若是这么跟着陶国华走,陶老爷今后也会恨自己。 恐怕他心目中的儿媳妇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吧?不可能是自己这种穷人家的女儿。 “那行,只当我什么也没说,刚才那份东西你也没见过,好吗?”陶国华凝视着她,温柔地说。 如烟点点头,她知道那是不能说出去的,打死也不会说。 此刻,她对陶少爷更加钦佩起来,她羡慕他们能做这许多的事。 陶国华松开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在家也好,我要是走了,我爹又一个人了,你在家也能陪他老人家看看书、说说话。” 第二天,陶国华果然走了。 不仅走了,而且还是不辞而别走的。 如烟醒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大发雷霆。 她吓了一跳,以为府里出什么大事了。 她穿好衣裳就跑了出去,看见下人们一个个慌里慌张的。 她拉住其中一个问:“怎么啦?是谁在大吼?发生什么事了?” “慕小姐,您起来了,您可千万别到前边儿去,是老爷在发大火呢。”对方战战兢兢地说。 “老爷发什么火呀?” 如烟第一个想到的是,陶国华和陶老爷说要走,陶老爷不同意,所以大发火。 “少爷出走了,半夜走的,不知去哪儿了。” “少爷走了?”如烟吃惊地问。 难道陶国华连招呼都没有和陶老爷打一声? “是,只留下一张字条,只写了一句话,让老爷不要牵挂他。” “什么?陶少爷他……” 如烟心里堵得慌,顿时升起一丝对陶国华的怨气。 要走便走就是了,为何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半夜不辞而别? 先不说和她如烟告个别,她不过是个外人,寄住在他家的人而已。 但应该跟他的父亲告个别吧?这是最简单的人情世故呀。 如烟突然理解了陶老爷咆哮,换谁都会大光其火。 她匆匆朝前面跑去,下人想拦都没能拦住。 陶修文正在前厅里又跳又骂,手中还拿着一根棍子在砸桌子。 “逆子!逆子!这个小畜牲,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毫无良心的逆子?” “陶老爷……”如烟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轻喊了一声。 陶修文背部一僵,手中的棍子掉落在地。 他疲惫的转过身来,回头看一眼如烟,眼神慌乱地掩饰着。 “啊……是如烟呀,你你……就起来了?” 说完,颤抖的手扶着椅背坐了下去。 “陶老爷,您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如烟,你不懂……” “陶老爷,您不也希望陶少爷有一番作为吗?将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陶修文一听,正想反驳如烟,却猛烈咳嗽起来。 如烟连忙走到他的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背部:“陶老爷,您别着急,别生气。” 在如烟的安抚下,陶修文的怒气平复了许多。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如烟,坐吧。” 他其实也知道,儿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又出过洋,困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外面的天都变了,他担心儿子出去一步踏错可就不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这年头,还是安心在家等待得好,等将来天下稳定了,再出去闯荡做出一番作为也不迟。 “陶老爷,陶少爷是个有抱负的人,或许外面更适合他,您想开一些。”如烟还在缓言缓语劝慰着。 陶修文一怔,转头看过去,面色严肃地问:“如烟,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忠锐与你说什么了?” 如烟心里一惊,糟糕,刚才只顾着安慰他,却不知不觉暴露了不该透露的。 “没……陶少爷没有和我说什么。” “没有?那你……你这番话是你自己说的?” “是去督军府时,陶少爷向我说了他在东洋留学的事,我自己……猜的。” 陶修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唉……你不知,外面乱呐!” 俩人正说着,树生匆匆走到门口朝里张望。 “树生,什么事?慕小姐不是外人,尽管说!” “老爷,有客到了……” 第19章 人言可畏(感谢丁总守护) “什么客人?” 陶修文有些不耐烦地问。 他不喜欢下人们这副见不得似的样子。 “这个……老爷……” 树生站在门口支支吾吾的,眼睛还瞟向如烟。 如烟心知,可能要说的事不方便让她知道。 便起身对陶修文说:“陶老爷,那我先回房去了,您别再生气了。” “好,如烟,你先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开饭我让翠翠去喊你。” 如烟点点头走了。 树生这才走进厅里。 陶修文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谁来了?怎么就不能说?” “哦老爷,是妙香小姐来了,她说只和老爷一个人说,不让我告诉其他人,而且……”树生没有再说下去。 他是跟陶修文去过如烟家的茅草屋的,他知道棺材铺的洪昌隆想要为老爷做大媒娶如烟小姐。 他还知道妙香好像对老爷也有心思,因此他不想让如烟知道妙香的意思,他怕万一如烟也喜欢老爷,那就会伤心。 “妙掌柜来就来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不能在如烟面前说呢?” 陶修文数落了几句,摆了摆手:“行了,请她来吧。” 树生应声跑出去了。 “陶老爷,我来您府上赶早餐呢,您不介意吧?” “早就听说陶府的点心好吃,我想来尝尝,可以吗? 妙香边说边抛媚眼,还边扭着腰肢迈了进来。 她今天打扮得比较特别,没有穿旗袍,而是穿着一身洋装。 一条圆形低领的连衣裙。 头上扎了个光亮的发髻,带着一顶漂亮的、前面带着一半网纱的斜礼帽。 陶修文怔怔地看着她,有哪个男人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特别是他这个年纪,身体强健,正值壮年,太太又过世这么久了,身边一直没有女人。 说对女人不动心那是假的,动不动情倒是另外一回事儿。 妙香很擅长窥探男人的心,走过来见四下里没有下人,便一屁股挤到陶修文的椅子上坐下。 陶修文连忙往旁边挪开,妙香这才没能坐到他的腿上。 “陶老爷真真是正人君子呀。”妙香有些失落。 陶修文老脸一红,岔开话题道:“不知妙掌柜会这么早来,你看看,我这身衣裳都没有换。” 他感觉确实有些尴尬,从来没有穿得这么随意见客人。 “这有什么?男人嘛,早晨在自己家里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不就是个睡衣嘛,我觉得陶老爷穿着挺好看。” 妙香倒是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脸的无所谓。 陶修文无奈,只得吩咐下人们赶紧准备早餐,又叮嘱红云去告诉翠翠,把如烟请来用餐。 如烟来到饭厅的时候也愣了愣,她没想到树生禀报的有客人,竟然是妙香。 由于妙香为自己赶制了几身衣裳,加上自己是督军夫人的干女儿,而妙香是督军夫人的好朋友。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微笑着和妙香问好:“妙掌柜,您来了。” 妙香一见如烟,立即满脸堆笑:“慕小姐,来来来,快坐到我身边来。” 她还想着自己若是嫁给了陶修文,这慕如烟嫁给了陶国华,这如烟可就是自己儿媳妇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倒美滋滋的,一点儿不觉得长了一辈儿倒显得老了。 “陶老爷,大少爷呢?” 陶修文听到妙香问起自己的儿子,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要提那个逆子,别坏了咱们的心情!” 妙香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话她便不再往下问。 只是眼角一直飘着如烟,大概想从如烟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难道陶家这位大少爷和父亲吵架了? 她用手镯轻轻碰了碰如烟的胳膊,如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立即小声说:“陶少爷外出了。” “哦?好好,那咱们吃吧,吃吧。”妙香面上立即换了一张笑脸。 她倒是有些惧怕陶国华在家,有那么大的儿子在,勾引他家老子倒没那么方便。 这顿饭吃的倒是不尴尬,有妙香能说会道的,气氛倒也渐渐轻松了许多。 妙香风趣、善于说笑,逗得陶修文脸上的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饭后,妙香缠着陶修文要到他的书房去。 如烟急忙告退,回到了她住的兰香苑。 从此,妙香每天都找借口到陶修文家来吃饭,对如烟也知冷知热的很关心,像个可亲的大姐姐。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妙香也知道了陶国华是离家出走去谋生去了。 她心里明白,陶国华这一出去也许不再回来了。 半年后,妙香和陶修文的关系也近了许多,双方都流露出要结成夫妻的意思,你来我往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 倒是如烟却越来越不好过。 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陶国华半夜离家出走不回来的消息突然传遍了全县。 如烟在陶家的地位比较尴尬,原本就与陶国华没有继续发展成更深的关系。 这谣言一起,外面街上风言风语满天飞。 有的人说,原本陶少爷看中了如烟,后来发现如烟和陶老爷勾搭,于是陶少爷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也有人说,是陶老爷看中了如烟,想要霸占如烟做填房,于是嫌儿子碍事儿,半夜把儿子赶走了。 各种难听的话传进了陶府,令陶修文很苦恼。 他心知不能玷污了如烟的清誉,不必许想个完全之策,又能令如烟安心住在他们陶家,又能平息谣言。 他急得和他最得力的树生在书房里商量,到底要不要把如烟暂时送走,先安置到什么地方去,等谣言熄灭了再接回来。 既然儿子喜欢如烟,他有义务好好保护她。 “老爷,咱们乡下不是还有一处庄子吗?如烟小姐识文断字,可以让如烟小姐住过去,暂时替老爷去管管家。” 陶修文摇手不同意:“不可,乡下偏僻之地,又常有土匪出没,怎能让如烟一个姑娘家住到那儿去?” “庄子里有咱们的家丁。” “不,即便是有家丁,那也是不成,再想想别的办法。” 树生没辙,又连接出了好几个主意,但都被陶修文摇头否定了。 “老爷,那……您可有好办法?” “我要有好办法还找你商量做啥子?” 说得也是,老爷对待任何事都称得上足智多谋,如果有好办法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 最后,树生想了想,又硬着头皮问:“老爷,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陶修文忍住脾气无奈地说:“有什么可不可问的?快说!” 第20章 奇怪的信(为丁总加更) “老爷,您当真不想娶如烟小姐?” “啪”的一声,陶修文一掌拍在桌上,气的站了起来。 “树生,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如烟?她是晚辈,我只拿她当女儿看!” 树生被陶修文恼怒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 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爷,我当初是听洪掌柜的说……” “不要乱听那个老东西胡说!他说他的,我答应了嘛?我怎能对不起老友?慕如烟可是我老友的女儿!” 更何况,陶修文知道儿子喜欢如烟,他做老子的总不能夺儿子所爱吧? 树生说:“老爷,我知道错了,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问吧。”陶修文重新坐了下来。 “树生呀,你有话尽管说,我喜欢你也正是因为,只有你才会在我面前说些别人不敢说的话,你才像自己人。” “多谢老爷!那我问了,您是喜欢妙掌柜吗?” “你是说妙香?说不喜欢吧,这个女人也确实会讨人欢喜。说喜欢吧,她又不是咱这地方的人,怕是待不久啊。” 陶修文满脸担忧,对于妙香,他其实是很矛盾的。 “老爷那就是喜欢喽。” 陶修文没有作声。 “既然老爷喜欢,我也看出来了,妙掌柜似乎也非您不嫁,那您干脆就娶了妙掌柜,这样对慕小姐不利的谣言自然就平息下去了。” 陶修文猛地抬起头,盯着树生:“树生,你懂事了,还是你想得远、想得深呐,不过,再让我想想。” 这一夜,陶修文彻夜难眠,他在书房里一直坐到天亮。 树生知道书房的灯光一直亮着,他没有去打扰老爷,他知道老爷也为难了。 第二天一早。 陶修文就把全府上下的佣人和家丁们喊到了前大厅。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儿,然后郑重地向他们宣布:“我喊大伙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准备娶妙掌柜妙香!” “今后妙掌柜进了咱们陶家的门,便是你们的女主人,希望大家能像对我一样对妙掌柜!” 大家一听,心思各不一样。 有的恍然大悟的,原来老爷子喜欢的是妙掌柜。 也有的感觉妙掌柜配不上自家老爷,心里还有些不平。 但是,面对老爷清朗的目光,他们都不再吭声了,一个个抢着道喜道贺。 兰香苑里。 如烟边流着眼泪边收拾着衣裳。 翠翠在旁抹着眼泪劝说:“如烟姑娘,您不能不走么?您这样能去哪儿呀?” “是呀是呀,如烟姑娘,再好好想想,咱们一不偷二不抢的,外面人家说什么不去理会就是了。”阮婆子也在旁跟着难过。 她们两个人和如烟相处了这些日子,喜欢上了如烟的温柔善良,不舍得她走。 “可是……如此下去,我还能活么?” 如烟深知人言可畏,就算自己不去计较那些流言飞语,可陶老爷却受了她的连累。 陶家世代都是大善人,不能让自己玷污了陶家的名声。 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走。 “如烟姑娘,你这么走了到哪儿去呀?你的家都……”阮婆子打住了话题。 慕家那破旧的茅草屋早就被风吹成了平地,她现在若是回去哪还有家呀? 如烟苦笑了一声:“无妨,我自有去处。” 说有去处也不过是她在安慰阮婆子和翠翠罢了,或者说安慰自己。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走出陶家的大门,自己能去哪儿。 “若是大少爷在家就好了。”翠翠喃喃地说。 “是呀,倘若大少爷在家,那些人也不敢造谣了。”阮婆子很气愤。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如烟一听到“陶少爷”三个字,便立即有了主意,不是没地方可去么?那就离开黔东南,到沪上去找陶少爷。 心中一想,手脚也轻快了起来。 她利落地收拾好行装,又把阮婆子交给她的干粮塞进包袱内。 “好了,你们别难过了,我已经有了可去之处了。”她微笑着说。 与刚才悲伤啼哭的她判若两人。 “姑娘有去处了?” “是哪儿?离咱们府上远吗?” 阮婆子和翠翠争着问,脸上的担忧也散去不少。 “远,我要去大城市里去。”如烟没有说自己想去找陶国华。 “姑娘可是想去找少爷?”阮婆子一语道破。 如烟不善于撒谎,见被识破了,只得红着脸点点头。 “哎呀!糟了!”阮婆子一拍自己的大腿。 翠翠皱着眉问:“婆婆怎了?” “如烟姑娘,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阮婆子飞也似的颠着曾经放过足的半大不小的脚,冲出了兰香苑。 “婆婆怎了?”如烟一脸诧异。 “哪个晓得哦,这老婆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翠翠笑言。 如烟又继续收拾屋子,拾掇自己行李的时候,把屋里倒腾得乱七八糟的,趁这会儿有时间正好整理一下。 刚准备和翠翠把椅子叠放起来,阮婆子又跑了回来,手中举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来了来了,我倒把这大事儿给忘记了!” “婆婆,这是什么?” 如烟见她把信封递到自己眼前,上面并没有字。 “哎呀,接着,这是有人送来的,前几日正好我在大门口撞上了,因此让我带给府里的小姐,府里的小姐只有您。” 如烟接了过来,前后翻看了一下,正面反面都没有字。 翠翠催促着:“如烟姑娘,快打开瞧瞧是什么?” 面对着两双期待的目光,如烟拆开口,抽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一页纸,展开后顿时惊呆了。 她的手在颤抖,脸上瞬间染上了红霞。 “姑娘,这是信?谁写来的?” “如烟姑娘你快念念呐。” 翠翠和阮婆子又抢着催她,她们俩目不识丁,见如烟看了之后神色异常,更加好奇了。 “这个……”如烟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她张着嘴,却念不出口,眼泪顺着脸颊直流了下来。 “哎哟哟……怎么这还哭了呢?”阮婆子吓得连忙递过手绢。 翠翠眉毛立起,大眼圆睁,叉着腰道:“我知道了,定然是外面那些浑人干的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哪些浑人?”阮婆子不明所以。 如烟似乎没有听见她们俩说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抑制不住泪水,整条手绢都浸湿了。 “哎呀婆婆,你怎地如此笨呐?恐怕是外面那些造谣的浑人写的条子来辱骂咱们家姑娘!”翠翠愤愤不平。 “啊?那可怎生得了?我老婆子帮了坏人了。”阮婆子一个劲儿的后悔。 她连忙伸手去如烟手上夺过那封信,边揉边道:“姑娘,不要理会这些腌臜之事,咱不看了。” 如烟顿时回过神来。 “婆婆,你把它给我!”她急得去抢。 “如烟姑娘,这是谁写的?”翠翠顿时惊觉她们又判断错了。 如烟从阮婆子手上抢过那张纸,小心展平。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不是你们想的那般,我念给你们听吧……” 第21章 保她清白 如烟的双手轻微的颤抖。 她拿着那张信纸念道:“如烟,我在沪上一切安好……” 翠翠和阮婆子等了一会儿,见如烟没有再念下去,惊讶地问:“如烟姑娘,还有呢?” “没了。”如烟害羞地笑笑。 “没了?这是谁写来的?”翠翠着急地问。 “是陶少爷写来的。” “少爷来的信?少爷走了近半年,好不容易来信,就写这一句?” “哪有一句?才半句。”阮婆子有些愤愤不平:“少爷是个文化人,怎地也不多写几句?” 她一直觉得如烟和少爷很般配,内心还希望将来如烟当这个府里的少奶奶呢。 结果这个大少爷,竟然只是捎来一句简短的话。 可是在如烟看来,等半年能收到陶国华这么一封信,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小心地把心折叠好塞进信封里,紧紧地握着。 “如烟姑娘,少爷可没给老爷寄家书,只给你寄来了?”阮婆子试探着她。 阮婆子总觉得如烟和少爷之间一定有事儿。 “或许是陶少爷一时匆忙,没有没有时间写给陶老爷吧。” “或许……或许他也写了信给陶老爷呢。” “对对,老爷收到信也不会跟咱们说呀。”翠翠说。 几个人正在边猜边说笑,兰香苑的院门“吱呀”一声,阮婆子连忙说:“有人来了” 几个人立即停止了笑声,树生走了进来:“如烟小姐,大喜事儿!” “什么大喜事?”如烟问。 “今日开始,阮婆婆和翠翠也要被抽去前面帮忙了。”树生指着她们俩说。 “帮忙?帮什么?” 由于之前陶修文宣布和妙香结婚之事时,翠翠和阮婆子不在场,她们并不知晓。 “我就是来向你们报喜的,老爷要和妙掌柜成亲了。” “啊?”阮婆子和翠翠同时惊讶。 如烟惊愕地站在一旁。 她不觉得陶学文会喜欢妙香那种类型。 虽说每次妙香来陶府他也热情接待,可是在如烟的心目中,陶修文和妙香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眼睛里会满是爱意。 可是陶老爷每次看妙香的眼神,只是一种客气的热情,并不带任何的爱慕。 怎么突然间就宣布要结婚了呢? 如烟在心里嘀咕着,她绝不相信陶老爷会主动想娶妙香。 “快去呀,你们两个。”树生又催促道。 “现在就走啊?” “当然了,从今日开始你们俩都去帮忙,过几日老爷就要与妙掌柜结婚了。” “那……陶少爷回来吗?”如烟问。 这么大的事儿,父亲续弦,儿子也该到场吧? “少爷在哪儿老爷都不知道,老爷说无法等少爷回来。” “也是少爷三年五载的不回来,那老爷就不成亲了嘛?”阮婆子也表示理解。 “说的也是。”如烟小声说。 等阮婆子和翠翠出去后,树生走到窗前看着如烟。 “其实我知道老爷并非真爱妙掌柜。” 如烟心里一惊,抬起头。 她不相信像树生这么五大三粗的人都能看出来。 为了不让下人们瞎议论,她连忙阻止:“树生,别胡说,老爷肯定是喜欢妙掌柜才娶的。” “此处没有旁人,如烟小姐,我就直说了吧,依我看啊,老爷是不想让如烟小姐被外人误会,老爷娶妙掌柜则好向他人证明小姐的清白。” 如烟手中的信封掉在了地上。 保她清白?她愣住了! 果然如她所想,陶老爷不是因为爱妙香才娶她。 只是,她没想到陶老爷会为了一个孤女而做出这种牺牲。 不行,自己的名声没什么,陶老爷的终身大事那才是大事。 她要去阻止,既然不爱妙香,娶回来日子也不会幸福,陶老爷的后半生也未必能过得顺心。 她推开树生。直朝院门外冲去。 “如烟小姐,你要去哪儿?” 树生顿时觉得不妙,如烟跑得更快了,树生赶紧在她身后紧追。 他们俩一路跑一路追到了陶修文的书房门前。 “砰”的一声,如烟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妙香双手挂在陶学文的颈脖上。 看起来正在亲热的两个人被推门声惊散,迅速分开的俩人神色各异。 陶修文略显尴尬,眼神有些慌乱。 妙香眼中带着一丝恼怒,她转过头去看着如烟,第一次面对如烟表现得有些气愤。 陶修文恢复了神色,问道:“如烟,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陶老爷,我有话要对您说。”如烟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有什么话稍迟一些说吧,我这会儿有事。”陶修文也看见如烟神色不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着妙香的面,他也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如烟的心事。 只是,他没想到他对如烟的这层保护,反倒更使得如烟日后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妙香识趣地朝陶修文说:“修文,如烟姑娘定是有事要与你商量,那我先出去吧,我去看看下人们布置得怎么样了?你们谈吧。” 她昂着头,高跟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走出书房的门。 当经过如烟身边的时候,两道凌厉的目光冷冷地扎向如烟,令人心中一凛。 如烟依旧倔强地站在门旁一动不动,听着妙香气呼呼地走出去。 书房只剩下陶学文和如烟,树生站在门外,连忙把书房的门关上。 “如烟。发生了什么事?”陶修文慈祥地问。 “陶老爷,您是因为我才娶妙掌柜的吗?”如烟忍着泪。 “你听谁说的?”陶修文惊疑她竟然说中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不用听谁说我也知道。”如烟难过地说:“若是这样,如烟在陶家可就住不下去了,我不想您委屈自己。” 陶修文神色一如平常,爽朗一笑:“如烟,你小小年纪这脑袋瓜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呀?” “我不喜欢的女人我能娶吗?你看看我太太这些年不在了,我也没有随随便便娶别人呀。” 如烟瞪着水灵的大眼睛:“可是……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事能干扰您呀,此次不同,我心里明白您这是为了我。” “别胡思乱想了孩子,回去吧,好好歇着,开开心心的,过几日妙香进门的时候,我还要请你去当伴娘呢。” 如烟此刻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看着陶掌柜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她有些怀疑树生和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一定是错的,如烟宁可这么认为。 也宁愿事实如此。 她心情依旧不安地走出了书房,朝兰香苑走去。 妙香站在书房的不远处,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虽然不知道如烟在书房对陶修文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丫头绝对是她在陶府的绊脚石。 她眼里充满了恨意…… 第22章 女人战争(感谢丁总守护) 陶修文娶妙香进门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比娶黄花大姑娘还隆重热闹。 因为,毕竟仗着妙香是督军夫人的姐妹,成亲当日,妙香从督军府上的花轿。 如烟作为陶家派去的伴娘,和媒婆走在花轿的两侧。 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地把妙香接回了陶府。 婚礼过后,第二天一早,如烟以晚辈的身份去向陶修文和妙香敬茶。 陶修文笑盈盈的接过如烟的茶一饮而尽。 当如烟把茶端到妙香面前的时候,不知为何,如烟只感觉茶杯好像被碰了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妙香夸张地尖叫起来:“唉呀!你这丫头你怎么回事呀?烫死我了!” 如烟眼皮悄悄抬起,看了正在朝陶老爷撒娇的妙香一眼,再看看地上摔成几瓣的的茶杯。 杯子掉落在地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妙香的脚上,茶水也没有撒到她的脚面。 更没有沾一滴到妙香的手上,哪来的烫得要死呀? 如烟心知这妙香这是在故意刁难她,但为了陶修文,如烟不想揭穿。 她恭敬的蹲下去捡起了茶杯的碎片,又重新倒了一杯端到妙香面前。 “陶夫人,请您喝茶。” 妙香似乎迟疑了一下,其实如烟知道她是故意不接,也或许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她也不作声,就这么端着茶杯与妙香僵持了一小会儿。 陶修文见状,以为是妙香害怕再次被烫,体贴的从如烟手中接过茶杯。 他把茶杯递到妙香面前:“来,妙香,这是如烟的一片心意,如烟在咱们家就像我的闺女一般,今后你与如烟定能成为好朋友。” 妙香见陶修文接过茶,心里已经生恨,但是面上却笑得媚眼如丝。 “会的,修文,如烟既然是你的女儿,还是督军的干女儿,那也便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烟听着感到别扭,这妙香不过大自己十岁的样子吧? 这就占了自己的便宜称起她的娘来了。 不过,陶老爷是自己的长辈,长辈的妻子自然也是长辈了,这么一想,如烟释然了许多。 陶修文听了妙香的话,满意地点点头。 “如烟,今后你就叫妙香为姨吧,都是一家人了。” 如烟低眉垂眼站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副乖乖女。 回到兰香苑之后,翠翠气愤地说道:“我站在一旁明明看清楚了,是那妙掌柜……夫人,用手指把茶杯碰掉的,这怎么她还烫着了?” “茶水溅到如烟姑娘的脚上,如烟姑娘你不疼吗?” 如烟摇了摇头,无奈的坐在窗前。 她知道,自从妙香进门的这一天起,她在陶府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觉中,她更加思念起陶国华来。 “翠翠,你说陶少爷他此刻会在哪儿呢?”她把头趴在窗台上沉思。 “姑娘,你想去找少爷?”翠翠问道。 “没有,我也就随便问问。” “我好像听外面回来的人说,似乎在沪上见过咱家少爷。” “是么?什么时候见过?” 如烟的心情异常激动,就仿佛听到有人说陶国华要回来一般。 “那人好像说……上个月见过少爷,少爷在那儿当起了教书先生,穿的可斯文了。” 如烟笑了起来,她想象得出陶国华穿着一身长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面书生的样子。 “如烟姑娘你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 “我想,咱家少爷应该快回来了吧,再有一个月便是过年了。” “但愿吧……” 如烟并没有抱很大希望,她知道陶国华有他自己的报负。 他志不在这儿。 如烟的日子,便在每日想方设法躲避妙香中一天一天地过去。 她也一天一天感觉在陶府的日子越来越难捱。 平日里陶修文不在府中,妙香也大部分时间在她自己的成衣铺。 但是,只要她在府里的日子,便时刻找如烟的茬。 好在如烟聪明,尚能自如地应对过去,她只是觉得很累、也很委屈。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阮婆子总劝她:“慢慢熬吧,你年龄也不小了,等着老爷为你许配一门好亲事,你便嫁过去做少奶奶享清福了。” 如烟没有想过要过那样的日子。 她总觉得自己若是要嫁,那便是嫁陶国华那般出色的人。 只是她不敢高攀,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对自己的前途她感觉很渺茫,只能是这么能熬一天算一天。 终于,除夕来临。 三十大早,府中里里外外、全县满大街都是鞭炮声。 如烟起初听着吓了一跳,以为来了山贼,又以为像早些年那样,哪里的军阀和本县的军阀打起来了。 仔细听一会儿才记起,过年了,大家都在放鞭炮呢。 吃年夜饭的时候,陶修文和妙香坐在上首,如烟坐在下方。 陶修文放下碗筷,封了一个红包递到如烟面前。 “如烟,这是我和你妙香姨给你的压岁钱。” 如烟礼貌地推辞:“不不,陶老爷爷,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压岁钱。” “给你你就拿着,在长辈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陶修文每回当着妙香的面儿,总是刻意把“长辈”两个字儿挂在嘴边,以证明他和如烟确实是清白的。 因为,只有他娶的女人明白如烟和他的关系,外面的人也便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自己和如烟的确清白得很。 如烟对他,如对自家长辈一般尊敬;他对如烟也如同父亲对女儿那般慈爱。 这一切看在妙香的眼里,却不是什么父慈女孝的感觉。 她心里有根刺,这根刺便是如烟,扎得她整日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眼看着如烟继续住在陶家当什么假女儿,不能让她在陶府这么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如今她妙香才是陶府的主母,她是当家太太,府里的事她说了算。 而且,聪明如她,自嫁进来的第二天日起,她便瞧出来了,陶修文娶她完全是拿她当挡箭牌。 利用她来阻止外界对如烟与他的风言风语。 她得想办法让如烟识趣地离开陶府,但又不能让陶修文认为是她所为。 年夜饭吃完,妙香提议:“今夜守岁吧。” 便让丫鬟搬来麻将,并招呼如烟坐下。 如烟连忙推辞:“对不起……我不会。” 妙香异常热情:“哎呀,不会就学嘛,都是一家人,你们去把树生也叫来!” 第23章 醉她一人 “如烟,没事儿,就是自家人一块儿玩玩。” 陶修文也附和着妙香。 今天过年,虽然儿子没能回家,但是有如烟在他也觉得该高兴。 如烟见陶老爷都发话了,只得答应。 她本以为既然说了是守岁,打麻将也不过就是玩儿。 为了不扫陶老爷的兴,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无非就是打错打输嘛。 可是,她没有想到,等树生来了之后,妙香却又出了一个妖蛾子。 “这样吧,趁着今天高兴,这大过年的,咱们不赌别的,自家人赌啥都没有意思,咱们赌酒助兴,输的人喝一碗酒。” 如烟心里“咯噔”一下,轻声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可以学呀,凡是不会的都可以学,没事儿,我教你。”妙香面上特别热情。 陶修文见妙香如此,他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况且,陶家可是开以烧房为主业,若是将来如烟嫁给了忠锐,就凭儿子那一天到晚在外跑不争气的样,家中还不得如烟当家? 当家主母不会喝酒可不成,的确该让如烟开始学喝酒了。 再说了,这是在自己家,也没有外人,喝醉就喝醉嘛,无非喝醉了让丫鬟婆子们扶回房去便是了。 陶家的酒虽然容易醉人,但却不上头,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陶修文这么一想,也赞同妙香的主意。 他慈祥的对如烟说:“如烟,听你妙香姨的,就赌酒吧。” 接着又对妙香说:“赌注减一点儿,输的喝半碗吧。” 妙香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既然陶修文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同意。 何况陶修文发话,如烟才不能拒绝。 妙香便也勉强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由红云等几个丫鬟把酒、碗搬了来,放在旁边的桌上备着。 令妙香没想到的是,如烟这个新手却是手气好的很,把把都胡牌。 只见如烟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牌,抓了一张就不知道要打哪一张。 陶修文催促道:“如烟,打呀,挑一张不需要的打出来。” “陶老爷……可我……不知道该打哪一张。” “不知道该打哪一张?你这……” 旁边的红云多了一句嘴:“如烟小姐,您快胡牌吧,您赢啦!” 如烟听完,条件反射地跟着红云的话把牌推倒。 大家惊愕,树生钦佩道:“哇!如烟姑娘,看不出来呀,您还说你不会,这把胡得很好。” 妙香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发作,只能附和着笑笑。 他们三人只得愿赌服输,每人喝下半碗酒。 不过,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运气,可不是一直有,连赢了几把之后,如烟开始输了。 后面的每一把始终是妙香赢,如烟等三人只能喝酒。 陶修文酒量好,输几回下来依旧面不改色。 而树生平日都跟着陶修文到烧房去,免不了长期练习下来也是酒量好得惊人。 可苦了如烟,几个半碗酒下肚,眼神开始恍惚、头也晕晕的、说话舌头也打颤。 她感觉手脚轻飘飘起来,不知自己是坐着还是站着。 看着面前的牌一片模糊,脸上通红通红的直发烫。 坐在她对面的妙香见了,心中暗喜,故意打了个哈欠充满醉意的对陶修文撒娇道:“修文,我头有点晕,累了,你服我回房歇歇去吧?” 陶修文见她确实满脸醉意,于是便搀扶起她,对树生与如烟道:“今天就玩到这儿吧,咱们改日再玩,你们俩也早些回去歇歇,我先扶太太回房去。” 树生连忙指着如烟问:“老爷,如烟小姐怎么办呢?” “如烟呀?那就让红云服回兰香苑去吧。” 可是,喝醉酒的人身子特别的沉,红云没能扶住。 如烟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不知在哪儿,看人也看不清楚。 妙香见状,关心地说:“红云的身子看上去比如烟还瘦小呢,她扶不住,可别两个人在半路摔倒了。” “哦,对对,你说的也是,那……” 陶修文还没说完,妙香又抢着说道:“树生人高马大的,让他扶如烟回房去吧。” “好,也行,树生呀,你服如烟小姐回兰香苑去。” “老爷。”树生的脸有些红。 让他扶一个年轻姑娘,他觉得有些难为情,可是又不好拒绝,老爷发话了。 陶修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眼一瞪:“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树生只好点头。 陶修文扶着妙香走了,树生也扶着如烟朝兰香苑走去。 妙香先洗漱完毕回里屋睡下了,等陶修文换好睡衣再进来的时候,妙香不在。 他猜想她或许上茅房去了。 他躺下没一会儿,妙香就回来了。 “这大半夜的你上哪去了?” “我去了趟茅房,睡吧。” 熄灯没多久,突然听见外面不远处有人大喊:“什么人?什么人在这儿?” 同时,陶修文坐起了起来。 妙香问:“怎么了?” “似乎有人在喊。” “不会吧,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守岁,有人说话很正常。” 妙香又把陶修文按着躺下。 可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咋,跑步声越来越清晰,陶修文躺不住了,翻身披着外衣起来。 “修文,那你等等我呀,我也去。” 妙香也披着一件外衣出来。 院子里下人们在奔跑着,陶修文拦住一个下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跑去哪里?” 一个下人停下来,说道:“老爷,可不得了啦,如烟小姐她……” “如烟?如烟怎么了?”陶修文紧张起来。 妙香也帮着问:“对啊,如烟怎么了?” “老爷,您还是别问了,您和太太回房去吧,我们让阮婆子和翠翠过去了。” “让阮婆子与翠翠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啊?”陶修文更加惊讶。 “修文,咱们快看看去,万一如烟发生什么事可不好了。” 陶修文立即想到了,之前不是让树生扶着大醉的如烟回兰香苑的吗? 该不会是如烟摔倒了吧? 他立即拉上妙香,快步朝着人声处跑去。 只见在花园小路旁的草坪上,如烟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她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上半个身子露着一半儿,整个人侧身躺在草上。 “这是怎么回事?”陶修文连忙把头转开,不敢去看。 妙香一看,立即喋喋不休。 “哎哟,造孽哟,这成何体统?” “这个如烟也真是的,为何这般不堪地躺在路边?” 旁边男的下人们一个个背过身去,丫鬟们也掩着眼睛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怎么了怎么了?都怎么了?” 阮婆子和翠翠匆忙跑来。 有下人让开了道:“婆婆,您年纪大,您赶紧过去帮如烟姑娘穿好衣裳吧。” “阮大娘,你快瞧瞧这如烟她怎么了?”陶修文急忙道。 “好好,老爷您别着急。”阮婆子和翠翠蹲在如烟身体的两旁。 翠翠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众人,斥责道:“你们都别看了,姑娘只是喝醉酒了,这浓烈的酒味儿你们没有闻见么?” 她不满有人指指点点,还在小声议论穷丫头不检点,因为才大声呵斥其他下人。 下人们被爆脾气的翠翠一顿数落,一个个都往后退溜走了。 阮婆子把手探向如烟的脸上一摸,蓦地惊呼起来:“哎呀!如烟姑娘她……她不好了……” 第24章 准备后事(感谢丁总守护) “如烟怎么了?” 陶修文忙问,他的脸色发白。 “如烟姑娘她……可能受了风寒,正发热呢,浑身烫的很。”阮婆子紧张地说道。 妙香没好气的瞪了阮婆子一眼:“你说话就不能说完全一些吗?你这么说会吓死人的,不就是发烧了吗?” “快快,你与翠翠赶紧的,拿件衣裳把如烟裹一裹,扶回房去,快让人去请郎中来瞧瞧!” 对于如烟为什么会躺在这草坪、并且还衣裳不整的事,陶修文已经来不及追究。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郎中来为如烟看病。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郎中也来看过,开了几副药走了。 陶修文这才缓了下来,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把树生给我叫来!”他的脸色铁青的大吼。 妙香在旁一看,忙说:“修文,你一夜未睡,赶紧去歇会儿吧,身子骨要紧。” “你要找树生?等醒来再找树生不行么?” “把他叫来!” 陶修文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他要把昨夜的事查个明白。 很快,树生被人叫来了。 他也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满脸畏惧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手背上还破了一块儿。他狼狈的走了进来,说:“老爷……我,我来了。” “树生,你好大的胆子!” 陶修文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桌上的茶杯震落在地。 树生连忙蹲下去捡起茶杯,双手有些颤抖:“对不起!老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如烟小姐。” “树生,你也太不像话了,老爷让你送如烟回兰香苑去,你倒好……”妙香在一旁添油。 “你老实给我说说,你把如烟怎地了?你趁她喝醉,把她带进去花园去做什么?”陶修文气得站了起来。 树生听出了事情不对劲儿,再加上刚才去叫他的下人也透露了一点,他急得连忙向陶老爷解释。 “老爷老爷,我没有带如烟小姐去花园呀!” “我把如烟小姐送出书房的时候,在走廊那头的拐弯处,后脑勺招人劈了一棍,我当时就晕倒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自个房里,我压根不知道如烟小姐的事。老爷是我办事不力,您处罚我吧!” 陶修文一听,愕然了。 “你半路被人打了?你没有把如烟送回兰香苑?” “没……没有,方才起来才听下人们说如烟小姐昨夜出事儿了。” “完了!完了!”陶秀文站起又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看一下门口。 “修文,什么完了?”妙香在旁问道。 “我陶家竟然藏着一头恶狼!而我陶修文却全然不知,树生,你带人给我查,势必把这个恶狼给我揪出来,抓到人后立即扭送官府!” “是,老爷!”树生得了老爷的令,心头的石头也落地。 老爷能在顷刻间,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至少证明自己的嫌疑已经没有了。 他感激老爷的信任,这件事即使姥爷不说要查,他也会暗中查出来。 看看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又是谁欺负了如烟姑娘。 见树生出去了,妙香轻蔑地撇了一眼他的背。 然后扶着陶修文的肩膀安慰道:“老爷,不过就是一个寄住在咱们家的野丫头而已,出点小事儿没那么严重,您别气坏了身子。” “怎么不严重?妙香啊,你还年轻不懂,如烟的父亲与我也算是至交好友,老友不在了,他的女儿来到咱家,我却无力保护好它,传出去我陶修文还算是个人嘛。” 妙香不再作声,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陶修文也不会乐意听。 “修文,咱们走吧,我扶你回房去歇会儿,你一夜没睡呢。”妙香又说。 陶修文这才感觉浑身疲倦,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去睡会儿,如烟那儿有什么动静你要把我叫醒。” “放心吧,老爷,你把如烟当女儿,我也把她当女儿,我会到兰香苑去照顾她的,亲自陪着她。” “好好,还是你好。”陶修文让妙香扶着回卧房去了。 阮婆子和翠翠俩,一人扶着如烟斜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一人端着药碗坐在床前。 “婆婆,你说这如烟姑娘吃下这碗药能醒过来么?”翠翠边喂边担心。 “应该可以了,郎中不是说了?如烟姑娘是受了风寒,正在发热,吃这副药下去就能退热。” 翠翠沉默了一会儿,等她把药全部喂完,她忍不住又说:“如烟姑娘真是命苦,好端端的寄人篱下,没爹疼没娘爱的。” “行了你,少说点儿,来搭把手。”阮婆子不让她说下去。 和如烟在一块处久了,知道这是个好姑娘,阮婆子和翠翠也极护着如烟。 她们俩又把如烟扶着躺下,盖好被子才走出房门。 翠翠把阮婆子拉到院子西面的角落去问:“婆婆婆婆,你说如烟姑娘她到底有没有被人糟蹋?” “别瞎说,咱们不是帮她穿过衣衫吗?你也看到了,裤腰带还紧着呢,没解开。”阮婆子很不高兴。 “可是……姑娘的衣裳……” “我跟你说啊,你个小丫头片子对别人可不许胡说,依我看来是有人趁如烟姑娘喝醉了,昏迷不醒之时故意把她的衣裳解开,露着胳膊让人以为姑娘被人糟蹋了。” “哦,也对。婆婆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的确像是如此。只是,会是谁要这么对如烟姑娘呢?” “我也说不好,也不敢乱猜测,老爷可是个好人,只是谁能保证府里其他人是好人呢?” “那等如烟姑娘醒来后,叫她今后小心着点,防着点别人。” “那是自然,走吧翠翠,你去把如烟姑娘的衣裳洗了,我再去煎一副药,等姑娘醒来再喝。” 如烟这一躺,三天三夜没有醒来。 高热也一直没有退下去,县城的郎中全都请遍了也没有起色。 最后一个个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郎中们以为如烟是陶家的亲戚,暗示陶修文准备料理后事。 “想我陶家如此家业,难不成就连如烟的病都治不好么?”陶修文苦恼地坐在书房担忧。 树生站在一旁陪着难过。 “对了,还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干的吗?”陶修文满脸怒气。 只要揪出这个人来,他定然不会轻饶。 到底有怎样的仇恨要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手? 他思来想去,陶家在本县世代都没有仇人。 慕家由于两代前就开始没落,别说与人结仇了,是个人都躲着慕家,且慕老爷那懦弱的性子从来都不会得罪任何人。 这就令人想不通,到底是故意针对如烟?还是对方随便遇个姑娘而任意下手? 树生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老爷,依我看,此人必定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第25章 似曾相识(为丁总加更) “何以见得?你看出了什么吗?” 陶修文听得树生如此一说,连忙追问道。 “老爷,我带人查了这几日,咱们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跟着您多年,知根知底儿的,他们的亲属中也没有作恶之徒。” “因此,我想此人定是外面的人,会不会是山上的土匪趁着大年夜的进城了?” “他们想找一家大户人家翻墙进来,想顺便捞一把走,没想到遇见了漂亮的如烟姑娘。” “因此,把我打昏,把如烟姑娘掳到花园……” 树生还没有说完,陶修文连忙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他不想听下去,他害怕是树生分析的这样。 他宁可认为只是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浑人,更宁愿是如烟自己醉倒在花园路边。 可是这一切他骗得了自己,骗不了事实。 桩桩件件摆在眼前,如烟是遇到歹徒了。 “你再给我仔细查,顺便查查大年夜外边儿有谁来过县里?” 陶老爷说这话指的就是城外几座山上的土匪。 城外的土匪有三支,这三支都欠了陶家的恩情,与陶家自然不会过不去。 树生明白老爷的意思,顿时眼前一亮:“老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一定要查出来,上天入地也要查出这个人!” 树生走出书房的门,瞥见妙香正趴在书房的窗外偷听。 她见书生突然出来,心中一慌,脸红了起来。 她不能确定树生有没有看出她在外面偷听,支支吾吾地问道:“老……老爷在里面吧?” “在的,太太,您找老爷呀?那我先去忙了,您请进去吧。”树生把门打开,妙香走了进去。 树生走出了好几步远,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下书房的方向才走。 陶修文见妙香进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妙香,你怎么来了?坐吧。” 他也坐到妙香旁边的椅子上。 “我刚从兰香苑出来,正想与你说呢。” “好,你说。”陶修文认真听着。 “修文,咱还是听郎中的话吧,你看全县城的大夫、郎中都没辙,所有的郎中都束手无策,这恐怕是如烟自身有疾,这一喝酒可触发了出来。” “不!活蹦乱跳的一个姑娘,哪来的疾?”陶修文不信。 “那要不咱们再请郎中看看?到省城去请。”妙香出了个主意。 “再说吧,请是一定要请的,若是能联系沪上的忠锐便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帮请到更好的大夫。”陶修文想念起儿子来。 “忠锐?大少爷?”妙香惊讶地问。 自从嫁进陶家,她还没有见过陶国华呢。 她曾经无数次想像着这位陶家大少爷见到自己成了他的后母时,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不知道等陶国华回到陶家后,会对她这个后母是什么样的态度? 当然,她并不担心陶国华的态度,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让陶国华接受她这个后母。 她试探道:“忠锐能回来吗?他在沪上住在哪儿?” 陶修文摇摇头,说:“他住在哪儿我不知道,但是沪上有我不少朋友,我可以托他们打听。” “那……若是大少爷改名姓了呢?那又要如何去找?” 陶修文一怔,这事儿他倒没有想到。 不过,他自信地说:“不可能,忠锐他不会改名换姓的。” 妙香盯着他,没有说话。 树生四处走动、到处探访,以及陶府的人最近这些日子的异常行为,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那便是“文斌药铺”的掌柜任文斌。 这一大早,他又看见经常跟在陶老爷身边出入的那名下人,在大街上东张西望。 他便走了过去:“小哥。你是陶家的人?” 他开门见山的问话,令树生有些不悦。 “是的,你是谁呀?” “来,小哥,到对面药铺借一步说话如何?” 树生狐疑地打量着她,见他长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坏人,便放心的跟他过去。 任文斌把树生领进了自己的药铺,树生顿时想到了一件事:“先生,你是这药铺的掌柜?” “是的。” “那你会瞧病不?” “瞧病?”任文斌满脸疑问。 “就是把脉你会吗?” 树生有点儿小瞧他,任文斌笑了:“是你要看病吗?” “我……我们府里有位小姐病了。” 任文斌一听,首先想到的就是如烟。 因为他知道,陶家并没有女儿,目前在陶家能被下人称为小姐的,那一定是如烟了。 他问道:“贵府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我们家的小姐得的是怪病……算了,与你说说也无妨。” 树生大咧咧的在药铺中间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我就跟你讲讲吧,我们府上的那位小姐,大年夜喝了点酒,喝醉了,倒在路边睡着,得了风寒,第二天便浑身发烫昏迷不醒,到今日还没有起起来呢。” 想到如烟的病如此严重,树生就很自责。 如果那夜他警觉些,没有被人打晕,那么如烟小姐就不会出这些事儿了。 “是吗?很严重吗?”任文斌大惊。 “对呀。” “那请过大夫吗?” “请过,城里所有的郎中都请遍了,也不见起色。郎中们让我们老爷准备后事。” “啊?”任文斌惊呆了。 没想到陶国华这一走,陶家竟然发生了这许多的事。 好多次他想与住在陶家的如烟联系,想去看看如烟。 可是因为没有什么理由进去,他也没有任务,似乎没有必要去陶家走动。 陶国华不在家,他也不方便去别人府上找人家姑娘。 这会儿他倒计上心来,对树生道:“你看,我是开药铺的,但是我也是郎中,能让我去瞧瞧你们小姐的病吗?” “你能看好?”树生虽然想他去,但有些怀疑他的能力。 毕竟县城里那些有名的郎中都看不好,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铺掌柜就能治好? “未必,但我想,多一个郎中瞧瞧,总是好事吧?” 树生一想,倒也是,如烟姑娘如今到这般田地了,哪怕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呢。 “掌柜的,那你现在能跟我走吗?” “可以可以,你等我一下,我先把铺子门关上。” 任文斌立即关好了门,跟着树生进了陶家。 刚穿过大厅前的走廊,就遇到了妙香,她扫了一眼戴着鸭舌帽,提着药箱子的任文斌。 “树生,这是哪位呀?”她以为是来拜访陶修文的客人。 树生停了下来,朝她恭敬地说:“太太,这是东街药铺的掌柜,会把脉,我请他来为如烟小姐瞧瞧。” “哦,那去吧。”妙香摆摆手满眼鄙夷地转开头。 走了几步,她突然又叫住树生:“你们给我等一下!” 树生疑惑地等着,任文斌由于戴着鸭舌帽,不方便抬起头去盯着一个女人看。 又听树生口口声声称她为“太太”,想必这就是陶老爷新娶进门的女人了。 妙香“噔噔噔”地走了过来,径直站在了任文斌的面前。 “这位先生,背影好熟悉呀,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任文斌一愣,忙自然地说:“太太,我只是一个开药铺的,应该没有见过太太。” 妙香轻声一笑,贴近他的身体。 她的一只手绕上他的肩膀,妖冶地盯着他的下巴问道:“是么?可我为何觉得你的声音也很熟悉呢?” 第26章 难言之隐 “你我熟识吗?我怎不认识太太呢?” 任文斌的鸭舌帽遮挡着一半的脸,有棱角的下巴微微动着。 “你不认识我?李主任?”妙香抬起手,想要掀起任文斌的鸭舌帽。 “李主任?这是谁?不认识,鄙人姓任,叫文斌。” 他边回答,边巧妙的避开了妙香的那只手。 树生平日里对妙香也没有什么好感,见她这副妖艳样子,手竟然还搭到了男人肩上,内心替老爷不平。 他忙拽起任文斌的手:“任掌柜,赶紧请吧,救人如救火呀。” 任文斌得了借口,说道:“对对对,给贵府的小姐看病要紧。” 说完,招呼都不想和妙香打,两人便匆匆走了。 妙香不服气,冲着他们的背影喊着:“等等!什么贵府的小姐?那只是老爷收留的一个可怜丫头!” 树生听了,忍住气,对这个女人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任文斌看出来了,这位陶家的新夫人在陶府可是个厉害角色。 他不禁为如烟的处境隐隐担心。 进了兰香苑,树生闻到了阮婆子正在炉子上煎的草药味儿,他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是什么药?” 一旁扇着炉子火的翠翠回答:“这些事太太昨日请来的郎中开的药。” 任文斌走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 “给小姐喝过吗?” “喝过,已经喝过两副了。” “有起色吗?” “没有起色,不知为何,总感觉小姐的病越来越重了。” 翠翠难过地说道。 “走,看看去!” 任文斌和树生大步上楼,走进如烟的闺房。 只见屋里静悄悄的,慕如烟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身上搭着一条棉被,露出的一张脸呈现出一片死灰色。 “几月不见,怎变成如此模样了?”任文斌难过地自语。 树生是个聪明人,听他说得蹊跷,问道:“掌柜的认识我们如烟小姐?” 任文斌道:“岂止是认识?她……她是我远房舅舅的女儿,是我的表妹。” “那先前您不知如烟小姐在这儿?” “不知,我来到贵县之时,去找了舅舅,村人说舅舅已过世,表妹被一大户人家接走,至于是谁家村人说不知。” “那好那好,这下你们表兄妹重逢了,看来如烟小姐有救了。” 树生喜出望外,如烟小姐竟然是任掌柜的表妹,那就能放心让他替如烟诊病了。 “我表妹是何时起的病?”任文斌问。 树生忙把大年夜那次的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就是从那日过来。如烟小姐的病一直如此。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这期间我表妹都没有醒过来吗?” “没有。”刚进门的翠翠说道:“姑娘一直没有醒来。郎中们已经让老爷准备……” 翠翠说不下去了,准备后事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来。 “好吧,我先给她看看。”任文斌从药箱里取出脉枕。 先是给如烟把了把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接着,又翻了翻如烟的眼皮,再仔细看她的唇色,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不烫了,不是说如烟发着高烧吗?” “对对,不过从昨夜开始,如烟姑娘的身子就渐渐冰凉,我倒宁愿她发着热呢。”翠翠都快哭了。 “别担心,幸好我来了。” “掌柜的,您是说如烟小姐有救?” “也未必啊,我试试看吧,你们能出去一会儿吗?” 翠翠有些为难,看了看树生:“我们若是出去了,姑娘需要人照顾怎办?” 任文斌笑了起来,原来这小丫鬟还挺尽心的,忙说道:“我也是郎中,有我在呢,怕什么?” 翠翠听他这么一说,便和树生一前一后出去,翠翠还关上了房门。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下楼了,任文斌坐到床前,压低声音说道:“如烟姑娘,你还准备继续这么躺下去吗?” 床上的如烟静静地躺着,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任文斌又说:“姑娘若是就这么躺着,恐怕得躺进棺材了。” 这是他的一句玩笑话,但是如烟依旧未动。 任文斌叹了一口气,又说:“姑娘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不管如烟开不开口继续说下去:“你忘了,年初你与国华见过我,我是你远房姑姑的儿子,名叫任文斌,你还记得我吗?” 说到这儿,他注意到如烟的睫毛轻微的动了动。 他又接着说道:“姑娘,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陶家,有话不能说,有事不能做,今日我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放心和我说。” 他边说,边把诊疗物品放进药箱里。 如烟终于睁开了眼,眼珠子转向床边的任文斌,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是任文斌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任大哥……”才刚叫了一声,声音就哽咽了。 “别哭别哭,我知道你一定是受委屈了,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再者说了,我是你的表哥呀。” 如烟哭出声来,但为了不被屋外的人听见,她哭得极小声,肩膀剧烈的响动,精神抽泣。 在失去亲人之后,寄人篱下的她突然听到有人说“我是你的表哥呀”,倍感亲切。 任文斌让她哭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先扶你坐起来吧。” 他把如烟扶起,让她靠在床头。 如烟把这几个月来在她身边、在陶府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任文斌。 除夕那夜,树生送她回兰香苑,可是在半道上树生被人打晕,而她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被歹徒捂住嘴拖到花园的小路边。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清白要毁了,若是那样她就学戏文里的烈女咬舌自尽。 可是歹徒把她扔在路边,只粗暴地把她的衣衫撕开便走了。 她由于酒醉,虽然心里明白,却无力起来,加上受了惊吓,又冷又晕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后来却因受了风寒而发起高烧来,整个人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在第三日,翠翠喂了她吃过郎中的药之后,她其实已经醒了,脑海中回顾了一遍那夜的遭遇。 她似乎想明白了许多,她第一次感到陶府已不是自己的避风港,若是要继续住下去,她一定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在她还没有想到办法把那夜的歹徒找出来之前,她只能继续装昏迷。 听到这里,任文斌疑惑地问:“那你是如何做到让那么多的郎中都诊出你……不行的?” “这很简单。”如烟凄凉一笑,从枕头中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盒子:“这是爹爹留给我的。” “这是什么?” “这是毒药,爹爹说,在必要的时候吃下去,能救自己。” 任文斌还是不明白:“既然是毒药,那又如何能救你?” 第27章 祖传秘方(感谢丁总守护) “这药……我……” 如烟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不好说?还是……”任文斌更加疑惑。 “这毒药吃不死人,但能使人生病,令郎中都无奈,只会觉得生病之人的病情越发严重了。” “原来如此。”任文斌懂了。 民间总是藏有一些奇异方子,害人的、救命的,无奇不有。 慕家祖上曾经做过前朝大官,也是豪门大户,有些什么祖传秘方之类的药物不足为奇。 如烟还把陶国华写来的那封信拿给他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任文斌是陶国华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 在对他说这些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是在对陶国华说。 因此,她把内心所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任文斌几乎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一位单纯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与智慧保护自己。 大都市的豪门纷争他领教过,深知那种尔虞我诈不是如烟所能承受的,他突然想帮如烟离开陶家。 “如烟姑娘,若是我带你离开陶府,你愿意跟我走吗?”任文斌试探着。 “跟你走?去哪儿?”如烟确实曾经想过离开陶府,但是陶国华信中的那句话,使她不能离开。 她怕等陶国华回来时找不到她。 “无论去哪儿你都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顿好,你若是继续待在陶家,恐怕……” “恐怕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年纪轻轻的、又有文化,你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应该再去上学,去学知识,去见见世面……” 他把“见世面”后面的话给咽下去了。 如烟很想问任文斌,陶国华在哪儿? 可是矜持又使她没有问出口。 任文斌并没有主动要在她面前提起陶国华的意思,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去提及男人,觉得实在太难为情了。 任文斌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无法告知陶国华的下落,这是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他即便就是帮如烟离开陶家,也不可能把如烟带到陶国华那儿。 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把如烟安顿到更可靠的地方,至少让她过得自在一些、舒服一些。 如烟认为任文斌很为难不便说,因此也不追问。 “任大哥,谢谢你!我还是不走了,陶老爷于我有恩,我要是走了就太没有良心了。” “好吧,此事我们暂且不谈,以后你想离开的时候,你就到东街药铺去找我,我随时可以帮你。” “嗯,谢谢任大哥!” 接着任文斌问了如烟接下去的打算。 如烟告诉他,自己还得病下去,在那个歹徒没有找出来之前,她还必须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任大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请你帮我。” “我要如何帮你?对陶家说你的病能治好?只是需要时日?” “对,而且得让陶老爷他们知道你是我的表哥,这样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烟很庆幸当初任文斌冒充她的表哥这个身份,没想到自己还能用上。 任文斌听了如烟的话,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眼前这个一副病殃殃的小姑娘,令他刮目相看。 “对了如烟姑娘,有一事也得请你帮忙。”这可是任文斌遇上的比较棘手的事。 “任大哥,是什么事?你尽管说。”可算是也有能帮上他的事了。 “陶府里的那位新太太,她好像认识我。” “是吗?就是那位妙香姨?她……你也认得认得她?” 如烟心中有些微的失落,任大哥和妙香竟然是熟人,那他还会真心帮自己吗? “对,我们曾经在沪上认识,但是我只能装作不认识她,先前进府的时候遇上了她。” “她直接喊了我,而我假装不认识她,但她是个精明的人,她一定还会怀疑我的身份。” “因此,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让陶府知道你我是表兄妹也好,这么一来,妙香就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只不过正好我与她认识的人长得相像而已。” “好,任大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如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任文斌不和妙香相认,说明他们原先并没有多少交情。 对于妙相,如烟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但是,这个疙瘩却令她无法向陶老爷说明,她不知道妙香到底嫁进陶府有什么用意。 她会加害陶老爷吗? 如烟担心她是冲着陶家的财产来的,毕竟陶家在本县可是第一大户。 她绝不能让妙香得逞,直觉告诉她,妙香绝不是个好人。 自己除夕夜的遭遇,她也怀疑过妙香,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这才吃下爹爹留给她的毒药,扮起了病人。 爹爹曾对她说过,当自己弱小对付不了强大的敌人时,那便索性装得更弱。 让对方对自己毫无防备,这样就可以为自己争取生还的机会和反击的条件。 那时如烟不以为然,总觉得这种话不应该是爹爹一个文弱书生讲的。 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终于明白了爹爹生前教给她的做人的道理,很多都是对的。 她心里非常感激爹爹,感觉他时刻都陪在自己身边保护着她。 外面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任文斌迅速让如烟躺好。 他戴好鸭舌帽,走到窗前的桌旁摊开一张纸,假装在写药方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陶修文和妙香走了进来,他们的后面跟着树生和翠翠。 只见陶修文满脸堆笑走向任文斌:“你是……如烟的表兄?” 他从前知道慕家有一个远房的亲戚,亲戚的儿子很早就失踪了,没想到如今又回来了。 这可是如烟目前世上仅存的亲人了,陶修文自然替如烟高兴。 “是是,您是?”其实任文斌知道他就是陶国华的父亲。 “哦,我是陶修文,如烟的父亲是我的好友。”陶修文自我介绍着。 任文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陶老爷的双手:“哦……原来是陶老爷,失敬失敬!您是如烟表妹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一见面就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子,这会令陶修文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近。 “哪里哪里,是我疏忽了,令如烟之前受了不少的苦,真是愧对慕兄啊!”陶修文内疚地说。 这番话可是他的心里话。 若不是自己在慕兄过世期间太忙了,怎会使如烟差点儿被恶人占了便宜?甚至她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陶老爷,您为我舅舅与如烟做得很多了,我们真是无以为报呀!” 一旁的妙香从进门起,就冷着眼扫着他们和床榻上的如烟。 她冷冷地盯着任文斌道:“既然你是如烟的兄长,那便不要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了,咱们谈正事儿吧。” 第28章 未被识破(为丁总加更) “谈什么正事?”陶修文疑惑地问道。 任文斌怔怔地盯着妙香看,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哈哈……老爷,能有什么事儿?现在咱家最大的事儿不就是如烟的身子吗?” “既然任掌柜是开药铺的,又是如烟的表哥,那么如烟的病,由任掌柜看就最适合不过了。” 她倒要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能装作不认识自己,那他还能假装会医术不成? 在她的印象当中,姓李的可是没有学过医的。 自己倒还是真懂一些医术,如今就看他如何班门弄斧? 任文斌一听,眉头舒展开来。 他微笑道:“对对,陶老爷,太太说的对,眼下如烟看病要紧。” “我虽然略懂医术,不敢保证能为如烟看好。但是,方才为如烟检查了一番,觉得她目前只是陷入昏迷中,似乎像是被人下了药。” 陶修文一听,眉头皱起:“什么?被人下了药?” 他心里老大不高兴。 当然,这份怒气可不是对着任文斌,而是为自己府中的事头疼。 有歹徒在自己府内打晕树生、劫持如烟,已经够令陶家丢人了。 如今又冒出有人给如烟下药,这可就复杂了。 “任掌柜,你能知道是下的什么药吗?又是如何下的?” “如何下的我不知,下的什么药我也不知,不过我倒是有可以控制这毒药的好方子。” 妙香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脸色也是大变。 如烟怎么会被人下毒? 这事令她诱惑不解,难道还有别的人要如烟的命? “修文,咱们陶家、咱们府中确实应该好好的清查一遍了,这都藏着一些什么人呀?竟然有人敢对如烟下毒。” 妙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陶修文连忙安慰她:“妙香,你别害怕,放心,我一定会命人查个水落石出!也一定会把幕后的这个人给揪出来,到时候可就别怪我陶秀文翻脸不认人了!” 他又转过去面对树生说道:“树生,你到各院各房去通知,让大家明日一早在前院集合,我有话要说。” “是,老爷!”树生应声。 陶修文又问任文斌:“任掌柜,如烟的病能治好吗?什么时候能醒来?” 任文斌先是一脸为难的样子,接着把头一甩,像是作了一番决定似的。 “陶老爷,由于不知晓歹徒下的是什么毒药,因此无法配出解药。” “再者说,如烟什么时候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我也不知道。” “如今我只能尽力给如烟开几个方子,让她体内的毒慢慢的排解出来,若是能排出来最好,若是不能那就……” “若是还不能,那便继续请更好的郎中来!一定要把如烟救活!”陶修文接过去果断地说。 妙香在旁听了,心里酸酸的,但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戾。 任文斌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陶修文,不等陶修文接过,妙香先抢了过去。 她细细地看了起来,边看边吃惊。 这种方子的确是医术高明的郎中方能开得出来的。 难道他真的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又疑惑地看向鸭舌帽下的那半张脸:“任先生,您为何总带着鸭舌帽?” “哦,我呀?怕吓着的大伙,因此总是戴着一顶帽子。今日过来也怕吓着如烟姑娘,因此更要戴上。” “是吗?”妙香不信。 任文斌索性把鸭舌帽一摘,额头上露出一道可怖的伤疤。 陶修文有些责备地看向妙香,他觉得妙香这事做得过火了,男人的长相如何需要她过问么? 妙香察觉到陶修文不高兴,连忙向任文斌道歉:“抱歉抱歉,任掌柜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多多谅解!我的确不知道……” “没事没事,很多人见我带着鸭舌帽,都想看看我帽子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任文斌重新把帽子戴上,自嘲的笑笑。 “任掌柜,那这方子我让下人去您的药铺取药了?” “好,那行,我也过去。” 任文斌再回头走向如烟床前,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说道:“表妹,我先回药铺去了,你先吃我开的药试试,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咱们兄妹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其实他也是在暗示如烟,他还有话还没对她说完。 交代了一番之后,他便转身和陶修文他们一起边说边走下楼。 在路下,任文斌又叮嘱了翠翠和阮婆子一番,教她们要如何照顾好如烟,如何煎药。 都交代了一遍,便与陶修文、妙香等人一同出了兰香苑。 陶修文想挽留任文斌留下用饭,被他拒绝了。 他不能再陶家逗留太久,妙香是何等的精明阴险?话说太多了容易被她听出破绽。 再说了,他还得回药铺抓药给陶府的下人带回。 他大步走出了陶家,妙香看着他的背影沉思,阴阴的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光,她看向兰香苑的方向。 这个死丫头,那么多的掌柜都说他快要死了,为什么还不死? 偏偏这又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来了一个什么表哥。 这个令人怀疑的表哥到底是不是那个死丫头的表哥? 妙香左拳握紧,然后脸上渐渐恢复平静,跟着陶修文回了书房。 如烟知道他们都走了,睁开眼想坐起来。 阮婆子这时也进来了,说道:“如烟姑娘,快躺下快躺下,别起来,万一太太来了知道不好。” “婆婆,我躺太久了,背很疼,让我坐会儿吧。” 阮婆子扶着她坐了起来:“造孽哟,好好的姑娘家被逼成这样,姑娘啊咱不在的大户人家住了,要不我带你到我乡下老家去,住一阵子如何?” “不,婆婆,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你去把梳妆台的抽屉打开吧。” 第29章 医术了得 阮婆子拉开小抽屉,里面只有一个小红布包。 她拿了出来,递到慕如烟面前:“姑娘,是这个吗?” 如烟点点头,慢慢地打开红布包。 阮婆子盯着看,她本以为是什么金银首饰,没想到里面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物件儿,石头不像石头,树根不像树根。 她问:“如烟姑娘,这是什么呀?” “这个呀?也是我爹留给我的药。” “你你……你又要吃这种药呀?伤身体吗?” 如烟摇摇头:“应该不伤吧。”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冒险。 爹爹生前有交代过,这药和她之前吃的毒药很多时候是相辅相成的,但有时候也是相克的。 她此刻感觉身体异常难受,她知道哪怕是任文斌开来的方子,对她的身体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在只能先试试父亲留下的这块药了。 “可是……姑娘,这药要怎么吃呢?” “婆婆,你帮我拿剪刀过来。” 阮婆子又走过去,从桌上把小剪子拿了过来。 拿着剪刀从那块东西上剪了一小点儿下来,放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她点点头,对阮婆子说道:“婆婆就是它了,这药果真管用,这可是救命药啊。“阮婆子一听,连忙抓住她的双手,果然,她的手渐渐回暖,不像之前那么冰冷冰冷的。 阮婆子激动的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姑娘,你不知道老婆子我可真担心死了,就怕你出事儿。” “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可别就这么被人给祸害了呀。” 俩人正说着,楼梯传来声响。 “姑娘,你快躺好,是翠翠来了。”阮婆子听出了脚步声。 她连忙把红布包的药重新包好,放回了梳妆台抽屉里。 如烟连忙躺下。 “是翠翠,我去开门。”阮婆子打开房门。 翠翠走了进来:“婆婆,如烟姑娘身体如何了?” “唉,还是老样子。”阮婆子一脸悲伤。 “任掌柜开的药已经拿回来了,正在煎呢,一会儿煎好了我再端上来。” “好好。” “那我先下去了,我去守着炉子。”翠翠下去了。 如烟睁开眼,看着阮婆子:“婆婆,翠翠这么好的人,这事儿瞒着她我总觉得内心很对不起她。” “傻姑娘,没什么过意不去的,翠翠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跟府里的其他丫头们打得火热,你不怕她一高兴说漏嘴了呀?” “这事咱俩知道就好,如今这府里人心难测,可不比以前的陶府那般干净了。” 阮婆子叹了一口气。 她由当初的很看不起如烟,到如今对如烟百般呵护,这期间全因如烟的聪明与善良取得了她的真心接受。 如烟喝过任文斌开的方子之后,沉沉的入睡了。 她并不知道这是任文斌瞒着她,刻意为她开的,有定神安眠作用的药物。 因为任文斌得知如烟自从除夕之后,便无一日好眠,整日里提心吊胆,日次下去再好的身子都会垮。 看她说话都气息奄奄极度虚弱的样子,一定是提前吊胆,定没有好好睡。 一个若女子,拖着一副这样的身子,没有充足的睡眠,怎么能撑得住呢? 因此,他便自作主张,回药铺后偷偷在药中加入了安神之药,让她好好睡一睡。 陶府的情况他也看过了,陶老爷的为人他也了解,陶家父子都是正义人士,陶老爷是真心把如烟当女儿一般地疼爱。 至于妙香,兰香苑有翠翠和阮婆子在,还有一位忠义的树生在,妙香应该不至于敢再对如烟下什么毒手。 阮婆子见如烟终于睡得很沉,心上的石头也放下了一半儿。 妙香正好也在这个时候,带着一名丫鬟进了兰香苑。 她在院子里四处看来看去,皱着鼻子嗅了嗅:“今日煎的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跟前些日子煎的药味儿不一样呀?” “这便是如烟姑娘的表兄,那位药谱的任掌柜开的方子。”翠翠应道。 “是么?翠翠你说,任掌柜真是如烟的表哥吗?如烟她不是个孤女嘛?无亲无故的,怎么又冒出一个表哥来?” 这是妙香故意试探,她想在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信息。 阮婆子此刻不在,翠翠不知道妙香的用心,她如实答道:“太太,任掌柜确实是如烟姑娘的表哥。” “胡说,你怎么就如此确定?”妙香轻声呵斥着她。 “太太,我说的是真的,我在门外偷听见任掌柜的话呢。”翠翠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 妙香见她如此,便信了几分:“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太太。” “那行,还是你聪明懂事儿,今后这儿有什么事你就去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 妙香内心暗暗高兴。 没想到今天不过是做个样子来兰香苑走个过场,竟然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丫头的心。 她觉得像翠翠她们这些无依靠的丫头,在府里只会讨好巴结她这个当家太太,怎可能心向着一个外来的孤女呢? 因此也便信了翠翠的话。 “如烟醒了吗?”他抬头看了看楼上。 “没有醒呢,太太,您要上楼去看看吗?” “算了,她既然没醒我就不去扰她了,你们好好照顾她吧。” 妙香扭着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出去了。 几天后,如烟还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但是,陶老爷听阮婆子说,如烟的身子已经不那么冰凉时,脸色也好了起来。 他高兴的对树生说:“这得谢谢任掌柜呀,他的方子还真是管用。你再去把他请来,再给如烟把把脉瞧一瞧,看要不要再另外开几副药?” “好嘞,老爷!”树生立即跑出大门去了。 这一次,任文斌开的是另外的药。 他对陶修文说:“陶老爷,这几副药下去,我表妹一定会醒来,请您放心吧!” “好好,我信得过任掌柜。” 果然,在如烟吃完三副药的时候,还真的“醒”了过来。 陶修文高兴的在书房里双手摩擦着,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一个开药铺的医术竟然如此了得,连咱们县城里的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他居然给看好了!” 妙香在一旁气得就差牙齿没有咯咯作响。 “妙香,那不如等如烟身子恢复了之后,咱们得好好请戏班子到府里来唱一天大戏。” “修文,你别激动,如烟的病虽然好了,但人肯定还虚弱着呢,要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暂时还吵闹不得。” 妙香心里恼怒,但面上还总得装作关心地说。 “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便让她好好歇着。” 妙香的眼神渐渐地暗了下去,心里直恨…… 第30章 梨花笑酒(感谢丁总守护) 慕如烟歇息了半个月之后,走出兰香苑,她要去感谢陶修文。 她还想到东街药铺去谢谢任文斌。 陶修文也正好此时走出书房,见如烟正要进来,立即满面笑容:“如烟过来了?好巧,我正想让树生去叫上你,咱们一块儿到烧房去呢。” “陶老爷找我有什么事吗?”如烟大眼睛眨巴着。 “还真有事儿,你来得正好,走走走,你在府里这么久也别闷着了,跟我到咱们家烧房去,让你先熟悉熟悉烧房的师傅们。” 陶修文拉上如烟的手便要走,如烟连忙停住脚步。 “陶老爷,我我,我不去行吗?” 她知道烧房是陶家的主要产业,可那是做酒的地方,她现在闻到酒味儿都害怕。 “你不去怎行呢?你看我平日里到处奔波,根本顾不过来,忠锐也不在家,家里连个帮我的人都没有。” “正好有你在,你如此聪慧,保证一学就会,今后,烧房的事我还想全部交给你呢。” 如烟听他这么一说,便犹豫了起来。 她内心是非常不愿意去的,凡是与酒沾边儿的她都产生了畏惧的心里。 但是听到陶老爷提到陶国华,她的心便软了,陶家父子的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报,去烧房能帮上忙的话,也当是报了一分恩情。 刚走到陶修文身后的妙香听到了,脸色一沉,她没有正眼去看如烟。 如烟的眼角也瞥见了妙香的神色。 她大眼珠子一转,本来还在犹豫不决的她,当即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好啊好啊,陶老爷,那我就随您去吧。” 说完,还伸出两只手主动挽住陶修文的胳膊。 “今后再别陶老爷陶老爷的叫了,你叫陶叔叔吧。算起来呀,我实际上比你父亲小上几岁,你就叫我陶叔叔吧。” 如烟每次喊他陶老爷,他都浑身不自在。 “好的,陶叔叔。”如烟立即改了口。 “哎!这就对了嘛,这才像自家人,走吧,车在门外等着呢。” 他们俩刚走了几步,妙香在后面追来:“修文,等等我,我也跟你去。” “唉,你去做什么?烧房那儿又脏又热的,你就别去了,省着换衣服,你在家好好生歇着吧。” 陶修文越来越疼妙香,不愿意她受半丝苦累。 去烧房不说道路颠簸不平,关键那儿又脏又热,妙香这细皮嫩肉的身子可受不了。 不等妙香反驳,陶修文拉着如烟匆匆走出大门。 妙香气得的直跺脚,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眼里闪过狡猾的光。 从此,如烟的日子充实了起来,她觉得这种日子才适合她。 自己也有事可做了,不再是一个在陶家白吃白住的无用之人。 每日一早,吃过饭后便和翠翠出门。 中午在烧房里和师傅们一块儿热着饭吃,她与吹吹帮着烧饭炒菜。 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她们才回到陶府。 这样的日子,如烟十分珍惜,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兰香苑里悲哀自怜,也不用整天看妙香的脸色。 烧房无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到东街任文斌的药铺子里去坐坐。 听他讲外面的世界、讲外面的一些特别的人。 他说外面各省已经没有了军阀、城市里也没有土匪,城里有正规军队驻扎,山里的土匪不敢进城,如烟感叹他们这儿军阀小势力,比如督军府的督军,他就是本地的军阀头目,一方土霸王。 还有城外几座山上的土匪势力,虽然土匪已不像早年那般常来骚扰,但是进山的人们总是提心吊胆。 好在陶家时常定时给三支土匪送钱粮,这才使县城免遭土匪光顾。 任文斌的话听得如烟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他见她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不知道的地方还会详细问,爱学习,进步得非常快。 “任大哥,你什么时候去外地?若是我有时间也跟你一块去外面看看,只看几日便回。”如烟期待地问。 任文斌每次对她说这些其实都有用意。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看出如烟与陶国华之间不同寻常。 陶国华是他的好兄弟,如烟若是嫁给陶国华,势必得两个人的追求相同,这样才不会有距离。 “别急,我将来一定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你是个有文化的女子,你不该被困在这个小地方。你若是走出去,一定会有大作为。” 如烟嘴角上浮,心里乐开了花,能得到任文斌的肯定,她仿佛看到了陶国华对她的赞许。 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外面闯一闯,更没想过有什么作为。 她只想把陶老爷交给自己的任务做好,只想守着对陶国华的诺言在这儿等着他回来。 “那些就算了吧,任大哥,我如今帮陶老爷打理着烧房,心里也踏实。” “陶家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因此我更要尽心为陶家做点事儿。” 任文斌猜到她的真实原因,便也不再多说。 这种快乐的日子过了半年。 慕如烟已经能够独立打理烧房的一切事务。 包括管理、包括制酒、包括卖酒、接待客商等等,全是她一手包了。 就连陶修文也插不上手,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如烟还和师傅们在烧房里研制出新品种的酒,由于是用梨花所酿,因此如烟便为这酒取名为梨花泪。 陶修文觉得酒是好东西,尤其是酿制出新品的酒,更是大喜事儿,取梨花泪有些不妥。 于是,如烟便请他为新酒命名,最后陶修文取为梨花笑。 如烟一想,这名儿更贴切,寓意也很好,喜事才喝酒,该乐、该欢笑。 没想到这酒只是试着请老客商们品尝了一回而已,便令众人赞不绝口,一个个抢走要订梨花笑。 如烟都惊呆了,她想都不想的事儿竟然受到大家如此欢迎。 梨花笑瞬间便在西南各省火了起来,酒商们的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 陶家的祖传酒虽然卖的跟往年还是一样多,但是跟梨花笑比起来销量可差远了。 陶老爷看着眼里,笑在心上。 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用人的水平也不差,这如烟果然是个烧酒的好苗子。 他日忠锐若是回来,一定要让他娶如烟为妻。 儿子若是能娶到如烟这样的女子,陶家便会继续发达下去。 如此大好事,在一个人心中却是恨意越来越深,那个人便是妙香。 她恨如烟已经不仅仅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地步,从前她还会当着陶修文的面,对如烟虚情假意的关心一番。 自从梨花笑在西南各地方出名之后,妙香便千方百计的对如烟使绊子。 即便是当着陶修文的面,她对如烟也没有一个好脸色。 这些事其实陶修文也看在眼中,他总觉得这不过是女人小心眼了。 可能是妙香看着他对如烟疼爱,便误会了、吃醋了。 “修文,你总觉得女子应当在家中才好,可是为何又让如烟去跟那帮粗人混在一块儿?” 妙香带着笑意走到陶修文身边,双手盘到他的脖子上,娇声细语。 这是陶修文最受不了的一招,每每遇到她如此动作,便是她提出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立即叫人去摘。 “那依你看,该如何呢?”他勾着她的下巴问道。 “如烟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就让她每日抛头露面的去与那些粗汉子打交道,即便是外人不说什么,我也觉得心里愧对她。” 陶修文不解道:“是么?如何会愧对于她?” 第31章 一只耳坠(为丁总加更) “修文,你想过了么?” 妙香在陶修文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烟在咱们家也有一年多了,外人不知道这一年当中如烟是在咱们家当千金大小姐。” “却只见她像个男人似的在外头抛头露面,见咱们陶家要她一个弱女子去烧酒卖酒,别人会说咱们当初收留她是不怀好意,拿他当长工来使唤。” “哈哈……”陶修文爽朗地笑了起来。 原来妙香是在担心这事呀。 于是温柔地对她说:妙香啊,你放心,如今如烟的梨花笑已扬名整个西南,没有人会说咱们拿如烟当丫头使,众人只会夸如烟能干。“后面的话陶修文没有说出来。 那便是外界已经在传,如烟即是未来的陶府少奶奶。 因此,陶老爷才会把烧房如此重的担子交给如烟。 当然,他并不知道妙香嫉妒的正是这一点,妙香对如烟的关心是假的。 “修文,那要不然从明日开始,我和如烟一起去烧房吧,我帮着一起打理打理,如烟也不累,有我在你也更放心不是?” “那你的成衣铺呢?” “成衣谱有伙计们呢,他们已经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了,我还想着将来我若是能为你生个一男半女的,我那铺子便给我那大徒弟去得了由他去经营,他如今的手艺可超过我了。” “行,早就叫你把这铺子给关了,安心在家当你的太太,你总是不听,这回你自己也愿意了吧?” “我这还不是被你惯的,我如今都变得懒惰了。” “懒惰好,陶府的太太几时需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你在家享福就行了。” 妙香听了,甜在心里,但是心中的那根刺始终还是拔不去。 陶修文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让如烟每日带着妙香一同到烧房去。 妙香开始也变得挺贤惠,在烧房也能帮着做些杂活。 如烟见是陶叔交代的事,便很尽心的,处处教着妙香。 可是,妙香对烧酒这一行厌恶至极,如烟所教的她全都没有听进去,她也不耐烦听。 按她的心思,她也不屑去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她来烧房自有她的用意和目的。 半个月后,酒窖里的梨花笑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新出锅的酒,却不知为何成色和口感远不如前几批的梨花笑。 配料、方法、酿造工艺全是一样的,却不明白为何会突然酿坏这批酒。 如烟苦思冥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于是她便招集所有的师傅和工人们在一起开会商量。 她让大家集思广益,提供各自的方法和想法。 有师傅说,是不是最近因为换了山泉水的缘故? 也有的师傅问,会不会是最近采摘的梨花有问题?是否不是早晨带着露珠的? 这些都被如烟予以否定了,因为梨花均是清晨采摘,自然带着露珠,品质绝无问题。 至于说换了山泉水,这更没有理由。 因为如今烧酒用的几处山泉水,是她和树生亲自去挑选的,比原先的泉水更为甘甜。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大伙儿也给不出任何有益的意见,如烟只好让他们回各自的岗位去做事。 她自己坐在大烧锅前想了又想,直到太阳快落山了,翠翠已经在催促她该回去了,她才回过神来。 烧房里的火也被熄灭了,工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如烟赶紧收拾好跟着翠翠出来。 走到烧房的大门口,她突然想起妙香去哪儿了,又返回去。 翠翠在后面跟着:“如烟姑娘,你怎又进去啊?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了?你全都检查过了?” “是的,没人了,我还喊了,到处角落我都看过了。” 这是翠翠每日关门前的必做之事,如烟相信她,但她还是到处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妙香。 “可能太太之前已经先走了吧,那会儿你正和工人们商议的时候,我看她好像出了大门口。”翠翠想起来了。 如烟想,可能是妙香对开会这种事觉得苦躁无味吧? 于是,她和翠翠回到了陶府。 果然,妙香正和陶修文坐在厅内等着她回来用饭呢。 如烟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回到饭厅。 陶修文问:“如烟呐,是不是烧房出什么事了?” 如烟一怔,目光扫向妙香,知道是她和陶修文说了什么。 但是她依旧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没看出。 “没有的,陶叔,您放心,烧房没事儿。” “哦,没事就好。”陶修文半信半疑。 刚才他已经听了妙香悄悄对他说烧房今日发生的事,这一批的酒出了问题,因此他才问如烟。 可是见如烟对他隐瞒,他知道如烟是不想让他担心,他也便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趁着府里的人都还没起来,陶修文便偷偷的和树生出了门。 他带着树生赶到了烧房,先是四处查看,烧锅、烧房、酒窖全都没有问题。 “老爷,都没有问题,用剩的梨花我也检查过了,酒缸里的梨花我也捞起看过了,全都没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陶修文皱起了眉头,刚才他与书生已经尝了几口酒,确实味道差的很。 又苦又涩,还泛着酸,简直难以入口。 梨花笑怎么会变苦呢? “老爷,要不咱们四处走走,边找边谈,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 “好,走吧,咱们山上走走去。” 两人便不知不觉来到了新的泉水池旁。 “老爷,这是什么?” 在泉水旁的草丛里,树上捡起一只亮晶晶的耳坠。 陶修文的目光一窒,这不是妙香的耳坠吗?怎么会落在这儿?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接过耳坠,握在手心里。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泉水,沉思了许久。 随后变便说:“走吧树生,咱们该回府去了,该回去用早饭了。” 刚走几步,树生喊道:“老爷,快看,那是什么?” 第32章 红云被抢 陶修文一看,又是一只耳坠。 跟刚才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它们是一对儿。 这不就是和妙香成亲之前,他亲自买了送给妙香的吗? 怎么会在这儿? 他心情复杂地蹲下去捡起了那只耳坠,眉头聚拢、脸色难看。 “老爷,这一对耳坠是……是太太的吧?” “莫非是昨日太太掉在这儿的?” 听着树生的疑问,陶修文仰着头,紧闭着双眼,对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树生又道:“不对啊,老爷,昨日太太回府的时候,我在大门口遇见太太,太太当时戴着一副金耳环呀。” “什么?你昨日见太太回府之时,带着耳环?”陶修文连忙追问。 “是的老爷,是一对金耳环,太太常戴的那一对。”树生很肯定地说。 陶修文再次闭起双眼,仔细回想。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当时妙香回府后直接进了他的书房,还在书房跟他撒娇要了一杯茶喝。 此刻想起来,当时她的耳朵上似乎还真有耳环。 “老爷,您也想起来了吧?” “树生,走,咱们回去。” 陶修文此时的心已经飞到了府里,他要找妙香问个明白,她的一对耳环怎么会掉落在这泉水旁? 并且还散落在距离五六步之遥的两个地方。 俩人走了几步,陶修文又回:“树生,把那个盛水的葫芦拿来,打一壶泉水回去。” 树生把随身带着葫芦打开,把里面的水倒掉,蹲下去取了一壶泉水。 俩人很快便回到了府里,一进府,妙香正在用早饭。 她见陶修文和树生从外面回来,立刻站起来迎接。 对于大清早陶修文外出,她已经习以为常,平常陶修文也是一大早就会出去忙活一阵,然后再赶回来吃早饭。 “修文,快来吃吧,你又出去了?” “嗯。” “哎哟,你怎么一脚泥呀?” 她盯着陶修文的鞋子上沾满了泥。 “是,我和树生到烧房去了。” “你到烧房去做什么?这大清早的都还没有上工呢。” “正因为没有人上工,我就去到处看了看,这是你的耳坠吧?” 陶修文把那对耳坠拿出来拎着,在妙香的眼前晃了晃。 “是呀,咦?怎么会在你这儿?” “是你昨日去烧房掉在泉水井旁的吧?” “掉泉水井旁?没有啊,我好久没有戴这副耳坠了。”妙香一脸诧异。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日和如烟在烧房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泉水井旁?” “那……那就是之前去的?” “才没有呢,我到泉水旁去做什么?你也知道的,我最怕水井了。” “可是这,这对耳环……我是在泉水旁的草地上捡到的,一只落在东,一只落在西。”陶修文满腹狐疑。 “不应该呀,这是我给红云的。”妙香似乎什么都不知。 “什么?你把这副耳坠送给了红云?”陶修文有了微微的怒意。 这是自己送给她的,这对耳坠是黄金打造,镶嵌着四颗极珍贵的碧玉,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对呀,一个月前我就把这对耳坠送给红云了,红英还说将来她出嫁的时候要戴呢。” “你……”陶修文说不下去了。 真没想到,她能把自己送给她的首饰送给一个丫鬟。 “给我吧。”妙香朝他伸出手。 陶修文低头看着手中的耳坠,想了想还是给了她。 妙香一接过去,脸色一僵:“这个大胆的丫头,我绝不饶她!我要问问清楚,你去把红云叫来!” 旁边的小丫头应声出去了。 很快,红云便来到饭厅:“太太,您叫我呀?” “红云,你看看这是什么?” 红云一看,脸色顿时变白:“我……” 陶修文看着她的脸:“红云,你说实话,你去过烧房没也有?你哪日去过的?” “没有,老爷、太太,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府里半步,更没有去过烧房,况且那也不是我去的地方呀。” 红云急得忙为自己分辩,她害怕老爷和太太不相信她。 “可是。这对耳坠怎么会出现在烧房?”妙香厉声问道。 红云低下了头,双手绞着衣角。 陶修文严厉地说:“说呀!” 红云也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太太,我说了您别生气,我真没想到还能找到这副耳坠。” 她停顿了一下,想着下面该如何说出来。 “然后呢?”陶修文忙问。 “十日前它们就丢了,我一直不敢声张,没敢告诉太太,这回好了,它们又回来,太太,您骂我吧。” 陶修文和妙香互相看了看,同时惊愕地问:“十日之前这副耳坠丢过?” “是是,那日,老爷和太太不是准了我一天假回乡下去看望我娘吗?刚准备出城,我便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包袱被抢了,这对耳坠就在里面。” “太太,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好意。” 妙香倒是松了一口气,大度地说:“丢了便丢了吧,身外之物而已,你没事就好,下去吧。” 红云红着眼圈,低着头出去了。 陶修文陷入了沉思,这下可就真的难查出源头了。 不过,他内心还是很欣慰,至少梨花笑酿坏的事儿与妙香无关。 至少烧房里的这一批酒她没有使坏,梨花笑变质与妙想无关。 当然,也与红云无关,红云进府多年了,在陶家就是信得过的自家人。 若是连红云都有问题了,他陶修文可就痛心了。 不过,陶修文也不是个肤浅只辈,烧房发生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红云包袱被抢的事也不是小事儿。 虽然看似两件无关的事儿,可是它们却都被一副耳坠给联系在了一起。 他拿过树生带回的葫芦放在桌上,让丫鬟拿了两个杯子,双手抱着葫芦为杯子斟满水。 “修文,这是……酒?” 妙香想着他刚从烧房回来,是不是带回来了酒? “不是,这可是好东西,比咱们的酒还好,没有了它,咱们再好的配方也酿造不出高品质的美酒。”陶修文自豪地说。 “那……这是什么?”妙香可不愿意喝不知名的东西。 “放心喝吧,这是咱们烧房后面的泉水井里打来的山泉水,你也喝喝,甘甜得很。” 陶修文把一只杯子推到她面前。 这下妙香不喝都得喝了。 可是,妙香的脸色忽红忽白,想拒绝又一时没有找到好词儿。 “老爷,我……” “怎么?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呀?” 妙香无奈,只得勉强端起眼前的这杯水,边举向嘴边眼睛边瞟向窗外。 陶修文不动声色,看着那杯子已经到了她的唇边,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默默地看着。 妙香突然把杯子放在桌上:“修文,我有话要对你说……” 陶修文内心一紧,说道:“好,你说!” 第33章 奇怪的药(感谢丁总守护) “修文,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 “因此,喝不得这冰凉的山泉水,我不喝了罢?” 妙香说出了不喝的理由,陶修文猛然想起她近几日确实……自己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就这样,妙香拒喝泉水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陶修文安抚完她,便让她这几日在府里好生歇着,烧房就别再去了,等身子好些再去。 烧房的梨花笑出了问题,如烟心痛无比,她指挥着大家把一坛一坛的问题酒全倒了。 “如烟姑娘,不能倒,梨花已经谢了,梨花笑就这些了,倒了可就……”损失太大了。 “不,大家听我的,全都倒了,梨花谢了不要紧,咱们这儿还有漫山遍野的其他花儿,只要有花儿,咱们都能酿出好酒!” 如烟不赞同,反过来为大家打气。 大伙儿无奈,一个个难过地抱起酒揭开盖子,倒入了一块干涸的荒地里。 倒完酒之后,大家又把坛子全都清洗干净,一个个倒着摆放好。 全都做完之后,如烟对他们宣布:“梨花已经没有多少了,其他花儿还未开,今日起,给大家放几日假,都回家去歇着,过几日咱们再开工,大家看如何?” 如烟宣布烧房停工几日,工人便陆续回家去了。 她与翠翠就在烧房最高的一处的楼上朝下看,这里像个瞭望台,整个烧房尽收眼底。 “如烟姑娘,你坐在这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这上面风大,咱们下去吧。” 翠翠在旁关切地催促她下去。 如烟伸出手,把她也招过来一同坐下。 “翠翠,你觉得太太为人如何?” “太太呀?我觉得咱家的这位太太可比其他人家府里的太太好多了,只是,有些时候她的一些小习惯比较特别。” “小习惯很特别?什么小习惯?”如烟不解地问道。 “什么小习惯我也忙忘了……哦对了,有几次我经过太太房门前的时候,见太太总跪在床榻上喝着茶、吃着点心。” “跪在床榻上吃东西?如何跪着的?” 我也不知,反正看着她是跪在床榻上,见我路过忙把双脚伸了出来。 “噢……没事儿,我也觉得,这倒没什么大事。”如烟不在追问。 好一会儿,翠翠站起来收拾如烟脚下散落的她记的一些酿酒的方法。 如烟又问:“翠翠,你觉得那几日太太到烧房来之后,她会不会又到后面去了?” “尤其是咱们在忙的时候,她走到后面去……” 翠翠忙说:“太太有没有去过后边儿我没有看见。” 她这句说的也是实话,她一直站在如烟身边,加上她不太喜欢妙香。 因此,也刻意不和妙香走在一块儿。 “走吧,下去,咱们再到后面去看看山泉水有什么变化。” 如烟拉着翠翠下了楼。 两个人从水井里各取了一瓢水,翠翠先尝了尝,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 然后,她又眨巴着嘴又尝了一口,这一口她吐出来了。 “怎么了?难道是苦的?”如烟忙问。 “不不,姑娘,你自己尝尝看,这水真是是引来的山泉水吗?” “当然,咱们第一批的酒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比原先的香甜、品质好。” “这倒也是。”翠翠不得不承认。 如烟也端起来喝了一口,她没有向翠翠那样吐出来,也没有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回味着。 好一会儿,她才把水吐了出来。 感觉舌苔有些厚,整个嘴里有些发麻,满嘴涩得很。 “不对,这水不对。”如烟边摇头边自语。 翠翠忙问:“这水哪儿不对了,我喝着总感觉舌头变厚了,口中涩的很。” “对,正是这个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如烟一时也说不出来像什么。 她把水装好,想到了一个人,他一定能从水里发现点什么。 “翠翠,关上大门锁好,咱们回城里去。” 进了城,她俩并没有直接回陶府,而是直奔东街去了。 如烟带着翠翠进了任文斌的药铺。 任文斌刚为一位病人诊好脉,正准备送出门,见她俩来了,先让她们坐下。 把人送出去之后,他进来问道:“如烟你怎么来了?” “表哥,我这儿为你带来点山泉水给你尝尝,可好喝了。” “是嘛,难道是你们酿酒用的?” “当然了。” “好,那我要尝尝是什么样的水酿出了人间美味。” 任文斌仰头喝了一大口,如烟和翠翠紧张地盯着他。 “噗……”的一声,他把口中的水吐到了地上。““这是什么味呀?这是山泉水吗?你们就用这个酿酒?“任文斌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如烟,并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漱口,这才仿佛平息了下来。 如烟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点了点头。 “你们那人间佳酿,就是用如此难喝的水酿出来的?” “是的表哥。” 当着翠翠和陶府所有的人的面,如烟都是很亲切地喊他表哥。 “不对,这水味儿不对,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表哥,真没跟你开玩笑,我想你见多识广,因此把这水带来,让你帮我尝尝,看看这水里是否让人给添加了什么。” 任文斌似乎明白了一半,问道:“难道是你的酒出问题了?” “是的。”如烟说。 “水的味道……好,那我再尝尝。”任文斌这回只喝了一小口入嘴,细细的品着。 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把水吐出来之后,他说:“陶家这是得罪了什么重要人物啊?” 如烟惊讶地问:“表哥,你是想说什么?” “这水里添加了一种药物,它不仅能破坏酒的品质,人多喝了这种水酿出来的酒,渐渐的会使人体的一些脏器,比如心肝肠肺等渐渐衰竭。” “衰竭?”如烟顿时坐立不安。 这还了得,已经不是酒坏了一批的问题,完全是有人想彻底击垮陶家,甚至她呀。 “如此一来,你们的酒就变成了毒酒。” 如烟清楚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看来。自己让工人们把酒倒了是明智之举,害人的东西不可留着。 “表哥,谢谢你!那你知道到底是添加了什么东西吗?” 如烟虽然不懂这些药,但是有了药名儿就好办多了。 任文斌迟疑着:“这种药说出来你也不懂,咱这西南没有人懂。” “这药……不应该出现在西南呀……难道……” 任文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如烟见他如此,也不好再问。 即便是继续问他,他也不说了。 如烟想,或许任文斌有别的用意,若是能说的他一定会说。 如烟又继续坐了一会儿,便带着疑问和翠翠出来了。 她们俩刚走到半路,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哭喊。 如烟一听,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 “翠翠,你听,像不像红云的声音?” “是的姑娘,似乎是红云在哭。” “走,咱们过去看看。”如烟拉起翠翠朝人群方向跑去…… 第34章 被人暴打 只见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在说什么? 人群中间有女人的声音在哭喊,边哭边呼救。 慕如烟冲过去,扒开人群:“请让一让,让一让!” 她挤到了前面,只见一名壮汉,正在朝蜷缩在地上的一个姑娘拳打脚踢。 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边踢边朝地上的姑娘吐口水。 “如烟姑娘,真是红云!”翠翠惊叫起来。 如烟也看清楚了,确实,躺在地上的姑娘正是红云。 她大吼一声:“住手!光天化日的,谁让你在这儿打人?” 那背对着她们正在挥拳打红云的男人,听到有人出来制止,拳头停在半空中,转过身来。 见是两名弱小女子,先是一愣,接着他霪笑起来:“哈……来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儿,这等送上门来的货色,等爷累了再收拾你们。” 说完,又挥拳准备打红云。 如烟不顾一切的扑过去,蹲在地上抱着红云的身子,怒目瞪向壮汉:“你凭什么打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如烟想用陶府的名号来吓唬他。 没想到壮汉发出无赖般的大笑:“哈哈!我凭什么打她?凭她是我婆娘!我打她天经地义!” 边说还边竖起大拇指指向他自己。 “……”如烟气得说不出话来。 红云也长得如花似玉,竟然被一个无赖当街说是他媳妇儿。 “姑娘,他瞎说,红云不是他婆娘,红云打小就进了咱们府里,怎么可能是他婆娘?”翠翠叉着腰,冲着壮汉大声喊。 这下旁边围观的人都明白了。 之前他们还真的以为是当家的在打自己婆娘,家务事旁人不好插手管,没想到原来不是他婆娘。 围观的人都炸了锅,一个个纷纷指着壮汉谴责起来。 壮汉见自己势孤,一边指着地上的红云骂骂咧咧,一边朝人群外退去。 翠翠见那壮汉溜了,忙对围观的大伙说:“散了吧,都散了吧,这是我家的姐妹,我们会把她带回家去,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围观的人们一个一个走了。 “如烟小姐,我……” 红云的一只眼被打肿了睁不开,她眯着另一只眼,流着泪看着如烟。 “别说话了,走,翠翠来帮一把,我们扶你回府里去。”如烟帮她擦着眼泪。 红云紧紧的抓住如烟的手:“不不,如烟小姐,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可你没家呀,你不回府你能去哪呀?”翠翠没好气地问。 “我这副样子回去会吓着老爷和太太的。” 翠翠气愤地说:“你这副样子在外面只会丢了咱们陶府的脸,你回不回去?” 红云惭愧的低下了头。 如烟和翠翠,一左一右把红云架起,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她,朝陶府走去。 “翠翠,咱们走后门去。”到了陶府附近,如烟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咱们已经到大门口了,走后门多远呢。”翠翠极不情愿地说。 红云被打得可不轻,她自己浑身无力走,全靠如烟和翠翠使劲儿架着她走。 她们俩这一路搀扶过来也累得够呛,这已经到了大门口还要绕到后门去,陶府可大了,后面还要走两条巷子呢。 “翠翠,听话,红云这副样子走前门儿被老爷和太太看见了,又该多问了。”如烟小声对她说。 “对对,谢谢如烟小姐为我着想,翠翠,听小姐的吧,我从后门进去你们就把我安置在闲屋里,暂时别让老爷太太知晓。”红云感激地看着她俩。 翠翠无奈:“那好吧,真会找事儿。” 三个人进了陶府,如烟让翠翠帮着把红云扶进了兰香苑。 陶府虽然大,但是把红云一个人放在其他闲置的屋子里,如烟不放心,帮忙照顾也比较麻烦。 那样还容易被其他的下人看见,所以只有在兰香苑才是最好的。 进了兰香苑,她们把红云扶进了翠翠隔壁的一间屋子,让她在榻上躺下。 红云双手紧紧的抓着如烟的手,内心万分感动,眼泪也扑棱棱的流下来。 “如烟小姐,我对不住你……” 如烟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帮她梳理着头发。 “傻丫头,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不过就在这儿养几天伤,也不碍事儿,咱们还多了一个伴呢,对不对?翠翠?” 翠翠“哼”的一声,把头扭开。 她心里老大不高兴,她不赞同如烟把红云接过来。 虽然只是养几天伤,可红云是跟太太走得比较近的人,让她住在这儿,无异于引狼入室。 她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如烟太善良。 “翠翠,你去帮打一盆热水进来。”如烟又说。 翠翠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水打来后,她也不愿意动手帮红云擦洗脸上的血迹。 如烟只好自己动手,她帮红云擦洗干净之后,见红云的眼睛和嘴唇又红又肿。 她心疼地说道:“红云,你现在什么话也别说,躺着好好睡一觉。“红云这副模样吃东西恐怕也困难,如烟又一想,说:“我让婆婆和翠翠熬点汤和粥给你喝。” “多谢如烟小姐!你们……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那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如烟微笑着走出门,并帮她把门关好。 走到院子里,见翠翠撅着嘴在赌气,她走过去,双手扶在翠翠的肩上。 “生气了呀?” “我哪敢生气呀,兰香苑是老爷给姑娘的,姑娘在陶家如同老爷的女儿,我做下人的哪敢生您的气呀?” “你看,一大通的怨气呢,还说没有生气。行了,我保证等她伤好了就让她回太太那儿去,走吧,干活去,别站在这儿了。” 几天后,红云的伤养好了,羞愧地把如烟叫进房里。 “什么事?”如烟在她面前坐下。 “如烟小姐,我已经好了,我想回太太那儿去,久了她会让人去乡下找我。” “好,那你想什么时候过去呢?” “就今日吧,我话说完便走。” 如烟一直在心中想问的问题,红云主动地说了出来。 原来,那壮汉是她自小订的娃娃亲,可却是个无赖,在村里为非作歹遭人痛恨。 红云的爹娘去世后,她不想长大之后嫁给那个无赖,便自己进了城,到了陶府当丫鬟。 没想到,那日出门帮太太去成衣铺取点儿样板,竟被这无赖给遇上了。 于是发生了当街被他暴打的一幕。 “真是岂有此理,你如今是陶府的人,将来婚嫁也是由老爷与太太作主,哪里轮的到他来强娶?”如烟愤愤地说。 “多谢如烟小姐救了我!红云今后不会忘了小姐的好。” “不必客气,自己人总是该帮自己人的。”如烟谦虚道。 俩人聊了大约一个时辰,红云起身要走了,如烟把她送出后门,让她从前门进去。 当红云从大门走进陶府的时候,妙香还以为她去乡下才刚回来。 并不知道这中间还发生过如此多的事儿,更不知红云的内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打这以后,红云每次看见如烟,都显得比以往更亲热、更尊敬。 渐渐的,妙香也察觉出不对劲儿,自己这边的丫头怎么跟兰香苑倒显得更近乎了? 不过,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总以为红云是去找兰香苑的翠翠玩。 还幻想着能通过红云拉拢翠翠呢。 红云正在打扫书房,妙香走了进去,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太太,您要找书么?” 平时妙香,都是说个书名,红云帮她爬上书柜去找。 妙香笑吟吟地摆手:“不,我今日过来不是来找书的,我来找你,你也坐吧。” 红云狐疑地看着她,小心坐了下来。 第35章 如此高人(感谢丁总守护) “太太,您找我什么事儿?”红云低声问道。 妙香直直地盯着她的脸,说:“你的脸怎么了?” 红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这便是那日被那无赖打伤的地方。 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还有伤痕在。 这几日她为了不让人看出来,特意抹了一层胭脂,这会儿应该是干活太热流了汗,把胭脂给冲了,露出了疤痕。 “太太,没什么……” “没什么你脸怎么破了?什么时候破的?” “就……就是那几日回乡下老家,不小心蹭破的。” “这么不小心。”妙香信了,转入正题:“你觉得翠翠如何?” “翠翠?挺勤快的丫头。” “我想把她要到我房里来,你觉得如何?” 红云连忙摆摆手:“太太,府里的事儿您自己做主就好了,您是当家太太。” 意思是,问我这种小丫头做什么? 妙香笑了:“这不是看你常往兰香苑跑嘛?平常你与翠翠是好姐妹,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红云不知道妙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小心地说道:“可是,如烟小姐那儿……会同意么?” 红云知道如烟与翠翠私下里像亲姐妹似的,她猜测太太如果去要人,如烟绝对不会肯。 妙香笑容一收,眉毛一立,怒容满面。 “这里是陶府,不是她家慕家,陶府收留她、赏她一碗饭吃,是看在他死去的爹的份上。” “都是老爷仁义,不然哪还轮得着她来做咱们府里的主,我要个丫头还需通过她?” 红云垂着双手没有说话。 妙香又接着说:“我也是为你好,我看你一个人忙怪累的,早就想把翠翠要过来,可以帮着你。” “再说了,你们姐妹俩有话随时可在一块说,这多好的事儿,对吧?” 说完,她又踩着高跟鞋离开了书房。 红英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回想明白,不过,她似乎听出来了。 太太是在说她常去兰香苑,应该是这事儿惹得太太不高兴了吧? 只是这么想似乎也不通,红云觉得不好想就不想了,她得先去找翠翠和如烟,让如烟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她没料到的事,翠翠和如烟听到她说完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强烈的反对的意思。 只见如烟和翠翠对视了一眼,她们俩之间的目光交流红云看不懂。 好一会儿,如烟对红云说:“红云,你可以去回太太,翠翠何时可以过去?” 翠翠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她嘴上什么也不能说。 她怕说了又连累了如烟,因为她与如烟俩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妙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等红云走后,翠翠说:“姑娘,我不愿意去,我只想陪着你。” “翠翠,我也是寄人篱下,我没有资格留住你,人家当家太太要你去,你该高兴才是。” “我才不高兴呢,即便是去了,我的心也不在那儿。” “傻丫头。”如烟笑了出来。 果然,妙香很快便把翠翠要去了。 从此,每日大清早,如烟一个人去烧房忙活。 烧房在她的张罗下,又重新开工了,即使现在没有梨花,还有其他的花可以用。 为了不再让坏人在烧房使坏,如烟干脆带着阮婆子、抱上铺盖卷儿,搬进了烧房的小屋去住。 这天夜里,外面的风声很大,吹得四处呼呼作响。 还不时的有夜间的鸟叫声传来,如烟与阮婆子同睡一屋。 她们俩方才已经举着灯笼,把烧房上上下下全都查看了一遍,门窗全部都关牢了,这才放心的回屋睡。 半夜里,如烟被一阵打斗声惊醒过来。 她认真听,确定是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她忙把阮婆子推醒:“婆婆,你听,哪里传来的打斗声?“阮婆子上了年纪的人特别警醒,她已经听了好一阵了,怕如烟会害怕,她没敢早早声张。 没想到还是被如烟给听见了。 “姑娘,你先在屋里等着,我出去瞧瞧。”阮婆子说着就下床穿鞋。 “不行,婆婆,你这么大年纪出去怎么行呢?还是我去吧?”如烟连忙拦住了阮婆子。 她提着灯笼就走。 那阮婆子匆忙过来,“噗”的一声,把她手中的灯笼给吹灭了。 “如烟姑娘,还是我去吧,不能提着灯笼,有光会被人察觉。” 如烟这才想到,拉紧了短婆子的手:“那咱们一块去。” 说着,把屋里的灯也吹灭了。 俩人悄悄的走到外面,循着声音朝前走,走到围墙边才知道打斗的声音是从围墙外传进来的。 他她们俩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很紧张,只怕是土匪来了吧? 大半夜的也只有土匪才会出来,而且这么激烈的打斗声,说明人还挺多的。 外面一直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声音渐渐渐渐小了。 只听得外面陆续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远处跑去。 围墙外面有一人大声喊道:“今日暂且饶了你们,快给爷滚远!再让爷遇上你们,一个都不留!” 阮婆子和如烟一听到这声音,手拉得更紧了。 如烟的心也怦怦跳起来,她激动地贴在阮婆子的耳边说道:“是我表哥,是任掌柜!” 阮婆子拼命点头:“对对,我也听出来了。” 俩人在一起正窃窃私语,围墙外翻进了一条人影。 阮婆子连忙抱住如烟,接着挡在她身前。 只见那条人影一进来便打着了火,接着这人生起了火把,朝如烟住的方向走去。 看着火光中的背影,如烟和阮婆子兴奋地追过去。 “任大哥,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如烟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 任文斌转身,惊愕道:“你们没睡呀?” “没有,听见外面有打斗声我们就起来了。”阮婆子抢着说。 “任大哥,你怎么会在外面和那些人打呀?这些是什么人呀?”如烟问道。 “不知道是哪来的,不长眼的土匪,别怕,已经被我打跑了。” “那您为何半夜在外面呀?”阮婆子很惊讶的问。 “我习惯夜间到外面来走走,夜里的空气好、四处很安静,无意中走到这附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想要爬墙进来,于是我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如烟听完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幸好有任大哥,不然……” “对对,不然经验后果不堪设想,多谢任掌柜了!” 阮婆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说。 任文斌连忙拦住她:“婆婆不必如此,见到你们平安无事,文斌我也便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如今已经是民国,女子也思想解放了许多,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不便久留。 如烟很疑惑,就算他夜里习惯到处走走,怎么就这么巧走到这儿来了? 这附近除了陶家的大烧房,再无其他任何人家,一般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何况还是大半夜。 任文斌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只是在黑暗中轻轻一笑。 他暂时不能告诉她,他是受了陶国华来信的嘱托,请他帮忙保护如烟。 因此,当他听说如烟最近一些日子住进了烧房,便每夜都会到烧房的围墙外巡查一遍。 “等等!任掌柜,您轻易就爬进了围墙,那些歹人他们……”阮婆子害怕他这一走,之前那帮人也会翻墙进来。 “放心吧,不是我吹牛,我敢说在咱这县城方圆一百里地儿,没有人有我这身功夫。”任文斌自豪地说。 阮婆子连忙承认:“对对,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从来没有听见过真的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戏文里说的,没想到还真有如此高人,任掌柜,您真了不起!” “哈哈……婆婆过奖了,你们安心歇着吧,不会再有事儿了,我走了。” 任文斌飞快地跑向墙根处,朝墙上纵身一跃,攀登上去。 在墙头朝墙下面目瞪口呆的一老一少挥了挥手,朝外面翻身一跳,人便到了墙外边儿,走了。 第36章 原来是你 见任文斌翻出了墙外,慕如烟若有所思地看着抬头看着墙头。 “姑娘,咱们回去歇着吧,转眼天就快亮了。”阮婆子扶着她。 如烟心事重重的和阮婆子回屋躺下,从这夜之后,每天夜里烧房附近都安静的很。 如烟和阮婆子在院子的墙根下拉好了线,上面吊着一排排铃铛,并在几个门口也都拉好线布好铃铛。 这些铃铛并不轻,所以一般的风是吹不动它们的,但人若是走过碰到了线,这些铃铛便会一串连着一传铃声大作。 如此一来,如烟晚上也就睡得踏实了许多。 终于到了出酒的日子,如烟和师傅们品尝后,她高兴得雀跃欢呼起来。 师傅和伙计们也高兴得把往抛向空中,全都赞叹这酒的口感一如从前的好,这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如烟更加相信之前的梨花笑出问题,确实是有人动了手脚,看来今后得加强烧房的管理。 于是,她去征求陶老爷的意见,想为烧房建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 陶修文听了她的方案后,非常满意地点头:“如烟呀,既然我把烧房交给你了,你就放心去做,只要是为烧房好的事,就不必再与我商量,你决定便是。” 如烟对陶修文的信任满怀感激,但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能越权。 “陶叔,您才是烧房的主人,我只是替您管理,但是主要的事务必须由您做主。” “不必了如烟,陶叔信得过你。” 见陶修文这么说,如烟也便不好再说什么。 她暗自解下决心,今后要做得更好,要把陶家的烧房做得更大,要对得起陶老爷的这份信任。 如烟裹着披肩迎着寒风站在烧房的大门前,看着一坛一坛的酒被各路的客商拉走,偌大的酒窖内,一日之内便卖空了。 她的心里特别高兴,她让树生到城里的大酒楼去定好了席,今晚要在大酒楼请烧房的伙计们。 事儿全部忙完了,她让伙计们先回去换身衣衫到酒楼去吃席。 她自己则和阮婆子最后又在烧房的四处检查了一遍,门、窗、火,该关的都关紧了,该灭的也全都熄灭了。 所有地方都确定是安全的,她正准备和阮婆子离开,看见大院中还有一处角落的垃圾没有扫,便停了下来。 “婆婆,你家就在这附近的村子里,你也好久没有回去了,这会儿还早,你先回家去看看,这儿由我来扫吧。” “姑娘,你不与我一块儿走?”阮婆子惊讶地问。 “没事儿,一会儿扫完了我直接回去,你只要天黑前安到酒楼去就成。” 阮婆子想想,这大白天的倒也没有什么事儿,自己家就在附近,那便回去看一眼也好。 等阮婆子一走,如烟拿起笤帚和簸箕扫那堆垃圾。 等她扫完正准备走出大门时,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柄短刀。 他用刀尖指着如烟恶狠狠地低吼:“不许走!给我进去!” 如烟心中一惊,但是脸上却显得很镇定。 她仔细一看,顿时冷笑起来:“原来是你呀。” 来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暴打红云的壮汉。 “哟!亏得慕小姐还记得我呀?那就好,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来了?” “你想来纠缠红云?” “不不,说纠缠实在太难听,那个贱丫头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红云已经不理我了,你破坏了我的亲事,今日便拿你抵偿,那日的事儿咱俩便一笔勾销,如何?” 如烟气得心里冒火,但她继续沉住气,看着这个无赖说道:“你休想!你给我出去!” “出去?哈哈哈……我不出去又如何?” “不出去,不出去我便喊人了!” “你喊吧,我早就在外面等了半日了,你烧房的伙计们全都走了,就剩你一人,我每日在你的烧房外踩点儿,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日常习惯我全掌握了。” 如烟震惊,自己这真是被无赖盯上了? 他这么费劲盯着自己做什么? 即便是为了红云,也不值得这么做吧? “说吧,你要什么?”如烟冷冷地问。 “我什么也不要,今日大爷我便要了你!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无耻!你做梦!”如烟气得从喉咙里骂出一句。 “哈哈……是不是做梦很快便见分晓,你喊吧,你喊破嗓子附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如烟眼角扫向旁边的小路,她在找能闪躲、能逃跑的路径。 “不要看了,你自己也知道,这会儿没有人来,我怎么可能让你逃掉?哈……” 壮汉霪笑着,边解衣衫边朝如烟扑了过来。 如烟身材娇小,灵巧地朝下一蹲,向旁边跑去。 “臭娘们儿,你跑吧,你越跑越有味儿。” 无赖张着龅牙嘴笑,就差没有露出口水。 他的目光落在如烟那如雪的肌肤上,看着领口盘扣下延绵的春色,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 这陶府的女人就是好看,个个丫头走出来都迷死人。 真是天助的机会,想到自己差点儿不想接这活儿,差点错失这顿美餐就该抽自己两嘴巴子。 “翠翠,你里面的门关好了吗?” 如烟灵机一动,故意冲着后院大喊。 无赖一听,停下了要扑过来的脚步,这怎么里面还有人? 趁着无赖发愣的工夫,如烟立即转身就朝后面跑去,一路上两眼朝两边瞧,希望能抓到一件防身之物。 无赖回过神来,明白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大步追进去:“臭娘们儿,竟然敢骗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 陶修文和任文斌出了城,一路边聊边看风景。 他难得空闲,今日正好无事,便约了任文斌到城外来走走。 实际上他是想打听儿子的事儿,至今他只是听说有人在沪上见过忠锐,是真是假他也不知。 听了陶修文的话,任文斌怔了怔,问道:“陶老爷怎知我从沪上来?” “咱俩明人不说暗话,在这块地盘上,只要我想知道的事儿还真瞒不住我。” “那陶老爷还知道什么?”任文斌的心里已经有些不安。 儿子心向正途,老子未必支持的事不少见,万一这陶老爷反对他和陶国华所做的事,还真不好说。 “我还知道,任掌柜并不是如烟的表哥,如烟的表哥早在多年前已经不在人世了,是我与慕兄去收的尸,如烟尚小,因此她并不知道。” 陶修文说这些话时,眼睛直盯着任文斌的脸。 要不是北山上那个自封为镇南王的土匪头子告诉他,曾经在沪上见过任文斌,自己也就不会让人查他的底细。 “陶老爷,我确实不知道忠锐去了哪里,自他走后便未再与我联系,不过请您放心,只要有他的消息我便告诉您。” 他只好不再隐瞒,认真地对陶老爷说。 陶修文见他也似乎真不知道,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既然任文斌守口如瓶,他再问也无济于事。 他看向不远处,说:“任掌柜,你瞧那条路便是通向烧房的路,此时恐怕伙计们正准备收工,咱们顺道上去瞧瞧如何?” “好呀,既然都到这儿了,那便过去走走。”任文斌欣然答应。 第37章 人财都要(感谢丁总守护) “你你……你别过来!” 慕如烟跑到一个空的大酒缸后面,已跑得双腿发软,双手扶着酒缸边缘冲着快要过来的无赖大喊。 “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壮汉无赖地歪着脑袋,眯缝着三角眼看她。 如烟知道,自己势单力孤,要硬碰硬是绝对要吃亏的,只有智取才行。 “除了这个……你要什么你开个口?” 如今的如烟也不是当初那个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慕如烟。 她敢开口逞这个能,也是有原因的。 可以说如今陶家的烧房在外人眼里就是如烟的,外界一直认为是如烟才使陶家烧房越来越好。 情急之下,如烟只好拿这事来为自己壮胆。 这无赖虽然蠢笨,但也不是没心眼,他一听,问道:“你能出得起价?你做得了主?” “当然,难道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陶老爷已经把烧房给了我?我如今是他烧房的当家人,你想要多少?你只管开个价!” 壮汉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嘀咕着:红云那个穷丫头,他就算娶回家中,也是个败家娘们,跟自己不能同心。 面前这位虽说是个没落人家的小姐,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不是? 何况好吃懒做的他在本地也混不下去了,若是从慕如烟手中拿上一大笔钱财,然后便可远走高飞。 早就想远离这个破烂小县城,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闯一闯。 说不定拿钱买个一官半职,将来衣锦归来,看那些狗日的还拿我不当人看不? 这么一想,他的脸上变了:“行,还是你识相?” 边说边朝如烟走过去。 “你给我站住!你不要过来,有什么条件你快说!” “小妞儿,我钱财也要、人也要,人财都要。” 说完,手朝她一伸,抓住了如烟的肩膀。 并狠狠的一捏,如烟疼得双眉皱起,眼泪差点疼出来。 如烟见酒缸旁的地上有一把劈柴用的刀,便用脚悄悄勾了过来,迅速推开他,蹲身捡起退向一边儿。 她举着柴刀对无赖说:“你敢过来我就和你拼了!” “你……”无赖见她手中有刀,一时也没了主意。 果然是鬼怕恶人,恶徒怕刀。 见无赖在犹豫,自己又有柴刀的手,如烟的胆子大了一些。 她把刀横到自己的肩头,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你出去!你再不出去我便死在这儿!” 无赖嘴硬道:“哟嗬,用死来威胁我的人,你算是第一个,不过,没用。” “爷不怕你死,你是自尽的,与我无关,要死便死吧,尚未咽气之时爷好把你要了!” “……”如烟气得拿柴刀的手在微微抖动。 无赖这点儿眼力见是有的,一见便知她在害怕,心中狂喜,一步一步朝如烟走来。 “你你……你快滚出去!”如烟把刀刃紧贴上了自己白皙的左颈。 若是他再过来,她便以死抵抗。 “小娘们儿,别犯傻,你死了也白死,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即便知道也无用,谁看见了?” “……我死了,你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陶老爷也绝对不会绕过你!” “哈……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呐?你真以为陶老爷会护着一个死人?”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无赖心里已经发虚,但扔要嘴硬地维护好自己。 所谓色迷心窍应该便是如此,会让人失了心智。 无赖快速地扑向如烟,就在如烟发愣的同时,已经被他夺了柴刀。 “你……” 刚说一个字,无赖便搂住了她。 那满嘴的刺鼻臭味儿把如烟熏得直想作呕。 她奋力挣扎着,双手挥舞着拍打他的脑袋和后背。 无赖一手箍紧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慌乱地在她身前解盘扣。 “救命呐!来人呐……” 嘴被他用她的衣衫堵上了。 看着如烟只穿着红色肚兜的俏模样,无赖再也按捺不住地扑了上去。 如烟闭上双眼,泪水顺着太阳穴两边淌了下去。 突然,“咚”的一声,壮汉头一歪,从如烟身上翻下,瘫倒在一旁。 同时一个凌厉的声音到了跟前:“大胆!竟然敢欺负如烟姑娘!” 如烟顿时睁开眼,把嘴里的衣衫扯下:“任大哥,你来了!” “如烟,快穿起衣衫,陶老爷很快就到。” 如烟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衫被无赖扒了,身上只有一件红肚兜。 她羞得满脸通红,这副样子竟然被任文斌看见了,今后该如何做人呐? 穿好衣衫,她扶着酒缸边缘站了起来。 “你能走吧?”任文斌伸着手想扶她。 “能走,任大哥,谢谢你!你怎么来了?”如烟百感交集。 “我和陶老爷四处走走,正好到了烧房附近,便和陶老爷过来看看,没想到……幸好我们来了。” 任文斌的话中充满了心疼和庆幸。 他庆幸自己听了陶老爷的话,顺道过来看一看。 否则,若是没有到这儿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他这几个月来和如烟的接触,及他对如烟的了解,若是发生不好的事儿,以如烟的烈性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任掌柜,任掌柜如烟怎么了?”陶修文匆匆跑进来。 刚才快到烧房的大门时,耳尖的任文斌似乎听见烧房里面传来异样的喊叫声。 但是走在他身后的陶修文并没有听见,因此,他让陶修文在后面慢慢跟上,自己先赶了进来。 没想到进了烧房,果然就看到了如此令人气愤的一幕。 也幸好他先赶进来了,否则让陶修文看到如烟那副模样,恐怕日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见面会便会产生尴尬。 “陶老爷,这个恶棍对如烟无礼,被我用石头砸中了,正昏迷着呢。” 陶修文看到一个壮汉趴在地上,后脑勺正出血。 他看向如烟,关切地问的道:“如烟,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烟头发凌乱,双颊微红,神情尴尬:“陶叔……我,我……” 任文斌说:“还是我来说吧,此人恐怕不安好心,想占如烟的便宜,正巧被咱们赶到,于是被我砸晕在地。” 陶修文听完,担心地看着如烟:“如烟,这个初生没有欺负到你吧?这个歹徒我定饶不了他!” 如烟满脸窘迫道:“陶叔,您放心,我没有受到伤害,幸好我表哥来得及时,多谢表哥!” “没事便好,如此恶人我不会放过他,咱们把他绑了,交由督军处理。”陶修文愤恨地踢了地上的无赖一脚。 “陶老爷,我去找根绳子来。”任文斌跑开了。 第38章 说出真相 任文斌找来绳子,把那无赖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无赖还在眯着色眼斜视着如烟,仿佛在说下次走着瞧。 如烟吓得躲到了任文斌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陶修文严厉地喝问。 那无赖鼻子冷哼一声,头扭向一边,不回答。 “任掌柜,走,把他带上,咱们交给官府去处理!”陶修文也恼了。 “对最近督军府严令要剿匪,想必这个人是跟土匪一伙的,正好咱们把他交给督军还能邀功领赏。”任文斌立即说道。 这是他故意吓唬这无赖说的。 果然,无赖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陶修文面前。 “陶老爷,陶老爷,冤枉啊!我本来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日前有人雇我给慕小姐使绊子……” 陶修文脸色一变,转过头来,盯着无赖问:“你说什么?” “是是……是有人雇小人对付慕小姐……”无赖小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陶修文又问。 无赖被捆着,试了几下想站起不能,只好坐在地上回答。 “小人姓赖,叫赖二发。小时候过继给乡下叔叔家,小人从小游手好闲,不好农活。” “那日进城来寻找小时候叔父叔母为我定下亲事的对象,没想到我那对象进了陶老爷府上做事。” “因此我便打算回乡,可是又身无分文,当时有个人过来问我有一笔钱挣不挣?我当时就应下了,我说挣,挣。于是那人就……” 他话还没说完,陶修文连忙问道。“等等!你说的进了我的宅子?是哪位啊?” “哦……陶老爷,就是红云,红云自小与我定下亲事。本来两家说好,待她年满十七岁时便与我成亲圆房,可她说,她已是陶老爷府中的人了,与我的亲事不作数。” “好,我知道了,说前面的问题,你前面说是谁雇你找慕小姐麻烦的?” “我也不知晓,不过那人是个女人,听声音粗里粗气的,穿得相当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婆娘。” “不过那婆娘脚板挺大的,那两次都是她送钱给我,送到城墙下。第一次她送给我一对碧玉耳坠。” “她说只要我把事情办成了,那对耳坠便永远属于我了,还说那对耳坠可是个值钱的物件,任何姑娘见了我都会想嫁。” “我便想着,有了那对耳坠红云自然也就跟我回家了,因此我便收下了。” 陶修文听得异常震惊:“什么?耳坠?那你的耳坠呢? “说来惭愧,前些日子不小心弄丢了。” “哦?丢在哪儿记得吗?” “丢在哪儿倒不记得了。” “那你都替你的雇主做过什么?她能送你如此贵重物物品,一定办的是件大事儿吧?” 赖二发眼神慌乱得不敢再看陶修文,低着头到处乱瞟。 任文斌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哼”了一声说道:“快说!老实交代,若是不说实话,我们便将你交由……” “别别别,我说我说,反正横竖没好好日子过,那我便说了,只求陶老爷听了之后能饶恕小人一命,小人家中还有个老母……” “哈……你还倒是一片孝心呢,你说的老母是你的叔母吧?” “对对,小人自小过继给叔叔婶婶家,叔叔过世之后,还剩下哭瞎了眼的婶婶。” 如烟这一回听明白了,她颤声问道:“你叫赖二发?你自小过继给人的?那你是否有个亲哥叫赖大发?” “对对对,不过我与我亲哥走的较远,打小不在一块,长大自然也生份了,墓小姐也认识我哥?” 如烟的脸冷冷地转向另一边,赖大发她怎会不记得? 爹爹过世那会儿,就是那个赖大发想趁火打劫凌辱自己,逼着她跳入冰冷的河中。 幸亏得陶老爷相救,否则…… 陶修文见如烟脸色异常,当着赖二发的面也不便多问,只是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任文斌催促道:“快说!你那雇主要你办什么大事?” “好好我说我说,唉,说起来呀,那可是伤天害理的大事呀,我本不愿意去的,但是一想,若是红云能跟着我一块回家,那便做一回吧,小人便狠下心来,带着雇主交给我的一包药粉,分三次,到您这酒厂的后山泉水井中……” “什么?”如烟柳眉竖起:“泉水里的药是你下的?” “是……是的慕小姐……”轮到赖二发颤抖。 “你下的什么药?”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那位妇人告诉我,不是毒药绝对害不死人,小人这才……要不然人命关天,小人也不敢哪。” 陶修文听了,已经气得满脸发青。 原来,那批上好的梨花笑,便是这个无赖做的手脚,他一脚朝那赖二发的胸口踢去。 赖二发倒在地上。 好在陶老爷本是读书人出身,这一脚也伤不了他。 那赖二发连连哀求:“老……陶老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说,你那雇主到底是谁?” “小的真不知道,她两回找我都戴着面纱,小人只从她的身形、她的声音,还有她的大脚板猜测,她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 “能拿得出这么贵重的耳坠的人一定是大户人家,想必是从前与慕老爷家不睦,因此如今拿慕小姐下手吧?” 陶修文明白,真相并非赖二发说的这么简单。 雇他的人是主谋还是幕后另有其人不得而知。但是,到水井去下药,不完全是对付如烟,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冲他陶家来的。 “你不是说帮你的雇主做了两件事吗?还有一件呢?”陶修文又问。 “还有一件……还有一件便是……”赖二发没有再说下去。 陶修文、任文斌和如烟三人都明白,对方让赖二发做的第二件事便是针对如烟。 因此他才当着如烟的面不敢说出来。 这让任文斌想起了一件事,他问:“近几日夜间,有贼人到陶家这烧房来,那也是你干的?” “不不不,小人哪敢夜间到这里来呀?再说了我夜间来做什么?” 显然,赖二发并不知道如烟近些日子夜间是住在烧房。 任文斌没有再多问,陶修文却起了疑心,他疑惑地看着任文斌。 如烟知道陶修文在想什么,他恐怕在想,如烟夜间住在这,他任文斌怎么会知道的? 如烟心里着急,想解释又怕此地无银。 第39章 有人来了(感谢丁总守护) 任文斌是个聪明人,眼角已见陶修文起疑,便轻松地说:“有一夜我正好出城,看见一群蒙面人朝这个方向鬼鬼祟祟的来,我便跟了过来,没想到他们是到烧房来捣乱,幸好我及时赶到把他们吓退了。” 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陶修文是何等人,他还是半信半疑。 只不过任文斌也不是什么坏人,况且刚才还救了如烟,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陶老爷,那我……”赖二发还被绑着,他想让他们这就放了他。 “任掌柜,你看呢?这个赖二发该如何处理?” 任文斌故作为难说:“陶老爷,看在他老实坦白悔过的份上,家里还有老母要孝敬,那便……” “对对对,家中老母也已等我几日了,我若没有回去,恐怕是没米下锅了。”让赖二发赶紧抢着说。 并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任文斌说:“那行,我们可以放了你,但是若有你那雇主的消息,你知道他是谁,定要立即来告诉陶老爷!” “会的会的,你们放心!” 赖二发恨不得立即就走,无论什么问题他都敢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你若是能把对方告诉我,我会赏你。”陶修文也附和。 “真的?” “我陶修文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算数算数,陶老爷一言九鼎,在咱县这地面上,陶老爷可是顶天立地啊。” “无需你奉承了,快滚吧!” 陶修文话音刚落,赖二发便真的滚了起来。 但由于他还被绑着无法走,真的只能滚。 任文斌忍住笑,走过去往他身上的绳子一扯,松开了。 然后拿着绳子在赖二发生上狠狠一抽:“快滚!今后若敢再对于如烟小姐不轨,小心我把你的脑袋劈了!” “不敢了,不敢了,您放心吧,再也不敢了!” 赖二发连滚带爬跑出了烧房的大门。 如烟流着泪,看着那无赖的背影远去,心中非常委屈。 明明抓着他了,为什么陶老爷和任大哥要放了他呢? 陶修文像是知道如烟心里在想什么,转过身来问道:“如烟,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任掌柜放了赖二发这事儿不妥?” “是……”如烟擦了擦眼泪说。 “陶老爷和任大哥这么做,自然有你们这么做的道理。如烟虽然不知,但是也能明白。” 任文斌一笑,走过来摸摸如烟的后脑勺说:“如烟,你放心,我这么做呀,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因为连赖二发都不知道那个雇他的人是谁,我们若是把他交给官府,岂不是在打草惊蛇告诉那个人要小心嘛?” 如烟这才明白了,为自己误会了他们感到愧疚。 “走吧,如烟回去吧,你不是还约了伙计们在酒楼等着你呢?”陶修文想到这事儿。 如烟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差点儿误事了。 约好今晚请伙计们吃饭,可不能失了信用。 三人便离开了烧房,任文斌回他的东街药铺,陶修文回到府上。 而如烟则赶往订好席的酒楼。 宴请完烧房的伙计之后,罗燕又匆匆赶回了陶府。 府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陶老爷和妙香也早已歇息了,正合如烟心意。 她可不希望这个时间遇上妙香,她心里抵触妙香,不想与她打招呼。 她径直朝兰香苑走去,正要推开院门,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她:“站住,等一等!” 如烟连忙回过头,月光下,妙香站在路中间,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这么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家的深更半夜和一群伙计喝酒,竟然还敢喝到现在才回来,像什么话?” 妙香端着长辈的架子,如烟不想和她计较,微微一笑说:“原来是太太,夜深了,外面凉,您先回去歇息去吧,有什么事儿明天我陪您说,现在我也累了。” 说完,转身推开门进了院子。 妙香一个人站在外面,气得看着着如烟关上的门跺脚。 这天夜里,如烟睡得起好,一夜无梦,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赖二发的事过去几天,如烟这几日一直在兰香苑哪儿也不去。 这是任文斌交代她的,让她在家好好歇着,反正烧房也暂时给伙计们放了假。 陶修文也反常地没有外出,每日就是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 妙香倒是依旧该上哪儿上哪儿,该出去还出去。 如烟闲得无聊,便哪起一件褂子缝了起来。 这是她想做给任文斌的,为了感谢他的几次救命之恩,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送给他的。 自己的女红做得好,做件衣衫送他更好。 “如烟姑娘,如烟姑娘,快下来!”翠翠在楼下大声喊。 如烟连忙探头出去:“翠翠,什么事儿?” “姑娘快下来,老爷叫你立刻去书房,有人来了!” 第40章 收到礼物 “翠翠,谁来了?”如烟一听,有些惊讶。 翠翠说老爷要她去书房,有人来了,她就觉得纳闷儿。 因为,陶家的亲朋好友来,陶修文和妙香是不会特意来叫如烟去的。 如烟瞬间脑海中想着,是不是陶国华回来了? 可是一想,也不对,陶国华回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叫她去。 她一边下楼一边想着,那或许是跟烧房有关的事儿吧,之前陶老爷还说过想把酒厂扩大。 应该是了,这么一想,如烟忙加快脚步,匆匆来到书房。 里面坐着一个陌生人,陶修文见如烟来了,忙说:“如烟,快过来。” “你知道吗?忠锐在沪上呢,这是忠锐的朋友钟先生,钟先生到咱这儿来办事儿,忠锐便托回家来瞧瞧,还给你带来东西呢。” 看得出,陶修文像个孩子似的兴奋。 陌生人站了起来,如烟这才认真看到他的模样。 这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儿、并且穿着长衫的先生。 他看着如烟微微地点头微笑道:“这位就是慕如烟姑娘吧?” “是的。”如烟点点头。 “这是我们陶老师托我带来给你的。”他从一只藤箱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如烟。 如烟接过,心中激动万分。 她双手捧着这个包裹,感觉有点软绵绵的。 “钟先生,这是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一会儿姑娘回房去拆开便知。”钟先生笑答。 “如烟,坐吧。”陶修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如烟坐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来很想问问陶国华在外面的情况,但是碍于陶老爷在场,她也不好意思问。 该问的人家做父亲的会问,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姑娘家问得那么仔细做什么? 陶修文似乎看出了如烟内心的想法,说:“如烟,刚才钟先生说,忠锐在沪上一所小学教书,让我们放心。” “他也让你安心在家等他,他学校放假了便会回来。” 如烟的脸马上便红了起来。 陶老爷转述的这句话是陶国华说的,他竟然这般对钟先生交代,钟先生又告知了陶老爷。 这让如烟有点儿羞愧不已,心中那点小心思被人看破了。 不过,她羞涩之余内心还是欢喜的,那个人去了这么久了,就只寄了一封信来。 信中就一句话,让自己等他。 如今总算也有了消息,并且还突然托人给自己带来礼物。 如烟的心瞬间被甜蜜占满了,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如烟,那你便先回房吧,我与钟先生还有话要说。”陶修文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似的。 如烟站起来朝钟先生道了个万福,又朝陶老爷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她异常兴奋,抱着包袱匆匆朝兰香苑跑,她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此时的她,感觉抱着这个包袱,就仿佛见到了陶国华本人。 没想到她低着头匆匆忙忙跑得太快了,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只听那人“哎哟”一声跌坐倒在地。 “赶死啊,你赶去投胎呀!”那人疼得坐在地上闭着眼、咧着嘴直骂。 如烟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自己撞的竟然是妙香。 她心知闯祸了,妙香这回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她连忙蹲下去扶:“太太,对……对不起,不小心把您给撞倒了。” “这么大条路,你匆匆忙忙赶去哪儿?有人也没看见吗?” 妙香可不管她,一连串劈头盖脸的就骂。 如烟自己错了,只能让她先骂着,她把妙香扶了起来。 妙香一瘸一拐的走,如烟把他扶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妙香盯着她手中的包袱:“你手里抱的是什么?““是……“如烟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又不能说是陶国华寄回来的,免得妙香又会对她一顿奚落她收男人的东西。 “给我看看!“见如烟在犹豫,妙香一把将包袱扯了过来。 她打开了一看,里面是两身上好的丝绸料子做的旗袍。 看上去华贵无比,一件粉色碎花的、一件浅绿底子绣着荷花的。 妙香看呆了:“哇!哪来的?谁送给你的?” 在这个县城里,除了她妙香的成衣铺里的蜀锦缎旗袍最好,再没有别的能与之相比。 没想到居然出现更好的,这怎不让她心生不快? 见如烟依然不答,妙香瞪着眼睛质问道:“快说,这是哪来的?谁给你的?” 她知道一个穷丫头,可能有这么好的锦缎旗袍? 而且这料子一拿到手上,感觉冰凉沉甸,不用看都是上品。 还有这手工、这扣子盘的……这些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师傅做的,这绝对是顶级师傅做的。 而且,据妙香所知,能做出这种品质来的师傅,全国只有沪上有,连京城都没有。 她马上眼珠子一转,语气缓和了下来:“如烟,你刚才是从哪里过来?” “从姥爷的书房。” “你去姥爷书房做什么?这是姥爷给你的?”妙香顿起心里酸透了。 “不不,不是老爷给我的!是……是陶少爷托人带来给我的。” “陶少爷?陶国华?他在哪儿?”妙香心里顿时明了。 即便如烟不说,仅从料子上来看,她也猜测陶国华一定在沪上。 如烟只好如实作答。 “他在沪山做什么?住在哪儿?”妙香追问道。 “那我就不知晓了,来的那位先生也不知道,因此无法告知。” 如烟故意隐瞒,为的是想让妙香打消去问钟先生的念头。 她见妙香如此咄咄逼人,对陶国华的事如此感兴趣,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因此,她不想让妙香知道陶国华在沪上住在哪儿,做的何种职业。 “真是个没用的丫头,每次问你话就结结巴巴的一问三,这两件旗袍归我了!” 妙香迅速将包袱一收,卷在手中拿着便走。 如烟顿时心头火起,平时忍你让你也就算了,今日可不行! 第41章 助纣为孽(感谢丁总守护) 她立即拦到妙香的面前,说:“妙掌柜,请把包袱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我是陶家的当家太太,这是陶家的少爷托人捎回来的,我拿走难道错了?” “是陶少爷托人带回来的,但这是他送给我的!”如烟也理直气壮了一回。 “哟呵,胆子大了,腰杆子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忠锐的后娘,他做儿子的送两件旗袍给我又怎么了?” “可这并不是他送给您的,这是他送给我的!”如烟也寸步不让。 平时忍够了,那都是看在陶家父子救了自己的份上,让的是陶家的太太,而不是这位蛮横的妙香。 妙香见她目光凛冽,完全没有丝毫平日对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虚了一些。 如烟趁她走神的空档,一把夺过包袱抱在自己胸前,目光凌厉地镫着她。 “妙掌柜,我的确是在陶家寄人篱下没错,陶老爷与我有救命之恩也没错,这些我都感恩在心。”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陶府做事,无论多苦多累,我都在尽心尽力,以报答陶家对我的大恩大德。” “我对您平时的尊重,也是因为我要报答的陶家,您可别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说完,如烟昂着头大步走了。 妙香平日里在府中蛮横惯了,尤其对待如烟。 她简直把如烟当成自己手心里的蚂蚁,想捏死他她可是一眨眼工夫的事儿。 没想到今日不仅被她撞倒在地,就连想要那两件旗袍,居然还被她给抢了过去。 这脸可丢大了,不仅如此,还被那个穷丫头抢白了一顿。自己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气得恨不得扑过去撕扯如烟。 可是她没敢这么做,她知道陶修文今日在府中。 她可不想让陶修文看到自己泼辣蛮横的一面。 陶修文虽然是本县的大富翁,但他也是个读书人,最讨厌泼妇般的女子。 在这个地方有这么一棵大树让自己栖息,她可不想就这么被陶修文看透了。 “哼!死丫头,咱们走着瞧!” 从此,妙香对如烟的恨意倍增,她阴戾的目光望向兰香苑的方向,一个阴谋在内心形成。 这日,如烟穿着陶国华捎来的那件粉色的旗袍,和翠翠准备出门上街。 烧房歇夜了这些时日,陶老爷说下个月再开工。 因此,她在府中闲着也无事,便在翠翠的怂恿下,上街去逛一逛。 刚走出大门口,迎面便遇上了红云。 红云满脸高兴的跑过来:“如烟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呀?” 如烟道:“我和翠翠上街去买点东西,对了,你也从街上回来吗?你去哪啦?” “我到了太太的铺子里帮太太办了点事儿。” “好,那你先回去吧。” 如烟和翠翠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叫住红云:“红云你等等!” 红云停了下来,问:“如烟小姐,您有事儿?” 如烟脸色一变:“你跟我来!” 便带着红云和翠翠走向一旁的巷子里。 红云见如烟脸色难看,以为出了什么事,又问:“如烟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我哪敢呀,怎么敢劳驾你做呀?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撒过谎?” 红云的脸色瞬间一白,然后分辨道:“没……没有,从来没有对如烟小姐撒过谎。” 翠翠这时也看出来了,红云一定是有什么事对不起如烟姑娘。 否则以如烟姑娘的个性不可能会以这种态度对红云,于是,她也冷着脸说道:“红云,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姑娘的事儿!” 红云依旧辩解:“真的没有,如烟小姐我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儿!” 如烟冷笑一声,说:“你是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是你对不起陶老爷了,你对不起陶府!” 翠翠听了忙低声问:“姑娘到底什么事?” 如烟大声问道:“红云,太太真的给过你那对耳坠吗?” 红云愣住了,如烟又问:“那对耳坠果真是在城门口被贼人所抢?” 红云被如烟接二连三的追问,再也挡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如烟小姐,我便对您说实话吧,太太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耳坠。” “是那日,太太对我说,她的耳坠不见了,若是老爷追问起来,让我便说是她送给了我,我却在城门口被贼人给抢了去。” “太太说,只有如此,老爷便不会追查,否则若是查起来怎么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都会受牵连。” 如烟一想,这个妙香果然心思太多,以这个借口说服红云和她串谋,还真能站得住脚。 “红云,你受骗了,太太那对耳坠并不是无故丢失了,而是她自己送给了你那从小订亲的对象。”如烟轻声对她说。 “啊?太太把耳坠送给了赖二发?她送给了赖二发做什么?”红云大吃一惊。 “因为,她让那样赖二发到咱们的烧房去下药!”翠翠插嘴道。 此时连翠翠都已经明白了。 如烟冷静的说道:“还不光如此,她还让赖二发到烧房去企图侮辱我,幸好被我表哥赶到救了我,当时老爷也在场。” “下药?对……对付您?原来烧房泉水井的药是赖二发去下的?”红云犹如脑袋被人劈了一棍般。 “对,那是太太让他去干的!”翠翠道。 红云突然“咚”的一声,跪在了如烟面前。 如烟连忙扶住她:“你你,你给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红云泣不成声不肯起来,她说:“如烟小姐,我太对不起您了!您那么善良,可我还助纣为孽差点儿害了您。” “你你……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姑娘的事?”翠翠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问。 第42章 妄想夺权 “我……我对不住如烟小姐……” 红云低声哽咽着,肩膀剧烈耸动,说不出话来。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气死人了你!”翠翠气得直跺脚。 如烟连忙示意翠翠别着急,她扶起红云,拿出手绢儿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红云,如果不好说就算了,等你愿意和我说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好吗?”她轻声地说。 红云抬起头,满脸愧疚地看着如烟,说:“如烟小姐,谢谢您!” “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和翠翠去街上逛逛。” “姑娘,她话还没有说呢?”翠翠在一旁又急了起来。 “我……”红云支吾着。 如烟拉着翠翠的手,并让红云先回府去。 “如烟姑娘,你怎么让她走了呀?”翠翠不能理解。 “翠翠,你看她那样儿,不肯说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若是愿意说迟早会去找咱们,走吧。” “可是,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事吗?谁知道她们又要怎样使坏害你呀。” “没事的,现在咱们虽然还是在明处,但她们已不是在暗处了,咱们小心一点便是。” 如烟搭着她的肩膀朝街上走去。 从那以后,红云对兰香苑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甚至绕道走。 这引起了阮婆子和翠翠的疑心。 她们好几次想提醒如烟,可是见如烟每日和陶老爷,在为扩大酿酒坊的事操劳,又不忍心对她说这些琐事。 于是,两人只好私下里商议,多个心眼提防着太太和红云。 这样的日子倒也算过得风平浪静。 烧房也在这份平静中重新开工了。 由于如烟已把梨花笑的名声打响,扩大酿酒坊之后,生意比原先更加红火。 陶修文对如烟也越来越满意,觉得当初自己选对了接班人。 如烟是个好姑娘,未来更会是他们陶家的好当家。 若是忠锐能早日回来该多好啊,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儿子回来便立即为他们俩操办婚事。 如烟也在等待中,把全身心都投入到酿酒坊中。 可是,陶国华只在送回来两件旗袍之后,便又没了消息。 她偶尔也去东街的药铺打听,任文斌对陶国华这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似乎所有的人与陶国华又失去了联系。 如烟难过地问任文斌:“任大哥,上回来的那位钟先生不是说陶少爷在沪上教书么?怎么又会失去音讯呢?” “如烟,你有所不知,许多事如今还跟你说不明白,将来你会懂的。” 如烟似懂非懂,她只想着他们一定是在做什么大事。 自己虽然见识不多,但也深知男人在做大事,女人不可拖他们的后腿才是。 就这样,原本说好过年回家的陶国华,又没有回来。 又一年过去,第二年春。 酿酒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如烟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又要提防烧房别出任何事,又要应对着妙香每天的责难。 这天,她送完拉酒的伙计们出了大门,便在椅子上坐下来歇着会儿。 没想到妙香带着两名丫鬟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如烟立即站起,冷眼看着她:“太太有事?” “这是我陶家的烧房,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 如烟明白了,她这是端着当家太太的架子,来管这烧房的事了。 这也是在她当家的范围之内,如烟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来得,太太自然来了,我的意思是太太若有事需要我做,尽管支使。”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我在自己家的酿酒房,难道还需要知会外人?” 如烟平静地笑笑,这种话在陶府她每天都听到。 对她来说早已经听麻木了,这个妙香当着陶老爷的面对自己热情有加,背地里不是刁难她,就是各种苛责她。 妙香知道如烟不会告诉陶老爷,因此,对她更加变本加厉。 妙香看也不看如烟,带着两名小丫鬟就往里面走去。 翠翠在如烟耳边轻声叫道:“如烟姑娘,太太这是去账房了,她到底想做什么?查账吗?” “没事,让她查好了,不管她。” 陶府有陶府的账房,这酿酒坊也有酿酒坊的账房。 账房先生不仅跟了陶老爷多年,如今算来也跟如烟有一两年了,对如烟非常好。 如烟也很信任他,因此,无论你要想进账房去做什么,如烟相信账房先生会知道如何应对的。 如烟自信这回妙香进去也是白进,账房先生绝不会让妙香讨到好。 过了好一会儿,妙香怒气冲冲的出来,指着如烟的鼻子大骂:“慕如烟,你可别忘了自己姓慕!你可知道这是陶家的烧房?” “你看看你们雇的那个账房先生,他刚才是怎么对我的?他说他不认识我。” “他说在这个酿酒坊之内,除了你慕如烟他谁都不认,这话我倒要回去说的老爷听,什么时候我们陶家的烧房姓慕了?” 妙香横加指责发泄了一顿。 如烟淡淡地看了妙香一眼,说:“太太,这个烧房永远姓陶,不可能姓慕,我是替陶老爷做事。” “账房先生也是替陶老爷做事,他之所以会说在这儿他只认慕如烟,那是因为这里我是负责人,他自然是对我负责的。” “而我慕如烟又必须对陶老爷负责,这一层一层的关系,太太不会分不清楚吧?” 妙香被如烟抢白了一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不出词儿来回应她。 今日跟来的两个小丫鬟,平日在府里也比较不起眼,与如烟的关系不亲不淡的,如烟也不会为难她们。 “太太今日到烧房来,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如烟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想要占便宜的人。 “行,直说就直说,我呀,成衣铺已经不开了,托付给了我的大弟子,因此酿酒坊我接收了,今后由我来负责。” 如烟一听,惊愕道:“太太想来接收酿酒坊?可知会过陶老爷?” “我不必知会修文,是修文让我来我才来的。”妙香轻蔑地瞟了如烟一眼。 如烟不信,她根本不相信陶老爷会是这种毫无责任心的人。 若是真要让妙香来接替自己,陶老爷定会事先与自己说。 虽然如烟对烧房没有任何野心,但她也不放心把自己这两年来的心血和陶老爷一生的心血,交给这么一个对酿酒一无所知的人。 “怎么?你还不信?我是修文的太太,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信不信太太的话这是我的事,当初是陶老爷让我来负责烧房的,如今既然要我退出,那自然也要听到陶老爷发话,我才能离开这儿。” 妙香一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如烟的额头道:“你这个穷丫头,要是没有我陶家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 “行,你厉害,你走着瞧!”妙香领着两个小丫头走了。 “呸!狗仗人势。”翠翠冲她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如烟拉住她:“翠翠,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咱们要沉得住气,沉不住气的人办不了大事儿。” “我知道,如烟姑娘,跟着你这么久,你不仅教我识字儿,还教我做人,教我做事,我在您这儿,学会了很多东西。” 如烟笑了笑说:“这些做人的道理,我也是任大哥教我的。” 说到了任文斌,如烟心里又想起了陶国华。 “翠翠,你还记不记得陶少爷说过要回来?” 第43章 老爷摔了(感谢丁总支持) “记得,只是……少爷他……” “算了……”慕如烟垂下了眼睛。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久没有陶国华的音讯了,派去沪上寻找的人回来说查不到。 所有的学校都去过了,没有陶国华这个人。 “姑娘,咱们回去吧。”翠翠知道她又在想少爷了,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拉着如烟的手,一路上紧紧地挽着如烟回到了陶府。 一进门,老远就看到红云,红云大概也看到了她们,有些慌张的从另一条小路匆匆跑了。 “如烟姑娘,你看这近一年了,红云这般对待咱们,当初真是便宜了她!”翠翠有些后悔。 “可能红云也有她的难处吧,你看咱们这么久不也没事吗?自己当心点就好了,别去为难她。”如烟劝道。 “姑娘,您太善良了,善良人是要吃亏的,在天底下竟是欺负善良人。” “翠翠,你错了,这世道虽然不太平,但是你要记着,心善才能立足。”翠翠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反正无论如烟说什么,她都听、她都信。 如烟没有去问陶修文关于妙香要去接替她的事,她在等陶修文找她。 只要是陶老爷做的决定,再难她都会同意。 这几日妙香似乎也消停了,没有再去酿酒坊飞扬跋扈,如烟倒也清静了许多。 过了几天,树生匆匆忙忙跑进酿酒坊,拖着如烟就往山下跑。 “树生,你抓疼我了,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如烟小姐,马车在下面,咱们先上车回府去!”树生语气惊慌。 “出什么事儿了?” “到府里你就知道了!” 如烟与树生赶回陶府,下人们在忙忙碌碌的,一个个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满脸严肃。 如烟拉着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树生赶在他后面说:“如烟小姐,老爷出事了,老爷让我喊你回来。” “老爷出什么事了?”如烟心里更加不安。 于是,树生边走边小声在如烟耳边把事情告诉了她。 “今早你去烧房之后,老爷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太太不让任何人进老爷的卧房。” “她只允许我一个人进去了一会儿,老爷趁太太不注意,紧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写了你的名字。” “我猜想老爷是想见你,因此我便把你拉回来了,一会儿咱们进老爷卧房尽量避着太太一些,别让她瞧见。” “陶叔?”怎么会这样,如烟心里一惊。 好端端的陶老爷竟然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呢? 他平时也没有病,身体健康的很,年纪也不大,正值壮年。 “站住!” 两人刚要进陶老爷的卧房门,妙香一脚踏了出来,把他们拦在门外。 “太太,听说陶老爷摔了,我想进去看他一眼,可以吗?”如烟无奈地恳求着她。 “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想见就让你见?我家老爷没事,正在歇着呢,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去惊扰他!” “太太,请郎中了么?”树生问。 “请过了,请的洋大夫,洋大夫说没事,老爷睡一觉便会好,只需在床上静养几日,不必你们操心了。” 如烟眼睛朝屋内瞅去,妙香回头走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如烟和树生站在门外互相看着,她满脸焦急,树生也束手无策。 他只好劝道:“如烟姑娘,你先回兰香苑去吧,一会儿有事我再来喊你。” “嗯,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如烟也没有心思再回酿酒坊去了,便回到兰香苑。 下午,她又去陶老爷的卧房门口。 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里边传来妙香不耐烦的声音:“谁呀?烦不烦呀?” “太太,我是如烟,我可以看看陶叔吗?”如烟沉住气问。 “什么陶叔?陶叔也是你叫的?”妙香在门内冷笑。 “我能看看陶老爷吗?”此时如烟不想跟她计较,陶老爷的病要紧。 “不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也配进来看他?” 如烟无奈,这两年来妙香是如何对她的,她都忍了。 可是如今她……只想知道陶老爷身体到底怎样?到底如何? 妙香也不让她进去看一眼,她只能暗自伤心。 如烟想了想,走去找红云,终于在西院找到了红云。 红云正在扫院子,如烟走过去轻轻拍着红云的背,红云吓了一跳,扫帚掉在地上。 “红云别怕,是我。” “如烟小姐?”红云转过身来,声音很轻的叫了一声。 “红云,我只想问问你,你知道陶老爷是怎么摔的吗?” 红云连连摇头。 “那你知道他摔的如何了吗?” 红云又连连摇头。 如烟急了,双手抓住红云的双肩:“红云,这么久以来你一直躲我,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不敢面对我,无论你做了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请你告诉我,陶老爷他如今怎么样了?” 红云的眼泪流了下来。 “如烟小姐,之前来过一位洋大夫,说老爷的病需要到大城市去治疗,可是太太不准。” “与老爷交好的郎中也来过了,郎中说老爷像是中毒,因此才说不出话来。” “中毒?郎中有没有说中的什么毒?” “没有,郎中一说到中毒便被太太赶了出去,叫他出去后不许胡说。” 如烟愤然! 妙香竟然敢隐瞒陶老爷的病情,阻止陶老爷治病,还阻止别人探望,若是没有人来管,陶老爷的病可就麻烦了。 可她慕如烟没名没分的,连个女儿都不是,如今连喊声陶叔都不让,她也没有权利做什么呀? 想来想去如烟想到了任文斌。 她匆匆离开陶府朝西街跑去,进了任文斌的药铺。 任文斌正在里面看书,见如烟进来,便起身相迎。 如烟径直走到里间,任文斌心知一定是有事了,便跟进去。 “如烟,出什么事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如烟的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任大哥,陶老爷摔了……” “摔了?摔得怎样了?”任文斌大吃一惊。 “我没有见到过,据说已经摔得说不出话了,妙掌柜把着老爷卧房的门不让任何人进,现在谁也不知道老陶老爷病情如何,甚至生死未知。” “真是岂有此理!”任文斌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怎么能这么做?” “任大哥,你能找到陶少爷吗?咱们任何人都说不上话,只有陶少爷回来了,妙掌柜才不敢把着门不让人进。” 任文斌点点头:“这倒也是。”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对了,陶家宗族的人呢。” “宗族的人?我不认识。” 任文斌一想也是,如烟在陶家既不是女儿、也不是儿媳妇,陶修文自然没有理由领着如烟去见过陶氏宗族的人。 “如烟,你这样……你以陶老爷收留的孤女的名义,到前门大街去找陶老太爷。” “陶老太爷?那是谁?”如烟没听过。 “那是陶老爷的叔父,如今陶氏宗族只有这位叔父最年长,他是族长,去找他,把陶老爷的情况告诉他。他要见亲侄儿,妙掌柜是没有权利阻拦的。” “好好,我这便去!”如烟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第44章 两家有仇 “陶老太爷他……不在府中吗?” 如烟站在前门大街的陶老太爷家大门口,问一名老管家。 老管家说:“我们老太爷近来身体不舒服,陶老爷家的事儿就请别来打扰他老人家了吧。” 如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一听,莫非是陶老太爷与陶老爷之间有什么不对付的事儿? 要不作为族长的老太爷,听说自己的侄儿发生了这些事,就算自己行动不便,应该也会派人过去看看吧? 不至于就这么的打发她走,更不可能对侄儿的死活不管不问的。 如烟又哀求道:“老管家,再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让我当面与陶老太爷说可以吗?” “姑娘你是在怀疑我没有向我们老太爷禀报吗?”老管家有些生气。 如烟忙说:“老管家,您误会了,我只是难过陶氏宗族没有人出面,陶老爷是生是死我们都无从知晓。”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唉……那你进来吧,老太爷去不去我也不知道,老太爷若是不去,那你便回去另想办法吧。” 如烟小心地跟在老管家身后,来到了一间会客厅。 她低着头站在会客厅的桌旁等着,好一会儿一串咳嗽声传来。 只见老管家扶着一名银白色长胡子的老人进来。 如烟朝门口看去,这位老人想必便是陶老太爷了。 这么大把年纪走路颤颤巍巍的,要请他到陶府去主持大事确实挺难为老人家的。 如烟心生失望,但却不能表露出来。 她连忙迎上前去,冲着老人道了个万福:“老太爷您好!我是陶老爷家的慕如烟,我来请您……” 陶老太爷手一抬,阻止了如烟继续说下去。 他咳嗽了一声说:“好了,不必说了,刚才管家已经告诉我了,姑娘你这一趟是白来。” “老太爷,为何会白来? “陶修文家的事我是不会管的,你另请高明吧!” “可……可他是您的侄子呀,若是您都不出面去管事儿,陶少爷又不在家,那便只能容那陶太太不让任何人见到老爷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那婆娘嫁给了陶修文,那便是名正言顺陶太太,陶家自然是她说了算,你操的什么心?” 听着这老太爷说话挺不客气的,如烟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是,自己是来求人的,再听着不顺耳也只能受着。 她听出来了,这叔侄俩一定有什么矛盾,而且还是有着跨不过去的鸿沟。 如烟“扑通“一声跪在了陶老太爷面前。 她抓着老太爷的手哀求道:“老太爷,您若是自己不去,那您能否派个人……” “人我也不会派去,陶修文的死活与我何干?想当初我的儿子死在土匪之手,他陶修文是怎么做的??” “官府将土匪头抓了,陶修文竟然疏通关系把土匪给放了,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吗?”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有可能是他陶修文勾结土匪害了我儿?” 如烟一听,原来这叔侄两个过节在这儿呢。 这些事自己倒真的是没有听说过,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太爷见她没了话,又咳嗽一声冲着管家道:“管家,送客!” 老管家走到如烟面前,扶起她:“姑娘,你请回吧,陶老爷那边的事呀,你就别再来麻烦我们老太爷了。” 如烟从老太爷府中出来,一路思考也没能想出好办法。 想想偌大的陶府,翠翠和阮婆子又不是个商量事儿的主。 思来想去她还是走到了任文斌的药铺。 任文斌见她失魂落魄的进来,知道一定是碰壁了,他让如烟坐了下来。 “那老太爷不肯出面吧?” “嗯……”如烟点点头。 “你跑得那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如烟没有反应,任文斌继续说:“陶老太爷与陶老爷已经多年不往来了。” 如烟猛地抬起头问道:“任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呀,开着药铺在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来过这儿的?那些个街头流言,民间蜚语什么没听过?” “任大哥,那你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唉……说起来这叔侄俩呀,中间有个大误会。” 于是,任文斌告诉如烟:在十几年前,不知哪来的一帮贼人,将陶老太爷的小儿子绑票了,他们逃走的方向是去东山的路。 于是,陶老太爷府中声上下全都以为是东山的土匪干的。 他知道东山的土匪与陶修文自小便是好兄弟,便让陶修文带上银两到东山去把小儿子赎回。 谁知陶修文也无功而返,东山的土匪不认账,说不是他们绑的。 当时陶修文信了,带着银子回来了。 但陶老太爷却不信,第二天有人发现,他的小儿子被吊死在东山的一棵大槐树下。 陶老太爷到陶修文的府上大闹了一场,打那以后,两家就再也老死不相往来。 尽管陶修文曾登门去说明,可是每次都被头老太爷轰了出来,并发誓永不相见。 如烟明白了,原来两家发生的是这事儿。 “任大哥,你怎么知道这是个误会?” 如烟虽然这么问,但她也相信陶老爷不会和土匪勾结伤害自家人。 土匪绑老太爷的儿子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既然是恶贼绑着孩子逃往东山,孩子第二天又吊死在东山的老槐树下,这换回都会以为是东山的土匪干的。 任文斌道:“我也是不久前听说的,于是我便多事儿调查了一下,当年伤害陶老太爷家小少爷的,确实不是东山的土匪。” “准确地说,有可能并非本县人,或许是曾经与陶老太爷有过节的人找人来寻仇来了。 “不过,陶老爷也确实查出来了,但是由于贼人跑了没有抓到,因此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套牢太爷又如何会相信他呢?” 如烟明白了,原来症结就是在这件事上。 怪不得陶老太爷死活不肯去看陶修文,在这件事里,谁都难以相信陶修文是清白的。 “那个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能查出对方是什么人吗?”如烟问出这话也知道不会有何希望。 “这确实很难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任文斌边沉思边说。 如烟连忙追问:“任大哥,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据我所知,东山的土匪与陶修文之间也有误会,也是因为陶老太爷家小公子的事。” 原来,陶修文被老太爷误会之后,便派人去调查堂弟被绑票和撕票一事,可是没有查到结果。 因此,他也认定确实是东山的土匪干的,并因此和土匪头子反目,自此也再无来往。 如烟一听连忙说道:“不对呀,那个每酿出一批酒,陶老爷便让我留下第一坛,起初我不知道给谁的,后来才知道每一批酒的第一坛酒,都让树生送往东。” 任文斌一笑:“这只能说明这兄弟俩心中互相都有对方,但是却又互相不肯让步。” “我也不能明白,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明明恨对方,却又以各种方式互相着关心着。” “不过,东山土匪耳目众多,这么多年来他们手中应该会有一些线索。” 如烟顿时燃起了希望:“真的吗?那我这就去找他们!” 说完,正准备起身,被任文斌拉住了:“哎哎,如烟你别冲动啊!” “任大哥还有事交代?”如烟停下脚步。 “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你去了,就算你见着了土匪头子,你也会犹如见着陶老太爷那般被轰出来,又有何用?” 如烟想想也是,便向任文斌告辞回到陶府。 如烟回到陶府,屋里的灯亮了一夜,她趴在桌前苦思冥想到天亮。 第45章 土匪来了(感谢丁总守护) 天刚亮。 如烟便换上一身简洁利落的衣裳,穿上一双厚底的布鞋,头发束起,用头巾包着。 她悄悄出了后门,奔城门走去。 出了城,她便一路打听,朝着东山的方向走。 临近中午,快要饿晕的如烟终于看见了山上一片一片的木屋。 她知道,这里便是土匪的老窝了。 她欣喜若狂,忘了饥饿和疲惫,迈着踉跄的脚步朝土匪的老窝本奔去。 刚到土匪的山寨门前,她眼睛变得恍惚起来,看着前面两个模糊的影子朝自己冲过来。 她想努力看清,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她饿晕了。 如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 床前有一名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床这边,正在用碗盛着什么。 “这是哪里?”如烟想要坐起。 那名女子转过身,放下手中的碗走过来按住她:“姑娘,你可千万别动,你晕倒在我们门前,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 “这是哪儿?”如烟又问。 她记得自己已经快到土匪的老窝了,怎么又被这姑娘救来了? “这是哪儿?你难道不知?说起来你胆子够大的,这方圆百里没人敢到我们山上来,你却直奔我们山寨大门来了。” 如烟明白了:“这……这里是东山?” 那名女子笑了起来。 “对,不怕吓着你,我们是土匪。”女子俏皮地说道。 如烟并没有害怕,她要来找的就是土匪。 她忙问:“请问……土匪大哥在哪儿?” “大哥?你找我们大哥?那可是我爹。”女子似乎还挺自豪。 “你爹?”如烟看这女子面目和善、长相秀丽,想必她爹也不是什么十恶之人。 女子又继续调侃道:“对了,我爹就是人们说的土匪头子,怎么了?” 如烟心情挺复杂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竟然是土匪的女儿。 她自己可是书香门第出身,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看不起做贼之人。 那女子问道:“姑娘,看你这一身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家吧,你怎么会到我们土匪窝来呢?” 如烟被她一问,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她立即翻身坐起:“姑娘,请你快带我去见你爹吧,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是谁?”女子警觉起来。 如烟赶紧下了床,不由分说拉着女子的手便走:“快快,请你带我去接你爹!” 在写着“聚义厅”三个大字的一间大厅里,正上方一张虎皮大椅子跟戏文里说的土匪椅一样。 上面坐着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如烟知道那便是土匪头子了,这副粗鲁模样竟然会与陶老爷是兄弟。 她无暇多想其他,几步冲到台阶前,仰起头对着土匪头子说道:“大叔,我是县城陶府来的,有事请您帮忙!” 土匪头子一听,愣了:“陶修文府上今日也有事求到我了?” 如烟知道他心里还在与陶老爷怄气呢。 顾不了许多,她快速将陶修文府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土匪头子。 那土匪头子听完之后,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说:“行,我跟你下山。” “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您查出绑了老太爷小公子的是什么人吗?” “我就算告诉你,你也对付不了,你如今想要办的,无非就是想知道陶修文生死如何,我跟你去就是了,我去了谁也拦不住!” 如烟想想也是,他是土匪,妙香难道还能拦得住土匪不成? 其他的事先放一边,眼下见陶修文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跟着土匪头子下山进了陶府。 陶修文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妙香在里面怒起,破口大骂道:“哪个猴崽子胆子这么大,竟敢踢老娘的门?” 粗俗模样毫无平日的淑女之风。 土匪头子大步跨了进去,冷冷地道:“我方大旺到陶修文的府上来,还需要通报吗?” 声如洪钟一般洪亮,着实把妙香惊得怔了怔。 她连忙看向土匪头子身后的如烟,眼里满含怒意,意思在质问如烟这个人是谁?凭什么把她带到府上来? 如烟对妙香再也没有以往的怯懦姿态,她梗着脖子说道:“这位是陶叔的结拜兄弟,东山的方大叔,他是来看我陶叔的。” 之前妙香不允许她喊陶叔,此时有方大旺在,如烟心里自嘲自己也仗势了一回。 她口口声声喊着陶叔,把妙香气得浑身发抖。 她并不知道方大旺是何许人,见是跟如烟一同来的,还以为是如烟的什么穷亲戚。 她指着方大旺与如烟骂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这是哪里?老娘的房间也能由着你们随意闯进来?” 她嚣张的态度激怒了方大旺,甩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 在江湖行走了大半生的方大旺几时受过这窝囊鸟气? 居然让一个妇道人家指着自己的鼻子叫他滚出去,不打她打谁? 如烟心里直喊痛快,妙香被打得整个人都蒙了,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泪汪汪的瞪着方大旺。 “你大概不知道大爷我是谁,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是土匪,我来看我的兄弟,请你出去一下!” 妙香一听“土匪”两个字,顿时花容失色,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方才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 “算了算了,出去出去,别文绉绉的,大爷我没空,我要跟我兄弟说话。” 方大旺的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盯着妙香,但他的心里也有点慌了,这么大声说话,又把妙香打了一记耳光,陶修文在屋里竟然没有半点动静? 妙香见方大旺在愣神,趁机赶紧出去,免得一会儿又不小心惹怒了这个土匪头子。 临出门前,她还恶狠狠地朝如烟瞪了一眼,才走了出去。 如烟连忙把门关上,跟着方大旺进了里屋。 陶修文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条锦缎被子,露出一张毫无生息的脸。 方大旺走过去坐在他的床前:“姓陶的,今日老子我可是看在你府上的慕小姐的份上,才到你这破地方来!” 陶修文毫无反应,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静静地躺着。 方大旺的心里也有些打鼓,看向如烟。如烟连忙弯下腰轻声叫道:“陶叔……陶叔,您看谁来了。” 可是陶修文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烟心里已经开始紧张起来,这完全不像是睡着了,即使真是病着,病人是很痛苦的,不可能这么平静地躺着。 “老子给你陶家面子来了,你竟然想装死不管饭?”方大旺没了耐心,开起骂来。 如烟怕他一时间冲动起来别把陶叔的房间给砸了,忙轻声道:“方大叔,我陶叔他可能病得很严重,您能不能……” 她的意思是让方大旺冷静一些,可是方大旺误会了。 他伸手向陶修文的鼻子探去,如烟的心紧张得都快蹦出来。 “嗯?”方大旺转过头瞪向如烟…… 第46章 闻出异味 慕如烟见方大旺神色不对,心里一惊。 “方大叔,陶叔他……”她不敢问下去。 方大旺收回手,习惯性的叹口气道:“还好还好。“如烟知道他说还好的意思是指陶老爷还活着,便放下了心。 “多谢方大叔!要没有您来,我们都见不着陶叔。”如烟含着泪说。 “怎么?陶修文后来娶的这个婆娘竟敢如此霸道?”方大旺的气又上来了。 如烟担心隔墙有耳,妙想可精了,她指不定就躲在门外偷听。 她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蹲在床前轻轻地推着陶修文:“陶叔,陶叔您醒醒,您哪儿不好了?”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陶修文的脸消瘦了,连日来水米未进能不瘦吗? 方大旺站在床前:“陶修文,既然我今天会登你的门,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看着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份上,咱俩间的一切过往一笔勾销,你倒是起来跟老子说句话!” 他越说越激动,如烟怕方大旺说的急了又动起怒来。 她忙拉着方大旺坐下:“方大叔,陶叔他……病着呢。” “不必担心,死不了,陶修文可是几经生死的人了,这么点小病要不了他的命。” 可如烟不这么认为,她可从来没有见过陶修文这副模样。 “丫头,你把外面那个婆娘喊进来。” 如烟走到门口,双手猛地拉开门,妙香果然趴在门缝上偷听。 门一开,她整个人差点儿扑了进来。 “太太,方大叔叫你进去。”如烟见她这副狼狈样子,忍住笑。 妙香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进去了。 “你就是修文后来娶的婆娘?”方大旺问。 “是。” “你是外地人对对?外地哪呀?” 尽管妙香极不情愿回答,但是她心里害怕这个土匪头子,只能无奈地问一句答一句。 “我是东北人,自小家父到沪上做买卖,便举家迁到了沪上。” “哦,你家买卖做的挺早啊。”方大旺有取笑的意思。 谁不知道大清没垮台的时候,东北人很少到关内来做买卖的。 后来大清亡了,在军阀混战的年月里,更没有谁会在乱世出来做买卖。 他刚才进来时,第一眼便出妙香虽有几分姿色,但却带着一股风尘味儿,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她这套身世恐怕也是瞎编出来蒙人的吧? 方大旺也不想揭穿她,毕竟不管怎说她也是陶修文的婆娘。 他黑着脸问道:“我问你,修文他得的是什么病?” “请来的西洋大夫说,是因为摔了一跤,血冲上头脑,因此便昏迷不醒,恐今后再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醒来?就这么躺着?” 妙香点点头。 “他如何摔的?他正值壮年为何会摔?” 方大旺目光如炬,如烟第一次看见妙香在人前如此畏惧和心虚。 “请本地郎中来看过了吗?郎中如何说?”方大旺又问。 “郎中请过了,郎中们说的与西洋大夫说的无异议。” 如烟连忙趁机说道:“方大叔,要不再请一些郎中来瞧瞧吧?” “全都请过了。”妙香抢着说道:“整个县无论有名的、无名的、西洋大夫也好,本县的郎中也罢,全都来瞧过了。” “不,还有一个人没来瞧过。”如烟说道。 方大旺眼皮一抬说:“丫头,还有哪位郎中没来过?” “东街文斌药铺的任掌柜,他是我的表哥,他还没有来瞧过。”如烟理直气壮地说。 妙香连忙分辨道:“那是因为任掌柜他是个卖药的……” “可是我表哥会瞧病,他懂医术!”如烟也不示弱。 方大旺由于进门的第一眼便对妙香没有好感。因此,见妙香反对,他便支持如烟。 “如烟姑娘,你快派人去,把你说的这位表哥请来,如今我修文兄弟这般光景,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别说正儿八经的药铺掌柜,即便是走江湖的郎中,只要有一丝希望,咱们也应该请过来让他们瞧瞧,” “是,方大叔。”如烟满心欢喜。 妙香想再阻拦,如烟却已很快地跑了出去。 任文斌来了,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而且眉头越皱越越深。 方大旺盯着他:“你就是那个卖药的?” 任文斌虽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但是他知道这是如烟请来的,东山的土匪头子。 他忙上前朝方大旺抱了抱拳:“这位是方大当家吧?我叫任文斌,就是您说的卖药的。” “你能瞧病?”方大旺问道。 “试试看吧。”任文明谦逊地说。 方大旺连忙让开,任文斌走到床前坐下,把陶修文的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开始先给他诊脉。 方大旺目光直盯着任文斌的脸,任文斌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本来方大旺很想问他一些问题,但是又怕打扰了他给陶修文诊脉。 任文斌又拿出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那是听诊器。 他从东洋带回来的听诊器,放在陶修文的胸前听了听,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再看了看他的瞳孔。 最后陶修文收起带来的脉诊和听诊器,对方大旺说:“方大当家的,我只想与您谈谈。” 方大旺是个聪明人,他立即看向妙香:“弟妹啊,请你出去一下,我们男人之间有话要说。” 妙香看着并没有想要出去的如烟说道:“她为何可以在这儿?” “她可以,他是任掌柜的表妹,有什么事他可以当个打下手的。” “那这是我家老爷有事儿,我帮忙天经地义!” “不必了,你是太太,这些吓人的活怎么能由太太来做呢?丫头年纪轻让她多做做没事。” 方大旺就这么把妙香推出了门,关上门后并且还上了门栓。 妙香被关在门外却进不来,方大旺坐在任文斌旁边,压低声音问:“任掌柜,有什么问题吗?” 任文斌说道:“我一进门,就闻着这屋里气味有点不对劲。” 方大旺用力吸了吸鼻子,如烟也拼命吸,他们俩莫名其妙地摇头:“没有啊,没有别的什么气味,倒是有些中药渣滓味。” 如烟知道,有中药渣滓味儿是因为,这几日请过郎中来给陶修文看过病,因此有中药味也是很正常的。 “不,就是这药渣中,有一丝极难令人闻出的、不一样的气味儿,这股气味我似曾相识。” 任文斌边说边沉思着。 如烟着急的问道:“任大哥,方才你为陶叔诊脉如何了?还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害人的药(感谢丁总守护) 方大旺是老江湖了。 他见任文斌这副模样,并且说出来的一番话也耐人寻味,他双手朝他们两个示意,让他们俩说话声音小点儿。 三个人凑在陶修文的床榻前,低声商量了起来。 “卖药的,你确定这屋里的药味儿,你闻出来了?” “方大当家的,具体药名我一时说不上来,只觉得是一股熟悉的味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好事儿。” “那是自然,你这不就是说笑话了吗?是好事儿我修文兄弟能躺在这儿?” 方大旺拍拍任文斌的肩膀又说道:“多亏了慕小姐,我这一趟要是不下山来,恐怕我修文兄弟走了,我方某人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走的,惭愧!” “卖药的,你看这事儿能弄个水落石出吗?” “等会儿,方大当家的,您得帮我一把。”任文斌站了起来。 他走向走近陶修文榻前,方大旺也跟了过来:“帮你什么?如何帮你?” 任文斌伸手去掀陶修文身上盖的被子,说:“我想检查一下陶老爷的身子,还请方大当家的协助我。” 如烟一听,急忙朝门口走去。 任文斌轻声喊住她:“如烟,你不必出去。” 如烟停下来了,她也没有打算出去,她只是想离他们远点,背对着陶秀文的床榻。 任文斌和方大旺检查了一番,他们两个人心里明白了一些事儿,但都没有说出来。 检查完,他们为陶修文整理好衣衫,又为他盖上被子。 如烟这才转过身来:“查出什么了?” 任文斌摇摇头说:“陶老爷不是摔的,身上没有摔伤的痕迹。” “对嘛,我就说嘛,我修文兄弟身强力壮的,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摔倒?还摔成这样昏迷不醒?他可不是一般养尊处优的人。” 如烟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不是妙掌柜有问题?” 任文斌说道:“可以这么怀疑,但还无法断定。” “任大哥,如何能确定?”如烟忙问。 方大旺此时没有作声。 陆文斌说道:“如何断定我也不好说,这妙掌柜……其实,我在沪上是认识她的。”任文斌终于说了出来。 “你与她认识?”如烟异常惊讶。 “不用惊讶,是的。”任文斌承认。 方大旺说:“卖药的,你原先在沪上开过药铺?” “不,我曾经在附上的一家书店工作过,大概也就是在书店外的街头遇见过她几回。” 听了这话,如烟想起来了。 难怪她总觉得妙香和任文斌认识,但是他们相互之间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又是陌生的。 只是感觉到妙香似乎很想知道任文斌的底细,只不过本县的人对任文斌比较陌生,知之甚少。 “妙掌柜在葫上到底是什么人呢?”如烟也觉得像方大旺所说的,一股子风尘味。 可她却有一门如此好的手艺,她做的衣裳在本县可是数一数二的。 若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子,可她确实所表现出来的心胸胸襟,却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任文斌心情复杂,有些事儿他还需要去捋一捋。 有些事他即使心中有数,却无法说出来,他只能在如烟和方大旺面前敷衍般应付过去便是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并伴随着妙香急促的声音。 “开门啦,你们把我赶出门外,几个人在我与老爷的屋子里做什么?”妙香在门外怒喊起来。 “丫头,去开门吧。”方大旺见事已办好,便让如烟去打开门。 他冷冷地对门外的妙香说:“你可以进来了。” 一听这话,妙香气势汹汹地直奔陶修文窗前,看着他跟之前毫无一样,这才安下心来。 “你们有办法救救修文吗?” 方大旺没有做声,任文斌说:“办法是有的,只是我需要弄清楚陶老爷这些日子所用过的药。” “行,这些药渣我都让人留着了,以防一些混进来的郎中敷衍欺骗人。”妙香一脸平静。 等方大旺和任掌柜要走的时候,妙香跋扈的态度又开始上升。 她没有理会他们几个人,等他们一脚刚离开卧房,妙香便立即关上房门。 “任大哥,妙掌柜这样会不会对陶叔不利?” 如烟担心妙香会趁着没人在房里时,对毫无知觉的陶修文下手暗害。 “放心,至少目前不会。”任文斌肯定地说。 如烟听了他的话便放心多了。 方大旺带着守在门口的一帮小喽罗出城回东山去了。 如烟紧跟着任文斌去了他的药铺,一进药铺,任文斌便到处翻找,找出了一些书籍。 他还找出了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闻了闻,微微点头。 “任大哥,怎么了?”如烟见他似乎有些兴奋,于是忙问。 他把盒子递到如烟的面前:“如烟,你闻闻。” 如烟鼻子用力嗅了嗅,震惊道:“这是……妙香房里的那丝味儿?““对!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味儿。”任文斌拿着盒子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药?”如烟看着匣子里的白色粉末问。 “这是一种害人的药,它能使人的大脑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妙香应该就是用这药使得陶老爷昏迷不醒。” “她这么做是想做什么?”如烟不解。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一定没有好事儿!” 如烟听到说没有好事,就立即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回府去守着陶叔,不能再让她加害陶叔了。” 话刚说出口,她的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她是在难过陶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陶国华却不知道,更不可能这个时候赶回来。 任文斌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如烟,你放心,陶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可是,如今陶叔在妙掌柜的手中,她想如何我该怎么办?” 这是如烟最最担心的,在整个陶府现在都是妙香说了算,她慕如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穷丫头。 “有人在吗?里面有人吗?” 俩人正在讨论着,铺子的门被人敲响了,有人在门外大声喊。 “谁呀?什么事儿?”任文斌大声问。 “来买药的,掌柜的,请开开门,跑遍了全城都没有这味药,只有您这儿有!” 外面的声音似乎担心任文斌不开门,又说道:“掌柜的,可以给双倍的钱!” 任文斌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是你?”他和如烟都愣住了。 第48章 妙香跑了 “钟先生,您怎么来了?”如烟惊声问道。 进来的便是上回替陶国华,捎来两件旗袍送给如烟的钟先生。 “振豪?你怎么来了?”任文斌也惊讶。 钟振豪把头上的礼帽脱了下来,放在桌上。 他见如烟也在,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烟见了忙说:“钟先生、任大哥,你们谈,我得先回去了。” 任文斌把她送到门口,并将配好的一些中药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给陶老爷的药,我不知妙香会不会同意让陶老爷吃,不过你先带回去吧,见机行事。” 并交代她:“如烟,在陶府多个心眼儿,别只顾着其他人,自己也当心着些。” 如烟感激地点头走了,她知道任文斌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那天夜里,如烟并没有好睡,不知为何,远处的枪声响了一夜。 如烟和阮婆子、翠翠三人在兰香院里也不敢出去。 只是树生到兰香苑的院门口对里面喊着,告诉她们哪也别去,府里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大家别出门! 直到天快亮枪声才停了下来。 大清早,府里忙碌了起来,下人们个个神情紧张、交头接耳。 翠翠从外面进来,对如烟神秘地说:“姑娘,可不得了,昨儿夜里,督军的手下吃了败仗。” “吃败仗是什么意思?” “不知哪儿来的军队在城外和咱城里的兵打了一夜,城门上的兵都受伤了,损失了好多人马,不过城外的人没能打进来。” 翠翠笑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如烟听到城外的人没能打进来,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惋惜。 说起这个督军,如烟并无好感,他虽不像过去的军阀那么混蛋,却也不是国民政府的军队。 钻了天高皇帝远的空子,很有自立为王的意思。 国民政府派来的县长没有任何一位能在这儿呆满月,短短的时间里换了五任县长。 这个督军早年也是流寇出身,虽然他在主政期间并无恶行,却纵容土匪横行。 除了东山的方大旺之外,还有其他几处臭名昭著的恶匪。 名义上有督军在镇守这座县城,土匪不敢打进来。 但是,百姓出城去没有谁不被抢的。 “姑娘,你怎么了?” 翠翠见如烟在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如烟这才回过神来,问:“你可知道昨夜攻打县城的是什么人?” “不知,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走,咱们去瞧瞧老爷去。” 陶修文的病依然不见起色,但是好在妙香不再那么把着门不让探病的人进去。 她大概是惧怕如烟再把方大旺找来吧,同意让如烟进去喂药给陶修文吃。 陶修文连吃几天任文斌开的药,渐渐有了起色。 终于在一日下午睁开了双眼。 看着正在为他擦手的如烟,陶老爷的眼里充满了慈爱。 他嘴唇轻微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如烟知道他刚醒,一时不能说话也正常,忙端水过来给他喝。 喝了半碗水,陶修文突然在如烟耳边说:“忠……忠锐要回来了……” “什么?陶叔你怎么知道的?”如烟并不信。 “忠锐要回来了。”陶修文又重复。 一个病人刚刚醒过来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如烟知道这是陶老爷内心在想念儿子,盼望儿子早日回来。 她忙安慰道:“陶叔您别着急,陶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陶修文认真地点点头:“忠锐要回来了。” 如烟一怔,这是陶叔第三遍重复这句话了,在她的内心也强烈地盼着陶国华回来。 第二天,她又去了药铺抓药,从任文斌处得知,钟振豪这次来并没有说起陶国华的事。 只说他也不知道陶国华到哪儿去了。 在如烟悉心的照顾下,陶修文能下床走动了,如烟高兴地帮他穿着鞋子,准备扶他到花园里去走走。 门“咚”的一声开了,妙香神色匆匆地进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两只藤箱子,开始收拾她自己的细软。 “太太,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如烟站起来问道。 妙香没有回答她,只从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陶修文眼睛直直地看着妙香,抬起手指向她:“你……你要走?” 妙香转过身鄙夷地看着他道:“难道我要在这里陪着你老死?” “太太,你要去哪儿呀?”如烟又追问。 “贱丫头,你管不着。” 如烟伸手去夺她手中的衣裳:“我是管不着,但是陶老爷还在病中呢,你是他的太太,你怎能丢下他不管?” 妙香用力把如烟一推,迅速收拾好行李,一手拎着一只藤箱,踩着高跟鞋咚咚地出去了。 如烟追到门口,陶修文轻声喊道:“如烟,随她去!” 如烟转过头,看见陶修文眼中含着泪,心中一阵酸痛。 一夜夫妻百日恩,陶老爷这是不舍得妙想,可是到这种时候却也无奈。 如烟一直追到大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红云正帮着妙香把箱子放进车里。 “你不能进走!”如烟冲过去抓住车门道:“妙掌柜你不能走,陶老爷他已经醒了,身子骨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如烟以为她是嫌弃陶修文生病,想哀求她留下来。 自己虽然极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只要是能让陶叔高兴的事,她就想试一试。 “放手,想活命的就放手!” 妙香恶狠狠地推开如烟的手,并朝前面的司机说道:“走!快走!” 车开走了,如烟仍站在门前,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间会变成这样,原本安逸的小县城,会响起枪声。 更不知道为什么妙香突然就要走,难道她是因为那夜的枪声?她害怕了? 她是感觉在这座县城已经不安全了吗? “她走了?”身后一个声音在问。 如烟转过身,是任文斌,他也在看着妙香坐的车远去。 “任大哥,你来啦,妙掌柜走了。” “迟早会走的,走了便走了吧,兴许她走了也是好事儿。”任文斌说道。 “任大哥,一直有一句话,想问……” “你问吧。” “你以前就认识妙掌柜对吗?她以前是个什么人?为何会到咱们这偏远小县城来?” 任文斌笑了笑:“我与她的确认识,不过,这事儿以后会告诉你。” 如烟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好再多问下去。 “任大哥,街上这么乱,您就别出来了。”她关心道。 大街上这几天到处都很乱,官太太都在忙碌的转移财产。 据说督军府也在收拾行囊,准备跑人。 看来是上次攻打县城的部队把他们给吓破了胆。 任文斌扶着她的肩:“如烟,咱们进去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和陶老爷说。” 第49章 如烟出城 “任掌柜来了?” 陶修文见任文斌来了,连忙强撑着要下床。 如烟连忙过去搀扶他,让他坐起靠在床头。 “陶老爷,忠锐托我给您和如烟带句话。”任文斌也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忠锐?有忠锐的消息了?”陶修文欣喜若狂。 如烟在旁听了,也激动万分,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任文斌,生怕他说漏了什么。 “是的,有忠锐的消息了。忠锐说,请您放心,他很快便回来与家人团聚。” “忠锐要回来了,他真的要回来了。” 陶修文激动地直搓着双手,人比之前两天精神了许多。 “如烟,快快,给任掌柜倒茶。”不知该说什么的他,只想到倒茶。 “不不,不用了,陶老爷,我不喝茶,我要走了。”任文斌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哦,要走呀?那让如烟替我送送任掌柜。” 任文斌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道:“陶老爷、如烟,近日夜里,无论听到外面枪声多么激烈,让府上的人千万别打开门去看。” “明白了。”如烟回答。 陶修文也连声“嗯嗯”地点头。 送走任文斌之后,如烟把脆脆端来的药喂陶修文喝了两口。 “好了如烟,不喝了。”他一把推开药碗。 “只要忠锐回来,我的病便彻底好了。” 如烟心知妙香走后,没有人再继续给陶老爷下药,再加上任文斌开的药方,陶老爷自然好得更快了起来。 他至今都不明白,妙香为何要给陶叔下药。 当天夜里,果然像任文斌所说的,下半夜开始,外面枪声大作。 只是不像上次那样枪声从城门那方向传来。 今夜的枪声仿佛就在围墙外面,巷子里、大街上到处都是枪声。 有了任文斌的交代,陶府上下的人已经不像第一次听到枪声时那么惊恐不安。 直到后半夜,天都快要亮了,枪声才停止。 天亮后,陶府的大门还没有开,就有人“砰砰”敲响了门。 管家战战兢兢的去打开门,扑进来一个人一把抱住管家大声叫起来:“管家我回来了!” 下人们定睛一瞧,是陶七。 “陶七,你不是跟咱们少爷走了吗?” 下人们一个个围上来。 “陶七,你怎么回来了?少爷呢?” “少爷让我先回来,他还要过一两天再回。” 管家有些失望,还以为大少爷也一块回来呢。 “老爷呢?”陶七左右看。 “老爷在他房里呢,你去看看老爷吧。” 管家知道陶七回来老爷一定会开心。 陶七推开房门进了陶修文的房里:“老爷,我回来了!” 陶修文此时正站在窗前,一听陶七的声音,他吃惊地转过身:“陶……陶七?你回来?忠锐呢?忠锐呢?” 陶老爷抓着陶七的双臂激动地问。 陶七连忙扶住他:“老爷,少爷他没回来,少爷让我先回,他随后就到。” “随后?随后是多久?” 陶七挠挠头:“一……一两天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陶国华几天能回来。 如烟也已经得到陶七回来的消息,她和翠翠两个人三步并成两步跑了进来。 “陶七……” “如烟小姐,您可好?” “我很好,少爷呢?” “少爷快回来了。” 如烟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盼了近两年,陶国华终于要回来了。 这对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承诺的人,心却比任何人都近。 “如烟小姐,我们少爷一直念叨着你呢。”陶七想找话安慰她。 如烟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陶修文佯装发怒道:“这个臭小子,回来定要罚他跪祠堂,他怎么可以一走便是两年,家也不要了,爹也不要了,就连……” 他本想说就连如烟都不要了,觉得此时说这话不妥,便打住了。 陶七坐在陶老爷的身边,把近两年陶国华在外所做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如烟与陶老爷这才知道,陶国华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就结识了一些革命志士。 回来之后,他本来是被政府派往西南老家协助省主席巩固西南政权。 只是后来北方发生了一些事,陶国华又被临时调回到沪上去工作。 在沪上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教员,当起了教书先生,但实际上他只是工作性质变了,依旧是为政府工作。 这次西南有变,唐继尧的部下要起兵造反,于是陶国华便被调回西南。 陶修文站了起来:“这几次的枪声与忠锐有关?” 陶七点了点头:“正是少爷回来了,少爷在城外暂时无暇回来。” 如烟听了心中佩服不已,没想到自己仰慕的救命恩人,如今更是大英雄了。 难怪城里的督军们要仓皇逃跑,也难怪妙香要逃跑。 因为妙香是督军夫人的姐妹,她大概担心若不跟着逃走,恐到时候国民政府说她是督军的亲属,不会放过她。 陶修文也终于明白了,他慢慢的坐回了椅子上,为儿子所做的事赞叹不已。 如烟回兰香苑的时候,陶七追了上来。 “如烟姑娘,少爷让我带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如烟一把抢过信就跑,回到兰香苑,她把自己关进屋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小张纸,上面简单地写着一句话,却只有三个字:东门见。 东门见? 如烟愣住了,这是约何时东门见? 她沉思了起来,东门已经没有守军,出入东门确实比较自由,大白天的肯定不行,否则他也不必托陶七带信。 应该就是晚上了。 到了夜里,如烟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衫,悄悄打开后院的门溜了出去。 她穿过熟悉的巷子,一口气跑到了东门口。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城门也没有了,大开着可自由进出。 她刚要跑出去,后背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她吓得正要转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小妞儿,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如烟害怕得腿有些发软,但她依旧强装镇定。 “你是谁?我要出城,我家在城外。” “家在城外?半夜三更的出城?你骗谁呢?” “我没骗你,我是进城来为家人抓药的。”如烟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 第50章 久别重逢 “回过头去,谁让你转过来的?”那人尖吼。 只这一眼,虽然夜里光线昏暗,但如烟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穿着。 他穿着一身督军部下穿的土黄色旧军装,歪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军帽,一张狰狞的脸似曾熟悉。 如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被他喝令转回头去。 “走!”那人恶狠狠地说。 “往哪儿走?”如烟此时毫不惧怕。 督军都跑了,这些不过是被抛弃的溃兵,蹦达不了多高。 “到那边屋里去!”那人手中的枪又顶了一下如烟的后背。 如烟感觉后背生疼,忍着气站在不动。 “老子叫你过去你听见了没有?”那人抬脚朝如烟后背踹去。 如烟登时被踢了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脸朝地扑去的时候,腰部被人轻轻捞起,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烟草味儿。 “放开!”她以为是那个兵痞。 “如烟别动,你先站好。”那人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陶少爷? 如烟瞬间感觉血液上涌,这是陶国华的声音。 昏暗中搂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了,陶国华朝正在恼羞成怒举枪的兵痞大步走过去。 一挥手,一个风速转身,快速夺下了那人的枪。 再一个反劈,那人被震得跪倒在地,他正要挣扎着站起来,陶国华手中的枪直指他的额头。 “别动!再动我就打死你!” “我我……我不动,我不动,好汉饶命……” 如烟站在陶国华的身后,看到一幕特别解气,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你是什么人?”陶国华也看出了他的军装。 “小……小的名叫赖……赖大发,家住……” 如烟一听,柳眉竖起:“什么?你你……你是赖大发?” 她走上前俯视着地上的人,果然,真是当年欲强行霸占自己、逼得她跳河的赖大发。 仇人相见,岂止是分外眼红? 如烟转身从陶国华手中夺过枪,泪水如泉涌般,她冲着赖大发咬牙切齿:“赖大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声音有些熟悉,小的,小的想不起来了。”赖大发不敢抬头看她。 “还记得慕家吗?我就是慕如烟,被你逼得投河自尽的慕如烟!幸好得陶老爷相救,否则我……” 否则她早已成了冤魂。 “啊?你你……你是慕姑娘?”赖大发心中暗叫不好,今天遇上对头了。 他拿眼瞟向陶国华,见他身材魁梧,又穿着军官服,头如捣葱猛地磕了起来:“慕姑娘、好汉,饶命呐!” “饶你?当初你可曾想过给我生路?”如烟怒目瞪向他。 赖大发见求她不成,忙跪着爬到陶国华脚下:“好汉好汉,饶过我吧,我今后给您当牛做……” “闭嘴!站起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陶国华踹了他一脚。 赖大发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惊恐地垂着脑袋。 “你是督军府的人?” “不,不是。” “撒谎!你这身军装如何解释?” “这个呀?嘿嘿……我抢……抢来的。” 原来,赖大发得知督军府的人全都跑光了,便想偷偷进去捡个漏。 刚进城时遇上一个受伤的兵,他眼珠子一转,在城里穿着一身军装“办事”比较方便,于是就强行脱了伤兵的服装。 “呸!”如烟鄙夷地啐了他一口。 “督军府里的人全都跑光了?”陶国华又问。 “跑……绝对跑光了,小的进去溜达了一圈儿,啥子都没得。” “城里的兵呢?” “兵?哪里还有兵?当官的一逃,逃不了的兵立马据脱了这身皮,做了老百姓。” 赖大发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军装,鄙夷地说。 “你能知道这些脱了军装的兵都成了什么人吗?” “小的不……不能……” 赖大发说完,又立即哈着脸:“不不,能,能找到他们。” “如何找?”陶国华感兴趣起来。 “您就贴个告示,说优待督军的手下,每人发就几块大洋便可返乡,包准一个个都出来了。” 如烟正想说他一肚子坏水,陶国华却鼓起掌来。 “不错,是个好主意。” “那您……能,能饶了我吧?” “饶你也行,你这身皮就先穿着,天亮替我去办件事儿。” “办……办啥子事哟?” “记住,问得多,死得快。” 赖大发立即捂住嘴不问了,陶国华让就在城门口站着,哪里都不许去。 交代完便拉着如烟走出城门。 到了他们的驻地,他迫不及待地把如烟搂进怀里。 如烟羞涩地挣扎着想要挣开,陶国华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别动,如烟边动。” 好一会儿,如烟恢复了理智,推开他后退两步:“陶少爷,你还不回家么?” “回,我忙完了便回。”他盯着如烟通红的小脸说道:“这次回来我要办一件事儿。” 如烟低着头,想问却不敢问。 “我要请爹爹向你们慕家提亲。” “提……亲?” 如烟惊愕地看着他,慕家已经没人了,自她离开自家的草屋之后,大概已经倒塌了。 “对,你们慕家不是还有你嘛?” 这意思是向她提亲娶她?如烟的脸更红了。 “陶少爷,你别……我配不上你。” “没有什么配不上的,你出身书香门第,真要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你。” 如烟听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陶国华这是在安慰她,给她信心。 “是真的,如烟,你这两年来所做的事我都听说了,让你受苦了。” “没有……” …… 分别两年,俩人都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陶国华在说,如烟在听。 天快亮了,如烟焦急地站起来:“我……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陶国华知道她是担心被人撞见,害怕别人嚼舌头根儿。 如烟又从后门悄悄回到了兰香苑。 第二天晌午,树生从外面回来,兴冲冲地进了书房,如烟正在一旁帮着清扫书柜上的灰尘。 “老爷,您担心的城里那些兵痞变换了身份会为祸咱们县,这下不必担心了。” “为何?”陶修文不解。 “街上到处都贴满了通告,让督军手下的兵去向城外的军队领大洋,送他们返乡!” “真的?太好了!” 之前陶修文还担心,军阀留下的这些残兵脱了军装躲藏在老百姓当中,将来一定会成为地方祸害。 真没想到,城外不知道什么人军队,竟然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帖。 如烟心中偷笑,她知道是陶国华派人做的,主意还是那个可恶的赖大发出的呢。 “看来国民政府派来的是支好队伍啊!”他感叹道。 “是是,老爷说得对,是支好队伍。” “树生,你去准备猪羊,多准备一些好酒,跟我出城!” 如烟一听,有些心慌,她不能让陶老爷出城去,陶国华叮嘱过,他这两日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陶叔,您要身体还未痊愈,城外风大,您要去做什么?” “如烟,你也跟我一块儿去,我要去犒劳犒劳这支军队!” 第51章 忠锐回来(感谢丁总支持) “我……我也去?” 慕如烟顿时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 陶国华让她暂时对陶叔保密,可是陶叔这一出城不就露馅了吗? 不行,得阻止他出城,陶国华准备好了要给父亲一个具有仪式感的衣锦还乡。 “对对,如烟,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闺女,今后府里有任何事你都能参与。” 这算是陶修文口头给如烟的一个身份。 “陶叔,那既然如此,就由我代表您去犒劳军队吧?您的身子正在恢复中,您得好好保养,等忠锐……等少爷回来。” 如烟说漏了嘴,在城外陶国华要她今后只准喊他忠锐,她连喊了几句倒成习惯了。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陶修文知道如烟以往称呼他的儿子都是“陶少爷”,可此刻却如此亲切地喊起“忠锐”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如烟。 如烟连忙又说:“陶叔,您也说了把我当亲闺女,那就让我替您去犒劳军队吧?” 陶修文见她说得恳切,想了想,自己确实大病初愈出城有些乏力,于是便答应了由如烟和树生去。 当陶国华看见如烟和树生一起来的时候,不免有些震惊。 忙拉着如烟到一旁问道:“如烟,你怎么把树生给来了?” 如烟把经过对陶国华说了一遍。 陶国华听完爽朗大笑:“我爹就是这样的人,正好我的兄弟们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肉了,今日便让兄弟们喝酒吃肉!” 树生并没有认出陶国华,他只看到陶国华的背影,又看见他拉着如烟到一角去嘀咕什么,心中不免有些不快。 在陶府所有人的心目中,如烟迟早是陶家的儿媳妇,这外面的男人跟她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树生心中有些不快,瞪向陶国华的目光也充满了憎恶。 陶国华为了避免让树生看见自己,和如烟说了几句,又对自己的部下交代了一些话,便匆匆走了。 如烟和陶国华的部下走到树生面前,那人说:“树生兄弟,酒和肉我们长官收下了,谢谢你们!也替我们回去谢谢你们陶老爷!” 树生冷着脸,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如烟看出他的不快,便和陶国华的部下又寒暄了几句,便与书生带着送酒的下人们出来了。 在回城的路上,树生不满地说:“如烟小姐,那名长官看着就是个轻浮之人,你可小心着点。” “谢谢你树生,你放心吧,咱们只是来送酒来犒劳他们的,他们不会拿咱们怎么样。” 过了几天,陶府的管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书房,向陶修文汇报。 说如今城里大变样,进来了一支奇怪的军队,军纪严明,不再像以往的督军的部下那样个个都是兵痞子。 新来的军队士兵们上街买东西都会付钱了,也不再抢夺街上老百姓卖的东西了。 陶秀文听了问道:“真的?还有这样的军队?” 他的印象中,西南各县市历来就是官匪一家、兵痞作乱,怎么突然来了一支文明之师? “是真的,老爷,而且个个都谦恭有礼。” “看来,咱们县要变天了!” 陶修文望着窗外的天空,发自内心的感慨。 好一会儿,他问:“督军府还空着吗?” 树生不解,不知道老爷问这话什么意思,回道:“还空着呢。” “那么大的地儿空着怪可惜的,新来的军队为何不住进去?” “老爷,新来的长官似乎与新县长住在县政府里呢。” “县政府才多大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怎好住人?而且还要办公。” 陶修文急了,挥手道:“走,我得说说他们去,应该让他们和新县长住到督军府那才像样。” 不由分说,他便拽起树生的胳膊准备往外走。 树生知道老爷是个爱多管闲事之人,劝是劝不住的,只能任由老老爷拉着。 还没走到大门口,便进来几个士兵,他们穿的整整齐齐,步伐也整齐,进了门便排成两排站着不动。 陶修文停了脚步,有些紧张的看一下树生,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树生说:“我也不知道呀。” “你快去,去把如烟喊来!” 很快,如烟便来了,进来的那几名士兵,进来之后并没有随意走动,而是站着像是在等候着谁。 如烟一看这架势,知道了,是陶国华要回来了。 她忙挽住陶老爷的胳膊,怕他一会儿见到陶国华会激动。 “如烟,你快看看去,他们这是来咱们家做什么呀?” “陶叔,您放心,您一会儿就知道了。”如烟轻抿着嘴,继续保密。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这些兵要来咱们家的?” 如烟说:“您别着急,很快您就会直知道答案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大门外有人喊立正的声音,接着一串整齐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地传了进来。 只见最前面一名穿着整齐军装的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走了进来。 陶修文看不清那名军官的脸,对方的脸被帽檐遮挡了一半,他只觉得这身影、这脚步太熟悉了。 他指着那名军官问道:“如烟,这……这谁啊?” 陶国华大步走到父亲面前,双脚并拢,向父亲行了个军礼。 随后又把帽子一摘,朝父亲深鞠躬道:“爹,我回来了!” 陶修文惊呆了,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颤抖着手指指向儿子:“忠……忠锐真的回来了,回来了。” 眼里的泪花闪烁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爹,我回来了!走,咱们进去。” 还未反应过来的陶修文,被陶国华和慕如烟一边一个扶着走进大厅。 树生连忙领着人招呼门口的士兵们去歇息、去喝茶。 一进大厅,陶国华“扑通”一声跪在了陶修文面前:“爹,儿子当初不辞而别,您打我、骂我吧。” 那一声重响,如烟听得心疼,重重的一跪,膝盖该疼了吧? 陶修文连忙扶住他:“起来,孩子你先起来,你是做正事儿去了,你是为国家做事去了,爹不怪你。” “只是你今后好歹给家来个信呀,免得爹爹挂念,你看这还好有如烟,若是没有如烟在,爹都不知道如何熬过来。” 陶修文说的是烧房和妙香逃跑的事。 “爹,我有一件大事儿要先对您说,您坐好。” 陶国华把父亲扶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第52章 订婚喜宴 “什么大事儿?”陶修文喜滋滋地问。 他见儿子满脸喜气洋洋,知道一定是什么好事。 如烟则站在后面怔怔地看着陶国华的后背,她有些紧张,预感他要说的事与自己有关。 “爹,我要如烟为妻!”陶国华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如烟顿时满脸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陶修文则笑意盈盈地看着如烟,对儿子说道:“你要娶如烟?爹没问题,不过,这可要如烟自己做主同意才成。” 如烟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哪家的姑娘出嫁不是父母做的主?若是爹娘还在,陶叔就不必说让她做主了。 陶修文说出这话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忙安慰道:“如烟,你不是一般的姑娘,不光你自己的事你做主,还有很多事将来都需由你代表慕家去执掌。”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别难过了,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如烟听了,擦了擦眼角点点头,但她不敢看向陶国华,这太突然了。 “忠锐呀,你和如烟这事爹就做主了,只要如烟没意见,爹就为你们择个大好吉日。” “行,爹,我听您的。” 陶国华看着如烟笑,见她的脸都红透了,更觉满心欢喜。 如烟沉默了一会儿说:“陶叔,这事儿我得先去和我爹娘说一声,成吗?” 陶国华表示理解,忙说:“对对,我陪你一块儿去。” 陶修文也无话可说,照理,如烟是应当去向慕家夫妇俩说这事。 第二天一早,陶国华便陪着如烟去为慕老爷上坟。 慕老爷子当初安葬时全由陶修文做的主,是陶修文着人将慕老爷子与慕夫人合葬在一处。 因此,如烟要找也是很好找的。 俩人来到坟前,打扫干净墓前的供台,摆上贡果,烧了香纸。 如烟“扑通“一声跪在墓前,泪汪汪地哭诉起思念父母之苦。 接着再诉说自己在陶府如何受到陶老爷的关照,过得如何如何的好。 最后,擦了擦眼泪,羞答答的对爹娘说,陶家大少爷向自己提亲了,请爹娘答应。 如此一事后,便算是经过了慕老爷夫妇的同意。 陶修文高兴地让管家去选定一个黄道吉日,为了不委屈如烟,将按照礼仪将每一项礼节都经过一遍。 下聘过大礼等仪式则请任文斌这位冒名的表哥代表慕家的家长,总之要做到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 陶老爷与陶国华的意见一致,先举行订婚宴,过一阵再举办结婚仪式。 订婚宴这天,陶修文不忘当初东山的方大旺相助之情,让管家带着谢礼上山去把方家父女给请来了。 大厅里,陶修文和众宾客们谈笑风生,方大旺见女儿坐着很不自在,便让陶修文安排一位丫鬟领她去四处走走。 没走几步,方大旺女儿便不耐烦被丫鬟跟着,三两句把丫鬟打发走了,自己在偌大的宅院里瞎逛。 陶国华刚打扮一新走出房门,在走廊上和她撞了个满怀。 “你是谁呀?怎么走路的?” 陶国华一心赶着去兰香苑接如烟,没想到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撞得额头疼。 姑娘连连道歉:“对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叫方若雅,我到处走走,不小心……” “方若雅……倒是好名字。” “是是,这是一位教书先生为我娶的名字。” 方若雅连忙解释,看得出这人还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幸好不是爹爹那土包子起的名儿。 “既然是不小心,那便算了,走路当心着点儿。”陶国华没有工夫和她多说。 方若雅看着他英俊的脸犯起了花痴:好俊朗的后生,若是自己将来能嫁个这样的男人也就值了。 陶国华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匆匆朝兰香苑走去。 如烟正在楼上,翠翠和阮婆子正在帮她梳妆打扮。 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阮婆子忙让翠翠去拦住:“今儿无论谁要上来都不准,今日可是咱们姑娘的订婚喜日。” “婆婆,有什么讲究吗?”如烟有些不解。 “哎哟,傻姑娘哟,没啥子讲究,就是不要让人上来打搅了你。” 翠翠听了捂着嘴偷笑,连忙跑出去。 如烟乐了:“好呀婆婆,你和翠翠骗我呢?” “姑娘,倒不是骗你,今日陶府宾客满门,虽说是订婚,但也相当的排场,咱们不能让人小瞧了不是?” “哦……” 俩人正说着,外面传来陶国华和翠翠的争执声。 只听翠翠理直气壮地说:“少爷,今天可是您最小,我与婆婆是如烟姑娘的娘家人,您可得听我的。” “听你的?好吧好吧,好翠翠,让我过去好不好?”陶国华在哀求。 “不好,姑娘还在梳妆打扮呢,你这一进去岂不害姑娘尴尬?” 陶国华听翠翠说得再理,哪个姑娘愿意让人看自己素面朝天的样子? 他索性就在廊椅上坐下:“那我就在这儿等如烟总行了吧?” “少爷您……”翠翠无话可说。 “你快去伺候如烟快些打扮完吧,你放心,我不进去。” “真的?” “真的!” 翠翠这才放心地跑进屋,如烟从镜子里看着她:“怎么了?” “没怎么,是少爷来了,在外边儿呢。” 阮婆子忙小声道:“让少爷在外面等着吧,咱们忙咱们的。” 如烟知道陶国华这会儿就来接自己,心里暖暖,低着头任由她们梳妆。 等如烟出来时,陶国华忙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都看呆了,今天的如烟特别的美,一抹淡淡的胭脂在两腮,柳叶眉下两汪清泉般的明眸害羞地低垂着。 “如烟……” “嗯。” “我……我来接你下去。” 阮婆子见他们俩都变得拘束起来,忙打圆场:“少爷,您今天怎么说话有些结巴了?” “没……没有。”陶国华闹了个脸红。 一向以口才好著称的他,竟然让府里的婆子说自己说话不利索。 “少爷,您别见怪,我老婆子与您说笑呐,走吧走吧,下楼喽。”阮婆子又化解了尴尬。 陶修文拉着小脸儿红透了的如烟进了大厅。 宾客们一阵嘘唏声,都在悄悄赞叹陶家少爷这房媳妇娶得好,模样长得简直是赛过貂蝉呐。 慕如烟听着周围的人们在议论纷纷,心情更加紧张起来。 这可是她第一次应对如此隆重且热烈的场面,说是定亲,自己慕家却无人为自己撑撑场子,心中难免显得孤独。 “如烟,别害怕,有我呢。” 陶国华看出她走神了,连忙在她耳边低声道。 陶修文让管家为慕如烟介绍今天来的客人,当他介绍到方大旺父女这边时,方若雅跳了出来,站在如烟面前大声道:“嗨!你还记得我吗?” 如烟抬头一看,立即惊喜地上前一步:“是你呀?记得记得,你是方大叔家的小姐。” “会你还真记得,今天是你订亲之日,我和我爹来为你们祝贺来了。”方若雅大大咧咧地说。 “多谢若雅!多谢方大叔!” “方小姐,你与如烟很熟?”陶国华把手搭在如烟的肩上。 方若雅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陶国华和如烟:“你们……你们怎么……” “方小姐,我是陶国华,如烟是我的未婚妻。”陶国华忙自我介绍。 “你你……你就是陶少爷?”方若雅目瞪口呆。 “是的,是我。”陶国华刚一说完,方若雅推开他和慕如烟,想从他们中间跑出去。 “若雅,你怎么了?”如烟拉住她惊讶地问。 “不要你管!”方若雅粗暴地甩开她的手跑出去。 “若雅!丫头!你去哪里?”方大旺连忙追去。 第53章 万分不舍 慕如烟愣住了,她不明白方若雅为什么突然跑出去。 自然陶国华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方大旺追到大门口一把拽住女儿的袖子:“若雅,你跑什么?” “爹,方才那位少爷就是陶家的少爷?”方若雅满脸不甘。 “对呀,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只是忘记了。” “……” 方大旺觉察出女儿今日极不对劲儿,忙拉着她走到大门一侧。 “若雅,你怎么了?” “爹,我要回山寨去!” “你赌的什么气呀?咱们不是说好了参加完陶少爷的订婚宴便回嘛?” “我不想参加!” 看着女儿一句一句跟抛石头似的硬邦邦的话,方大旺意识到女儿如此反常一定有原因。 他忙严肃地问:“若雅,你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没有!” “没有事儿那你为何突然要走?这是陶老爷家,不可如此无礼!” “爹,您要喝酒便喝吧,我自己回去。” 方若雅推开方大旺的手就走。 “大胆,你给老子站住!”方大旺追了过去。 他抓住女儿的胳膊气恼道:“你要回去也成,你给爹一个理由,爹也好向陶老爷交代,否则你让爹如何下得了台来?” “那个人为何会是他?”方若雅气呼呼地说。 “什么为何会是他?哪个人?”方大旺一脸莫名。 “他为何会是陶少爷?!” “丫头,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没什么,我不想进去喝酒!” “乖,给爹个面子,今日是陶老爷家的大喜日子,咱们不能来扫人家的兴,陶家于咱们家有恩……” 见女儿不为所动,方大旺又哄上了:“回山寨后,你想要的那把枪……爹送给你。” 为了哄住女儿,方大旺咬了咬牙,只好忍痛割爱。 刚才还坚决要走的方若雅,一听父亲愿意把他最心爱的勃朗宁手枪给自己,心中有些动摇起来。 那把枪可是爹爹曾经从一位军阀头子手中劫来的,据说当年除了袁世凯之外,这是第二把。 喜欢枪的方若雅想父亲那把手枪可想了好久,无奈父亲连碰都不肯让她碰。 没想到此刻父亲却说要把那枪送给自己,她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想了想,说道:“行,爹爹说话要算数。” “算数,算数,爹何时对你不算数过?” 方若雅这才被方大旺劝回了头。 这一切全被追出来的如烟看在眼里,他们父女俩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如烟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陶国华与自己订婚又如何惹恼了这位大小姐。 方若雅的那句“他为何会是陶少爷”,令如烟疑惑不已,听着似乎这位方大小姐与陶国华熟识似的。 “哟,你瞧,害得慕小姐也出来追你。”方大旺对女儿说。 方若雅暗按吐了一口长气儿,犹豫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走到如烟身边,拉起如烟的手。 “慕小姐,真对不住,让你还追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走呢,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如烟一脸热情,仿佛多年的好朋友似的,挽着方若雅的胳膊领着他们父女俩走向大厅。 订婚仪式由陶家的管家与任文斌这个娘家人一同主持,如烟注意到方若雅一直闷闷不乐。 每位宾客都连声向他们道喜道贺,唯独她始终低着头假装很投入的在吃点心。 订婚宴结束后,陶府众人一一送客去了,按照当地的规矩,如烟随阮婆子与翠翠回了兰香苑。 在她与方若雅道别时,她注意到方若雅的目光直盯着不远处送客的陶国华,眼中似有哀怨。 “如烟姑娘,咱们走吧。”阮婆子似乎也留意到了方若雅的眼神。 她极不高兴地催促着如烟,并暗示翠翠扶如烟回去。 回到兰香苑,阮婆子让翠翠去打水来帮如烟卸妆。 翠翠下楼后,阮婆子低声道:“姑娘,今后你少与那土匪家丫头往来,我瞅着那丫头没安好心。” 如烟“扑哧”一笑,道:“婆婆,是你想多了,我那日上东山去请方大旺,还全亏了方小姐帮忙。” “是么?可是……反正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阮婆子还是坚持自己的感觉。 “婆婆,我听说方家与陶家也是过命的交情,能被陶叔认可的人定然是错不了的,你以后可别说什么了,叫人听见不好。” “姑娘,你太善良了,反正你记着便是,多个心眼为好。” “好好好,我听你的。” 见如烟算是答应了,阮婆子也就不再说什么。 订婚后的日子可比以往多了许多事。 陶国华白天到县府去忙公务,傍晚回来陪如烟到花园里走走,或是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 陶修文看在眼里,私下里和管家筹谋着择个黄道吉日为他们二人完婚,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他先把这事儿和如烟说了,如烟满脸羞涩,心中应允,表面上却推说待表哥做决定。 哪家的姑娘出嫁都是由父母做主,婚事也由父母做决定,哪有大姑娘家家的自己巴巴的点头说愿嫁的? 因此对于如烟的推托陶修文也懂,派了管家去把任文斌接来商议。 任文斌还没来,陶国华却匆匆赶回了府里。 一路带风走得很快,一进大门就直奔兰香苑而去。 陶修文在书房看见了,忙出来冲着儿子的背影问:“忠锐,你今日这么回来了?” 陶国华回头应道:“爹,我有要紧的事儿,您快让人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我即刻便要动身!” “动身?你要去哪儿呀?” “一会儿与您说,我先去找如烟!” 看着儿子消失在拐弯处,陶修文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耽搁,立即让丫头们去儿子房里收拾去了。 “什么?你你……你要走?” “为什么?要去哪儿?” 如烟听了,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不相信似的瞪着大眼睛看着陶国华。 “如烟,你别这样,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任务完成我便回来,以后再也不走了。” 陶国华像做保证似的举着一只手说。 他害怕她这样的神情,这会令他违抗命令改变主意。 如烟忙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我不要你的保证,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她心知他是干大事儿的人,自己也从没想过要拖他的后腿。 “是太突然,临时接到的命令,车一会儿就来接我。” “是去哪儿?”如烟仰着小脸儿。 “我也还不知道,去了才知道,你不用担心,只是去汇报工作。” 如烟知道陶国华是安慰自己,但是却也无奈,他是男人,男人该有男人的事儿。 “好,你去吧,家里你不必挂念,我在家等你回来。”如烟帮他扣紧领口的扣子。 陶国华猛地抱住她,万分不舍。 俩人拥抱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要走,他松开了她,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 “你别出去,别去送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烟仰着脸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第54章 若雅私奔(感谢丁总守护) “我不想让你难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喉结艰难地耸动。 他不想让她看着自己上车的背影而感到失落。 他也不想回头时,看见她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口,他害怕这双期盼和不舍的眼睛。 如烟答应了。 在听到他下楼之后,她冲出房门站在楼上,看着他一路匆匆地走出兰香苑,走向大门口。 管家已经提着一只藤箱站在大门口等他。 “姑娘,你不去送送少爷吗?”翠翠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 “不去了……”如烟倍感落寞。 翠翠扶着她回到房里,她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谁来喊她都不动。 直到晚上,陶修文和树生来,并且让翠翠提来了食盒。 “如烟,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让灶房熬了碗粥来,你可要把它吃了啊。”陶修文慈祥地看着她。 “陶叔……”如烟站起身,声音很轻。 “我知道,忠锐离家你难过,我这个当爹的也同样不好受,我只有忠锐这一个儿子……”陶修文也难过起来。 如烟抬起头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小女儿家态了。 男人出门去干大事儿,自己竟然在这儿伤心成这样,这像什么样子?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愧疚地说:“陶叔,对不起……我不难过了。”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翠翠,快把粥盛出来。”陶修文的心情一下便好了起来。 儿子出门去了,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未来的儿媳妇过得好,也算是对得起儿子了。 过了几天,方大旺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了。 如烟正与陶修文在账房算账,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方大旺粗大的嗓门大声嚷嚷着。 “这个方大旺,他总是这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呐,走,咱们出去瞧瞧。”陶修文爽朗地笑着。 如烟跟着陶修文来到大厅。 方大旺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上首的太师椅上,见他们翁媳二人进来,鼻子里“哼”的一声。 “大旺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来便高兴来呗,谁欠你钱了?”陶修文打趣道。 “欠钱?这事儿比欠钱严重多了!”方大旺一拍桌子,头扭向一边儿。 陶修文这才愣住了,敢情是自己得罪这个土匪头子了? 如烟忙走过去见礼,问了一声“方大叔好”,便规矩地站在一旁不再插嘴。 “丫头,你看错人家了。”方大旺话中有话。 陶修文一听,忙说道:“方大旺,你对我陶某有意见尽管冲我来,对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他听着这方大旺很有挑拨离间的味道,心里也极不高兴起来。 “哈!嫌老子说话难听了?知道难听就管教好你自己儿子来!”方大旺站了起来。 “管教儿子?你说忠锐?忠锐他怎么了?”陶修文顿觉不妙。 “你的好儿子把我家丫头拐跑了!”方大旺双手一摊,气急败坏地说。 陶修文听了顿时脸一沉。 “方大旺,你把话说清楚,我家忠锐接到上司的命令公干去了,与你家丫头何干?” “公干去了?公干去了为何拐走我家丫头?” “拐走你家丫头?你是说若雅也去了?” 陶修文这才觉得这事不简单。 如烟依旧垂着头站在一旁,对于他们两位长辈的争吵她听进去了。 听到方大旺说陶国华拐跑了方若雅,她一点儿都不信,她想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但是碍于自己是晚辈,又还没过门,有陶叔在这儿轮不到她说话。 “对,我家若雅跟着你家宝贝少爷走了!”方大旺瞪着大眼珠子。 “不可能,我家忠锐是订过亲的人了,再说了,他与你家若雅也不熟,怎可能带着若雅走?” 陶修文不信,加上如烟在场,他更要为儿子洗清,他不能让如烟误会。 “你不信?行,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把文斌药铺的任掌柜请来,我的人说,我家丫头去追你家宝贝少爷的时候,任掌柜也在场。” “啊?”陶修文语塞。 如烟也心中咯噔一下,这么说方若雅真的跟去了忠锐? “你你等一下,让我缓缓。”陶修文无力地坐了下来。 他知道方大旺这人虽然五大三粗的,但是办事离开都不含糊,没有影子的事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这时树生进来了,他走到陶修文身边低声说:“老爷,少爷出城后,方姑娘确实骑着马追少爷去了。” 陶修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逆子……” “怎样?我没冤枉你家宝贝儿子吧?” “大旺兄弟,这事儿你容我查清楚,我一定让人把若雅追回来。” 方大旺“哼”的一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追是追不回来了,早已出了黔南,若是能追回早就被我的人追上了。” “如此说来……他们已经不知去向啦?” “对!否则老子为何来向你要人?” 方大旺又气得跳了起来,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恨不得给陶修文一拳。 “你别冲动,坐下来好好说,如烟也在这儿,你这让孩子如何看你?”陶修文暗示他别再说了。 方大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半天竟没顾及到如烟的感受,他口重的纨绔少爷可是如烟姑娘的未婚夫婿。 “呵……那个,如烟姑娘,方才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 “方大叔,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您也别着急,忠锐是个相当稳重之人,若雅兴许是想跟去见世面,忠锐不会让若雅吃亏的。” 如烟这话一说,方大旺和陶修文互相瞪起眼来。 尤其是陶修文,心里暗暗赞叹如烟识大体,这种情形下能够冷静地维护忠锐的声誉。 他感激地看着如烟,这个儿媳妇没有选错,果然是陶家之福。 “对对对,你老大个人了,还不如人如烟一个小姑娘懂事儿,我家忠锐是留过洋的人,岂能干你所想之事?” 现在轮到陶修文来教训方大旺了。 方才被他一顿吆五喝六的,这口气这下子总算可以出了。 “嘿嘿……老兄弟,莫要见怪,我这不是由于心急嘛?我就若雅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丢不了,与忠锐在一起更丢不了,放心,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那是,那是,若雅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人。”方大旺的态度转变了。 如烟听着他们两位长辈不再争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儿。 可是她的内心依旧很难受,想想跟在忠锐身边的不是自己,她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方若雅的勇气? 方若雅是偷偷骑马追去的,而她若是要去大可光明正大跟去便是。 可她却没有这么做,此时倒觉得有些愧疚起来。 方大旺和陶修文聊了好一会儿,站起来抱了抱拳:“好了,山上还有事儿,告辞!” “如此,那我便不留老弟了。”陶修文站起来送客。 如烟仿佛木偶一般,木纳地站起随他们走到门口。 送走方大旺之后,陶修文这才发现如烟的脸色不对,担心地问:“如烟,你别生忠锐的气,是那丫头片子自己跟去的。” “陶叔,您放心,我不会怪忠锐,我有些头晕而已。” 陶修文忙把翠翠叫过来:“翠翠,你扶如烟回去歇着去,我让树生去请郎中来。” 翠翠扶着如烟走了几步,如烟突然转过身喊:“陶叔,您等等!” 陶修文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如烟?有事你尽管说。” 第55章 解除婚约 “陶叔,我想去找忠锐,明日便走。” 如烟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对陶修文说。 陶修文吃惊地问:“你要去找忠锐?可是你知道忠锐他人在哪儿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只要去找总能找着吧。”如烟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却没有半丝犹豫。 “丫头你想得过于简单了,天下如此之大,你上哪儿去找呀?除了咱们黔西南这一方土地,天下可大着呢。” 陶修文无可奈何,如烟长居此地,连邻县都没有去过,她怎知天下之大? 更何况姑娘家的见识有限,一出黔西南就如同大海捞针,到哪里去找人? “陶叔,我带上翠翠去,有两个人不怕的。” 如烟反过来安慰陶修文,她知道陶修文是担心她出一个人出去外面不安全。 “翠翠?如烟,你带上翠翠同去又如何?你们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见过世面。不!我不能放任你们出去!” “陶叔,您想想,忠锐在外面也需要人照顾不是?他要办他的大事儿,哪有时间照顾自己?我去了可以帮他。” 陶修文摇摇头道:“这个不必担心,忠锐不是第一次离家,他离家多年一个人习惯了,他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再说了,他在外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有与他一同共事的伙伴,你就别担心他了。” 陶修文和如烟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如烟是听到方若雅也跟去了,因而担心忠锐会变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只要是忠锐认定的事,别人谁也改变不了他。 如今他只喜欢如烟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呢? “丫头,不必担心忠锐,他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你安安心心的在家等他,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便替你俩完婚。” “到那时,我便再也不让他离开咱们这个家了,我年纪也渐渐大了,这个家今后全靠你们俩了。” 如烟见陶修文如此,便不再坚持,低着头站着不作声。 陶修文办事向来谨慎,他见如烟不说话,临走又回过头来交代:“丫头啊,你可别学忠锐不辞而别,你若真要走你也得告诉我一声。” 如烟站起来把他送出门外说道:“陶叔你放心,我答应你不走。” 陶修文这才满意地走了。 其实他的心并未完全放下,他径直出了大门,直奔东街去了。 他要去找任文斌,一是要证实方家的丫头确实跟忠锐去了。 二是想知道,当时任文斌在场知不知道忠锐为何会同意方家的丫头一同走? 三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和任文斌说。 进了药铺,任文斌正闲着,见陶修文进来,忙起身让座倒茶。 “陶老爷,您今日怎有空到我这铺子来坐?” “任掌柜,自家人不说二话,我就跟直你说吧,方大旺家那丫头去追忠锐的时候你可在场?” “在的。” “忠锐为何让那丫头一同走?” 任文斌说道:“忠锐并不知道方若雅要追去,他已经先一步离开黔西南,方若雅追忠锐的时候我看见了,后来她能否追上忠锐我就不知道了。” 陶修文听完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我的儿子刚与如烟订了婚,又岂会带着别人家的姑娘一块走呢?” 说完,便沉思起来。 “陶老爷还有事?”任文斌见他一脸的疑问忙问道。 “有,如烟这丫头,闹着要离开黔西南,说要到外面去寻找忠锐,她是否知道忠锐去哪儿?” 任文斌摇头道:“如烟绝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中瑞自己也不知,他要去了才能知道。” “哦。那幸好被我阻拦了,否则如烟出去,如无头的苍蝇般满天下乱找,万一出点啥子事……” “如烟想去找忠锐?” “对,被我劝住了。” “真是胡闹,忠锐这回出去是有要事在身,去的可不是沪上这么简单的地方,我猜测有可能是北方。” 陶老爷惊愕地问:“北方如何了?” “北方兴许有大事要发生。”任文斌担忧道。 “什么大事?国家大事还是……”陶修文试探性地问。 对于儿子这几年在外面所做的事,包括他回到了县城之后,每日到县府所做的事,他陶修文都一无所知。 他也不便问,他知道只要儿子不肯说,他问了也无用,忠锐不会告诉他。 “具体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不过,陶老爷不让如烟跟去是对的。” “那么方家的丫头她去能追上忠锐吗?” “那丫头骑的是快马,兴许能追上,但若是走错了路那便不能了。” “哦,那应该是追上了,凭那丫头的性子,若是没追上定会气急败坏的返回来,这都几天了没回来说明跟上去了。” “也好。”任文斌叹一口气说道:“方若雅武艺高强,枪法又好,有她在忠锐身边也好做个伴儿。” 陶修文则不这么看,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任掌柜,你有所不知。” “陶老爷,出什么事了吗?” “方家那丫头她是看上忠锐了,那丫头的性子跟他爹一个样,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这一去啊,恐怕忠锐会被她纠缠惨喽。” 任文斌也有些愕然。 确实,方若雅长得那般美貌,又有一身武艺,若是跟到北方去了,孤男寡女的相处一块儿,哪个男人能经得起女子的纠缠? 但他还是安慰陶修文:“陶老爷不必担忧,我都说了忠锐是去办正事的,无暇顾及儿女情长,再者,忠锐的心在如烟身上,对方家那丫头不过是当一个妹妹罢了。” “但愿如此吧……”陶修文无力说道。 从任文斌的铺子出来,陶修文便直接回了家。 打那以后,在如烟面前他只字不提方若雅去追陶国华的事。 过了一个月,烧房又开工了。 如烟依旧如从前一般,每日领着翠翠与树生等人,带着烧房的伙计们在酿酒坊里忙得不亦乐乎。 在她的经营下,酒坊的买卖越做越大,也越来越红火。 虽然她每天用忙碌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无暇去想陶国华,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坐在阁楼上呆呆地坐上好久。 她和陶修文都万万没有想到,陶国华这次一走却是十多年。 如烟从16岁结识陶国华起,一直到如今,已经是27岁的老姑娘了。 这些年来她在陶家的地位颇有些尴尬。 说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吧,她又住在陶家。 说是闺女吧,可她与陶家的少爷又订了亲。 定亲了却又久久未成亲,少爷也不回来,一些闲言碎语也便在县城传开了。 如今许多人都知道,当年陶家少爷离开家的时候,土匪头子的女儿方若雅追去了。 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大家猜测陶国华是喜新厌旧、抛弃了慕如烟而与方若雅在一起了。 许多人心里同情起如烟来,觉得她一个姑娘家,白白的在陶家埋没了青春。 眼看着将来人老珠黄了,陶家老爷百年后,如烟将如何继续住在陶家? 更重要的是,倘若有一日陶家少爷领着妻儿回来,如烟将何去何从? 让她做小吧?可她当是陶家三媒六聘定下的儿媳妇,本该是做大房的人,如何能委曲求全做小? 即便慕如烟肯,那也得陶国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愿意,否则岂不鸡犬不宁? 大家都觉得陶国华太不像话了,既然不回来娶人,为何不解除婚约? 好让如烟早早的嫁个好人家,如今这个年纪了再要嫁人可就得任人挑了。 谁家还有这般年纪的老儿子等着娶她这年龄的? 若有也要么是丧妻的,要么是好吃懒做的老光棍,慕家小姐那心性,恐怕是不肯委屈自己。 这些话传到了陶修文耳朵里,他气得直捶桌子。 这些年来,他也派出去了不少人打听儿子的下落,他自己也去过外省,都毫无陶国华的消息。 就连任文斌也在陶国华走后的第二年离开了本县,因此,更无从去打听儿子的下落。 对于如烟他陶家是有愧的,他几次开口说要为如烟做主,为她与陶国华解除亲事,好帮她择个好人家当闺女嫁过去。 如烟每次听了都坚决不同意。 她说她相信陶国华会回来的,她一定要等他,哪怕等到老她也会一直等下去。 见如烟态度如此坚决,陶修文更是心如刀割。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若是被自家的儿子给耽误了一生,可是天大的罪过,他将来有何面目到泉下去见慕老兄? 这日,陶修文打定主意,他把陶氏的宗亲全都请来了。 同时他还让管家把其他的亲朋好友也全请了来。 大家不知道陶家有什么大事,为何将如此多的亲朋好友全都请来? 个个都纳闷,以为陶国华回来了,纷纷猜测这是要办喜事了。 陶修文走进大厅,抱着拳高声对大家说道:“抱歉!有劳诸位到我陶家来!” “今日,我有要事要向大家宣布!”他扫了一眼站在人堆里的如烟,对大伙说道。 第56章 叔婆劝嫁 “陶兄,这是府上要办喜事儿了?” “陶老爷,是不是大少爷回来了?” “修文,真是忠锐回来了么?” “……” 一时间大伙儿议论纷纷,一个个期盼地看着陶修文。 陶修文面带微笑,见慕如烟凝着柳眉满脸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轻咳了一声,又冲大家抱了抱拳。 “诸位亲朋,今日我陶修文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将慕家大小姐慕如烟认作闺女!” “从今日起如烟便是我陶家的亲闺女,大家若有适合的东家请帮我闺女做个大媒,绝不会亏待了我闺女!”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大家全都愣住了,陶修文这唱的是哪一出? 他们知道陶国华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确实白白把慕如烟给耽误在这儿。 但是今天突然来个正式认女,事先也毫无征兆,大家没有带任何礼物啊。 陶家认女,作为亲朋好友给这闺女的见面礼总该是要的。 因此一时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不!我不同意,陶叔。我永远是您的儿媳妇,我不做您的闺女!” 慕如烟走到中间,对着陶修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陶修文吓得脸色大变,慌忙把她扶起。 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如烟,好孩子,我陶家愧对于你,这一回你就听爹爹的吧!” 如烟哭了,她泪流满面地对着大家道了个万福。 边哭边道:“我,慕如烟,今日请大家做个见证,自我与忠锐定亲的那一日起,我便生是陶家的儿媳妇,死了也是陶家的鬼,我不同意做闺女,我永远是陶家的儿媳妇!” 如烟边哭边重复着这最后一句话。 在场的所有亲朋好友们,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家的一位婶娘走过来,扶着如烟的双肩说:“好闺女别哭了,你是对的,但是你爹说的也没错,你就应了你爹吧。” 这位婶娘早年守寡,自是知道孤单的滋味儿。 这如烟比自己当年还年轻,连门都未过便守起活寡来,这一生苦是不必说了。 她是过来人,可不能让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苦下去。 如烟听了边哭边摇头,转身冲出了大厅。 边跑边大声喊了一句:“今生我慕如烟只嫁忠锐一人!” 留下一群亲友和陶修文怔在当场,各自嘘唏不已。 “修文呐,你们陶家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忠锐离家三五年未归你就该为如烟打算了,何至于等到如今,唉……”婶娘叹道。 陶修文惭愧万分。 这事在几年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天下的父母哪个是没有私心的?哪个不是为自己孩子着想? 他总以为凭着忠锐的性子和对如烟的喜欢,一定会早日回来。 于是他也在一日盼一日中煎熬地度过,直到如今彻底心灰意冷不敢再拖延下去。 “婶娘,正因为此事是咱们家办得不对,如今想要弥补如烟,如烟是个好闺女,我陶修文不能再错下去了,还望婶娘帮着劝劝如烟。” 陶修文说得恳切,就差没有声泪俱下。 大厅里众人皆沉默,陶修文满脸惭愧,和管家忙着招呼大家入座。 一顿宴席,吃得异常安静,谁也没有碰酒,吃了些菜便散席而去。 饭后,陶氏婶娘踮着小脚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了兰香苑。 别看她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步伐却是矫健得很。 到了兰香苑门前,她推开丫鬟,自己大步颠了进去,咚咚咚直接上了楼。 慕如烟正坐在闺房内无声地流泪,老婶娘走进去在如烟身边坐下。 “闺女啊,我们陶家对不住你,今日修文的决定我老婆子觉得是正确的,你别再固执了。” “我这呀,正好有一户人家,祖上世代为官,与你慕家倒是门当户对,你们都是书香门第。” “如今他们家依然是大户,就在咱这临县。日后你想回娘家,那也是说回便回的事儿,近得很。” 老婶娘苦口婆心,尽量把语调说得很轻,耐心地劝说着。 如烟抬起头,目光看着窗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叔婆,我已说过了,我生是忠锐的人,死也是忠锐的鬼!” “哎哟丫头,莫说这话。你与忠锐虽定过亲,但却未成婚,这种今后莫说了。” “多少良家女子遇上了坏心眼的男人,即便是成了亲,人家还能一封修书把人给赶出去呢。” 老婶娘不许她说的意思,如烟年轻气盛许下如此诺言,会害了她一生。 “你如今已是修文的闺女了,你就听叔婆的话,那户人家呀,少爷可是从西洋留学回来的,上个月旧金山刚回来。” “听说那西洋人成亲晚,少爷也不愿娶那西洋婆子,因此至今尚未婚配,年纪与你正般配,长得也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你看如何?” 如烟呆坐着,叔婆的话她听见了,她坚决摇头。 “叔婆,即便嫁不成忠锐,我此生也不再嫁他人。” “闺女,你这可就傻了,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我老婆子街头巷尾也听多了,十多年了,你能保证内在外面没有成家?兴许儿女都上学堂了。” 如烟一听,眼泪又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何陶国华就不能信守承诺,明知道她在等他,为何就不能回来? 哪怕是来一封家书也好啊。 老婶娘见她如此痛苦,着实于心不忍,可若是再不把如烟敲醒,她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放下忠锐。 “闺女,起初外面有人传言说忠锐不在了,若是在世的话十多年了,岂有不回来之理?” “但是啊,我悄悄跟你说,你听了别难过,我那三小子在沪上见着忠锐了。” 如烟立即转过脸来,紧抓住老太的手:“叔婆,三叔见着忠锐了?哪年的事儿?” “唉,都三四年前的事儿了,他身边有个女人,还抱着一个孩子,他让女人喊三叔,错不了。”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与你保媒,你好好思量思量,别固执了,忠锐他……他变心了,为他守不值得。” 这婶娘也是狠了心,明知说出这些话来如烟会受不了。 但是老太太觉得必须要说,不能让这闺女自欺欺人,长痛不如短痛,不能再这么耽搁人家姑娘。 这忠锐没有福气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在外面受了什么妖精的迷惑,连家都不回了。 老婶娘走后,如烟悲痛欲绝,伏在桌上一直哭到深夜。 期间任那阮婆子与翠翠在外面敲门,她抵死不开。 哭够了之后,她下楼洗了把脸,再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收拾了些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细软,匆匆出了陶家的后门。 第57章 邻县卖酒(感谢丁总守护) 如烟出了城,她哪儿也没去。 她坐在城门外的土地庙里想了半夜,一直坐到大天亮。 这后半夜里,任凭凉风吹在身上,她的身子冷得瑟瑟发抖,只得用双手抱紧自己,蜷缩在门边。 天亮后,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朝着一边的大道走去,这是通往邻县的路。 来到了陌生的县城,她先找到一个当铺,把随身带的细软给当了。 又在县城走了半天,找了一间铺子租了下来。 她如今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她总想做点什么,她要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租好铺子,她又花一块大洋雇了几个婆娘来,将铺子前后院打扫干净,几间屋子也清理了出来。 铺子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才放心地锁上门,又回去了。 由于太阳快下山了,时候也不早,她只好狠心租了一辆马车坐回去。 回到陶府的时候,树生在大门口见她下马车,匆匆忙忙跑过来,着急地问:“如烟小姐,今日你去哪儿了?” “我去外面散了散心。”如烟木然地回答。 “哎呀,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你不知道老爷可急死了,你若是再未回来呀,老爷不仅要报官府,还要发动咱全府上下,方圆百里四处去寻你呢。” “对了,老爷还说了,明日一早他便让伙计们一边寻你,一边去知会那几路土匪,让他们帮着寻人。” 如烟听到陶府为了寻找自己,如此大张旗鼓,他内心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 他不知道为何这么好的陶家会出一个负心汉? “如烟小姐,饿了吧?” “还好,不用。”如烟回答。 她其实在马车上已经啃了干粮。 “那你还是吃点儿吧?我去让灶房的丫头们给你煮些好吃的。”树生抬脚就要走。 “不必了树生,老爷呢?” “老爷坐在书房难过呢,还有出去寻你的伙计们没有回来,老爷在等他们的消息。” “好,树生,你去忙吧,我去找老爷有事儿。” 如烟推开了书房的门,陶修文正站在书架旁背对着门。 “找到如烟姑娘了吗?”他边问边转了过来。 见是如烟,他先是一愣,立马满脸的惊喜。 他带着哭声:“如烟,我的好闺女啊,你这一整日去哪儿了?” 如烟平静的说:“陶叔,我有事要与您商量。” “好好,你先坐下,坐下说。” 他扶着如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叔,我跟您说,我到邻县租下了一间铺子,我想着烧房有树生管着足够了,烧房的师傅们和伙计们技术娴熟,办事牢靠,您可以放心,我想到邻县开一间铺子卖酒。” 说完,她盯着陶修文,等待着他回答。 陶修文也盯着她良久才问道:“如烟,你已经打定主意了?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好,行,我支持你!”陶修文同意了。 “开间铺子也好,开铺子的本钱,你随时到账房去取。” “不了陶叔,本钱我有,已经够了。” “你有?你哪有啊?平日里你分文不沾,你哪有本钱?”陶修文心疼地说。 “陶叔,我只需要第一批酒您让我赊账就行,其他的事您别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 陶修文听了心里很难过。 曾经把陶家当成自己家的如烟,此刻说话格外生份。 他知道如烟这一句就意味着与陶家渐渐远了。 但他又无法挽留她,他也早就听说了自己儿子在沪上已娶妻生了子。 如烟在这儿,忠锐是不会带着妻儿回来的,他对不住如烟,他没有脸面见如烟。 可陶修文想要看孙子呀。 他想要孙子回来认祖归宗,到祠堂祭拜先祖。 因此,他也两头为难,本想着认了如烟做闺女,将来忠锐即便带着妻儿回来认亲了,如烟在这儿也不尴尬。 可是如烟坚决不同意做他的女儿,这下就不好办了起来。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烟住在这儿只会日夜伤心,这里对如烟来说是她的伤心地。 换个地儿、换个环境也好,反正邻县离这儿也不远,有什么事他也可以赶过去。 见陶修文不仅没有阻拦,还爽快地答应了,如烟只是淡淡的谢过他,便走回了兰香苑。 她把自己的打算向阮婆子与翠翠一说,两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似的,一个摇头一个摆手:“姑娘,你若是走了,我们俩该如何是好?” “婆婆、翠翠,你们是陶家的人。其实我也不想与你们分开,可是我不能带你们走。” “你们在这儿要好好的伺候老爷,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阮婆子更能明白如烟的意思,她也不好说什么。 翠翠则不同,她还如此年纪轻,她拉着如烟的手不放,纠缠着要一块儿跟去。 最后,在阮婆子的一同劝说下,翠翠才松开如烟。 两日后,陶修文备好几辆马车,装上满满几车的酒对如烟说:“如烟,祝你的铺子生意兴隆!心想事成!要过得开心!” 如烟点点头:“谢谢陶叔!我一定会做好的。” “还有,在咱们家,阮婆子和翠翠俩人跟你十多年了,你到那边去人生地不熟的。我把她俩跟着你一块儿去,与你也有个照应,可好?” 如烟一听,感动得差点想哭。 这意味着,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阮婆子、翠翠又能与自己在一块儿了! “谢谢陶叔!谢谢陶叔!” 她除了说这句感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新到一个县城,如烟和阮婆子、翠翠要做的事儿很多,先是拉着她们大街小巷逛个不停。 她们得先熟悉熟悉这儿的风土人情、人们的生活习惯。 都哪些人、哪些地儿属于那种紫醉金迷的地方…… 当然,她来到这儿的另外一个目的没有人知道,那便是她想认识认识陶家婶娘说的那位西洋留学回来的少爷。 在她的心中,陶国华之所以会连招呼都不打,十几年都不回家,一定是她不够好,比不上外面的女人。 她想认识这位西洋回来的少爷,想请他做自己的老师。 “如烟姑娘,这个县城距离咱们那县城好歹也有上百里地,今后咱们在这儿可以无忧无产愁了!”翠翠的纯真十年未变。 “死丫头,高兴个啥子?快快过来干活!”阮婆子打击了她一下。 “婆婆,你与翠翠在铺子里先收拾收拾,我先去出走走。”如烟想把其他几条大街也熟悉一下。 她刚走过街口,正要拐到另一条街时,一只大手拦住了她。 她不悦地抬头看着对方被帽子遮盖了一半的脸:“这位先生,请您让开!” 第58章 遇见故人 “先生,请让我过去。” 如烟连说两遍,对方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如烟沉住气,第三遍有礼貌地说道:“先生,既然你不让开,那你先过去吧。” 她朝后退了三四步,让到一旁等着这人先过去。 本来路口也是挺宽敞的,但是正好旁边有一辆马车,正在别人的铺子门口卸货,占了大半条道。 这个人又不肯先让,如烟只好自己退让,让对方先过。 “我若是不让也不先过呢?”那人像是哽着喉咙发出的声音。 如烟一听,心底腾起一丝怒气。 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自己先让他过还如此刁难她。 看这个人也穿的挺体面的,竟然会如此无赖。 她初到这个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连半个熟人都没有,更谈不上仇人。 这人打哪儿冒出来的?偏要拦住自己。 如烟眼珠子一转,心想,既然你无礼,那也别怪我不义。 她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大喊了。” “喊什么?” “我猜先生穿着正如此体面,也不是寻常人,我若是大声喊,你觉得周边的人会如何?” 这点如烟倒是很有信心。 因为黔西南的人,别的不敢吹不敢说,热心仗义好打抱个不平,这可是真的。 那人似乎在强制地隐忍着什么,他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我与先生素不相识,先生若是愿意,便承让了。先生若是不愿意,那我要么只能喊,或者我绕道。” 如烟虽然嘴上说着绕道,但是她知道还不知道要绕到哪条道呢。 那人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把帽子摘了下来,盯着如烟笑道:“如烟,别来无恙啊。” 如烟一看,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你……你是任大哥?” 多年不见,即使是摘下了帽子,她也不敢认他了。 “嗯。”任文斌笑着说:“我刚才只想逗逗你,你别往心里去。” “任大哥,你是恰巧要从这路过还是……” “聪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不是要从这里路过,我是特意过来拦你的道。”任文斌也学会开玩笑了。 “我在你的铺子外面看了你很久了,刚才见你出来朝这边走,我便抄道挡在你面前。” “那,那个……你也在这个县城?” “对,我刚回来不久。” “回来不久?”如烟听着这话有些不对。 “是,前不久刚从国外回来。”任文斌点点头。 “任大哥,你当年离开之后去哪儿了?” “去了好多地方,去过北方、去过东边儿,去了许多我该去的地方。” 如烟听不懂,她也不想懂。 她知道男人要做的事儿太复杂了,不是她这种深闺中的女子所能理解的。 “如烟,对面有家茶楼,咱们上去坐坐。” 任文斌拉起她的手就走。 如烟只觉得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手掌,她脸一红,连忙把手抽回。 任文斌停下来转头盯着他:“怎么?我不是你的表哥吗?难道我牵着你的手,你还要防备我呀?” “不不,不是,任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太突然了,这么多年没有看见你,突然间看见你,我这是高兴。” 如烟含着泪说,任文斌连忙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走,进茶楼再说。”任文斌又拉起她的手,两人进了茶楼。 任文斌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如烟这才发现,坐在茶楼上朝下看去,可以看到不远处自己的铺子大门。 铺子前面整条街尽收眼底,这地方可真不错,如烟看着窗外说。 “是的,我常到这来喝茶。” “任大哥,那你如今在这是做……” 如烟想问问他在这里是做什么工作,任文斌忙回答道:“这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便在这个县城。” 如烟这才想起,当年她从来没有问过任文斌的家乡是哪儿。 任文斌也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家是在哪里,真没想到两座县城不过百里之遥。 她竟然从来不会去关心关心他,问问他。 两人聊了许多,任文斌聊了关于他当年离开之后的事。 如烟这才知道,原来外面的天果然变了,不仅仅是军阀与军阀之间的战争,那已经是过去了。 如今这天下,连东洋人也虎视眈眈的在觊觎着。 他们双方聊了许多任文斌的事,和如烟自己这些年来在陶家管理着酒坊、越做越大的事。 终于,如烟忍不住问:“任大哥,忠锐他,他现在何处?” “如烟,你还是好好找一个婆家嫁了吧。”任文斌没有直接回答。 他苦口婆心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如烟的心脏一紧,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一直猜测的,可能是真的。 否则,任文斌是不会劝她嫁别人的。 “忠锐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吧,他太忙了……” 任文斌回答得比较含糊。 他也只能这么说,他怕说多了如烟会更伤心。 不说吧,如烟又紧追不舍地问,他也就只能敷衍着,点到为止。 俩人一直聊到其他客人都走了,如烟看看外面天色已不早,太阳都快落山了。 “任大哥,咱们走吧,我要回去了。” “行,我送你过去。”任文斌便抓起礼帽和如烟下楼。 任文斌只送到如烟的铺子门口,便没有再走过去。 如烟独自一人欢快地跑回了铺子里。 一进门就冲着暖婆子和翠翠欢快地说:“婆婆、翠翠,你们可知我在街上遇到谁了?” 阮婆子看着如烟,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她如此开心的笑了。 翠翠和阮婆子全都不可思议地瞪着日。 “留洋?姑娘,你这是怎么啦?”翠翠也问。 “别管,你们快猜猜我在街上遇到谁了。” 阮婆子见慕如烟笑得跟花似的,心里放心了,她知道遇上的一定不是什么坏事。 翠翠也抓住她的双手说道:“姑娘,你快说说,你遇见谁了?” “我们猜不着,急死人了,快说吧,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如烟忙拉着她们俩一同坐下,神秘的说:“我在路上啊,遇到我任大哥了。” “任先生?” “对,就是我那表哥任文斌,以前在东街开药铺的那位,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任先生在少爷走后的第二年不是也离开了……” 翠翠话还没说完,突然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59章 河滩遇险(感谢丁总守护) 阮婆子白了翠翠一眼。 这个缺心眼的小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商量好了今后再不许在如烟姑娘面前提到少爷。 阮婆子赶紧转移话题:“姑娘,任先生也来到此地了?” “对,他的家就在这座县城,没想到吧?今后咱们在这座县城里也不是没有熟人了。” “任大哥说了,他家在这座县城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连县长都对他们家的老先生敬畏三分。” “真的啊?那咱们今后遇到事,也有熟人相帮了。”翠翠高兴起来。 “那是自然。”如烟有些小得意。 铺子便这样顺利地开业了。 大门上方挂着的,打招牌,只有三个字:梨花笑。 兴许是如烟运气好的缘故,自从梨花笑开业之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几乎只要买过一次的客人都成了回头客。 如烟又有了开酒楼的念头,不过这事不急,要等梨花笑在这儿扎下根,有稳定的客人后,到那时再开也不迟。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在这两个月当中,任文斌隔个三五天就会过来坐坐,顺便帮帮她们的忙。 这天,如烟与任文斌坐在自己的铺子里喝茶。 她突然问道:“任大哥,你们这县城有多少姓盛的人家啊?” “有多少姓任的?我不就是嘛。”任文斌突然觉得好笑。 “任大哥我不是同你说笑,我是认真的。”如烟的小脸一本正经起来。 “如烟,你你……认识姓盛的人?” “不认识。” “那你打听他们家做什么。”如烟的脸红了起来,低着头小声说道:“任大哥没什么,只是听到老主顾们闲话家常时提过。” “如烟,在这块地面上,无论什么样的人为难你,你都不用害怕,有我呢。” 如烟没有说,任文斌自然不知道她为何问姓盛的。 其实,如烟问的这个姓盛的人家,便是那日陶家的老婶娘要为她说的媒。 那家大户人家正是姓盛,据说还是这个县城的数一数二的大户,他家的少爷不久前刚从西洋回来。 如烟本来想向任文斌打听,任文斌家在这个县城,他一定会知道。 但是问了一半,她突然不好意思说了。 几天后,任文斌扛着两跟长长的细竹竿,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麻布包,她把大包和竹竿放在铺子外面。 如烟在铺子里看见了,连忙走出来相迎。 “如烟,今日我看你铺子里难得空闲,我带你到城外去钓鱼吧,顺便还可以去看看桃花,如何?““好啊,好啊。”如烟难得如此干脆地应了下来。 她确实是很久没有到郊外去走走了。 不像往年在陶家时,每日都与翠翠到酿酒坊去。 那烧房便是建在广阔的山坡上,日日都可闻听鸟语花香。 于是,任文斌带着她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河边。 河滩上的鹅卵石大小相近,河水清澈见底,河中的鱼儿在自由地游来游去。 如烟见了立即就被这儿的景色迷住了。 任文斌把带来的两把小凳子放好,然后将钓鱼竿拿出来摆好。 “任大哥,我不知道要如何钓鱼。”她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 “没事儿,我把钓杆放好,咱们就坐在这儿聊天。” “这样就能钓到鱼吗?” “当然,鱼儿会自己咬钩,不必咱们担心。” 他们钓了一下午的鱼,每钓到一尾鱼,任文斌都用小藤条将鱼串起来。 如烟见任文斌聚精会神地盯着河面,她坐着也无聊,便起身沿着河的下方走。 见到河里一群金色的鱼朝下游游去,她开心的追着它们,一直追到河的下游溪涧处。 鱼儿们像跟她捉迷藏似的,一会儿将头露出水面,一会儿潜到水里橙红色的一片。 如烟并没有想捉鱼,她不过就在河滩追逐着玩而已,没想到等她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狭长的地方。 这里更像是一个峡谷。 风有些清冷,两边的树木遮蔽了阳光,显得阴凉阴凉的。 她有些害怕,连忙转身朝钓鱼处走。 刚走几步,她被便被人拽入了荷塘旁的芦苇中。 “放……”刚喊一个字,嘴便被人捂住了。 她的双手被人结实地反剪到了身后。 她明显感觉到这不是一个人,有人在抓着她的双手,有人捂着她的嘴。 紧接着头上被人套下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 “如此漂亮的小妞,咱们大哥这回可享用不尽了。” “对,快点,这可是送给咱们大哥的大礼,真他爷的运气好,到这儿来撒泡尿,居然遇见如此美味儿。” 如烟听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任文斌就在上游钓鱼,他还不知道自己在下游发生的事呢。 她双脚拼命地蹦达,想踢这些人。 自己不能喊了,若是把他们给踢痛了,或许他们会喊出声,这样任文斌就能听见动静。 “大哥,那个……我看这姑娘够辣,要不,咱们在这先……” 一个鸭公嗓候急地说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咱们先玩上一趟,再将她洗巴干净了献给大哥。” “对对,咱们辛苦一趟,是应当先得点好处。” 如烟一听,惊恐地瞪着一双大眼睛。 可是她在布袋里什么也看不见,她听到细细梭梭的声音。 知道对方开始脱解衣裳了。 紧接着一双大手紧紧抱地住了她的肩头,一个发臭的脑袋紧贴到她的颈窝处。 “嘿,真他爷的香,估计还是个雏儿!” 如烟急得开始奋力地踢脚。 “快,将她的双脚按住!”一个人低喊。 第60章 咬舌自尽 “在将这小娘们儿的手也按住!” “这娘们儿力气够大,嘴上的布堵牢实了!” 呼哧喘气的人怒急,霪荡地说道:“咱哥仨一个一个来,你们先按住喽!” 如烟只感觉到两边蹲下了人,一边一个将她的手脚摊开,用力按在沙地上。 她羞愤地挣扎,可是双手和双脚在他们的按压之下,像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最令她羞辱的是,他们把她的双手和双脚分成了一个大字型,衣裳被撕裂后,凉风仿佛要灌进身体里。 “唔……唔……” 如烟想做最后的拼搏,她奋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想要摆脱那几只脏手的控制。 没曾想这么一来便使自己的身体拱成了一把弓,几个歹徒见了发出霪笑声。 “真没想到,这小娘们儿比咱们还着急了。” “这姿势……读书人叫啥子?欲拒还迎?” “哈哈哈,识相,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 之前那个臭脑袋又朝如烟的肩头拱下来,被黑步袋蒙着头的如烟紧闭双眼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她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这些歹徒们污了自己的清白。 她不再挣扎,僵硬地躺着,在衣裳的撕裂声中暗暗积攒着力量…… “瞧瞧,这小娘们儿不懂了,真识相……” “哈哈……比县城里飘香院的姑娘们还乖巧。” “哈哈哈……这皮薄肉嫩的,比豆腐还水灵……” 几双手在她身上游离,犹如万千爬虫在嗜咬她的身体。 慕如烟心中悲鸣:“爹!娘!女儿找你们来了……” 她闭紧双眼,集中全身的力量,舌头一卷,口中那块臭布被她顶了出去。 歹徒们还在霪邪地笑着,口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布袋中,如烟张开嘴,狠狠地朝自己的舌根咬去…… “啊……”的一声惨叫,如烟疼得身体扭曲。 她的牙齿还没咬下,却被一个重重的脑袋砸在了她的肋骨处。 一瞬间骨头像要断裂似的疼痛蔓延。 “放开我……”她终于忍着痛喊了出来。 并感觉按自己手脚的人已经松开了手,耳边响着打斗声。 她猜想是这几个歹徒为了争夺先后而打起来了,把一个歹徒打得倒在她的肋骨上。 正要咬舌自尽的她,因肋骨的疼痛而张嘴大叫,倒使得她自尽不成。 她想站来趁机跑人,可是由于手脚被按压久了的缘故,僵硬得如同不是自己的。 “任大哥!救我!” 她只有仰着脖子大喊,连把套住自己头的黑布袋取下的力气都没有。 “如烟,别怕,我在!”是任文斌的声音。 原来他就在旁边,正与那三个人交手。 “任大哥……”如烟激动得哭了。 “如烟别哭,我先解决了他们就来救你!”他边打边喊。 那三人不经打,任文斌觉得自己的功夫都还没施展开,三人已经被打的东倒西歪。 “好汉好汉,饶命啊!” 他抓着一块石头正要朝脚下的歹徒砸去时,那人跪爬在地,紧紧地抱着他的小腿求饶。 几个人看出了任文斌的犹豫,立即一个个哀嚎讨饶。 “爷,您是条汉子,我们有眼无珠……” “我们不知道这位小姐是爷的女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好汉,我家有八十岁的老母,还有……” 任文斌本想杀了他们,但是看见芦苇中躺着的如烟,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想让这些人的脏血玷污了如烟。 “滚!”他大吼一声,把手中的石头朝地上一扔,砸出一个坑。 “好好,我们滚我们滚……” 三个歹徒连滚带爬狼狈地逃走了。 任文斌朝如烟走去,地上尽是如烟衣裳的碎条,已经无法完整的为她穿上。 他不敢去看她的身体,那样是对如烟的亵渎。 他走开几步,背过身去,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衫,反手朝后面的如烟抛去。 “如烟,穿上我的衣衫,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暗哑,说话有些吃力,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红到耳根。 如烟被他一喊,清醒过来,手脚已经能动了,她艰难地撑着地坐起来。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 慕如烟迅速用任文斌的长衫遮蔽自己,双手抱胸,双腿屈起,头埋在膝盖处大哭了起来。 任文斌听到她的尖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转过身来。 见到她这副模样才明白,她是发现自己竟然衣不蔽体受了打击。 他立即回过头去,匆匆走出芦苇丛,在远处的大石头后喊着:“如烟,你先穿上我的,我在这儿等你。” 如烟听见了,可她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他? 由于被歹徒们按倒在地老半天,她挣扎得全身无力,手脚也发麻,完全感觉不到身上已无衣物。 没想到自己这副样子竟然被任文斌看见,今后还如何做人呐? 她越哭越伤心,但是衣衫不能不穿,她哭着套上他宽大的长衫。 幸好今天来钓鱼他没有穿西服,否则还真无法遮住她的身体。 她看向任文斌的方向,完全没有勇气朝他走去。 “如烟,你穿好了吗?”他有些着急。 他怕她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傻事。 他太了解她了,别看她长得娇小玲珑,性子却极刚烈,又是出身于书香世家,最是有着傲气。 而现在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却被一个男人看见了,她一定很伤心。 没能得到如烟的回应,他担心起来。 他又大声喊道:“如烟,你好了吗?能走不?要我过去扶你出来吗?” 如烟裹着他的长衫,羞愤地蹲在地上,头勾得很低。 她听见了他的喊声,但是她不敢回应,也不敢走出去。 “如烟……” 任文斌第三次大声喊的时候,她站了起来:“任大哥,我好了。” 她紧抿着嘴唇,双腿发软却如同灌了铅似的,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的身后不作声。 任文斌听到她走来了,慢慢地转过身,心疼地看着满脸是泪的她:“如烟……” “没事儿,任大哥,我们回去吧。”如烟突然豁达起来。 她看也没看他,从他身边经过,朝钓鱼处走去。 “如烟,慢点儿走!”见她步子不稳,他忙追了过去。 他搂住她的肩,小心翼翼地像哄小孩儿般:“如烟,对不起……咱们回去,今晚我为你做鱼汤。” “……” “你走不动了?我背你?” 他作下蹲状。 “我自己能走……” 她默默地走着,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回到铺子里,任文斌一手搂着她走进去,一手朝阮婆子和翠翠打手势,示意她们什么都别问。 看着他们走进里间的屋子,翠翠小声问道:“婆婆,姑娘怎地穿着任先生的衣衫?” “姑娘家家的,少管事儿,许是钓鱼掉进河里衣裳湿了吧。” 阮婆子不让她多说。 翠翠看着里屋的开着的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阮婆子阴沉着脸低声道:“你叹什么气呀?” 第61章 又来说媒(感谢丁总守护) “婆婆,我倒觉得姑娘与任先生更般配。” “是呀,任先生多稳重的人,懂得疼人。” “我要是如烟姑娘,就忘了那负心少爷,嫁给任先生……” “死丫头,别再说了,教任先生听见笑话咱们。” 阮婆子毕竟年岁更大,更替如烟要面子,这种事儿可不能让人家男的知道。 否则人家还以为如烟姑娘巴着想嫁他呢。 里屋,任文斌尴尬地站着。 这种铺面里外间木板墙壁,外间说话里屋听得一清二楚。 外面阮婆子与翠翠的话他都听见了,如烟也听见了,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本就不知道今后要如何做人,此刻被这俩人一议论,更令她无地自容。 “如……如烟,你别往心里去……” “婆婆她们……她们只是随口一说……” 任文斌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见她低着头始终不说话,他又开口道:“那你好好歇歇,我,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他走到门口,正要走进铺子,如烟突然叫他:“你……你等一等……” 任文斌听到她的叫声,立即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微笑着问:“如烟,你还有事儿吗?” 如烟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说:“不,没事了,谢谢你任大哥!你先回去吧。” 任文斌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去,如烟这才颓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趴在桌上无声地哭了。 翠翠好奇地走到门口,见她趴在桌上抽泣,吓得连忙冲进来。 她搂住如烟的肩膀问:“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呀?”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姓任的那小子欺负你了,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去追上他,当场给他两个耳刮子。” 翠翠愤愤不平,作势要走。 如烟连忙站起,满脸泪水拉住她的手:“翠翠,你别去,我的事儿与任大哥无关。” “姑娘,你头发凌乱,脸也这么脏,你的衣裳呢?” 如烟流着眼泪,把在河滩经历的事告诉了她。 阮婆子倚在门口全听见了,她难过地走进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泣。 “姑娘,别哭了,没事就好,多亏了任先生了。” 阮婆子第一个停止哭声,帮如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翠翠红着脸说:“刚才我还误会任先生了。” “你呀,多大年纪了?还是这般爱冲动,你得改改了,否则今后如何嫁人?” 阮婆子戳着她的鼻子说。 “我不嫁,姑娘不嫁我便不嫁,若是他日姑娘出嫁了,我就是陪嫁丫鬟。” “不害臊,这么大的姑娘家还陪嫁丫鬟。”阮婆子又戳了她的鼻子。 本地规矩,陪嫁丫鬟实际上便是去给姑爷做通房丫头。 因此阮婆子才戳着她的鼻子佯装骂她。 自那以后任文斌来铺子的次数更勤了,几乎是每日都来。 有时候遇上事很忙,他也会匆匆的来铺子里站上一会儿,和如烟说上两句话又匆匆地走了。 阮婆子私下里对如烟说:“看得出任先生是喜欢姑娘的,姑娘何不……“如烟先是沉默,接着她摇头拒绝了。 “不,婆婆今后可别说这事儿了,我谁也不嫁,任大哥是个好人,我不能嫁给他。” “为何?”阮婆子惊讶地问道。 “任大哥他……总之我配不上他,他应该拥有更好的,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做他的太太。” 其实,如烟心里是想着,任文斌与陶国华是当年东洋留学的好朋友,他若是娶了她,免不了会影响他与陶国华之间的情谊。 再说了,她对任文斌只有那种妹妹对哥哥的感情。 当年和任文斌假扮表兄妹,这在如烟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象。 她也觉得任文斌就是他的表哥。 因此,他无法说服自己爱上了任文斌。 “姑娘啊,我也不怕你伤心,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全都成亲了,别人家孩子都上学堂了。” 阮婆子就像是她的长辈似的,苦口婆心地劝她。 “任先生或许是因为在东洋留过学的人,成亲就晚,才至今也还未娶妻,否则那个……” 阮婆子咽下去半句话不敢说出来。 否则,任文斌早就会像陶国华一样娶妻生子了。 如烟无奈扶着阮婆子的胳膊,拉着她坐下。 “婆婆,你别再为我的事操心了,你放心,今后我慕如烟定会养你老。”如烟认真地说。 阮婆子见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心里也只能默默地叹息。 这日,陶家送酒的马车来了。 如烟听到了,忙从铺子里出来,招呼伙计们一块儿把酒卸下来。 没想到,最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了陶家的那位老婶娘。 只见她颠着一双小脚,颤颤巍巍的走到如烟的面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之后,拉起了她的手。 “闺女,近来可好啊?” “叔婆,您……您怎么来了?” 这么大老远的路,这老太太还真不顾辛劳,不会是这县城有亲戚吧? “闺女,闺女啊,这些事让他们伙计去做,咱们到里面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如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搀扶着她进了铺子。 铺子里人多,不方便说任何事,如烟扶着她进了铺子后面的小院子。 “几个月未见,叔婆总惦记着你呢。”她盯着如烟说道。 “多谢叔婆!”如烟有些感动。 毕竟这个世上会惦记自己的人真没有,这老太太竟然还记着她。 “我也不瞒你说,这是修文让我来的。” 老太太即使不说这话,如烟心里也明白是陶叔让她来的。 她顿时又想起了曾经说的盛家大少爷,这位老太太不会又是来说媒的吧? 老太太一下车她便想到会是这事儿,只是出于矜持,她便假装不知。 “叔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行,我一会儿还得坐马车回去,咱们抓紧时间。” “叔婆,您老请说,我听着。” 老太太的眼睛扫了整个院子一眼,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放心了起来。 如烟心里想笑,就算是来说媒的,也不用如此小心谨慎防着隔墙有耳吧? “昨日修文请我过去,让我今日前来劝你二件事,闺女你听啊,先听我说完。” “修文说呀,他始终感觉对不住你们慕家,更对不住你,他依旧想认你做闺女,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这第二件呢,我曾经与你说过,想为你找个好婆家,依旧是我说的那位,人家父母托人到咱们陶家去问了。” 如烟愕然。 “托……托人去问?” “是呀是呀,男方父母恐怕也是相当着急,自己儿子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尚未娶妻,这让人说闲话呀。” 如烟的睫毛垂了下来。 谁爱说闲话就说去,她慕如烟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想嫁人之事了。 见如烟没有说话,老婶娘有些得意,这孩子恐怕是动摇了,有哪个漂亮的女儿家会不嫁人的呢? “闺女,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 第62章 出趟远门(为丁总加更) 如烟听了,也不以为然。 她不觉得这位老叔婆还有别的什么事,会与自己有多大的关系。 但人家是长辈,她又不得不端坐着认真听。 老太太贴近她的耳朵,神秘地说:“听大家的每人说呀,那家的公子见过你,据说与你还是好朋友,你可有印象?” “这是哪年的事儿?”如烟愣住了。 她来到这座县城之前,并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呀。 再说了,在此之前更是绝没有的事。 老太太见他一脸疑惑,便又问道:“你再想想,是否很多年前认识的或者是你爹认识的?” 如烟肯定地摇头说道:“叔婆,或许是那家弄错了吧?我不认识这里的谁家。”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如烟说的有道理:“真不认识谁呀?那行,不管了,无论是否认识,只要你同意了,你点个头,你们便会熟悉起来。” “那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什么事都不用你做,只管等着享福便是。” 老太太滔滔不绝地形容起那家人来。 如烟依旧摇摇::“叔婆,如烟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嫁。” “不想嫁?不成,闺女,哪怕你不愿意做我陶家的女儿,我也告诉你,你听完别埋怨我。” “你在修文的家十几年了,你是晚辈,你爹不在了,修文与你爹交好,他便是你的长辈,你的事儿修文管定了。” 这婚嫁之事,历来皆由父母做主。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条都不得反。 “修文让我转告你,这门亲事他替你应下了。” “什么?陶叔他……他就应下了?” 如烟不可思议地问。 她更加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忙说:“应下了,那便是接了人家的聘礼,自然,你不用担心修文借别人多少的聘礼,那都是为你接的。” “叔婆,走,我与你一同回去,我去向陶叔说明白。” “你不必回去了,你要回也等你想清楚了,再回陶家去,修文会为你办定亲礼。”老太太的态度也很坚决。 如烟一听到“订亲礼”三个字,尤觉得刺耳。 特别是那年自己在陶家与陶过华已经订过一回亲。 可是谁也没想到如今会演变成这地步。 如烟落寞的坐在了椅子上,老太太顿觉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妥。 连忙安慰道:“姑娘,这样吧,今日你就先别与我回去,改日你自己想明白了再回陶家。” 如烟听了,感激地说:“既然这样,那便多谢叔婆了!” 等送酒的马车带着老太太走了之后,如烟独自坐在铺子门口看着街上发呆。 就连任文斌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任文斌站在她的身后好一会儿,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便温柔地摸着她散落的几丝头发。 “如烟小姐,你在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出神,连我进来你都不知。” 如烟猛地抬头,足足盯了他好几十秒,笑了起来:“任大哥,你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儿,小丫头有心事了?““不不,没有……” “我是来告诉你,我过几日要出趟远门。” “你要出远门?” 如烟惊叫起来。 她附近对“出远门”这三个字特别敏感。 曾经的陶国华也是对她说要出趟远门,还说几日便归,可是一走便是十多年。 如今任文斌也说要出趟远门,她极不想听。 “如烟你放心,我一定早点儿回来,我的家与我的工作都在这,我走不了。”任文斌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那你可以不走吗?”她巴巴地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提这种要求很过分,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此刻特别想抱住他的胳膊让他别走。 “……如烟,走一定要走的,我是去办点事儿,你放心……” “不,我不想听。” 如烟听到他说还是要走,便起身走进自己的屋里。 任文斌匆匆跟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这样铺子里的声音便听着小多了。 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如烟,你不想我走?” “我……”如烟这才清醒过来。 刚才自己竟然对着他撒起了小女儿态。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脸一窘,赶紧说道:“我是想……你走了万一有人来捣乱……” 任文斌听了有些失落,但他掩饰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放心,我常到你铺子里来,外面的人都看见了,不会有人敢来欺负你。” “……” “如烟,那你愿意跟我一同去吗?我办完事儿便回,如何?”他突然又说。 “我也去?”如烟有些犹豫。 “是呀,你好好考虑考虑,还有三天的时间呢。” “那好……”她红着脸答应了。 三日后,任文斌再来时,她果断拒绝了他的邀请。 她放不下铺子。 铺子里的好多事儿都离不开她,她这么走也不安心,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你不去了?也好,一路舟车劳顿我怕你会受不了。”他满眼宠腻。 如烟赶紧把目光移开,她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那行,我先走了,记得要开心哟,别总愁眉苦脸的。”他趁势捏了捏她的鼻子,走了。 任文斌一走,如烟仿佛度日如年。 以往每日都感觉自己有使完的劲儿,如今从早到晚都跟丢了魂一般。 做事也觉得有气无力的,坐下了便不想再起来。 这一切被阮婆子与翠翠瞧在眼里,她们俩私下里商量开了。 “婆婆你瞧,任先生走了这些日子,咱们姑娘便如此模样。” “姑娘怕是喜欢上任先生了。”阮婆子有些高兴。 “可是……姑娘自己并不承认呀,她还在想着咱们少爷,她……” “别说了,你为何总是要提起那个人?” 阮婆子跟如烟久了,对陶国华也很有怨言,她总是不许人在这儿提到陶少爷这个人。 翠翠知道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婆婆,你说咱们该如何点醒姑娘?” “点不醒,一个总沉迷往事的人你如何也点不醒。” “那可怎么办?姑娘总不能真的不嫁人吧?” “只有等任先生回来再说了,到时候还是我去与任先生谈,若是他有心要娶姑娘,那咱们……” 阮婆子附在翠翠耳边说了一番,翠翠满脸欢喜。 “请问,掌柜的在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第63章 东北沦陷 “有人来了,婆婆我出去瞧瞧。” 翠翠走到门口,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中年男人,穿着打扮规规整整。 他见翠翠出来,又问道:“请问,这是慕如烟小姐的酒铺吧?” “是的,你有事儿吗?”翠翠上下打量着他。 “是这样的,是老爷让我来的,我是陶府的新管家,慕小姐还没有见过我。” “新管家?那请进来吧。”翠翠连忙把来人让进铺子里。 她一边让座一边问道:“老爷派你来找姑娘有事儿吗?” “有有,慕小姐呢?““姑娘出去办事儿去了,大概快回来了吧。” “哦,那我便等她。” 阮婆子这时走了过来:“你是新来的管家呀?” “你就是阮婆婆吧?我听老爷说过,你与翠翠姑娘跟着慕小姐多年,老爷常对我们夸你们呢。” “多谢老爷!全托老爷的福。”阮婆子客气的应道。 “瞧,正说着呢,姑娘就回来了。“翠翠蹦跳着到门口。 她拉着如烟的手进来,向她介绍道:“这是府上的新管家,老爷让他来的。” 如烟看着新管家,连忙施礼问好,然后坐了下来。 新管家忙站起来还礼,从怀里抽出一个牛皮纸长信封,恭恭敬敬地交到如烟手中。 “慕小姐,这是少爷寄回来的,老爷让我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 “少爷来的信?”一旁的翠翠瞪大了眼睛。 如烟平静地当场拆开。 阮婆子和翠翠的心跟着揪起,她们都在心里各自猜着信中的内容。 尤其是阮婆子,心里把少爷给骂了一遍,既然已经在外娶妻生子了,又何苦还给姑娘来信? 如烟看着纸上那行熟悉的字,眼泪差点儿涌了出来。 “姑娘,信里写的什么?”翠翠小心翼翼地试探。 如烟忍住了泪水,强装镇定地把纸递给翠翠:“看吧,没写什么。” 原本不识字的翠翠,跟了如烟这十多年,也学会了不少字,信上也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如烟:我已成家,愿你也择一良人过上好日子。” 署名是陶国华。 自从那年与如烟定亲后,陶国华便让如烟直接喊他的字,也信留字条等署名也是“忠锐”。 如此干脆用“陶国华”,连翠翠都明白了,少爷果然无情。 她气愤得想撕了这封信,被如烟拦住了。 “别撕,给我,我没事儿。” 如烟默默地把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中,拽在手中。 “慕小姐,我斗胆问一句,少爷上面写的是什么?”管家问道。 这话是老爷让他问的,陶修文收到儿子寄来的一箱子物品,其中便有这封写如烟名字的信。 他没有拆开,派管家亲自送了过来。 但是,陶修文想知道儿子给如烟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他担心儿子不小心字里行间无意中会伤害如烟。 “斗什么胆呐,只有一句话,说他早已成家了,让我们姑娘找个人家嫁了!”快人快语的翠翠没好气道。 管家一听,脸上呈现尴尬。 早要知道是这么一句话,他便懒得问了。 “翠翠,别说了,不干管家的事儿。”如烟制止道。 “我说得没有错呀,姑娘早就知道少爷成家了,我们这才搬到这儿来,姑娘心里的伤已经快愈合了,少爷这又来信挑起……” 阮婆子见翠翠还在不停地说,忙把她拉向一旁。 “别再说了,你没看见管家也不好受嘛?姑娘听了你的话会更难过的。” “婆婆,我就想替姑娘说说……” 如烟和管家都听见了,管家能说东家少爷啥子? 坐了一会儿,管家起身,满脸歉疚地告辞,如烟把他送到门外。 晚饭后,阮婆子见如烟抱着那封信坐在屋里发呆,心中跟着难受。 “婆婆,任大哥走了几日了?”如烟突然问。 阮婆子一听,忙走到她身边,边回答边从她手中把那封信拿开:“姑娘,任先生走了快有半月了。” “他不是说去几日便回吗?” “是呀,许是在外又遇上了别的事儿了吧?” “唉……” 如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这以后,如烟每到晚上临睡前就问:“任大哥该回来了吧?” 在她心里,任文斌为人稳重踏实,说了会很快回来就绝不会耽搁。 每当她问起这句话时,阮婆子与翠翠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慕如烟又一次没想到的是,任文斌这一走,就是五年。 这五年当中,陶家发生了很多令人想不到的事。 陶修文的身体每况愈下,如烟为了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关了铺子回到陶家照顾他。 阮婆子年事已高,被她乡下的儿子和孙子拉着板车接回去颐养天年。 翠翠始终跟在如烟身边,她立过誓言,如烟不嫁她便不嫁。 当年伺候妙香的红云还在陶家,几年前由陶老爷做主嫁给了树生,如烟与翠翠这次回陶家时,红云的儿子都已经会满院子跑。 回到陶家的日子,虽然没有任何盼头,但是如烟已拿定主意侍奉陶修文终老之后,自己再寻一处庵堂出家。 此时的他们,对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 县府近几个月来经常会贴出一些告示,最令百姓们震惊与痛心的,便是东洋鬼子占领了东北。 东北沦陷的消息传开,一时间各种传言谣言都有,搞得人心惶惶。 县长在黔西南大饭店举行了记者会,安抚大家不必担心,东北离黔地万里之遥,中间还有金陵的国府在,西南平安无事。 从记者会上回来,陶修文拄着拐杖领着如烟来到自家的后院。 这里空置多年,满目苍凉,到处都是蜘蛛网和半尺厚的灰尘。 “陶叔,这儿已久不住人了,没有可坐的地方,您身体不好,我扶您回房歇息去吧?” “不,闺女,来,你跟我来一个地方。” 他拉着如烟的手穿过一处大厅,一直走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子。 “这儿光线暗是暗了点儿,你打个火折子。” 如烟把火折子打着了,屋里亮堂了许多,陶修文指着一个矮柜说道:“你把它搬开。” 矮柜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如烟毫不嫌脏使劲儿把柜子挪开。 原本放柜子的地方,露出了一扇矮门。 如烟以为这是一个暗橱,她正要伸手去拉橱门,陶修文轻声喊:“闺女,别动。” 她停了下来。 他走到矮门前慢慢地蹲下,手伸向矮门右侧的一个柜子底下。 “如烟,这门是拉不开的,它的机关在这个柜子下,你过来摸摸。” 如烟跟着蹲下,手伸进那柜子下面,摸到了一个小球状的物件儿:“陶叔,摸着了。” “好,是一个鸡蛋大的球吧?” “嗯,是的陶叔。” “你把它朝上用力拧三下。” 如烟跟着做了,但是那扇矮门毫无动静。 “你再把它朝下拧六下。” 她又照做,门还是纹丝不动,她心里纳闷儿,难道陶叔忘记了如何开门儿? “你再把它朝上拧三下。” 如烟只得继续照办。 三下拧完,“哗啦”一声闷响,只见那扇矮门徐徐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洞。 第64章 时髦太太 “陶叔,这是?” 如烟吃惊地看着那个黑洞。 陶修文站在洞前,手指在屋里指了一圈儿。 “闺女,我已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这些年忠锐不回来,咱们都误会他了,从今日起,这个家你得熟悉熟悉。” “陶叔,忠锐他怎么了?” 如烟自从回到陶家之后,陶家的下人们都为了不使她想起伤心的事儿,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陶国华的事儿。 如烟自己也从不提起他,这确实是她的伤痛。 虽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份眷恋,但是内心总还是有个疙瘩在。 “忠锐……” “您等等,我去关门。” “不用去关,这后院从来不会有人来。” 如烟便站着没动,听陶修文说起陶国华的事。 原来,陶国华离开家乡之后,先是去了金陵述职,后又被派往沪上。 最后受命去了东北。 由于东洋鬼子在东北成立了伪满政府,扶持了溥仪皇帝。 陶国华曾经留学东洋,懂东洋语言,于是政府便派他到东北去搜集情报。 直到民国20年,东洋鬼子无端挑起事端,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 接着,国民政府派他带领军队上前线。 此刻,如烟还不知道搜集情报是什么样的工作,更不知道这事一项极其危险的事。 “闺女啊,对于忠锐在外取妻生子之事,我替他请求你的谅解,他孤身一人在外不容易。” “早期被派去东北做的事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的,我听说收取情报这事非常的危险,一不小心落入敌人手中那是掉脑袋的事。” “后来上战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大男人常年在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照顾也是……” 陶修文含着泪说不下去。 如烟此时也已经听得泣不成声。 “陶叔,我不怪忠锐了,我早就不怪他了!” 她心里还有着深深的自责,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不了解忠锐。 “来来,孩子,别只顾说话差点忘了正事儿。” 陶修文拉着如烟指着那个洞口说道:“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下去便是一条地道。” “方才教给你的开锁方法你可记住啦?他日若是遇上危险,你可从这儿下去逃出城去。”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已经没有了,这是我的先祖挖的一条地道,照算起来,当年挖这些地道的人都已作古了。” “这条地道有五十年了,如今你是第二个知道这条地道的,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一个人呀。” “如今又是兵荒马乱,若是咱们这儿也起了战事,府里不安全了,你便从这儿一直走出去便能出城。” “地道的出口通往东山,方大旺虽然上了年纪,如今是他的儿子当家,他儿子比他更仗义,上了东山你便安全了。” 如烟拼命地点点头来掩饰自己的泪水:“我记住了,陶叔。” “如烟,走,咱们回前院去。” 陶修文教她把地道封好,柜子移好堵上,再把房门关上。 如烟搀扶着陶修文刚走出后院,就看见不远处管家匆匆跑来。 “老爷,老爷!您上哪儿去了?” 陶修文见他行色匆匆,忙问:“你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爷,没出事儿,是来了一位打扮时髦的太太,正坐在咱们大厅呢,说是来找您的。” “打扮时髦的太太?谁呀?” “我不认识,是一位陌生的太太,我问她贵姓她也不肯说,她只说见了老爷自然就懂了。” “是吗?走,看看去。”陶修文拄着拐杖就走。 如烟一边扶着他,一边插嘴问道:“管家,是怎样的太太?” “嗯……看上去嘛,比如烟小姐您大不了多少,但是打扮的十分妖艳,看着像是大城市里来的人,穿着一身洋装。” 陶修文听了边走边摇摇头:“咱家亲戚当中没有这号人呀,这是谁家的太太?” 三个人匆匆赶到了大厅,刚到大厅门口,陶修文和如烟便愣住了。 如烟心里一惊,这不是当年的妙香吗? 陶修文如今虽已上了岁数,眼睛有些昏花,但他依稀认出了这身影,不是妙香是谁? 妙香满脸笑容,张着口刚喊一声:“老爷……” 目光就盯在了陶修文与如烟身上。 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冷笑起来:“哈哈……我不在家的这些年里,你这是娶了个小啊。” 陶修文的胸口突然涌上一口热痰,他猛咳了几声,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妙香怒道:“刚见到你时,我以为你是安着好心来的,没想到一回头就利剑伤人!” “难道不是吗?当年不就是这个穷丫头搅得咱们夫妻分离嘛,如今我回来了,她怎么还在咱家呀?” 妙香一口一个夫妻、一口一句咱家,陶修文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烟也气的小脸发红,她瞪着妙香呵斥道:“这位太太,请说话注意着点儿,当年可不是我害得你离开陶府的!” 她步步逼近妙香,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万般隐忍、逆来顺受的小姑娘。 “是你自己用药想害我陶叔的身子,后又无故跟着督军的人逃走,撇下我尚在病中的陶叔!” “你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抛弃我陶叔?你如今又是什么原因来到陶家?这些我们迟早会知道,不过我警告你,如今的陶家已不是当年纵容你的陶家!” 在如烟义正言辞的怒斥之下,妙香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 她干笑一声,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哟,如烟,多年未见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起来了?我刚才是与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见如烟冷眼看她不为所动,她又扭向陶修文身边,双手刚要挂上他的脖子,陶修文拐杖一伸,把她挡在几步之外。 “你别靠近我,你先老实告诉我,你如今又到我陶家来想要做什么?” 妙香不愧是沪上混迹过的交际花,眸子闪、媚眼如丝,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娇滴滴地声音一如当年。 “老爷,当年是人家年幼无知,害怕被那混账督军牵连,也怕因着督军的关系牵连到咱家,于是我才果断离开的。” 说完,还噘着红唇,一副千年委屈样儿。 仿佛她当年是为了舍身救陶家、不愿意牵连陶家,才忍痛离开。 陶修文听了哈哈大笑,那笑声令妙香生畏。 如烟听着却颇为欣慰,陶叔终于不再受这女人的妖媚诱惑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 真当自己是糊涂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如此谎言也敢来欺骗他?真是小看了他陶修文了。 妙香心知不妙,但是为了能在留在陶府,无论陶修文此刻有多厌恶她,她都得放低身段委曲求全。 “老爷,你当年总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如今悔过,你又何苦不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妙香为自己鸣冤。 本来正要让如烟扶着回房的陶修文,听到她的这句话,便回过头来。 “你还想要机会?”他冷冷地盯着她。 第65章 心里有人(为丁总加更) “是是是,老爷。”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妙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盯着陶修文。 如烟则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记得当年的妙香,可是一口一个修文喊的相当亲热。 没想到那么一个骄横傲气的女人,如今放低身段一口一声老爷喊得如此谦卑。 看着妙香那一脸的真诚,如烟觉得看不懂这个女人。 她无缘无故的来到这个县城开了一间成衣铺子。 又无缘无故的跟着她的好姐妹跑了,连丈夫都不要了。 如今时隔10多年又莫名其妙的跑了回来,她究竟要做什么? 是因为在外面浪迹久了,外面的天下太乱了,才想起黔西南这块安宁的宝地? 亦或是想着陶家一方巨富将来好养老吗? “行,你想要机会,你想要留在我陶家,可以。” 陶修文心里想着,毕竟当年也没有写休书,妙香也是大红花轿从正门抬进陶家来的。 于是,他有心收留她在府里。 妙香见陶修文心思动摇了,连忙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修文,你放心,今后我做牛做马伺候你。” 说罢,推开如烟的手,搀扶着陶修文朝门口走去。 “修文,我扶你回房去。” 这称呼又从老爷变了回来,修文显得亲热些,庙乡可是个善变的女人,最能随机应变、察言观色。 看着妙香扶着陶修文回房的背影,如烟和一旁的管家看得直目瞪口呆。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两人出去。 好一会儿,管家回过神来,低声问道:“如烟小姐,这是咱们的太太?” 如烟抬眼看了看管家,没有回答他,径直回兰香苑去了。 第二天如烟醒来后,翠翠推门进来。 她神秘地说道:“姑娘,那个妙掌柜可变样了,正在打扫前院呢。那可是下人干的活呀,她那金枝玉叶的手可金贵着呢。” 如烟一愣,不知道这妙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在打扫前院?” “是呀,此刻正拿着笤帚在扫院子呢。” 如烟心里冷笑,说道:“她这是做给陶叔看的吧?” “我看也是,那个女人这次回来就没安好心,姑娘你可得防着她点儿,别与她走太近了被她害。” 如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就你心眼多。”她调皮地戳了戳翠翠的脑门儿。 早饭时,妙香抢着帮陶修文和如烟盛好稀饭。 又抢着替他们把菜夹到他们面前的盘子里。 “来,如烟多吃点儿,你看你都比当年更瘦了。”她殷勤地说道。 “谢谢你,我自己来。”如烟淡淡地说。 “好好,你自己来,自己来。”妙香讪笑着,又为陶修文夹了一快:“修文,你也多吃点儿。” 陶修文干咳一声:“你自己吃吧,我们都自己来。” 妙香脸色尴尬,低着头默默地吃着。 有了妙香时刻抢着为陶修文做一切,如烟根本插不上手。 她唯一能与陶修文说上话的时间,也就是每日下午在书房里念书给陶修文听。 陶修文,如今眼睛昏花戴上眼镜都看不清字,便靠着如烟一页一页念给他听。 只有在念完一章之后,如烟才能和陶修文说上几句话。 “如烟,今日就念到这儿吧,先喝口茶。” 陶修文指了指茶桌,他自己也渴了。 “陶叔,您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如烟假装随意问。 “还好,你是想知道她对我如何吧?”陶修文知道如烟的意思。 如烟用力点点头,手忙着洗茶具泡茶。 “说实话,貌似没有当年她离我而去,以她这些日子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贤惠的妇道之人。” “只是你也知晓,经历了那些事儿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将她放在哪里。” 陶修文既像是对如烟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如烟提醒道:“陶叔,您自己当心着点儿,你想要喝茶,便到书房来我陪您喝,你想要吃什么,您让管家告诉我,我去给您买,我与翠翠给您做。” “如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你陶叔一定会好好的,这几日妙香倒是没有碰我的吃食,我想吃什么点心全都是由红云做来。” “这就好。”如烟信的过红云。 尽管红云当年帮着妙香做了一些伤害她的事,但是好在也没有发生大错。 加上红云后来改过自新,如烟相信如今的红云不会再和妙香同流合污。 “陶叔。”她笑道:“只要你好,我便安心了。” “好,咱们都要好好的,等着忠锐回来,我再为你……” 陶修文话还没有说完,如烟连忙端起一杯茶:“陶叔,请喝茶,再不喝就凉了。” 她知道陶修文的意思,这些年来陶修文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不说如烟也看出来了。 她知道他是想着,今后若是陶国华带着妻儿回来,他便以当年陶国华先与如烟订的婚为由,命令陶国华与她完婚。 然后去祠堂对祖宗说:如烟是忠锐的正房太太,是陶家的少少奶奶。 如烟不愿意这样,她也从未想过要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虽然自己如今年纪已不小了,她也还是憧憬着未来能找到自己心仪的男人过一生,若是不能,便独自到老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如今她的心里对于陶国华已没有了曾经的依恋,只有感恩,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这些话她没能对陶修文说起,她怕说了会令陶修文伤心难过。 只是她很苦恼,不知要如何使陶修文断了这个让陶国华娶她为妻的念头。 “如烟,茶溢出去了。” 陶修文一声提醒,如烟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杯里的茶倒得太满,已经流到了桌上。 她连忙放下茶杯,脸色窘迫地拿着布擦去桌上的茶水。 “陶叔,真对不起,我……” “如烟,你有心事儿?” “我……有。” 她干脆认了,免得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断了陶叔的念头为好,这样自己在陶府也不会再有什么可烦恼的。 “被陶叔猜中了,是什么心事?看看陶叔能不能帮你。”陶修文和蔼地说。 如烟脸一红,低低地说道:“陶叔,我……我心里有人了。” “什么?你你……你心中有人?有男人了?” 陶修文似乎无比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如烟:“那个人是谁?” 第66章 六十大寿(为丁总加更) 慕如烟这下更窘了。 她心里直后悔说什么不好,刚才竟然脱口而出说自己心里有人了。 那只是她情急之下才瞎说出来的呀,她心里哪有人? 她认识的男人有限,她也不是个性子随便之人,出门在外也处处谨慎小心不让人有闲话可说。 见他迟疑,陶修文又追问:“闺女,你老实告诉说,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小子?我让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陶修文瞬间精神焕发,说得底气十足。 在本县这地界,他陶修文跺一跺脚都要地动山摇,谁敢委屈如烟,他便让对方没有好日子过。 如烟心里后悔得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见陶修文追问的急,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一个人来,今后陶修文便会继续执着地认定她就是陶国华的正房太太。 于是,她把心一狠,眼皮垂下来不敢看他。 她红着脸说:“陶叔,您别怪我隐瞒,他……他就是我任大哥。” “什么?是任……任文斌那小子?” 陶修文对任文斌有着极好的印象。 任文斌也救过如烟,并且他是自己儿子东洋留学时的同学,对如烟始终以礼相待,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陶修文此时故意把脸色沉了下来。 “是,陶叔。”如烟小声应道。 陶修文怜爱地看着她。 对于任文斌,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他知道任文斌早几年也有无音讯了。 这小子一定是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为国家为政府做着大事呢。 如烟若是等他,岂不……万一人家在外也已娶妻了呢? 这丫头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陶修文心里暗暗叹息,嘴上劝道:“闺女,姓任的那个小子这些年与你可有联系?” 如烟摇了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他可知道你在等他?” 如烟想摇头,但是看着陶修文探寻的目光,又改成点头。 “既然知道你在等他,他为何不回来给你一个交代?” 如烟立马有了话题,说道:“陶叔,您之前不是说过,如今国难当头,忠锐上了战场吗?” “任大哥与忠锐是相同的人,他们如今一定都在战场上打东洋鬼子呢。” 陶修文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也有些相信了。 “说得也是,只是……你要如此等待下去,何时是个头啊丫头?”陶修文心痛地问道。 “陶叔,我已等了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两年,您放心,有忠锐与任大哥他们这样的人在,东洋鬼子很快便会被赶回他们老家去!” 陶修文长叹一声:“如烟,忠锐与任文斌对不住你啊!” 如烟听了,心中一阵酸楚,默默的为陶修文又倒上一杯茶。 三个月过去了,原本如烟以为妙香只是开始几天做做样子而已。 没想到她一连坚持了三个月,陶修文的大小琐事、洗澡擦身、洗脚等这些本该丫鬟们做的事儿,妙香全都一个人做了。 她还不让别人帮她,每天见到下人们她也是一脸和善,对如烟也表现得极为友善。 使得如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人都会犯错,妙香对曾经的错也已经悔过了,如今看她的表现也确实已经改好。 如此看来自己不该再对以往的事情耿耿于怀。 从这以后,如烟对妙香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这天她刚要出门,他还没走出兰香苑,妙香便一脚踏了进来。 “哟,如烟,你这是要出去啊?是去书房吗?” “不不,陶叔说今日他想好好歇着,让我与翠翠出门去散散心,你来找我有事呀?” “哦,没事没事,你看,我想送一条丝巾给你,这可是蚕丝做的,江浙一带的阔太太们都喜欢戴这种丝巾,我刚从箱子里找出来的,还是崭新的,送给你。” 妙香热情地说着,并把丝巾塞到了如烟的手中。 如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得脸都红了。 “这可如何使得?这是你大老远的带回来的,你留着自己戴吧。” “不不,我还有呢,你看我每日戴的丝巾都不重样,你戴着吧,在这小县城里啊,别家的太太都没有呢,有钱都买不着。” 如烟一想,也是,何况她自己也是个爱美的女子。 她抿着嘴一笑,说:“那我便不客气啦。”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快收起来吧,那你要出去我也走了,我去陪老爷,你放心出去玩吧。” 如烟领着翠翠先走了,妙香盯着如烟的背影看了许久。 从此,如烟与妙香的关系不仅仅是缓和了,在别人看来似乎她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妙香也在如烟的引见下,认识了县长太太等上流阶层的女人们。 县长太太举办舞会,或是接待重要的官太太时,便会请本县的名流千金们去参加。 陶修文是本地的头号大户,不能不请他家的女眷,陶家没有闺女,一直把如烟当闺女对待。 于是县长太太每次都会请如烟去参加,如今陶家又多了个妙香,如烟便顺理成章地拉着妙香一道去。 渐渐的妙香便融入了本县的名流阶层。 陶修文看着她们俩的关系日渐和乐,一家人甚是其乐融融,心里高兴不少,身子也好了起来。 虽然儿子未能回来,但是眼下这样的日子,是陶修文一直想要的。 他觉得家人应当如此和和美美、快快乐乐才是。 转眼间到了陶修文的六十大寿。 妙香主动地把操办寿宴的事给揽了过去,她张罗了许久,该请的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全都请来了。 他还对陶修文和如烟说,老爷的大寿少不了要她的娘家人也到场。 陶修文惊讶:“娘家人?” 这可是从来没有听妙香提起过的。 “对呀,有我的哥哥、嫂子,还有我的叔伯兄弟们,我请了他们来,路途遥远,来的也没几个,老爷爷莫见怪。” 陶修文听了很开心,自己过生日,太太的娘家人能前来那是最好不过的。 这样在宾客们面前,妙香也有面子,就连如烟也认为这是应该的。 六十大寿这日。 陶家热闹非凡,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名流巨富云集。 正当宾客满堂之时,管家来报门外停了三辆豪华的黑色大轿车。 陶修文一听,知道是妙香的娘家人来了,忙招呼管家等人排成两队在大门口迎接。 妙香挽着陶修文、如烟跟在他们身后,一同走到大门口。 车上的人都陆续下来了,一个个西装革履,带着礼帽。 有三位太太也来了,她们的臂弯里挎着小坤包,穿着裁剪得体的锦缎旗袍,婀娜地挽着她们的男人,走进了陶家的大门。 “哎呀!幸会幸会!欢迎大家的光临!”陶修文连连朝他们抱拳作揖。 如烟偷偷看去,心里吃惊。 还真看不出来,这妙香的娘家人竟然一个个如此体面,怎么从来没有听她炫耀过? “来,如烟,我来给你们介绍。”妙香拉着如烟的手就走。 第67章 久别重逢(为丁总加更) “去吧如烟,替我招待大家。” 陶修文也示意如烟跟妙香过去应酬她的娘家人。 如烟尽管心里极不情愿,但是碍于陶修文发话了,也碍于妙香这段日子对自己一片热情。 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走向远道来的客人。 此时的如烟并没有想到,这一过去,在不久之后竟然改变了她与陶家的命运。 寿筵结束之后,妙香的娘家人都坐车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年轻人说是妙香的侄子。 这位侄少爷长得帅气俊朗,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不过在如烟的眼里,只觉得此人有些油头粉面,令人无法心生好感。 但是毕竟他是客人、而且还是陶叔的亲戚,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位侄子的名字很特别,叫中原。 如烟当时听了之想笑,中原,不就是我国的中部的古老称呼嘛? 中原被安排在如烟兰香苑隔壁的一处小楼里,与如烟和翠翠成了邻居。 他时不时的跑到兰香苑来,要么来喝水,要么来借东西。 令翠翠对他产生了厌烦,她提醒如烟道:“姑娘,你可要小心了,我看太太娘家的那位侄少爷那双眼睛,总是贼溜溜的直往你身上瞟。” 如烟笑着拍打了她一下:“翠翠,你可别瞎说,咱们比他年纪大呢,人家侄少爷才二十出头,咱们都三十的老姑娘了,人家可看不上咱们了。” “姑娘,其实我知道你也看出来了,你这是想安我的心吧?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觉得这家伙八成就没安好心。” “我知道啦,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烟也在暗中提防和观察着那位侄少爷,他开始纠缠了自己一些日子,半个月便不再来纠缠了。 后来她一问红云,原来每日妙香都带中原出门。 说是中原喜欢上这个县城了,想在这儿安家,也好和姑姑在一块儿,于是,妙香便带他到各处去走走,熟悉熟悉。 陶修文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妙香没有子嗣,将来老了有个侄子在身边尽孝也好。 他便把府中最豪华的一辆马车给他们使用,让他们每日出行方便。 翠翠对老爷的安排颇有不满,如烟却也觉得老爷的安排是对的。 若是这个中原真要在这个县城安家,自然是要先熟悉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及环境了。 渐渐的,那位侄少爷又开始时常找如烟聊天。 不过谈的都是一些如烟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比如哪里哪里打仗了,是东洋热赢了?还是国军赢了? 哪里哪里又有什么美食,哪里的美女最好看,哪里的绫罗绸缎最多,令如烟对他刮目相看。 她开始觉得这个油头粉面的少爷也并非一无是处,原来还特别有才华,天下事什么都知道。 慢慢的,如烟对他烦不起来。 “姑娘,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那位中原少爷走得太近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正在看书的如烟听见翠翠这么说,便抬起头笑道:“你如何看出人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你跟人连话都没有说过。” “我也不知道为何,反正我就这么认定了。”翠翠固执道。 “你呀,真是太固执了,总是爱这么想当然。” 如烟继续埋头看书,俩人正看着,树生进来了。 以往树生进来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可是这回不同,他走进来探头探脑的,仿佛是怕被人看见。 如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树生,你怎么了?为何鬼头鬼脑的?” “如烟小姐,有人请你出去一趟。”树生压低声音道。 “有人找我?” 如烟疑惑地站起来。 “嘘!”树生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大声说话。 如烟下意识地看向隔壁的小楼。 兰香苑的周围只有隔壁这座小楼住着中原,树生是在防他吧? 她连忙和翠翠交代了一声,便跟着树生走了。 出了陶家的大门,树生迅速拉着如烟拐进了陶府旁边的一条小巷。 “树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如烟连忙问。 “路上不便说,如烟小姐,你跟着我走便是了。” 树生的脚步越来越快,拉着如烟的手,使如烟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树生只得停下来陪着她慢慢走。 他们又拐了一条巷子,一处院子的门突然开了,树生拉着卢如烟闪了进去。 “这是谁家?”如烟惊讶的问。 “别问了如烟小姐,进来便知道。” 一进屋,如烟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树生趁机溜走了。 如烟很激动,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任大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任文斌拉着如烟坐下,问道:“你对这个院子不熟悉吗?你不记得了吗?” 如烟这才想起,这个院子便是当年第一次认识任文斌的那个院子。 那日是陶国华把她带到这儿见到了任文斌。 “如烟,这些年你可过得好?”他柔声问道。 “好?你觉得我会好吗?” 如烟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情不自禁地扑到任文斌的怀里哭了起来。 “任大哥,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对我说过几日变归,可我足足等了你这么多年!” 任文斌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愧疚地说道:“如烟,是我不好,那时真的是打算过几日变回来,可是没想到一到外面便身不由己,我……” 如烟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任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能理解你,你回来了就好。”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脏在“怦怦”地跳。 “如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还在等我,是我……”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这样便好……” 如烟不让他说,她喜欢这样静静的和他在一块儿。 她突然间感觉一切都是缘分,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怪。 他们第一次在此相识,多年后又是在这儿重逢。 “如烟,你坐好,我让树生把你带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任文斌很严肃地捧起她的脸。 公告:不给糖就捣蛋 书友纷纷问我,为啥换男主。 答:没换男主,真的没换! 大家可能习惯了看一男一女,尤其是先出场的男士大多被设定为男主。 这本书是双男主,原本是设定第一位男主的剧情较多,但是他的身份涉及很多不可写的内容,这点一开始我没想到,所以导致边写边换剧情搞得挺压抑,有些事只好一笔代过。 但是后期另一位男主由于身份更加特殊,他的剧情会多一些。 有时候写得很纠结,有些片断、有些历史它无法写,只能跳过。 陶家经历过军阀、鬼子、内战、建国后…… 关于如烟的年龄,有书友说看不懂她现在到底多大。 第一章写过一句:民国元年唐继尧入黔。那是1912年。 这段话是简单介绍黔西南那个年代的背景。 虽然是民国了,但是由于天高皇帝远,黔西南还和军阀混战时期没有分别。 下面16岁姑娘卖身葬父,这个时间不是指民国元年那一年,只是说明这本书的故事发生在民国元年唐继尧入黔之后的某一年。 到东北沦陷那章,如烟是30岁出头,她等了陶国华10年,16岁等到26岁。 后又等了任文斌5年,这个时候她是31岁。 …… 简单说完了,让思维跳跃一下。 关于标题,我为大家补一个真实场景早两天我家远在纽约的龙凤胎,跟妈妈去郊区买了两个漂亮的南瓜回来。 每年他们都会去买南瓜做成南瓜桶,商店也有卖,但是自己做的有成就感。 前天,俩宝宝一人提一个南瓜桶上街,加入了一群金发碧眼的洋娃娃阵营,那些洋娃娃们也是人手一个南瓜桶。 十几个宝宝提着南瓜桶,浩浩荡荡地挨家挨户敲门儿。 屋里的主人会打开门,拿出一大袋糖果,给每个南瓜桶塞上一把糖。 大部分的人家不仅给一把糖,还会给一把硬币。 早些年,如果主人忘记准备糖了,穿着小恶魔道具服的小孩儿们就会在他们家捣乱,然后一哄而散去下家。 这些年家家户户都不会忘记准备糖,大概早几天就会去超市糖果区扫荡。 小宝宝们满载而归,吃力的提着南瓜桶回到家。 糖果被妈妈放进糖果罐里,硬币放在桌上有一堆。 俩南瓜桶里的硬币加起来有200美元。 瞬间,我脑补了一下汇率:额,上千元人民币呐,南瓜桶秒变聚宝盆。 洋人的万圣节已过,回到我国等着下月的元旦吧。 阳历新年,我们可以提塑料桶……还是别提,像要饭的,难怪洋娃娃们都提南瓜桶,看着像是打劫的。 唠完了,今天会晚点儿更新,昨天我那么勤快你们发现了没? 爱我你就夸夸我…… …………………………………… ……小分割线…… 感谢丁总的守护、解封、打赏! 感谢朵朵的解封! 感谢周杰伦解封! 感谢小沐姐解封! 我以为这本书会默默的更到完本,没想到朋友们都来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8章 行为异常 “是什么事儿?” 如烟两扇长而翘的睫毛,带着水气上下忽闪着。 “如烟,我已经回来多日了,一直没能去见你,你不怪我吧?” “你早就回来了?” “我有任务在身,不便去见你。” “我不怪你。” “妙香是不是又回陶家了?” “是的,任大哥,你问她做什么?” 任文斌干咳一声,把如烟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是否与妙香早就熟悉?其实我确实早就认识她,在黄浦江边她被扒手抢了钱包。” “是我帮她追回的,只不过当时我戴着墨镜,这也是后来她也觉得我似曾相识的原因。” 如烟忍不住插话道:“任大哥,你今日叫我来不会是就为了谈妙香吧?” “不不,我是为了见你,不过……也想给你提个醒。” “提什么醒?”如烟好奇地问。 “妙香她……她身边那个男人你们要多提防着点儿。” “男的?你是说中原?他是妙香的弟弟。” “对,正是他,他可不是妙香的弟弟,我一直在调查这个人的身份。” “所以你就一路追回来了?”如烟笑道。 任文斌心疼地看着她,这些年来,他时刻都在想着她,甚至还想过偷偷回来带她走。 但是由于在外颠沛流离、工作特殊,因此只能单相思。 如烟沉思了一会儿,说:“此人确实有不同之处,我只以为是妙香的亲戚,平时也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对他了解不多。” “如烟,这是我的事儿,你回去后别让他发现你知道了什么,我只要你好好好的。” “好,我知道了。” 俩人又互诉离别后这么多年各自的经历。 多半是任文斌在说,如烟在听,两个人都恨不得时间停止,让他们把这五年未说的话说完。 “如烟,时候也不早了,你出来太久不好,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你先回去。” 任文斌站了起来,也把她拉起。 “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她眼巴巴地看着他问。 “我会想办法,我会让树生和你联系。” 如烟疑惑地问道:“树生他……” “如烟,你一定要小心些,不要对人说起见过我。” 任文斌不知是故意打断她的话,还是无意打断,如烟心中的困惑没能得到解答。 他把如烟送到院子门口,拉住她,又紧紧地抱在怀里,万分不舍。 直到如烟感觉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手。 他打开门,自己先一脚跨到门槛外,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巷子的两头。 确定没有人后,他才拉着如烟走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如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回到院子里。 出了巷子,如烟越走越快,刚到陶府大门口,就遇上了妙香和中原准备出门。 “哟,是如烟呀,今日不忙么?”妙香亲热地拉住她。 “太太出去呀?我今日不忙。”如烟礼貌地笑笑。 走在妙香身边的中原,冲着如烟做了个鬼脸,看起来极幼稚。 等他们上马车走后,如烟还站在大门外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发呆。 任大哥说这个中原有问题,可是她总觉得那是个没有长的富家子弟奶油小生而已。 难道这样的人也有问题? 夜里,如烟被一阵极轻微的“滴滴滴……”的声音吵醒过来。 她坐起来侧耳细听,这声音不仅清脆,而且还相当有节奏,她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响动。 她披衣下床,轻轻地拉开房门,走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那个声音又停止了,消失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响起过那个声音,于是返回屋里关上门。 刚要睡下,一串“滴滴……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烟索性躺下不理,可是那个声音却像魔音似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翻了个身,拿手绢堵着耳朵。 但是,在万籁俱静的夜里,一丝丝的响动都能扰得人难以入睡。 她又重新披衣下床,这时隔壁的翠翠也醒了,点着了灯,打开房门走出来。 “呼”如烟立即把她手中的灯吹灭。 “姑娘,你……”月色下,翠翠看清楚了是如烟。 “别点灯,你来听听,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她小声问翠翠。 “是是,我就是被这声音扰得睡不着才出来。” 如烟这下放心了,原来自己真没有听错。 俩人在楼上竖起耳朵认真听,终于,翠翠贴在她的耳边道:“姑娘,那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中原少爷住的小楼传来。” “对,是从那儿传来的。”如烟的眼睛盯着那栋小楼。 “这个家伙,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翠翠很气愤。 如烟没有听翠翠说什么,她发现了另一件事:“翠翠,那个中原既然不睡,为何又都熄着灯呢?” 那座小楼看上去漆黑一片,如果中原真的起来弄些声响,那一定会先点灯吧? “姑娘,要不……咱俩过去瞅瞅,我骂他一顿。” 如烟想到了任文斌交代的事儿,忙拉住翠翠:“翠翠,别乱来,” “可他……” “由他去吧,咱们走。” 如烟回房歇息之后,脑海中在想着任文斌说的,中原是个不一样的人,他在暗中调查中原。 她相信任文斌,任文斌和陶国华一样,都是好人。 被好人调查的人,那一定是不好的人。 这么一分析,如烟只觉得后背发凉。 任文斌对她讲了目前国内的形势,东北沦陷后,三千万同胞成了亡国奴。 其中有一小部分卖国求荣之徒,甘当走狗为东洋鬼子卖命,当上了汉奸。 这是如烟第一次听到汉奸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汉奸是什么人。 这么看来,中原有可能就是汉奸了。 任文斌回来却又不露面的原因,就是为了查明中原万里迢迢来到西南是做什么? 想到这里,如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想帮任文斌,也是帮受苦受难的国人。 “翠翠,中原住的那儿楼下有没有锁门儿?” 翠翠一听,惊讶地问:“姑娘要去中原那儿?这么晚如何去?” “哎呀,你想到哪儿去了,他是陶家的客人,我只是关心关心客人住得好不好。” “得了吧,姑娘,我知道你是想去看看刚才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就你聪明,好了,你去不去?” 本来如烟是不想让翠翠一起去的,这会儿既然翠翠也知道了,那就一块儿去吧。 有翠翠在,万一被中原发现了,她还能有个借口。 俩人悄悄地下楼,走到中原的楼下,翠翠去推楼下的大门,纹丝不动。 “里面拴上了,姑娘,咱们回去吧。” “……” 如烟像没有听见似的,站着看着门不懂。 “怎么了姑娘?” “嘘,别吵,你听,那个声音……” 如烟聚精会神地听着,那声音果然又响起来了,比之前还轻微的滴滴声。 连续响了几十下,又停了下来。 正当如烟和翠翠在想办法准备爬围墙的时候,小楼上有一间房亮起了灯,窗户上有一个人的影子。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翠翠知道这会儿连围墙都爬不成了。 俩人回到兰香苑,如烟一夜未睡,坐在床上努力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中原的各种表现。 越想越清醒,也越想越觉得这个中原不仅行为异常,似乎每次与她说话都话中有话。 有时候像是在试探她什么,有时候却是在向她灌输一些东洋的见闻。 如烟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般,开始反感起这个人来。 天亮后,她借口找红云有事,去了树生和红云住的屋里。 “如烟小姐来了!”红云正在帮孩子穿衣裳。 树生见如烟神色严肃,忙走过来:“如烟小姐有事儿吗?” “有,树生,你快带我去见他!”如烟着急地说。 第69章 跟踪中原 “如烟小姐,带您去见谁?” 树生有些迷糊,见慕如烟如此匆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快带我去见任大哥,快!”如烟着急道。 “见任先生?可是我……” “我什么呀?你快带如烟小姐去呀,她定是有急事儿!” 红云帮着催促,树生解释道:“不是,我也不知道任先生在哪里。” “你……你不知道任大哥在哪里?”如烟愣住了。 这才想到,上次见任文斌的小院不是任文斌常住的地方,只是要见她才和树生商议好带她去那儿。 “那……要如何找到任大哥?”她急得想跺脚。 树生见她这副模样,猜想她的事应该还不小,他知道如烟不是无知少女,不会有事没事都找任先生。 他挠挠头皮说:“如烟小姐,我确实不知道任先生他在哪儿落脚,不过……” “不过什么?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如烟感觉到了希望。 “不过任先生说过,叫我有事找他时,就到城外的小庙右侧的墙角画一朵梨花。” “是吗?那快带我去,我去画!” 慕如烟急忙推着他就走。 树生顺手从熄灭的炉子上拿了一块炭,让如烟先走,他神情自然地跟在如烟身后,一副陪小姐出门办事的模样。 到了城外,他们找到了任文斌说的小庙的墙角。 如烟认认真真地在一块不起眼的砖上面,画了一朵梨花。 画完,她把炭扔到路旁,拍了拍手上的炭灰。 树生恭敬地说:“如烟小姐,回去吧。” 如烟朝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她期待的人出现,只好跟着树生往回走。 “树生,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坐一坐。”如烟指着路边的大石头说。 “如烟小姐,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城外不安全,咱们还是先走吧,任先生也不晓得啥时候会来。” “再等会儿吧。”如烟也不能肯定。 “好,那我陪您等会儿。” 一刻钟过去,如烟改变主意了,她起身道:“算了,咱们走吧,回去。” 树生跟在她身后,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一回到府里,如烟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中原。 他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要出门。 “中原少爷这是要出去呀?”如烟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和他打招呼。 中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即露出笑容:“如烟小姐这是到哪儿回来?” “到外面替我陶叔收账呢,是不是呀树生?”如烟边说着边看向树生。 树生连忙点头:“是是,中原少爷,如烟小姐让我陪她一块儿去收账了。” 中原信了,和如烟套了几句近乎就匆忙走了。 如烟见他和往常不一样,心中生疑。 以往哪怕是如烟铁着脸,中原在路上遇到了她,都会纠缠一会儿,说些比较出格的话。 今日如烟主动和他问好,他不仅没有得寸进尺,反而匆匆离去,这太令人起疑心了。 “树生,你先去忙你的。”她急于打发树生走。 “那您……”树生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 如烟假装朝兰香苑的方向走了几步,说:“我自然也回去了。” 等树生一走,如烟迅速朝大门口走去。 树生从屋后探出头,见如烟又出去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跟出去。 此刻他心中还疑心,这是中原少爷约如烟小姐出去哪家西餐厅克咖啡,因此他便没有跟出去。 如烟一路尾随中原,没想到他竟然对城里的道路比她还熟悉。 这也难怪,在陶府的这些日子里,他每天都和妙香一块儿出去熟悉环境。 不一会儿,中原拐进了一家书店。 如烟有些纳闷儿,只不过是来买书而已,他用得着那么着急忙慌嘛? 她在书店一侧的巷子口停了下来,看着那书店门内有客人陆续出来,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站着观察。 好一会儿,中原出来了,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本书。 买书倒是很正常,可是他一出门不是直接走,而是鬼鬼祟祟地朝四下里看,然后才朝对面的大街走去。 那条路并不是回陶府的路,他想去哪儿? 如烟越看越觉得他很可疑,想了想,她便决定继续跟踪下去。 跟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子,巷子里没有岔路,若是被发现也没有可躲藏的地方。 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为了防止被他发现,如烟只能远远地跟着,若是被他察觉到了,也好谎称是恰巧经过这儿。 走了好长一段,前面的中原突然停了下来,如烟立即转过身去,假装要朝来时的方向回去。 “如烟小姐,好巧啊!” 身后的中原不仅大声喊,还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朝她走来了。 如烟想了想,还是决定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大步朝前走。 中原见她不理,立刻跑向她。 “慕如烟,你给我站住!”他快追上她。 如烟知道自己跑不过他,只好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着说:“哎哟,是中原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哼哼,问得好,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路过呀。” “路过,如烟小姐,我虽然是外乡来的,但是这条巷子一眼就能看清楚,没有岔路你是如何路过的?” 面对中原的咄咄逼人,他以往的斯文面具完全不见了,如烟心里有些紧张。 “我……我不知道前面的人是你,我的确是路过。”她只能辩解到底了。 “行,这事儿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为何跟着我?” “你哪里看见我是跟着你了?我跟着你做什么?” 如烟此时只能扮演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不和他讲什么道理。 “既然如烟小姐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便不要怪我无礼了!”中原恶狠狠地说着,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你你……你想做什么?”如烟紧张地问。 “我想做什么如烟小姐心中难道没有数吗?你难道想说你跟踪我是因为喜欢我?” “是,我是喜欢你……”如烟只能把心一横。 “哈哈,你承认你喜欢我?”中原仰头大笑。 笑完,趁如烟还在惊慌中,他手一伸,把她搂进了怀里,嘴紧紧地贴着如烟的耳边。 第70章 她被识破 “你胡说,我没有!” 如烟气得当场反驳他。 中原步步紧逼,脸上已没了往日的那股子斯文气儿。 “既然你喜欢我,我又岂能拒绝呢?这条深巷极少有人进来,倒不如咱们就在这儿……”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一个巴掌印在了他的脸上。 他除了感觉到火辣辣的滋味儿之外,心中的一股邪/火也瞬间腾起,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你你……你别过来!”如烟朝后面退去。 中原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墙,朝后面的路退去。 “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在姓陶的人家熬老了。”他边上前边说着难听的话。 如烟急得大声喊叫:“你别过来!啊……救命呐!” “你喊吧,这种地方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你也喊不来人救你!”中原霪笑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箍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朝她的衣襟伸去。 “你无耻!”她又一巴掌打在他的另一边脸上。 “啪”的一声,如烟的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臭娘们儿,竟然敢接二连三的打老子,被你打上瘾了不是?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中原说着,一手把自己的衣扣解开,露出壮实的胸膛。 如烟只是瞥了一眼,心里便万分吃惊。 她虽然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女子,但也不至于如同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大小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到中原衣衫下那结实的身子,心生疑窦,这个人不是文弱书生嘛?怎么这身板跟练家子似的? 他如有这一身本事,为何总是假装懦弱?真是太矛盾了。 正在中原要解开如烟的衣裳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如烟心中大喜,连忙大喊:“救命呐!救救我……唔……” “我让你喊!”中原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 脚步声近了,如烟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穿戴严严实实的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她连忙挣脱开中原捂住自己的手:“救救我,他是个大坏蛋,请救救我!” 中原一把搂住如烟迅速朝后退了几步。 “朋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条路谁都走得,你请!” 他朝旁边让开一些,想着好让那人过去。 “我若是不走呢?” 对方的声音不阴不阳,像是故意压着喉咙挤出来的。 “若是不走,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中原死死地盯着那人被遮掩的面目。 如烟趁他们在说话的空隙,连忙抬起左脚蕴着力量狠命地朝后踩去。 这一脚踩在了中原的脚趾上,痛得他下意识中松开了如烟,抱着脚乱跳乱叫。 “慕如烟,你够狠,你等着!” 他一边抱着自己的脚跳,一边威胁如烟。 “你们两个,跟我走!”那人依旧冷冷的语气。 由于她的到来,使得如烟暂时脱困了,如烟此时内心很感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听到这人说跟他走,想想这巷子出去就是大街,他可能是在救自己。 “谢谢您救了我!我愿意跟你走。”如烟回答得很爽快。 “你呢?”那人有看向中原。 中原一直在盯着他,见他靠近也不后退,如烟看得惊讶。 只见中原看着那人说道:“好,我也跟你走。” 三人从巷子远路返回,快出巷子口时,那人指着旁边的一扇小门道:“你们两个给我进去!” 如烟一惊,这不是来救她的? “你是谁?为何叫我们进去?” “小姐,别问太多,想活命的话就进去!” 如烟看向中原,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中原,你们是一伙的?” “对,我与他就是一伙的!”那人一把拽着如烟的隔壁进了那扇门。 在一间四面都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那人背对着如烟朝中原摘了一下帽子,但是很快又戴上了。 如烟没有来得及分辨他的样子。 却只见中原的脸色变了,变得一脸的不可思议,还夹杂着些许惊喜。 如烟明白,完了,这俩人果然是一伙的。 中原没有再说话,他似乎有些惧怕面前的这个人,恭敬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刚才是特意跟踪你。”那人慢悠悠地说道。 “不……不能留?”中原极不舍得。 一进陶家便喜欢上这个女人,自己都还没得手呢,如何能把她杀了? “对,不能留,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就交给你来处理!”那人冷冰冰地说。 如烟知道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她大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无仇,你们……” “死丫头,你给我闭嘴!”那人一巴掌甩在如烟的脸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放我出去!”如烟依旧大喊。 那人挤着嗓子低吼:“中原,快把她杀了!” 第71章 一个瓦罐 “中原,快动手呀!” 听着这不阴不阳的声音,慕如烟就觉得胃部翻腾得厉害。 她不再喊叫,知道喊叫不仅无用,还会更加激怒他们。 看来眼下只能靠智取了。 “我……好吧。”中原似乎很怕对方。 “那就交给你了,别见血,我先走了!” 那人一走,中原伸出一只手捏住了慕如烟的下巴。 “啧啧……多美的一张脸呀,这肌肤……啧啧,跟羊脂玉似的,我是真不舍得下手啊。” 边说着,还边伸出舌头在她的脸上舔了一下。 直把如烟恶心得想吐。 她把头扭向一边,尽量躲避他的嘴。 “你躲什么?我碰你是看得起你!”他狠狠地把她的头扳了过来。 “中原,你能不能放了我?”她冷静下来。 她要假装先跟他谈谈,试图套出他的想法和动机。 “放了你?你觉得这种情况之下我还能放了你吗?你当我傻呀?放你如同放虎归山,我就无处可逃了。” 慕如烟:“……” 她明白中原肯定不会轻易放了自己,他今天不仅非礼她,还准备杀她。 一旦把她放走,他知道以陶家的势力,陶修文绝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不仅他无法在这个地方继续住下去,还会连累妙香也被他们怀疑,甚至被赶出去。 所以,他杀她灭口是势在必行了? “那你打算如何杀我?”她平静地问。 中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盯着她的脸。 这个女人从第一天见面起,直到现在,阅女无数的他都看不懂她。 说她柔弱吧,此时却丝毫没有临死前的恐惧。 说她刚强吧,平日里在陶府给人的印象却只是个娇小文静的女子。 她的外貌与她的年龄一点儿也不对称,她看起来像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这是个唯一令他有些动心的女人,杀了她还真万般不舍。 如烟见他盯着自己,厌恶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儿。 她做好了准备,如果他是痛快杀了自己,死就死吧,早点儿去见泉下的父母也好。 他若是想污辱她,她便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反正横竖是个死,死也要死得清白。 屋里异常安静,连俩人的呼吸声都显得尤为刺耳。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人?” 过了许久,中原突然逼视着她问。 “什么?”如烟冷冷地迎向他的目光。 “我在给你机会。”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我做你的女人,你就可以不杀我?”她明白了。 中原在屋里踱了两圈,又停在她的面前。 “对,你很聪明。” “做我的女人,我可以保你不死。” “……” 如烟咬了咬嘴唇,还不是发泄怒气的时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做—梦!”她拉长音调。 “慕如烟,你别不识好歹!”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们大小姐要我杀你,唯有这么做我才可以保住你。” 如烟一听,死死地看着他:“你们大小姐?” “对……”他的脸上难掩痛苦。 他的确不想如烟死,可是大小姐的命令不可违抗。 “刚才那个人是个女人?”如烟似乎明白了。 难怪那个人说话不阴不阳的,她是害怕如烟知道她是男是女而变音。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你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不怕死,你杀吧。” 如烟把心一横,她已经听出他和那个什么大小姐不是好人,要自己做他的女人,倒不如一死。 “你真要逼我这么做?” “不是我逼你,是你们最终都会这么做。” “……好,那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中原说完,走进隔壁的一间屋子。 如烟趁机打量这屋的环境。 屋子一角有一张大木床,有一扇小窗子,窗下有张小木桌和两把椅子。 极其简陋的陈设,再无他物。 一会儿中原进来了,他一手提着一个篮子,一手抓着一捆麻绳。 “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你在这里考虑一天。” 他边说边把如烟拽到窗下的小桌旁坐下,用麻绳把她的双手反绑到椅子背后。 他把篮子里的食物摆在如烟身边的桌上,并把如烟的头往食物上按,确认她的嘴能够得着那些食物才放手。 “好了,你在这儿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中原走出去把门反锁上,经过小窗子的时候停了下来,冲着如烟说:“如果你不想把自己累坏,就别大喊大叫,没有人能听见。” 如烟心里冷哼一声,这点她知道。 她要保存力量想办法逃出去。 听着中原的脚步声远去,她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屋子的每个角落。 油灯里的油已经不多了,在这间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屋子里,油一旦燃尽了,她就更加难以脱身。 她试图用反在背后的手指去够捆在手腕上的麻绳,试了好几次都只能指尖触到绳子。 要想解开绳子完全不可能。 看来只能借助外力了,可是屋里没有任何可以割断绳子的刀斧。 她不死心地睁着大眼睛扫视着屋里每一个地方,终于,她的目光落在床下的一个小瓦罐上。 如果能把那个瓦罐砸破,就能用来割麻绳。 她欣喜地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刚点到地上,她就失望了。 由于双手是被麻绳困在椅子的靠背上,她连站都无法站起,又如何能到床下去搬出那个瓦罐? 她急得满脸是汗,想了想,一咬牙,她顺势连同椅子朝地上栽去。 “咚咙”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跌在地上,椅子压在她的背后。 她只能靠着肩部和双腿的力量,匍匐着带着椅子朝床挪去。 好不容易靠近了床边,她把自己的身体挪着调转了一个方向,用双脚去勾床下的瓦罐。 刚才挣扎着爬过来时已快用尽她的力气,此刻双腿发软,试了几次都无法把瓦罐勾出来。 她咬紧牙关,集中注意力,双脚抱住了瓦罐,双腿使劲儿一夹,然后身子朝外再一挪,把瓦罐勾了出来。 她累得气喘吁吁,歇息了一会儿,现在要想办法把瓦罐砸破。 “有了!” 她挣扎着蜷起双腿,蓄满了力量,双脚朝瓦罐猛地一踢,瓦罐撞向了墙根儿。 “咣当”一声清脆的响声,瓦罐裂成了几片。 慕如烟心中大喜,充满了希望。 顾不得浑身疼痛,拖着椅子朝那些碎片挪去,她把手靠近一片破瓦片摩擦了起来。 最困难的是,眼睛看不到身后,瓦片不时割到她被反捆着的手,血流得满手都是。 她皱着眉忍着痛楚,手腕继续在瓦片上摩擦着。 第72章 逃出生天 此时,在一处偏僻的小茶楼里。 任文斌和树生坐在角落的边喝茶边低语。 他是看到城外小庙墙砖上的梨花后来找树生的,树生告诉他,是如烟有要紧事要见他。 “如烟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如烟小姐只说有重要事要找您。” “那好,你速速回去,把如烟带到上次见面的地方去。” 任文斌交代完便压低帽檐匆匆离开了茶楼。 树生一路小跑,从后门进了陶府,绕过中原住的那座小楼,悄悄进了兰香苑。 见翠翠在楼下浇花,他走进去问道:“翠翠,如烟小姐呢?” “姑娘大概在老爷书房去了吧?我也半天没有见着她了。” “什么?你也没见她?” 树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跑出兰香苑。 老爷的书房没有人、老爷的房里只有太太在帮老爷捶着肩。 树生没敢打扰他们,又回去叫上红云和几个小丫鬟,找遍了陶府都没有看见如烟。 眼瞅着和任先生约了见面的时间到了,他心急如焚,连忙跑去找任文斌。 “什么?如烟她……她不见了?” 在约定和如烟见面的院子里,任文斌惊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的,全府上下都找过了,没有如烟小姐的踪影。” “会不会是出门办事儿去了?” “应该不会,如烟小姐替老爷办事都是与我同去,从来不单独去的。” “那……她有没有什么朋友?是不是找朋友玩去了?” “不可能,如烟小姐从不与外人结交,即便是往日有生意上往来的,她也不会单独去会面。” 任文斌着急了起来。 他知道如烟是个办事稳重的人,正如树生刚才说的这些,她不会单独外出,更不轻易会友。 “那就奇怪了,她约我见面,自己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任文斌边踱步边喃喃自语。 “哎呀,任先生,我想起来了……”树生突然惊乍。 任文斌停下脚步,焦急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快说!” “我与如烟小姐从城外回府时,正巧遇上太太的表弟出门,后来我看见如烟小姐跟出去了。” 树生心里非常懊恼,这么重要的细节竟然给忘干净了。 “太太的表弟?是那个叫中原的?” “对,当时如烟小姐看见他出门,便悄悄跟出去了。” “什么?如烟她……她跟踪中原去了?” “是,平日里中原少爷似乎喜欢如烟小姐,当时我以为是中原少爷偷偷约了如烟小姐出去喝咖啡,所以我就没有在意。” 任文斌越听脸色越难看。 “树生,你知道中原是往哪里去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以为是小儿女之事,所以就没有……” “不好!”任文斌叫了一声,转身就朝院门外走。 “任先生,什么事儿不好了?您去那儿?” “树生,来不及多解释了,你快跟我走一趟!” …… 小黑屋里,油灯已经暗了许多。 如烟知道,油就要燃尽了,下一刻兴许就一片漆黑,她自己也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 手腕上的麻绳若是还未割断,在这黑暗的地方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手上的鲜血还在流,要是不能尽早离开这儿,她可能不用等到中原他们来动手,就已死在这儿了。 她心中想到任文斌,自己要是死了,任大哥连她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不行,不能就这么悄然死在这儿,她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任大哥呢。 这么一想,浑身又有了劲儿。 终于,麻绳被磨断了。 她麻木僵硬的手被解放了出来,她顾不上手上满是鲜血,吃力地活动了几下双手。 终于能站起来了,她走到门口,门拉不开,外面被反锁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那扇,小得只能容一个小孩身子的窗户。 窗子不是用来采光的,只是用来与外间流通空气用的,因此它不是活动的,根本打不开。 如烟把目光投向了椅子。 她搬起椅子朝窗子砸去,连续砸了好几下,才把窗格子砸了。 扔下椅子,她艰难地从窗子里爬了出去。 屋外终于有了光线,原来还是白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 院门也是从外面被锁住了,墙外就是那条狭长的、偏僻的小巷子,喊人来帮自己是不可能了。 别说这巷子少有人经过,即便是繁华热闹的地方她也不敢大声喊,怕不小心把坏人喊来。 墙角的花圃边有一把木梯子,如烟跑过去,顺着梯子往上爬。 爬到墙头,她瞬间傻了眼,外面比院内高得多,她根本不敢往下跳。 她攀在墙头朝巷子两头张望,盼着有人经过她好求救。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整条巷子里都空无一人,她彻底失望了。 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和血快要凝固的伤口,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任大哥,你在哪里? 这个时候她多么盼望任文斌能从天而降,多年前在烧房救自己一样。 可是她知道今天这是不可能了,树生找到任文斌没有都不知道,就算是找到了,县城这么大,他们也不知道她在这儿。 她只得自己想办法。 她看见另一头的院墙外有棵一人能抱拢的大树,看了看,顺着那棵树往下爬,应该能顺利落到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墙的那头,抱紧树干,慢慢地往下爬去。 由于树皮太粗糙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摩擦掉一层皮,两只手血淋淋的。 火辣辣的刺痛感使她更加清醒,一定要赶紧逃离这里,要去找到任大哥。 落到地上的时候,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尾椎被摔得剧痛,她勉强扶着墙站起。 吃力地扶墙走了几步,害怕被中原他们返回遇到,只能咬牙加快速度朝巷子口走去。 离巷子口越来越近了,她已感觉全身的力气已经快要消散,双手和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眼前一片光明,大街上人来人往。 如烟欣喜地朝前奔跑了几步,人影模糊了,耳边只听得有人在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被中原一伙给抓住了。 她想抬脚就跑,可是双脚如同灌满了铅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任大哥,你在哪儿? 如烟倒下地的那一刻,心中还在喊着。 周围传来杂乱的呼喊声,她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73章 盛家少爷(为丁总加更) “醒了,姑娘醒了!” “快,快去喊任先生!” “如烟小姐醒了!” 如烟感觉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刚睁开眼,便听到旁边几个熟悉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她看向两边的几个人。 翠翠扑到她的身上大哭起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我以为……” “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 如烟的脑袋短暂的空白,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烟小姐,你晕倒在大街上了,幸好被任先生遇到。”红云边说边松了一口气。 “我晕倒在大街上?任……任大哥把我救回来的?”如烟一脸迷茫。 树生站在一旁说道:“如烟小姐,我与任先生到处找你,你满身伤痕站站在我们面前,任先生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如烟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只是身边的三个人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任大哥呢?” 她并没有瞅见任文斌,一边问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翠翠与红云连忙将她按住,不让她坐起。 “任先生给你配了方子,他亲自去抓药去了。” “是是,姑娘千万好好躺着,任先生交代了,你不可下床。” 如烟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脑海里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她想起来了,自己去跟踪中原,结果反被他和他的同伙抓进了那个黑暗的小院。 然后自己历尽艰难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地方,走到一片繁华处,就失去了知觉。 万幸是被任文斌和树生遇上了,这才把她救了回来。 这要是遇上了中原一伙,就又落进了魔爪。 她睡不着,干脆睁开眼,此时她更加觉得,能活着看见这些比亲人还亲的人,是多么的可贵。 “姑娘,你为何不歇息?”翠翠关心地问。 “我不想睡,我等任大哥回来。” 没有见到任文斌,她无法安心入睡,她要当面感谢他,这可是他第三次救自己了。 “任先生回来了!” 树生忙走了出去,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任先生,如烟小姐醒了。”树生迎上去。 “如烟醒了?”任文斌万分惊喜。 他边问边走进来,把手中的药递给了翠翠,他大步走到床边。 红云忙拉着树生和翠翠出去,并把门关上。 屋里的两个人激动地互相望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烟,还疼吗?”许久,任文斌先开了口。 他心疼地托着她满是伤痕的双手,虽然已经被纱布包住了,但是纱布上渗透的血令他觉得触目惊心。 虽然他曾经在战场上见惯了鲜血,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这些伤,他心如刀割。 “不疼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问道:“是你替我包扎的?” 包得如此仔细,除了他能有谁? “是,我怕别人弄疼了你。”他颤声道。 任文斌和树生到处寻找她的时候,刚好到了闹市口,远远的就看见如烟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那条巷子口。 当时就觉得她不对劲儿,摇摇晃晃的似乎要栽倒。 他不顾一切地喊着她的名字冲过去,就在她即将倒地的那一刻,他搂住了她的腰。 “任大哥,谢谢你又救了我!” 如烟笑着,心里欣慰地想,真好,是他救了自己。 “如烟,别多说话,你需要休息,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我不睡,我怕睡着了又看不见你了。” “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陪你,等你醒来。” 他哪里还敢走?他后怕了! 抱住如烟的那一刻,他心中万分自责,不该让如烟一个人住在陶家,他应该时刻保护她。 第二天一早,如烟醒了过来。 发现任文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她吃力地坐起,拿起一件衣服想盖到他身上,衣服还没盖上去,他也醒了。 “如烟,你怎么坐起来了。”他连忙扶着她躺下。 “任大哥,你这么坐了一夜呀?”她有些难过。 “没事儿,我也坐着睡着了。对了如烟,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任大哥,什么事你说。” 任文斌听了哭笑不得。 “我正要和你商量,以后能不能不喊我‘任大哥’?” 如烟惊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不叫任大哥那叫什么?” “我不姓任。”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喊习惯了。” “十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想,可是如果任大哥想让我知道,自己会告诉我是吗?” 任文斌无言辩驳,的确,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 “如烟,我错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姓盛……” “你你……你姓盛?” 如烟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记得当年自己在他家乡的那个县城卖酒的时候,那座县城的第一大户便是盛家。 “对,你想说的盛家就是我家。”任文斌终于承认了。 隐瞒了她这么多年,此刻说出来感觉浑身轻松。 “你……”如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瞬间想到了陶家老婶娘几次三番想为自己做的媒。 “你到过东洋留学,你有兄弟去西洋留过学?” “不,西洋留学的也是我。” “也是你?”如烟顿时怔住了。 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满,当年她对他说过关于陶家婶娘要为她做媒的事。 可他竟然闭口不说那就是他的家,说媒的那个对象就是他自己。 他看出了她眼底的那抹埋怨,连忙解释道:“如烟,是这样的,我当年的确不知家人托人到处为我说媒。” “我父母是想着为我娶上一房媳妇儿,我就会安心在家乡不走,谁知后来我又离开了家。” “当时我好几次想对你说,盛家就是我家,可是我想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谁知一走便是五年。” 如烟终于明白了,以前总是不能理解的事,此刻全都清楚了。 真没想到绕了这么大的弯儿,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陶家婶娘说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烟,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累了。”她看向其他地方。 “真对不起……是我害得你……” “别说了,我觉得我还是喊你任大哥更好,我喜欢的人不是什么盛家的少爷,他只是任大哥。” 任文斌难过地站起来,他知道有些事应该给如烟时间,让她慢慢接受。 “任先生、任先生……”门外树生在轻声喊着。 如烟忙说:“你快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任文斌看着她:“如烟,你等着我,我去看看什么事便回……” 第74章 叫我耀轩 任文斌不知道如烟内心在想些什么。 更不知道她为何知道自己是盛家的儿子之后态度突然变得不可捉摸了。 但是他有信心让如烟接受他盛家的身份。 “任先生,我要回府去了,如烟小姐在这儿养伤,我要如何对老爷说?” 树生站在门外,见他出来走近前低声问。 任文斌沉思了一下,说:“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从没有见过如烟。” “可是……对老爷也不要说吗?” “你说,对陶老爷也不说,陶老爷知道了,中原就会知道。” 树生一想,点点头:“也对,老爷会告诉太太,太太会告诉中原,我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不然府里要生疑了。” “好,你回去吧,对了,你在中原面前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能有任何情绪。” “明白了。” 树生走后,这座院子里只有任文斌、如烟和翠翠。 见任文斌进来,如烟平静地问:“任大哥,这是哪儿?” “……”任文斌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翠翠看着如烟,想说又怕说错了。 “翠翠,你也知道这是哪里对不对?”如烟看向翠翠。 “姑娘……我……” “翠翠,你先出去煎药,这儿我在就行了。”任文斌忙把翠翠打发出去。 翠翠出去后,如烟闭着眼睛斜靠在床头。 “如烟,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这么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任文斌坐在床前温柔地说。 “我没有意见,哪儿敢有意见?” “还说没有意见。”任文斌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像以往那样表哥捏表妹的鼻子一样。 “如烟,咱俩需要好好谈谈,这些年我时刻都在想你,只是身不由己,你或许现在不能理解,等将来咱们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你就能理解了。” 如烟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原谅他,只是脸上总得做做样子,否则他今后还有事总这么瞒自己自己怎么行? 大概小情侣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但是面上总要做出生气的姿态来。 这也能考验对方有多爱自己,有多少耐心对待自己。 “如烟,你听好了,我姓盛,名耀轩,字光伟,你若是不生我的气,今后就叫我耀轩如何?” “……” 如烟假装还没消气。 他干脆坐到床边上,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 “如烟,对不起!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保证今后再不会有任何事隐瞒你,如若隐瞒,就叫我……” 如烟连忙捂住他的嘴,命令道:“不许胡说!不许说出来!” 从她那些年来一再对陶国华失望之后,她不再相信誓言,不过此刻任文斌,哦不,盛耀轩的誓言她信。 但她忌讳他说出来。 因此才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盛耀轩欣喜地抓住如烟包扎着纱布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如烟,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 “谁原谅你了?我没有。” 如烟第一次露出小女儿家态,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 盛耀轩情不自禁地搂紧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喃喃地对她诉说自己这些年在外的经历,和对她的思念。 如烟听得一会儿心疼地落泪,一会儿又露出喜悦的笑容。 等他说完,她突然问:“耀轩,这是哪儿?” 因为她知道盛耀轩此次回来暂时还不能公开露面,他还有工作要做。 既然不能公开出面,那么就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自己藏在很显眼的地方。 “这是我父亲乡下的一处别院,这儿非常安全,你安心在这儿养伤,别多想。” “这是你家的房子?”难怪他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似乎很熟悉。 “对,这里平时没有住人,只有管家偶尔会带下人过来打扫卫生,你放心,我说最近我要在这儿住,我让他们不必过来了。” 如烟纳闷地问道:“你不是不能公开露面吗?” “在这儿没事儿,我回家乡无可厚非,没有人会在意。” 如烟懂了,在她们那县城里,盛耀轩若是公开出去,会被中原一伙人认出。在这儿不怕,在这里他是盛耀轩,不承认自己是任文斌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盛耀轩精心呵护和照料之下,如烟身上的伤好得很快。 虽然还没能恢复,但是手上的结痂处已经开始脱落。 她有些想回陶府了。 毕竟自己在那儿住了十多年,陶修文待她如同亲生闺女,她这么久没有回去,不知道陶修文该有多难过呢。 “你要回去?不行!” 谁知盛耀轩听后极力反对。 “为何不行?陶叔把我当作女儿待,那也算是我的半个家了,我现在身子养好了,我该回去看看陶叔吧?” “如烟,中原还在陶家,他们那些人还在那座县城,你回去很危险的。” 他没有告诉如烟,他悄悄潜回去跟踪过中原。 在中原发现如烟失踪之后,惊慌了好一阵,但是后来他使了个诡计,令陶府以为如烟北上找陶国华去了。 尽管他如此欺骗陶修文和妙香,但是他暗中却派了爪牙到处寻找慕如烟。 因此,如烟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在陶府,只会凶多吉少。 “有什么危险的?那儿可是陶府,陶叔不会让人对我如何的。”如烟很坚信这点。 只要在陶家,谁也不能拿她怎样,就连当年妙香都地她无奈。 盛耀轩见如烟坚决要回去,无奈地说:“中原暗地里开出五十块大洋买你的人头。” “什么?他用五十块大洋买我的人头?”如烟突然想笑。 出身卑微、身份低贱的自己,何时能值如此高昂的价格? 在她看来,五十块大洋已经非常多了。 想当年自己卖身葬父所开的价格也才五块大洋。 见她表情有异,盛耀轩以为她很伤心,连忙搂紧她安慰道:“如烟,有我在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你不会有事儿!” “耀轩,我不担心,我相信你。我只是笑他们太高看我了,我竟然值五十块大洋。” “五十块大洋?不,你在我的眼里是无价的,五十万块大洋都换不走!”盛耀轩很孩子气地说。 如烟也抱紧他的肩,她知足了。 曾经自己不就希望有个人能让自己依靠吗? “耀轩,那我能不能悄悄回去看看陶叔?他老人家身体不好……” “你别去,我替你去,回来我告诉你陶老爷的近况。” 他固执地圈紧她,深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可是……你会告诉陶叔我很好么?” “那自然,我还会向他提亲,我要娶你!” 盛耀轩的目光直视着她的双眼,令她满面红霞躲向一边。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小声道:“大少爷,人就快到了,他们已经在过桥。” 他松开手,站在床前整了整衣领,对她说道:“一会儿有个人要来,此人你认识,你也见见。” 如烟惊讶地问:“是谁呀?” 第75章 带来惊喜 “你见了就知道了。” 盛耀轩(任文斌)笑了笑,走出门去。 门外随即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如烟听着很陌生,不知耀轩为何说是她熟悉的人。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们朝隔壁一间屋里去了。 翠翠推门进来:“姑娘,盛先生让我帮扶您过去。” “翠翠,来的是什么人呐?” “来了三个人,其他两位我看着眼生,有位老人似乎有些面熟。” “还真是熟人?” 连翠翠都觉得眼熟的,那应该就是熟人了。 翠翠扶着如烟走进厅里,她悄悄扫了一眼里面坐着的几个人,确实如翠翠所说,有俩人陌生得很。 另一位与盛耀轩一同坐在上方的老人看着的确有些熟悉。 见她进来,老人也站了起来:“这位就是慕家的小姐?” 如烟看着他,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是的洪叔。”盛耀轩忙站起来介绍。 “如烟,来,这位是当年你们县城里棺材铺的洪掌柜,你应该记得吧?” 如烟怔住了。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当年与陶叔一同安葬爹爹的洪昌隆。 这洪家在县城已经消失好多年了,连陶叔都时常说不知道洪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突然间在某日一夜之间举家不见了。 在县城里还留下了许多的传言,其中最令人们相信的便是洪家惹了土匪,被土匪连夜下山一锅端了。 虽然偌大的洪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依旧挡不住土匪血洗之说。 “慕小姐?你就是当年慕家的丫头?” 洪昌隆颤颤巍巍地朝她走了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指着她问道。 “是……洪,洪掌柜……您好!”如烟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她不知道盛耀轩突然领着她见洪昌隆是什么原因。 只是觉得一位失踪许久的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也涌起一股激动。 面前的这位老人不仅帮助安葬了自己的父亲,他还是陶叔的朋友。 “叫我洪叔便是,丫头,过来坐。” 听了盛耀轩的介绍,如烟才知道,原来洪叔的棺材铺掌柜的身份只是个掩护。 他曾被派往刺杀袁世凯,失败后就举家迁到了黔西南,暗地里为金陵政府做事。 他也不是突然失踪,而是准备了许久,将丫鬟仆佣们打发走了,自己前往天津接受新的任务。 此次是换了个身份回来,作为盛耀轩新聘的管家住进盛家。 此时的如烟还对国家大事一知半解、稀里糊涂的,但她相信盛耀轩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如同当年相信陶国华一样。 洪昌隆与盛耀轩又谈了好一会儿,便起身前往县城的盛家大宅。 “你不回去么?”如烟看着返回来的盛耀轩。 “回去,只觉得还有话要与你说。” “什么事儿?” 盛耀轩没有回答,只是把如烟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她。 “我回去住两日便来接你。”好一会儿他才捧起她的脸说。 不知为何,如烟听到这种话时心里就一阵揪紧,脸色黯然下来。 盛耀轩察觉到了,连忙问:“如烟,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害怕你又……” 又像从前一样,说只去很短的时间,结果一走便是多年。 如烟已经经历过几次相同的事,她害怕离别,更害怕离别前的诺言。 盛耀轩听了心疼地握紧她的手:“不会,两日后我给你惊喜。” 如烟冲他甜甜地笑了。 她不奢望什么惊喜,她只希望他真的能回来。 这一回,盛耀轩果然没有食言。 第三天一早,如烟在院子里浇花,只听的外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翠翠从屋里抱了换洗的衣服正要去洗,如烟把她叫住:“翠翠你听,这儿怎么会有鼓乐声?” 翠翠侧耳听了听:“是呀,听着像是谁家办喜事儿。” 如烟笑了笑,没往心里去,兴许是附近的谁家办喜事呢,浇完花她就进了屋。 还没坐下,大门外就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敲得还很急。 “翠翠,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知道了。”翠翠跑向门口。 如烟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感觉屋外异常安静。 她朝窗子方向喊了声:“翠翠,刚才是谁敲门呀?” 翠翠没有回答,她以为翠翠没听见,起身走向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前,正低头抓起裙裾准备抬脚的她吓得后退一步。 “如烟,这回我没有食言吧?” 盛耀轩满面春风,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哎呀……是你,你怎么悄然就进来了?”如烟轻拍着胸口笑着埋怨。 “你忘了?我不是说过要给你惊喜吗?” “可你分明是给了我惊吓呀。” 如烟红着脸故意挑刺儿。 “傻丫头,来,到院子里来看看。”他拉起她的手。 院子里,整齐地站着一排的下人,翠翠也站在他们当中,院门外还站着一队鼓乐手。 每个人的脸上都憋着想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 “怎么这么多人呀?”如烟惊讶地问。 盛耀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些人,只见她们朝如烟齐齐万福:“大少奶奶,我们是来接您回府的。” 如烟的脸比刚才更红了,羞得结巴起来:“你……你们喊什么?我不是……” “老爷和太太派我们来接您回去。”她们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回……回哪儿去?”如烟大脑一片空白。 盛耀轩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自然是回咱们盛家。” 如烟听了,朝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扫了一遍,突然朝屋里冲去,“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盛耀轩愣在当场:“翠翠,如烟怎么了?” “怎么了?盛大少爷,您这阵仗吓着我们如烟姑娘了。” 翠翠没好气地说完,也跟着跑过去推门进了屋里,还“咔嚓”一声把门拴上了。 “翠翠……如烟,如烟你开开门呐,听我跟你解释!” 盛耀轩连忙追到门口,边敲门边喊。 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捂着嘴笑,还有的交头接耳。 “你看,我就说少爷这什么‘出其不意’招行不通吧?瞧把人家姑娘给吓的。” “都给我闭嘴,你们懂什么?”盛耀轩假装凶巴巴的呵斥她们。 屋里没了响动,静得令盛耀轩直冒冷汗,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好。 他相信如烟也会喜欢他这方式,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丫鬟们在院子里被太阳晒得直抹汗。 新管家洪昌隆从院门外进来,走到盛耀轩身边轻声说道:“少爷,时候不早了,催催慕小姐,可别误了时辰。” “知道了洪叔,你先去门外准备好。” 盛耀轩又开始敲门:“如烟,你开开门呐,你还没见到更大的惊喜呢!” “如烟,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如……” “吱呀”一声,门开了,如烟与翠翠站在他的面前。 第76章 花轿被拦 “如烟你……” 慕如烟突然开门出来,盛耀轩惊愕地看向她。 只见如烟穿着一件崭新的浅粉色锦缎旗袍,这旗袍……他感觉很眼熟。 “姑娘,咱们换一身吧。”翠翠轻声对她说。 “就这身挺好,这件衣裳似乎我还从未穿过。” 盛耀轩见翠翠站到如烟身后拼命地摆手,他一时间读不懂翠翠在说什么。 翠翠见他们俩,一个劝不听,一个不理解,心里一急,脱口而出:“盛大少爷,姑娘忘了这身衣裳以前穿过。” 她还是边说边拼命地摆手。 盛耀轩终于看明白了。 翠翠是在告诉他,如烟忘了这身旗袍是哪来的,还在告诉他,已经说通了如烟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内心雀跃,忘了旗袍的事,说明如烟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的人和事。 他朝院子里的丫鬟一挥手:“少奶奶这便回去,你们速速准备。” 有两名丫鬟一听,立即跑向院门外。 这边翠翠连哄带推地把如烟推进了屋里,门又被关上了。 两名丫鬟一人捧着一个大托盘进来。 一个托盘上整齐地叠着一身大红的袍子,另一个托盘上摆着凤冠霞帔。 她们走到盛耀轩的面前,他说了声:“去吧,好好伺候少奶奶。” 两名丫鬟推开如烟的房门进去,随后也将门关上。 屋里先是一阵低声的争执和推辞声,接着便是低低的劝说声,最后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门开了。 两名丫鬟走出来,恭敬地站在门的两旁垂手等候。 翠翠搀扶着慕如烟走了出来。 盛耀轩惊喜地睁大眼睛,目光从如烟的头顶,一路扫到穿着大红色绣花鞋的双脚。 “如烟……”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如烟羞涩地看着他,眼中除了喜悦,还有一丝哀怨。 他知道,她的这抹哀怨是在埋怨他事先什么都不告诉她。 这些事儿,他有得是时间去向她解释和请求她的谅解。 两名丫鬟伸手将如烟头顶的盖头打了下来,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朝大门口走,翠翠紧跟在她们身后。 原本女子上花轿这天,得由娘家兄弟或者娘舅背着脚不沾地的送进花轿里。 这意思是不能带走娘家的福气与财气。 否则,会使娘家贫穷。因此,新娘上花轿时,是不允许脚沾地的。 这里也是盛家的宅子,也就不必讲究这条规矩。 出了院门儿,只听得洪昌隆急匆匆大喊一声:“新娘上花轿喽!” 话音一落,两名丫鬟已把如烟送进了花轿,并打下了轿帘。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朝城里走去。 这一路紧赶蛮赶,没有耽误盛家选定的良辰,如烟的花轿在盛家大门口落下,翠翠扶在花轿旁等着盛家来安排。 如烟戴着红盖头端坐在花轿内,还没等盛家的喜婆子来掀轿帘,就听得花轿外杂乱的声音响起。 “你们放开,都不许碰我,让我过去!”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嚷嚷。 “这位小姐,你不能过去,今天是我们少爷成亲的日子,姑娘有话咱们到另一边说。”洪昌隆全来圆场。 “别拉我,谁跟你到另一边说?”女子不耐烦的声音。 盛耀轩的声音响起:“你来做什么?” “我要见见今天的新娘,我又话要对她说!” “有话跟我说吧!” “你谁呀?我为何要跟你说?” “从此刻起,我便是如烟的丈夫,找她就是找我!” 盛耀轩不急不躁的声音令对方有些心虚。 “你你……你是她丈夫?” “对!” “那让我看她一眼!” 只听得轿帘随风响起,并带入一阵风进来,如烟打了个寒蝉。 轿帘被女子掀了起来,她盯着盖着红盖头的如烟道:“这位便是如烟姑娘了吧?” 如烟没有作声,这种情形下没有她做声的份儿。 “你既已看过了,请离开吧!”盛耀轩的语气有些不悦。 “慕小姐,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爱过陶国华吗?” 轿内的如烟心里一惊,掀起红盖头看向轿帘外的女人。 她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加惊愕:“你你……你是……” 她觉得面前的女人很面熟,只是一时间说不出她的名字来。 女人显然领会错了她的意思。 “对,被你认出来了?我就是方若雅!” 方若雅? 如烟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脸看。 果然是方若雅,东山土匪方大旺的女儿。 她她……她不是当年跟随陶国华私奔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且……还拦她的花轿? “你是方小姐?” “对,方若雅!” 说完,再也无言,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了好几分钟。 盛耀轩也是在方若雅亮明了身份之后,便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他这些年与陶国华各有任务,因此联系甚少,对陶国华的私生活也不知情,他知道的和如烟知道的一样多。 “哈哈……”方若雅突然轻松地笑了起来。 盛耀轩与慕如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好了,放心,我不是来破坏气氛的,我是来找慕小姐说一句话便走!” “什么话?”盛耀轩谨慎地看着她。 方若雅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把嘴儿凑近了如烟的耳边。 只见她对如烟说了两句什么,便又立即恢复了之前冷冷的态度:“新郎倌儿,刚才拦你家花轿抱歉了!” “如有打扰,请盛先生宽恕!告辞!” 方若雅说完,人已经朝街上的人群堆里钻去。 如烟强装笑颜,她不能扫了盛耀轩的兴,更不能被他看出自己内心的难过。 洪昌隆连忙招呼鼓乐响起来。 盛耀轩走到花轿前,背对着如烟屈膝下蹲:“如烟,来,我背你进门。” 由于之前那两名丫鬟有交代过她,如烟知道下花轿进门也是脚不能沾地。 盛耀轩一背起她,洪昌隆便立刻大声喊:“花轿落地,大吉大利!新娘抱起,风生水起!” 如烟轻闭着眼趴在盛耀轩的背上,任凭他将自己背进了盛家的大门。 第77章 通房丫头 由于盛耀轩听从父母之命,在家是按家乡的习俗举行的传统婚礼。 因此,始终盖着红盖头的慕如烟倒是轻松了不少。 不仅无需应酬亲朋好友,也无需刻意注意自己的表情。 在与盛耀轩拜完花堂之后,司仪先生高喊一声:“礼成!” 如烟还没反应过来,司仪又一声:“送入洞房!” 立刻过来两名穿红着绿的丫鬟,一边一个搀扶着她,引导她朝洞房方向走去。 她有些惊讶为何不是盛耀轩牵着自己进洞房,不过惊讶之余,她也松了一口气儿。 若真是盛耀轩与自己进洞房,满腹心事的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丫鬟把她扶着坐到床榻前,弯下腰低声问道:“大少奶奶,大少爷交代让您先吃点儿点心,我这就递给您吧。” “嗯。” 丫鬟走到桌旁,拿着一个盘子把桌上摆的点心都拿了一块。 红盖头下,如烟看见丫鬟递过来一块糯米糕点,她伸手接了过来,就在红盖内吃着。 她确实是饿了,早饭都没有吃就被翠翠折腾得换了两次衣裳。 说实话,对于盛耀轩给的这种惊喜,她还是有些生气的,只是面对他那充满柔情的目光时,她又发作不出来。 婚嫁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最重要的事,可自己却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花轿,事先还并不知情。 这要是传出去应该会成为全县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吧? 她此刻觉得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陶叔了。 当年他救了自己的命,后来又那么多年收留自己,待她比亲生女儿还亲。 没想到临了,这个女儿出嫁他竟然不知,也没能亲自把他送出大门。 越想以前,慕如烟便越伤心起来,含着泪勉强把手中这块糕点吃完了。 “大少奶奶,不要了吗?” 丫鬟见她把盘子推开,惊讶地问。 大少爷说少奶奶几顿都没有吃了,可是她却只吃这么一小块糕点就不吃了,等会儿少爷那儿如何交代? “不吃了,我饱了。” “可是您……” “翠翠呢?” “少奶奶,翠翠是谁?” “她是我的妹妹,跟我一同进门的那个姑娘。” 丫鬟听懂了,忙说:“那是您的妹妹呀?香云带她去安排住房去了。” 如烟一听,愣了愣。 她虽然是落魄人家的女儿,但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她嫁过来是做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应该安排在她的隔壁,与她住得近相互间方便照应。 “为何还要另行安排住处?”她忍不住问道。 “那……那您……”这丫鬟不知道如烟的意思。 “翠翠是我带来的人,理应与我住得近些,若是你们不好安排,等你们少爷来了我和他说。” “不不不,我明白了,我这便让人去把翠翠姑娘请过来。” 丫鬟逃似的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翠翠果然被她领来了。 “姑娘……”翠翠一进门便委屈地喊。 “翠翠,你到我身边来。”红盖头下,如烟看向门口,并对两名丫鬟道:“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这儿有翠翠就行。”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却又不好得罪新少奶奶,盛家全家上下都听大少爷的,大少奶奶自然得罪不起。 待俩丫鬟一走,如烟把红盖头掀起一半,忙叫翠翠关上房门。 “姑娘,他们将我当作新来的下人了。”翠翠扁着嘴唇。 “他们不认识你,都怪我没有早跟耀轩说。” 其实如烟并不知道,正是盛耀轩让人领翠翠到后面的西院去住的。 历来便有规矩,新媳妇儿家陪嫁过来的丫鬟,是将来给姑爷的做通房丫头的。 盛耀轩到国外留过有洋,他不喜欢这样的陋习。 也为了向如烟证明自己是真心实意只爱如烟一个,因此,便让人把翠翠安排住得离他们远点儿。 翠翠看了看桌上的点心,问:“姑娘,你都没有吃呀?” “不想吃。”如烟摇摇头。 “我把你最爱吃的糕点端过来好不好?没样尝一口也好呀。” “不了,没有胃口。” 见如烟说得无精打采,翠翠顿时想起了花轿落地时,方若雅拦了她的花轿。 “姑娘,那方若雅是不是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了?”她试探道。 如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头。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翠翠硬着头皮问。 这要在平时,她是不会问的,也不敢问,她一个做丫鬟的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们来到了新的家,若是她不护着点儿姑娘,恐怕除了盛耀轩之外,这里没有别人维护姑娘吧? “她说……”如烟犹豫了。 “她说的什么呀?”翠翠有些急了。 她就怕如烟这样,这模样就是不想说下去了。 好一会儿,如烟才说:“她问我是否还爱忠锐,还说,忠锐爱的人是……是我。” “她问这些做什么?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翠翠气愤起来。 如烟等陶国华那么多年,从少女等到成了旁人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那位少爷呢?却十几年未归家。 “我也不知她说这些有何用意。” 如烟其实心里知道,只是她无法说出口。 方若雅的话,她也只对翠翠说了一半儿。 她知道另一半是不能说的,翠翠从小在陶府长大,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会不顾一切大闹婚礼。 翠翠听了,狐疑地看着她,没有再问。 “翠翠,你以后就睡在隔壁吧,这样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让我?让我住隔壁?”翠翠指着隔壁问道。 与阮婆子在一起做事多年,她也知道住隔壁意味着什么。 “对,离我近点儿好。” “不不,姑娘,我还是去后院住吧,我……”她毫无与如烟争宠的心。 “你若是住后院去,那我也住过去!”如烟毫不相让。 “姑娘,盛先生对您一片真心,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徒,您这隔壁没有必要住任何人进来。” 翠翠的话也很明显,她在告诉如烟,自己没有与她共享一夫之心,将来也不会。 “翠翠,你是我的妹妹,我让你住进来你便住进来,我不许你住别处去。” 翠翠无奈,只得暂且答应。 她相信若是征求盛耀轩的意见,他一定会劝说如烟同意她搬进后院去,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 如烟像是看穿了她的意思,又警告道:“你别想瞒着我打别的主意,你若是搬离这儿,那我也会走!” 这话很明显带有威胁翠翠的成分,但翠翠当真了。 因此她再也不敢提出要住到丫鬟院里去。 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翠翠打开一丝门缝看去,见是盛耀轩朝这边跑来。 她忙跑到床边,帮如烟整理好衣裳,并盖好红盖头,躲进了隔壁的屋子。 盛耀轩推开门进来。 他的脸微红,喝了不少酒,要不是自己酒量好,恐怕此时都不得脱身。 他关上门朝床边走来:“如烟,累了吧?” “不累。”如烟声音很轻,低着头摇了摇。 “桌上有酒,咱俩先喝交杯酒吧?” 说着,他走过去倒了两杯酒,端起两个酒杯,这才想起还有红盖头未揭。 他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喜秤走向慕如烟。 第78章 洞房之夜 盖头下的慕如烟异常紧张。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盛耀轩,可是今日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没了进城之前的那股子兴奋与喜悦。 听到他的脚步声近了,影子映在脚下的地板上,她不由自主地阻止:“不,等等。” “如烟,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了?” 盛耀轩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别说她大姑娘出嫁头一回了,就是他自己都激动得心“砰砰”跳起来。 特别是他们俩已经这个年纪,年纪差不多的兄弟们儿女都快成年了。 因此,今日成亲的他们,内心会比别人多一份期待。 “能……能不能不掀盖头?” “不掀盖头?哈哈,今日是咱俩的大喜之日,此时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不揭盖头岂不……” “就这么说说话好吗?” “……那好吧。” 盛耀轩无奈地垂下拿着喜秤的手,在如烟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烟,你想说些什么?” “我……还是你说吧。” 慕如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只是想一直这么隔着盖头,若是揭开了盖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盛耀轩以为她是害羞,轻笑出声:“那好吧,我来说,你想听什么?” 如烟轻声道:“随便什么都行,要不……就说说你那些年在外的事儿吧?” 这可难倒了盛耀轩,他愣了一下。 “如烟,对不起……那些事儿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后我再对你说行吗?” 如烟只得点点头,或许他不说有他不说的理由吧。 “那便不说吧,我只是随口一说。” “如烟,你真好。”他就喜欢她的这份善解人意。 屋里静得连外面的微风吹拂着柳条都显得格外的明显。 好一会儿,如烟试探道:“我……我今夜能与翠翠睡一屋吗?” 盛耀轩眉头一锁,他就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白天方若雅拦花轿的那一刻起,他便提心吊胆的,后来拜堂时很顺利,他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儿心。 没想到此刻终于要来了。 “如……如烟,今夜是咱们……” “耀轩,我……我身子不舒服,我……” “好吧……” 盛耀轩不会勉强她,永远不会,他只想对她好、依着她、顺着她,只要她开心就成。 如烟起身,他连忙把她按着坐下:“你别走,我走,我让翠翠过来陪你,我去翠翠房里睡。” 两个房间的门相通,外面的人不会知道里面的事。 盛耀轩依依不舍地走进隔壁屋,翠翠以为他们闹了矛盾,连忙朝他求情:“任先……哦不,姑爷,姑娘今日累了,您让着她点儿。” 翠翠也想到了方若雅拦花轿的事,也感觉到了如烟在见过方若雅之后情绪不太对。 她害怕如烟与盛耀轩会因陶国华的事产生矛盾。 “我与如烟无事,如烟身子不适,我今夜也喝多了,你去陪她睡吧。” 翠翠见盛耀轩说得挺合情理,但心里还是狐疑,只得走向如烟的房间。 “姑娘,我伺候你歇息吧,姑爷已经睡了。” “翠翠,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是,你已经嫁入盛家了,又为何……” “我,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想冷静冷静。” “姑娘,盛先生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你就别再想……” “我没有,我谁也没想,我只是刚成亲一时间还不适应。” 见如烟为自己分辩,翠翠也不好再反驳她。 她知道如烟心里肯定又想起了陶国华,这对盛先生一点儿也不公平。 她绝不允许姑娘再与那陶少爷有任何瓜葛。 “可是,今夜是你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却……这让盛先生心里多难过呀,盛先生可是个好人。” “我知道,我今日的确是身子不舒服。” 翠翠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你……” “别说,快帮我把发簪取下,把发髻打下来吧。” 伺候如烟卸完妆、洗漱完,翠翠又忙着把喜婆撒在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收好。 如烟与翠翠一床,隔壁的盛耀轩睁着眼睛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刚蒙蒙亮,翠翠就把如烟叫醒。 按照习俗,今日一早新过门的儿媳妇该去给公公婆婆敬茶了。 盛耀轩已早早到门外去等候她们。 梳妆完毕,如烟对着镜子里的翠翠道:“你就不问昨日方若雅对我说了什么吗?” “姑娘若是肯告诉我,自然会对我说。” “鬼丫头,知道我只能告诉。”如烟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翠翠继续为她整理好衣裳,新衣裳的盘扣比较难扣,没有人帮忙还真不行。 如烟任她扣着,自己叹了一口气道:“我昨夜确实身子不适,不过……也的确因了方若雅的话才……” 才不与盛耀轩圆房。 翠翠没有吭声,她不想打断如烟的话。 “忠锐他曾经受过重伤,你知道开枪的人是谁吗?” 翠翠摇了摇头,继续扣着盘扣。 “朝忠锐开枪的人……正是盛耀轩。” “什么?是姑爷?为何?” “方若雅说她也不知道,她猜测是因为盛耀轩铲除情敌。” 翠翠停了下来,看着如烟问道:“姑娘,你信么?姑爷会是那样的人?” 如烟摇了摇头:“我也不信,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方若雅没有必要撒谎,我都下轿了,很快便是盛家的人,她没有必要撒谎,这对她没有好处。” 翠翠点了点头:“说得也是,若是拆散了你与盛先生,方若雅岂不是休想与陶少爷在一起?” 如烟也正是这么想的,因此她信了方若雅的话。 她一夜未眠,就是在难过,想着要不要亲口问问盛耀轩为何那么做? 可是她没有勇气直面他,她怕自己问不出口。 “翠翠,我该如何是好?” “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开开心心地去给盛老爷与太太敬茶。” “可是我……我实在笑不出来。” 她无奈地摇头,自己的性子自己懂。 翠翠也知道她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如烟是再也无法伪装成无事的。 “姑娘,那便不笑,保持平和便好,如何?” “我试一试吧。” 走出门口,等在门外的盛耀轩立即回过头,露出满脸惊喜:“如烟,你……你真是太美了!” 这样的赞叹,他只给她一个人。 如烟瞬间便红了脸,翠翠赶紧圆场道:“姑爷,快走吧,别让老爷和太太久等了。” 盛耀轩这才着急地拉着如烟的手,让她的半个身子倚靠在自己的右肩。 给二老敬茶的过程特别顺利。 如烟话不多,脸上带着一丝甜笑,相当镇定地为他们倒茶、端茶、敬茶。 盛家二老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虽然觉得如烟年纪大一点儿,但是自家的耀轩也是这般年纪,就论这个,他们俩是最相配的。 在如烟依次喊了“爹”、“妈”之后,盛太太满意地拿起桌上的一个首饰盒交到如烟的手上。 “不不,我不能要。”如烟知道这个时候给的都是传家宝。 “孩子啊,你别推辞,这是我与老爷给儿媳妇的,你收起来。”盛太太慈祥地说。 “如烟,收下吧,不然娘又该背地里责备我了。”盛耀轩半开玩笑地说道。 如烟只好暂时收下,将着日后找时机再归还老太太。 早饭是与公公婆婆一同在厅里吃的。 如烟在陶家那么多年,知道大户人家有何规矩,一顿早饭下来,盛家二老背地里对她赞不绝口。 饭后,盛老太太拉着如烟唠着盛家的往事。 并且领着她在宅子里到处走了一遍,让她记下她交代的话。 这时盛耀轩靠近老太太,满怀歉疚道:“爹、娘,如烟,我……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公婆儿媳三人见他如此严肃,忙盯向他。 “你有什么话你就说。”盛老爷道。 “我……我三日后恐怕要离开一阵儿。”盛耀轩艰难地说了出来。 上司来过电报,征求他的意见,要派他前往藏地走一遭。 当时他就想抗命不去,今早他改变主意了,决定要去。 “上哪儿去?那你带如烟一同去吗?”盛老爷子不悦地问道。 第79章 进入荒漠 慕如烟一怔,看向盛耀轩。 这才刚成亲便又要走? 是因为她昨夜的冷落他就要走? 盛耀轩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看着他的父亲说:“请爹娘原谅!儿子不……” “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吗?” “爹,您听我说完呀。” “有什么好听的?你自己想想,你说要去东洋留学,老子便给你大洋送你去;你说要去沪上教书,老子也放你走……” “老爷,你慢慢说……”盛太太怕他气急攻心忙劝慰他。 盛老爷甩开太太的手,指着盛耀轩继续说道:“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乡,没多久你又走了,万里迢迢去了西洋。” “等你西洋回来时,你侄儿都上学堂了。你呢?这好不容易成家了你又要离家,你对得起新过门的媳妇儿吗?” 盛老爷子气得猛烈咳嗽,盛耀轩这才找到了机会辩解。 “爹,我这次会带着如烟一块儿走,如烟自小就没出过咱们黔西南,我想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盛太太惊讶地看着儿子:“什么?你还要带如烟一起走?” 她还想与这个儿媳妇多聊聊呢,早就听说这个儿媳妇是个相当贤惠的女子,她今日见如烟的第一眼也便喜欢上了。 还以为今后的每日都能与儿媳妇在一块儿说说话呢,儿子这边却又要带走。 “是的娘,您和爹放心,我们只是出去见见世面,我们还会回来的。” 盛老爷子缓过气来:“你此次离家不是因为有啥子任务?” “不是不是,就是趁着还未生儿育女才去到处走走,将来如烟为您和娘添了孙子便再也不能走了。” 一听到孙子,二老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就这样,如烟嫁进盛家才五日,便跟着盛耀轩出了黔西南。 一离开家乡,如烟便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第一次知道天下竟然如此之大。 盛耀轩一路上对她体贴备至,特意为她雇了一辆马车。 车把式也是个健谈的人,且似乎见多识广,与盛耀轩谈论起国家大事来。 如烟这也是第一次听到外界很多地方战乱不堪,人们过得痛苦万分、很多人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如烟改变了许多以往坚持的观念。 她突然想多了解盛耀轩的内心世界,想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究竟是做些什么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她也小心翼翼地插嘴提些问题,比如问东洋鬼子占领了东北,金陵的政府不管么? 本以为盛耀轩会以女人别过问国家之事为由搪塞她。 没想到盛耀轩见她感兴趣,眼神一亮:“如烟,你问得很好!” 他便耐心地向她解答,详细地告诉她国府不会不管,自己的领土岂能任由东洋小国践踏? 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保护民族的尊严,不但国府派兵去反击东洋鬼子,就连各地的老百姓们加入到保护自己国家的战争中来。 听得如烟热血沸腾。 这些话、这些事,可是她从未听说过的。 之前只知道我国的东北被东洋鬼子给占领了,她还想着陶国华曾经说了,我们的国家非常大,既然大,应该早就把鬼子给赶出了。 谁知鬼子不仅没有被赶出去,反而增加了兵力对中原与南方虎视眈眈。 “耀轩,那咱们现在是去哪儿?”慕如烟问道。 “去沙漠。”盛耀轩深情地看着她,问道:“你怕吗?” “不怕,有你在去哪儿我也不怕。” “如烟,你真好。” 车内的夫妻俩人一扫那日洞房之夜的不快,在车里打闹起来。 如烟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跟着来的地方竟然荒凉无比。 道路越走越崎岖,风沙越来越大,天空中也是一片灰蒙,仿佛被一块灰色的纱布笼罩着一般。 “车把式,你停一下,就在这儿停下就行了!”盛耀轩突然冲车前大喊。 车把式吓得立即勒住了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就在这儿下车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儿。”盛耀轩边说边跳下车。 “您与太太就在这儿下车?”车把式惊呆了。 这种荒漠中,是他们这些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来的地方吗? “对,我们就在这儿下车。”盛耀轩把手伸向了如烟:“如烟,来,咱们到地方了。” 如烟探出身子正要下车,一看外面的景象也愣住了。 “耀轩,咱们就在这儿下?你让车把式回去?” 她丝毫不能明白,如果车把式走了,他们该如何回家? 盛耀轩把她抱下车,轻轻地放在沙地里:“是的,咱们暂时不回去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接咱们。” “有人来接咱们?” 如烟更加纳闷儿了。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除了此刻的他们三人,哪里还会有别的人? “盛先生、盛太太,你们想看沙漠便看看,我可以等你们,一会儿咱们再回去吧。”车把式好心地说道。 “老哥,不用,我们来这儿真是有事儿,你先走吧,天色不早了,路上小心着点儿!”盛耀轩关切地交代。 车把式见他们执意要留下来,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牵着马调了个头,驾着马车远去。 风阵阵袭来,如烟感觉到了寒意。 她拢了拢衣裳,盛耀轩见状立马打开藤箱取出一件披风为她披上。 如烟脸微微红了起来,任他为自己把披风系好。 “走,咱们到前面那个山坡上去。”盛耀轩一手提一个大箱子。 如烟跟在他身边,中跟的皮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沙地里,吃力地朝前走去。 到了山坡上,盛耀轩放下一只箱子,把手伸进嘴里“咻……”的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 如烟听了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边,这呼啸声太大了。 等他放下手,她忙问:“耀轩,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通知人来接咱们。”他微笑道。 “真有人来接?这么大的荒漠里哪有人烟呀?”她狐疑地看向四周。 “会的,相信我。”他摸了摸她的头。 “你把箱子先放下吧。” 如烟心疼他提着两只很沉重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他们俩的衣裳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 “来,咱们坐在箱子上。”盛耀轩放下箱子,拉她坐下。 她有些困了,头靠在他的肩头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她揉揉眼睛,清醒后才想起自己与耀轩是在荒漠里,那奇怪的声音来自远处。 “你醒了?”他疼惜地搂进她。 “耀轩,你听,是什么声音?” “他们来接咱们来了,你没醒我都不敢站起来。” 盛耀轩话音刚落,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排小黑点儿。 如烟指着那排小黑点大叫起来:“耀轩,你快看,那是什么?” 第80章 隆重欢迎 “他们终于来了。” 盛耀轩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们?就是来接咱们的人吗?”如烟疑惑地问。 “对,正是他们。” “那他们是住在哪儿呀?” 这么大的沙漠中怎么可能有人家? “如烟,你不知,在这无边的荒漠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千年古镇,他们便住在那个镇上。” “啊?沙漠中还真的有人烟呀?” 如烟对沙漠的认知较少,还是不明白这些人在这儿是如何生存的。 那排小黑点越来越近了,是一群骑着马的人。 他们很快便到了盛耀轩与如烟跟前,一个个纷纷下马,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满前。 为首的一人恭敬地把右手贴到左胸,躬身道:“盛特派员,欢迎您来到咱们铁砂镇!” “老九,你在这儿日子过得不错呀。”盛耀轩笑道。 “哪里,这荒芜的破地方哪里比得上黔南的富庶?”老九干笑道,眼睛瞟到了如烟身上:“特派员,这位是?” “哦,忘了与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太太。”盛耀轩说着,手搂住了如烟的肩膀。 老九立即脸色严肃起来,一改刚才色迷迷的眼神。 他恭恭敬敬地朝如烟鞠了一躬:“原来是盛太太,那便是嫂夫人了,老九给嫂夫人行礼了!” “不敢不敢,谢谢!”如烟不知所措地向盛耀轩求助。 “老九,今后在铁砂镇可要保护好你嫂子。”盛耀轩搂着如烟朝前走了几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咱这地界,咱就是这儿的王,谁敢动嫂子一下,老子毙了他!”老九拔出了枪了。 “行了,前头带路!” “得嘞,兄弟们,将特派员的行李扛上,上马!” 如烟这才看清楚,他们当中多出一匹马,这便是为盛耀轩备来的。 “来,我抱你上马。”盛耀轩说着,抱起她坐上了马背。 如烟吓得闭上眼睛,她不敢看,生怕会跌下来。 “别怕,有我呢。”他一个灵活的翻身,便坐在如烟的后面,并拽住了缰绳。 如烟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他胸前的温度,心安了不少,悄悄尝试睁开双眼。 马队走得比较慢,这大概是考虑到如烟第一次骑马的缘故。 “明日起,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教会你骑马,如何?” 盛耀轩贴在她发烫的耳边说道。 “不不不,耀轩你可别难我了,我不敢骑。”如烟连忙拒绝。 “怕什么?你只要记着有我在你身边就不怕了!” 如烟便不敢再说了,的确,有他在的地方,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马队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便出现了房屋,还有行人。 “耀轩,是不是到了?”如烟兴奋了起来。 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她想好好的洗个澡睡上一大觉。 “对,这便是铁砂镇,我们到了。” 他们远远地看见在镇子的前面大路上,站满了一堆的人,有身穿奇装异服的、有身穿军装的。 如烟有些畏惧地缩在盛耀轩的怀里。 “别怕,他们在迎接咱们。” “可是……怎么有军队的人?” 如烟对当兵的有成见,一看到穿军装的便会想起当年在家乡当街调戏自己的兵痞。 “这些不久便会是咱们的人,你不必害怕。”他轻声说。 那堆人走上前来,一个个抱拳大喊:“欢迎盛特派员!欢迎盛特派员!” 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人走过来,他身穿一身前清时期的马褂长袍,冲着盛耀轩高声喊道:“耀轩老弟,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大哥,别来无恙啊!”盛耀轩下马,将如烟也抱了下来。 “这位是我弟妹?” “是的大哥,这是我的妻子如烟。” “哎呀呀,弟妹长得貌若天仙,难怪老弟执意要先回家乡去办件大事儿,老弟说的大事儿便是弟妹吧?” “让大哥说对了。”盛耀轩拉着如烟道:“如烟,叫大哥,大哥与我可是生死之交,大哥救过我的命。” 如烟一听,这是恩人呀。 她红着脸朝花白胡子道了个万福:“大哥好!” “弟妹客气,我叫胡一百,与耀轩是结拜兄弟,弟妹不必见外。” 说完,胡一百大手一挥,冲着他的手下大吼:“兄弟们,今日贵客到,赶紧回去杀马宰羊去!” 如烟心里纳闷儿,这荒漠中竟然还能养羊? 养马似乎不奇怪,没有马他们如何出行?可是羊不同,她虽然第一次到沙漠中来,却也知道没有草养不了羊。 “如烟,你在想什么?”耀轩见她眉头轻锁,好笑地问道。 “我在想这儿如何养羊?” “弟妹不必担心,咱们不养羊,今日的羊可是为了我兄弟才专门让弟兄们去外头弄来的。”胡一百大声说道。 原来如此。 如烟瞬间觉得这个看上去长得像土匪的胡一百挺可爱的。 进了镇子,他们随胡一百进了一座土房子。 别看是土房,却是相当的大,土堆砌的墙相当厚实,这座大房子就像是一座大堡垒。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像城堡?”盛耀轩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城堡?”如烟并不知道何谓城堡。 在国外留过洋的盛耀轩自然知道,他连忙解释了一遍,如烟懂了。 “耀轩、弟妹,来,请座!” 进了一个大厅,如烟还在出神地看着大厅正中央上方的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聚贤堂”三个大字。 她想到戏文里说的梁山好汉在水泊梁山有个“聚义厅”,这些人与耀轩如此熟识,应该也是好汉吧? 夫妻二人与胡一百一同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老九领着两人端上来茶果点心。 “耀轩兄弟,自从前些日子接到你的飞鸽传书之后,哥哥我是日夜想你呀,今日总算是盼到你了。” “大哥,让你为我费心了。” “哪里,费什么心,你是我兄弟,又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哥哥我早就盼着你来了。” 如烟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儿。 聪明的她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儿。 耀轩不是说只是带自己出来走走见见世面吗?可是照胡一百所说,似乎耀轩是想在这儿扎根? 难怪要带自己一同前来,在这儿恐怕想成个家室都难。 如烟虽然不嫌弃这儿,有他的地方哪里都是好地方,可若是他瞒着自己如此决定,她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如烟,喝茶。” 盛耀轩见她走神,暗暗示意她。 胡一百精明过人,看出了如烟似乎有心事,便哈哈大笑:“弟妹是担心来到我这儿没有女伴?” “放心,我这便为弟妹引见一个人。” 说着,胡一百举起双手拍了三下:“速去请凤小姐来!就说有贵客到了!” 第81章 充满敌意 凤小姐?这又是何方神圣? 如烟安静地坐着,眼睛看向大门口。 “听说有贵客到,我凤千娇一定要来见识见识!” 人还未出现,声音却似乎从大老远传了来。 “哈哈哈……凤妹子果然来得神速!”只见胡一百立即起身走向门口。 出于礼貌,盛耀轩和如烟也站了起来。 只见一位身穿浅绿色长纱裙的姑娘快步跨进了门槛。 “大哥,贵客呢?” “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胡一百拉起她的一只手,走到盛耀轩夫妻俩面前。 “千娇,这位就是我跟你常提到的盛大少爷盛耀轩,我的好兄弟。” “耀轩,这是我的干妹妹,她叫凤千娇。” 盛耀轩忙依礼朝凤千娇作揖问了声好。 胡一百又指着慕如烟对凤千娇道:“这位是我的弟妹,盛大少奶奶慕如烟,今后你可有伴儿了。” “什……什么?他有婆娘了?”凤千娇瞬间脸色大变。 如烟静静地一笑,朝凤千娇福福了身,算是见过礼了。 “哼!”凤千娇头发一甩,坐到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胡一百愣了愣,立刻又露出笑脸圆场:“盛兄弟、弟妹,你们别介意,千娇这丫头性子直爽,快人快语,你们别往心里去。” 盛耀轩微微一笑,如烟看着对面的凤千娇:“千娇姑娘这性子我挺喜欢的。” “你初来乍到的,怎就知道我性子了?”千娇不屑地瞟了如烟一眼。 “千娇,知道我弟妹初来乍到,你可不能欺负我弟妹哟,你得喊人一声嫂子。”不等如烟开口,胡一百抢着说。 “谁喊她嫂子了?她谁呀?”凤千娇眼皮上翻。 盛耀轩伸手把如烟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如烟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受了人挤兑。 她温柔地看着他,意在告诉他,她没事儿,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千娇,不可对我大哥的贵客无礼。”胡一百耐心地笑着。 盛耀轩怕胡一百继续尴尬、也怕如烟会继续被那凤千娇搞得难堪,连忙转移话题。 “大哥,最近镇子里没有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有你大哥在此,能有啥事儿?” “据说,有一小支队伍进入了荒漠,大哥可知道?” “耀轩,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大哥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只要是我想知道的,都差不离。” 胡一百挠了挠脑袋,脸上的笑容收起,严肃地看着大门外说:“被你说中了,在你之前的确有人来找过我。” “是什么人?”盛耀轩立即追问。 “叫什么李锐,上校军衔,他的手下叫他李上校,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婆娘。”胡一百回忆道。 “叫李锐?跟着一个婆娘?” 盛耀轩沉思起来,印象中似乎没有这号人呀。 “那李上校的婆娘可漂亮了,这儿没人美得过她。”凤千娇插了一句话。 这语气带着浓烈的嘲讽,似在讽如烟长得不好看。 “诶!凤妹子你哪哪都好,就这瞧人的眼光不行,李上校那位婆娘哪里比得上我弟妹,我弟妹可是倾国倾城之貌。” 胡一百不满地瞪了凤千娇一眼。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丫头从一进门开始,就处处针对盛家少奶奶。 “大哥,你……” “好了好了,我盛兄弟与弟妹远道而来,先请二位去歇息歇息,晚上我为二位接风洗尘!” 胡一百见再继续聊下去,凤千娇指不定还要说出多少伤人的话来。 盛耀轩与慕如烟由一名下人领着,来到胡一百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虽然与这镇上所有的房屋一样,都是厚土墙。但是里面的陈设却显得温暖无比。 让人又一种身在县城某豪华大宅子里的感觉。 “如烟,刚才让你受委屈了。” 俩人洗漱完之后,盛耀轩搂住她轻声说。 “没有。”她依偎在他怀中。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便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信你。”如烟抬起头又问:“你不是说要去藏区么?怎么到这沙……” “对,本就是要到这儿来,说去藏区只不过让爹娘安心。” 如烟不再问了。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他在家对父母说去藏区,不过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去向。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到这儿来?”盛耀轩把她抱在膝上坐下。 “不问,我知道你做的是大事儿,你若是愿意让我知道你自然会说的。” “如烟,你真好。”他情不自禁地说。 这就是他喜欢她的一个方面,她从来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压抑。 “这个胡一百曾经是一方大军阀,战败后逃进了这荒漠,以这座荒废已久的前年古镇为大本营,在这儿召集了各方军阀余孽。” “国府看中了胡一百这个人,他是个难得的将才,我到这儿就是来与他谈判的。” 如烟这才明白了他来这儿的目的。 “那个凤千娇是个什么人?”如烟有一丝担忧。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总感到那个女人不简单。 “我也不认识,大哥说是他的干妹妹,那应该是来到这荒漠后结识的女子吧。” “她似乎对我充满敌意……”如烟噘着小嘴儿。 “别多心,可能是突然见到来了两个陌生人,她戒备心重而已吧。” 如烟刚要反驳,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外面恭敬地说道:“盛长官,我们大哥请您去入席。” 盛耀轩把如烟放在地上,拉着她的手:“走,大哥要为咱们接风洗尘了。” 欢迎宴就设在聚贤堂。 如烟挽着盛耀轩的胳膊走了进去,立刻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我兄弟来了!盛兄弟、弟妹请上座!”胡一百迎了过来。 “盛长官好!” “盛兄弟好!” “盛太太好!” “……” 一时间满座的人们纷纷朝他们抱拳问好,如烟拘谨地抓紧盛耀轩的袖子。 “如烟,送轻松点儿,不怕。”盛耀轩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如烟无意中感受到了在大厅的某个地方,有两道寒光直盯着她。 这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 盛耀轩感觉到她的异常,忙问:“如烟,你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第82章 有人来了 慕如烟摇摇头:“没事儿,我不冷。” 在胡一百的引领下,他们夫妻二人坐到了聚贤堂中央上方的第一桌。 盛耀轩与胡一百推让了一番,最后夫妻二人双双坐在首席。 大厅角落的一桌坐着凤千娇与她的手下。 她寒着一张脸,目光带着恨意直盯着如烟。 一名手下凑到她身边说道:“凤小姐,你为何不过去与大哥一桌,今日来的贵客可是大哥的结拜兄弟……” “闭嘴!” “是是,我闭嘴,我闭嘴。” 那名手下识趣地走开了。 凤千娇目不转睛地瞅着慕如烟,手中的酒杯不时地往嘴里送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如烟假装在看盛耀轩,却巧妙地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凤千娇。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要如此看着她,更不知道自己与凤千娇从未谋过面,为何对方要如此恨意满满? “如烟,你再看什么。” 盛耀轩察觉到了如烟的分心,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如烟的目光看去,角落那桌的凤千娇见盛耀轩转过头来,忙收回目光假装喝酒。 他明白了,这个女人还在令自己的娇妻不安。 他故意伸手搂紧如烟,对着胡一百道:“大哥,我与如烟共同敬您一杯!” 如烟闻言,也忙举起了酒杯。 “好好,弟妹能喝酒不?”胡一百关心道。 “如烟从不喝酒,不过今日敬大哥这杯酒不能免,一定得喝!”盛耀轩爽朗地说道。 如烟也趁机道:“是呀,如烟一向滴酒不沾,还请大哥见谅!我与耀轩敬大哥!” 三人一杯酒下去,盛耀轩与胡一百继续谈论他们的话题,如烟只觉得酒瞬间上头,眼前的人似乎重叠又分开。 不一会儿,她的头渐渐有些晕,胸口闷得慌。 “耀轩,我去去就来。” 她趁着大家都在互相敬酒之际溜了出来。 走到无人的角落里对着一条沟渠呕吐起来。 “哟!盛长官带来的女人竟然不会喝酒?那你还跟着他做什么?” 一声妖冶的声音在如烟的身侧响起。 如烟赶紧擦了擦嘴角,站直了身子,目光迎向凤千娇:“凤小姐找我有事儿?” “哼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找你?” 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也配让我找? “既然凤小姐没事儿,那我便要回去了。”如烟从她身边经过。 “慢着!”凤千娇厉声喝道。 她快步走过来,拦在如烟面前。 “想走?” “凤小姐还是找我有事儿吧?” 如烟已经不怕她了,有耀轩在,没什么可怕的,何况这儿还是胡一百的地盘。 “你离他远点儿!”凤千娇嘴里挤出一句。 “什么?离他?离谁远点儿?”如烟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与耀轩来到这儿不过一日的光景,除了与耀轩见过胡一百之外,她可没有单独见过任何男人。 “装什么蒜?我叫你离盛长官远点儿!”凤千娇低吼了一声。 “你叫我离耀轩远点儿?”如烟突然想笑:“他是我的丈夫你知道吗?” “谁说他是你丈夫?我说不是便不是!”凤千娇霸道地说道。 如烟顿时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凤千娇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原因? 这个女人喜欢上了盛耀轩?所以把她当作情敌? 可是,她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夫妻呀? 自己与盛耀轩不仅两情相悦,更是明媒正娶,由盛家八抬大轿抬进盛家正门儿的。 岂能因一个姑娘一句不是便不作数? 凤千娇看出了如烟嘴角的笑容,气愤地问道:“你竟然敢笑?你笑什么?” “我在笑……耀轩还不知道有旁的姑娘喜欢他吧。”如烟镇定地回答。 “你……”凤千娇不知如何接下去。 她也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一会儿里面的兄弟们会出来找她。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如烟道:“你给我走着瞧!” 说完,便狠狠地一甩手,大步进了聚贤堂。 如烟愣在当场,不知道这女人说的走着瞧是什么意思?是如何走着瞧的? 接风宴席散后,喝得酩酊大醉的胡一百被几位手下给抬回卧房去了。 如烟紧张地抓着盛耀轩的手,问道:“耀轩,你能走吗?” “能……行,没事儿,我没醉。”盛耀轩强撑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如烟以为他真的没醉,放心地搀扶着他的胳膊走出大门。 她不知道,其实盛耀轩这都是做给站在他们身后的凤千娇看的。 所谓酒醉心明,他知道这个凤千娇心怀鬼胎,一定是想打他们夫妻什么坏主意。 尤其是针对如烟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恨似乎积攒了很久。 因此,他不能让如烟在他酒醉后被人欺负。 “走,如烟,咱们回房去。” 他故坐轻松地搂着如烟的肩,从凤千娇面前走了出去。 回到小院里,盛耀轩使劲儿把院门拴上。 此时的慕如烟才感觉到他走路不稳,这是由于他进了这个院子不必再伪装,醉态便露了出来。 “耀轩,你怎……” “嘘!快扶我进屋。” 如烟连忙把他扶进屋,关上了房门,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原来你喝醉了?”如烟心疼地替他解外套。 “是……我怕有人对你不利,因此我才……”他的舌头已经大了,说话不利索。 “我不怕别人对我不利,我只怕你……” 如烟没有再说下去,盛耀轩的手贴上了她的唇,示意她别作声。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沙地里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是谁?”如烟贴在他的耳朵上问。 其实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一定是凤千娇。 可是盛耀轩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右手伸进衣裳内,掏出一把枪交给如烟。 “若是情形不对,你便朝来人开枪,定要保护好自己。” 如烟一听,紧张得差点儿哭了。 盛耀轩此时会这么说,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发生,而他因为酒醉无法保护她,因此把枪交给她。 可她又怎能不顾他的安危呢? 她扶起他:“耀轩,我扶你找地方躲起来。” 第83章 目的达到 “不,不必躲,该来的总会来。” 盛耀轩边说边摇晃了几下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慕如烟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耀轩,喝杯水吧,醒醒酒。” 他接过水杯,大口把水灌进肚里,感觉好受了些许。 如烟紧搂着他,俩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屋外的声音。 外面静得瘆人,只能听见风沙呼呼的响声。 如烟狐疑地看着他,用眼神问他是不是刚才都听错了? 盛耀轩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并转头把桌上的灯吹灭了。 如烟以为他确定了外面没有人,这就吹灯睡觉了,可是他并没有朝床榻边走去的意思,而是抱紧她站到门后面。 俩人静静地站了有一刻钟左右,如烟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了,她想稍微伸展伸展腿,却被他制止住了。 她吓得不敢再动,竖起耳朵听。 门外似乎有人,由于他们夫妻俩离门很近,能够听见门外有人在摸上门板的声音。 慕如烟紧张起来,一双手紧紧地抓着盛耀轩的衣裳。 紧接着响起了轻微的拨门闩的声音,如烟能想像到有人从门缝里伸进来薄刀片,正在将门闩朝一边拨去。 而盛耀轩却像没有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听着门就快要被拨开了,她有些急了起来,脚正想朝前迈去,盛耀轩又把她搂进了怀中。 他吻上了她的唇,以此来告诉她别着急。 此时的她哪有心情与他温存,推开他,无声地喘着大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 “哧”的一声轻响,门闩终于被人拨开了。 如烟一直手紧紧地抓着刚才盛耀轩给她的手枪,虽然她还不知道如何用,但是手上抓着一个物件总踏实些。 她不明白这个凤千娇为何如此大胆。 明明已经知道盛耀轩有妻室了,夜里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前来。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月光随着门缝照射进来。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一个人躬身猫腰悄悄地跨进屋里。 如烟有些惊讶,进来的人身形明显粗壮,凤千娇身材纤细窈窕,这完全不是她。 她还没想完,盛耀轩出其不意地出招了。 黑暗中只听着“扑扑”几声,那人“哎哟”惨叫一声,跪跌在地上。 “如烟,快掌灯!” 盛耀轩一脚踏在那人的背上,对如烟轻声叫道。 如烟会意,立即摸到桌旁,把灯点着了。 屋里亮堂起来,原来进来偷袭的是个壮汉。 那人脸朝下趴着,盛耀轩威风凛凛地踩着那人的后背,不让他动弹。 “抬起头来!”盛耀轩一声低喝。 那人吃力地仰起头,脸上、嘴上全是泥沙。 “盛长官饶命!饶命呐!” 真没用,如烟站在一旁心里鄙夷地想。 “饶你命可以,你要说实话,是谁派你来的?”盛耀轩从如烟手中接过枪,指着那人的脑袋问。 “别别,盛长官千万别开枪,我说,我说……” 那人支吾了半天,却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活腻了吧?敢耍我?” “不不,盛长官,我我……我若是说了,我也同样没命了。” 那人满脸痛苦,像是下不了决心似的。 慕如烟看向盛耀轩,她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行,既然同样是没命,那么我先解决了你,我再自己去查清,这样我还省了许多麻烦。” “别别……你别杀我……” “杀你也不说,不杀你也不说,我为何要留你去通风报信?” “我……” 慕如烟见不得杀人,她害怕地走到盛耀轩身后,想避开看到那一幕。 “太太,太太请为我向盛长官求求情吧?”那人看见了如烟,眼睛异常发亮。 大概觉得求人家的女眷,就会替他吹枕边风吧。 “我……” 如烟刚要开口,盛耀轩踩在那人背上的脚又稍微使了使劲儿。 那人“哎哟”一声,脸都痛得变形了。 “你求我太太没有用,我太太从不过问男人的事儿!” 那人知道求饶无望,绝望地闭上眼,说:“盛长官,你动手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余亮今日死在好人手中,希望能抵我一些罪过!” “耀轩……”如烟不忍心,这人还挺汉子的。 “如烟,别害怕,你捂上耳朵,一会儿‘砰’的一声便没事了。” 他像是安慰如烟,但更像是说给地上那人听。 “等等!耀轩,让我来。”如烟壮起胆子走到那人身边。 她不顾盛耀轩的阻拦,蹲下去对那人说道:“看得出你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既然长着一身铁骨,为何要做没有骨气的事儿呢?” 那人抬起头,双眼看向如烟:“太太,您这么认为?” “对,我看出你不是个无用之人,为何不走条正道呢?深更半夜干这偷鸡摸狗之事有什么意思?” “太太,我……我错了。”那人的额头在地上撞着。 如烟连忙厉声阻止:“我见不得血,你再这么撞叫我与我先生如何在此住下去?” 那人听了立刻停止了动作,声音有些颤抖:“太太,您才是真的好人……” 盛耀轩本来刚才怕如烟掺合进来受到伤害,现在见此场景,心便放了下来。 他抬了抬脚,本来想放开那人,但是转念一想,又继续踩着。 他突然想着,即使是放人,也要给如烟来做这个人情。 如烟瞥见了他抬脚又踩下,连忙对他说:“耀轩,你放开他吧,我相信他不是一个坏人。” “如烟,你的善心未必用对了地方。”他故意假装不准。 “不会的,我听得出这个人不是十恶之徒,给他一条生路吧?” 盛耀轩没有回答如烟,而是脚上又市了点儿劲,问道:“你叫余亮是吧?” “对对,长官,我叫余亮。” “好吧,看在我太太苦苦为你求情的份上,我今夜便饶了你。” 他把脚收了回来,余亮的上半身终于轻松了。 “起来吧,站起来说话!”如烟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 那人吃力地起身,屈着膝盖,有些脚麻站不稳。 盛耀轩冷冷地一指椅子:“坐吧!” 余亮感激地朝如烟深深地鞠了个躬,口中连说:“多谢太太的救命之恩!日后太太有事只需吩咐一声,余亮即便肝脑涂地也绝不推辞!” 如烟不知所措。 盛耀轩满意地暗暗扬了扬眉,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你走吧。”如烟对余亮说道。 余亮一阵惊愕,他不敢直视如烟,恭敬地低着头朝她抱了抱拳。 “盛太太不问我是受指派的么?” 第84章 原来是你 如烟闻言,眼皮微抬。 她好不在意地说道:“我对于是谁派你来的突然没了兴趣,你失手了,你的主子还会派别人再来。” 盛耀轩听了她的话,内心颇有些波动。 似乎如今的如烟已不是当年那个每天忙碌酿酒的如烟,她真的长大了。 余亮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太太,您不是一般人。” “噗……”如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我怎就不是一般人了?” “你是仙女。”余亮恭敬地说。 “行了,你若是要走便赶紧滚,不滚就把你该吐出的话说出来!”盛耀轩可没耐心在他身上浪费。 正如如烟所说的,他走后,他的主子还会派人来。 况且他有把握这个人眼下一定会对他们说。 果然,余亮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盛长官,在这荒漠之中,您与太太多多留心,并非每个人都是人。” 说完,匆匆出去,撒腿便跑了。 “额……”如烟气得想追。 “如烟,不必在意,他就是说了是谁,对咱们来说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意义,咱们知道有人” 盛耀轩关上门,搂着她坐下。 如烟对他所做的事又多了一些了解,她知道做大事必定很艰辛,但是没有想过竟是如此多的危险。 “余亮是那个凤千娇派来的吗?”她担心地问。 “不是。” “不是?” “对,凤千娇与我无冤无仇,她对咱们没有恨到要夜间来偷袭的地步。” “那会是谁?是胡一百的手下?” “也不是,我若是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叫李锐的派来的人。” 如烟吃了一惊。 “咱们初来乍到的,他为何要害你?” “不知。” 其实盛耀轩心里已经有些数,只是现在不知该如何对如烟说。 躺在床榻上时,他交代她就当今夜的事没有发生过,不必让胡一百这边的人知晓。 后来的几日里,他们夫妻二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一百终日盛情款待他们,白天带他们骑着骆驼出去追赶荒漠中的小动物。 晚上盛耀轩与如烟饭后与胡一百稍坐片刻,便回房歇息。 转眼间他们来到铁砂镇一个多月了,盛耀轩与胡一百每日都聚在一块儿谈事。 如烟便独自一人在镇子路到处走走。 铁砂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多月以来,她已经把镇子的每一条街道巷子小胡同,全都熟悉了一遍。 不知不觉中,她走出了镇子。 今日天气很好,她想看看镇子外面黄沙落日的景色。 在远离镇子的一片沙坡上,她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分不清哪个方位是通往家乡去的。 她只能看着日头西移的路线。 正看的出神,耳边传来呼呼的声音,她心中一怔,下意识地下蹲在地。 头顶一块飞镖穿越而过,掉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沙地上。 她惊愕地转过身去,只见远处立着一匹白色的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一身大红衣裳的女子。 如烟跑过去捡起飞镖,朝那女子扬了扬,道:“你为何用飞镖伤我?” 她第一次如此满脸怒气。 “哈哈哈……”对方狂笑起来。 原来是凤千娇! “你为何想要伤我?”如烟对着她大声吼。 “为何想伤你?你还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凤千娇把马骑到她的面前,手中扬着鞭子轻轻抽打着马匹,似在向她扬威。 “你……”如烟无奈地在心里叹息。 她不能给盛耀轩惹麻烦,这些委屈只能由自己承受,不能承受的时候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你想要你我之间和平相处也行,咱们来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如烟立即问。 “看见远处那个黑点没有?那是铁砂镇出沙漠的一个路标,咱们骑马比赛,如果你先到,那今后我就再也不寻你麻烦。” 这个凤千娇,自己承认了寻她麻烦了,如烟在心里想着。 “我不会骑马,你明知我不会骑,故意出这种题目,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之事,想要公平,那就应战!” 凤千娇不容她拒绝,把手指放进口中,呼啸一声尖锐地响起。 不一会儿,有一匹白色的马朝他们飞奔过来。 如烟见了暗暗佩服,连马都这么听她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试着去爬那匹马。 连接爬了三回,都因为手上无力而滑下马来,这事儿本来对于她一个不会骑马的人来说很正常。 但是凤千娇可不干了,她等的就是在无其他人的情况之下,让她受侮辱。 “真是没用,我就知道你连上都上不去,如何配与我比赛?” 她这话一般是羞辱她、一半是激将她。 果然,被凤千娇的激将法刺激得浑身血液上涌的慕如烟,逞强地再次爬上马背。 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再滑下来,她还稳稳地坐在了马上。 她转头想对凤千娇说开始,却只见凤千娇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如烟心中暗叫不好,要中她的诡计了。 她刚要准备翻下马来,凤千娇突然在她的马屁股上狠狠地一拍。 马高昂着头大声嘶鸣起来,并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朝前飞驰而去。 “啊!耀轩救我……”如烟吓得大叫一声。 可是,她无论如何呼喊,盛耀轩根本听不见,她紧紧地趴在马背上,死死地抓住缰绳不放。 她似乎都能看见凤千娇正阴谋得逞地站在原地笑她。 “马儿,你快停下,快停下!”慕如烟不知道该如何喊它才能停,急得大叫。 她已经被马颠簸得天旋地转的,眼睛也被风沙打得发痛,看前面都已经是模糊一片。 “吁……”一匹快马从对面冲来。 “完了!”如烟心里绝望地叫道。 耀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出了如此之远,更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这儿出事儿,她心里焦急万分。 马神奇地停住了脚步。 她睁开眼,马前站着一个男人,正抓着她这匹马的缰绳。 “太太,怎么是您?”那人惊呼。 如烟一愣,仔细看向他,声音熟悉,但是脸不太记得了。 “太太忘了?一个多月前的夜里……是您放了我。”余亮感激地看着她。 “哦……原来是你?”如烟百感交集。 没想到自己当日放了他,今日他竟然救了自己。 “你是余亮?” “你怎么在这儿?” 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太,我先抱您下来。”余亮朝她伸出双手。 第85章 荒漠之夜 慕如烟犹豫着。 余亮又缩回手,有些尴尬地说道:“太太,在荒漠之中,已远离了铁砂镇,您被马惊着了,您先下来吧。” “这可是一匹烈马,您怎么会骑着一匹烈马出来呢?盛长官呢?没跟你一道吗?” 面对余亮一连串的发问,如烟摇了摇头。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余亮。 她不敢信他。 虽然,一个多月前自己放了余亮,但是此刻在这远离铁砂镇的荒凉沙漠之中,她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 坐在马上无论这匹是否烈马,她总觉得比下马安全一些。 万一要是下马了,余亮对她心生不轨、或是把她捉去交给那个什么李锐,耀轩可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下落了。 余亮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无奈地笑道:“好吧太太,那我在前面牵着马,我领您回去吧。” “哦不不不,不用你带路,我知道走。”如烟心虚地说。 实际上她骑在马背上根本就没有看路,她哪里知道回去的路是哪条? 如此无垠的沙漠中,她连哪条是路都分不清楚,在她看来全是一片沙海。 “太太,您不信任我?”余亮问。 如烟摇了摇头。 “既然您信任我,为何不下马来?又为何也不让我为您带路呢?” 如烟始终没有再说话。 余亮便站在马前诚恳地说道:“您放心,对您我只有尊敬,别无他意,更没有半丝害您的心。” 见如烟似乎还不相信,他又说道:“倘若我要害您,我只要吹声口哨,我们的马队便会过来围住您,到时您可真的走不了了。” 如烟听了心里更加害怕。 但是,她的脸上依然要强装镇定:“余亮,多谢你!我自己知道回去。” 她抓紧缰绳,用力一勒,马的前蹄突然窜起,并且嘶鸣起来。 吓得如烟差点儿被马翻了下去。 她紧紧地抱住马的脖子,拽住马鬃趴在马背上。 如烟的脸得苍白,紧闭着双眼,惊恐万分。 余亮快速的出手制住了马:“太太,您不知道如何调头,这马显然不听从您的,您怎么回去呀?还是让我来吧。” 如烟看着苍茫的天色,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心里非常着急,只得点点头。 “那劳烦你替我带路吧。” 余亮甩开他自己的马,让它紧随身后。 他牵着如烟这匹马的缰绳,调了个头,朝如烟来的方向走去。 余亮那匹马出奇的乖,默默地跟在如烟的马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如烟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依旧是一望无垠的沙漠。 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身上感觉有些凉,她紧缩着身子,握着缰绳的手也开始发颤。 余亮像是知道她在发抖似的,回过头来说道:“太太,快要天黑了,夜里沙漠非常的寒冷,您的衣裳单薄,恐怕夜里您会受着罪。” 他的语气中充满怜惜,如烟没有说话。 确实,白天只不过是想出来在镇子上走走,谁知会被凤千娇逼到这种地方来。 她心里突然有些恨凤千娇,自己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要这般的狠毒? “看您也不像是个会单独骑马出来溜达的人,这马明显与您不熟,您看,在我这个陌生人手中,它倒是温顺的很。” “想必让您骑这匹马的人,本就不安好心吧?”余亮为了转移如烟的注意力,拼命在找话题。 他相信这样一分散,如烟便不会感觉太冷。 如烟依旧沉默,她觉得余亮说的太对了。 凤千娇确实没有安好心,恐怕她把自己赶到这荒漠之中,是想把她冻死、饿死在沙漠里吧? 一旦如烟死了,她就好去勾引耀轩。 如烟心中在冷笑! 她知道即便这世上没了她慕如烟,以盛耀轩的性子与人品,他也看不上凤千娇这种女人。 耀轩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他绝不可能与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在一起。 天暗了下来,风沙更大了。 即便马走得很慢,如烟也能听见耳朵两边风呼啸的声音。 她越来越害怕,她以前听说过,在草原上,到了夜里是会有狼群的出没。 狼可是会吃人的! 这荒漠之中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她就不知道了。 余亮指着前面的一个沙坡说道:“太太,天色暗了,马儿走得慢,咱们在这么走下去一会儿会迷失方向。” “咱们先到前边儿去歇息一会儿吧,您坐了这么久的路也该累了。” 这回如烟不再反对了。 确实,她坐在马上太久了,两条腿从先前的酸痛到此刻已经麻木。 她怕再继续走下去,腿就不再是自己的腿。 到了那片沙坡,余亮扶着如烟下了马,如烟感觉双腿发软,差点儿没站稳,她急忙扶住了余亮。 余亮的脸瞬间发烫起来。 如烟也小脸儿一红,赶紧低下头来。 自从来到了铁砂镇,这可是她唯一接触过的,除了耀轩之外的男人了。 而且,在这沙漠之中,孤男寡女的,她怕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自己也说不清。 她清白与否倒无所谓,可绝不能连累了耀轩。 在沙坡的后面坐了一会儿,如烟有些困乏起来。 但是她的内心是清醒的,她不能在这儿睡着,这寒冷的夜里会冻着不说,身边这个男人的底细并不熟,她不敢大意。 余亮见她蜷缩着坐在沙地上发抖,连忙把自己的羊皮袄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 如烟顿时清醒过来。 她连忙把羊皮袄取下还回给他:“余亮,多谢你的好意,你给了我自己就冷了,我身上衣裳也不少,不用了。” 余亮见她如此坚决与固执,只好收了回来。 他四处转着,如烟不安地问:“你在找什么?” 余亮回过头来回答:“我找找看是否有可以生火的东西,能生一堆火就好了!” 如烟感激地站起来:“那我与你一同找吧。” “不不,盛太太,您坐在这儿别动就好,风沙太大,别伤着了眼睛。”余亮走远了。 如烟双手抱肩,屈膝坐在沙地上。 为了使自己能暖一些,她尽量把脸埋在膝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86章 把她带走 慕如烟被一阵寒风冻醒过来。 她想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冻得不听使唤,双臂也由于抱肩过久而麻痹。 无奈,只能慢慢地尝试坐在地上把双腿伸展开来。 余亮还没有回来,四周一片黑蒙蒙的,被寒气笼罩着的沙漠静寂无声,灰蒙的天空中隐约可见稀散的星星点点。 当她收回目光时,瞳孔蓦地一缩。 远处似乎有火光朝她的方向而来,她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站了起来。 她指着远处大叫:“余亮,你快看,快看那儿!” 喊了两遍才发觉没有听到余亮的回应,这才想起余亮之前说去找能够生火的柴禾去了。 此时她不禁埋怨起自己来。 在这荒漠中到处是黄沙,哪有什么能生火的柴禾,当时就不应该让余亮去找。 不过她心中转念一想,周围不见了一匹马,难道这火光正是余亮找回来的? 她兴奋地朝火光处跑去。 一个人在寒冷与黑暗中突然看到火,这是何等的激动与喜悦啊! 在沙地里跑比平地上吃力得多,她连接摔倒几次,脸上、嘴里全是沙子。 但她顾不上这些,把嘴里的沙吐出来又继续跑。 终于离火光近了。 “前面奔跑的是什么人?”一个男人大喊。 慕如烟怔住了! 不是余亮的声音? 而且透过火光看去,似乎不止是一个人。 她擦了擦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一队至少有十数个人的马队,一个个举着火把。 他们的身上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厚实的羊皮帽子,脸也被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大哥,好像是个娘们儿!” “对对,在这种夜里穿得如此单薄,是白天迷路了吧?” “你们错了,这是上天给咱们送仙女来啦!” “哈哈哈……” 一群人坐在马上笑得前俯后仰,只有正中间那个没有举火把的人未笑。 虽然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但是如烟觉得那双眼睛好熟悉,真像一个人。 但是很快又在心里否定了,怎么可能会是他?他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那人一抬手,那伙人的笑声便嘎然而止。 “大哥,要把她带回去吗?”他身旁的人问。 如烟心慌起来。 本以为遇上了救星,但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之后,她断定这些人不是强盗便是哪路逃进荒漠的兵痞。 “各位大哥,我白天迷路了,请各位行行好,能否借我一支火把一用,我的家人定然在找我。” 如烟想试着唤起他们的同情。 虽然知道几乎无用,但是此刻面对这些人,她还能做什么? 她心里着急,想着即使这些人不肯,那也能拖延一些时间,或许余亮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呢? 又或许……余亮自己跑了。 她有些灰心,但是面上不能放弃,她镇定地迎向那双似曾熟悉的眼睛,那眼神越看越令她不安。 “带回去!” 在默默地盯着她许久之后,那人仿佛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 如烟还在愣神之际,便有两个人跳下马朝如烟过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如烟厉声喝问。 “小娘们儿,你看哥哥们想做什么?” “没听见我们大哥发话了吗?走!” 那俩人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就朝马队拖去。 “放开我!你们放手!强盗!” 无奈如烟力气小,抵不过这些人强行扭住手。 “大哥,人带来了,把她扔在我那马上吧?” “坐上来!”那人低低地压着声音。 “坐……上您的马?”那俩人似乎有些吃惊。 如烟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觉得他们老大掉价,和一个俘虏同骑一匹马。 “放开我!我不走!” “余亮!余亮快来救我!” 如烟明知喊余亮无用,但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更为了震慑这些人,或许一喊能让这些人有所顾忌。 “什……什么?你认识余亮?” “你是余亮的什么人呀?” “你是他女人?” 几个人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 如烟一听,这些人竟然认识余亮,听他们的语气不仅和余亮熟悉,似乎还真有所顾忌。 她眼角偷瞄马背上的那个人,只见他眼神紧蹙,探究的目光逼视着她。 如烟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是的,我是他的女人。” 心里对耀轩万分愧疚。 但是为了能瞒过这些人好脱身,她必须违心地说这种连她自己都不齿的话。 她相信耀轩知道后,也会原谅自己的权宜之计的。 “什—么—?” 她本以为这么说了,对方不会欺负她孤身弱女子。 没想到那人听后竟发出咬牙切齿的质问。 这声音阴森可怖,如烟不由得打了个寒蝉,她诧异地看向那双眼睛。 只见那双眼睛在火光中,射出两道浓浓的恨意。 她心里很害怕,但是表面上不能畏惧,她睁大眼睛迎向他的目光。 “找到余亮!”那人带着怒气。 立即有三个手下应声骑马而去。 如烟挣扎着反抗,想要挣脱抓着她胳膊的手。 “把—她—带—走—!” 一声粗犷的嘶吼响彻苍茫的夜空。 如烟被人用布塞进了口中,并用绳索捆紧扔到了那人的马背上。 那人没有看她一眼,只奋力的一扬鞭策马而去。 不知在马上颠簸了多久,马队终于停在了一片土房前。 那人先跳下马,如烟也滑落在地。 “把她带进来!” 两名手下便一人一只手,拽着如烟进了一间大屋子。 屋里空旷得很,但是却出奇的干净,屋角一张床榻上整齐地叠着一条被子,被子上铺着一张大羊皮。 榻前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大灯跳跃着蓝白相间的火焰。 屋角一个朱漆大立柜,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两名手下把如烟往屋子中央一推,便立即退出去并关上了门。 如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包得严实的人,不知为何,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是谁?”她忍不住问。 那人背对着她:“你不认识的人。” 这声音似乎像嗓子被缝过似的,说话带些沙哑,的确是不认识。 “你为何要把我抓到这儿来?这是哪里?”如烟已经豁出去了。 既然被抓来了,畏惧哭闹不会有用,倒不如冷静正视他,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那人刚要回答,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 像是有人发生争执,似乎还有人在劝架,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提高:“让我进去!你们谁敢拦我?” 那人转身看向房门。 如烟一听到这个声音,内心欣喜起来:是余亮来了? 第87章 枪法很准(感谢丁总守护) 那人见慕如烟眼露兴奋,眼神一暗,快步走向门口。 他拉开门,对着那些争执的人大喝:“放肆!一个个不去歇着去,来我这儿吵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带回一个女人?”余亮的声音传进来。 如烟的双手还被捆着,她只好用双脚蹦跳到门口。 “余亮!” 门外立即安静了下来。 外面站着五六个人,那男人立在他们面前,余亮正和那人对视。 见如烟出来,余亮转过头:“盛太太!” 他连忙推开那人,朝门口的如烟跑过来,见她的双手被绳子捆着,先是一愣,立即伸手帮她解开。 边解边大声地问道:“大哥,你为何把盛太太捆起来?你知道她是谁吗?” “盛太太?嗯?”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斜视着慕如烟。 那双眼睛仿佛要扎穿如烟的身体,锐利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烟感觉这人实在莫名其妙。 她是盛太太又怎么惹着他了? “对,她就是盛太太,也是那夜放我生路的人!”余亮声音很大。 如烟感激地朝余亮看了一眼,她知道他是在帮自己。 “你出去。”那人看着余亮。 “大哥,请你放了盛太太吧,她是个好女人。”余亮几近哀求。 那人瞪着余亮:“好女人?好女人能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 如烟愣了,这是说自己吗? “大哥,你认识盛太太?”余亮听出了名堂。 如烟也看向那人,她更想知道答案。 自己到底哪里水性杨花了? “不认识!”那人果断地转过身去。 如烟松了一口气,陌生人瞎说可以理解,若是认识自己的人这么说便是诬蔑。 “大哥,你不认识为何如此说人?” “出去!” 那人显然不耐烦了,似乎在隐忍着怒火。 “我不出去,要走可以,我带盛太太一起走!”余亮铁了心。 “余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要能让盛太太平安归去,我认罚,大哥请便!” “你们都不必争了,你们是围绕我争执的对不对?既然不让我走,那留我是为了什么?直接说吧!” 两个大男人一听慕如烟的话,双双发怔,都看向她。 “若是不说,我便走了,余亮你不必送我!”如烟朝门口走去。 “盛太太,你如何出去?”余亮担心地问。 诺大的荒漠,一出门便没了方向,在这寒冷的夜里她再迷路怎么办? “让她走,她能出得了大门便是她的本事!”那人阴阴地说道。 如烟不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门框上,离如烟就一步之遥。 “大哥!”余亮愤然。 慕如烟内心受惊,但表面上还是很冷静地转过身,逼视着那人:“你的枪法不准,来,朝这儿打。” 她指着自己的眉心。 余亮紧张地看着她,怕她说错话激怒了大哥。 见那人没有再举枪,如烟有问:“那夜是你派余亮前去暗杀我与我先生的?” 那人眯了眯眼,显然,他没想到如烟会问出这种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若要平安离开这儿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大哥,什么条件?”余亮迫不及待地问。 如烟只是冷眼看着他,她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对自己提条件,虽然她此刻是待宰的羔羊,但她不怕死。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便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令要挟到她。 “一、余亮头顶着一碗水,你开枪把碗打飞打碎都成;二、必须在这儿住上五日,这五日由余亮负责你的安全,五日后你可以离开。” 这话一出,余亮双拳紧握,冲到那人面前:“大哥,你这不是难为盛太太吗?她一个女人会什么枪?” “还有,你让她在这儿住五日又想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放她走?” 面对余亮的质问,那人冷笑一声,看向如烟:“你敢吗?盛—太—太?” 他一字一顿、仿佛恨之入骨似的吐出几个字。 “我敢,把枪给我!”如烟想都没想就接招了。 她知道横竖是逃不过这个人的魔爪,干脆点答应了,只要不打中余亮,有什么不敢开枪的? “盛太太!”余亮无奈地低吼。 “余亮,你怕死了?”那人问道。 “我不怕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盛太太给的,今夜能交在盛太太手中也是我的造化,我毫无怨言!” “余亮,对不起……”如烟内疚万分。 “枪给你,余亮,教她如何开枪!”那人把一把精致的手枪递给如烟。 如烟见过这种枪,似乎是在很多年前见过,只是忘记在哪儿见到的,她知道这种枪的名字。 这枪叫“勃朗宁”,一个奇怪又好听的名字。 如烟接过手枪,余亮黑着脸教了她两遍,她便记住了,并学着将子弹上膛。 那人把一碗水放在余亮的头顶。 “朝这个碗开枪吧!” 余亮脸色平静,一副视死如归的从容,他不能让如烟犹豫。 如烟举起枪,眼睛顺着手臂看向手枪和那个碗。 她的右手有些颤抖,她立即用左手托着右胳膊,右手指朝扳机扣去。 余亮没有闭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在鼓励如烟。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碗“咣当”掉在地上,水淋了余亮一头。 如烟松了一口气,手上的枪差点儿落地。 顾不得右臂生疼,她跑过去扶住余亮:“你怎么样了?没吓着你吧?” 余亮满脸震惊:“盛太太,您玩过枪?” 如烟摇摇头:“没有。” “没有?可是您的枪法……余亮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一旁惊愕的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会打枪,且枪法如此准。 “我已经做到了,你该兑现承诺了吧?”如烟冷冷地说道。 那人没有说话,伸手夺过那把枪,转身对余亮说道:“把这个女人带走,安排在楼上去住!” 听了这话,余亮放下心来,这才恭敬地对他说:“多谢大哥!我这就去安排!” 如烟也如释重负,跟着余亮走出房门。 那人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如烟跟在余亮身后,走过长长的走廊,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盛太太您怎么了?”余亮忙问。 如烟失神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他!” 第88章 如烟归来 “盛太太,您在说什么?” 余亮见她停下来惊愕地自言自语,忙关心地问。 “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如烟喃喃地说道。 “您是说……我大哥李锐?您认识?” “什么?他叫李锐?” 如烟顿时愣住了。 那么熟悉的身材,那么熟悉的眼神,除了声音不像之外,越想越像。 竟然不是他。 “您与我大哥不认识吧?”余亮满脸疑惑。 因为大哥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盛太太呀,若是熟识,态度岂能那么冰冷? “也许吧,走,我看看去!” 如烟猛地回头就跑。 “盛太太,您去哪儿?”余亮急得追过去。 如烟一口气跑到了之前那人的大屋子外面,门紧闭着,她用力拍门:“开门,开开门!” 余亮边跑边吓一跳。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呀,大哥都放过她了,还敢这么大半夜的拼命拍门,万一把他惹怒了可就麻烦了。 门“哗啦”一声开了。 李锐依旧戴着严实的帽子出现在门口,他冷冰冰地斜视着慕如烟。 “你又来做什么?” “我……你能不能把帽子摘下?” 如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颤抖着说。 “你命令我摘下帽子给你看?”李锐的声音像是从雾里飘出来似的。 “是……哦不不,不对,是的。”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你想看什么?”李锐突然邪笑着:“怎么?耐不住夜晚的寒冷寂寞,想要来替我暖被窝?” “你……你无耻!”如烟气得双肩都抖得厉害。 “哈哈,大半夜的,你一个女人莫不是想男人了?要不岂会又返回?” “你真是混蛋!” “我浑?是谁主动承认自己是余亮的女人的?” 李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酸意,如烟觉得有些莫名。 她气得转身又跑了,和后面追上来的余亮差点儿撞上。 “盛太太……” “……” 如烟推开他跑得更快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儿的五天里,整个铁砂镇都在翻天覆地地找她。 盛耀轩像足了一头发疯的野狼,彻夜不睡,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骑着马到处去找。 胡一百怕他又出事,日夜安排了人紧跟着他。 …… 这几日里,李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如烟面前。 每日只是余亮领着如烟,在这个比铁砂镇更显荒凉的村庄到处走走。 “余亮,你教我骑马吧?” 如烟怕日子过得慢,想找些事儿让自己分分心。 “好。” 一开始,如烟骑上马还是像那日,被凤千娇的烈马吓得要哭的样子。 经过几番下来,渐渐的她不怕骑马了,再两日便能自如地骑上烈马独自往返百十里地儿。 骑出很远之后,她想就此骑马跑回铁砂镇去,无奈几次都迷路了。 余亮找着她时,高兴道:“盛太太真是女中豪杰,几日便能驾驭如此烈性之马。” 如烟这才想起,四日之前,自己可是连马都还不敢上的呀。 “多谢夸奖,是你教得好。”她谦虚道。 “盛太太不比一般女子,对枪与马似乎天赋异禀。” “过奖了,只是碰巧而已,回去吧,天色暗了。” 夜里,如烟在梦中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她仔细听了听,声音似乎就在她住的门外徘徊,这脚步声不是余亮的,余亮就住在隔壁,即便有事会敲门喊一声。 她有些害怕,没有勇气去开门看看,只是轻轻地下床贴到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 脚步声清晰起来,并朝楼梯走下去了。 她惊疑起来,这昨大房子里住的人不多,李锐住在对面的楼下,他的手下们住在别处。 余亮则被李锐安排保护她,因此就住在这楼上她的隔壁。 还能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在木质的楼梯上踩的这么咚咚响? 她立即想到了李锐。 这是个相当奇怪的男人,全身都像是一个谜。 如烟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李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这些天却连影子都没能见到他。 一大早,如烟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屋里等着余亮来喊自己。 这几日都是余亮先起来,等她梳洗好便领她下楼去吃饭。 就连饭桌上都没有看见李锐的踪影。 “盛太太,您准备好了吗?”门外响起了余亮的声音。 “我好了!”如烟激动地起身。 再不走她真怕李锐不会依约放行了。 终于可以回铁砂镇去了,这几日耀轩该担心坏了吧? 早饭桌上依旧没有看见李锐,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余亮,今日我便要走了,你们的大哥真的房我走吗?” “是的。” “那……他人在哪儿?” “您是想和他道个别?不必了,大哥他有事忙去了。” 余亮笑得似乎有些不自然,如烟断定他在隐瞒什么,只是自己不便问他。 饭后,有两名手下各牵着一匹马在大门外等他们。 俩人翻身上了马,如烟在马上还四处张望。 她不知道,此时在楼上的一处瞭望塔里,一个身皮大皮袄的男人也在看着她。 他的喉结像是在挣扎似的,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最终,慕如烟与余亮一甩鞭子,很快便绝尘而去,留在他视野里的是那滚滚黄沙。 “大哥!盛长官!” “大哥大哥……盛长官……” 正在准备晚饭前喝两杯小酒的胡一百,不悦地瞪着喘着粗气儿扑进来的两名手下:“有事便说,喊什么喊?” “大哥、盛长官,盛太太回来了!” 盛耀轩一听,凳子一踢就疯狂地朝大门奔去。 老远就看见如烟与一名男子边说话边朝这边走来。 他顿时愣住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胡一百及手下的兄弟全都愣住了。 “哼!我就说了吧?人家不是出什么事了,是跟相好的去了。” 凤千娇不失时机地站在他们身后,阴阳怪气地泼着冷水。 她的嘴角撇出一丝得意,眼里却满是恨意。 那日,她把慕如烟这个女人给赶到大沙漠中去,想让她不渴死也在夜里冻死。 本以为只要自己稍加引诱,从此便能将盛耀轩的心收到自己掌心。 可是没想到,盛耀轩竟对慕如烟痴心一片,终日里除了疯一般的出去寻找,便是沉默无言地关在房里喝酒。 她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本以为这么多天慕如烟已经死在荒漠深处,谁知这个时候竟然回来了。 “千娇……” 胡一百连忙制止。 盛耀轩不相信,他的如烟是怎样的女子他最清楚。 余亮与如烟看见大门口一群人在迎接他们,便加快了脚步。 “耀轩……” “如烟!” 心爱的女人回来了,盛耀轩激动起来朝她奔去。 如烟张开双臂扑向他。 “啊……” 如烟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第89章 暗器偷袭(感谢丁总守护) “如烟!” “盛太太!” 一瞬间,盛耀轩与余亮同时大吼起来。 身后的胡一百等人也慌乱迷惑,不知道这分秒之间发生了何事。 盛耀轩冲过去抱出倒在地上的如烟,余亮则飞快地窜到凤千娇身边“啪”的一掌狠抽在她的脸上。 在他的眼里,如烟是谁都不可侵犯的仙女。 这个女人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放出暗器偷袭如烟。 若不是看在这个女人是盛耀轩他们这边的人,他余亮此刻便已割了她的喉。 除了刚才跟在如烟身后的余亮,看清楚了暗器是从凤千娇手中飞出的之外,其他人包括盛耀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导致如烟突然扑在地上。 “耀轩……” 如烟痛苦地叫着,她的嘴唇有些干裂,这是今天骑了一天马的缘故。 她的声音极轻微,因为双膝很疼。 盛耀轩见她痛苦地皱着脸,忙搂紧她:“如烟,你怎么了?为何好好的跌倒?” “刚才……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击我的两个膝盖,我便腿软倒地了。” “什么东西撞击?”盛耀轩一下子还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这儿袭击如烟。 “盛长官,是这个女人放暗器偷袭太太!”余亮拽着凤千娇的衣裳将她拖到了众人面前。 “什么?千娇你……你竟然袭击盛太太?”胡一百气得直摇头。 最近几日盛太太不在的日子里,自己这个干妹妹看盛耀轩的眼神已经超出了一般人。 他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凤千娇喜欢上了盛耀轩。 可惜盛耀轩却整日沉浸在爱妻失踪的悲伤之中,对凤千娇视而不见。 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如此大胆,敢对盛太太下手。 胡一百寒着脸,看向凤千娇:“你为何要这么做?” “大哥,我……我就是要这么做,你看她跟人私奔了还成双成对的回来,太欺负盛长官了!” 凤千娇理直气壮地昂起头,一副替盛耀轩出气的模样。 盛耀轩自然不好指责他,况且有明事理的胡一百正在斥责她就够了。 在他心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烟,只要如烟无事,万事皆不是事。 “放肆!盛太太冰清玉洁,出身书香世家,不许胡言乱语诬蔑!”胡一百恨不能掌刮这个不懂事的干妹妹。 “我没有诬蔑,大家不都看见了吗?瞧,奸夫都带回来了。”凤千娇指着余亮说道。 已经将如烟抱起的盛耀轩,怒气已经布满了面容。 他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请凤小姐自重,拿出我太太不洁的证据!否则,盛某人与凤小姐即便不是仇家,也不再是朋友!” 凤千娇顿时满脸尴尬。 但她还嘴硬地指向已松开自己的余亮:“我诬蔑她?那他是什么?他不是奸夫吗?” 余亮忍无可忍。 刚才已经抽过这个女人一耳光,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抽她似乎不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她是胡一百的干妹妹。 他冷冷地对凤千娇说道:“这位姑娘请注意分寸,盛太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恩人被人害得在荒漠中迷路了,难道我遇上了送回来有错?” 胡一百的手下们立时议论纷纷。 有些还指责凤千娇不该如此心胸狭窄,凤千娇听得咬紧下嘴唇,双眼怒视着被盛耀轩抱在怀中的如烟。 “她如何是你的救命恩人?”她还想嘴硬。 “这位小姐管多了吧……” 余亮还没说完,盛耀轩开口道:“余亮是我的兄弟,兄弟送嫂子回来有错吗?” 他也学着余亮的语气质问凤千娇。 胡一百连忙过来打圆场,并转头喝退凤千娇。 大家见凤千娇灰溜溜地跑开了,都明白刚才这一幕所谓的盛太太带回奸夫,只是凤千娇想挑拨盛长官夫妻关系而已。 盛耀轩抱着如烟快步走向他们夫妻俩暂住的小院儿。 余亮则被胡一百请进了他的大屋。 回到房里,盛耀轩把如烟轻轻地放在床榻上,小心地掀起她宽大的裤腿儿。 只见双膝处分别两片淤青。 他心疼地帮她轻轻揉着,并不时地问道:“如烟,疼吗?弄疼了你要说啊。” 如烟则疼在膝上、乐在心里,红着脸小声道:“已经不疼了,耀轩,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这些日子连找你都找不到,我还算是……” “嘘……不许胡说。” 如烟伸手把他的嘴捂住了。 等如烟已经觉得不很疼的时候,他抱着她坐在大椅子上,抱得很紧,就像是怕她会突然间又消失一样。 “耀轩,你怎么了?” “耀轩……你你,你哭了?” 如烟摸到他的脸上有些湿润,连忙推开他的脸看。 “没有,我这不是哭,是高兴的。” “好好好,高兴。” 好一会儿,盛耀轩问:“你怎么遇上余亮了?他不是在百里外的荒漠么?” 他听胡一百说过,有一股不知从哪儿逃进沙漠深处的军队,驻扎在离他们一两百里之外的某个破旧村庄里。 他一直觉得那夜来行刺自己的余亮,定是那股队伍中的一员。 “那日凤千娇逼我上了一匹烈马,赶着烈马飞奔向了沙漠的深处,我迷路了。” “幸好路遇余亮,一路上是他在保护我。只是后来我又被别人绑走,也是余亮把我救了出来。” 如烟今日很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并没有细说。 但是有这便足够了。 盛耀轩听懂了,他猜测余亮不仅救了如烟,甚至还带着如烟去了他们驻扎的村庄。 “余亮的大哥你见着了?” “见着了。叫李锐,那夜余亮也与你说过的。” “对对,是叫余亮,那夜是你放走了余亮。” 如烟的脸刚正常,一听这话又莫名地红了起来。 盛耀轩起身道:“如烟,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大哥将余亮兄弟安排在哪里。” “对对,你快去快去,余亮是个好人。”如烟怕余亮一个人会吃亏。 盛耀轩关上门,便大步走出小院,朝着凤千娇的住处跑去。 晚饭的时候,胡一百设宴替盛耀轩感谢余亮。 边喝边问旁边的手下:“怎么凤妹子还不来啊?” “是不是之前我说了她几句她觉得委屈了?” “你们快去,去把她给我请来,来敬我耀轩兄弟与弟妹一杯酒赔罪!” 一名手下应声正要出去,就听得大门外传来靴子的声音。 “大哥,不必去请,我自己来了!”凤千娇一脚踏了进来。 胡一百面带笑容站起来,顿时愣住了,指着她问:“你你……千娇你怎么了?” 第90章 另有意图 桌上的人全都转头看去。 慕如烟也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只有盛耀轩脸色平静地端坐着,没有看门口。 只见凤千娇戴着一顶白狐狸皮帽,狐狸毛把整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含屈带怨的大眼睛。 “千娇,你你……你怎么戴上这顶帽子来了?”胡一百走过去关心地问。 “大哥……”她低着头。 众人哗然,都窃窃私语起来。 慕如烟细听了个大概。 意思是说这位凤小姐的这顶帽子是一个男人送的,不知具体什么原因,她从来不戴,也不愿扔掉。 难怪大家会对她戴这顶帽子如此惊奇。 加上她平日里性子泼辣,此刻却安静得像只小绵羊,大家都不太习惯。 慕如烟冷冷地看着她,要是她之前与今日没有对自己那般欺凌,如烟此时定会拉她过来入座。 凤千娇似乎怕看如烟与盛耀轩,低头垂眉地跟着胡一百坐到他们的对面去。 席间,如烟偷眼看去,吃了一惊。 凤千娇的脸肿得像是两个馒头似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这才明白凤千娇为何要包得如此严实了。 也奇怪她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突然间鼻青脸肿的? 盛耀轩全程对如烟呵护备至,在众目睽睽只下,倒令如烟有些不适应。 这种闺房小儿女做派哪能在众人面前这般明显,她羞得满脸通红。 直到后来见凤千娇总用幽怨的目光偷偷盯着盛耀轩时,如烟敏感地想到了什么。 与他们坐在一块的余亮面带微笑地举起杯走到凤千娇面前,说道:“都说凤小姐酒量过人,我先敬小姐一杯。” 余亮这话可把凤千娇难住了。 他要不说她酒量过人,她还想以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喝酒为由拒绝。 “怎么?凤小姐不肯赏脸?”他低着头盯向她的脸。 凤千娇窘得头更低了,心里暗暗把余亮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余亮已看到她的脸,心中冷笑,眼角扫向盛耀轩,心中很是明了。 这个嚣张的女人会如此模样,除了盛长官,还能有谁会去对她下手。 心中不免想笑。 真没想到这盛长官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保护娇妻的事上如此寸步不让,他欣赏这种男人。 “千娇,你今日怎么了?”胡一百也发现了凤千娇脸上的伤。 但是女子爱美,凤千娇对自己的脸更甚。 若是直接关心她的脸,会使她当场尴尬,因此胡一百只是委婉地问她。 “没……没有,我恐怕是着了凉,大哥,我先回房去歇息去了。” 凤千娇再也坐不住了,说了一个理由便起身就跑了出去。 胡一百命旁边的一个弟兄追出去看看,自己又忙着招呼贵客们继续喝酒海聊。 回到房里,慕如烟不等脱去外套,就把盛耀轩逼到墙角。 “你说,凤千娇那张脸是不是你干的?” 第一次在她面前失了往日矜持的模样。 盛耀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搂着她坐到椅子上,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说道:“是。” “你……” 如烟没有想到他会承认得如此爽快。 “你为何去打她?” “她欺负你!” “……你怎么知道?” 如烟内心有丝丝的得意,他竟然会为了自己去“欺负”一个女人。 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之重。 盛耀轩笑着把厚重的羊皮袄脱下,再帮她的外套也脱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叹了一口气。 “你初来乍到这大荒漠里,怎会无故失踪?” “在这铁砂镇敢对你有恶意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毫无理由。” “你失踪后她对我显得特别的殷勤,明示暗示要缠上来,都被我严词拒绝了。” 如烟听到这里,眼睛瞬间瞪圆。 “她她……她勾引你?”她指着他的鼻子问。 盛耀轩见她醋意十足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他喜欢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有,但是你夫君我不为所动!” “这还差不多。” “这次只是小小的惩罚她,今日她对你放暗器,今后你出门当心着她。” “耀轩,咱们还要在这儿多久啊?”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呆在这大沙漠中了。 “咱们还得在这儿住一阵,我奉命前来收编当年逃进这荒漠中的几股军阀。” 如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也不问收编这些散兵游勇做什么,她知道他做的事是对百姓有益的事就够了。 “如烟,你是在哪儿遇上余亮的?” 之前已经简单问过,如烟也粗略地回复了几句,但他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细节如烟忽略了。 如烟这回慢慢地把自己如何骑着烈马在荒漠中乱跑,又如何被余亮所救,后来又被余亮的大哥带到了他们的驻地。 对于那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如烟非常细致地说了一遍。 “如烟,你说余亮的大哥你总感觉熟识?” “对,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眼神我一定见过,且感觉非常熟悉。” 她又对盛耀轩形容了一遍那人的身材、声音、行为举止、甚至连他的那把手枪,她都又介绍了一遍。 “你说他有一把勃郎宁手枪?” “对,我还用它开过一枪。” 盛耀轩心疼地搂紧她:“如烟,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呀?你认识?” “我们都认识。” 他的眼中腾起一抹雾气,脸色有些沉。 此时的他很矛盾,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如烟。 “我们都认识?谁呀?”如烟连忙追问。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不忍心隐瞒:“他就是陶家大少爷国华。” “什……什么?他是忠锐?”如烟大吃一惊。 随即她又摇摇头:“不!不可能,余亮说他叫李锐。” “对,也叫李锐,李是陶夫人娘家的姓氏,锐便是忠锐,他如此化名我早该想到是他。” “耀轩,既然是他,那他为何不认我?” 盛耀轩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为何不认你……恐怕他觉得自己堂堂陶家的大少爷,竟然沦落到荒漠中为寇,惭愧吧。” 如烟心里难过起来。 她有些讨厌自己,为何在那村庄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是忠锐呢? 那十几年的等待不仅等到他当年那封绝情的信,更等来了他毫无出息的当起了流寇。 若是让陶叔知道了,他老人家该有多么心寒呐! 她突然紧紧地抓着耀轩的双肩说道:“耀轩,你不是来收编他们的吗?那你赶紧把忠锐也收编走吧!” 她认为只要收编了忠锐,国府定会重用他,他就不至于落魄至此。 “如烟,你放心,只要是这大漠中的军队,我都一定带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耀轩心里依旧很矛盾。 因为他不知道忠锐到底是真的沦落到此,还是另有意图? 第91章 伤风败俗 “耀轩,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慕如烟鼻子有些微红,盛耀轩明白她在难过,忙说:“可以,你尽管问。” “你与忠锐之间……是否……” 她想到自己被盛家的花轿抬进门的那日,在大门前下轿时被方若雅拦住,把她叫到一边儿对她说的几句话。 其中就有一句,说盛耀轩开枪打伤过忠锐。 这事儿一直横在她的心上。 有时候她宽慰自己,或许那只是方若雅挑拨她的一个诡计,因此便始终没有问他。 “对,如烟,我也不瞒你,我……我的确曾经打伤过忠锐。” “你……”如烟吸了一口气。 他们曾经不是最好的兄弟吗?为什么要刀枪相见? “你为何要打伤他?”她痛苦地问。 撇开曾经的未婚夫来说,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呐! “如烟,我知道你会伤心,才不告……” “不,你事事瞒着我才令人伤心!” “我不是要瞒你,是目前还不到说的时候,因此……” “我知道你做的是大事儿,忠锐以前做的不也是么?为何你们成仇人了?” 盛耀轩难过地看着她,有些事儿他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她知道得多了不好,而他也的确不能说。 这一夜,夫妻俩各怀心事睡去。 …… 盛耀轩日日与胡一百等人在一块儿。 有时几群人骑着马出去很远,直到日落才回来。 有时他们就聚在那个聚贤堂,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 如果知道这种时候她不适合出现在这群男人面前,便安静地坐在屋里看书。 书是胡一百向秀才借来的。 说起秀才,本名李怀才,人如其名,确实一肚子的学问。 如烟知道这个人的时候还着实惊讶了一阵儿,在这些粗鄙匪寇群里,居然还有如此文化人。 看完书,她看了看时候还早,耀轩没有这么早回来,便自己揣上书去还给秀才。 虽然借了秀才的书看,但这是第一次与秀才说话。 秀才红着脸,满脸羞涩地不敢看她。 “秀才,秀才,我问你话呢。”如烟轻声叫了两遍。 “啊?盛太太您刚才说……说什么?”秀才的脸更红了。 如烟不知道他脸红个什么劲儿,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更想找点儿再借一本走人。 “我是说,你还有别的书么?我想再借一本看。” “哦有,有有,我这就给您拿。”秀才这才听明白了,转身到屋角去翻腾。 好一会儿才从一只旧木箱里找出一本厚厚的书,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到如烟面前:“盛太太,这本给您。” 见他如此谨慎,如烟知道这是个极爱书之人,接过书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当心保管,绝不会有半点损毁。” “明白的,明白的,嘿嘿……”秀才傻笑起来。 如烟走后,李怀才出神地盯着门外,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仙女,美,真美!” 远处的凤千娇冷笑一声:“好你个慕如烟,装得那么冰清玉洁,却趁盛长官出门之际来勾搭秀才。” 她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几日后,盛耀轩与胡一百等人又骑马走了。 镇子里只有一小队人马守着,如烟关着房门在屋里看书。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如烟起身走到门口问道:“谁呀?” “盛太太,盛长官他们在对面的坡上烤驼肉,让我回来请您也去尝尝。”门外的人回答。 如烟抿着嘴笑,难道耀轩今日无事? 她想了想,反正自己整日呆在屋里也烦闷,就当去散心好了。 “你等等啊,我换件衣裳。” 如烟换好衣裳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的中等个子男人,脸虽然被帽子包着,但是眼神却是热情的。 那人恭敬地前面领路,到了大门口帮如烟把马牵来,俩人骑上马出了铁砂镇。 大约骑出十来里地儿,在一处看着很荒凉的废弃村庄前停了下来。 “他们人在哪儿呀?”如烟好奇地问。 “就在最里边儿呢,长官让您自己进去,我还有别的事儿先走了。” 那人说完便翻身上马走了。 如烟见有一条宽阔的路通向村里,便大步走进去。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既然是在烤驼肉,为何这上空不见烟? 而且走进来四处残垣断壁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可她又无法对刚才那个人有任何怀疑。 那人既然能直接找到她房前,便是胡一百的人,外人连铁砂镇都进不了,又怎会知她与耀轩住在哪儿? 她大着胆子喊:“耀轩!耀轩你们在吗?” 连喊了好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在前方扑腾起一群鸟儿飞向天空。 她这才明白果真是上当了,若是胡一百与耀轩他们一群人在此烤驼肉,这些鸟儿早就该吓走了。 她正要返身离开,就听到传来一个声音在咿咿呀呀地喊叫。 还真有人? 如烟停下脚步竖着耳朵仔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便循着声音找去,是一间破屋里传出来的轻微的呼唤声。 有人生病了? 如烟迈了进去,只见李怀才正疯狂地撕扯着他自己的衣裳,嘴里胡乱地低吼着。 “秀才,你在做什么?”如烟诧异道。 李怀才转过身,上衣已经敞开,露出干瘦的胸膛,脸上通红,见到如烟咧着嘴露出霪笑。 “美人儿……哈哈,美人来了……” 边胡言乱语边朝如烟扑来。 如烟迅速转身就跑,可是她一个娇小的弱女子,如何能逃得过疯狂中的男人? 李怀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胡乱地撕着她的衣裳,发烫的嘴朝她的颈窝直拱。 “混蛋!你放开我!”如烟吓得边打他边喊。 “放开?哈哈,到手的羊肉岂能让它飞了?别动,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李怀才滚烫的身子紧贴着如烟的后背,双手在她前面又掐又捏。 “耀轩!快来救我!耀……” “谁在里面?” 如烟还没喊完,一道刺耳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便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凤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千娇走到李怀才和如烟面前,鄙夷地看着如烟已经敞开的衣襟:“快把这两个伤风败俗的人给绑了!” “凤小姐,你可别乱说啊,我没有,是秀才他……” “呸!你和秀才这此偷情,被我们当场捉了奸,还敢狡辩?来啊,绑了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理!” 说完便走到外面,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她似的。 “你们凭什么绑我?放开我!” 看着两名拿着绳索的人走来,如烟连忙把被李怀才撕裂的上衣拢紧包住自己。 “美人儿,我的仙女,快快过来啊……”李怀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如烟。 如烟“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无耻!” 第92章 狐狸尾巴 李怀才挨了一巴掌,愣住了。 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他看看被人捆住双手的慕如烟,再看看露着上半身的自己,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满脸羞愤地想要解释,可是刚要开口,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脑子又一片混沌发热。 他嘴里依旧胡言乱语,仙女、美人地喊着,双手不停地朝自己身上挠。 “把李秀才捆上,带回去!” 外面有人不耐烦地喊。 如烟冷静下来,突然明白了,她不再与这些人讲理解释,任由他们把自己带上马车。 回到铁砂镇,凤千娇得意洋洋地站在聚贤堂的大门口,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有你好看的表情斜视着如烟。 “这回有好戏看喽!”她得胜的模样更令如烟感到她的可疑。 如烟不再作声,此时胡一百与耀轩都不在,她怕这个疯女人一会儿将秀才屈打成招,那自己就有口难辩了。 她和秀才分别被捆在了两边的大柱子上,秀才已经被人用冷水泼得清醒了。 在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之后,便大声维护起如烟来。 “凤小姐,你放了盛太太吧,此事与盛太太无关呐!” “凤小姐,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猪油蒙了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 凤千娇走到他面前,抬起穿着靴子的脚朝他臀部狠狠一踢。 “既然你自己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又如何知道与盛太太无关?” 李怀才被她的话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他惭愧地看向如烟:“盛太太,我对不住您,连累您了。” 如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过多解释,在凤千娇面前说任何一字都是多余。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冷静地把事情的经过缕一缕。 那名去找自己的人此刻想来确有可疑之处。 平常无论这些兵丁们为了防寒包裹得多严实,但是只要见到她与盛耀轩,必定会把帽子摘下来恭敬地问声好。 可是之前那个人并没有如此,只怪她当时没有注意细节。 再就是后来带到那个残破的村庄时,那人便找借口自己先溜了,若真是耀轩让他去请自己,又如何会任她一人独自进去找他? 还有秀才,虽然只说过一回话,但是看得出是个儒雅守节之人,好端端的像疯了似的不顾廉耻,这完全不正常。 再就是最后凤千娇如此巧合地去“捉奸”,这一切仿佛有人算计好一般。 这么一缕,如烟心下了然,有人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于是,便成竹于胸,不再喊、也不再闹,只等耀轩与胡一百回来再揪出此人。 凤千娇见她乖乖地被绑在那儿,扬手把其他人打发出去。 诺大的聚贤堂就剩下她与如烟、秀才三人。 她走到慕如烟面前,嘲讽道:“真没想到,盛太太竟然如此放浪形骸,若是一会儿盛长官回来看见你这般模样,你想,盛长官盛怒之下会不会……” 如烟满脸嫌恶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见如烟不理自己,凤千娇又道:“我要是盛长官,如此不洁之人留着何用?休书一封,赶出铁砂镇便是。” “只可惜,你凤千娇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耀轩对我的心!”如烟忍不住回应道。 “什么?”凤千娇瞪圆了一双丹凤眼。 她就不信一个男人会包容丢自己脸的女人。 只要慕如烟被休了,她再背后求大哥保媒,相信很快盛太太这三个字便要易主。 “我说你的美梦做不成了!”如烟冷笑一声。 “今日这一切都是你谋算好的?都是你的诡计对吧?” 凤千娇一听,恼羞成怒:“胡说,明明是你自己不守妇道,趁盛长官出门去了便勾引秀才。” 她又冲到秀才面前,用鞭子指着秀才质问:“秀才,你自己说,今日有没有同盛太太鬼混在一块儿?” 秀才是个老实人,平日就怕惹事,尤其怕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子。 见她怒气冲冲像要吃人般在怒问自己,他腿一软,颤声道:“是……是与我在……在一块儿,不过……” “听了没有盛太太,秀才都承认了,你还狡辩什么?等我大哥来了再发落你们!”说完便大步走出去。 聚贤堂里。 李怀才内疚地对慕如烟道:“盛太太,我向您和盛长官请罪,我李怀才真的没有想要冒犯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别说了,我知道都是她的诡计!”如烟咬着唇道。 李怀才松了一口气。 这女子实非一般人,在这种事面前竟能如此镇定。 聚贤堂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如烟忙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胡一百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耀轩与铁砂镇的其他几位当家,最后面跟着凤千娇。 “耀轩,你回来了!”如烟决定先发制人。 “如烟,怎的这副模样?”盛耀轩快步走到她面前,替她解开绳索。 “盛长官,事情就是我刚才汇报的那样。”凤千娇立即出声。 胡一百满脸怒容看向李怀才。 李怀才见这般阵仗,吓得带着哭声:“大……大当家的,我……我冤枉啊!” 说着便哭出了声。 “你还冤枉?你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你在那荒村中与盛太太在一起?”凤千娇赶紧过来证实。 “我……我是与盛太太在一起,可我……” “你看看你看看,不就对了吗?大哥你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 凤千娇手舞足蹈,就差没有乐得蹦起来。 在众人面前,有李怀才前半句话就够了,慕如烟,你完了! “慢着!”盛耀轩死死地盯着她走过来:“让秀才把话说完!” 他听出凤千娇在阻止李怀才说下去。 “盛长官,之前您和我大哥还未回来时,秀才已经把经过都说了,正是我刚才告诉你们的。” 凤千娇巧妙地继续阻止。 “千娇,不得无礼,让我耀轩兄弟问完。”胡一百戎马半生,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他似乎也嗅出了不对劲儿。 凤千娇这才闭上嘴站在一旁,眼睛直瞟着李怀才。 “秀才,我相信你的品行,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详细道来。”盛耀轩平静地说道。 “盛长官,您是好人呐,我真的是冤枉的,盛太太也毫无出格之举!”秀才抑制不住大哭。 胡一百走过来,一拳捶在他的肩头:“你快说!” 于是秀才止了哭声,擦了擦眼泪。 他低着头、红着脸说道:“我今日在屋里算着账,九当家的手下跑来对我说,大当家请我去水月村吃烤驼肉……” 如烟听了一怔,忍不住大声道:“什么?也是烤驼肉?” 第93章 趁机要溜 “对对,那人说大当家让我过去水月村烤驼肉。” 秀才又连忙证实一遍。 这可是关系到他一声清白的事儿,他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若是自己洗不干净,便会无端玷污了盛太太的清誉。 慕如烟这才知道,那个荒村叫水月村。 更令她心中暗喜的是,骗秀才去水月村的人也是以吃烤驼肉为由。 如此串联起来,两个人都是被人设计了圈套诱去的可能最大。 她也不相信秀才有那份胆量,敢把自己骗到那儿去非礼。 “竟然都是骗去吃烤驼肉……”如烟的脸色蓦地变白了。 “如烟,你说什么?”盛耀轩听见如烟惊呼忙问。 “耀轩,把我带去水月村的人,也是如此骗我,说你派他来接我去吃烤驼肉的。” “竟有这等事?”胡一百的脸更黑了。 他目光炯炯地扫了一圈此时在聚贤堂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李怀才身上。 李怀才吓得双腿直哆嗦:“大……大当家的,你你……请相信我,我绝没有……” 胡一百见他吓成这副样子,眼神柔和了些。 “秀才,你继续说下去。” “好好,多谢大哥!我说,我说。” 于是秀才告诉众人,那人不仅把他带往水月村,在半路上还递给他一个水袋,说天寒外出喝口辣酒暖暖。 平素常以诗仙自诩的李怀才,不疑有他,接过便仰着脖子喝了几大口。 到了水月村时,便觉得身子火热起来,他还赞那是御寒的好酒。 进村后那人便不见了,李怀才感到头晕眼花,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烟明白了,之后的事他不记得是因为他暂时失了心智。 盛耀轩这十几年在外枪林弹雨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这一听便听出了有人在害如烟。 他冷峻的目光射向凤千娇,如两把利刃扎进了她的胸口。 凤千娇假装没有看见,连忙拉着胡一百的手道:“大哥,你听听,竟有如此巧合,这李怀才与盛太太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在场的人听了,有些平日与她关系好的,自然是信她。 也有些明事理的以为她还在误解秀才与盛太太。 只有胡一百与盛耀轩越来越看出此事不简单。 “你方才说九当家的手下来喊的你?”胡一百紧盯着秀才的双眼问道。 李怀才哪里经得起这阵仗,忙低下头连声称是。 “好,把老九喊来!”胡一百朝门外的手下吆喝一声。 秀才口中这九当家,是胡一百的结拜兄弟老九,也就是盛耀轩与慕如烟第一日进入大漠时去迎接他们的人。 老九进来的时候见李怀才被捆在柱子上,“扑哧”一笑:“大哥这是为何事把这小子给捆起来了?” 那表情和语气,完全是在调侃李怀才。 “老九,今早你去燕子坡,留了哪些手下在家?”胡一百正色道。 “留手下在家?没有哇,我那些弟兄们一个不少全跟着我去了,这不,刚回来一刻钟不到,大哥就把我喊来了。” 老九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也不会撒谎。 胡一百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大哥,怎么回事儿?我的手下怎么了?”老九不明就里。 “有没有谁中途回来过?” “没有呀,自己几个弟兄我会不清楚吗?一整日都在我身边,一个不少。” “如此说来……老九你过来一下。” 胡一百把他拉到一边角落里低语,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了一遍。 “什么?这大胆的秀才……” “闭嘴,盛特派员在这儿呢。” 胡一百憋着嗓子制止他,这莽汉似乎没有听明白事儿,只领略到皮毛便以为真是秀才干下那事儿。 胡一百只得又把其中的端倪小声说了几句。 “哦……那那,是谁要害盛太太?” “尚不知,不过我瞧着千娇嫌疑最大,你看此事如何收场?” 凤千娇也曾经救过胡一百一命,因此,胡一百把她带进大漠结为了兄妹,他一直宠着这个异型妹妹。 前几回觉得她在对待盛耀轩与慕如烟的时候,说话办事儿都欠妥,但他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细细追究。 没想到事情越来越不可想象,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成了个惹事的精了? “千娇?不不不,大哥,千娇对您忠心耿耿,可以为您去死,她明知盛特派员是来帮咱们的,她不可能害盛太太吧?” “难说,这丫头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你瞅瞅她瞧耀轩兄弟那双眼……” 胡一百内心叹息,大漠终究不能让凤千娇久留,她该出去嫁人了。 “大哥,若真是千娇干的,那您就让千娇向盛特派员和盛太太赔礼道歉便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凤千娇见俩人在角落嘀咕了半天,又见盛耀轩嫌恶地瞅都不瞅自己,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大哥,秀才是您的人,事儿您自己处理吧,我先回去了。”她抬脚便走。 “慢着!”盛耀轩可不容她走。 这个丫头几次三番败坏如烟的名声,轻易放过今后还会对如烟不利,得让她学会如何尊重人。 “盛长官,你们处理秀才吧,我……我真有事儿,女人家的事儿……” “不准!” 盛耀轩凌厉的目光看向她,知道她趁机要溜。 “盛特派员,那要不……就让千娇先去那什么,一会儿就回来,行吧?”老九过来圆场。 万一人家千娇内急呢。 凤千娇一听,知道老九是在给她台阶下,立即跟着点头:“是是是,我先去趟茅房。” 胡一百正要开口,一名手下跑进来报:“大哥,上次救盛太太的那人来了!” “余亮?”如烟看向门口。 余亮匆匆进来,径直走到盛耀轩面前,交给他一张纸条。 盛耀轩展开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紧锁。 “耀轩兄弟,出什么事儿了?”胡一百见他这样,有些不安起来,连忙走过来问。 “大哥,你先看看这个。”他把纸条递过去。 胡一百接过纸条,有个别字不认得,但不影响他领会纸上的意思。 他连续看了三遍,脸色由不安变得青白,再由青白变得铁青,最后满脸胀红,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来人!” 瞬间,门外的手下全都冲了进来。 聚贤堂里响起了“咔咔”拉枪栓的声音。 第94章 易容之术 凤千娇的脸上挂着冷笑。 她以为这些枪都是冲盛耀轩和余亮来的。 慕如烟几时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紧紧地抱住盛耀轩的一只胳膊。 “耀轩,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夫妻二人轻声地问答起来。 余亮则胸有成竹地看着胡一百。 “来啊!把凤千娇抓起来!”胡一百大喝一声。 顿时,十几条枪对着凤千娇,凤千娇始料未及,正要抬手拔枪,被两名兵丁制住双臂。 “大哥!为何抓我?”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两个放开姑奶奶,抓错人了!” 她急得大叫,试图挽救眼下的局面。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一帮流寇能如此迅速就识破自己。 “没有抓错,樱井美代子小姐!” 盛耀轩走了过来,伸手朝她脸上一撕。 顿时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被揭了下来。 “哇!人皮易容术?” “她不是凤千娇?” “她是谁?” “……” 一时间聚贤堂里一片哗然。 这个娘们儿竟然会民间失传已久的易容术?大家惊愕之余不免担心起来。 这个女人假冒凤千娇,那真的凤千娇在哪儿? “她是东洋人,名叫樱井美代子”余亮出声指证。 “什么?她她……她,竟然是东洋人?”老九惊愕得连连后退。 举着枪的士兵们更是眯着眼瞄准了她,只等大当家一声令下便一齐朝她射击。 最震惊的自然要数胡一百,他已两年未见过凤千娇,没想到竟然让一个东洋女间谍给冒充混进了大漠。 “凤千娇人呢?” 盛耀轩一把从她腰部夺下了她的枪。 “哈哈……算你们有眼力!”樱井美代子笑得比平日里更加嚣张。 “不过,你们问的人早已化成灰了,你们问也白问!” “什么?你把千娇怎样了?”胡一百的枪抵在她的脑门儿。 美代子见聚贤堂里所有的目光和枪口都对准了自己,脸上竟然毫无惧色,笑得妖冶异常。 “你们杀了我,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凤千娇的下落,不光是她,还有一位姓方的女子也将从这个世界消失!” “姓方的女子?是谁?” 盛耀轩没有想到,一个樱井美代子顶替了凤千娇,还会多拖上一个人。 “姓方的女子?”如烟警觉起来。 她被化名为李锐的陶国华留了五日,她都没有见到方若雅。 那会儿不知道李锐就是陶国华,因此也不会想到方若雅,此刻想起顿觉后脊梁发冷。 “如烟,你是说……”盛耀轩也想到了。 他的枪口用力朝美代子脑袋一顶:“说,姓方的女子是不是叫方若雅?” 他想的与如烟想的有些不同。 陶国华之后的行径很可疑,性情也大变,难道是方若雅失踪了? 若是方若雅落到东洋人手中,这就可以理解他为何也潜进了大漠。 要么他是追踪抓走方若雅的东洋人,也或许他在途中无意中集合到了那些散兵游勇,才进入大漠保存实力。 “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她与凤千娇的价值一样,只要她们两个在我的人手中,你们与李锐那股军队就得听我的人摆布。” 说完,她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在场的人一个个愤怒到了极点。 此时只要盛耀轩或者胡一百的手抬一下,乱枪便能把美代子打成筛子。 不过胡一百不是一般的莽汉,他深知此刻必须听盛耀轩的,盛耀轩早年留学东洋,对付东洋人他有办法。 “耀轩兄弟……”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就在胡一百与盛耀轩正说话间,樱井美代子突然迅猛出击。 招式快得两个连环腿,便把对着她的十几条枪一个个踢得东倒西歪。 盛耀轩立即飞身上前,拦住了正逃向门口的美代子。 “你想跑?”他怒容满面。 这个女人的身手如此了得,若是让她逃了,那将后患无穷。 “那要看你能否拿得住我!”樱井美代子边出招边吼。 几十个回合下来,她渐渐招架不住,毕竟是女流之辈,体力有些吃不消。 但就在盛耀轩擒住她时,她另一只手朝他脸上一挥。 一片烟雾扑来。 “不好……”他大叫一声。 抓着美代子的手随即松开,他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呛得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聚贤堂里的众人全都剧烈咳嗽起来,一个个用手朝空中猛挥。 烟雾散去,大家捂着发闷的胸口喘气儿。 这才发现樱井美代子已不知去向。 “大意了!”盛耀轩后悔不迭。 “耀轩兄弟,这不能怪你,这个女人放的是毒气吧?”胡一百毕竟也是有见识的人。 他以前虽然没有见过释放毒气是什么样的场面,但是他听说过东洋女间谍最擅长用暗器与毒气。 这可是她们金蝉脱壳的法宝。 “是,我疏忽了……” “盛特派员,这怨不得您,是这东洋娘们儿太狡猾了!” “嘛的,老子早要知道她不是千娇,早就应该安排弟兄们把她办了。” “……” 众人七嘴八舌,后悔连连。 胡一百干咳一声,大家安静了下来。 “行了行了,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吩咐下去,你们几个带领兄弟们分四路去追,没有人带路她定然难逃出大漠。” 几位当家的立即领命带领手下去追了。 聚贤堂里,胡一百把李怀才从柱子上解了下来:“秀才兄弟,你也看见了,莫怪哥哥们误会你了。” “大……大当家的,不怪你们,怪只怪那娘们儿太……太坏了。” “你受委屈了,先行回物歇息去吧。” 李怀才听了,犹犹豫豫地走到慕如烟面前:“盛长官、盛太太,对……对不住……” 如烟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尴尬地躲到盛耀轩身后。 盛耀轩则露出友好的笑容,握住李怀才的双手:“秀才,不会怪你,我一听说事儿的时候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鬼,我信你。” “盛长官……您……您是好人呐……” 李怀才委屈地哭出声来,抹着眼泪朝他们夫妻二人恭敬地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胡一百看着李怀才的背影,有些惭愧地叹气:“若不是耀轩兄弟在此,今日我们便着了那个东洋娘们儿的道了。” 慕如烟还惊魂未定,但已经明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在担心方若雅与凤千娇的安危。 盛耀轩走向余亮,朝他抱拳道:“余亮兄弟,此次多亏你送信及时,谢了!” 余亮回礼:“盛长官客气了,能帮上你们的忙便是好事。” “对了,你是如何得到的情报确认凤千娇是由樱井美代子假冒的?” “此事……此事暂时不便说,将来我必定告知盛长官。” 盛耀轩听了虽觉遗憾,但也能理解。 不过,从余亮的话中他听出来了,这个情报不是陶国华给的,若是,余亮便会直说了。 “天色已晚,余亮兄弟今夜在我铁砂镇住下,我摆酒谢你!”胡一百豪爽地说道。 “多谢胡大当家的美意……” 胡一百不由分说,粗着喉咙朝门外喊:“吩咐下去,好酒好肉备上,招待我们余亮兄弟!” “来来,几位兄弟请坐,先喝杯茶。” 谁知几个人刚坐下,余亮突然跳起:“不好!我要立刻赶回去!” 第95章 里应外合 “余亮兄弟,这才刚坐下为何就要走?” 胡一百连忙起身过来拦住他。 “胡大当家的,我必须立即赶紧回去,我大哥那儿出事了。”余亮焦急道。 盛耀轩也赶紧起身,见余亮神色不对,料想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余亮,忠锐那儿怎么了?” “对呀,余亮你快快说呀。” 如烟也跟着着急起来。 余亮唉声叹气地道:“盛长官、盛太太、胡大当家的,说来话长,恕我不能详细解释,我先赶回去,晚了恐怕……” 话还没说完,他就朝大门外飞奔出去。 “老六,你和老七在镇子里守着,关上镇子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其余的弟兄们跟我走,快去备马,跟上余亮兄弟!” “耀轩兄弟,你与弟妹就在镇子里等我回来,哪也别去!” 胡一百颇有大将风度,一桩桩安排好,便也朝门口疾走。 “大哥!”盛耀轩追上去叫住他:“你这是去救李锐?” 在余亮神色慌张之时,盛耀轩已经猜到是陶国华那边要出事了,只是他不知道是出什么事。 但是看余亮连饭都不吃便赶回去,他料定事儿还不小。 “对,耀轩兄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吧?” 别看胡一百行伍出身,他可不同于其他粗人,若是强行说他是粗人,那也是个极有谋略的粗人。 他见余亮拦都拦不住,要趁夜回去,便知道李锐那边恐怕有危险。 在这大漠之中,一般人是不会单独连夜行走的。 夜晚风沙大,天寒地冻的,风向变幻莫测,一不小心被狂沙吞没埋了也是常事。 余亮在大漠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 能让他如此冒着生命危险赶回去的,一定是比命还重要的大事。 今日自己这儿刚发生假的凤千娇事件,樱井美代子消失在沙漠里,不知她逃往何处去了。 既然她能一个人潜伏在大漠中,说明有接应她的东洋鬼子队伍也进了大漠。 “耀轩,我也与你们同去!”如烟也跟了上去。 “弟妹,夜里骑马不比白天,你还是在家好好歇息……” “不,胡大哥,我会骑马,我不会给你们添累赘。” 盛耀轩也不想把如烟一个人留在镇子里,在自己身边他才放心些,便说道:“大哥,如烟与李锐两家是世交,她去了或许是好事。” 他说的也是实话,他到现在还猜不透陶国华到底是什么原因,带着一支军阀们曾经溃败的队伍藏身荒漠中。 他来收编这些匪兵,也定然是要连陶国华那支人马一同收编的。 若是陶国华翻脸不认人,有如烟在他应该不敢错得太离谱。 盛耀轩内心也有些内疚,如此也等于利用了如烟一回。 当他们的马队快马加鞭迎着风沙赶到李锐驻地附近的时候,只听得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完了……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啊……”胡一百懊恼道。 “不,或许不晚,枪声如此激烈,说明战斗刚开始不久。”盛耀轩眯着眼看着远方的火光。 “那怎么办?”如烟担心地问。 “大哥,你给我一小队人马,我与如烟先过去,你等我发信号再过去!” “兄弟,你这就瞧不起你大哥了,你与弟妹在这儿等我,我先带着弟兄们过去!” 打仗这种事,胡一百就从来没有落过后,他只打前锋。 “胡大哥,您就听耀轩的吧。”如烟明白耀轩的意思。 他想带小股队伍进村,探探里面的情况。 胡一百第一次放弃与人僵持,把三当家的人马交给了盛耀轩。 盛耀轩带着人靠近村子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耀轩?”如烟轻声问道。 “东洋鬼子不少啊。”他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三当家一共带了三十个弟兄来,加上自己与如烟,总共三十三人。 而那些东洋鬼子少说也有一个团的兵力,把整个村子给包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他们的洋枪洋炮,村子里陶国华的队伍靠那些土枪土炮恐怕顶不了多久。 盛耀轩眉头聚拢,脑中在迅速谋划着如何与村子里的陶国华联系上,争取速战速决,以少胜多。 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不速战速决的话拖得越久,输得越惨。 三当家悄悄凑过来指着前方小声说道:“盛特派员,那边鬼子身后有人在匍匐前行。” 几个人转头看过去,如烟第一个认出来了:“是余亮……” “老三,你去把余亮弄回来。”盛耀轩心中一喜。 余亮对这儿的地形熟悉,如果让余亮偷偷潜进村里去和陶国华报信儿,双方里应外合,便能反败为胜。 余亮见到他们的时候,又惊又喜:“盛长官,真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废话少说,你有没有办法进村去?” “有,有有,盛长官要我带话给我大哥?” “聪明,你立即想办法进村,将我的计划告诉李锐,让他务必按照我的安排做。” “好嘞!我这便进村。”余亮兴奋得就要走。 盛耀轩叫住他:“等等,你告诉他,若是不愿按照我的安排也行,我便立刻带着人走!” “好好,您放心,我大哥不会不同意的!” 有援兵来了谁还会拒绝?余亮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盛耀轩知道,他这是找地道去了。 别看这是在大漠深处,古人在许多方面的智慧是今人比不了的。 但凡在大漠中有建村庄、镇子的,都说明那地下不是沙地,居住的人也一定会在地下挖出地道。 这些地道一是用来方便与外界相连,二是在来敌侵犯时可备不时之需。 铁砂镇地下就有数条地道,胡一百均带他一条条走过。 慕如烟听着李锐他们与鬼子的枪炮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在默默地祈祷忠锐平安无事。 “老三,让弟兄们打起精神,一会儿瞧见村子里最高处点燃了火把,便集中火力朝鬼子狠狠地打!” 盛耀轩轻声吩咐完,老三便对着弟兄们一个个交代过去。 不久,如烟突然兴奋地指着前方喊:“快看那儿,有火把!” 那是一处瞭望塔,是这个村子最高的地方,如烟那五日在这儿时便与余亮上去过。 鬼子队长也瞧见了塔上的火把,大吼着冲鬼子们吆喝了一句。 盛耀轩听懂了,鬼子队长令名鬼子们把塔上举火把的人击毙。 “老三、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盛耀轩先鬼子一步大喊。 第96章 握手言和 霎时,枪声大作。 正在围攻村子的鬼子腹背受敌,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还会有援兵?” “情报错误!情报错误!” “我们上当了!” 鬼子军官哇呜哇呜地冲鬼子们大喊,举着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们不知道身后来的是哪路人马,更不知道来的有多少人。 火光中,他们看不清盛耀轩他们,只能从密集的枪声中听出来的人不少。 “撤!” 鬼子军官把指挥刀朝西面一扬,领着鬼子准备往西逃窜。 “冲啊!” “弟兄们,不知哪路兄弟来支援咱们来了!” “快追上去,别让鬼子跑了!” 村子里一片呐喊声,陶国华带领他的手下冲了出来。 盛耀轩手一抬:“弟兄们,咱们从背面包抄过去,不能让东洋鬼子跑了!” 对于这些突然来袭的东洋人,他内心有着疑问。 他们是如何带领大队人马进的大漠? 在这荒漠深处他们又是驻扎在哪里?来大漠做什么? 就这么追击的工夫,盛耀轩已经将各种问题都全面地考虑完了。 “多谢了兄弟!” “你们是哪边的?” 陶国华从另一条道冲过来,昏暗中趁着火光拽住了盛耀轩的胳膊。 “忠锐,是我。”盛耀轩毫不隐瞒。 胡一百更是兴奋地夸耀:“我们是铁砂镇的,我耀轩兄弟算到你们有难,便纠集人马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陶国华一听,吃惊地松手,脸色也立即变了。 “原来是你?谁要你来帮我的?” 胡一百一听,当下便不高兴了。 “我耀轩兄弟与我的这些弟兄们可是扛着脑袋来救你小命的,你怎么说呢?” 盛耀轩连忙暗中扯了扯胡一百的衣角,胡一百是个聪明人,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忠锐,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要早知道……” “弟兄们,回去!” 盛耀轩话都还没有说完,陶国华便大声命令他的手下封往回撤。 慕如烟看在眼里,他们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见陶国华竟然变得如此不通人情、不知感恩,心里便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慢着!”她大声喊道。 陶国华这才看见了她,脸色极不自然:“如……如烟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也不再在她面前扮演李锐了,盛耀轩识出了他的身份,如烟也自然已知道。 “我怎么也在这儿?我本来不应该在这儿,是耀轩说要来帮你,因此耀轩便向胡大哥借了人马过来。” “真是没有想到,你不仅不领情,你还如此态度,你……” 如烟气得说不下去,指着他的那只手也在颤抖。 陶国华的人马已经撤了回来,胡一百的人也返回了,一个个拖着枪唉声叹气。 “大当家的,本来我们可以追得上鬼子,可是这……” “大家快列队清点人数!” 盛耀轩无暇顾及陶国华,亲自去清点人数去了。 慕如烟无言地看着陶国华连连摇头。 “如烟,对不起……” 如烟知道他的这声对不起是指自己等了她十几年。 这要在往日,她的泪水便会滚落下来。 但如今不会了,如今她有自己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 她此刻只是在替陶老爷惋惜,悉心培养成才的儿子,竟然成了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过去的如烟已经死了,你如今应该对方小姐说声对不起!” “若雅?” “对,方若雅,她现在在哪儿?” 问到方若雅,如烟便不再客气,步步紧逼上前。 “若雅她……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陶国华颓靡地低下头。 如烟见他这样,不像是装的,于是相信了,知道这个时候他也没必要装。 “方若雅落入东洋人手中你会不知道?” “知道……他们今日来便是想借我这村子驻扎,我没有答应,于是才交上了火。” 如烟来到大漠这些日子,也渐渐对他们所做的事有些耳闻。 她虽然不清楚那些家国大道理,但是她知道东洋人不是好东西,他们侵犯了许多同胞的家园。 之前她还暗暗担心陶国华可能与东洋人有勾结,才与耀轩翻了脸。 此刻听得他的语气,并没有倒向东洋人,便放心了许多。 “你为何与耀轩断了交情?你们不是好兄弟么?”她幽怨地问。 “如烟,男人的事你不懂,你也不必过问,你快过去,他在那儿等你。” 陶国华眼睛稍微瞟了瞟对面的盛耀轩。 “你与我一同过去吧,耀轩想与你商量如何救回方小姐。” “如烟,我……” “如果你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与耀轩再起冲突了,好吗?” 如烟使劲儿拽着陶国华的胳膊,边劝边拖到了胡一百与盛耀轩面前。 “耀轩,忠锐来了,你不是说要与他商议救方小姐之事吗?” 如烟是背对着陶国华,因此她边说这话,边朝盛耀轩挤眉弄眼,暗示他。 盛耀轩是个聪明人,见妻子这么说,便顺着妻子的话作了妥协,朝陶国华伸出了右手。 陶国华见状,骑虎难下,只得伸手与他的手握在一起。 慕如烟高兴道:“这下好了,你们俩握手言和,其他的事咱们能进你村里说吗?” 第97章 不相为谋 进得村去,陶国华便不知躲去了哪里。 慕如烟知道,他定是为了躲避盛耀轩而拒不见人。 她趁盛耀轩与胡一百等人坐在厅里喝茶之际,叫上余亮领路,去找陶国华。 有余亮带路容易得多,他知道陶国华平时习惯一个人呆哪里沉思。 到了村中的一棵风干千年的老树下,陶国华正低头坐在树根上愁眉紧锁。 如烟把余亮先打发回去,自己走向陶国华。 “我苦等你十年,就换来你与耀轩反目成仇?”慕如烟站在他的身侧。 陶国华吃惊地抬起头,他没想到如烟会找到这儿来。 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脸转向别处:“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烟一脸诧异。 她不明白他说的是她、还是盛耀轩。 “你知道盛耀轩是什么人吗?”他转了过来。 “啊?什……什么?”她更糊涂了。 “看在兄弟多年的份上、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没有往上揭发他,你要好好劝劝他,让他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什么是岸?耀轩他做什么了?” “你去告诉他,让他死了那条心吧,我是绝不会与他为伍的!” 说完,他大步走进进了朦胧大雾中。 如烟愣在当场,她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按他话里的意思,耀轩似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不信,耀轩不是那种人! 如烟默默地回到了厅里,盛耀轩见她回来立即迎过来:“如烟,你去哪了?” “……” “弟妹,你回来了?可把耀轩兄弟急坏了,幸好余亮兄弟说你没事儿。” “多谢胡大哥!我没事儿。” 但盛耀轩还是看出了她心事重重,他也猜到了一些。 看来,是该把一些事告诉如烟了。 如烟却没有看他,而是直接走向余亮:“余亮,东洋人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了。”余亮身边的一名男子回答。 “你确定不会?” “他们是来抢一个人,人已经被他们抢走了,至少近期内不会再来。” 盛耀轩警觉起来,忙问:“什么人?” “一个女人,不知要逃往何处,被弟兄们劫了回来,于是过了不久便来了东洋人马,想必是来接应那个女人的。” 慕如烟问:“那个女人是不是身穿红色衣裳?长得白白净净?” “是的。” 大家都明白了,樱井美代子从铁砂镇逃走,途经这里时被陶国华的手下劫持。 因此,前来接应她的东洋人才围攻了这个村子。 “为何这里会出现大量的鬼子?”胡一百问。 “这也是我们大哥不解的地方。”余亮回答道。 胡一百懊恼起来:“真背,刚才我应该带领弟兄们追杀过去,把那娘们儿抓住,问问千娇的下落!” “大哥,怪不得你,他们人多,咱们不可贸然去追。” 见盛耀轩在安慰自己,胡一百便沉默下来。 此时的慕如烟对盛耀轩的身份也疑惑起来,她很想问个明白,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暂时不问。 天亮后,陶国华依然没有回来。 余亮安排人找去了,胡一百和盛耀轩商量后决定先回铁砂镇,让余亮有什么消息就派人去报个信儿。 回到镇子后,盛耀轩又是日夜与胡一百几个人关在屋里,不知在商议什么。 这天夜里,如烟总觉得盛耀轩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愧疚。 一会儿问她愿意先回老家,还是愿意在这大漠继续住下去。 当她问在大漠要住多久时,他迟疑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说:“一个月、半年、一年……希望是很短的时间。” 她只当他是说笑而已,她在意的是陶国华说的那几句话。 盛耀轩听完她的转述,严肃起来:“如烟,你觉得我是那种损害自己民族利益的人吗?” “你不是。” “那就对了,该回头是岸的是他陶国华,而不是我!” “可是,你们到底为何变成这样,你能说清楚一些吗?” “如烟,过些日子我回来全都告诉你,好吗?” “过些日子回来?你又要去哪儿?”如烟抓着他的手问。 “没有去哪儿,就是这么跟你一说,睡吧。” 半夜,如烟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总觉得盛耀轩说的这些话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通哪里奇怪。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 “盛太太,盛太太……” 如烟还在梦中便被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吵醒。 她听出那是胡一百收养的女儿小玉。 屋里一片漆黑,她低声嘀咕:“这小玉怎的大半夜在外面叫唤?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伸手朝盛耀轩推去,却是空的,她摸向他睡的被窝,冷冰冰的,没有人。 “夜里又跑哪儿去了……” 她下床摸到了火折子,点着了灯,迅速穿好衣裳。 她举着灯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一片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 小玉一脚跨了进来,惊呼道:“盛太太,您怎地点着灯?哎呀您屋里好黑呀!” 如烟看看门外,再看向窗子,只见窗子上蒙着一条棉被,几根木棍撑着,把窗子全给遮盖起来了。 难怪屋里一片漆黑。 “大概是耀轩想让我多睡一会儿,因此才蒙住了窗子。”她红着脸去把棉被揭下来。 “盛长官待您可真好,他走的时候交代我上午别来吵您,午饭时再来喊您,好让您睡个够。” 小玉的话令如烟吃惊,她一把抓着小玉的胳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盛长官走的时候交代?” “对呀,他对您可真体贴。” “他走了?” “好像是吧,我见他骑着马匆匆走的,我爹还让老九叔送他去的。怎么了?您不知道哇?” 如烟顿时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又是这么不辞而别,连去哪里都不说一声。 跟着他来到大漠这么久,无论风沙多么的大、天气多么冷热多变,只要有他在身边,她都坚持下来了。 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再苦都觉得是快乐的。 可是,他跟自己说了大半夜的话,交代了大大小小的许多事儿,为何就不能直接告诉她他有事要暂时离开呢? 她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盛太太,您……您别哭啊,您这……” 小玉毕竟年纪小,见她这样便不知所措起来。 如烟伤心得趴在桌上低声哭泣起来“盛太太……哎呀,我还是叫您婶子吧,婶子,您别哭啊,您一哭我也想哭了……”小玉的眼圈儿也跟着红了起来。 见如烟根本没有听进去,小玉急得直跺脚。 “婶子,您先在屋里等我……我去喊我爹来劝您……”小玉说完便冲出门去。 第98章 小心此人(感谢丁总守护) 胡一百来的时候,慕如烟已经停止了哭泣。 门关着,他站在门外直朝屋里吼:“弟妹!弟妹出来吃饭了!”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也不光喊,让人听见还以为盛太太因盛长官走了而想不开,让她多没面子。 喊吃饭就是个正常事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 如烟的眼圈儿红红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 “大哥……” “弟妹出来了?走走,吃饭去。” 小玉趁机上前挽着如烟的胳膊一起走。 饭后,胡一百把其他人打发走了,饭厅里就剩下他和如烟二人。 “弟妹啊,你莫怪我耀轩兄弟,他这是有相当重要的事出去一趟,不日便会回来,你安心在这儿住着,大哥我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大哥,他到底什么事儿?连我也不能说吗?” “弟妹,耀轩兄弟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爷们儿在外干的事儿你们女人家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不告诉你更好。” 如烟始终为盛耀轩瞒着她很多事儿耿耿于怀。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盛耀轩不告诉她,便是在保护她。 这次,以往与她话不多的胡一百,与她谈了许多关于盛耀轩的事。 虽然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盛耀轩为什么事突然离开,但如烟心里却好受多了。 她每天会到镇子口去等候,铁砂镇是一座独特城堡式的古镇,四周有御敌的城墙,她每天就站在城墙上眺望远处的黄沙。 两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盛耀轩回来。 最近她茶饭不思,见什么都想呕吐,铁砂镇没有郎中,胡一百急得派人四处去寻医。 十五岁的小玉懂事地陪在如烟房里,如烟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 “婶子,有人敲门诶,一定是我爹回来了!”小玉说着便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的不是胡一百,而是秀才李怀才。 “秀才叔,您有事儿?” “小玉在呀,我……那个,我没事儿,我……” 如烟在屋里听见了,问道:“小玉,是谁来了?” “婶子,是秀才叔来了。” 秀才见小玉直接把自己给暴露了,有些不安地拘谨着:“盛太太,是我,听说你生病了,我……我想来帮你看看。” “秀才叔,您会看病?”小玉惊讶地问。 “会不敢说,我就是……我……”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来试试的。 如烟在屋里听了个大概,忙冲着门说:“小玉,带秀才进来吧。” 小玉白了秀才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规矩点儿,然后才领着他进了屋。 “婶子,这秀才叔只是个书呆子,他哪里晓得给人看病呀,一会儿他若是说错话了,您别在意。” 小玉这话一半是安慰如烟,一半是在为秀才开脱。 万一秀才真不会看病,有她这些话在先,如烟也无法怪罪秀才。 秀才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懂了,感激地冲小玉笑笑。 “盛太太,您把手腕给我一只。” 秀才像模像样地开始把脉。 不一会儿,他面带喜悦道:“恭喜盛太太了!” “什么喜?”小玉迫不及待地问。 “小玉,今后你可千万不能再拉着盛太太到处跑了,盛太太是有喜了!” 如烟顿时张大了嘴:“秀才,你说什么?我……我有喜了?” 小玉也帮着一块儿质问,得到秀才肯定的答案证实如烟的确是有身孕之后,她高兴得雀跃起来。 “婶子,我要去告诉我爹,让我爹想办法告诉盛长官!” “小玉,先别去,这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秀才听了一脸受伤的表情。 “我……盛太太,我虽医术不高明,但是这把脉问喜我还是在行的。” “好好,秀才叔在行,行了吧?”小玉作出一副妥协的态度逗他。 如烟怀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铁砂镇,还传到了陶国华那儿。 他让余亮驾上马车,趁着胡一百不在镇里的时候,强行从小玉手上将如烟架上了马车接回村来。 一进门,如烟极不高兴地质问:“忠锐,你为何要将我掳到这儿来?” “如烟,这如何算是掳呢?我是担心那个土匪大老粗那儿照顾不了你,我这儿有几名婆子,伺候人是有经验的,你就住在我这儿吧。” “住在你这儿?”如烟气得哭笑不得。 “你问过我是否愿意来你这儿吗?” “你快让余亮送我回去,否则胡一百的人便会追到这儿来!” “胡一百的人算什么?我这儿的人马武器比他足,别担心。” 如烟见他是不打算把自己送回去了,气愤之余也只得冷静下来。 自己如今有身孕,不能说走便走,何况这四周到处都是大沙漠,她得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胡一百果然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要来。 结果也很明显,陶国华在村口架好大炮,如烟见状,怕双方真的开火,伤了哪一方她都不忍心。 她记得耀轩说过,他到大漠的目的就是收编各路逃窜进来的军阀余党,组织力量到北方打击东洋敌军。 因此,若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先打了起来,那如何保存实力? 她一路小跑到了村口,被陶国华伸手拦住:“如烟,你如今有身孕,我信不过那个老匹夫,你安心在我这儿养胎便是。” “你不是好心对我,你是在关押我做人质,等耀轩回来了好对付耀轩是不是?” 陶国华本来微笑的脸上,瞬间如受伤一般抽了抽嘴角,伸着的手也放了下来。 “那你走吧,你若是走出这村口,我便下令朝胡一百的队伍开炮!” 如烟一听,立即停下脚步。 她狠狠地瞪了陶国华一眼:“你变了!你变得狠了!” “我是变了,但没有盛耀轩变得厉害!” “闭嘴!你不配提耀轩!” 如烟面对胡一百挥了挥手,以便让他们看见自己。 接着,她冲着村外大声喊道:“胡大哥!多谢了!您先回去,我在这儿住一阵便回!” 胡一百见如烟在喊,便也大声回应:“弟妹!小心此人,他不是好人!” 陶国华一听,从旁边手下手中夺过一杆枪,快速将子弹上膛,瞄准胡一百头上的高毡帽。 “不要!”如烟大喊着去夺枪。 只听“砰”的一声,胡一百帽子顶部的一个小球瞬间便没了。 如烟吓的差点儿腿软,见胡一百没事儿,怒声问道:“你为何要向胡大哥开枪?” 第99章 人命关天 “不让这老匹夫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他不会退回去。” 陶国华仿佛无事人一般,吹了吹枪口还在冒的余烟,轻蔑地看向胡一百他们。 “你……真是不可理喻!”慕如烟气得小脸儿胀红。 胡一百被陶国华这一枪吓得着实不轻。 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了,被这么明目张胆的恐吓还是头一招。 以他的性子,不立即杀进村子里去抢回慕如烟,他都不姓胡。 但是他身边的李怀才制止了他:“大当家的,不……不要上了李锐那小子的当,他想激怒咱们,好让盛……盛太太知道是咱们不对。” “嗯,秀才就是秀才,说得有理,大哥,咱们不必与那小子一般见识。”旁边的六当家也赞同。 但是他的目的和秀才不一样。 秀才不让胡一百冲动,是怕两边交起火来误伤了慕如烟。 而六当家的却是担心双方打起来损兵折将,如今这世道,保存实力才是王道。 谁手上有枪,谁就是王者,否则只能被视为草寇。 “好吧,那便依你俩之言,只是弟妹怎办?”胡一百是一心来救慕如烟的。 李怀才:“盛太太在李锐手中暂时不会有事儿,咱们今日先回去再作打算,否则双方真要开起火来,恐怕李锐那疯子……” “……” “大哥,我觉得秀才说的有道理。” 胡一百无奈的一扬手:“弟兄们,先撤!” 看着胡一百的人走了,陶国华的脸色舒展开来:“算那老匹夫识相。” 慕如烟心里却半点都不轻松,她不悦地看着他。 “你把我押在这儿做人质有什么意义?” “如烟,别说得如此难听,撇开旁的事来说,咱们也算半个兄妹,兄长照顾妹子天经地义,他胡一百算什么?” 如烟不理解他,他很苦恼。 但他深信日久见人心,她有朝一日定会明白他的确是为了她好。 他对她充满愧疚,当得知她嫁的人是盛耀轩时,又莫名的充满醋意。 她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许是盛耀轩。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对她说,即使说了,她一妇道人家也听不懂。 正好得知盛耀轩离开了大漠,把如烟留在了铁砂镇,于是他便把如烟“接”了过来。 “当家的,您喊我们?” 两名中年妇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陶国华拉着如烟转过身去,指着那两名妇人对她说:“这是桃花婶、这是柱子婶,今后她们俩伺候你。” “我不要人伺候,你还是早早的把我送回铁砂镇去吧!” “丫头,别赌气,在我这儿比在铁砂镇安全。” “安全?若是安全,那方若雅为何不见了?” 如烟气愤之下终于把心中许久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方……”陶国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张了张嘴,狠狠地把手上的那杆枪扔给了旁边的手下,带着愤怒走了。 方若雅的失踪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一直在派人查探,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桃花婶与柱子婶连忙走过来,一人搀扶一边:“盛太太,走吧,我们扶您回房去。” 如烟在心里苦笑,他竟然连房都给安排好了。 陶国华依旧把她安排在早前她住了五日的楼上,隔壁房里左边那间是余亮住着,右边这间是桃花婶和柱子婶住着。 如烟尝试了几次逃跑,都是一出村就迷路了。 面对茫茫大沙漠,她不敢再往前走,随时而来的风暴能把她埋没了。 陶国华的人很快便追来,又把她送回了村。 余亮看在眼里,怕她真的哪天冒险进入了大漠深处。 便趁两名妇人不在时,悄悄对她说:“盛太太,一旦有盛长官回来的消息,我便亲自送您回去。” 如烟这才熄灭了继续逃跑的念头,在这里她只能信任余亮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转眼如烟快要临盆了。 一早起来便开始腹痛,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只疼痛了一小会儿就不疼了,她还吃了桃花婶端来的粥。 吃下粥过了没多久,腹部又疼痛起来。 就在这么反反复复间歇性的疼与不疼中,柱子婶瞧出了不对劲儿。 “桃花,你瞧,盛太太是不是不舒服呀?不时地抱着肚子皱眉。” “真的?怕不是要生了吧?” “不行不行,我得告诉当家的去!” 柱子婶迈开大脚飞快地跑去报信儿。 不一会儿,陶国华和余亮慌慌张张地赶上楼来。 他一脸紧张地问道:“如烟,你哪儿不舒服?” 如烟此时正好又在疼痛,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略显苍白。 她紧锁着眉头忍着疼痛看了他一眼:“没有不舒服,没你的事儿。” 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她几乎不与他说话,他也自觉地很少与她靠近。 只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好,她安全他就放心。 “没有……可你的脸色……”陶国华转向两名妇人:“她是否吃坏了东西?” “不不不,当家的,这盛太太怕是要生了。”桃花畏惧地回答。 “要生了?那你们快接生啊!” “我……我们俩都不会接生……” 俩妇人低着头,小心地回答。 陶国华一听,怒了:“你们身为女人竟然不会接生?” 吓得桃花婶和柱子婶连连后退。 她们俩是被陶国华的人各扔了十块大洋给她们的家人,强行把她们抢进大漠来的。 平时在村子里做饭浆洗,如烟来后便被安排来伺候她。 余亮见状,忙劝慰道:“大哥,不是每个妇人都会接生,而且这女人生产之事九死一生多有凶险,看来咱们得找个接生婆来才成啊。” “眼下上哪儿去找接生婆?” “这个……的确不知上哪儿去找。” 陶国华走向桃花婶她们,盯着她们俩看了几眼:“你们是否认识接生婆?” “当家的,我生我家那几个小子姑娘的时候是我的婆婆接的生,她早已过世……”桃花婶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呢?柱子婶?” “当家的,我我……我那口子是个废人,我……我没有孩子。” 陶国华没辙,心中直后悔,早知道有今日这一出,怎么地也得找俩能接生的来。 他回头见如烟疼得蜷缩在躺椅里,急得大吼:“余亮,快想想办法!” 余亮心里也焦急万分。 可是这荒漠之中别说找接生婆了,就是连个郎中都找不着…… 郎中? 余亮眼前一亮。 “当家的,郎中行不行?” “行啊!郎中是治病救人的,这生孩子的事儿就是救人,快说,谁?在哪儿?” “那个……那个铁砂镇的李……李怀才。” “李怀才?就是那个酸秀才?” 一听是李怀才,陶国华那双本来已燃起希望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 李怀才那个半吊子算哪门子的郎中? 更何况那小子是个男人,让他来为如烟接生?他家祖坟冒烟了还! “对,眼下大漠里只有他了。”其实余亮心里也极不愿意让李怀才来。 但是人命关天,这可是两条命啊。 陶国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岂能便宜了那孙子!你们快快另想办法!” 桃花婶想了想,轻声道:“当家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第100章 秀才接生 “桃花婶,有什么办法快说!” 陶国华一听有办法,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桃花婶见他这样,也只得说了:“郎中是男人倒是不怕,我可以在屋里接生,让郎中背过身去教我。” “诶?大哥,这倒是个好办法!”余亮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只要不让李怀才那小子看见盛太太的身子,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了。 “好好,就这么办了!”陶国华最是高兴,当下便做了决定。 “余亮,你带来前往铁砂镇去,把李怀才弄来!” “哦不……请来,速去把秀才请来!”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双手直搓着。 只要能让如烟顺利生还下孩子、母子平安,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好,我这便去请!”余亮匆匆跑下楼去。 慕如烟的疼痛比上午更为频繁了许多,之前的疼痛间隔时间长些,午后过来疼痛变得密集起来。 她被桃花婶与柱子婶扶到了床上趟下。 但是疼痛的时候她便跳下床来,抱着腹部弯着腰走来走去。 仿佛只有这样疼痛才会减轻许多。 她已经大汗淋漓,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始终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大喊出来。 但是疼痛的时间愈来愈长,她痛得直喘粗气。 陶国华在外面走廊里来回踱步,听着如烟隐忍的声音,更加令他心疼。 他发狠般一拳捶在柱子上:“盛耀轩,害得如烟受这等苦,下回如若遇见,定然饶不了他!” 桃花婶不时地端着木盆进出,那是为了帮如烟擦汗换热水。 见桃花婶又出来,陶国华走上前去:“里面情形如何了?如烟快要生了吗?” “当家的……我,我也不太清楚,我……” “行了行了,你接着去忙吧。” 陶国华极不耐烦地朝桃花婶摆摆手。 问她也是白问,她一个不懂接生的妇人知道个啥? 他继续急得在走廊里摩拳擦掌、唉声叹气,恨不能替如烟受点痛。 “啊……” 慕如烟终于疼得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听在陶国华的耳朵里有为刺耳,那一声声喊叫仿佛一枚枚钢钉扎进他的心里。 他立即跑下楼去,冲到大门口对守卫大吼:“余亮回来了没有?” “当家的,余亮还没有回来。” 陶国华急得双眼赤红,来回又踱了几圈,停在大门当中。 天色快黑了,按照时间来算,如果接秀才顺利的话,此刻余亮他们应该快要回来了。 他走上瞭望塔眺望铁砂镇的方向,在天之际,便是铁砂镇的位置。 骑着快马上午出发,日落便可赶回。 只见远处的沙漠没有丝毫动静,看来余亮他们还没有这么快回来。 他神情沮丧起来,心急如焚地跑下瞭望塔,又回到如烟住的小楼上。 “柱子婶,如烟怎样?快生了吗?”他迎面便遇上出来倒水的柱子婶。 “当家的,还没有动静……”柱子婶摇了摇头。 “嗨!”他一拳砸在墙上。 鲜血顺着墙流下他也浑然不觉。 柱子婶想要提醒,但见他一副吃人狮子模样便害怕了,慌忙回屋去了。 天色暗了,如烟的喊叫声更加剧烈而频繁。 陶国华的心跟着揪起。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留过洋的他接触过学医的同窗,当年的盛耀轩便是一个。 女人生孩子这事儿,若是久久未能生下,难产的几率就大。 一旦难产,那将是母子两条命啊! 他能不着急心疼吗? 天黑了。 如烟的喊叫声已经越来越无力。 只听得房里不时地传来桃花婶和柱子婶俩人的大叫:“盛太太,您可别睡着呀!” “盛太太,来,我扶您喝碗糖水润润喉。” “……” 类似这样唤起如烟精神的话语时起彼伏。 “耀轩……快找耀轩……” 朦胧间,如烟终于把这话喊了出来。 之前一直在心里喊,害怕外面的陶国华听见,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此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只想见见盛耀轩。 他为何还不回来呀? 陶国华在门外听见了,虽然如烟的声音有些微弱,但是“耀轩”二字还是清楚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对那个抛弃孕中的她而去的盛耀轩念念不忘! 他内心对盛耀轩的怨恨更加深了。 “大哥!大哥!” 楼下终于传来余亮的声音。 陶国华顿时来了精神,冲下楼梯和迎面跑来的余亮撞在了一处。 “为何这个时候才回来?!”他百感交集,大吼着宣泄心中的恼怒。 “大哥,差点儿回不来了,路上遇到了伏击……”余亮边喘气边擦着脸上的汗水。 他的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李怀才。 陶国华正要问遭到什么人的伏击时,李怀才暴怒道:“别说废话了!盛太太在哪儿?”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人如此大声,更是第一次对人动怒。 盛太太危在旦夕,他们还有心情关心遭遇了什么伏击。 陶国华的嘴角抽了抽,若是平日里,他指不定就冲秀才拔枪了。 但是此刻不同,人命关天,如烟已经快要不行了,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怀才身上了。 “快快,秀才,快上楼去,如烟在楼上!”他边说边拉着李怀才往楼梯走去。 “等等!”李怀才回头冲余亮大喊:“余亮兄弟,快烧热水,滚开,要滚开的热水!” “准备干净的面巾,多准备几条!” “烈酒取一瓶来,越烈越好!” “干净的剪子一把,大火盆一个,烧旺,烧旺!” 余亮站在楼梯下连连应声,每一件都记住了。 很快的,李怀才交代的事儿全都办妥,要的物品也立即送到了楼上。 陶国华被柱子婶挡在了门外,李怀才被领进了屋里。 “盛太太,您如何了?”李怀才进屋后自觉地站在床前背对着如烟。 如烟在半昏迷中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睛顿时睁开了:“是秀才吗?” “是是是,盛太太,您感觉如何了?” “我……我好像快要死了……” “您可别泄气啊,娃儿快要出生了,等盛长官回来见了准高兴。” 他知道此时只有提起盛耀轩,才能使如烟打起精神来。 “耀轩……耀轩回来了么?我怕是等不……” “盛太太,您先别再说话了,静养一会儿有力气,有我在你莫怕。” 李怀才连忙阻止她说丧气的话。 接着便问两名妇人:“二位婶子,盛太太破水了吗?” “破……破什么水?”柱子婶一脸迷茫。 桃花婶一把推开她:“哎呀,是破羊水,你没有生过娃,你不晓得。” “郎中,之前没有破,方才您上楼的时候正破水……” 桃花婶话还没有说完,李怀才气得一把推开她,怒吼道:“你为何不早说?” “快啊,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火盆移过来!” 第101章 绝处逢生 桃花婶与柱子婶立即把火盆移好。 “请二位婶子去帮忙瞧瞧,娃儿的头露出来了没有?”李怀才背对着床又说。 柱子婶连忙推着桃花婶:“你去,你懂。” 桃花婶白了她一眼,走到床尾蹲下。 “……郎中,没有瞧见有娃儿头呀……” “那……那开了吗?” “开?开什么?” “你……你们两个妇道人家,也算是有把年纪了,连生娃儿都不晓得么?” 李怀才气的直跺脚。 桃花婶恍然大悟:“哦哦……我晓得了,我再仔细瞧瞧。” 刚才她是没好意思认真看。 在她们这些下人的心里,人家军官太太高不可攀,特别是如烟这样的,瞧第一眼就觉得是仙女下凡,多瞧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郎中,还……还没开!” 要不是害怕吓到盛太太,桃花婶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她虽然不懂接生,但她生过几个孩子了,也常和村里的婆娘们聚在一块儿议论别人生娃儿的事,这么点常识还是懂的。 羊水破了,娃儿的头都还没有露出来,娃儿在娘肚子里可就危险了。 生产顺利的话,羊水一破,娃儿顺势出来,母子平安。 可是这……羊水已经流干了,娃儿还没有露头,这明显是难产啊! “什么?还没开?”李怀才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救人如救火,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挽救,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秀……秀才……”慕如烟微弱地喊着。 她已经明白了,孩子能不能生出来她心里有数,她此时已经实在没有力气了。 “盛太太,您说,我听着。”李怀才后退几步,让自己离如烟近一些。 “帮……帮我保……保孩子……” “不不!盛太太,大人小孩我都要保!” 李怀才吓得连连摆手,本来因赶路胀红的脸,此刻变得苍白起来。 “李怀才,你要是能两个都保住,老子让你当我军师!” “你要是敢出任何差池,老子让你走不出我这村口!” 陶国华在外听得仔细,一向文质彬彬的他,恐惧中也飙出了粗话。 李怀才被他一吼,反倒冷静了下来。 想想要是没能保住如烟母子,他这颗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那还有什么比保住三条命更重要的? 他豁出去了! 他拿起桌上预备好消毒用的烈酒,一仰脖子,猛地灌进两大口,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脸也红了、头也有些晕了,但是胆子大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桃花婶和柱子婶:“二位婶子闪一边儿去!让我来!” 边说边挽起了一双袖子,又灌了一口酒,朝自己的双手喷了出来,再灌,再喷。 桃花婶和柱子婶看呆了,这才领会他要做什么,忙拉住他:“小兄弟,你要自己动手?” “怎地?人命关天我岂能袖手旁观?”他很不满地回应。 “不是……”桃花婶看了看门,低声道:“怕我们当家的知道了会……” “我怕他个球,救人要紧!”李怀才的胆儿在酒精的刺激下,越发肥了几圈儿。 “你们快把剪子架火盆上烧红!” “快把干净的面巾给我递过来!” “快,你们谁按我的吩咐,朝盛太太腹部朝我这方向推!” “还有你,你快去帮盛太太鼓劲儿好使力!” “……” 李怀才手脚不停,连一张嘴也没有停,屋里几个人忙得满头大汗。 如烟再度陷入了半疯迷状态。 “婶子,快掐她人中!”李怀才在床尾边忙碌边大喊。 于是两个妇人又是忙作一团,喂糖水的、掐人中的,帮着用擀面杖从如烟腹部朝下擀的…… 一顿忙活之后,娃儿的一只手伸了出来。 李怀才顿时一惊,差点儿跌倒在地。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那样屋里的几个人就全慌乱了,盛太太会彻底灰心。 他连说都没敢说,六神无主地朝屋里四下看了一圈,他的脑子里在飞快地想着办法。 桃花婶过来也看见了,她刚要喊出声,被李怀才及时拉住。 “婶子……”他低声地朝桃花婶求助。 这种时候他希望这俩妇人能帮出个有用的主意。 谁知桃花婶更是惊惧得话都说不出来,俩眼恐慌地盯向奄奄一息的如烟。 “郎中,怎么办?”她轻声在李怀才耳边问。 “没辙了,我只能……”李怀才把右手袖子卷得高高的。 “你你……你要……” “闭嘴,快去帮盛太太,这会儿不需要使劲儿!” 桃花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敢看,她赶紧跑到床头帮忙搂住如烟的肩,在她耳边说些鼓励的话。 李怀才把手伸进去,将那只嫩得粉红的小手朝里面推。 他闭着眼摸到了一个小脑袋,轻轻地握住了娃儿的后颈子,然后一点一点地朝外面拽。 他边拽边停,怕力气大了会使娃儿受伤。 “盛太太,娃儿要出来了,使劲儿!” 李怀才的眼睛看向别处,手顺势一带,将娃儿整个带了出来。 如烟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仿佛整个身子被掏空了,虚弱地张着嘴。 柱子婶看嘴型看出她是在问孩子可好,忙大声问:“郎中,娃儿怎样了?” 李怀才阴沉着脸没有回答,他双手血淋淋的,抱着浑身湿漉漉却没有哭声的孩子发愣。 他此时浑身已经快要虚脱了。 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娃儿浑身发紫,小嘴儿紧闭。 这个时候桃花婶倒是反应得快,从他手夺过娃儿,倒提着一双小脚,另一只手朝娃儿小屁屁连拍几下。 “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响彻整座木楼。 在走廊外已经守候一天的陶国华,终于听见了这声报平安的声音,他身子一软,直接仰天躺倒在走廊之间。 “秀才,你立大功了!” “老子前面说的话算数,今后你就是我这儿的爷!师爷!” “对了,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就连躺在楼板上他都还不消停,这些不说清楚、问明白,他还不放心。 门“咿呀”开了一半儿,桃花婶探出头来说道:“当家的,小点儿声,盛太太睡了,是个男娃儿。” “男娃儿?男娃儿好啊!将来也送他留洋!” 陶国华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男娃儿?盛耀轩,你家祖宗坟头冒青烟了!” “可不是么,绝处逢生呐,可真是大喜事儿了。” “如烟呢?如烟她人如何了?” “当家的放心,盛太太虽然难产,但是这郎中可了不得了,硬是把娃儿的手推进去调了个个儿,再把头给拽了出来。” “把手推进去?把头拽出来?”陶国华嘀咕着重复这句话。 桃花婶见他没有再问什么,便回到屋里关上门。 陶国华在外面又踱了一圈,突然停下来,冲着楼下大吼:“来啊!把李怀才给我拿下!” 第102章 不速之客 陶国华的手下们端着枪迅速冲上了楼。 余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跟着上楼问道:“大哥,您这是为何?” 他刚才又去灶房吩咐伙计们烧水去了。 大老爷们儿都不知烧水是做什么用的,反正李怀才吩咐了多多烧,尽管已经提了几大桶滚开的水上楼去,灶房里依旧继续烧着水。 因此,余亮对这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他哪里知道如烟难产,是李怀才壮着胆子把母子俩给救回的。 “没有为何!”陶国华说不出口。 “没有为何那是为何要将秀才拿下?”这里也只有余亮敢这么问他。 陶国华无奈,瓮声瓮气道:“不懂就少问!” 余亮疑惑地看着他,见他脸色复杂,与往日的喜怒都不一样,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所为何事。 大哥不肯说,他也就不好多问。 房门紧闭着,陶国华没有指挥手下冲进去,而是列成一排在守在门外。 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李怀才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出来,他顾不得身上沾的血,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门外竟然七八条枪指着自己。 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也不必如此隆重吧? 还一个个荷枪实弹的,难不成还怕他把刚出生的娃儿给偷喽? “李大当家的,您这是……” “把这酸秀才给我拿下!” 陶国华话音一落,便有两名手下扭住了李怀才的双臂。 “李大当家的,您这是做什么?您可不能食言啊!” “我不做你们这劳什子军师了,快让我回铁砂镇便好!” 李怀才不知道这个一贯以斯文面孔示人的李锐,此刻为何这么铁着脸要捉住自己。 “少废话,快把他给我绑了,捆到村中央的大树下去等候发落!”陶国华一脸不耐烦地挥手。 甚至觉得连多看一眼这个秀才都难受。 “李锐,你出尔反尔,你这个小人!” 别看李怀才平日里文弱书生样儿,不要命的时候也是豁得开的。 他心里有委屈,接生这俩小时里,他可是饿着肚子的。 真没想到,自己冒着风险为盛太太接完生,这帮流寇却与土匪无二异,过河拆桥竟然拆得如此痛快。 如烟生下孩子之后,一直昏昏欲睡,但是心里总有事放不下,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 听见门外吵吵嚷嚷,她吃力地睁开双眼:“桃花婶儿,门外出什么事了?” “盛太太,我们当家的说让您好生歇息,别管旁的事儿。” “秀才怎么了?”朦胧中时她听到了门外的争吵。 “您是说那位郎中?他……他好像被当家的抓起来了。” “为何?”她吃惊地想要坐起。 “不……不知。” 如烟困意顿消,她要起来,她要去看看他们为何要抓秀才。 桃花婶见状,连忙劝她:“盛太太,您刚生产完,身子虚弱着呢,您可不能下床啊!” “婶子,你们扶我出去吧,我去看看,秀才绝不能有事儿。” 李怀才刚把自己母子俩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他陶国华凭什么就要把人给抓了? 这不是恩将仇报陷她母子于不义吗? “那……那我替您去看看,您别起来。” 桃花婶忙用眼神暗示已帮娃儿包裹好的柱子婶守住她,自己跑出屋去。 “当家的,盛太太要起来。”她觉得这么开口比较好。 “起来?她起来做什么?” “盛太太说了,秀才绝不能有事儿。” “……”陶国华眉头骤然拧紧。 “忠锐……” 如烟虚弱的呼声传了出来。 陶国华立即进屋。 “如烟,你该好好歇息。” “我歇什么?秀才是我母子的救命恩人,你为何抓他?” “我……” “你是不是见不得有人救我母子?” 如烟故意拿话激他,若不这样,她知道他不会说理由。 “如烟,你误会了……” “……” “是……我要杀他,见过你的人都必须死。” 他一横心,说了出来。 如烟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见过我的人就必须死?那当年你在街市上救我,你也……” 也看见她被人撕破衣裳的身子。 她提到当年,陶国华便怔住了。 对于她,他是有愧的,她为自己付出了整个青春,而他最后辜负了她。 他的头耷拉下来,半晌,朝门口的手下挥了挥手:“去把秀才放了……” “天已黑,这么晚了秀才如何回去?”如烟不放心,怕他会连夜赶李怀才出去。 这茫茫大漠,夜里风沙大不说,风向时刻在变,无人能分清方向。 “放心,让余亮为秀才安排好上房,好酒好菜招待他便是。” 见陶国华态度转变了,如烟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你不许再变卦,若是委屈了秀才,我便……” “知道知道,只是我这心里这口气咽不下。” “……我要睡了。”如烟懒得和他多说。 柱子婶已经把喂过水的娃儿放进了被窝里,如烟搂着孩子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李怀才经过这场惊吓,接着又受到了贵客待遇,这一会儿冰、一会儿火的更令他提心吊胆。 尽管很疲倦,但他不敢睡着,怕这帮土匪趁自己睡死过去一枪把他的脑袋给崩了。 一颗心提到了天亮,饭后由余亮顺利送出了村。 秀才回去后,胡一百又连着两次亲自带人来接慕如烟母子,但都被陶国华使诈给骗走了。 如烟母子满月这日。 陶国华为孩子办起了隆重的满月宴,在这荒凉大漠中,也没有什么非富即贵之人可请。 于是便趁这机会把胡一百及其他几股势力全都请了来。 宴席上,陶国华抢着当起了孩子的干爹,并抢着为孩子取了个小名儿叫:漠生。 意为在大漠出生。 虽然如烟对这小名儿有些不满意,但是看在他对自己母子百般呵护的份上,也便同意了。 况且,人家已经很自觉地把大名给留着未起,这小名儿就随他吧。 正热闹间,一名手下匆匆忙忙跑了大厅,附在陶国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陶国华脸色大变,转身朝坐在他旁边的胡一百说一句,俩人便疾步走出大厅。 如烟见平日里不对付的两个人竟然都神色慌张地出去了,怕他们有什么事儿,便把孩子交给桃花婶,也尾随出去。 一出大门,便看见胡一百与陶国华的面前站着两名不速之客。 二人都蓬头垢面看不出相貌,头发如茅草般杂乱枯燥,身形看着纤瘦不堪。 就在如烟疑惑间,其中一人已飞奔过来扑进陶国华的怀里。 第103章 地下酒窖 “你你……你是谁?” 陶国华吓的踉跄两步朝后退去。 那人一掀脸上凌乱的头发:“当家的,是我呀,我是翠红,我回来了。” 陶国华一听,惊喜道:“你是翠红?你打哪儿来的?若雅呢?” 慕如烟站在一旁听懂了,这是方若雅的丫鬟翠红,当初和方若雅一起失踪。 “方小姐她……她不在了……”翠红嚎哭了起来。 如烟听着这哭声,不由得皱起了眉。 再看向翠红身后,另外一人呆滞地垂手站在一旁。 胡一百心急,扯着那人的衣袖问:“你又是谁?有没有看见凤千娇?” “凤……凤姑娘是你什么人呀?”那人顿时抬头,听声音才知道也是个姑娘。 “你们果然见过,千娇是我的干闺女,她人在那儿?” “她……”那位姑娘刚要说下去,翠红松开陶国华,回头道:“凤姑娘她也……” “也如何?快说呀!” “也不在了……” 胡一百大惊,不死心的再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死了。”翠红哽咽着。 胡一百惊得后退两步,沧桑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慕如烟难过地扶住胡一百。 “还有陶七呢?”陶国华突然又问。 翠红和那名姑娘双双摇了摇头,在场的人明白了,方若雅他们三人都已遇害了。 如烟这才知道,与方若雅和凤千娇一同失踪的,还有陶七,难怪来到大漠后也未见过陶七。 自从那年他们三人被樱井美代子的人劫走,就再也杳无音讯。 没想到再听到她们的消息时,竟然是噩耗。 胡一百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定后对如烟道:“弟妹,我没事儿,你去瞧瞧李锐,那位方小姐是他的太太。” 如烟走到陶国华面前,轻声道:“忠锐……节哀!” 陶国华脸色哀伤,身旁的翠红怀着敌意斜视着如烟,如烟假装没有看见。 村子里连续三日禁止一切喝酒赌博行为。 胡一百让秀才回铁砂镇找来曾经当过和尚的铁匠来诵往生经。 日子便随着方若雅与凤千娇的逝去渐渐地又归于平静。 这种平静在如烟看来已不再像往日。 她总有一种这股子平静似山雨欲来的感觉。 翠红终日跟在陶国华身后,那日与翠红一同回来的叫小铃的姑娘从无笑颜。 每次看见如烟就如同看见仇敌一般,令如烟疑惑不解,但她也不想问,她总觉得这俩姑娘很怪。 至于怪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 这日,陶国华领着队伍外出,照例留下余亮小队人马驻守村子。 桃花婶抱着娃儿在织布坊里看柱子婶织布,翠红则与小铃去为陶国华打扫卧室换洗褥子。 “盛太太,我去酒窖为大哥搬一坛子酒上来,您想不想去瞧瞧咱们这儿的酒窖?” 余亮从他自己的房里出来,路过如烟门口的时候顺便探头进去问道。 “酒窖?”如烟有些惊讶。 这大荒漠里也有酒窖? 如烟对酒有着特殊的感情,一听酒窖就来了兴趣。 反正闲着也无事,她便放下手中的书,随余亮下楼进了一间布满蜘蛛网的屋子。 余亮边挥舞着手把蜘蛛网扯去,边说:“好多年没有下去过了,大哥不让任何人碰下面的酒,说那酒将来留着摆庆功宴用。” “是哪来的酒?” “也不知是谁酿的,我们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酒窖,这些酒就在里面。” 如烟跟着他进了这间废弃的屋里。 没想到地板掀开一块,便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余亮点亮了一支蜡烛,领着如烟朝台阶下走去。 想不到这村子的地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多纵横交错的地道,如烟知道这片大漠与别处的沙漠不同。 但是这也太奇特了吧? 七拐八拐之后,俩人来到了一间很大的地窖,地上摆满了一个个密封着口的大酒缸。 如烟一见,欣喜道:“哇!这么多的酒呀?” 余亮没有回答,而是举着蜡烛、猫着腰在地上找什么。 “余亮,你掉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盛太太,这酒窖似乎有人来过。” “会不会是其他兄弟们来搬过酒?” “不不,这儿除了我与大哥,谁也不能来,这是大哥的规矩。” 如烟听完,也低下头与他一同寻找着,地上确实有不少脚印,大的、纤秀的。 “盛太太,您在这儿别动,我看看就回。”余亮把另一支蜡烛也点然递给如烟,自己循着那些脚印朝前走去。 如烟在酒窖里左等右等,余亮都还没有回来。 她怕余亮出什么事儿,便举着蜡烛朝他走的地道找去。 才走十几步,就听地道的一头传来微弱的声音,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停下来仔细听。 果然,看来余亮就在前面。 声音越来越清晰起来,看来人就在不远处,她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只见在她手中的烛光照耀下,一间充满浓重恶臭的地窖里,蜷缩着两具身体。 慕如烟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叫出声。 见那俩身体似乎在动,她提着心上前一步,举高蜡烛照着地上那两个人。 “你们是谁?”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地上的人似乎来了劲儿,吃力地翻了个身朝如烟看来。 她这才看清楚了,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泥人,浑身上下看不出布料和颜色,脚上戴着镣铐。 “废话少问,要杀便杀,姑奶奶十八年后再回来找你们这些东洋人报仇!”其中一人拼了力喊,却还只是极小的声音。 东洋人?如烟忙问:“你们是被东洋人关在这儿的?” 余亮刚才说了,这个酒窖自从他们进大漠的那天发现后,便再也无人下来过,这又如何会有人关在下面? 若是当初就已经关进了人,这也好几年了,岂不早就饿死了? “是,你是谁?”另一个声音问。 听到是被东洋人残害的同胞,如烟放下了戒心,坦诚地介绍道:“我叫慕如烟,我就住在上面的村子里,你们能起来吗?我扶你们上去。” “什么?你是慕如烟?”刚才那名女子问道。 “是,你认识我?” “我是方若雅……” 那人边说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是方若雅?”如烟百感交集:“你你……你没有死?” “你竟然巴不得我死?你是从上面下来的,你如今已经与忠锐在一起了?” 如烟知道她误会了,也不与她计较,蹲下身去扶她。 方若雅没有拒绝她的搀扶,也抬起手抓住了如烟的胳膊。 可是,如烟毕竟力孤,咬着牙试着扶了好几把,也没能把虚弱无力的方若雅给扶起。 “算了,你哪有力气救我,你赶紧走吧,这儿脏。”方若雅灰心了。 如今这副样子即便是出去了,忠锐也未必会看得上自己。 “姐姐,你先扶我起来,我的伤比方姐姐的轻,咱俩一齐扶方姐姐起来。”旁边的女子开口了。 如烟此时已经想到了她是谁,试探着问:“姑娘,你就是铁砂镇大当家的干妹妹凤千娇吗?” “对对,姐姐是如何知道我的?”凤千娇兴奋得连连点头。 公告:非常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顶点小说 www.booktxt.com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如烟救人 “我们就住在铁砂镇胡大哥那儿。” 慕如烟边说边把凤千娇扶了起来。 她心里觉得这姑娘与当初假的凤千娇除了长相,说话语气及动作都不像,胡一百他们怎就没有识出破绽? “原来姐姐认识我大哥,姐姐,请救救我们……” “你们怎会被关在这下面?几时被关在这儿的?” “我们被关在这儿不知有几日了,若不是今日姐姐下来,恐怕我们……” 凤千娇有气无力地吐着气儿。 才说几句话就已经累得又瘫软在地。 “你们被关进这儿才几日?”如烟惊异地问道。 “是的,我们被两名东洋女间谍连夜关进了这儿,后来她们便不很去向。” “东洋女间谍?”如烟大惊:“她们叫什么名字?” 她瞬间想到了樱井美代子,难道其中之一是她? “不知,以前没有见过。”俩人都摇头。 如烟感到事关重大,必须先把她们救出去,让余亮快马去把陶国华叫回。 她这才想起余亮之前追寻地上的脚印去了,到此刻还没有回来,于是便让她们先在原地等着,她去找找。 如烟刚朝余亮去的方向找去,便看到余亮打着烛光过来。 “余亮,快……快救人!” 余亮一听,连忙跑过来:“盛太太,救谁?” “我发现方若雅与凤千娇了,快,她们就在前面!” 她领着余亮跑回关押方若雅和凤千娇的地窖内。 余亮是男人,一身的力气,很轻松便抱起方若雅,匆匆着出口处上去。 如烟举着蜡烛陪在凤千娇身边,等着余亮再次下来救她。 几个人顺利地出了地道,余亮把她们俩放在废弃的屋子里躺下。 “盛太太,我去找锯子来把她们脚上的脚镣锯了,您在此等我。”余亮说完就跑远了。 如烟在院子里打来水,用面巾帮她们俩把脸上的泥垢洗去。 方若雅比当年消瘦了许多,可见被那东洋女人抓走的这几年里,吃了不少苦头。 凤千娇的脸与曾经那个美代子假扮的一模一样,只是下巴比美代子稍微尖一些。 “慕如烟,你为何会在这村里?”方若雅的敌意未消。 “我与我丈夫一同来的,我们住在铁砂镇。”如烟微微一笑。 她心里想着的是,如今方若雅回来了,陶国华不会再强行留着她在这儿吧? 就算他还想把她母子押为人质,她也可以通过方若雅的帮助而回到铁砂镇去。 余亮回来了,还带着柱子婶一同来。 柱子婶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竹篮,一进屋就把竹篮放在桌上,端出两碗稀粥。 如烟心里感慨余亮办事细心,她们二人多日水米未进,此时喝点儿稀粥下去身子也有力气。 她与柱子婶喂她们两人喝完粥,她立即提议把她们送回前面的大屋去。 毕竟这儿只是荒废的屋子,夜里寒风会灌进来。 再说了,方若雅早些年在沪上与陶国华成过亲,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理应送回陶国华屋里去休养。 余亮又叫来三名弟兄一同把她们二人抬出去。 把她们安顿好之后,慕如烟又让余亮派人去铁砂镇通知胡一百来接人。 她自己也抓紧时间收拾好自己与娃儿的行囊,等着胡一百前来好一同回去。 他们一直等到深夜,不仅陶国华的队伍未归,连胡一百也不见前来。 如烟与余亮他们都守在陶国华屋里,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大门口的狗叫了几声,余亮立即起身去看。 去铁砂镇送信的人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胡一百的养女小玉。 “小玉?胡大哥让你来接凤姑娘?”如烟纳闷儿地问。 “婶子,我爹走了,他来不了了。” “走了?走哪儿去了?” “他带上队伍离开了镇子,说是要去打东洋人。” 如烟惊愕地看着她:“走得如此突然?为何?” “我也不知为何,李叔也走了,我爹说连李叔都带领队伍去了,他可不能落后。” “什……什么?忠锐他也走了?”床榻上的方若雅吃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是,李叔也去打仗去了。”小玉点头。 “不……帮我……追他回来。”方若雅无力地指着小玉。 可是谁都知道,这上哪去追?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支队伍朝哪里走了。 与方若雅一同失望的,还有余亮,他曾经是陶国华的副官,他的抱负就是上战场杀小曰本。 “老五!”余亮咆哮起来。 “来了来了!余亮兄弟……” “大哥带走了多少人马?” “带……带走……只剩下咱们三十几个弟兄。” 具体数字老五也说不出来。 “嗨……”余亮气馁地蹲在了地上。 床上的方若雅不甘地挣扎起来,被小玉连忙按住:“婶婶,您可别起来了,好生歇着。” “慕如烟,帮我……我要找忠锐……” 如烟连忙扶住她,岂止她方若雅要找陶国华,她慕如烟也要去找盛耀轩。 “好好,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咱们一块儿去找他们。” “不,现在就去,否则……” “否则什么?” 方若雅满目仇恨地盯着她,不肯再说下去。 这夜,慕如烟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熟睡中的娃儿,她又思念起了盛耀轩。 直到后半夜她侧昏昏沉沉地入睡。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白天,盛耀轩与陶国华、胡一百他们站在村子中央,他的面前站着两名蓬头垢面的女子。 “忠锐,我回来了!” “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以为咱们这辈子都不能再面了。” “……” 一名女子扑上去,双手紧紧地箍住陶国华的脖子呢喃着。 不知她于陶国华说了些什么,只见陶国华突然推开那名女子,举起枪对着如烟。 “忠锐,你疯了!” 盛耀轩在旁大叫,并挡在了如烟的面前。 “盛耀轩,那今日我便连同你们一起杀了!”陶国华面目狰狞。 “忠锐!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何要拿枪对着我与耀轩?”如烟一点儿也不害怕。 “为何?你自己黄泉路上问盛耀轩这个叛徒去吧!” “叛徒?你说忠锐是叛徒?什么叛徒?” 慕如烟顿时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盛耀轩,把陶国华举枪的手压了下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想到当初在盛家大门口下花轿之时,方若雅拦轿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这些年来,那些话几乎已经成了烙在她心底的一块心病。 多少次自己想问盛耀轩,可总是开不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问问他自己!”陶国华慢慢抬起了手。 如烟瞬间把他的手朝上一抬。 “砰”的一声枪响,如烟听见了娃儿的啼哭,她坐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孩子安静地躺在一边,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屋里光线有些朦胧,一缕光线从窗子照进来,天快亮了。 慕如烟一身冷汗,不明白刚才为何会做这稀里糊涂的恶梦。 她心神不宁地下床,她要去找余亮。 “你醒了?盛太太!”一个冰冷的东西顶着她的额头。 第105章 落入埋伏 “你是谁?” 慕如烟吓的一身冷汗,强迫自己镇定。 听声音虽然很怪,但听的出是个女人,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方若雅。 刚才不正是梦见方若雅拿枪抵着自己的头吗? 只是,她不明白那个性格大大咧咧的方若雅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我是谁?哼哼,说起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 抵在如烟眉心的东西离开了,那人走向桌旁,“呼”的一声轻响,点亮了桌上的灯。 屋里顿时亮了许多,如烟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真是方若雅。 只是她这声音…… “盛太太,想不到吧?”那人把一把枪放在桌上,丝毫不担心慕如烟会跑。 “你到底是谁?” “樱井美代子。” 假的方若雅抬手从脖子处揭起一层薄皮,只露了个下巴和红唇,便不再往上撕,又紧贴上脸皮。 “你你……”如烟这才明白,自己与余亮救上来的并不是方若雅。 那么,那个凤千娇呢?也是假的? 真正的方若雅到底在哪里? “你什么?惊讶吧?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樱井美代子阴阴地笑起来。 “方若雅在哪儿?你们把她怎样了?”如烟想起翠红说的话。 这么看来,方若雅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了? “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我向你保证,方若雅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给和你的孩子跟我走,放心,你们母子的安全我会保证。” “你要劫持我母子?”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和你的孩子,要杀现在就可以杀了。” 慕如烟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孩子就睡在自己身后,若是不答应这个东洋女人,恐怕对孩子不利。 可要是答应了她,自己与孩子被她劫持走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她不怕死,但是孩子不能有事儿,耀轩还没有见过孩子呢。 “你为何要我跟你走?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能帮你做什么?”她试着拖延时间,也试着想办法说服这个女人。 她知道与曰本人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你能做什么?你的用处可大了,你的丈夫正率领着他的部下在阻止我国军队前进,只有你能去阻止。” 如烟明白了。 盛耀轩突然离开,果然真的是去打诡子去了。 她心里突然自豪起来,恐惧瞬间就消失了。 心一横,昂起头冷冷地对樱井美代子道:“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孩子也不怕吗?”美代子瞟向了床上。 “我的孩子若是知道他的母亲在做什么,他一定也不会害怕。” 樱井美代子一听,勃然大怒,抓起枪就指向如烟。 “我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跟不跟我走?” 慕如烟想都不想答道:“不走!” 她不会让自己与孩子成为他们要挟耀轩的工具。 “好,那就别怪我……”樱井美代子话还没说完,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盛太太,您醒了吗?” 是余亮的声音。 如烟心中大喜,刚想回应,美代子的枪就顶到了她的太阳穴:“不许出声,否则我打死你。” “我若是不出声,一会儿天亮了桃花婶也是要进来帮忙的。”如烟淡定地说。 “那你就告诉他,你还要睡。” 如烟用眼角看了看她那只握枪的手:“你先拿开。” 樱井美代子没有把枪放下,只是后退了一步,枪口依然对着她。 “余亮吗?你是来抱我宝宝去玩的吧?宝宝在桃花婶屋里睡呢,我也还要睡,就不开门了。” “哦……” 屋外的余亮只是应了一声,便听到脚步声离开。 “这下可以了吧?你还要怎样?” “快跟我走!” “孩子还小,需用的物品很多,容我收拾一下。” 如烟实在没辙,只能继续想办法拖延时间,她在赌,赌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母子。 又磨蹭着收拾了好一会儿,朝窗外看去,天边已经隐约现才湖了鱼肚白。 樱井美代子用枪示意她快抱上孩子走,如烟只好坐到床边,转过身伸手进被窝抱孩子。 当她摸到孩子的时候,心里愣了一下,很快便欣慰起来。 她抱起小棉被包裹着的孩子,紧紧地搂在胸前,站起来爽快地说:“带路吧。” 美代子用枪顶着她的后背,小声道:“你走前面,若是有人问什么,你要知道如何回答,到村外有人来接应。” 如烟这才明白,原来这都是曰本诡子计划好的。 樱井美代子假扮成被囚禁的方若雅,目的就是为了顺利地劫走她与孩子。 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地下楼。 天刚蒙蒙亮,今日的院子里特别安静,大概因为陶国华不在村里,大家都在睡懒觉吧。 她们顺利地走出了小楼,朝着村外的大道走去。 “盛太太,你手里抱的什么?” 她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樱井美代子瞬间回过头去。 “砰砰……”四下里响起了枪声。 樱井美代子肩部中了一枪,她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街的两边冲出两队人马,呼喊声从四周传来,余亮在其中大喊:“盛太太,快进屋去!” 如烟连忙抱着孩子没命地朝旁边的土房跑去。 她听见樱井美代子的惨叫声,她终于安全了。 事后,余亮在大厅里向惊魂未定的如烟汇报。 东洋女人樱井美代子身中六枪,已经死了,假冒方若雅的人皮面具被撕下,的确是樱井美代子本人。 这下如烟松了一口气。 盛耀轩曾经说过,这是个东洋人培养出来的高级女间谍。 这样的一个间谍能顶一个师。 她死了,东洋人就少了一只胳膊。 “余亮,你怎么知道在村口两边埋伏人马?”如烟惊讶地问。 余亮笑了起来。 “我听见您屋里有响动,因此我便在门外喊了您一声,而您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您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似乎在暗示我什么,娃儿从来没有在桃花婶屋里过夜,且我也从不会大早去抱娃儿出来玩。” “您突然这么说,我怀疑屋里一定有变,我便立即下楼安排好兄弟们埋伏起来。” 如烟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余亮的聪明。 “那么,你又如何知道是有人要劫持我?不怕有人在屋里害我母子?” 第106章 甄别身份 “不会。”余亮轻轻一笑。 “敌人既然费劲心思进了村,到了您的屋里,要的绝不是您的命。” 慕如烟不由得佩服起余亮来。 难怪当初陶国华会派他去铁砂镇刺杀耀轩。 此人不仅勇猛,更是足智多谋。 她突然明白陶国华为何把余亮留下,一半是驻守村子,一半或许是好寻找方若雅。 其实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陶国华留下余亮,有一半为的是保护她母子。 “余亮,今日多亏你了……” 若是余亮愚钝点儿,她慕如烟此刻就不是站在这儿。 “其实,是盛太太您自己救了自己。” “不,是你救了我母子。” “您一向喊娃儿小名儿,突然间喊着‘宝宝’,任谁都能听出您处境不佳。” 如烟笑了,说道:“走吧,咱们先去大厅,你让人将凤千娇带来吧。” 大家回到大厅,老五已经将凤千娇也押了上来。 如烟把怀里抱着的“孩子”放到了桌上。 桃花婶抱着漠生匆匆进来,把孩子交到如烟的手上。 “桃花婶,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屋里将漠生抱走的?”对于这点,如烟还想不通。 “我也是夜里起夜,听见娃儿在啼哭,进屋见您睡得很沉,怕娃儿吵着您,我才把娃儿抱回我屋去。” 一切都是如此碰巧。 如烟在心里感叹命运对自己还是很眷顾的。 “盛太太,这个凤千娇就由您来审问吧。”余亮坐到了旁边。 “你们为何绑着我?”凤千娇还不知道发生的事。 准确点儿说,她听见了刚才那阵密集的枪身,但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凤千娇?”如烟问。 “什么?谁,谁不是凤千娇?我不是,那你是啊?”凤千娇气鼓鼓的,一双眉毛就差没有立起。 小玉已经从几名下人那儿得知一些情况,因为有前车之鉴,既然方若雅都是假的,那眼前的凤千娇也真不了。 见凤千娇在狡辩,想必盛太太也没有能甄别真假的法子,除非去撕下凤千娇的假面具。 小玉想了想,上前一步,走到凤千娇面前问道:“你说你是我姑姑,那请问你是何年何月何日认识我爹的?” “又是因何事与我爹结拜兄妹?” 凤千娇哈哈大笑一声,轻松地回答出了小玉的问题。 小玉冲慕如烟与余亮他们点了点头,意思是凤千娇答对了。 看来刚才自己问的问题毫无难度,曰本女间谍随便都能搜集到这方面的情报,这俩问题不能算。 她挠了挠头,问:“凤千娇姑姑姓什么?” 这个问题在大家听来,更是多余,因为大家都知道凤千娇姓凤。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没想到凤千娇直盯着她回答。 “好。”小玉把耳朵凑上去。 凤千娇说了。 小玉高兴地转头对大家说:“这是我姑姑,她是真的。” 众人还在愕然之际,小玉已经动手把凤千娇手腕上捆缚的绳索解了。 “姑姑,对不住了,刚才实在没有办法,那个东洋女人假冒过您。” “小玉真聪明,办事儿谨慎,姑姑不怪你。” 如烟这才听懂了,原来凤千娇并不姓凤,她的姓氏铁砂镇里只有胡一百和小玉知道。 如此少人知晓,曰本女间谍又如何能得知? “我真是愚蠢,与那女间谍在一块儿竟然不知。”凤千娇懊悔道。 “不是你蠢,是那东洋女人实在太狡猾。”余亮托着下巴过来。 大家听完,便全都陷入了沉思。 方若雅是假的,凤千娇不假,那么真正的方若雅在哪里? 据凤千娇所说的推断,她只在方若雅刚被樱井美代子抓去的那天见过真的方若雅。 后来要么俩人分开关押过很长一阵儿,要么与她关在一处的就是樱井美代子。 “哎呀……”慕如烟突然满脸惊骇。 余亮等人都看向她。 “翠红呢?”如烟问。 “翠红?对呀,翠红这会儿怎不见人影儿?”老五也纳闷儿起来。 桃花婶说:“翠红姑娘似乎在屋里一直没有出来。” “不好,余亮你快去看看翠红!”如烟着急起来。 几个人跟着余亮奔到翠红的屋外,门关着,屋里静悄悄的。 如烟上前推开门,只见翠红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团布。 她连忙进去把翠红口中的布扯了下来:“翠红,谁绑的你?” “是……是小铃,快,快去抓住她,她是东洋人。”翠红喘着气儿。 “东洋人?你怎知她是东洋人?”如烟冷静地问。 “她绑着我的时候告诉我的。” 余亮走了进来:“她跑了,不必去追了。” 如烟帮翠红手上的绳子松开,问道:“翠红,方若雅在哪儿?” 翠红一听问到方若雅,眼神有些躲闪。 如烟心知她一定知道什么,又追问道:“你一定知道方若雅的下落对不对?” 事到如今,如烟心里已经越来越明了,方若雅一定还活着。 因为陶七也一直没有找到,方若雅一定和陶七关在一处。 “方小姐她……她真的不在了。”翠红低下了头。 “她如何不在的?她埋在何处?谁杀的她?” “……” 如烟一连串的发问,翠红被问得瞠目结舌,支吾着回答不出来。 “翠红,事以至此,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余亮也问。 翠红终究崩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说,我说……” 原来,翠红早就暗暗地喜欢上了陶国华,于是被东洋人诱惑收买,协助他们抓去了方若雅。 她以为自己为东洋人立了大功,他们能放了自己。 没想到,东洋人把她连同方若雅囚禁在大漠的,另一处叫杀牛坡的一个村子里,一关就是几年。 每天只给吃喝,但毫无自由。 直到前不久,东洋女间谍去了杀牛坡,跟她说可以把她放了,但是有个条件。 要她回来后告诉陶国华,方若雅已经死了,陶七也已经死了。 翠红一听,这么一来陶国华就慢慢会忘却方若雅,自己就有机可趁,她要让陶国华喜欢上自己。 东洋人怕她会坏事儿,便由一名姓铃木的东洋女人化名小铃陪同她回来。 如烟同情地看着翠红,实在憎恨不起来。 国难当头,这个翠红竟然能为了争个人利益而协助敌人干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老五听了气的扬起了拳头:“盛太太、余亮兄弟,让我把她拖出去一枪崩了!” 翠红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饶:“不不不,饶我一命吧,我还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们……” 第107章 推举首领 “慢着!”如烟赶紧制止老五。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说吧!” 翠红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在场的所有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知道我们当家的与盛长官因为何事成了仇敌吗?” 如烟顿时转过身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住嘴!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许胡言乱语!”余亮赶紧掩饰。 他不愿意让翠红说出真相,他怕如烟伤心。 慕如烟如何肯让,这么多年了,或许此时翠红便能为她揭开谜底。 “翠红,想要活命就说!”她也蛮横起来。 这些年在大漠与风沙为伴,她的性子也越发豪爽起来,不喜欢这么磨磨蹭蹭的。 “有一日,我陪着方小姐去找当家的,走到会客厅的窗下时,听见当家的正与一人吵架。” “当时方小姐拉住我不让出声,我们在窗下听完了里面的吵架。” 慕如烟见她停下来,心里砰砰地跳得厉害,她知道翠红所说的和陶国华超化的人一定是盛耀轩。 她之前的恶梦里梦见陶国华喊盛耀轩叛徒。 此刻翠红说的若是与梦里所听见的相似,那她如何能接受? 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她摆摆手:“翠红,说下去。” “似乎盛长官投靠了地下党,我们当家的骂他连信仰都叛变了。” “俩人争吵起来,当家的叫了人要抓住盛长官去受审,盛长官逃跑时朝当家的开枪了。” 如烟这才知道,当年方若雅悲戚地朝她控诉,说盛耀轩向陶国华开过一枪。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烟不知道盛耀轩叛变的原因,更不知道翠红所说的投靠的那方是好是坏。 但她相信盛耀轩,无论他投靠的是哪一方,都一定有他的理由。 余亮一直在观察着如烟的神色,见她没有动怒,便松了一口气。 “盛太太,您也累了,就问到这儿吧。”余亮朝老五一挥手:“老五,把人带下去看管起来!” “是。” 大厅里,只剩下慕如烟与余亮。 如烟呆呆地看着地板许久,才抬起头难过地说:“耀轩做错了么?” “盛太太,盛长官所做的……或许没错。” “真的?你也这么认为?”如烟有些意外。 陶国华都坚持认定盛耀轩走了错的路,余亮可是陶国华的左膀右臂,他说的竟然与陶国华的不一样。 “是,只是我也说不上为何,总之我认为盛长官没有错。” “那就好,我知道耀轩不是那种人。”如烟心中欣慰。 在关押翠红的第三天,老五匆忙来报,说翠红有事要见余亮。 余亮与如烟赶到关押她的屋里。 “翠红,有什么话就说吧。” 翠红这回目光坦然,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盛太太、余亮哥,我……我知道方小姐与淘七关在哪里。”她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如烟与余亮一听,大喜,忙承诺她只要方若雅与陶七平安归来,便选匹快马送她回乡。 翠红一听,眼睛亮了。 “方小姐与陶七就被关在杀牛坡。” 如烟与余亮集结上十五名弟兄,每人领了一杆枪。 如烟带上陶国华屋里留下的那把勃郎宁手枪,骑上快马与他们朝杀牛坡奔驰而去。 本以为在杀牛坡定会血战一场。 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已人去楼空,看情形东洋人刚撤走不久。 “盛太太,咱们还找吗?这里没有发现任何人。”一名手下过来说。 余亮也赞成。 如烟却不这么认为。 “东洋人走得匆忙,绝不会带上方若雅与陶七,他们被关多年,带着是个累赘,一定还被关在里面。” 余亮见她这么分析,暗暗佩服她分析得很对。 他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行人进了杀牛坡村之后,小心翼翼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搜寻。 连每间屋子的地板他们都敲一敲、趴在地上听一听。 最后,大家在村中央的石桌旁集合。 看着一张张失望而归的脸,余亮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盛太太,会不会是翠红撒谎?” “不,不会。”如烟会看人。 翠红都落到这种地步了,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撒谎。 这种谎言明显是会被戳穿的,到时候岂不是更加难堪、甚至罪更重。 “可是,我们全都找遍了,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老五不满地回应。 “掘地三尺?”如烟突然想到了。 铁砂镇有地道、陶国华的村子有地道,这个沙牛坡村若是有地道也不足为奇。 “走,大家再去寻一寻,一定有地道!” 经过大家再次搜寻之后,终于在村口的一处菜地里,发现了地道的进出口。 一行人钻进了地道,果然在地下的一间暗室里见到了方若雅与陶七。 方若雅一见到慕如烟,激动得眼泪就涌了出来。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没想到会是慕姑娘。”她一边流泪一边笑。 这态度对如烟丝毫没有恶意,更没有半点戒备。 这才是方大旺女儿该有的性格。 方若雅为人仗义,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胡乱怀疑而对如烟耿耿于怀。 “若雅,走,咱们回去。”如烟蹲下去搀扶她。 “如烟小姐,你们可来了……”陶七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陶七,你别哭,走,咱们一同回去!” 回到村子后。 如烟与余亮商议,她认为这个存在不能再住了,必须立即搬走。 余亮也同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么三十几个人,一时之间要搬往何处去呢? “咱们去胡大哥的铁砂镇!”慕如烟当机立断。 “对对,去咱们铁砂镇,秀才叔也在!”小玉兴奋地拍手赞成。 于是,余亮带领着大家朝铁砂镇开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方若雅的伤痊愈了,凤千娇也生龙活虎地整天跟在如烟身后忙前忙后。 秀才提议,既然大当家的不在镇上,那便推选出临时的当家来带领大家。 铁砂镇的人与余亮带来的一致推举慕如烟。 如烟接下这个重担之后,与秀才、余亮合计了一番,觉得大家不能在铁砂镇这么混吃等死。 一定要与外界取得联系。 她派出几个骑上快马,去隔壁的省城探听消息。 半个月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令大家震惊与痛心。 如烟召集秀才和余亮一起商量。 秀才沉着脸坐在角落里没有吭声。 余亮表情痛苦地耷拉着头,他们带回的消息是,东洋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国家。 最后,如烟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便说说我的决定吧!” 第108章 兵分两路 “当家的,您尽管说。” 大家异口同声,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慕如烟发话。 自从推举了如烟成为临时新当家之后,大家便都改口喊她“当家的”。 “如今乱世,咱们不能只守在这荒漠中等死,东洋人几次三番进大漠做什么?这是荒凉贫瘠之地,他们一定不会无故到大漠来。” 老五插话道:“他们是看上咱们这几处的人马吧?” “不!大漠中的各路人马恐怕都像耀轩他们一样,已经上前线杀敌去了,东洋人比咱们更清楚。” “他们还来大漠,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儿,咱们也必须招兵买马,人多了,敌人也害怕咱们。” 大家听了慕如烟的话,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良久,如烟看向李怀才:“秀才,你读书多、见识也不少,你说说。” 李怀才犹豫了一下,道:“当家的,您分析得对,这些日子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家的、秀才,那依着你们二位的看法,咱们是继续留在大漠?还是出去拉支队伍?”余亮疑惑地问道。 “出去拉上一支队伍,是咱们大家的唯一出路,不过在走之前,咱们要打探清楚曰本人来大漠的目的。” 如烟很欣慰他们俩与自己的观点一致。 几个人商议之后,兵分两路。 秀才对外面熟悉,虽然胆小,但为人机智谨慎,由他去负责招兵买马。 而余亮智勇双全,由他进入大漠深处去查探曰本人的动向。 几天之后,余亮那边有了收获。 在一个叫火营的地方,有曰本人的活动踪迹。 “那些是曰本兵吗?”如烟问。 “应该是,但并未穿军装,而是穿着白色的长褂。” “白色的长褂?” “对,并且总是白布蒙着嘴脸。” 如烟一听,那应该是口罩,她当年在西洋人开的医院里见过医生和护士都戴着白色口罩。 “他们恐怕是洋大夫吧?” “洋大夫就穿那样呀?一身都是白色?我倒给忘记了。” 余亮也不是不知道洋大夫是那副打扮,而是没想到会在这荒漠之中出现医生。 “可是……那而也不像是医院呐,再说了,曰本兵远在内地及北方,他们受伤了有得是大的洋医院治疗,何必送到这遥远的荒凉大漠来?” 如烟点点头。 显然医院不是,那么,那些人在大漠中做什么? “你距离他们多远瞧见的?” “大约有半里地儿吧,我躲在沙坡处朝他们的土坯房看去,房子似乎新建不久,几年前我去过那儿,那时并没有房子。” “你还能再去么?” “再去?去做什么?” “带我去。”如烟毫无惧色。 余亮当即摇头拒绝:“不行不行,当家的,您可不能去冒险。” “不是说那些不是兵么?一些医生护士有什么可怕的?” “我总觉得他们也不像是医生与护士,那些人的行踪鬼鬼祟祟的,像是在那儿……我也说不好。” 如烟听完,心里更加下定决心要亲自去那儿看一看。 如果对方不是曰本人还好,既然确定是曰本人,不去查看清楚她怎能安心离开大漠? 耀轩与忠锐他们不就是去打入侵我国的曰本兵了么? 自己在这大漠中若是能掌握曰本人的动向,说不定对耀轩与忠锐他们有帮助。 “当家的,不好了!”陶七冲了进来。 “怎么了陶七?” “翠红和那个铃木不见了!” 余亮吃惊地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关押她们的地方是谁在看守?” “今日是我看守,早晨还在,刚才我去送饭便不见了人,锁也被砸了。”陶七很懊恼,满脸愧疚。 如烟走过来安慰道:“陶七,别自责,不见了就不见了,在这大漠中她们也无处藏身,随她们去吧。” 她话虽这么说,但是余亮明白她的意思。 “随她们去?那……那不追了?”陶七想将功补过,他想去追。 “不追了,咱们人手有限,如今还有许多大事儿要做,两个黄毛丫头,走了便走了。” “翠红好说,可那铃木她……毕竟是东洋女人。”陶七急了。 “陶七,你先回去吧,当家的自有决定。”余亮把陶七推到门口。 等陶七出去之后,余亮连忙关上门。 “当家的,我看翠红与铃木走得不远,是不是要……” “要,一定要去追,我与你一同去!”如烟带着自信的笑容。 刚才还在商量要不要去查探那群穿白大褂的曰本人,没想到铃木的逃走倒让她想到了好办法。 “当家的,您还是在镇子里守家,我带人去就可以了。”余亮坚决不肯让如烟同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耀轩教过我东洋话,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去了也是白去。” 余亮听了便不再固执。 这点儿他确实不如慕如烟,去了也根本听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走,你再带上三五个枪法准的弟兄就可以,咱们现在就走!” 说话间,如烟已经抬脚走出了屋子。 刚到大门外,一人跌跌撞撞朝她冲了过来。 她避让不及,被撞倒在地,那人也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余亮一见,吓得连忙冲过来抱起如烟:“当家的!你醒醒……” 第109章 病毒传播 无论余亮如何喊,却只见慕如烟双眉紧锁,额头红了一大块。 他知道是被刚才那人给撞晕了。 “当家的……” “快,你们快把他捆起来!” 余亮一边抱起如烟,一边大声喊人。 几个弟兄冲上来把倒地的人拽起,那人浑身瘫软又倒了下去。 “余亮兄弟,他是咱们村子以前的马夫!” 一名手下认出了那人。 余亮抱着慕如烟回头:“马夫?” 他立即冲进屋里把如烟放在躺椅上,让人去喊桃花婶,他又返身冲出屋子。 “你是马夫?你不是早在半年前便逃出大漠去了?”余亮蹲下拨弄着那人的领子。 那人睁开眼,发出软绵绵的声音:“余……余哥,我……我没逃,我是被……被曰本人抓去做……做试验……” “做试验?做什么试验?” “他们抓了好多人……给……给我们打针……让让我们……” 那人话还没说完,又晕死过去。 “快,你们几个把他抬到后院的屋子去养伤!” 余亮刚站起来,眼角瞥见马夫的颈部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儿。 “等等!”他立即阻止正要抬马夫的两名弟兄。 他蹲下去小心地掀开马夫的衣裳,只见马夫的上身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有些已经化脓,散发出阵阵恶臭。 “余亮兄弟,这是什么?” “余哥,马夫这是……生大疮吧?” 几个人惊恐地议论纷纷,个个迅速远离。 生大疮,在当地就是指杨梅大疮,传言前朝的同治皇帝就是染上杨梅大疮而死。 这种病在民间可是闻疮色变,无药医治。 余亮纳了闷儿,这大漠中风沙猛袭,再没有污物,马夫何处染来这该死的脏病? “不对,这不是生大疮。”陶七走了过来。 他早些年跟着陶国华走南闯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陶七,你知道这是什么病?” “我不知道,但是这绝对不是大疮。” “那这是?” “咱们这儿可有郎中?” 余亮摇摇头:“没有,不过秀才懂点医术,只是他外出未归。” 正说话间,马夫晕乎乎又醒了。 “余哥,我……我之前撞到何人?” “撞道……”余亮突然大惊,怒问道:“快说,你这一身是什么病?” “快,快让大家别碰被我撞到的人!” “什么?” 余亮和陶七顿时明白了什么。 陶七疯一般的冲进屋去,把正在为如烟盖棉被的桃花婶赶了出来。 “桃花婶,你今日别再去抱盛家小少爷了。” “为啥子?” “盛太太恐怕染了传染病,你碰了她……” 桃花婶明白了,吓的脸色苍白:“那我……我会死么?” “不会。”余亮安慰她,其实他也不知道会不会。 地上的马夫听到他们的话,才知道自己撞到的是慕如烟,心中内疚之极。 他悲愤道:“余哥,我这身病,就是曰本人每天为我打针,身上便……便如此。” “打针?难道是……”陶七大惊。 “是什么?”余亮拉住他问。 “具体叫什么我不知,但是我跟着我家少爷的时候听说过,曰本人专门抓咱们国家的老百姓去做试验,让他们得病,这些病无药可医。” “曰本人太恶毒了!” 马夫举起手想抓什么,又无力地放下,他想起自己不能碰任何人。 “你们给我一根拐杖,我……我自己走……” “你走去哪里?你如今已经进了村子,我们很快就都会被传染,你走有什么用……” 陶七气得想踹他,被余亮拉住。 马夫急的脸发白:“不不,你们没有碰我不会被传染,还不会被传染!” “那你想走去哪里?再被曰本人抓回去?” “我……我有个废弃院子给我就够,我需要生火……” 桃花婶匆忙走过来:“余亮兄弟,当家的叫您呐。” “陶七,你帮忙看着,不要让任何人碰他!” 余亮进了屋,慕如烟已经醒了,她已经下了床,从容地走走到他面前:“你们的话我已经听见了,我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了?” “不,没有……” “没关系,传染就传染了,总有药治的吧?” 如烟其实是在安慰大家。 她心里比谁都着急难过,可是怕给仅剩的这些手下带来一片恐怖的阴云,她不能有丝毫恐惧。 她走出屋子,摸了摸额头上被撞青了的地方对马夫说:“马夫大哥,你知道曰本人关你的地方叫什么吗?” “知……知道,叫火营……” “火营?”在场的几个人都震惊。 如烟冷笑一声:“如此说来,火营里的那些白大褂既不是曰本兵,也不是医生,恐怕就是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吧?” “抓走咱们的老百姓,给他们打针,让他们患病出来传染给所有的人?”余亮吃惊道。 “对,以往听过曰本人会制造传染病,叫什么‘传播病毒’,得了病无药医治。”陶七愤愤地说道。 如烟怒道:“真是太狠了,到时他们不费枪弹就能把咱们全都给灭绝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此时如烟突然感觉自己肩上有了一副担子。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蹲在马夫身旁问:“马夫大哥,你可知道这病染上后要多久会死人?” “知道,知道一些。” “好,那你说说。” 马夫吃力地告诉他们,曰本人在他身上每半个月注射一次。 注射完就把他关在铁笼子里,每天都有人拿着本子边观察他边记录。 就这样到今天他逃出来已经有三个月了。 还有的人注射的药与他的不一样,那些人被注射了药水之后,不出五天就全身溃烂,七天左右就死亡。 他们在咽气时皮肉早已经腐烂,露出骇人的森森白骨。 如烟暗暗听得心惊胆战。 “还好,咱们还有时间。”她吐了一口气。 这话在余亮与陶七的耳朵里听来,感觉无比悲凉。 若是当家的染上了这种病,他们该如何向大哥与盛长官交代? “你们俩把马夫大哥带到粮仓旁的屋子去休养。” “陶七,你负责守护村子的安全!” “余亮,带上其余的人跟我出发,咱们到火营去!” 桃花婶见她也要走,担忧地冲过来拉住她:“当家的,您可不能去啊,您还有孩子……” “桃花婶,孩子就交给你与柱子婶了,万一我回不来,你们就带着孩子走,离开大漠!” “余亮,走!” 说完,如烟头也不回地朝马厩走去。 第110章 夜袭火营(感谢丁总守护) 日落的时候。 慕如烟领着余亮等十五个人,悄悄绕到了火营北面的沙坡后面藏好。 天色渐暗,但是从上往下看去,火营的情景尽收眼里。 一群忙忙碌碌的白衣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戴着猪嘴面具,手上端着一个个盘子,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余亮看着看着,脸色突然大变,低叫一声:“糟糕!不好!” “怎么了?”慕如烟忙问。 “这些曰本人戴的是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那是做什么的?” “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不远处停了几部汽车,他们这是在搬家,戴防毒面具是准备把囚禁的人全都弄死?” 余亮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他端着枪站起来,如烟一把拽住他,低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当家的,让我先下去把他们引到那些车旁去,你带着弟兄们从那边下去,咱们两边包抄,把他们全歼灭在这儿!” “胡闹!你知道敌人有多少人吗?” “……”余亮愣住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一时冲动想那么去做。 “你平时是个有理智的人,此刻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冷静下来,一会儿听我的!”如烟从来没有这么镇定过。 一行人继续趴在沙坡上朝下面观察。 如烟有些纳闷儿。 这些人为何进进出出的搬些东西到车上去,却迟迟没有半个人上车? 难道他们还在等什么? “余亮,你说他们一直不上车,是否在等人?” “或许是的,也或许是在等时间。” “等什么时间?” “等动手杀人的时间。” 如烟手心里紧紧地拽着一把沙子,目光充满仇恨地注视着敌人的车。 若不是这些曰本人来侵略这边土地,耀轩他们何至于放着家不要、置娇妻与尚未出生的孩子不顾而上前线去杀敌? “好,咱们也等。”如烟死死地盯着下面。 她在等天黑。 天色渐渐模糊,如烟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沙子朝前方一扬:“你们六人从那儿下去,到敌人的车旁去把这几颗炸弹放好。” “小心点儿放,等我的信号,一定要炸响,这可是咱们的老底儿了,不能白费。” 如烟小声边说边指着那些车,为他们做了安排。 旁边六名手下应声背上家伙什儿,猫着腰朝小路下去。 “当家的,我们呢?”其他几个弟兄也一个个摩拳擦掌。 多久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了,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哪能落后呢? “放心,有你们显身手的时候。” 曰本人还在把一箱一箱的物品往车上装。 六人小分队已经摸到了车的附近,找了个隐蔽地形趴好,等着如烟的信号。 慕如烟站在沙坡上,虽然看下面已经有些朦胧,但是轮廓还是能看清楚。 有一部分曰本人已经坐上了车,车下还有大约三五个全副武装的的白衣人转身又朝房屋走去。 “余亮,你带几个兄弟下去,把下面房屋的几个门全给守死。” “那你呢?” “我和他们俩先留在这儿,等你们都就绪之后我们再下来。” 余亮手一挥,带领另一小分队朝下面摸去。 沙坡上剩下如烟等三人。 她盯着那些车的模糊轮廓,沉着地说:“给他们发信号。” 身边的二人应声从后背抽出一根长笛不像长笛的东西,这是铜制的长管,另一端蒙着的是用骆驼肚制作成超薄片膜。 这家伙什儿吹起来能发出极清脆且悠扬的声音,最主要的特点是能传得远,方圆五里都能听见。 且类似狼群的叫声,让人以为不过是夜里有狼群出每觅食罢了。 因此,这东西在大漠一带叫做狼萧。 二人同时举起狼萧,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力量有节奏地吹了起来。 闭上眼听,还真像远处来了一群狼。 埋伏在车附近的六人小分队一听狼萧响起,便立即起身钻到车下,把炸弹放好便爬出车底,在不远处点燃了长长的引信。 小分队留下了两个人一会儿清理战场,其他四人绕向另一条道,从那儿朝房屋包抄过去。 他们刚进院门,外面路上的那几辆车便发生了爆炸。 一声声巨响,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院子里那几个戴着猪嘴防毒面具的曰本人转身看向火光处,一个个大吼起来乱作一团。 有人冲进屋里去,企图放毒气。 余亮的人立即段着枪朝他们瞄准,把领头的那个正要释放毒气的曰本人一枪撂倒在地。 其余的猪嘴人也纷纷拔出了枪。 但是不等他们开枪,余亮的人便一枪一个把他们打伤。 慕如烟吩咐过要留一个活口,她有用处,因此小分队们便不打要害,个个都是神枪手,光打曰本人的腿。 几名倒地的曰本人摘掉猪嘴面具,咿里哇啦说着曰本话。 几个人喊完,便掏出随身短刀,双手把短刀高高举起。 余亮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命弟兄们举枪射击曰本人的手臂。 可是他们迟了一步,曰本人的刀已经重重地扎在了他们的腹部,个个身子一歪,倒地不动。 慕如烟刚刚赶到,正好见到了曰本人切腹自杀的一幕。 她的心往下一沉,忙问:“余亮,还有没有活口?” “当家的,车上的人全部被炸死了。”在外面看着车被炸毁的二人进来了。 “当家的,里面的人也全在这儿自杀了。”余亮也说。 “那就是……没有活口了?”如烟一阵晕眩,她勉强撑住了。 “你们去各间屋里瞧瞧,看看关着的人还活着吗?” 一会儿,大家又聚到了院子里。 “当家的,各间都是牢笼,里面一共囚禁着五十人,他们个个都像马夫大哥一样,全身长满了疹子。” 这种情况已在慕如烟的意料之中。 “大家不要再去靠近他们……”如烟疲惫地说。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一间一间去查看,希望能找到活着的曰本人,哪怕是只剩一口气的也好呀。 大家不明白当家的为何要留活口,更不明白她此刻为何难过。 只有余亮知道,曰本人活口是如烟的一线希望。 他心中也万分懊悔,只怪自己反应太迟钝了,没想到这些人会自杀,没来得及阻止。 他带着几个,抱着完全没有希望的一丝希望,到院子西面的屋子去查看。 这些屋子之前查看过,都是空屋。 但他还想再检查一便,万一曰本人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呢。 “余哥,床榻下有人!” 一名手下把火把高高举起,指着布满尘土的床榻喊道。 慕如烟在外面闻言,立即冲了进来。 小分队上用枪举着床榻:“快出来,不然开枪了啊!” 里面慢腾腾地爬出了两个人。 “还是两个娘们儿?” “是曰本娘们儿吗?” “穿着咱们这儿婆娘的衣裳,大概是被曰本人抢来的吧?” 大家小声议论着。 如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把头都抬起来!” 俩人把头抬起,如烟一看,颤声道:“你?怎么会是你?” 第111章 留有秘方 “你?你是……” 对方也惊愕地瞪着眼睛看着慕如烟。 “来啊!快把这两个女人给我绑了!”如烟毫不犹豫地下令。 很快就把两个女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当家的,她不是……不是太太么?” 陶七也认出了对方,他惊讶地在如烟耳边小声问。 “对,她就是妙香,只可惜,这名儿恐怕都是假的。”如烟冷笑一声。 “如烟,你怎么在这儿呀?你快叫他们给我松绑,绑错人了。” “你果然是妙香。”陶七气愤地上前指着妙香的鼻子。 “哟,是陶七呀,陶七快点儿,帮我把绳子解了,回府后我让老爷赏你。” 妙香还在装模作样。 余亮看出这个女人与如烟是老相识,只是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曰本人。 他上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妙香眼珠子一转,脸上浮起了悲愤的表情。 “都是那挨千刀的曰本人,把我与我的丫鬟给抓到这儿来了,哎哟,幸亏今日遇上了你们,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就都相信她了。 可慕如烟不信,当年离开家乡后,盛耀轩告诉过她,妙香与她那个表弟中原都是曰本人。 当时如烟便急了,着急要赶回陶家去揭穿妙香的假面具,怕她害陶老爷。 但是耀轩告诉她,陶国华也知道妙香是曰本人,得知陶国华已经派人回去处理去了。 真没想到,如今妙香竟然在这大漠出现。 难道当年忠锐没有回陶府去办此事? “够了,你这个曰本女人到如今还要再装吗?”如烟走到妙香身边瞪着她质问。 “曰本人?不不不,我不是曰本人,我不是……” “还装,你装得再可怜也掩饰不了你眼中的狡诈!” 如烟转过身对陶七道:“陶七,你还记得当年在府里的那个妙香的表弟么?” “记得记得,中原少爷……呀呸,中原!” “好,你快带人搜查一下中原可在这儿!” 陶七立即带着几个去院子里把猪嘴面具们都给扒了,又到外面几辆被炸毁的车上找寻。 “当家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中原!” “没有中原?” 如烟把枪口顶住妙香的下巴:“中原在哪里?” “他早就去了北方,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妙香冷静地迎着如烟的目光。 她知道想再继续装下去是不可能了,唯有面对再想别的办法。 慕如烟见她目光闪烁,心中生起疑惑。 “你们把那个女儿押到外面去杀了!”她朝余亮使了个颜色。 余亮会意,推了一把另一个女人:“走!” “姐姐,救我!”那女人说起曰语朝妙香求救。 妙香叽里咕噜对那女人说了一长串。 如烟听懂了个大概,妙香是欺他们不懂曰语,才敢如此明目张胆交代那个女人不必惊慌,为天皇效忠是她的荣耀。 如烟没有理她,让余亮把那女人推了出去。 一声枪响,妙香怔了怔,眼里随即闪过恨意。 “说吧,中原在哪里?” “若是你不说,刚才那个女人的下场很快便是你的下场。” 妙香把头一扭:“少废话,要杀变杀!” “挺硬气的,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结果了。” 如烟刚说完,余亮便大步走了进来,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耳语了几句。 “真的?”如烟面带惊喜。 “是的。” “好,你快去办!” 不一会儿,余亮的人从一处地窖里搜到了两个人。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另一个则是年约七八岁的男孩儿。 如烟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正是中原。 “真是没想到,竟然还会遇见你们。”如烟嘲讽道。 中原一推眼睛,狠毒地瞥了如烟一眼,看向妙香。 妙香朝她点了点头,说道:“动手吧!” 如烟与余亮他们以为她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却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妙香中弹倒地。 鲜血从她的前胸流了出来。 如烟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妙香是让中原把她自己打死。 “陶七,快,别让他自杀!”如烟立即看向中原。 却迟了一步,陶七刚要伸手夺枪的时候,中原也已经朝自己开了一枪。 那个曰本孩子吓得“哇”的一声趴在中原身上大哭起来。 这时,一名手下从外面押着之前那个女人进来。 “中原!” 那女人一见这情景,疯了似的扑向中原。 女人和孩子抱着中原的尸体哭成一团,慕如烟走过去厉声道:“够了!” 那一大一小立即停止哭声,颤抖着不敢抬头看她。 “小姐,放了我们吧,我们不喜欢打仗。”那女人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你们不喜欢打仗?真是笑话,你们的军队已经侵略到我们的国家来了!”余亮大吼。 “不不,我们是被迫的……”女人争辩。 “被迫?”如烟一把拉过那个孩子。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说说,你们大举入侵我们的国家,怎么你还成了被迫?” 那女人吓得跪在如烟面前:“我说,但请别伤害我的孩子。” 在女人的叙述中,她是中原的妻子,这个孩子是她与中原的儿子。 中原本是一名医学家,却被军方强征过来,说是来研究新型的药,中原信了,带上行李就跟着军队踏上了这片土地。 后来才知道上了军方的当,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军方以他的父母妻儿做要挟,让他参与一帮化学家们的生化武器研究实验。 “妙香是他的什么人?”慕如烟问。 “妙香是中原的表姐。” “陶七把人看好,一会儿押回去!” 如烟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等等!”那个女人喊住她。 如烟回过头,皱着眉头问:“你还有什么事?” “这里被关的人全都有病,我会治。”她吃力地说着中文。 如烟惊喜道:“什么?你会治?” “会,我知道哪里有药。”女人用力点着头。 “太好了!那就请你跟我们走,放心,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儿子。” 余亮忙吩咐手下把这里囚禁的几十个人一起带走。 “不不,他们不能走!”那女人上前说。 “他们为何不能走?” “因为……他们已经没救了……” “可他们还有气呀。” 女人激动起告诉他们,在曰本人准备搬走的时候,他们就让中原为囚禁的每一个人都注射了一种死亡病毒。 他们死后不会腐烂,病毒会永久的存留在他们的体内,只要有人接触到就会染病。 这些人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是再过一刻钟便会死亡。 大家听了心情很沉重,这些可怜的人离家已经很久了,被曰本人抓到这里来给他们做细菌研究。 生前受尽病毒的折磨,最终还落得惨死的下场。 “一会儿他们死了,你们就点火,把这里全烧了吧。”女人又说。 “烧了,为何?”如烟疑惑地问。 “烧了他们的身体,那些病毒就跟着毁灭了。” “好,明白了。” 母子俩带着如烟和余亮他们进了地下室。。 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是个研究基地,一切设备一应俱全。 女人在一个角落的一只保险柜里,找出三支管状的小玻璃瓶。 瓶里装满黄色的液体。 “这些就是治病毒的药?”余亮不放心地问。 “我也怀疑,听说曰本人只研究毒药,可不研究解药。” 女人听了又激动得口吃起来:“不不不,中原会秘密留下解药,他说防止自己不小心沾染了病毒,因此……” 慕如烟见她这样,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 “余亮,这几支药水由你来保管,走吧,上去集合!” 女人和那孩子急的追上去:“小姐,那我们呢?” 第112章 招兵买马 “你们?” 慕如烟停下脚步,对着女人和那孩子看了好一会儿。 “不能也先上去吧。” 余亮把手下全都集结到院子里,等着如烟发话。 “当家的,我们找到了几桶油,要不要一块儿带走?”陶七兴奋地说。 “什么油?” “就是曰本人那大车用的油。” “大车用的油……能烧?” 如烟当年在陶府见识过,当时督军的车用的就是那种油,倒在路上一不小心沾点火星子便能烧着。 “能,还能爆炸,像外面那些车那样。” “好!”如烟有了主意:“陶七,你带几个人去找些柴禾木板或者家什,把这些房屋给围一圈儿。” 刚才那个曰本女人交代过把这里一把火烧了,便干净了。 正愁烧不起大火,这就有办法了。 陶七立即明白了,招呼几个弟兄就跑开了。 几个人很快便把干柴、木板、柜子等木料制品拆了,把这里面的房屋给围了一圈。 “当家的,下令吧!” 他们等着点火。 “等等!”如烟抬起手。 她要等被曰本人囚禁做实验的人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再将他们体面地一把火给化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曰本女人突然迈着小碎步朝那排囚禁“实验品”的地方走去。 陶七立刻端起枪:“站住!我要开枪了!” 那女人转过身来,用不算流利的中文解释:“我去看看他们……” 如烟忙把陶七手中的枪压了下来。 “别乱动,她是去看他们上路了没。”她的声音有些凄凉。 大家都怀着沉重的心情等着曰本女人回复。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出来了,走到如烟面前说道:“小姐,可以点火了。” 如烟朝众人一挥手:“走,咱们过去送送他们。” 一行人站在实验室前,个个神情肃穆。 如烟朝那排屋子深深地鞠躬,大家都跟着鞠躬默哀。 “陶七,点火!” 陶七应声带着几名手下走到那堆木板柴禾前。 “扑……”的一声,火苗窜起,火速被风一吹蔓延开来,一条火龙在茫茫的夜空下飞快地游走。 很快所有的房屋都烧着了,火光把整个天空都映得通红透亮。 “走!” 大家迅速离开了这片夹杂着爆炸声的地方。 几天后,如烟带着大家全迁到了铁砂镇,这里囤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能继续维持一阵。 一大早,曰本女人牵着儿子敲响了如烟的房门。 如烟正在屋里看书,门半掩着,见是她们母子俩,便起身拉开房门:“有事儿?” “小姐,我们……我是来问问,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女人的脸上带着敬畏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看着如烟。 “处置你们?” 如烟这才想到,这几日由于忙于与余亮等人协商路线,把这个女人给忘了。 “你……不会杀我们吧?”女人又问。 “不会,你们虽然是中原的妻儿,但是你们也帮助了我们。”如烟笑着说。 女人听到如烟这么说,心放了下来,眼眶红了。 “那我们……” “你们先在这儿住着,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们走出大漠,这些天你们可别乱跑啊。” 女人千恩万谢带着孩子回到住处。 女人刚走,如烟的门被人撞开了。 一名手下兴奋地扑了进来:“当家的,秀才回来了!” “秀才回来了?快快,在哪儿?”如烟立即站起。 “在聚贤堂等着您!” “快召集余亮与陶七他们都到聚贤堂去!” 聚贤堂里,秀才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当家的!”他激动万分。 “秀才,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如烟其实对秀才的回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走的时候她也交代过,若是找到了立足地,不想回来就别再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想着秀才出了大漠,兴许就不会再回到这儿来受苦。 如果那样的话,她也不会怪他。 “当家的说哪样的话,我李怀才没什么本事,但是绝不会离开大伙儿。” “坐吧,说说你的事儿办得怎样了?” 李怀才高兴地从怀里拿出一叠纸交给如烟。 “这里是愿意参加咱们队伍的名单,您过过目。” 如烟接了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姓名,她数了数,共十页纸,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怎么多呀?”她满意地笑了。 第一次去招兵买马,就召集到了五百多人,这可不简单。 余亮与陶七也进来了,听了之后大家都很开心。 “秀才,你歇息一会儿,明日一早去库房清点一下还有多少枪支弹药,看看能给多少弟兄派发。” “当家的,咱们是在这大漠训练新兵呢?还是先出了大漠再说?” “人你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那就在大漠训练,还有哪里比这儿更合适的?” 第二天起,如烟命余亮与陶七为教官,训练新兵。 半个月后,有消息传来。 各地战事吃紧,到处都在征兵抓壮丁。 如烟听了焦急万分:“为何还要抓壮丁?保家卫国难道不应该吗?” “余亮、田七、秀才,你们传令下去,给大家三日的时间准备,三日后咱们离开大漠!” “当家的,这就要走啊?”陶七问。 “怎么?你不想走?”如烟不悦。 陶七的心思她懂,他始终觉得少爷还会回到这儿来。 他怕大家走了,等陶国华回来时这片大漠空无一人。 “当家的,我……” “你若是要留在这儿,我也不勉强你,那你就一人留下吧!” “不不不,我跟当家的走,只是少爷若是回来……” “放心吧,他不会回来的,如今这个时候他哪能回来?” 如烟太了解陶国华了,虽然他与耀轩不和,但是俩人的心思是一致的,那就是上前线杀敌。 “慕如烟,那我呢?” 如烟回头看去,见是方若雅拖着虚弱的身子走了进来。 自从曰本女人带来的药为她治疗之后,她的身体有了好转,如烟安排了人悉心照顾她。 “方小姐,我会带你一同离开这儿,到时安排陶七把你送回老家去。” 如烟是想让方若雅回陶府去。 一来可陪伴陶老爷,二来可在家乡等候陶国华。 “不!我要与你们一同去抵抗曰本侵略者!”方若雅说得斩钉截铁。 “可你这身子……你还需要休养。” “我这身子怎么了?你小瞧我?”方若雅不服气地吼。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不听,慕如烟,我知道你的心思!” 方若雅说完,便转身跑出了聚贤堂。 如烟急得大叫:“陶七,快去追上她!” 第113章 密谋杀人 慕如烟无奈地答应了。 她只好同意让方若雅加入自己的队伍。 但由于方若雅的身体还未痊愈,便让小玉跟着照顾她。 夜里,聚贤堂里灯光昏暗。 除了几个女人之外,所有的弟兄都在此集合。 这是陶七与余亮瞒着如烟开的会。 小玉夜里起来上茅房,见聚贤堂有人,便靠进去听,听了一会儿便慌张地跑了。 “婶婶,婶婶快开门……” 如烟惊醒过来:“是谁?” “婶婶,我是小玉,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告诉您。” 如烟拉开门,小玉冲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怎么了小玉,为何慌里慌张的?” “婶婶,余亮陶七他们在聚贤堂密谋……” “密谋?快先别急,坐下再说。” “他们在密谋要杀了那个曰本女人和孩子。” 如烟大惊,对于那对曰本母子她曾经说过会带他们出大漠,放他们走。 当时余亮与陶七都默不作声没有表态,她以为这事儿他们也同意了。 真没想到,这又背着她商量这事儿。 “走,我去看看。”如烟快速披上外套。 聚贤堂里群情激愤,有主张挖个沙坑活埋的、有主张一枪毙了那对母子任他们在沙漠里风化。 更有的主张在饭菜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当家的不会怀疑他们是被害死的。 站在门外的如烟听不下去了,走了进去:“你们要毒死谁?” 顿时,聚贤堂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如烟走了进去,在上访坐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居然大半夜在这里密谋要杀死一个女人和孩子,你们还是男人嘛?”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声。 看着大家小声议论,如烟站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大声点儿!” “当……当家的,那可是曰本人的婆姨和娃儿,那是咱们的仇人,我……我就是东北逃出来的……” 一名手下壮着胆子边说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如烟怔了怔,走过去扶起他:“你别哭,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曰本兵是咱们的仇人,但是曰本的女人和孩子跟咱们一样的无辜。” 如烟这话一出,聚贤堂内顿时一片哗啦。 刚才不敢吭声的也忍不住大声吵吵起来。 “当家的,我们不服,您为何要替曰本人说话?” “对,我们们拥立您,是因为您有智慧,您能带领咱们走出大漠去杀敌,可您……” “我们这不是看在盛长官的面儿上吗?真没想到盛太太是这种人!” “……” 一时间,如烟成了大家的声讨对象。 她看向余亮,余亮正低头沉默。 “余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余亮抬起头说道:“当家的,她们是曰本人……” “陶七,你呢?你如何想的?” “如烟小姐,她们是曰本人……”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像当年一样,喊她如烟小姐。 “秀才,你说!” 李怀才支支吾吾地走近来,低着头小声道:“当家的,咱……咱们得立个规矩,只杀敌,不……不杀妇……妇孺。” 如烟一听,大声叫好。 “都听见了吧?你们这么多的人,不如一个秀才懂道理!” 陶七终于也忍不住站出来说:“秀才懂什么道理?包庇仇人就是道理吗?” “秀才,你是个文化人,你告诉他们什么是道理!” 如烟坐了下来,秀才站在当中不知所措,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秀才身上。 他干咳一声:“当家的让我说,那我就说了啊。” “我到外面招兵买马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报社的先生,他与我详谈了两日,他们也曾经放过曰本娘们和娃儿。” 大家一听,又嚷嚷起来。 “什么报社的先生?跟咱们有啥关系?” “就是,他们懦夫咱们也要学吗?” “把那娘们和娃儿杀了,替咱们的同胞报仇!” 秀才激动得连连挥手:“大家莫急,莫急嘛!” 秀才就把在外面的见闻详细地向大伙都说了一遍。 秀才的话令如烟刮目相看。 在大漠的这几年,自己对外界一无所知,原来自己的同胞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们流离失所到处逃难。 “曰本人当中也有好人,也有反对战争的百姓,报社的黄先生告诉我,他在东北被曰本兵追捕的时候,就是一位曰本医生救了他。” “所以,咱们要对付的是那些侵略咱们国家的人,而不是手无寸铁帮助过咱们的妇孺!” 大伙听完秀才的话之后,便没有了之前的冲动,一个个冷静了下来。 许久,余亮站起来走到如烟面前。 “当家的,那就由你作主吧。” 他一发话,聚集在聚贤堂的大伙也也纷纷附和起来,只有少部分还是不能理解的憋着气没有吭声。 这事儿也暂时算是平息了。 从那日起,每个人见了那曰本母子都绕着走,仿佛他们身上充满瘟疫。 有极个别人遇见他们还会“啐”的一口痰吐到地上。 曰本女人每每遇到这种情形都只是微微一笑,朝他们深深鞠躬。 她倒是很勤快,抢着为大伙儿洗衣裳,抢着为大家大热水洗脸洗脚,见着活儿就抢着帮忙干。 那娃儿也特别乖巧,每日跟着桃花婶逗着小漠生,亲热地喊着弟弟。 时间久了大家便习惯了有她的存在,把她母子当成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转眼到了春天,慕如烟站到高坡上去眺望家乡的方向。 李怀才也默默地走上去,与她并排站着。 “你来做什么?”如烟回头发现了他。 李怀才脸一红,撒了个谎:“我……我来看花儿。” “瞎说,这大荒漠的哪来的花儿?”如烟乐了。 “有,这个季节真有?” “真的?在哪儿?” “就在水月村后的荒坡上,那儿不知何年何月就有了一棵梨树,每年这个时候都开满了梨花。” “梨花?” 如烟立即想起了家乡满山遍野的梨花,想起当年在陶家酿梨花笑的情景。 她叹了一口气。 离开家乡都好多年了,不知那儿如今变得啥样了。 “当家的有心事?”秀才心思细腻。 “没有。”如烟转头又问:“你几时有时间?带我去看看那棵梨树吧。” 她想去摘几支梨花插在屋里,好久没有见过梨花了。 “当家的也喜爱梨花?我随时都可以去。”李怀才兴奋地回答。 “行,那咱们……” 如烟刚想说那咱们现在就动身,一名手下匆忙跑来大喊:“当家的!” “什么事这么着急?” “当家的,您快去聚贤堂,来人了!” “什么来人了?来的什么人?” “我不……不知,听那些人对余亮哥说,是来表彰咱们的。” “表彰咱们?”如烟皱了皱眉,说:“走,回去看看去!” 第114章 前来招安 慕如烟走进聚贤堂。 门外两边各站着两名端枪的士兵,里面正襟危坐着一名身穿军官服的男人。 听见脚步声,那名军官站起身迎过来,笑呵呵地问道:“想必这位就是铁砂镇当家的吧?” “我是慕如烟,你是?” 如烟不敢说自己是临时被推举的,她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怕暴露了胡一百他们的身份。 更不敢说自己是盛耀轩的妻子。 “哦,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三十八军孙军长派来表彰慕当家的,我叫聂火亮。” “原来是聂长官,请坐!” 秀才很快让手下端了茶进来,门口的左右两边士兵的身边,也加站了几名手下。 不管来的是哪路神仙,也要摆出点威风来让人瞧瞧,不能让当家的跌了份。 “聂长官说的表彰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今日来就是奉了孙军长的命令,前来表彰慕当家的端掉曰本人生化武器研究基地的壮举。” “生化武器?” 这是如烟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以前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 自从目睹了马夫大哥及被曰本人囚禁在火营的那五十多名同胞的下场后,对曰本人的细菌战有了些许认识。 “对,我们军座听说了慕当家的壮举,派我来嘉奖您。” “嘉奖?您太客气了,这事儿谁遇上了都会做。” 如烟谦逊地推辞着,看这人的着装,她想起陶国华与盛耀轩曾经也穿过这种服装。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打曰本侵略者的,于是肃然起敬。 在她此时的认知里,只要是与耀轩他们一条道的人,那便是自己人。 没想上回炸了曰本人那些运送细菌病毒的车,今日还能得到嘉奖,如烟顿觉受宠若惊起来。 聂火亮站起来,念完嘉奖令,又拿起一份礼品清单递给她:“这是我们军座给慕当家的礼物,还望慕当家的笑纳。” “这……这如何使得,我什么也没做呀,你还是把礼品带回去吧。” 如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身边连个可以请教的人都没有。 甚至她都不知道应酬这种事需要什么礼数,拘谨得不知如何是好。 “当家的。”李怀才走进去。 “这位是?”聂火亮眯着眼睛问。 他没想到这土匪窝里不仅有如此漂亮的女当家,还有如此斯文的书生。 他有些鄙夷起来,就这么个老弱妇孺聚集的大漠匪窟,有什么可值得来招抚与嘉奖的? 李怀才看出了对方的蔑视,骄傲地挺着胸膛道:“鄙人是铁砂镇的军师。” “你是军师?”聂火亮笑了起来。 就这么个瘦瘦弱弱跟麻杆儿似的人,竟然能充当军师? 李怀才没有理他,转头朝慕如烟介绍道:“当家的,这份礼单上的礼品您应该收下。” 如烟不知道秀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疑惑地看着他。 “这些礼品是孙长官奖励您的,也是孙长官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收下,孙长官该会觉得您不给情面儿。” 如烟听得似懂非懂。 聂火亮心里憋着火,真是小瞧这个瘦弱男人了,还以为他是有事进来请示慕当家的,没想到这还不走了。 这让自己如何说来这儿的目的? “这位小兄弟说得甚是,还请慕当家的尽管收下,将来咱们还有可能合作,到时候还请慕当家的多多关照哟。” 聂火亮趁机顺着李怀才的话接下去。 李怀才见他眉开眼笑的,满意了。 自己不动声色便把对方的气焰压了下去。 他进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如烟,在门外见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心里便着急。 他又故意大声对如烟说道:“当家的,您看这又是嘉奖,又是送礼的,咱们应当收下,这是上头对咱们铁砂镇的认可,咱们客气可就见外了。” “秀才,你说得也对,那我便收下啦。” 聂火亮似乎松了一口气。 刚才摆谱不过是想镇一镇这帮土匪,他来的目的可不单纯是来嘉奖他们,兵员不足,征兵困难,他受上峰的委派,来把这支土匪收编。 说白了,他就是来招安的。 他还担心慕如烟不肯收下这些礼品,那表示招安无望。 没想到这蠢秀才鲁莽进来,倒是三言两语便劝得慕如烟收下了。 如烟忙吩咐下去,让厨子们宰了几只羊,好生款待贵客。 饭后,聂火亮说要参观参观铁砂镇。 慕如烟便与余亮、陶七、李怀才等人一同陪同在镇子里转了半天。 参观完,聂火亮不禁感慨道:“真没想到,铁砂镇比我想像中的大、比我想像中要整洁。” 在他的印象中,匪窟嘛,不过就是一些下九流的穷酸们聚居之地。 除了脏、乱、差之外,绝无可观之处。 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当家竟然把这么大的一个镇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聂长官是没想到在这荒漠之中也有绿洲吧?”余亮打趣道。 “对对对,这下让聂某人对慕当家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酒桌上说的事,慕当家的可考虑好了?”聂火亮趁机说。 他所说的酒桌上说的事,就是收编铁砂镇队伍的事。 这种事如烟怎能轻易答应? “聂长官,此事容我与兄弟们商议后再作决定吧。” “可是……聂某人今日便要离开大漠,恐怕……” “聂长官先回去,等我们商议好之后一定派人去向孙军长回话。” 秀才怕余亮、陶七他们说错话,忙抢着回应。 “对,聂长官你看如何?”如烟正好顺坡下驴。 聂火亮面带难色,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送走聂火亮一行人之后,如烟让秀才去招集各队的首领到聚贤堂商议大事。 聚贤堂里座无虚席,连门外的长廊上都站门了弟兄们。 每个人都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时间堂内堂外乱哄哄的。 最激愤的是反对接受收编。 期间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接受他们的收编,这不就是接受朝廷的招安嘛。” 立即便有人附和:“对对对!想想水泊梁山接受朝廷招安后是何下场?请当家的三思啊!” “我们反对招安!” “对!反对……” 慕如烟坐在上方听着他们嚷嚷了好一阵之后,才站起来高声道:“大家静一静!” 一瞬间,聚贤堂内外鸦雀无声。 “我听了好一会儿,大家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我总结了一下,你们的意见不外乎三种。” “第一种:主张分了镇里库存财物,散伙回乡。” “第二种:主张归顺正规军,跟着他们去把敌人赶出咱们的国家。” “第三种:主张继续留守在铁砂镇,不与外界任何一方扯上关系,大家互不干涉、互不往来。” “还有第四种吗?” 下面的众人听后,心里对她敬佩又加。 如烟很难过,他们用了“归顺”二字,小老百姓惧怕国府。 她归纳的这几点正是他们刚才的分歧,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但最终还得看当家的如何决定。 大家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候慕如烟发话。 “当家的,有第四种!”许久,李怀才突然站了出来。 第115章 下一盘棋 “秀才你有不同的意见?” “那你上来讲讲吧。” 慕如烟朝他示意,让他站上来说。 李怀才忐忑不安地站到慕如烟身边,红着脸对大伙儿说道:“有……有第四种出路。” “咱们可以离开大漠,继续招兵买马,找一处无人村或者哪座山头先驻扎下来。” “一边派出探子到处打探,看看哪里有曰本兵,咱们到时候又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听完李怀才的话,聚贤堂又安静了许多。 刚才闹着说要散伙回乡的那几个人也不再闹了。 其他人倒是在窃窃私语起来。 慕如烟扫了两圈,朝大家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觉得呢?” 余亮有些不服气:“当家的,外面战火纷飞,哪里还有咱们这么多人的容身之地?我倒是觉得继续留在大漠好。”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留在大漠好?”如烟看向他。 “首先,咱们在大漠已经扎下根了,这里四通八达,去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其次,外面的人对咱们大漠很陌生,不敢轻易进来。” 老五挤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军饷呢?粮食等一应吃穿用度呢?从何而来?” “之前如何得来,今后也一样。” “之前大部分是靠咱们的马队出去抢夺富户的财物,可是如今外面战乱不堪,富户也逃了,咱们去抢谁?” 被老五一顿抢白,余亮也愣住了。 他没有想过粮食的问题。 “不!这儿与别处不同!”李怀才走上前。 “什么不同?”慕如烟一时没明白过来。 “虽然是大漠,但咱们这儿除了夜间风沙大些,白天的气候与老家无异,咱们可以自己种植一些粮食。” “噗……” “哈哈哈……” 下面的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秀才就是秀才,你懂种粮食么?” “你个书呆子,你是在书上种的吧?” “……” 各种嘲笑声此起彼伏,笑得李怀才面红耳赤。 但他并不灰心,他大声问道:“你们……你们懂什么?” “我们?我们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我们懂种庄稼。”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们掰扯,我跟当家的说。” 李怀才靠近如烟问道:“当家的可记得我说过在水月村的南坡有一棵梨树?” “嗯,怎么?”如烟不明白他说到梨树做什么。 “那棵梨树便是我种的。”李怀才不好意思起来。 “你……是你种的?”如烟顿时悟到了什么。 “对,它从小树苗到如今花开枝头,它活了!” 余亮听了兴奋起来:“当家的,梨树能活,咱们种其他庄稼也一定能活!” 聚贤堂里又静了下来。 刚才持反对声音的人此时也不再坚持,都静静地看着慕如烟。 只要她决定了,无论是迁出大漠还是继续留在这儿,他们都会服从。 “那……你确定种植其他的作物也能活?” “能!”李怀才十分肯定地点头。 如烟看向大家:“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半晌,没有一个人开口反对。 “都没有意见?那行,那我就说说我的决定吧!” 如烟站在正上方的中央,目光炯炯地扫了一圈儿,说:“我决定,咱们依旧留在这儿!” “今日起,咱们的第一大任务便是想办法将大漠开垦出来,先种植瓜果蔬菜,再慢慢种上庄稼。” “庄稼?哪种庄稼?”众人疑惑。 “试,每一种咱们都试!” 第二天开始,新兵老兵被慕如烟分成一个一个组,每一组有十二个人。 有的专门负责种西瓜、有的专门种花生……凡是沙地里适合生长的作物全被种上了。 慕如烟还实行了奖惩制度。 种成功了的每人奖励一块大洋,没有种成功的,便罚为成活的作物施肥、浇水、捉虫。 几个月后,他们种植的西瓜收成了。 慕如烟招集余亮、陶七、李怀才、老五等人开会。 她安排他们几个人分四路走,把西瓜运出大漠,去向农民兑换其他粮食。 这一招很凑效。 几天后,四路人马都回来了。 带回来了旧衣裳、被褥、米、面等粮食,都是铁砂镇所需要的。 大家尝到了甜头,都表示这比出去抢劫好得多。 就连老五等大老粗们都意识到,既然要扩充力量,就不能再抢夺老百姓的财物,那样只会令老百姓们害怕、心寒。 散会后,陶七留下来说有话要单独同如烟说。 “你要说什么?”如烟见大伙都走了,这才问他。 “如烟小姐。”他又以从前的称呼喊她:“您同意留在这荒漠中,是有啥子用意么?” 为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几个月在心里了。 他当初可是主张能撤到外面去,至少不用在这儿受这些风沙之苦。 “陶七,我不瞒你,我怕有朝一日耀轩与忠锐回到这儿时,找不着咱们。我也派人出去打探过了,咱们目前的实力无法在外面生存。” “如烟小姐,可咱们有这两百多号人,又有枪,咱们可以找一处地方拉起队伍上前线去打曰本人呀。” “你想简单了,目前曰本兵离咱们这几个省还远着,咱们这些人如何知道该赶赴何处能遇上他们?再说了,你看看咱们这装备,能行吗?” 陶七顿时没有话说。 如烟说得对,就现在这支队伍去正面与曰本兵交手,必输无疑。 “那……那要如何扩大咱们的队伍?如何搞到枪炮?” “这就是解决粮食问题之后的第二个问题了,咱们在粮食交换过程中,也可适当地同外界换取一些有用的物品。” …… 经过与如烟详谈,陶七已经知道了如烟的想法,这下他放心多了。 他干活也特别卖力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拖拉敷衍。 慕如烟除了带领大家种地、运食物到外界去兑换之外,也派出一些训练有素之人去各地城市探听形势及战况。 其余的时间都拿来练兵,好在余亮追随陶国华多年,又曾经担任过陶国华部的新兵教官。 因此,如烟把之后的几批前来投奔他们的人马交给余亮去教导。 平时没事儿便训练,新兵们很快便成了训练有素的老兵。 转眼又到了入冬,再过不久便面临过大年。 如烟穿着貂皮大衣、戴着貂皮帽子,站在一处坡上看着远处发愣。 身后的方若雅知道她一定又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便不敢上前打扰。 如烟看着看着,双眉头突然立起。 她举手指向大漠与边相连的地方:“若雅,你快看那是什么?” 方若雅忙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似乎黄沙漫天,尘烟滚滚。 她以为是骆驼群在移动,可是看那阵势,更像是狼群在奔跑。 “如烟,那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有人来了。”如烟镇定地回答。 “有人来了?你能看出是什么人吗?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知道是敌是友,来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一支队伍!” “走,那咱们立即回镇里去!”方若雅拉起如烟便跑。 第116章 又来说客 慕如烟和方若雅跑回镇里。 “快叫几位首领到聚贤堂议事!” 她边跑边向路边的手下喊。 等她们跑进聚贤堂的时候,余亮等人已经在里面等候。 “当家的,出什么事儿了?” “这么火急火燎的把我们叫来,是不是有大事儿?” 如烟没有回答他们,走到茶桌旁连灌两杯茶下肚,这才缓过气来。 方若雅也喝了一大口,说道:“有一队人马朝咱们这儿过来,不知是敌是友,你们快去吩咐弟兄们做好准备!” 她的话刚说完,余亮便带头冲出了聚贤堂。 陶七、老五等人也立刻起身跟出去。 如烟站在镇子正门的城楼上,城楼下的大门紧闭着,一队大约十人的马队已经到了距大门一百米处。 “你们是什么人?”余亮冲着下面大喊。 下面的马队出来一人,骑着马继续朝大门边喊边走过来:“别误会,我们是来拜访你们慕当家的!” “你们是哪路的?” 下面的人没有直接回答,先是哈哈大笑一声,接着问:“上面的兄弟,请帮我们向你们慕当家的传个话,就说钟振豪前来拜会!” 钟振豪? 慕如烟在城楼上一听,感觉这名字特别耳熟。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再哪里听过。 “开门,请他一个人进来!” 说完,如烟独自从侧面的梯子下去回到聚贤堂。 她要单独会一会这个人。 钟振豪走到聚贤堂门口,抬头看着大门上方的匾额许久,这才抬脚走了进来。 如烟一看,这人有点儿眼熟。 “怎么?慕姑娘不记得鄙人了?”钟振豪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便爽朗地笑了起来。 “您是?”如烟还是不敢确定。 “慕姑娘忘了?我是忠锐的朋友,多年前我去陶家府上给姑娘送过信……” 如烟恍然大悟。 “哎呀,原来是钟大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钟大哥快请坐!” 钟振豪撩起长衫前摆,大方地坐了下来。 “钟大哥可比以前壮了许多,记得当年您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儿,十足的教书先生模样。” “是呀,能不壮实么,这一晃都近二十年了,你都从小姑娘变成了拥有自己武装力量的大当家了。” 如烟脸一红,她怕钟振豪笑话自己。 好歹她慕家也是书香门第,自己竟干起这与匪寇的头儿来。 钟振豪丝毫没有看轻之意,环顾了一圈聚贤堂,说道:“这铁砂镇不愧是千年古镇,果真是牢不可破,我敢说这是唯一的一座有护镇墙的镇子了。” “不不,听说在闽赣之地有一处叫禾坪的城堡式千年古镇,咱们这铁砂镇地处荒漠,怎可与之类比?” “慕当家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见多识广啊!” 俩人寒暄叙旧了一番,随即钟振豪便转入了正题。 “我此番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奉了上级的命令前来奖赏铁砂镇的英雄们……” “奖赏?”如烟不由得插话道。 几个月前国府不是已经命那位聂火亮少校前来嘉奖过吗? “对,在慕当家的面前,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为了以防隔墙有耳,钟振豪压低了声音,以只有慕如烟能听见的音量小声介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啊?”如烟大吃一惊。 她瞬间站了起来,坐到了钟振豪的对面。 外界传言,钟振豪所说的队伍是一支乌合之众,完全比不上国府的正规军,这些人难道也想来拉拢铁砂镇? 连国府的招安她都不敢兴趣,又如何会与别的势力同流合污? 她的这一举动钟振豪看懂了。 但他没往心里去,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小声道:“慕当家的大概还不知晓,您的丈夫盛耀轩便是我们的人。” “什……什么?耀轩也是你们的人?什么意思?” 如烟顿时想起了当年方若雅拦花轿的事儿。 还有在大漠遇到她之后,又被她提起耀轩的事,口口声声骂耀轩是叛徒。 当时她只以为方若雅嫉妒心中,由于狠她,因此故意中伤耀轩。 她所想到的背叛、叛徒,是投靠曰本人当了汉奸。 难道这钟振豪是汉奸? “对,我们是……” 钟振豪低声介绍了一下自己地下党员的身份,并且简单说明了自己所处部队的背景。 慕如烟一脸震惊。 她一直以为只有国府的军队,没想到还有另一支来自老百姓的军队。 “是的,我们从不欺压百姓、我们是全心对抗曰本侵略者的军队。” 接着,他又向如烟讲诉了国府的黑暗与腐败。 若不是国府腐朽无能、各个官员只为自己谋私利,曰本人何至于一夕之间侵占东北全境? 又如何将侵略的魔爪伸向华东、华北,并继续南下。 这次密谈,不仅让如烟了解到了国内的形势,也真正了解到盛耀轩为何成为了方若雅与陶国华口中的叛徒。 “耀轩知道我们铁砂镇的事吗?” “不,耀轩同志并不知道,他正在前线抗击曰本侵略军。” “那就是……不是他让你们来的?” “对,他在南部,我负责西北,听到你的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真没想到果然是你。” “哗啦”一声震响,聚贤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方若雅带着几名手下冲了进来。 几个人迅速将钟振豪围起,枪口对着他。 “若雅,快住手!”慕如烟站了起来。 “住手?慕如烟,你现在承认盛耀轩是党国的叛徒了吧?”方若雅冷冷地把手中的枪对准了她。 “若雅,你把枪放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如烟面不改色,柔声劝说。 “那是哪样?我刚才在门外全听见了,别以为压低声音就能瞒过所有的人,想想你们家盛耀轩,堂堂东洋士官学校毕业,国军上校出身,竟然反水投靠共……” “放肆!轮不到你来评价耀轩!”慕如烟怒不可遏。 侮辱她都行,就是不能侮辱耀轩。 “好,我不评价,将来国府定有裁决。慕如烟,你想把这支队伍带入歧途,你会毁了咱们上千人的前程!不信咱们走着瞧!” 方若雅把枪一收,朝她的手下一扬手,气冲冲地走出聚贤堂。 其他人也艰难跟着她出去。 钟振豪纳闷地看着门外问道:“慕当家的,这位是?” 如烟这才想起刚才来不及向他介绍。 “她叫方若雅,是忠锐的妻子。” “哦,他就是陶太太?” 钟振豪顿时肃然起敬。 “陶太太被曰本人关押多年,我们都听说了,她宁死不屈的意志是值得肯定的,上级也多次称赞她为女中豪杰。” 如烟满脸惭愧起来:“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事先没有处理好,让你……” “不不不,我倒是很欣赏陶太太直爽的性子,若是能把陶太太争取过来,我们可是非常欢迎啊!” “争取?”如烟愕然。 不是也来嘉奖他们么? 争取又是什么意思?争取什么? 钟振豪笑着抬了抬手:“对,这便是我接下去要与慕当家的商议的第二件事,咱们坐下说。” 第117章 老家沦陷 “组织上派我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钟振豪顿了顿,见慕如烟没有什么意见,便接着往下说。 “眼下外面的形势还不乐观,上级得知铁砂镇的好汉们破坏了曰本侵略者的研究基地,对你们赞赏有加。” “同时又听说你们如今已经扩大到有一千多人的队伍,因此上级派我来与慕当家的协商,若是你们愿意走出大漠于我军共同抗敌,我们双手欢迎!” 慕如烟在钟振豪的脸上盯了半分钟。 “钟大哥是想让我们投靠你们的军队?” “对对,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事儿能不能容我与兄弟们商量商量?” “行,那我……” “钟大哥若是不急着走的话,那便住下来等几日,我们商量好了我再告诉你。” 出乎如烟所料。 当她把大家集中到镇子中央的射击场上时,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声。 就连余亮与陶七也目光冷峻地看着她,令如烟感到孤立无助。 她看向李怀才。 所有的人当中,只有李怀才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既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 “秀才,你说两句吧。” “当家的,我……我说不了什么有用的话,还是让大家说吧。” “那你也是反对喽?” “我……我随大流吧。” 李怀才说得很挣扎,似乎想同意,又怕大伙儿骂他。 “好,我明白了。”如烟也不怪他。 “当家的,要不……今日就先商议到这儿吧?你给大伙点儿时间,大家背后再商量商量,如何?”李怀才怕她难过,靠近前低声道。 “好。”如烟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也算是给了她自己台阶下。 散会后,余亮跟在她的身后:“当家的,请留步!” “你要说什么?”如烟转过头。 “咱们为何就不能继续呆在大漠?外面兵荒马乱各方势力乱作一团,就凭咱们这些人也救不了任何一方。” “余亮,你是这么认为的?你前些天不是还主张走处大漠的吗?” “当家的,我那是一开始的想法,后来我想通了,咱们不能离开这儿。” “为何不能离开?” “……” 余亮停顿了好一会儿,说道:“咱们缺枪少炮的,又不是正规军,上前线去损兵折将不说,只怕会连铁砂镇都丢了。” “余亮,你这想法有些自私。” “我是自私,我不希望咱们这一千多号弟兄去送死!” 如烟无奈地摇摇头:“国难当头,咱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上战场去抗敌,你真令我失望!” 她生气地转身,大步朝自己住的小楼走。 余亮在后面喊:“若是盛长官回来不见咱们人影,他该如何?” 如烟顿了一下,又毅然朝前走了。 方若雅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地走过来站在余亮身旁:“瞧她那样儿,还以为她多有号召力呢,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走。” “也是,大家都是对党国忠心之人,谁会像他们夫妇一样当叛徒?” “若是大家真跟着她走,我也绝不让我的手下跟她走!” 余亮听着她嘴里叭叭地说了一大通,没有回应,也径直朝住处走去。 经过如烟几日的耐心说服,有一小半的兄弟愿意跟着她一起上前线去打敌人。 大多数还是强烈反对,他们更赞同留下来保存实力。 在钟振豪走的头一天,慕如烟又召集了几名首领、和一些反对最激烈的手下到聚贤堂商议。 “明日钟大哥便要走了,若是大家想通了的,可以举个手。” 除了李怀才举手之外,其他人依旧保持原先的态度。 钟振豪见了,爽快一笑,说道:“大家不必担心,其实未必要上战场才是杀敌,你们在这大漠中不也立了大功吗?”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气氛活跃起来了。 都表示还是钟振豪的话中听,如烟见了心中难过,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最终,钟振豪没能争取到这支队伍。 如烟只得派人送他们一行人出大漠,路上钟振豪安慰她,并且交代她在大漠里该如何做,将来也能为国出力。 她送到半路才折返回来。 既然不便上前线去,在大漠也不能闲着。 她给大家定下了任务,每人负责种植不同的作物,李怀才专门带着一队人马植树。 钟振豪走的时候交代她,这大漠的气候与沙土哪些树适合种植,哪些树不适合种植。 还告诉她种植这些树有什么好处。 她和秀才等人把植树造林当作头等大事来做。 转眼间,漠生九岁了。 期间慕如烟曾经与盛耀轩联系上了,耀轩还托人给母子俩带来不少吃穿用度,还给她写来信。 他的来信让更加感到有盼头。 听从耀轩的吩咐,她把漠生送回老家去,交给盛老太爷管教,让他去上洋学校。 漠生一走,如烟时间便充裕起来。 这些年来,铁砂镇的四周已经是茂密的树林。 除了不能种植庄稼外,凡是耐旱、抗风的作物这里全都种活了。 如烟带着小玉在林子里摘弟兄们种的菜,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奔跑声。 “婶婶,有人在喊您。”小玉用胳膊捅了捅她。 她们俩停了下来。 李怀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不好了,当……当家的,老家沦……沦陷了!” “什么?什么沦陷了?”如烟不相信地瞪着大眼睛。 “刚……刚才有咱们的人从外面回来,说……说老家已经被曰本兵占领了!” “老家被曰本兵占领了?”如烟手中的菜散落到地上。 她顾不得和小源于蹲下去捡,发疯般朝镇子里跑去,李怀才连忙紧跟过去。 推着独轮车运蔬菜的余亮被奔跑中的如烟撞得差点儿连车都倒了,他拉住跟在后面奔跑的李怀才。 “秀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余亮,你还不知道吧?发生大事了!” “慢慢说。” “咱们老家被曰本兵给占领了,当家的正上火呐!” “什么?”余亮把独轮车一扔,拽起李怀才就跑。 俩人一路边跑边喊:“大家快到聚贤堂议事!大家都到聚贤堂议事!” 聚贤堂里,黑压压地聚集着各队弟兄们。 大家一个个神色悲伤且焦急,都在等着如烟做个决定。 “当家的,咱们走吧,打回老家去!” “当家的,这些年来咱们在这大漠攒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要枪有枪,要人有人,咱们打吧?” “当家的……” 大家都请缨上阵,个个都按捺不住想立即出发。 慕如烟终于抬起头,她站了起来:“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咱们是一定要打回来老家去的。” 大家一听她这话,顿时更加激动起来。 “当家的,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第118章 攻回县城 “大家不要冲动,先冷静下来!” 慕如烟看着大家士气振作,心中也万分高兴。 这些年来,他们在大漠植树造林、到外界运来许多粮食贮藏在铁砂镇的地下城。 当初储备那么多的粮食就是用来备饥荒的,地下城有一个奇特的优点,就是贮藏的食物无论多久都不腐坏、不变质。 如今要出去打仗了,铁砂镇可作为他们的大后方,可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当家的,我看咱们先不要着急。”一直沉默的余亮突然冒出一句。 慕如烟看向他,正要开口,陶七跳了起来:“姓余的,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些年来你屡次这么阻拦当家的,你要做什么?” 余亮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大家盲目去送死。” “你……我们这么多的人马,如何会是送死?你在诅咒我们?”陶七的脾气上来了。 慕如烟连忙阻拦大家:“你们都安静!吵吵什么?咱们不是在商议事儿吗?吵什么?” 被她一顿呵斥,众人又静了下来,个个都眼望着她。 “我知道你们回乡心切,也知道你们急着回乡去把敌人赶走,余亮说得对,咱们不能这么盲目就去。” 大家惊愕,当家的这是要变卦? “当家的,那可是咱们黔西南老家啊!”陶七眼睛红了。 “我知道,但是咱们不能鲁莽行事,我不能拿你们大家的生命开玩笑,我们必须筹谋好了再动身。” 大家听完都安静了下来。 “余亮,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如烟轻声对余亮道。 余亮上前面对着大家高声说道:“打回老家去是一定要打的,至于如何打,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布置好一套方案来。” 散会后,如烟将余亮、陶七、李怀才、老五等人留了下来。 几个人商议一阵后,一致赞同先派人前往老家去一躺。 先打探好有多少敌军、老百姓们的情况如何、附近又有多少国军等等。 最后决定派陶七回去打探消息,陶七机灵,遇事能随机应变。 商议完之后,余亮与陶七先走,李怀才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又留了下来。 “当家的,您……我找您有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吧。”如烟只得又坐了下来。 李怀才腼腆地看向别处,不敢对视她的目光:“当家的,有个人不知道当提不当提,我……” “说吧,别磨蹭。” “您可记得钟振豪?” “记得,你的意思……” “对,我的意思是,咱们应该先去联络钟振豪,或许可以联合他们的部队一起将敌人打跑。” 如烟如梦方醒:“哎呀!我都没想到联系他们。” “当家的,我愿意出大漠去寻找他们,只是……不能让余亮与陶七知晓。” “我知道,你愿意去做好,我会对你的行踪保密。” 就这样,为了掩人耳目,李怀才当天夜里便迎着风沙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陶七也匆匆出镇赶路去了。 半个月后。 陶七回来了,带回的消息令大家失望。 老家的几座县城全被曰本侵略军占领了,城内城外全是曰本兵的车马。 他住在一位老乡家里打听城内陶府的情况,老乡说,陶家的人还在府内,只是曰本人也住进了陶家,陶家老爷终日惶惶不安。 如烟一听,眼泪就涌了出来。 当年,陶老爷大冬天的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救自己的一幕又浮了上来。 陶家的大恩还未报,如今若能将陶老爷他们解救出来,比什么都好。 以她眼下的心情,立即带上人马回老家去才是。 可她还在等李怀才,不知李怀才与钟振豪他们联系上了没有。 “当家的,打吧,难道要等着敌人将咱们的同胞糟蹋光了才……” 如烟不再思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家吩咐下去,各队立即做好准备,带上备好的干粮,穿上足够保暖的衣裳,带足弹药,走!” 铁砂镇里,只留下两个小分队守护着。 桃花婶、柱子婶与小玉她们都留在镇里等候他们回来。 方若雅坚持要跟去,她要回老家去上东山招集她父亲方大旺的人马下山支援。 如烟感激地冲她一笑,方若雅鼻孔里冷哼一声,不理她。 进入黔西南,慕如烟让大家驻扎在一处空无一人的村子里,她要带上陶七他们去摸清敌人的动向。 “当家的,这个村子无人,你不觉得蹊跷嘛?”一路上老五一直在追问。 “有什么可蹊跷的,村里的人定是被抓了壮丁,剩下的老弱妇孺定是在敌人来之前就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 “当家的如何得知?” “村子里干净整洁,若是敌人进过村,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儿了。只有自己离开才会收拾好才走。” “当家的真是慧眼,厉害!” 经过两天的观察,如烟发现在县城的北门敌人守军较少,并且换岗时间也较长。 可见城内敌人不多,人手安排不过来,他们只能选择重点把手东、西、南三个城门。 北门由于外面的护城河较宽阔,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因此敌人才放心这里,随便安排了几个无精打采的兵在这儿守护着。 夜里,如烟把大家的行动都安排妥当后,带上三支小分队打前哨。 他们约定好暗号,只要他们北门这边一发出信号弹,就让其他三个门的小分队朝事先备好的铁桶里点燃炮仗。 敌军一听到炮仗声,定会以为城外来了大部队,便会集中火力对付那些铁桶。 她正好就可以带领队伍从北门轻易地进城。 慕如烟一行人躲在北门外面的芦苇中,等到时机合宜时,她轻声道:“放信号。” 另外三个城门的人看见天空升起三颗红色小“亮球”,便朝几个大铁桶里点燃了鞭炮。 刹那间,“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东西南三个门。 城里的敌军没有防备,听着密集的枪声,断定城外攻来了大部队,吓得慌乱地招集队伍准备应战。 慕如烟隔岸看着城内上方的天空一片明亮,嘈杂的声音四面传来,知道敌人段了方寸,她心中大喜。 “弟兄们,咱们进城!” 第119章 进入县府 大家听到命令立即抢着冲进城去。 北门的一个班的曰本守兵,已经被老五安排的人全抹了脖子。 因此,慕如烟带领队伍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虽然策划得周详,但是如烟毕竟没有作战经验。 进了城便无头绪地朝陶家的方向奔去。 “慕如烟,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吗?” 一行人正在快步进入巷子,方若雅突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如烟一扬手,大伙都停了下来。 “哼!我看你是把大家带进了火坑了吧?”方若雅冷笑。 如烟凝着眉发怔,突然转身对大伙低声道:“不好,咱们中埋伏了,大家快跟着我!” 说罢便大步钻进一条小巷。 县城里的巷子错综复杂,若不是在本地土生土长之人,进去了绝难绕出来。 巷子外的人也无从进入,不知道该朝那条巷子去追。 如烟从小在这座县城的小巷子里穿梭,加上当年陶国华带她在这些巷子里逃过命,她知道哪些地方安全、哪些地方能逃出去。 巷子里,他们听见外面大街上响起了各种哨声、警报声、汽车声。 远处还传来枪炮声,这应该是哪座城门的敌人与城外的兄弟们交上火了。 进处朝北门去的大街上传来阵阵奔跑声,他们知道,这是敌军派来增援北门的兵到了。 如今他们这支小分队进退两难。 如烟万般焦急,城外的兄弟们还不知道城内的情况。 她担心敌人在打过一阵之后也会故意放他们进来,到时候铁砂镇来的队伍全被困在这县城。 “看看,一点儿作战能力都没有,还敢领兵打仗!”方若雅嗤笑一声。 老五看不下去了,上前黑着脸回应:“当家的不行难道你行?你若是带领大家,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听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慕如烟有号召力,她方若雅没有,不能服众。 “你……”方若雅气得瞪眼。 “好了,你们别吵了。”如烟连忙阻拦。 “若雅说得对,确实是我缺乏经验,只想到了如何进城,却没有想过城里若是有埋伏该如何是好。” “少充好人,眼下几处城门” “老五,你带上两名兄弟,按照我指的路线走,想办法进陶府去……” 慕如烟把老五拉到一旁,小声地向告诉她如何找到陶府的后院。 她凭着记忆,把陶老爷当年教她的陶家的地道入口告诉了老五,让他们从地道出城。 到了城外赶紧联系上东南西三个门的兄弟们,让他们暂时先不要攻城,赶紧往山里撤。 老五认真地记下了,点了两名兄弟就朝另一条巷子跑去。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去哪里?”方若雅冷冷地问。 “我让他们出城去报个信儿,把城内的情况告诉余亮他们。” “他们要如何出城?” “……”如烟没有回答。 “既然他们能出城,为何不干脆大伙儿都一同出城去?” “咱们人太多了,陶府已经住进了曰本兵,咱们都去很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方若雅还想说再什么,如烟干脆把头转向一边,不再与她说话。 这个时候少说为好,她不想与方若雅在这里起任何争执。 “哼!我看你是狗急跳墙。” “你……” 方若雅用了个难听不恰当的词儿,但慕如烟不与她计较。 不一会儿,方若雅又出声:“咱们这三十几号人就缩在这巷子里等死吗?” “放心,我如何带大伙儿进来的,我就如何带大伙儿出去!” 如烟想到了当年盛耀轩领她去的院子,那里曾经是盛耀轩买下的,想必这么多年还在。 她领着大家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小院前。 这里到处都快倒塌,似乎整条巷子都长期无人居住。 盛耀轩当年的院子大门紧锁,她伸手摸向那把大铜锁,感觉得到上面已长满了铁锈。 她朝身后的弟兄甩了一下头。 一名曾做过梁上君子的手下会意,过来熟练地摆弄两下,锁便开了。 如烟领着大家进入了院子。 隐约中看去,几间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当年的样子,透着月光伸手朝桌椅上一抹,全是厚厚的灰尘。 “大家先在这儿歇会儿,咱们在这儿等。”如烟松了一口气。 “等什么?”方若雅问。 “等老五他们将口信送到,等着合适的时机。” 如烟相信凭老五的机灵,一定能把事儿办好。 方若雅虽然对如烟的指挥能力和谋略嗤之以鼻,但是用她的话说,大家已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知道此时不宜再与如烟针锋相对。 到了下半夜,城里的曰本兵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外面的兄弟们若是再无消息,她将带领大家去闯一闯陶府的后院。 “当家的,你听。”一名手下兴奋起来。 远处传来了枪声,并且越来越密集。 如烟认真听着,她露出了笑容。 “弟兄们,咱们的人到了。” “咱们的人?就是余亮他们?”方若雅质疑。 “不,不是他们,但一定是与咱们一样,来打敌人的。” “你如何得知?”方若雅不以为然。 她总觉得这个慕如烟装神弄鬼的,不可靠。 “听枪声、炮声,与城里的敌人不同,与咱们的枪炮声也不同。”如烟肯定地说。 方若雅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慕如烟果然耳尖心细。 她不由得向慕如烟投去一个钦佩的目光。 嘴上虽然强硬不愿意承认如烟的能力,但是心里对如烟还是作了肯定。 “走,咱们出去!”如烟拔枪站了起来。 “去哪儿?” “先去县府,再去陶府!” 很快,大伙在如烟的率领下,来到了当年的督军府附近。 门口几名曰本士兵把守,被如烟指挥手下悄悄绕上前去,几个人从后面同时偷袭,将敌人的脖子拧断。 “走,进去!”她低声喊。 大家便进冲进了县府,楼上楼下寻找了一遍,没有半个人,如烟下令将一些柜子搬到大门外集中起来。 “点火!” 一把火投向了那些大木箱子,顿时间火势便窜了起来。 看着一堆箱子被大火烧毁,方若雅惊讶地问:“这些是什么?为何烧箱子?” 如烟微微一笑:“不止是箱子,还有,走,咱们再进去!” 第120章 陶府地道(感谢丁总守护) 慕如烟率领众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县府密室。 这是当年陶国华在县府公干时特意对她说过,若是县城有变,想办法进入密室,那是县府存放重要档案的地方。 如今县城虽然被曰本兵占领了,她估计那些档案一定还在。 一走进密室,里面满满的全是柜子。 一边是贴着汉字标签的一个个小柜子,另一边的柜子有些奇怪,上面写的字奇形怪状的,大概是曰本字吧。 盛耀轩只教会了她日常沟通用的日语,文字她并不认识。 “当家的,这些柜子好奇怪哦,还画着骷髅头,打着大红的叉。”一名手下用手摸着那些柜子看。 “别动!危险!”方若雅立即上前把他拉开。 “若雅,这些是什么?”如烟见她阻止,心知她可能会知道。 “这是危险品的标志,我当年跟着忠锐在北方时见过。” “若雅,这些会是曰本人的吗?” “是的,上面有他们的标签,咱们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销毁。” 见方若雅满脸严肃,慕如烟知道事关重大。 她连忙招呼大家小心地把箱子抬到县府大院集中起来。 “抬到这儿做什么?”方若雅不解。 “这个大院远离密室、又离街上的民房较远,一旦箱子里是易爆物,不会伤及无辜。”如烟平静地说。 方若雅听了也卷起袖子动手搬。 一名手下提着两个桶吃力地跑过来:“当家的,我在那边一间库房里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如烟闻到了一股油味儿。 那人回答:“这是油,小鬼.子们开车需要加它才成。” “有多少?”如烟顿时兴奋起来。 “有……没数过,有大半间吧。” “好!大家赶紧去帮着把油全都提到这儿来!” 很快,手下们把那些油往危险品柜子上倒。 剩下的油桶在柜子周围被围成了一个圈儿。 如烟正要下令点火,被方若雅阻止了:“你要做什么?” “点火啊。”如烟惊讶。 “不能点火,万一会爆炸城门上的曰本兵就全都听见了。” “放心吧若雅,刚才咱们在大门口烧那些箱子不是没有人来吗?” “那是为什么?”方若雅也疑惑。 “因为城里的曰本兵全都到几处城门去增援去了,白天在县府的敌人此刻应该在陶府安睡的安睡,上城楼的上城楼,县府里无人。” 大家听了如烟的分析,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到大门口去!”慕如烟指着大伙喊道。 “还有你若雅,你带领他们出去,从县府右边的巷子可通到陶府,进陶府后院儿……” 她把陶府地道的位置低声告诉了方若雅,让她带着大家从那儿出城。 “那你呢?”方若雅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不放。 “我来点火,你快走吧!”慕如烟镇定微笑。 “不行,还是我来点火,你和大家出城去,你还要平安地找漠生!” 方若雅一把推开她。 慕如烟固执地拽住她:“若雅,你带领大伙而出城后,若是城外不是来支援咱们的人,你便集合咱们的人,带到东山去找你爹,你们一定要将曰本兵赶出咱们国家去!” “我不去,我找不着地道,你去!”方若雅的牛劲儿也上来了。 “你不去是不是?你不去我就立刻死在这儿!”如烟无奈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方若雅惊骇地连连摆手:“你别犯傻,我走我走……” 慕如烟看着她朝大门口远去,这才把枪放下。 她点燃了一根火把,拼着劲儿朝那堆柜子抛去,自己则奋力朝大门的方向跑。 由于柜子上方的空气中弥漫着他们淋上去的油味儿,火把还未落到柜子上,便只听得“扑”的一声,一条火龙腾起,院子里顿时一片火海。 慕如烟刚跑到大门口,就听见院子方向传来“轰隆”的爆炸声。 大门外整齐地站着一众弟兄。 “你们怎么还没走?” “大家快走,跟我来!” 无暇多说,趁着城里其他地方的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如烟领着大伙又钻进了密如蛛网的巷子里。 县府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县城上空,大街上乱了,各种脚步声、汽车声、呼喊声交织。 慕如烟带着大伙儿一路奔跑,终于在一座高墙深院外停了下来。 她边喘气边说:“到了,这便是陶府的后院,给两个人沿着这棵树爬上去。” “你不是说陶府住进了曰本兵么?咱们这么多人进去……” 方若雅话还没说完,如烟自信道:“大家放心,此刻陶府的曰本兵恐怕已经全往县府救火去了。” “你们两个,先爬上去,进去把后门打开。” 一行人从后门进了后院,里面静悄悄的。 看着熟悉的画面,如烟鼻子发酸,她带着大家朝着有地道入口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刚要推门,门便开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门内,他戴着老花镜,探头看向他们。 “你们来了。” 仿佛知道有人要来。 “我那闺女如烟可来了?”老者又问。 如烟认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张消瘦的布满皱纹的脸上辨认出来,这是陶家老爷陶修文。 “陶叔,我是如烟……”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陶修文面前。 陶修文怔怔地低头看着地上的如烟,弯下腰伸出颤抖的双手:“闺女,你果然回来了。” 如烟站起来,眼泪汪汪地扶着陶修文的双臂:“陶叔,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夜里有三位壮士进了院子,他们说是你让他们来的,要过地道出城,我听着说话不是曰本人,便让他们从地道走了。” “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你可来了……” 陶修文老泪纵横,拉着如烟的手:“来,别耽误时间,你们快从地道出去,一会儿可就不好走了。” 县府方向传来的爆炸声他听见了,他猜想是如烟他们干的。 府里的曰本人疯了似的纠集人马全部赶往县府去了,等他们回来时如烟他们可就走不了啦。 “陶叔,您……您就住这儿?” 进了屋如烟才看清楚床上有被褥、还有陶修文看的书,屋里整齐干净。 “是,前院被曰本兵霸占了,我……我和树生他们几个被赶到后院来住。也好,如此便保住了地道。”陶修文露出欣慰的笑容。 “陶叔,您跟我一块儿走!”如烟双手搀扶着他。 “不不不,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这地道便被敌人发掘了。我住在这儿他们不会对我老头子如何,我也好守住地道。” 方若雅不耐烦了,催促道:“陶老爷说得在理,慕如烟,快走吧!” 如烟只得打开地道入口,让弟兄们与方若雅先下去。 “陶叔,我先走了,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您多保重!” 慕如烟转身朝地道口走去。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冲了进来:“慢着!” 第121章 出城会合 慕如烟一怔,停下了脚步。 只听得陶修文踉跄跑到门口,双手忙着去关双合门。 门外的人阴阴地说道:“陶老爷子,你刚才在屋里和谁说话呢?” “赖二发,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这才刚亮,老爷子起得早啊。” “你不是跟曰本人去城楼去了吗?” “去城楼?老子才没有那么傻呢,谁知道城外来的是哪路军队,老子去送死么?我申请留下来看着你们!” 陶修文一边用力顶着门,一边扭头朝如烟眨眼,示意她快下地道去。 可是如烟担心门外的赖大发对陶修文不利,她不放心走。 “陶老爷子,念在你年事已高,我不想动粗,你赶紧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你屋里藏了什么人。” “放肆!我屋里能藏什么人?” “那倒是难说,你听到之前县府的爆炸声了吗?城外的人混进来了,你说我若是抓到了交给曰本人,这升官发财也就转眼间的事儿对不?” 赖二发无耻地笑着,一对三角小眼睛使劲儿朝门缝瞧来。 陶修文身形比他高大,把屋里的情况挡了个一干二净,赖二发只能在门外干瞪眼。 他也不是个蠢货,虽然眼下沾了曰本人的光,但是他知道陶家的少爷可是国军高官。 若是曰本人靠不住了,人家大少爷杀了回来,他可就没有退路了。 因此,虽然当了走狗,但他对陶老爷还算客气。 “赖二发,你出卖灵魂、出卖祖宗,我劝你趁早回头是岸!”陶修文气得浑身发抖。 只叹自己老了,不能手刃汉奸。 “老东西,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赖二发恼羞成怒,猛地一脚踢开了房门,把门内的陶修文撞得朝后倒去。 “陶叔!”慕如烟惊呼出声。 她迅速上前死死地抱住了陶修文,老爷子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哟嗬!我就说这老不死的屋里一定藏了人,真没想到嘿,都要入棺材的人了,还惦记着藏女人!” 赖二发嘴里不干不净地嘲笑着。 “赖二发,你可别血口喷人!”如烟忍不住怒斥。 “你个小娘们儿,你还……哟,你你,你是慕……慕姑娘?”赖二发认出了如烟。 “对!” “慕如烟,你不是嫁给临县盛家了嘛?怎么回来的?” 赖二发警觉起来,步步逼紧她。 “别动!”如烟举枪对准了他:“敢再动我就打死你!” “打呀,朝这儿打。”赖二发料定她一个娇弱女子不可能会开枪。 “你若是敢对我陶叔不利,我便打死你!”如烟怒视着他。 赖二发手中的枪被陶修文夺了过去,他两只小眼睛溜溜地转了个圈儿,脸上堆起了笑容。 “慕……慕姑娘,你你你可别枪走火呀,你放心,我绝不告诉曰本人你来过,你快走吧!” 慕如烟是个聪明人,这会儿要是从地道走,这个救命的地道就被赖二发知道了。 她若是从房门出去,可是城里全是曰本兵,她很难走得脱。 陶修文也想到了这两点,他拿枪托朝赖二发脑袋一敲,气呼呼道:“你个孽障,你快给我滚出去!” 赖二发见他们手中有两把枪,自己两手空空不能来硬的。 他立即点头哈腰:“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站住!”如烟马上想到,他一定不会走远,到时候他见自己没出房门便不见了,定会怀疑屋里有地道。 那时候陶叔可就危险了。 “慕姑娘还有何事?”赖二发不甘心地回过头。 慕如烟走过去,枪紧紧地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对陶修文道:“陶叔,您快找绳子来,先把他捆住再说。” “好好。”陶修文立刻翻箱倒柜起来。 他找了两件旧长衫,拿剪子绞成了长条,结成一跟长绳,把赖二发捆了个结结实实。 如烟忙撕了块布塞进赖二发的嘴里。 她拍了拍手,把枪收好,对陶修文说:“陶叔,我要把赖二发一起带走,不能让他留在这儿祸害您与城内的百姓。” “如烟,你如今是……” “陶叔,此刻不便细说,等我们的队伍进城后我会详细告诉您我这些年去了哪里。” “好吧,丫头,那你可要小心呐。” 慕如烟推着赖二发进了地道,陶修文直到听不见地道里的脚步声后,才把地道口封上。 如烟打着火折子,押着赖二发朝城外走去。 地道的出口在城外护城河的对岸,慕如烟一出现便看见正在等她的方若雅等人。 方若雅见她平安出来,眼里闪过一抹欣喜,但很快又拉着脸,鼻孔里冷哼一声,扭头不理。 如烟见了只是笑笑,已经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态度。 “哟!还抓了个人出来?这人谁呀?” “这是个地痞无赖,如今投靠了曰本人,被我给押出来了。” 边说边把赖二发身上的绳子解开。 赖二发见他们人多,吓得早尿了裤子,双腿筛糠似的抖,嘴里胡乱求着饶:“姑奶奶们,放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呀,我保证从现在起就和曰本人划清界限!” “不用保证,你只需要把曰本人有哪些机密告诉我们就成了。”如烟冷冷地说。 赖二发傻了眼:“机密?可是他们平日里根本不会让我接触任何机密呀。” 他在曰本兵那儿就是条看门狗,平时帮跑跑腿,欺负欺负城里的同胞们,机密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不说机密也成,你就说说城里到底有多少曰本兵?有些什么武器?” “这些可以,这些我懂,我懂。”他忙不迭地点头。 正说着,一小队人马朝他们这儿跑来,领头的是李怀才,他一见慕如烟,兴奋地喊:“当家的!我回来了!” “是秀才?”如烟心中大喜。 秀才回来得真是时候。 “当家的,我回来了!”他激动得双手握住了如烟的手。 “你找到钟振豪他们的人了吗?” “钟大哥的人没有找着,不过他手下的一个营被我遇上了,你看那边。” 李怀才指着跟在后面的一队军人说。 “哎呀……真是太好了!”如烟和方若雅迎上前去问:“钟振豪呢?” 领头的是一名营长,听到慕如烟在问钟振豪,便停下来立正敬礼:“慕当家的,我们团政委让我们先赶来,他随后就到!” “好好,谢谢你们!欢迎你们!”如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赖二发见他们都围去欢迎那些官兵去了,便悄悄捡起地上的一杆枪,藏到草垛后朝慕如烟瞄准。 站在如烟身边的方若雅眼角刚好瞥见,迅速地伸手推向慕如烟:“快快让开!” 第122章 重要任务 慕如烟被方若雅大力推倒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方若雅在推她的同时开了一枪。 “啊……”的一声惨叫,草垛后面的赖二发头部中弹,倒在草垛后面挣扎。 “怎么回事儿?”几名手下忙去扶慕如烟。 方若雅吹吹枪口的烟,满不在意道:“没什么,打死了一条偷袭的狗!” 如烟看着赖二发在地上爬行,明白了,感激地握紧方若雅的双手:“若雅,谢谢你救了我!” “哇!若雅姐的枪法真准呐!” “就是,与咱们当家的一样。” “……” 手下们除了庆幸之外,更多的是赞叹。 营长等几个人已经冲过去围住了赖二发,一个个把枪对准了他。 赖二发喘息着,头紧帖在地上,血从脑袋一边流出,他的两只手在地上扒拉着。 “赖二发,你这汉奸还真是死不悔改。”如烟鄙夷地站在他前面。 “慕……慕姑娘,曰……曰本人有将近二千多人在……在城内,特……特种部队三日后到……” 赖二发在地上挣扎的两只手松开了。 “他死了。”方若雅朝他啐了一口。 慕如烟与营长沉思了一会儿,如烟开口道:“找张席子来,找个隐蔽处,好好将他埋葬了吧。” “当家的,他刚才差点儿开枪打伤你……” “别说了,人都死了,把他埋了吧。” 如烟见不得这种场面,尽管是面对一个汉奸的死亡,她依旧感觉隔应得慌。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恐怕拿来形容赖二发正好。 他最后说的这个情报对于慕如烟来说至关重要。 “这个混蛋,临死算是说了句人话!”方若雅还在愤愤不休。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也算是为他自己赎了一点儿罪过吧。”如烟看着几个人把赖二发拖走了。 她回过神来。 “张营长,您能不能借我点儿枪和弹药?” 张营长问:“慕当家的要做什么?” 其实他心里想到了如烟的用意。 “我要争取在三日之内攻下县城,一定要赶在敌军的特种部队到来之前打下县城!” 张营长满脸敬佩:“这两年总听说铁砂镇的女当家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过,枪弹不能借。” “啊?”如烟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她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笑容:“没事儿,我这一千多号人应该能行。” “我的意思是,枪弹不借,我们营也要参加战斗,如何?” “哎呀!好呀,太好了!” 多了一支有实战经验的队伍加入,如烟感觉被注入了新鲜血液,特别兴奋。 于是她招集自己手下的几名小分队成员,坐在草地上与张营长商议作战方案。 大家各抒己见,一人说了一套方案。 最后,张营长还是采用了慕如烟的计划。 夜里,四支小分队依旧像之前一样,在东西南北四个门进行诱敌。 这次准备的铁桶增加了许多,方若雅白天带人走了四五个村庄,又骑上快吗去了临县。 他们把所有能找到的鞭炮全都用马车拉来了,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全都分发给四座城门外的队伍。 张营长负责在东门指挥、方若雅负责守指挥北门的手下。 慕如烟则带上一半的队伍悄悄进入了城外的地道入口。 地道的尽头就是陶家后院,如今是陶修文的卧房。 如烟到了地道口,轻轻扣响了门板。 扣了许久,不见陶修文打开地道,如烟急了。 她担心陶修文出了什么事儿,一名手下准备硬闯,被她给拉住。 “先别鲁莽,兴许是我陶叔年纪大了耳背,没有听见。”她压低声音道。 今夜由于进入地道的人很多,地道下的空气愈发稀薄,等了一刻钟,一个个便都面红耳赤起来。 听着大家呼吸声加重,脸憋得发红变紫,如烟心急如焚。 若是再不出去,恐怕大家在这下面受不了。 她想了想,挤到地道口,伸手在顶上胡乱摸着,两只手摸得满是尘土,指甲被摩擦得扎人。 她就不信,既然地道是用来逃生的,那一定在地道里面也有做逃出去的开关,否则被困地道内就只能等死了。 “当家的,后面有些弟兄们已经受不了了,咱们要不……先撤出去吧?”有手下焦急地建议从原路返回城外去。 “不行,既然已经进来了,外面也已经部署好了,咱们就不该不顾大局。” 如烟边说、手还继续在摸着。 弟兄们再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等待。 突然,如烟的右手停了下来。 她摸到了一快规则的方块石,大约巴掌大小。 她兴奋地转动着石头,“咿……呀……”一声,地道口慢慢地开了,有光亮照射下来。 “嘘……”如烟连忙制止大家。 她先探出头去,见屋里靠近窗口的桌前有一双脚,那是陶修文坐在桌前看书。 “呼……” 她松了一口气,爬上屋里,故意把地道口弄出了点儿动静,以免自己突然出现会吓着陶修文。 陶修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透过老花镜他看见了如烟。 “陶叔,您在看书呀?” “如烟,你怎么就来了?” 陶修文吓得不轻,城里到处戒备森严,若是让曰本兵遇上了,那可就不得了拉。 “陶叔,这回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如烟朝地道下面招了招手:“大家都上来吧!” “你们……”陶修文震惊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有序地上来。 “陶叔,后院的几间闲置屋子先借给我们使使。” 如烟在城外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陶修文被曰本兵驱赶到后院来住,曰本人一般不会到后院来。 这后院有十二间屋子,除了陶修文这间与两间仆佣们居住之外,其他几间都积满灰尘闲置许久。 若是暂时藏身在这些屋里,不会被曰本兵发现。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那已经是一长激烈的战斗了。 “好,你们去。”陶修文震惊之余,心里也踏实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这么大的老宅被东洋人霸占,自己与树生等人住在这后院终日提心吊胆的。 如今安心了,有了自己人进来他再也不怕了。 “陶叔,曰本兵在前院么?” “有,有,只是咱们家里住着的是一些军官与军官太太们。” “军官太太们?”如烟顿时有了主意。 “你们几个过来,先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第123章 东城门外 “当家的,什么重要任务?” 几个人一听有重要任务,个个都兴奋起来。 “你们几个,一会儿从左边这条道抄过去前院,你们一队人从右边的道包抄过去,我带人从前面这条道先过去……” 慕如烟把几个头目聚在一块儿,用手蘸水在桌上给他们做了安排。 “最后咱们把前院各屋住的敌军军官的家属们带到后院来。” “当家的,您是想从地道把敌人的家属押出城去?” “对,一定要将他们的眼睛蒙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送出城外。” “好,咱们干吧!” 大家一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 这可是他没离开铁砂镇后,第一次可以抓到俘虏。 “记着,带出城之后谁也不许动他们,等我出城后再作安排!” “记住了!” “对了,中原的女人现在哪里?” “当家的,我们给安排在一位乡亲家中,她跑不了的。” “嗯,她不会跑。” 安排妥当,如烟留了两个人保护陶修文,自己带人朝中间的大道直奔前院而去。 这时,城外枪声大作。 如烟抬头看看天空,城门方向火光冲天。 她知道,这是城外自己的队伍正在实施诱兵之策,陶府外面的大街上汽车的呼啸声、敌人的呐喊声传来。 “走,这可是个好时机,让另外两条道的弟兄们速速行动。” 不一会儿,慕如烟等三支队伍分别从各房把敌军军官家属集中到院中。 “你们……是要杀了我们吗?” 一声蹩脚的中文从家属堆里传了出来。 “你站出来说。”慕如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人群中缓缓地骚动起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怯懦地低着头走了出来。 “你会说中文?” “学……学了一点点……” “那好,你对她们说,只要大家安静地跟着我们走,我向你们保证,绝不杀你们!” 这么一来,就不必请中原的妻子出来帮忙翻译了。 “真的不杀我们?” “当然真的,抓紧时间,否则我可不敢保证!” 那女子转过身去面对那群大人和孩子,叽里哇啦说了一通东洋语言。 一张张惊恐的面容渐渐舒展了一些。 “你们几个去把他们的眼睛全给蒙上!”如烟把在陶修文那里撕好的布条交给手下。 等把曰本军官家属全都蒙上了眼睛,用一根粗绳把他们一个个串绑在一起。 “告诉他们,无需害怕,只要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谁知如烟的话刚说完,那些被蒙着眼的家属不满地咕噜着。 如烟盯着会中文的姑娘:“他们说什么?” “他们在说,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蒙上眼带去活埋吗?” 如烟一听,顿时气愤道:“活埋?这是你们的军队常对我们国家老百姓干的事儿!” “快带他们走,谁敢耍花招就地毙了!” 大家见如烟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都没敢作声。 那些敌军家属虽然听不懂,但是经过那姑娘的翻译之后,更加恐惧起来,只好乖乖地跟着绳子牵动的方向走。 这回如烟把陶修文与树生等人都带上了。 敌军若是发现他们的家属集体失踪,陶修文等人留下来就有性命之忧,恐遭敌人的毒手。 由于家属队伍里全是女人与孩子,还有一些老人,一路上磕磕碰碰,走得很艰难。 终于在城楼上的敌军向城外投掷炮弹的时候,大家出了地道。 “张营长,情况怎样了?”如烟顾不得歇息,小跑着奔向正在战斗的队伍。 “你们出来了?任务完成得如何?顺利吗?”张营长连忙拉着如烟走到一旁。 “很顺利,敌人的家属全被我们带出来了,已安置在保险的地方,请张营长指示。” “好,你们传令下去,停止点燃鞭炮!” 很快,四个城门外都停止了鞭炮声。 城内的敌军听到城外已经停止了枪炮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停了下来。 慕如烟站在东门外,拿着张营长的望远镜朝城楼上看。 看了好一会儿,她把望远镜递给张营长:“张营长,你快看,城楼上的敌人在做什么?” 张营长接过望远镜看去,只见城楼上的敌军来来回回奔跑,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其中有军官模样的人正朝着那群敌军发着火,似乎在骂他们。 敌军军官指手画脚骂完后,带着一小队人马匆匆走了。 “下城楼去了。”张营长放下望远镜。 “谁?谁下城楼去了?”旁边的士兵问。 慕如烟心中明白,一定是敌军军官下去了,他们应该是赶去陶府了。 “张营长,咱们在这儿等着,敌军很快便会上城楼求咱们。”她信心百倍。 “你城里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安排好了。” “我终于明白我们钟政委为何总对慕当家的赞不绝口,果然不是等闲女子。” “张营长过奖了,那我先让大伙原地歇息。” 慕如烟从战士们的背后一排排走过去,一路轻声嘱咐大家暂时先坐下来歇会儿。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楼上突然多了许多人。 张营长走过来,蹲在慕如烟身旁:“慕当家的,你瞧,敌军有动静了。” 如烟拿起望远镜看:“好像敌军官在朝咱们这儿挥手。” 大概敌方挥手之后想到相距太远,城外的伏兵根本看不见,于是,过了一会儿,城楼上有人挥舞着什么。 “他们挥舞的是一件衣衫。”张营长看清楚了。 “混蛋,他们怎不挥舞白旗?”一名连长啐了一口。 张营长轻声笑道:“他们不甘失败,自以为不会失败,自然不肯举白旗了。” “你们带些人去把敌人家属带来。”慕如烟忙安排手下去办。 等敌军家属上来时,女人们用他们的语言叽里哇啦乱喊一气。 城楼上的敌军似乎听见了,也在朝城外大喊。 “他们在喊些什么?”如烟把那名会中文的女子拉了过来。 “不……不知道……太远了,听不清……”那女子吓得发抖。 这种场合她见过,两军对阵,当着对方的面杀对方的人,看来今日自己也难逃一死。 “你害怕什么?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走了。”如烟看出她的恐惧。 “就可以走了?我们……都可以走?” “当然,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们的丈夫、父亲不再残害我们的百姓,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 女子听完,转过身去对着那些家属娘们哇呜哇呜说了一通。 大概是告诉她们如烟说的话。 那些女人听了,个个紧绷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全都看向城楼。 那女子对着她们轻声喊口号,她们对着城楼同时大喊起来,连续喊着重复的话。 女子怕如烟他们误会,忙解释:“我们是在喊叫他们停止炮火,你们没有伤害我们。” “这就对了,那你们再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天大亮之前撤出县城,如果敢耍花招,我就……” “不不,请别激动,我们喊……我们一定喊……” 那群女人手拉着手,又冲着城楼大喊。 很快,城门开了,如烟和张营长警惕起来,忙暗示大家做好应战的准备。 只见城里出来三人,为首的一人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张营长,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如烟不解地问。 第124章 没有番号 “我也不知道呀。”张营长纳闷地回答。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城门口那些敌军的身上。 只见那名敌军军官高举双手拼命挥舞,嘴里叽里哇啦大喊起来。 “他在喊什么?”慕如烟问身旁的东洋姑娘。 “他……” 姑娘满脸害怕地低下头没有说下去。 如烟扶住她的肩膀:“放心,我不杀你,你听到什么尽管对我说好了。” 姑娘惊恐地摇摇头。 “他在喊,他们誓死不投降,城外的家属也应该与他们共存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如烟转过头去,是中原的妻子。 她穿着一件白底蓝碎花的上衣、黑色棉麻长裤、一双绣花布鞋、头上束着一条与上衣同色的花头巾。 “你怎么过来了?”如烟把她拉到面前。 “过来好一会儿了,我以为他们出城来是要交换俘虏,没想到他们……”中原的女人有些哽咽。 不仅是她和身边这位姑娘没想到,恐怕在场的所有敌军家属都没想到。 家属们有的开始低泣,有的开始朝对面喊话,个个都对自己的军队失望之极。 “他们,放弃我们了……”那名姑娘露出绝望的神情。 中原的女人拨开左右人群,大步朝城门方向走去。 “唉……你不能过去。”如烟试图阻拦,但是她走得太快了,如烟不能出去暴露自己。 中原的女人走到敌军军官面前。 那名军官见是一位俏丽的中国小媳妇儿走来,双目圆睁,忘乎所以起来。 女人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我是生化基地中原君的妻子。” “什么?你是中原的太太?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阁下这是要放弃这么多的家属吗?” “对,既然是随军家属,就要有为帝国牺牲的准备。” 敌军军官狰狞地冷笑。 “请问,里面有您的家属吗?” “没有,我还没有成家,我的父母都在家乡。” “难怪……”中原的女人也冷笑起来。 “难怪什么?” “这些家属里面没有您的亲人,因此您一点儿都不怜惜,您就可以……” 敌军军官听了大怒:“放肆!你一个女人竟然敢如此目无长官!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我信,我早就该随中原君去了,只是中原君留下了一份极其珍贵的试验资料,他让我一定要交给司令官。” “真的?”敌军军官满脸狐疑。 “真的,否则我为何不随我丈夫一同去?” 敌军军官信了。 传闻中原夫妻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中原太太死活要跟到中国来,就是为了与他生死相随。 丈夫走了,她却还在,可见确实有宝贵的资料留下。 如果自己错失了这份资料,被司令官知道了,定会以背叛帝国罪论处。 “他们有什么条件?”敌军军官指了指慕如烟方向。 “他们要交换,我们的军队撤出县城十里,他们就放人?” “这可是我们在黔西南打下的第一座县城……” “这座县城并不是黔西南重要的城市,况且它易攻难守,将来我们还能有机会再打回来。” 见他还在犹豫不决,女人又说:“这么多的家属落入敌手,阁下就不怕司令官处罚?” 敌军军官一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对,有道理,那就……先换人?” “只是……我们的军队若是撤出十里之外,他们不放人怎办?” “放心,他们不会反悔,这么多家属他们也安顿不过来,我有办法让他们如月放人。” 听着女人说得如此肯定,他信了。 其实,此时敌军军官心里也在想着诡计。 四个城门外都被不明数量的军队围攻,如若不答应对方的条件,恐怕援军还没到城就破了。 到那时他们将全军覆没,倒不如暂时答应他们的要求,先把家属换回来再说。 他估算着援军也快到了,只要援军一到,可趁对方庆贺夺回县城疏于防范之际再攻回来。 敌军军官与中原的女人各自返回阵营。 慕如烟忙迎上去:“怎样?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愿意交换,一会儿他们就出城,到十里外等候家属们。” “辛苦你了,这次你和你的孩子跟他们一起走吧。” 本以为女人会高兴,没想到她突然抓紧如烟的双手:“你要赶我母子走?” 如烟惊讶地问:“你……不走?” “是,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和你们在一起,回家乡也没有亲人了,中原在这个国家,我和儿子不走。” “可是,你跟着我们……前途未知……” “我不怕,我的儿子和大家已经成了一家人,他也不愿意走。” 这些年来,铁砂镇的每一个人对她母子俩都非常好,她不舍得离开这个朴实的群体。 “好吧,将来等你们的军队被我们赶回去之后,你若是再想回去,我一定送你们走。” 城门大开,敌军有序地从城内出来。 “大家做好准备。”张营长低声道。 他怕敌人出尔反尔,出了城又变卦,让大家做好应战的准备。 家属们见自己的军队要走,顿时喧哗起来,都闹着要跟上。 中原的女人和那姑娘赶紧对他们解释,把他们安抚好。 过了许久,张营长让士兵把敌军家属集中起来,清点人数,一个都没有少。 “中原太太,请你转告他们,我们现在送他们去和他们的亲人会合。” 中原的女人翻译给他们,那些家属纷纷道谢。 张营长安排人把家属们送走了,如烟立即招呼众人:“进城吧!” 一夜间,县城又回到了自己人手中。 张营长安排好铁砂镇的弟兄们把守四个城门后,带上自己的人马匆匆离开了县城。 铁砂镇的几位首领齐聚陶府。 “咱们必须加固县城的防御力量,你们看这地图,县城的东面是临县,北面与西面是进山的路,南面是出省的官道。” “咱们应该在东面与南面建筑关隘,让咱们县城多出两道屏障……” 大家听后都纷纷赞成,县城就成了慕如烟这支武装力量离开铁砂镇后的第一个驻地。 这一驻守,便是多年。 期间国府派过多次特派员前来说服慕如烟投靠他们,都被她果断拒绝了。 明面儿上,铁砂镇的这支队伍是仿若孤军,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政府。 但实际上,他们始终在向陕北传送情报…… 漠生长大了,被如烟送到了盛耀轩的部队。 虽然盛耀轩与陶国华依旧多年未归,古老的县城在这支没有番号的部队驻守下,成了黔西南最易守难攻的城市。 这天中午,李怀才撩着长衫一路奔跑回来。 一进大门就疯狂的大喊起来:“当家的!当家的!大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呀!” 前院的余亮一把拽住他:“什么天大的喜事儿?快说来听听!” 第125章 重回古镇 “不行,这天大的喜讯我要第一个告诉当家的!” 李怀才抑制不住喜悦,像个孩子似的大呼小叫。 余亮上下打量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 “你才发烧,我好着呢。” “那你有什么喜事儿还如此保密?” “不跟你说了,我要向当家的报喜去!” 李怀才挣脱余亮的手就跑。 “哎!秀才,蜗国人投降了你晓得吧?” 李怀才一听,急忙停下,惊讶道:“你今日院门都未出,你是如何知晓的?” “当家的收听了广播,你到后院便能听见,兴许这会儿当家的还在收听呢。” “啊?我要说的正是这事儿。”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 这两年慕如烟为了照顾年迈的陶修文,带着几名手下依然住在当年的兰香苑。 后院的下人们正在忙碌着,有的在扎红灯笼、有的正在贴喜字儿与福字儿。 见李怀才与余亮进来,如烟忙朝他们俩招手:“你们俩快过来,余亮你帮着研墨,秀才写对联。” “当家的,今日这是过节呀?”余亮跟着她高兴。 “可不?岂止是过节,今日便是过大年!”如烟喜气洋洋道。 全府上下个个扬眉吐气,把陶府装扮得一片红火。 外面大街上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嘹亮的嗓音在喊:“诸位乡邻、各位街坊,大喜事嘞啊,蜗国人投降了!终于滚出咱们国家了!” 一时间,整座县城都一派喜庆,每个人都挺起胸膛走上街去互相道喜。 古老的小城沉浸在战后的喜悦中。 一个多月后,一支部队开进了县城。 领头的军官直接去了陶府拜访慕如烟。 院子里挤满了铁砂镇的大小头目们,一个个交头接耳,都在猜测来的是哪支部队,来做什么。 大厅里,慕如烟神情严肃地端坐在上方。 几名军官坐在两旁,领头的军官见她在沉思,又道:“我们刚才传达的是国府的意思,请慕当家的考虑考虑。” 如烟淡然道:“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县城交出来,由国府接管?” “对,慕当家的果然聪慧。” “你们接管之后,我这支队伍何去何从?” “上峰的意思是由慕当家的自己决定,若是愿意归……”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便随慕当家的自己决定是去是留,这座城当年若是没有慕当家的,或许早就毁了,慕当家的立过大功!” 慕如烟平静地看着两边的人。 那名军官站了起来:“这样吧,慕当家的再好好想想,我们今日就先到县府去住下,当家的想好了可到县府找我。” 说完,几个人神色冷峻地离开了陶府。 李怀才抢先进入大厅,其他兄弟也跟着进去。 “当家的,那厮是想让咱们归顺他们?”老五气呼呼地嚷嚷。 “闭上你的嘴,啥子归顺?咱们又不是土匪。”李怀才拽住他。 余亮坐到如烟对面:“当家的,我们随你决定,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追随。” 陶七铁着脸:“如烟小姐,我觉得咱们还是留在县城好。” 他从小在陶家长大,是陶国华的贴身跟班,对陶家、对这县城,都有着极深的感情。 况且,陶国华就是为国府效力,他也自然不想再离开。 慕如烟抬头看向他:“陶七,无论我去哪里,你都留下来吧,老爷身边需要人。” “可是我……” “你不必再跟随我了,少爷过不久便会回来。” 陶七哽咽着点点头,这就算是和如烟商量出他的前途了。 “如烟小姐,那您呢?” “我想走,想回铁砂镇去,你们愿意留下来的便留下,愿意跟我回去的那咱们三日后便走。” 如烟的决定一下,大伙儿便呼啦啦的全都站到她面前:“当家的,我们都跟您走!” “你们都已成家了,有妻有小,何苦再跟我走?” 这些年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县城或县城周边娶妻生子。 唯独余亮与李怀才二人迟迟未娶。 “妻小可安顿在家,我们愿意一辈子追随您!” 听着大家的话,慕如烟的眼眶湿润了。 她已得到消息,蜗国军队撤走后,人人皆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却没想到到处又在抓人,这是要出大事。 本以为把蜗国兵赶出国土后,老百姓便能过上好日子,她也盼着盛耀轩早日归来,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回家了。 于是她让人到省府去打探,得回的消息是四处局势紧张,看来令百姓恐惧的日子又将到来。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人来接收县城了。 她若是不把县城交出去,恐怕城内城外又会打起来,到时遭殃的又是百姓。 思考再三,最后决定把县城交出去,毕竟还是由自己人接管,如此也合乎情理。 不过,慕如烟绝不会把自己这些弟兄们交出去,她宁可再回阔别多年的大漠,也不会接受收编。 听到大伙儿纷纷地举手高喊要求随她回大漠,她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秀才、余亮,你们去准备准备,该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留给家人。” 三日后,国府派来的军官也算言而有信,没有为难众人。 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出了城,朝着大漠方向行进。 城堡一般的铁砂镇的镇门前,如烟扬了扬手,大伙儿停了下来。 “当家的,不进去吗?”秀才问。 如烟看着堆积着厚厚黄沙的城墙,叹息道:“好在咱们回来了,再不回来恐怕连镇子都找不着了。” “是呀,再来几场暴风,黄沙就能把咱们的镇子覆没了。” “走,咱们先进去收拾出住处来,歇息一日,明日再开始把咱们这座镇子恢复成往日模样。” 经过大家半个月的清理,铁砂镇到处干净整洁起来。 街道有了模样,房屋全部修缮完毕。 大家将运回来的粮食、日用品等物悉数存进了地窖与库房。 不久之后,有消息传进大漠。 两党谈判失败,最终兵戎相见,外面打起来了,国府到处抓人,全国陷入一片恐怖之中。 如烟默默地看完了信,伸进炉子里点着,看着它慢慢烧成灰。 “打起来了,苦了咱老百姓了。”她的语气有些苍凉。 “当家的,咱们要做点什么吗?”李怀才问。 “暂时还不知道,先等等吧。” “那……要派人去打听盛长官的下落吗?” “不必了。” 她已经习惯了,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他无论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对的。 门外传来奔跑声,一名手下跌了进来。 李怀才忙起身扶起:“如此慌张做甚?” 如烟也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有……有人来了,当……当家的,要不要准备迎敌?” 她一听,镇定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马?” 第126章 接她北上 “不知道来的是哪路的,大约有二三十人。” 慕如烟一听,大步走出聚贤堂。 她和李怀才等人站在镇子的镇楼上面,注视着远处滚滚而来的黄尘。 城楼上的守卫们个个子弹已经上膛,只等当家的一声令下。 来的马队近了,却在离铁砂镇二百米处停了下来。 其中走出一位骑着白马的人,单人匹马走到镇门外,仰头看着镇楼上的慕如烟。 “请问慕当家的可在镇子里?” 如烟朝李怀才使了个颜色,李怀才冲着下面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一路的?找我们当家的何事?” “我们……能否让我们进去与慕当家的当面说?” 那人看似有些犹豫,眼睛直往镇楼上看来。 如烟点了点头,李怀才大喊了一声:“开大门!” 镇门打开了。 余亮在镇门口拦住他们:“抱歉!我铁砂镇的规矩,来客需检查后才能进门。” 那人爽朗一笑,把腰间的枪取了下来,递到余亮手中,随后双手微微举起:“好好,请便。” 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把枪交到余亮和守卫们手中,举手让他们搜身检查。 “你们可以进去了,枪请放心,待你们离开时定会还你们。” 余亮等人让出一条道,让这队人马进了镇子。 慕如烟早已从镇楼上走近道回了聚贤堂。 她端坐在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目光看向大门口,听着脚步声近了。 门外想起李怀才的声音:“各位,我们当家的在里面等候,最多只能进去二人,其余的人请随我到对面去喝茶吧。” 领头的人带着一人进了聚贤堂,见到慕如烟便忙着抱拳:“想必这位就是慕如烟慕当家的了?” “正是,请问你们来自何方?”如烟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从北边来的,上级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对方双手捧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恭敬地走过来。 如烟接过来打开便看。 看完后,她难掩内心的激动,表面上淡淡地问:“这位盛团长是谁呀?” “慕当家的不记得了?”那人一阵惊讶。 “字不对,这位姓盛的是谁?” “慕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这信确实不是盛团长亲笔所写,是我们一位文书代写。” “代写?盛耀轩乃是文化人,家书让旁人代写?” 如烟按捺住心中的火气,依然平淡地回答。 “那是因为……因为我们出发时盛团长正忙,分不出手来写,于是……他念,由文书代笔。”那人艰难地解释。 如烟其实相信是盛耀轩来的信。 里面的语气、用词,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但是她心中生气。 这么多年了,家中仿佛少了这个人似的,一走便无音讯。 这也罢了,知道他是为了国家之事而忙,路途遥远,时局造就无法回乡。 可是这好不容易一封家书为何不能自己写? 如烟不疑有他,把信收好放进衣兜里。 “你们来我铁砂镇就为送这封信?” “不不,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盛团长信中已经对您提到了。” “是嘛?我没看完。” 如烟故意搪塞,信她看完了,盛耀轩让她把铁砂镇的人马打点好,择日启程,随来接她的人北上。 “这……”那人不知所措。 “好了,不难为你。”如烟站了起来:“只是……恐怕我不能随你们去。” “慕当家的,这是为何呀?” “我去了会给他添麻烦吧?” “不不,不会的,同志们也盼着您去呢。” “你们的人都知道我?” “岂能不知,这么多年来您的事迹、与您这铁砂镇恐怕已经传遍了全国了!” 如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这穷乡僻壤之地,也能为外人所知?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她问。 “慕当家的何日启程,我们便何时走。” 如烟见这俩人言语执拗,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便走到聚贤堂中央:“这样吧,我让人安排你们今日先住下,明日再说吧。” 见她欲离去,领头的那人急忙起身走过来。 “慕当家的,那便劳您费心了,今夜您也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等您的答复。” 如烟无语,走出了门。 小玉推开如烟的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婶婶,听说我盛叔派人来接您北上?” “对呀,你就听说了?” “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去?” “你就别去了,你家还有三个孩子呢,你跟我去做甚?” 小玉一听,急了:“我多年未见我义父,一丝孝心都未尽到,以往频繁传来消息说义父在战场上已殉国,但是我总觉得我义父还活着。” “你要去找你义父?可……可耀轩在信中没有提到。” “盛叔没有提不要紧,我跟到北方后便自己去找。” “老五会同意让你去吗?” “他同意,他也想去,我们带着孩子一块儿走。” 看着小玉坚定的目光,如烟知道拒绝不了,便对她说了实话:“小玉,我不瞒你,我不想走。” 小玉诧异道:“为何?婶婶不是多年来日夜想念我盛叔么?如今即将夫妻重逢,为何不去?” “我舍不得咱们镇子,上次离开几年,镇子差点儿成了一片黄沙,如今再走,便不知将来铁砂镇便成什么模样了。” 小玉气呼呼道:“变了便变了,随它变去,这里迟早会变的。” “这里也是你义父的根基,若是当年你义父殉国了,铁砂镇还在,他便能魂归故里。若是他还活着,这里便是他的退路。” 听完,小玉有些惭愧。 她没有想得这么深,她自从由如烟安排嫁给老五后,便一心想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 将来让孩子们在外谋个前程。 第二天早饭过后,如烟便把客人们请到了小会客厅。 “对了,昨日还忘了请教你们尊姓大名呢。”如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俩人脸一红,尴尬道:“确实确实,是我们疏忽了,昨日只顾着与您说事儿,把自己都忘记向您介绍。” “我是盛团长的老部下,我叫张元。” “我也是盛团长的老部下,我叫林魁。” “嫂子……请让我们叫您一声嫂子,您想通了吗?”俩人眼巴巴地看着如烟问道。 如烟眼中带着愧意,嘴角上弯,走到他们面前。 她注视了他们许久,和悦道:“我确实想了一夜,在说出我的决定之前,我想先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第127章 教书先生 “嫂子要打听什么人?” “您尽管问我们好了,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那俩人争着回答,就希望慕如烟能与他们同行。 “你们知道一个叫胡一百的人吗?” “胡一百?没听过这名字呀。”俩人同时摇头。 “哦……”如烟有些失望。 或许胡大哥是投奔了其他部队了吧? “慕当家的要找的人,我们回去后一定让人去打听。” “不,不用了,谢谢!” 如烟不想麻烦他们,说不定等战争结束后胡大哥就回来了呢。 她尽量往好的地方去想,如此才能心安。 “那……慕当家的考虑得如何了?” “很抱歉!我不能离开铁砂镇,我也不想离开这儿。” 见俩人面面相觑,她连忙补充道:“请二位见到耀轩时替我转告一句,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那好吧,既然慕当家的坚持留下,那我们便回去复命。” 慕如烟把他们送出很远,才骑马回到镇上。 几日后,铁砂镇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如烟老远就认出了他,欣喜地飞奔过去:“钟大哥!” 钟振豪摘下毡帽大步走过来:“慕当家的别来无恙啊!” “你怎么来了?” “我……” 如烟忙说:“前边儿请,咱们进去说话。” 到了小会客厅坐下,钟振豪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耀轩让我带回来的信。” “又是信?”这些年只见信不见人。 慕如烟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每回收到信的时候难免会更加思念。 她展开信纸,简单的几句很快便看完了。 “人呢?”她边折叠好信边问。 顺手把信放在炉子上点着了。 “人就在镇外,还请慕当家的找个隐蔽地儿才好。” “放心,进了我铁砂镇便是隐蔽处,他们的安危包在我身上。” 俩人起身走向镇外。 不远处一棵胡杨树下站着三个人,一人身穿笔挺的西装,两俩人身穿长衫,这几人看着就像读书人。 他们见如烟走来,忙点头致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慕当家的吧?” 钟振豪对她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教书先生,由于外面风声紧,在抓捕做学问之人,因此……” “因此送到我铁砂镇来躲避?”如烟明白。 “对,慕当家的果然爽快。” “要在这儿多久?” “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 几个人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多则多久。 “行,那便随便住,想住多久住或久。”如烟抿嘴一笑。 凭她这些年的阅历,她看出这几个人并不是什么教书先生。 能被人满世界追着抓捕的,一定是有影响力的人,这样的人能被钟振豪送到这儿来躲藏,可见还是重要的人物。 “那便多谢慕当家的了!”钟振豪抱了抱拳。 “钟大哥今日为何如此生分?一口一个慕当家的,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那便叫盛太太吧。”钟振豪笑道。 钟振豪交代完一些事儿便要走了,慕如烟安排好快马给他,并让老五负责把他送出大漠。 分别时,钟振豪再三交代,一定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三位在这儿。 如烟心领神会。 她把三位“教书先生”安排住进了自己住的独立小院中,又小玉带人负责三位的饮食起居。 镇里其他的人只以为这些进镇子的人都只是来一两天便陆续走了。 谁也没有留意到当家的院子里住进了别人,更没有留意到当家的从此只让小玉等几个人进出院子。 如烟给镇民们定了新规矩,今后每户需完成多少植树造林,每户需完成多少劳作,以此来争取奖励。 这些年来大漠的风沙得到了治理,植被也被铁砂镇的人们培植成功了。 镇子里开始有了蔬菜收成,镇子外的胡杨林和梨树林也长得郁郁葱葱惹人爱。 大概便是因为这些的缘故,镇外不时有人前来投奔。 更多的是逃荒到这儿来的。 这天一早,镇外又有两名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之人在叫门。 老五转身就朝如烟的院子跑,一不小心撞上李怀才的下巴,疼得李怀才双手捂紧下巴大叫。 “你干什么你?大清早的跑什么跑?”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找当家的。” “找当家的作甚?” “镇外又有人在喊门想要进来,我来问问当家的……” “这等小事也要惊扰当家的?走,我跟你去瞧瞧去!” 老五忙拉住他:“秀才,别去瞧了,别耽误了事儿,我这有重要情况告诉当家的。” “什么事儿?跟我说说。”李怀才想先把把关。 不要什么破事儿都去找当家的,徒给当家的添麻烦。 “跟你说也行。”老五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李怀才猛地吃惊:“真的?不是乞丐?” “绝对不是,看着是乞丐打扮,但那气场我还是瞧出来了,来头不俗。”老五得意自己看出来了。 李怀才指着他的鼻子吓唬:“你先别得意,咱们先弄清楚来再说,所是错了,看当家的如何处置你。” 第128章 身份可疑 “走你!”老五一把推开李怀才。 直把他推得踉跄了五六步才站稳了下来。 “好你个老五,你给我站住!” 老五已经跑进去。 慕如烟听完老五的禀报,想都没想便起身:“走,我与你去看看去。” 俩人赶到镇楼上时,如烟朝镇外扫了一遍:“人呢?” 老五连忙瞧去,镇墙下面空无一人。 “不是……之前就在这下面呀,还喊门来着,弟兄们都听见了。”老五急得红了耳朵根儿。 旁边守卫的兄弟们也附和说确实有人喊过门。 如烟看着远处沉思了一会儿,果断道:“走,备马!” 俩人骑着马在大漠中搜寻了一圈儿,依旧没有看见老五说的人的踪影。 “这就奇怪了,那俩人能往哪儿去?” “老五,你确定那俩人是乞丐?” “不……不敢确定,但是蓬头垢面破破烂烂的,不是要饭的是什么?” 如烟白了他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以貌取人了?走,在寻一遍。” 俩人又返回头仔细寻找。 “当家的,你看那儿?”老五突然指着一棵枯树下大喊。 如烟放眼望去,那枯干的树下坐着的像是人。 “过去看看。” 走进枯树,果然是坐着两个衣着破烂的人。 那俩人一见慕如烟与老五骑马过来,眼神有些惊惧,紧张起靠在一起,嘴里互相低声说着什么。 “是二位到我镇子前喊门吗?”如烟声音轻柔。 那俩人一听,立即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你是……” 如烟自我介绍道:“我是铁砂镇临时当家的,我叫慕如烟。” “哦……你就是慕当家的?” “哎呀,我们可找到你了!” 那俩人激动异常,在马下仰头望着如烟,满脸充满了期待。 如烟连忙下马:“二位先生是来找我的?” 她看出来了,他们的衣衫虽然破烂,但是衣衫的布料还能看出来,那可是上好的面料。 这二人虽然脸上布满尘垢,但是眉宇间透露出异于凡俗的气场。 这样的人不是等闲之人。 一人忙回答:“是是是,是一位姓盛的政委派人送我们来的,来时一共六人,盛政委派来护送我们俩的人全都……” 另一人接下去道:“他们四人都牺牲了……” 如烟一听姓盛,知道那便是盛耀轩,这俩人是耀轩派人护送到大漠来的。 想过去便是与之前陆续来到大漠的那些“教书先生”一样,都是需要好好保护的人物。 “二位先生请上马!”如烟把马牵到他们面前。 “不不,我们二人不会骑马,还是慕当家的骑吧。” 如烟把缰绳抛给老五,让他牵着两匹马。 “那我便陪二位先生一同走路。” “这如何使得?”俩人一阵内疚。 却也无法拒绝,四个人、两匹马,便在大漠中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从此,铁砂镇的守卫多了起来。 镇前镇后所有的门都紧闭不开,镇楼上的守卫日夜轮值,谁也不许偷懒。 大家都不知道如烟的用意,以为即将发生战事,个个都摩拳擦掌期待与敌人大干一场。 “你们知道吗?今日恐怕有一支敌军的队伍进入咱们大漠。” “不是吧?敌军是哪方呀?” “对呀,之前蜗国人前来侵略咱们国家,敌人明确,如今蜗国人投降败回老家去了,咱们当家的是要帮哪一方呀?” “我看呐,咱们当家的自然是站在国府这边了。” “瞎说,听说国府黑暗腐败,咱们当家的岂会与国府同流合污?” “就是就是,这些年来国府多次派人前来谈判,想要拉拢咱们队伍,都被当家的严词拒绝了。” “……” 慕如烟走上镇楼的时候,便听见了这番对话。 她用力咳了两声,议论声嘎然而止。 “当……当家的……” 她冷着脸走过去,扫视了他们一圈儿。 “你们刚才都在说些什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脸色煞白。 铁砂镇的规矩:谁也不许背地里议论当今形势,谁也不准妄自揣测天下大势,违令者逐出铁砂镇。 这是慕如烟带领大家重回铁砂镇时立下的新规。 “当家的,您饶了我们吧?” “当家的,我们错了,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了,您大人大量!” “……” 一群人纷纷朝她认错作保证。 慕如烟右手一抬,他们便都闭了嘴。 “我说了要惩罚你们吗?” 他们一听,互相看着,不知道当家的这是何意。 “放心,虽然我是立了规矩,也说过初犯也要按规矩来惩处,但是今日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多谢当家的!” “先别急着谢,咱们的规矩不是白立的,咱们铁砂镇的人向来以恪守规矩才得已走到今日。” “当家的,只要您不赶我们走,您如何处罚我们都认了。” 如烟暗暗一笑。 “好,今后你们几个人就不要在这儿守卫了,到我的院子里去守卫!” “好,我们去!” 这些人是铁砂镇最得力的兵丁,追随胡一百过来的,虽然年纪也不轻了,但是个个都一身武艺,枪法如神。 让他们去守护院中的客人们她才放心。 “当家的,那镇楼上……” “我让余亮重新抽调其他弟兄上来。” 如烟下去之后,这群人一个个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再也没敢议论下去。 但是他们内心有一个疑团,当家的为何如此舍本接纳这么多身份可疑的外人? 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值得全镇的人如此守护? 慕如烟走进院中,院子里专门辟了一间大屋子作为这些先生们的“书房”。 说是书房,却没有几本书,有也是如烟这些年自己的一些藏书,不过都是四书五经之类。 这些先生也从不看这堆书,用小玉的话说:这帮教书先生每日在看一些大图纸,写写画画的不知在做甚。 见如烟进来,教书先生们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和纸笔,纷纷朝她看来。 “各位先生别管我,你们忙你们的。” “慕当家的,这些日子多亏有了你的照顾,也多亏有铁砂镇,否则我们都不知生死。” 如烟轻轻一抿嘴,乐了。 书生们最不容易藏心事,有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 按照以往的例子,这定是又向自己提什么要求来了。 “各位先生,你们别急,我虽然没有上过几天洋学堂,但是我知道你们是在做学问。” “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就算我铁砂镇没有,我慕如烟也一定到他处为你们找来!” 这帮“教书先生”仿若松了一口气。 一名戴眼镜的老者小心翼翼地问道:“慕当家的,我想要一些玻璃瓶儿,行吗?” 第129章 重返火营 “玻璃瓶儿?您要怎样的玻璃瓶儿?” 慕如烟对老人慢声细语,玻璃器皿她见过。 陶府是大户人家,各种瓷器、各式西洋物件儿见过不少。 玻璃制的器皿有杯子和花瓶儿,这些她都熟悉。 “我画了张图,当家的给瞧瞧能弄到不?”老者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纸递给如烟。 她接了过来,上面满是手工画的大大小小奇怪形状的瓶子。 有细长的、有口小肚大的、有沙漏型的……这些她都没有见过。 “老先生,您画的这些是……” “哦,这些你们可能见得少,家中用不上这个,这是做实验用的。” “做实验?做什么实验?”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靠过来指着纸上的大小瓶子道:“您看,这是叫试管、这是叫酒精灯、这个叫……” 老先生一个图一个图向慕如烟解释。 其他人也围拢来帮着说明,如烟才听得似懂非懂。 大意就是这些“教书先生们”需要这些叫“容器”的玻璃管子,说是教书要用到。 如烟从小读的是私塾,且大部分都是自己家爹爹教的。 因此,这是第一次听到化学实验和物理实验这么新奇的名称。 “老先生您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出去买。”如烟果断接下了这事儿。 学者们纷纷交代,一定要当心,眼下买这些物品太引人注意了,恐怕有风险。 “这不是啥违禁品吧?怎就难买了?”如烟不解。 “当家的有所不知……以后您就会明白的。”老者欲言又止。 “好吧,我会让他们小心着点儿。” 如烟立刻就出去安排,她让李怀才带着几名弟兄一块儿大漠,叮嘱他们务必要平安把这些物品带回来。 陶七纳闷道:“如烟小姐,这些玩意儿恐怕难找啊,你让秀才上哪儿找去?” 如烟愣住了,她更不知哪个地儿有这东西卖。 李怀才安慰道:“当家的放心,既然老先生说了能买,那定是有地儿卖了,这些物件儿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哪儿?”陶七追问。 “不能告诉你,我们走了!” 看着李怀才一行人消失在大漠边缘,如烟才骑马返回镇子。 这日,学者们当中曾经被守卫当作乞丐的两位先生把如烟请进了他们住的屋子。 如烟坐下后,俩人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朝她作揖。 她扑哧一笑:“二位先生怎地也行起了礼了?” 她一直觉得新潮人物都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当家的,我俩也有求于您。” “二位先生太客气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不瞒当家的,我们想向您讨一僻静处,不知咱们镇上可有空置的屋子?” “二位在这院中住着不好么?” 俩人互相对视,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见他们好一会儿都不言语,如烟起身要走:“既然二位不方便说,那就暂时还在这儿住着吧。” “不不不,慕当家的,我干脆说了吧。” “我们俩研究出了一些物件儿,只是不知能否成功,因此,需要一处远离居住地的空置屋子,我们做实验用。” “又是做实验?你们到底……” 她想问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突然想到盛耀轩信中交代,让她永远不要问他们的底细。 她信任耀轩,自然也信任这些“教书先生”。 “二位先生是做学问要用?” “对对对,做学问用。” “好吧,我明日回复你们。” 如烟便没有与他们再问下去,出门便牵上马叫上余亮直奔火营而去。 火营如今一片凄凉,残垣断壁、还有当初爆炸时被烧黑的地面,岁月的痕迹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当家的,今日怎地想起到这儿来了?” 余亮一路上见如烟紧绷着脸,不敢问她,到了这儿之后忍不住问出来。 “唉……”如烟长叹一声。 “我还记得那夜咱们偷袭这儿时的情景,那时的火营还是敌人研究化学武器的基地,如今成这般境地。” “当家的今日来这儿不会只是故地重游吧?” “对,确实有事儿。” 如烟推开残破的院门走了进去。 当年关押那些老百姓的地方还在,只是屋顶早就没了。 中原的实验室入口也还完好无损,只是当年陈列架上的那些炸药没了,被如烟下令销毁了。 到处看完一圈之后,如烟大步走出院子。 余亮还是不明白来这儿的目的,他跟着上马,直到离开火营才问:“当家的不会是要把那些教书先生安置到这儿吧?” “就你聪明,你说对了,这儿你觉得如何?” “好,我觉得挺好。” 他早就看不惯那帮子酸腐文人了,一个个正人君子般,还限制他说粗话。 最重要的,原先没有这些人住进小院的时候,是他与如烟住在院子里。 离她近,他心安。 那些人到来之后,他感觉处处都别扭。 “你也觉得这儿好?我也是今日才想到的,走吧,咱们先回去。” 第二天,离开铁砂镇二十多天的李怀才一行人回来了。 但他们是空手归来,一进门便向如烟告罪,任务没有完成。 坐下后,他向如烟详细地汇报了外面的形势。 战火又烧起来了,不要说那些县城买不着玻璃器皿,就连省城都没有卖。 他想着这帮人既然是教书先生,那么大学里一定有这些物品,他想去高价买几件回来交差。 结果一去,几所大学全都关门了,守门的大爷告诉他,如今天下不太平,谁还有心思上学呀? 最后,他们无奈之下只得先回来。 他们正说着,学者们也都来了,他们是听说李怀才回来过来听消息的。 “老先生,非常对不住,您要的物件儿我们没能买到。”如烟内疚地对老者说。 “不不,当家的不必歉疚,确实很难买,麻烦几位好汉了。”老者冲李怀才等人抱拳。 其他学者们听了,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天下不知何时能太平啊!”一位年轻的学者长叹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世道总这么混乱下去,他们想做学问是不可能了。 不能做学问,那还有何意义? 聚贤堂里,大家都心情沉重起来,李怀才一边向大家介绍在外面的见闻,一边心有余悸地讲诉他们是如何虎口脱险的。 聚贤堂内一片寂静,个个都心情沉重。 “哎呀,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一定有!” “余亮、秀才,你们快带人跟我走!” 如烟突然一拍桌子,起身便往外跑去。 第130章 敌对之人 慕如烟一行人策马扬鞭很快又来到火营。 “当家的,这地而已经荒废数年了,什么都没了。”余亮跟着跳下马。 李怀才跟在后面嚷嚷:“还是当家的聪明,我一下马也想到了。” 如烟已经率先进了当年敌人研制细菌武器的地下室。 虽然那年已被大家把里面的有毒药剂与瓶子销毁得一干二净,但是里面还有一间仓库。 里面的空瓶空罐子不少,全是玻璃制品。 大家一进入仓库,顿时兴奋起来。 “当家的,这些不就是老先生图纸上画的那些瓶瓶罐罐吗?” “就是就是。” “哎哟,全都是崭新的,没用过嗨!” 如烟高兴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大家小心些,各种带几件回去。” 聚贤堂里,“教书先生们”围在这些玻璃器皿前。 一个个欣慰松了一口气儿。 老者紧紧地握着如烟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慕当家的,多谢多谢!这下好了,我们能继续实验了!” “老先生今后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铁砂镇一定帮各位想办法。” “实在太麻烦您了……” “你们要的研究基地我也给你们找好了,请大家再给我些日子,过阵子再领大家过去。” 第二天一早,慕如烟便抽调了铁砂镇的一半守卫到火营去。 经过半个月的打理和修筑,火营被建造成一座小小的城堡。 距离城堡一里外的周围种上一排排的胡杨林,又在城堡外围挖了一大圈的陷阱。 地下室也被拓宽,被修建成一个庞大的地下城。 “教书先生们”搬到火营的这天,被眼前这项工程震撼了。 老者激动地对慕如烟道:“真没想到,在这大漠中竟有如此伟大的工程!” 如烟低下头沉默,铁砂镇的其他成员也都安静下来。 “教书先生们”个个都很惊讶。 “慕当家的,你们怎么了?” “是不是为了建造这座城堡损失重大?” “……” 慕如烟抬起头,沉重地说:“这便是当年蜗国人在我国研究化学武器的基地。” “什么?就是这里?” “原来,传说慕当家的端了敌人的研究基地,说的便是这儿?” “慕当家的,您真了不起!” “您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大家称赞之余,又不免伤怀起来。 正是敌国研究的生化武器使得我国许多的百姓死于瘟疫。 见他们神情悲痛,如烟宽慰道:“大家别难过,这不,咱们可以利用敌人留下的地方做更大的事儿吗?” “是是是,慕当家的说得对!” 临走时,慕如烟对他们说:“这些日子,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各位先生,如今大家都正式安顿下来了,能否留写大家的尊姓大名?” 她平日里从他们的言谈举止和书籍中看出,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 如今他们要专门的研究基地和设备,更让她坚信这些教书先生不是一般人。 时局混乱,战火不知何时会蔓延到大漠,她想记住他们的姓名,万一今后有需要,她可以通过他们的姓名找到他们的家人。 “慕当家的,您只要记住我们都是教书先生便好,至于姓名就免了吧,我们大家的名字都叫Z国人。” 听得如烟眼眶酸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离开火营时,如烟给他们留下了五十名守卫。 回到铁砂镇,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老五叫到聚贤堂。 “当家的,您叫我?”老五乐呵呵地跑进来。 “有个差使要交给你去办,是个苦差。” “苦差?当家的放心,我老五何时怕过苦?” “这件差使你熟,因此交给你办我放心。” “您说。” “你立即出发,到外面去招募一些人马来,咱们铁砂镇需要补充兵力。” “好,我这就去办!” 送走老五后,方若雅倚在门口边嗑瓜子边问:“咱们铁砂镇不缺人马,为何还要去外面招兵买马?” 如烟轻轻一笑,道:“我抽调了五十人去办别的事去了,咱镇上多补充点儿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这多一个人,便多一张嘴吃饭,要如此多人到时候靠什么为生?” “若雅,你放心,这些我都想好了。” “哼!我才不操心你呢,反正过几日我便要走了。” 如烟一听,惊讶道:“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你忘了,半个月前忠锐不是写来信,府里的管家差人送进来的,说他如今镇守西南,让我回去。” “我知道府里给你送来信,不知是忠锐写来的,那你何时走?” “三日之后吧,我这两日收拾一下。” 如烟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年方若雅在这儿总是挑她的刺,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若雅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如今她要回去了,如烟顿觉得有些不舍。 “三日后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如烟说完就走。 “哎!你等等!”方若雅叫住她。 如烟转过身,只见她双手捧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枪。 “给,这把枪是当年我爹劫了一位军官的,送给你。” “不不,这是方大叔留给你的,你收起来当作念想吧,我不能要。” “诶,给你便拿着吧,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留着有用,我回去后就安心在家伺候忠锐,用不着枪。” “那好吧,若雅,谢谢你!” 三天后,如烟亲自把方若雅送出了大漠,并在一处小镇上租了一辆马车。 若雅坐上车,朝如烟挥挥手:“行了,你们回去吧,再送便到老家了。” 如烟目送着马车远去,才发觉自己已是热泪盈眶。 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俩人的内心其实胜似亲姐妹一般的亲近,可是陶国华与盛耀轩却成了敌对之人。 这不免令如烟内心多了几分伤感。 不久,老五回来了,带回来的依旧是之前带走的几名弟兄。 如烟一看便明白了,她也不问招募兵丁之事,而是让人为老五等人上茶。 老五坐下后愧疚道:“请当家的恕罪,我没能完成任务。” “这事儿不怪你,是外面的形势不好吧?”如烟并没有责怪他。 “是,国府到处都在抓人,听说大学里有名的教授们都被抓上飞机送走了。” “送哪儿去了?”如烟立即想到在火营的“教书先生”们。 “那就不晓得了,听说,但凡是学问深的,全被送上了飞机带走了,好像是送到南边的一座岛上。” “送去那儿做什么?”如烟大惊。 不会是把那些有学问的人都送到某个岛上去杀害吧? “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对了,这儿有一封信,是钟先生让我交给您的。”老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如烟接了过来:“钟先生?钟振豪?信中说些什么?” “钟先生说您看后便知道了。” 第132章 龙潭虎穴 “当家的,天色不早了。” 老五又在慕如烟身旁轻轻喊了一声。 她睁开眼,刚才想得疲倦便打了个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天已黑了,当家的,咱们准备出发吧。” 如烟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马强呢?” “马强吃了点东西便出门了,说是去查探一下谭教授关押地点附近几个岗哨的动静,估摸着此刻应该快回来了。” “当家的,那咱们要再等他吗?” “不必等他了,咱们直接过去。” 慕如烟把枪放在桌上检查了一番,其他人也都把枪那出来检查。 检查完毕又都把之前马强安排好的路线一起对了一遍,确定每个人都没有记错,便下楼与店小二交代了几句。 路上,老五好奇地问:“当家的,您方才对店小二说什么呀?” 如烟脸一冷:“今夜咱们的任务便是营救谭教授,其他的事儿不必多问。” “是是是,我错了。”老五连忙认错。 到了马强说的地点附近,如烟让大家分开走,进了关押点的巷子再集合。 如烟与一名弟兄迈着悠闲的步伐假装饭后遛食,朝着巷子走去。 “当家的,这附近一共有三个岗哨,分别能控制这三条路口。”马强装作随意的样子靠近他们。 “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三个人朝路口走去,身边的小兄弟有些紧张,边走边朝岗哨偷看。 “自然点儿,朝前走别乱看,岗哨不知今夜有人来营救,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如烟正色道。 小兄弟听了放心许多,紧跟着他俩加快了脚步。 几路人马在巷子中段会合。 马强指着一处院墙说:“当家的,这便是关押谭教授的宅子,白天两班值守,夜间多加了一班。” “这是……后院?”如烟看着那并不排场的门。 “是,正是后院,不过,谭教授可不是关在后院,他被关在前院的中部,前后左右全都有人把守。” “按说这种情况比较难营救,不过咱们既然来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一定要成功。” “是!” 一行人偷偷进了院子。 没想到这里面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大。 从后院到前院要穿过一条四面都无遮挡的路,两边的高处便有岗哨值守,探照灯不时地把路面照得发白。 “当家的,这如何过去呀?”老五焦急起来。 如烟沉默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她在记探照灯的规律,两边的探照灯不是同时照射到路面,这就使得路面时刻处于被照射的状态。 她认真观察,发现两边探照灯轮流照射过到路边时,中间有极短的时间差。 若是能够迅速利用这每一次探照的时间差,或许能顺利通过。 她把自己观察到的、与自己的想法轻声向大家说了一遍。 并且指着被照得雪白的路面道:“我先过去,你们看我是如何过去的,再一个一个快速过去。” 马强连忙阻止:“当家的,还是我先过去吧。” “不,我先过去,一会儿你好带着弟兄们过去。” 如烟不再多说,瞅准一个空隙,便猫腰朝前跑了几步,然后蹲了下来。。 身后的弟兄们清楚地看见,她蹲的地方正是两边探照灯“交接”时留下的空隙,此时的阴影处正好藏身。 只见她蹲下不足三秒,便又与探照灯捉迷藏似起来。 快速跑、蹲下、再快速跑,她很快便跑到了对面的一片树荫下。 几个人看得真切,便在马强的带领下,也学着如烟的样子奔跑下蹲,顺利地穿过了前后院之间的路。 马强走在前面,发现通往前院的大门里面都锁着。 他摆弄了几下,无奈道:“这不是一般的锁,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除非砸门。” 老五轻笑起来:“马强,你说笑吧?砸门儿?这是想把敌人招来?”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咱们还是翻墙进去吧?” “别瞎说,这院墙比一般的院墙高,不是谁都能翻进去的。” “我不信,要不你翻个试试……” “你们别吵了,有没有办法把门打开?”如烟轻斥他们。 老五走过去凑近那把锁细看,好一会儿转过身来:“外面这把我有办法打开,只是不知里面那本锁是不是与这把相同。” 马强一听,忙催促:“你先开,我再与你翻墙进去里面开。” “好。” 老五从腰间拿出一支尖锐的细竹签,用匕首削尖一头,插进锁孔里轻轻挑了挑,再转动两下,随后再拔出竹签。 “开了?”大家都喜出望外。 “没有,当家的,您的发簪请借我一用。” 如烟当即从头上把一支发簪取了下来:“给。” 老五接过,把发簪伸进锁孔里捣鼓了好一会儿,取出来还给如烟。 马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是不是开了?” “没有。” 老五又将竹签再次插入锁孔中,轻轻一挑,转动三下“啪”的一声轻响,锁终于打开了。 如烟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强,你拽我上去。”老五与马强一同爬墙。 马强先纵上了墙头,抛下一跟粗绳。 老五紧抓住绳子一端,双脚蹬上了墙,马强使劲儿一拽,他便也轻松上了墙头。 俩人翻进了前院,老五依照方才的方法,把院门内的锁也打开了。 几个人进了前院儿。 慕如烟让大家都跟在马强后面,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马强在一处花圃后面蹲了下来。 大家都藏身到花圃后。 “当家的,谭教授便是关在那儿?”马强指着对面的一栋小楼说道。 如烟凝神看去,长叹道:“果然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别说营救人了,就算是宅子主人同意他们进来,恐怕要想靠近那座小楼也是极不易的。 见如烟与马强久久没有行动,老五沉不住气了。 他盯着那座小楼嘟囔起来:“咱们好不容易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站在这儿看看而已吧?” 慕如烟:“……” 马强轻声解释:“你看仔细月光下那座小楼前有什么?” 老五他们几个人纷纷按照马强说的看去,只见月色下,关押谭教授的楼前隐约闪着几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银光。 “那些是什么?金线银线?”老五问。 “不,那可不是单纯的金银线,那些线一定连着某个机关,只要有人敢靠近那座小楼,便立刻会触动机关。” 马强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老五刚才的问题。 老五依然很疑惑:“那……咱们就别无他法了?” “方法倒是有,但是过于冒险。” “你说说看,只要是值得的险,该冒还得冒。” “我想到了。”慕如烟指着那些细线道:“我去,我身材瘦小,应该不会触动他们安装的暗器。” 马强见状,出声阻止道:“当家的,您不能去!” 第133章 图纸遗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顺利脱险 “当家的……” 马强无奈,只得跑去追赶慕如烟。 俩人循着刚才的路线朝那座宅子跑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虽然小山城被晨雾笼罩,但不影响巷头望向巷尾。 慕如烟脚步匆匆,心里无比焦急,若是不能赶在那座后院的仆佣们都起床之前进入宅子,恐怕就只能找一僻静处等机会了。 “老五他们呢?” “我来追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他们也已经动身了回去了。” “那便好。” 如烟松了一口气。 谭教授离开了这座县城,她便不用分心了。 俩人来到那座后院,他们之前出来时后门只是虚掩,此时正好推开便可进去。 进了门,只见里面已有一两个佣人在扫院中林荫道中的落叶。 马强拦住慕如烟:“当家的,不可再走,咱们得改变路线了,等那俩人扫完落叶便从那林荫小道过去。” 如烟点点头,不由得佩服马强,不愧是国府情报处的追踪高手,只需一眼便能立判哪里安全、哪里危险。 俩人猫在花圃后等着。 那俩人终于扫完整条小道的落叶走了。 马强站起身:“当家的,咱们走。” 这个时候从林荫道中穿过去,既有树木遮蔽,又可防范院中的枪。 走到林荫小道的尽头,却没有了路,如烟皱起眉:“咱们走错路了?” 马强没有吭声,抬头朝四周搜寻,突然眼睛一亮,欣喜道:“当家的,这便是关押谭教授的屋后。” 慕如烟仔细盯着那墙,由于是夜间来过,他们走的是小楼的前门,后面是啥样儿她分辨不清。 “这下好了,帮咱们省事了,我先爬这窗子进去,您再这儿等我。” “那你知道谭教授的图纸在哪儿吗?” “记得,谭教授说在褥子下面。” 马强自信地拍拍胸脯,如烟便看着他纵身窜了上去,钻进了那扇窗子。 她赶紧蹲在小树丛下等着。 真没想到,此番进来竟然是如此顺利,昨夜走的是院里的大路,因此机关陷阱也多。 好一会儿,马强的头终于从窗子里伸了出来。 如烟立刻站起,朝四周望了望,忙朝马强挥手:“找到了吗?” 马强点点头,跳了下来。 “当家的,就是这个。”马强从怀里取出一叠纸给她。 慕如烟迅速收起,背过身去,藏在夹袄里的兜里。 “快走吧。” 俩人刚进入林荫小道内,便听到身后的前院中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瞬间,整坐宅子的人都起来了,全部朝前院涌去。 “当家的,快走,他们发现昨夜被咱们杀的人了。” 马强顾不得太多,抓住如烟的手便跑。 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去想会不会被发现、这条道够不够隐蔽,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 此时不趁乱跑出这座宅子,等会儿开始全院搜查可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很快便到了后门,马强刚伸手去拉门,“啾啾……”一梭子弹打在后门的门板上。 马强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慕如烟朝旁边一滚,俩人躲过了第二波子弹。 他很快便掏出枪。 “快来人!这边有人要逃了!” “站住!什么人?” “……” 一时间,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 听声音追来的人还挺多。 如烟紧张得脸色煞白,从内兜里拿出图纸:“马……马强,你赶紧带着图纸跑出去,我朝那边跑,掩护你!” “当家的,你不能留下,太危险了!” 马强不由分说扑过去拉开了后门,一个转身,朝后面追来的人连开两枪。 顺势将慕如烟推出门去。 如烟忧心地喊道:“马强,你快出来!” 喊完她便朝巷子我跑去。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留在那儿,不仅会令马强分心,更会增加马强的负担。 马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眼下实力悬殊,打了几枪之后便滚到后门外,并迅速将后门关上。 门外有一把笤帚,他拿过来插入两片门板的门环上。 如此一来里面要打开门便需费些劲儿,为他与如烟的逃跑赢一些时间。 慕如烟跑到大街上的时候,早市已经开了,整条街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她松了一口气,脚步放慢,暗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路人以为她也不过是来逛早市的妇人。 马强也进入了早市,抬着头到处寻找。 慕如烟一眼便看到他,高兴地扬起手,挥舞着一条帕子。 马强终于找到了她,把她拉到一旁的包子摊旁坐下。 “哟,二位客官早,包子还没出笼屉,您二位再等会儿?”卖包子的征求他们的意见。 “那我们先到别处逛逛,一会儿再过来。” 俩人起身又换了个更加不起眼的小摊坐下。 他们需要这样的位置,可以在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看清楚城门方向的情况。 “当家的,城门口还没有动静。” 如烟会意。 没有动静代表着追兵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从城外来的。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已经开始盘查城内的客栈了。 “那咱们走吧。” 马强顺便买了几个大烧饼,卖烧饼的用荷叶包裹着递给他。 俩人到了城门口,城门跟以往一样,天亮后就大开着,城内外的百姓要来赶早市。 他们顺利地出了城,一路奔跑,到了他们昨日存放马匹的客栈。 付了账,领回了马,二人在路边吃了烧饼。 慕如烟检查了一下图纸在自己身上,俩人便翻身上马,直奔大路而去。 他们比老五他们晚两个小时进入大漠。 一回到铁砂镇,聚贤堂内一片沸腾,老五正在向弟兄们胡吹海侃,那马强与慕如烟说得仿佛天神下凡。 “咳咳……” 在门外听了一阵的慕如烟,终于忍不住假装咳了两声。 聚贤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回过头来。 “是当家的?” “当家的与马强回来了!” 大家围了上来,老五眼圈都红了:“当家的,回来了!” “你刚才在这儿吹什么牛呢?”如烟忍住笑。 “没……没有吹牛,是事实,对不对马强?” 马强故意黑着脸,径直走进堂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大家都散了吧,去请秀才与余亮来!” 如烟把大家都打发走了,也进聚贤堂坐下。 谭教授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慕当家的……多,多亏了你们呐!” “谭教授,您看是这些图纸吗?”如烟从内兜里掏出图纸交给他。 谭教授颤抖着双手打开图纸,眼睛眯着仔细瞧。 一张张看了好一会儿,问道:“慕当家的,这是什么?” 如烟心里一惊,忙接过图纸看。 第135章 意外得宝 慕如烟也看不懂。 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仿佛叠嶂的山峦。 她不解地问:“谭教授,这不是您的吗?” 谭教授扬了扬手中的图纸道:“这张不是我的,我的图纸是这些。” “不是你们的?” 马强与慕如烟同时惊讶起来。 “马强,你进关押谭教授的屋里后,这些图纸是从哪儿取到的?不是在褥子下么?” “这些是在谭教授说的褥子下,不过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现在褥子的下面还露出一角,我便一块儿揣怀里了。” “原来如此。”谭教授把自己的图纸收了起来。 马强抓着那张山峦图:“当家的,那这张我带出去扔了。” 如烟点了点头。 马强刚走,李怀才便进来了。 “当家的,您回来了。” “嗯。” 如烟心不在焉地回答。 把李怀才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看一旁椅子上正气定神闲在喝茶的谭教授,又看看正在沉思的慕如烟。 “当家的?您怎么了?” 如烟回过神来,指着门口焦急地说道:“秀才,你快去把马强追回来!” “好,我这便去追!” 李怀才冲出门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是慕如烟开的口,任何事他都愿意为她做。 聚贤堂里。 谭教授见慕如烟着急的模样,忙说:“慕当家的还有急事要去办?那您去忙您的,不用管我。” “不,我是觉得那张图不对。”如烟说出了内心的疑惑。 “图不对?你们多取回来的那张?” “嗯。” “是哪儿不对?” “那张图应该是有用的。” 如烟也是想到,既然那张图会被人藏在褥子的最下层,可见藏它之人对图的重视。 无论那是张什么图,先让秀才追回来再说。 不一会儿,马强轻快地跑回来了,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李怀才。 “当家的,秀才说您找我?” “马强,方才那张图呢?” “在这儿。” 马强纳闷地把图递给她,这才知道当家的让秀才去追的是这张图。 “太好了,给我。” 如烟小心翼翼地把图摆在桌上铺开。 几个人围到桌旁,不明白她有何用意。 “你们看,这张图是用精细的薄牛皮制成的,上面画的既不是山水、也不是人物,但它的勾勒者画技可不一般。” 当年的慕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如烟自小跟着父亲琴棋书画也是学过的。 她擅长的是画花鸟,对于这幅图上的山峦画技也略懂一些。 “这画也不好看呀。”马强有些不屑。 他是个行伍出身之人,对这些精细之事向来嗤之以鼻。 李怀才把他推开:“去去去,你个粗人懂啥,画这图之人水平可是相当了得。” 如烟怕他们争吵起来,连忙制止:“好了好了。” “你们就别争了,咱们看看这图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为何要藏在褥子下?” 谭教授走到桌旁,弯腰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也摇头。 如烟想了好一会儿,对马强道:“你去把余亮喊来。” 多一个人或许能知道更多。 若真只是那家宅子的主人随意藏的一副工笔画,那便算了。 如今可是非常时期,若是重要物件儿可不能轻易错过了。 余亮很快便来了。 他听完介绍,便趴在桌沿眯缝着眼睛盯着。 他边看边摸,还不时地偏头朝画中看去。 “当家的,这张图不过是大户人家少爷小姐们练手之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余亮看完后指着画道。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 不等如烟说完,余亮又接着说:“那便给我吧,我屋里正想搞张画贴一贴。” 李怀才鄙夷道:“一个大男人贴张小家子气的画做甚?” “喜欢,附庸风雅,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给你。” 李怀才三下两下把画卷起,推到余亮手边。 余亮则笑嘻嘻地收好画,冲大家说:“这儿若是没事,那我便走了。” 说完,还深深地看了如烟一眼,转身出去。 如烟不知他那一眼有何含义,便让李怀才领谭教授去住处先歇息,自己也离开聚贤堂回小院去。 一上楼,余亮正站在楼门口,手中扬了扬那张图。 “余亮,你看出画中有什么?”如烟这才明白。 “是的,方才在聚贤堂人多眼杂我不便多说。” “那好,进屋去说吧。” 这些年来,这个院子里除了近段日子住进了那群“教书先生”之外,只有余亮与她住在这儿。 她把余亮当成自家兄弟,因此,觉得让他进自己屋里也没啥。 如烟关上门,把图在桌上摊开。 “你是看着哪里不对?” “当家的,这张图倒是像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 “对,您看这儿,再看这儿。” “这是标记?” 如烟懂了,在聚贤堂看时,由于光线暗些,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标记。 余亮进去之后趴在桌沿看得真切,因此他便看出来了。 “我就知道会藏在褥子下的不会是张简单的画。”她异常高兴。 “只是,咱们不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山,在哪儿。” “当家的,这不打紧,咱们可以从画中找,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有留下记号。” 俩人便在桌旁坐下。 余亮又像之前一样眼睛几乎都贴到画上,认真地瞧着。 “看看背面有没有标记。”如烟把画翻了个面儿。 后面除了牛皮有些褶皱之外,什么记号都没有,还得从正面寻找。 “当家的,您看这山间画的似乎是一头牛。” 如烟闻言朝余亮手指的地方看去。 不仔细看不知道那是头牛,点破之后认真多看几眼越看越像牛。 而且还是一头独角牛。 “这也看不出作图者的意思呀。” “当家的,要不咱们一寸一寸的找,每一处都解读一回,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 “好。” 俩人各从一边找起。 找了许久,最终目光都集中在那头牛身上。 如烟喃喃自语:“独角牛,独角……” 突然,她眼睛一亮,兴奋起来:“独角山,独牛山?会不会是独牛山?” “独牛山?这是在哪儿?”余亮没有听说过这个山名。 “哦,你不知道,出了大漠往南一百里,有座大山叫独牛山,只是那座山由于地势险峻,极少有人去。” “还真有独牛山呀?只是……会是这画上所画的山吗?” “不知,或许是呢?咱们只能试一试。” “既然您说是大山,到了那山中要如何去找?” 如烟指着图道:“先从图下手,既然这是藏宝图,那就先找出藏宝之处。” 第136章 拒收金条 见慕如烟如此肯定,余亮也有了信心。 俩人便贴近图纸仔细搜寻起来。 整张图都查看过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标记。 “看来,这并非藏宝图,也有可能只是某个喜欢画画之人的习作。”如烟叹了口气。 余亮沉默地站在一旁。 “这样吧,余亮你且忙你的去,这张画就暂且放在我这儿。” “好,当家的,您也早点儿歇息。” 余亮出去后,如烟把画卷起,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谭教授等人在铁砂镇修整几日后,便由老五带人将他们送往火营。 小玉见如烟站在镇楼上看着火营方向的天空,走过去轻声道:“婶婶,外面来人了。” “谁?”如烟转过身。 她在镇楼上目送谭教授他们有小半天了,怎地不见人进镇门? “我也不认识,但是那人说要见您,还说认识钟叔叔。” 小玉所说的钟叔叔便是钟振豪。 如烟一听,二话不说,拉着小玉一块儿走下镇楼。 “人在哪儿?” “我让他们请到小会客厅去等婶婶去了。” 俩人匆匆赶到小会客厅门口,小玉懂事地没有跟进去。 慕如烟走进去,里面的人也站了起来。 “是你要见我?”她开门见山地问。 “是是,您就是慕当家的?” 那人显得很激动,伸出双手想要和如烟握手,却又好像顾忌什么。 如烟却大方一笑,抬手请他坐下。 “是钟大哥让你来找我的?有事儿吗?” 她知道会不辞辛劳、不怕路途艰险进大漠来找,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 “有,有大事儿。” “请喝口茶再说。” 如烟把桌上的茶推到他面前。 那人大口喝下,开始诉说起来。 原来他是西北一个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主要负责各地心向光明的学者、教师、有识之士。 但是眼下外面的形势已经进入了最紧要的关头。 国府军队到处在抓这些人士,要把他们都送往小岛。 “这些人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客,为何国府要花大力将他们送到岛上去?”这是慕如烟一直想问而没有问的问题。 “国府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政府要员及高官们的家属已经全部送往岛上,准备在最后逃离之时搞破坏。” “那……与读书人何干?” “这些都是我国的人才,绝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原来如此。” 如烟这才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明白的道理竟然如此简单。 “接上级指示,还会有各行的人才被营救出来,上级派我来与慕当家的商量……” “把人送到我大漠来?” “对,不知慕当家的是否……” “我同意!” 如烟打心眼里高兴,自己也能像耀轩一样为国家做点儿事了。 那人大概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在来的路上他还以为不过是大漠匪兵,恐怕不好接触。 没想到面对的竟是一位娇小的女首领。 “请你回去后转告你们的上级,只要有用得到我铁砂镇的地方,无需顾虑,尽管交给我们去做便是。” “哎呀,有慕当家的这话,我就放心了。” 那人站了起来,满脸感动。 他始终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如烟也不会问。 她知道在特殊时期,有好多人都隐瞒着自己的真名实姓。 “还有一事,如今敌人已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上级担心万一敌人知道这些教授在大漠,敌人会疯狂地孤注一掷。” “请放心,没有人能够在大漠胜我铁砂镇,我一定会保证教授们的安全!” 对于铁砂镇的实力,慕如烟表现得非常有信心。 “好,好。”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 摊在掌心小心地打开,上面躺着三根金条,他双手捧着金条送到如烟面前。 “慕当家的,这些你先收着,上级说这远远不够,将来有条件定会补上。” “不不不!这些你收起来,有我铁砂镇弟兄们吃的,就有教授们吃的!” 如烟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后退几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当家的,我这……请收下吧,我回去好向上级交代。” “大兄弟,你们做的是大事儿,你们比我这儿更艰难,这些你收起来,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慕当家的……” “您若是还执意要说这事儿,便是瞧不起我慕如烟了。” “……那好吧。” 那人站起来,满脸严肃地向如烟敬了一个军礼。 送走那人之后,如烟立即召集铁砂镇各首领到聚贤堂议事。 “当家的叫咱们来有事儿?” “今日是什么日子?” “是不是又有新的任务了?” “……” 聚贤堂内众说纷纭,如烟坐在上方脸色淡然。 她向每个人都扫了一眼,道:“人都到齐了吧?” “是的。” “好,那咱们开始吧。” 厅里立即鸦雀无声,都静静地盯着她。 “火营那边的粮食也快没了,咱们镇里的囤粮也不多,过些日子还会有人进咱大漠,今日召集大家开个会,大家都出出主意吧。” 大家一听,是镇里拮据起来了,个个都露出焦虑之色。 “当家的,要不咱们趁外面大乱出去干他一票?” “对对,我听说那些官家富户都在卷细软逃亡,咱们干脆到半路去劫他一笔。” “我赞成,反正咱们劫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就是,他们想卷着财物逃跑,咱们只不过是把属于咱们国家的东西留下来。” 如烟见他们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忍住了笑。 “都说完了吗?” “当家的,说完了,还是听您的意见。” “对对,我们都听您的!” 如烟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既然大家都听我的,那我就说一句。” “咱们不是匪,打家劫舍之事不能去干。” 众人一听,着急起来:“当家的,眼下的形势您是知晓的,若是不去劫,那哪来的粮食与财物?” “钱财可以想办法,粮食咱们可以用钱财去换。”如烟冷着声。 “可是……”李怀才挤上前来冲如烟先抱了抱拳。 他转向大家,高声道:“账房已经没有多少钱财了!” “当家的,那咱们还是干吧?”老五出声了。 “不,我说过,财物咱们可以想办法!” 如烟走上台阶,胸有成竹地对大伙说:“我喊大家来不是商量如何去打劫,而是要告诉大家如何跟我去取财宝!” 大家听了,顿时哗然,一个个兴奋起来。 “取财宝?什么财宝?在何处?” 第137章 寻找宝藏 “我先让大家看一件东西。” 慕如烟朝大门口招了招手,小玉领着人抬着一块大木板进来。 他们把木板放在大厅中央,如烟走过去,指着木板上的一张图说:“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看这幅图,只许看,不许摸,都听见了?” 尽管大家都不知道如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都异口同声应道:“听见了!” “那好,先从左边这排开始,你们先过来瞧。” 第一排走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来,眼睛凑近图纸上,恨不得把图纸给瞅破了。 第一排下去后,第二排也过来看。 一个个都摇着头坐了回去。 “大家都没发现这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如烟扫视着他们。 “当家的,您是要我们看什么?”有人问。 如烟面对那人,道:“假设,这是一张藏宝图,你们能看出什么来吗?” “藏宝图?” “嘿,我刚才正想说这是一张藏宝图。” “我不知道是什么图,不过看着就觉得古怪。” “……” 大家七嘴八舌,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如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有什么古怪?说说。” 一个兄弟站了起来:“首先,这不是一幅画,看着似乎是什么人做的记号图。” “哦?” 余亮、李怀才等人也都注意了过来。 另外一名手下也抢着说:“图上有很多处标记,都指向了最东边的那个山脚。” “是是是,我也这么认为。” 如烟见好几名手下都如此肯定,脸上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 “好,那我便说了吧。” “这图的确如你们所言,它是张藏宝图。” “只是,不知这座山在何处,这些宝物又藏在图上的哪个地方,因此才召集大家来一起找。” 有人站了起来:“当家的,能再让我看一眼吗?” 如烟点头:“可以!” 那人走到羊皮图前面,眼睛几乎要贴上图,他伸出一只手在图上画着,眼睛跟着追踪过去。 “咚!”的一声,他的手指重重地巧在木板上:“就是这儿。” 慕如烟一听,快步走过去,沿着他手指比划的线看过去。 那里正好有一个树,树上写着几行蚂蚁小字。 “这里写的什么?” 几个人又凑过来看,看了好一会儿,纷纷摇头:“字太小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李怀才突然说:“你们等着,我去拿放大镜!” 看着他跑出去,如烟疑惑不解。 “我知道,秀才是去他屋里取一面透明的镜子,那镜子可神奇了,能在烈日下引火。” “透明的镜子?哪来的?”如烟攒着眉头。 “是……是秀才偷了谭教授的。” 如烟便没有再往下问,问下去会令李怀才难堪。 放大镜拿来了,李怀才把镜子对着图上那几行字。 “当家的,果然是字,您看……” 那两行字在放大镜下清晰起来,如烟边看边在心中默念。 “好,我看明白了。” “当家的,是保藏地点吧?” “确实是,咱们再想一想这幅图是指哪里的山?” “这图上的山,与大漠西边的一座山很像。” 如烟立即问:“大漠西边的山?叫什么?” “叫独角山。” 独角山? 如烟的眉头舒展开了。 “当家的,咱们派出部分弟兄去寻宝吧!” “当家的,何日动身?” “是呀,咱们一定能找到宝藏!” 三日后,慕如烟留下李怀才镇守着小镇子,自己则与余亮、老五等人,带领着一帮弟兄,骑上马飞奔而去。 到了图上所指的地方,如烟找到了图中那棵树。 “果然还真是这儿呀!”她仰天大口大口的呼吸。 一帮人即刻下马,开始搜索更清晰的线索。 他们找了两日两夜,一无所获。 有些人开始灰心了,觉得是如烟他们会错了意,令他们白白跑了这一趟。 如烟坐在一旁的大树下沉思,对于他们的抱怨之语,她除了内疚,还是内疚。 “当家的,既然找不到,要不……咱们回去吧?” 老五耐心地劝说着她,他不想大家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 如烟没有作声。 她的整个头脑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儿。 余亮见此情景,扬手阻止了老五,拉着他坐下。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如烟看了看那棵树,再看向树的前方。 那前方有条路,蜿蜒崎岖不知伸向哪里。 “你们走过这条小道吗?” “没有,我们见找到这棵树了,就没有再走过去。” “来,你们看图。” 如烟把图摊开,指着图上的大树道:“这里画的树正是图上这棵。” “你们在看图上树的一旁有一条小路,像不像那条?” “像,当家的若是不说,我们还纳闷儿那路通向何处呢。” 如烟继续看图。 她突然收起图,卷入怀中,手一扬:“走,大伙跟上来!” 一行人沿着小路一直朝前走,似乎走不到尽头一般。 终于,在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 “这是哪里?” “仅仅只是一线之隔,这里怎地如此荒凉?”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的好奇心,如烟更是整门心思都盯在画上。 “不对,是我理解错了。”她喃喃自语。 “当家的,什么理解错了?” “这图上标的,并非什么藏宝图,而是宝藏,是矿!” 是矿?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甚至连是什么矿都不知道。 “对,图上的山与树,刻意将这座荒山的具体位置给掩盖了。” “当家的,那这是什么矿?” “是金矿!” 这回如烟可以肯定。 金矿!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人不敢相信,有些人谨慎从事,怕当家的认错了。 “当家的,这矿是您发现的,今后这矿就属于您,您说吧,您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对,我们就干啥!” 其他人纷纷鹦鹉学舌。 “大家请不要激动,咱们之前决定来找宝,是因为咱们镇上还差一大笔钱,咱们得靠自己把这些窟窿补上。” 如烟没有把火营的科学家们带进来,怕这些手下会迁怒于火营。 毕竟她没有让铁砂镇的人们知道关于科学家们的细节。 余亮离开热闹的人群,独自一人到处闲逛。 他翻过北面的山坡,站在大石头上用手卷成喇叭状正想大喊。 突然,他颤抖着声音吼:“当家的,快快快……过来!” 如烟边走边惊讶地问:“余亮,你看到什么了?” 第138章 前朝之人 慕如烟等人奔到余亮身边。 余亮指着不远处道:“当家的,看那儿!” “那儿是什么?” “有人曾经在这儿开采过矿!” “走,咱们下去看看。” 几个人细看着掌心的黄沙,如烟辨认不出,忙看向余亮。 “是金矿,果然这大漠有金矿!” “被人开采过吗?” “像是被人开采过了,下去看看。” 余亮领头,带着大家朝前走去。 走近了,令每个人都震惊的是,矿区有人。 几名蓬头垢面的工人正撅着腚在沙堆里挖掘,听见有人来,个个站直身体,警惕地盯着如烟一伙。 如烟见他们的穿着打扮虽然脏兮兮的,但却看得出是前清打扮。 她刚要与他们打招呼问明情况,工人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们是何人?”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余亮上前作揖:“老丈,敢问你们是……” 老者还礼:“我们是此处的淘金人,三辈居住于此,你们……”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眼睛却直朝他们看来。 慕如烟知道,他们也对自己这群人的衣着很诧异,忙上前说道:“老丈,我们是铁砂镇来的。” “铁砂镇?大漠之中的铁砂镇?”老人明显有些惊慌。 “对,您知道铁砂镇?” “不对呀,铁砂镇的人一夜之前便被灭绝了,你们住在铁砂镇?” 如烟一听,铁砂镇原先还有这故事?这么多年她倒没有听人说起过。 “老丈所说之事是何年月的?”老五也问。 听到老五在问,如烟更感惊讶。 她知道铁砂镇是千年古镇,也知道这座古镇荒凉千年之后才被胡一百发现并驻扎下来了。 听老者的意思,在胡一百之前,铁砂镇还有人? “那是光绪二十五年的冬天,铁砂镇五百多口一夜之间全死了,手段极其残忍,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啊。” 老者边说边涌出了泪水,见如烟他们安静地看着他,自觉失态,忙用脏得看不出布料颜色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老丈,你为何如此清楚?”如烟走上前轻柔地问。 “我……我就是铁砂镇的,我们都是铁砂镇的,我们之所以活下来了,是因为我们被关押在此淘金。” 说着,老人像孩子似的的号啕大哭起来。 等他哭够了,如烟递过一块手绢儿:“您擦擦泪水吧。” 老人没有接手绢,依旧用自己的衣袖擦眼泪。 等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如烟把他扶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墩子上坐下来。 “老丈,你们来到这儿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么?” “没有离开过,我的孙儿也在这儿出生,几代人了。” 如烟看着那些还在沙中挖掘的人群,果然有男有女,只是男男女女都是一头蓬乱的长发,不说还真辨不出男女。 她明白这些人为何还穿着前清的衣裳。 他们恐怕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几次天,还以为是大清的天下了吧。 “敢问你们从何处来?当今圣上是哪一位?”老者突然又问。 如烟等人听了,心中倍觉凄凉。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者,她在心中感叹这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老丈,光绪皇帝之后是宣统皇帝,宣统皇帝之后已改朝换代,如今已是民国了。” “改朝换代了?”老者眼神惊恐。 “对,改朝换代了,你们不用再在这儿淘金了。” 老丈听后,仰天长叹一声:“这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啊?” 余亮不解道:“你们被强令在这儿淘金,如今无人管你们,你们不是应该高兴么?你们自由了。” “后生小辈你懂什么?这儿便是我们的家!” 如烟看出老者眼中闪耀着一丝光,那不是悲伤,是喜悦。 “你们来此作甚?”老人突然严厉地质问。 “我们……我们走迷路了,谁知边走到这儿来了。”如烟只得找了个理由。 “迷路?”老者绕着他们走了一圈,似是不相信他们。 “许多年来,多少人都说自己是迷路了,都想到我们手中来抢这片金沙,你们也是吧?” 老五一听,正想拔枪,被如烟制止了。 “老丈,我们确实是铁砂镇来的,我们在铁砂镇已经住了几十年了,既然老丈是铁砂镇的原主,我们便一同回镇子去吧。” 她故意转移话题,若是他们真愿意回去,这片金矿便能顺利落入他们手中,若是不能再做打算。 “铁砂镇我们已回不去了,大伙儿死后过了两年,我们回去埋葬了所有的尸骨便离开了,不再回去了。” “我虽久居这与世隔绝之处,但是老汉我看人还是很准确,看得出你们不是坏人,但你们是来淘金的。” 老人说得很肯定,令如烟不好再辩解,变默认了。 “是不是镇子里遇上难处了?”老者问。 如烟惊奇,忙点头。 “你们是在镇里的地窖里发现的金矿图纸吧?” “金矿图纸?”如烟惊异地问。 “是,那是一张羊皮制成的纸,上面画着这片金矿的地点。” 如烟忙从怀里掏出羊皮图纸:“您看看是这张吗?” 老人接过去打开,顿时激动的双手颤抖:“是,是这张,就是这张,这是我画的,我去安葬亲人的时候留在地窖中的。” 如烟与余亮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 “老丈,您说这张图纸是在铁砂镇的地窖里?可我们是在远离大漠几百里之处找到这张图纸的。” 老者听了不相信似的看着他们:“莫非有人偷出了铁砂镇?” 如烟心里像走马灯似的回想了一遍那夜营救谭教授的经过,她小声问余亮与老五:“救谭教授的宅子是谁家的?” “不知道。”俩人轻声回答。 同时他们也看着如烟,眼里满是疑问。 “老丈,如此重要之物,您为何要留在铁砂镇?”如烟眼下能问的只有这些了。 至于图纸是如何从铁砂镇流出去的,只有等回镇里去之后再查。 “我们在这儿艰险无比,不知何时便被人杀了,我将图纸留在铁砂镇,是想着将来留给有缘人吧。” 原来是这样。 如烟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着如何把来金矿的目的告诉这些不知世事之人。 “你们方才说,这图纸是在他处寻得?”老者又问。 “是的。” 他突然大声起来:“能否告诉我,那是何处?” 第139章 堆金如山 “是在……一座县城的一处大宅子里寻得。” 慕如烟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宅子,她也很想知道。 间接向谭教授试探了几回,连他都说不清楚自己具体是被什么人绑架。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绑架他的定是国府无疑,只是不知实施绑架之人而已。 “什么县城?”老者追问。 如烟心知那座县城是在民国元年才有的,想必说了老者也未必知晓。 果然,她把名字一说出来,老者茫然无知。 “变了,世道变了,久居矿里,对外面之事一无所知了。” 老者无奈地边摇头边叹息。 这才与如烟他们长吁短叹,说了为何要追问是何处得到的羊皮图纸。 原来,知道有这张地图的人不多。 只有老者一家,与他的亲弟弟。 当年他们被押往此处淘金之时,他的弟弟趁乱逃走了,从此杳无音信,兄弟间便彻底失去了消息。 老者无法逃出去寻找弟弟,弟弟也没有寻来,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他以为弟弟可能已不在人世。 没想到这张被自己留在铁砂镇地窖的图纸,竟然面世了。 “老丈,您的意思是……这张图纸是您的弟弟带出去的?” “对,我想他应该后来又回去过,想要找我,便带走了这张图纸。” “那您的弟弟为何不按图纸来找您?” “是我猜测只有他知晓,我藏图纸的时候他已失踪了,我相信他只要回去过,定会带走它。” 听了半天,如烟等人才似懂非懂。 也就是说,老者留图纸的事他弟弟并不知。 但是只要他弟弟重新返回铁砂镇,定会到地窖去,去了地窖便能看见图纸,见了图纸一定会找来。 绕了半天,原来这便是老人回铁砂镇留图纸的用意。 “老丈,您别着急,等我们回去之后便派人去那县城查找您的弟弟。” “他若是在世,比我小两岁,今年七十有一。” 老人的声音带着悲伤,可见他对寻找弟弟并不抱什么希望。 老五干咳一声,提醒如烟他们此行的目的。 老者先发制人:“你们来此也是为金矿而来的吧?” 如烟不想隐瞒,点了点头。 把他们到这儿来寻宝,最终发现寻宝图上标的并不是藏宝处,而是金矿。 只是她隐瞒了火营急需经费的事,只说铁砂镇为了抵御敌人。 “敌人?是否番鬼?”老人激动起来。 “番鬼?”余亮不解。 如烟也一下未明白过来,诧异地看着老人。 老者见他们疑惑,点了点头。 “光绪二十五年我们被押往这里,光绪二十六年六月我偷偷逃出去过,整整一个月后我才回来。” “那年的京城可乱了,听说两宫借西狩之名逃往咱西北去了,家人在此淘金,我不敢在外久留,便又回来了。” 原来,这老者出去过两次,从此再未离开过这里。 “既然如今世道已经变了,我们在此淘金还有何意义?”老人又是一声哀叹。 如烟灵机一动,说道:“老丈,既然您一家是铁砂镇的主人,我们接你们回去吧,铁砂镇虽然风沙大,但是比这儿条件好。” “可以回去?”老人两眼放光。 “当然可以,老丈,铁砂镇是你们的。” 老人一听,久久不能言语。 突然,他转深朝对面淘金的人群奔跑。 边跑嘴里边大声喊着如烟他们听不懂的方言。 只见淘金的人们听到喊声,全都停下来朝老者走去。 老者边说边指向如烟他们,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看得出他是在对大家说,这些人是铁砂镇来的,铁砂镇还在,他们来接咱们回去。 于是那些人跳起来欢呼,把手中的筛子和工具全都抛向一边。 人们都拥抱成一团,又哭又笑,场面令人动容。 “当家的,那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余亮不安地问。 他怕如烟心软,不提金矿的事。 “别急,等会儿再说。” “好吧,只是我猜测他们不会同意咱们来淘金。” 如烟没有作声,此刻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让一群流落在外的人回家更重要。 晚上,淘金人们热情地款待他们。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淘金大村,村里人全都围在一处空旷的场地上燃烧起篝火,架起大铁锅烧着滚烫的水。 男人们杀牛宰羊,女人们烧火烤肉。 “老丈,多谢你们!”如烟一个劲儿地道谢。 “诶,说什么谢,都是咱们铁砂镇来的,那便是一家人,何况不日我们便要离开这儿,这些牲口不宰杀了怎办?” 如烟等人微笑着称是。 夜里,等人们都散去,老者留下如烟、余亮与老五三人围坐在篝火旁。 老者沉思良久,说:“我知道不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你们放心,铁砂镇的事便是我们淘金人的事。” 如烟愕然,不知道老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老者朝四下里张望,又示意他们安静,他侧耳听了听,确定淘金村的人们全都睡下了。 他起身小声道:“几位跟老朽来。” 如烟等人跟在老者身后朝矿区深处走去。 到了一条干涸的河床边,老者扒开凌乱的干草,又搬了搬,朝余亮道:“老朽不中用了,还得二位来。” 余亮与老五上前一看,是一块大石头。 他们俩在老者的指点下,搬开了那块石头,下面露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洞穴。 “老丈,这是……”如烟忙问。 “这里下去便是我们淘金人几十年来的积蓄,等咱们迁移之时全都带走吧。” 几个人顺着洞穴通道下去,老人点燃蜡烛,下面顿时显得宽敞起来。 “当家的,您快看!”老五指着洞穴里面轻声喊道。 只见里面堆满了一筐一筐金黄色的沙砾。 几个人兴奋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金沙? “这些是金沙,那边是提炼后的黄金,有了这些财宝,咱们铁砂镇人便可几世不愁。”老人比他们更加兴奋。 如烟不解地问:“老丈,您为何如此信任我们?” 若他们是强盗土匪,老者如此将金窖亮给他们看,恐怕一夜之间又要发生血洗淘金村的事件。 “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不花,你们是好是坏瞒不过我,况且,你们不知道,我们淘金村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这话有点儿示威的感觉,但是如烟并不介意。 “老丈,你们如何藏有如此多的金沙?”老五到处看,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官家一直未来收金,我们便只好挖地窖埋藏起来,于是年复一年,便堆金如山。” “老丈,多谢了!这些财物带回铁砂镇后,我们只向您借用一部分,其余的扔归你们所有。” 老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如烟这话。 他只说道:“你们歇息两日,三日后请带淘金村的人走吧。” 如烟听出异样,忙问:“那您老呢?您不走么?” 第140章 去见土匪 “老朽已经不中用了,不走也罢。” 老人看向别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慕如烟知道,像他这样在淘金坑里劳累了一辈子的人,对这片沙土已经有着特殊的感情。 只是,淘金村的人都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留下来如何过活? “老丈,您是淘金村的长辈,您不走,淘金人们也不会走。” “是呀老丈,他们还年轻,回到铁砂镇后可以另做打算,在这儿就只有劳苦一辈子见不得天日。” “您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不会把您留在这儿的。” 慕如烟与老五、余亮等人一个劲儿地劝说。 老者固执地看着他们,没有再说话。 那神情却给了他们答案,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连续两日,老人的儿子、儿媳都劝慰他,他都固执地拒绝。 第三日,本是约定好整个淘金村迁徙的日子,但是早饭过后,人们并没有把收拾好的行囊家什搬出来。 他们一个个静静地坐在老者的家门前。 老人的儿子出来把老人的话传达给大家,让大家先启程。 其中一人听完跳将起来,冲进了老者的屋里。 如烟连忙跟了进去。 只听得那人气呼呼道:“叔,您若是不走,咱们全村都不走了,咱们的后代便像您似的老死这儿便了。” 老者听了错愕地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呵斥:“有才,谁让你没大没小毫无规矩的?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吗?” “叔,我并非有意抵触您,可是您出去看看大伙儿,本来听闻能离开这儿,家家户户都收拾好了,如今您说一声不走了,大伙谁也走不成。” 老者顿时起身走到门口,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大家面前。 “你们……都走吧。” 村人不约而同哀求:“叔,要走一齐走!” “对,叔不走我们都不走!” “……” 老者老泪纵横,偷偷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如烟连忙趁机道:“老丈,您几十年在这儿守着如此多的金山却无处使,苦了自己一生,您该出去享福了。” 之前进屋去劝的有才也说道:“要说富有,恐怕无人能比咱们村人富有,家家都有金山,可是家家都过得一贫如洗。” “为了不引起官家的注意,咱们只能每次悄悄带一点儿金沙到黑市去廉价卖,以此来换取粮食与布匹。” “叔,这样的日子我们受够了,咱们走吧,您带领大伙儿离开这儿!” 老丈湿润着眼睛,思虑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罢,咱们都走!” 淘金村的人浩浩荡荡地用骡马车运着金子、行囊,老人、女人与孩子们都被安排在骡马车上坐。 年富力强的男人们则全都步行,他们跟着如烟一起朝铁砂镇走去。 为了防止在途中被人盯上,他们用干草旧草席盖在拉着金沙与金子的骡马车上。 如烟令余亮带着几名弟兄护在队伍的后方,她自己则与几名手下领头。 由于有车马、有女人与孩子,他们走的是大路。 较之前如烟他们来淘金村走的小路更远,且途中要经过几处关隘,如烟一路上直叮嘱大家要小心,不敢大意。 有才赶到如烟身旁,低声问道:“慕当家的,与您一同来的那位老五兄弟哪儿去了?” 见有才满脸狐疑,如烟也压低声道:“有才兄弟请放心,三天前我已让老五回铁砂镇去带些兄弟们一同来帮忙。” 有才还是不放心,但见慕如烟一脸镇定,也就不好再怀疑什么。 他走到后面的第一辆骡马车,朝车上的老者回复道:“叔,慕当家的说老五兄弟先行回镇里去了。” “哦……” 便没有了声音。 如烟假装没有听见,她也不便多解释,只求这一路能带领大家平安回到铁砂镇便好。 路越来越宽敞起来,如烟知道已邻近一处关隘。 她派了两名手下快步到前面去打探情况,接着回头吩咐全体原地歇息,意在等前方探得消息再动身。 老者下得车来,小心地审视了如烟一番:“慕当家的,此处距离铁砂镇还有多远?” “老丈,还需走两日一夜,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护大家周全。” 老者沉着脸,双手反在后背,走向马队的后方去了。 一名手下小声嘀咕:“当家的,这老头儿明显不信任咱们。” 如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歇息一会儿吧,等来消息了咱们就动身。” 一个时辰之后,前去打探的手下回来了。 如烟连忙赶上前去问:“如何?前面是何处官兵把守?” “当家的,官兵倒没有,国府一盘散沙,哪还有官兵为他们卖命,倒是有一帮土匪,我们没敢上前去问。” “土匪?” 如烟怔了怔。 世道乱了,土匪横行在意料之中。 只是尚不知是哪里的土匪,她也拿不定主意。 “他们有多少人马知道吗?” “不知,不过关隘上有不少土匪把守,似乎……似乎还有重机枪。” “重机枪?你们亲眼看见了?” “是,不仅看见了,我们还问了路过的一位老农,千真万确。” 如烟沉思了一会儿,拉过一匹就翻身上去。 有才忙拽住缰绳:“慕当家的要去何处?” 他与老者一样,担心慕如烟他们有诈,怎地让大家在此歇息不走,自己的人却来来回回的? “有才兄弟,你在此护着大伙儿,我的人探得前方有土匪把守,我去看看。” 说完,便甩了几响皮鞭,马便疾驰而去。 “哎哎……”有才还想去追。 余亮跑过来拉住他:“有才兄弟,放心,我们还在这儿,当家的一名女子还能自个儿丢下大伙走人?” 有才觉得有些道理,便静下来没有再闹。 如烟来到关隘,土匪在高处朝她喊:“站住!快下马!” 如烟没有下马,而是抬头冲着他们大喊:“请问你们当家的在不在?” “哟嗬!是一名小娘子?” 上面的土匪们轻浮地笑了起来。 如烟由于天生丽姿,加上双方又有些距离,便被土匪们误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小娘们儿。 “小娘子,你找我们当家的何事?” “这大概是当家的相好找上门来了吧?” “哈哈哈……” 如烟任由他们轻薄,重任在身,不屑与小喽罗计较。 “烦请几位兄弟行个方便,替我通报一声,大漠慕如烟求见你们当家的!” 几个土匪一听,惊愕道:“慕如烟?你是慕如烟?” “正是,几位兄弟认得我?”如烟心中惊讶,便高声应道。 第141章 夜间埋伏 “我们虽未见过慕当家的,但是慕当家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就听说了!” 关隘上的一群土匪异口同声喊着。 慕如烟有些惊讶。 自己这么多年来在铁砂镇过着半隐居的日子,即便出远门也是隐秘行事,她不喜张扬,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 这些素未谋面的土匪又怎会知晓自己? “那么,是你们当家的的认识我?”她又问。 “慕当家的请稍候,我们大当家一会儿就出来!” 慕如烟只好在马背上继续等着。 好一会儿,关门大开,里面出来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他盯着慕如烟,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真是没有想到,慕当家的竟然如此年轻。” 如烟笑笑:“不年轻了,如今这乱世,上了年纪也不得消停不是?” “传说中慕当家的是位中年夫人,真是没想到,方才远远地瞧着,只是二十几岁的女子而已。” 壮汉没有丝毫奉承之意,慕如烟的容貌几乎没便,几十年的大漠风沙在她的脸上没有刻下半点儿痕迹。 “当家的,我今日前来拜山门,可不是听您夸我来的。” “哦对,请请请……” 如烟随着壮汉进了山寨,被带至一间雕梁画栋的大屋内,大门外的牌匾端端正正地书写着百虎堂。 这令她想到戏文里梁山好汉被骗至白虎堂,一字之差,却也能让人心生畏惧。 好在慕如烟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何况她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明日黄金骡马车队好顺利通过这里,因而故意来交结这帮土匪的。 “慕当家的,您独自前来我这山寨有何要事?”土匪头子终于问到正题。 “我到外省迎接我铁砂镇的人回来,听说这儿有座山寨,我平生酷爱广交天下英豪,因此便趁着大伙歇息之时前来拜访。” 土匪头子的目光在如烟的脸上审视了几回,似乎对她的话不确信。 如烟笑了:“大当家的,您看我这单枪匹马的,像是要来找事儿的吗?更何况我慕如烟喜欢广交朋友人尽皆知,想必大当家的也知晓。” 土匪头子这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点头称是:“是我多想了,慕当家的请勿见怪。” 如烟把茶杯里的茶一口喝完,站起身道:“多谢当家的好茶!我要走了,改日还请当家的带领弟兄们到我铁砂镇去做客。” 自然,这些只是场面话,如烟也不欢迎土匪进铁砂镇,怕心术不正之人惦记上了铁砂镇。 铁砂镇离此处路途还算遥远,人家也不一定真会去做客。 “多谢慕当家的相邀,改日我定与兄弟们去贵镇上喝酒!” 俩人相互客套了一番,土匪头子把如烟送到寨门口。 看着如烟骑马远去,一名小土匪凑上来问:“当家的,这女人来咱们寨子作甚?” “说是路过特意前来拜访,谁信呐。”土匪头子叱了叱鼻。 “我感觉她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吧?铁砂镇离咱们这儿还远着,无故跑来定有事儿。” “你小子聪明,老子也是这么想的……” 如烟回到了马队里。 余亮忙上来扶她下马,一边问道:“当家的,土匪那儿……” “放心,那些土匪没什么可怕的,你们说的重机枪我远远的看见了,那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早年盛耀轩教她打过轻重机枪,后来余亮又教她。 铁砂镇这些年来为了自保,也向外面黑市买来不少重要的武器。 对于枪,如烟是内行,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对方那家伙什是真是假。 “摆设?那这……” “一群土匪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只有几把从哪儿缴获的汉阳造,可见实力不强,没什么可怕的。” 余亮欲言又止。 他从来没有听过如烟说这些轻敌的话。 如烟看出他的意思,笑道:“我特别把咱们要路过土匪山寨的消息告诉了那土匪头子,今日咱们的人就在路边寻一处宽阔处歇息,明日再动身吧。” “您把咱们的行踪透露给他们,今夜土匪会不会前来?” “会,因此你夜里带几名弟兄轮流守夜,只要土匪前来,你便……” 如烟小声跟他耳语了一番,余亮连连点头。 淘金村的人听说原地扎帐篷歇息,今夜不走了,都心急起来。 毕竟这每辆车上可全是黄金啊。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若是被外人知晓,无论官也好、匪也罢,定然会前来抢夺。 老者与有才找到如烟,有才气愤道:“慕当家的,您是知道我们车上是什么东西,您怎地如此大意,放心在此处过夜?” “老丈、有才兄弟,请你们放心,只有今夜在此过夜方能顺利达到铁砂镇。” “为何?”老者不解。 “咱们的援兵要天明方能到,如果今日咱们继续前行,便会在前方的山寨被土匪劫道,只有在此等候一宿才安全。” 如烟没有把具体的细节告诉他们,说了只会徒增淘金人们的恐慌。 只有她心中有数,自己的人少不够,不足以继续护住如此巨大的财宝,只能等,等老五搬来援兵才能大大方方前行。 入夜,四处静得只有蛙鸣与鸟叫。 如烟安排弟兄们守在淘金人的周围,余亮带着三名手下到附近的路边埋伏着,她自己则坐上一棵大树上远眺。 果然,月光下,远处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些人影。 如烟学着小鸟低鸣了三声,远处的余亮回了几声蛙鸣…… 第142章 哪个山头 余亮回应完,便与二名手下全神贯注地盯紧前方。 先是几条黑影飞快地朝他们隐蔽的方向窜来。 看得出轻功了得,这在从小习武的余亮心中也有些惊讶。 早些年,在这乱世,有点儿本事的都到前线报效国家去了。 只有野蛮凶残自私自利的无能之辈才上山当了土匪。 没想到这帮土匪山贼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多会轻功之人。 难怪慕当家的如此谨慎,看来她已经看出来这些土匪不寻常。 “嗖嗖……”几声,五六道黑影如箭般穿过来。 余亮想都没想,对手下轻声道:“快!” 两名手下迅速一拉设置在路中的绳索,前面一名黑影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 后面的黑影见同伴倒地,立即跃起,手中甩出什么朝路边袭来。 “哎哟……”余亮一名手下被击中。 “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知颤抖。 余亮同时出手,一把飞镖扬了出去,“啊”的几声惨叫,对方也有两人倒地不起。 “什么人?”对方有人怒喝。 余亮听见喊声,干脆从路边走出来,对方点亮火把,火光照耀在余亮脸上。 “你们是土匪?”对方又问。 余亮一愣,心中来气:“你们才是土匪!老子是来剿匪的!” “什么?你是剿匪的?” 对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自量力,就这么两个喽罗也敢自称来剿匪?” “你……” 余亮不跟对方罗嗦,他必须得守住这一关,不能让对方发现淘金人的行踪。 那人一边招架一边后退,显然没有想和余亮交手。 俩人打了几个回合,那人朝后一跳,远远地站定:“你是哪个山头的?” “山头?听清楚了,你爷爷我是铁砂镇的!” 余亮声音特别响亮,他最讨厌被人误当土匪。 “铁砂镇?你们就是铁砂镇的?”那人似乎很震惊。 “正是老子们!”余亮出手更加凌厉。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他要尽快把这个人拿下,免的被拖延时间等来大批的土匪山贼。 “哈哈哈……” “兄弟,那就别打了,咱们是一家人。” “谁与你们是一家人?” 那人见余亮不信,忙说了一个名称。 余亮一听,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懊悔。 他连忙收手,朝对方拱了拱手:“对不住了,我以为你们是前满那座山上来的土匪。” “此处距离铁砂镇还有多远?” “远着呢,这条不是通往铁砂镇的路,铁砂镇在大漠。” 余亮又警觉了起来。 这些人连铁砂镇是在大漠深处都不知道,还说什么要去铁砂镇。 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只会通向淘金村的方向,与铁砂镇南辕北辙。 “不是通往铁砂镇?”那人吃惊。 “不是!” “糟了,我们走错路了。” “走错路还夜间疾行?”余亮不信。 “因为白天我等走得慢,无法快快赶路,以免招来麻烦,因此只能夜间赶路弥补过来。” “你们果真是要去铁砂镇?去做什么?” “去……抱歉,此事儿不好泄露,需见到慕当家的才能说。” 见那人说到这个份儿上,余亮有些惭愧道:“是我误会你们了,我领你们去见我们当家的。” “慕当家的也在?” 那人欣喜起来,忙拉了余亮带路。 如烟听完那人的介绍,与余亮一样,心中依旧不放心。 她想了想,问:“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见了教授们之后,当家的自然会懂了。” “那可不成,你们若是心怀鬼胎,让你们见到教授们,岂不已经引狼入室了么?”余亮抢着说。 慕如烟还是没有领着他们一行人去淘金人歇息处,而是让余亮带人就地搭了一个帐篷。 她领着对方一行人进了帐篷坐下。 在她的询问之下,对方才透露了要到铁砂镇的真正意图。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目的就是保护被如烟安顿在火营的那半个专家学者们。 “国府为何要杀他们?” 这点慕如烟始终无法相信,既然连高层都要逃往小岛,带这些文人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教授们连枪都没有扛过,又如何能与他们守在岛上? “这些人都是国之栋梁,国府不愿意让他们落入他人手中,因此……愿意走的便一同接去岛上,不愿走的就……” 如烟明白了。 不就是戏文里那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嘛?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他人得到。 这便是眼下国府的心态。 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让自己遇上了,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帮人保住。 “慕当家的,你又为何深更半夜的守在路边?”那人左右看了看。 除了慕如烟与余亮等人,并没有看见其余的人。 “不瞒您说,我们在等土匪。” “等土匪?” 那人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才明白慕如烟的手下把自己当成了土匪。 “你们经过的地方有一座地势险峻的山,山上有一支土匪甚是多人,且还配有重机枪等新式武器。” “我白日里去拜访过土匪头子,看着不问事的样子,实际上极其狡诈,他们装备精良,完全不似土匪山贼的模样。” 那人一听如烟还去拜过土匪的山门,便小声在如烟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如烟侧过脸看着他:“你这话是真的?” “正是,我们奉命前来铁砂镇求援,为的就是铲除这些土匪。” 俩人谈到起了露水,那人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余亮的帐篷内席地一躺,很快便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慕如烟示意余亮跟她出去。 他们走到不远处的田边才停了下来。 “当家的,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一来就给如烟灌了迷魂汤,余亮心里很是不解。 “那人是专门剿匪的。”如烟回答得很果断。 “剿匪?可他……”他自己都差点儿被人当作土匪。 “他手下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要剿灭人数众多的土匪,自然是难有胜算,在这方圆五百里之内,找不出任何人能援助他们。” 余亮答道:“所以,便来胁迫咱们?” “也不是胁迫,咱们不也早就准备明天剿匪吗?” “当家的,这人是啥来路?那帮土匪又有什么来头?” 如烟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 她又朝前走了十几米远,才停了下来,余亮小跑着跟上去。 “余亮,你过来……” 如烟对他耳语了几句,余亮惊骇道:“怎么可能?他们不就是一帮土匪吗?” 第143章 不像撒谎 “嘘!小点儿声。” 慕如烟连忙提醒,并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 跟随那人一同来的人全都在不远处互相背靠背坐着歇息。 “当家的,他们真的是……” “对,他们是。” 余亮还在震惊不已,如烟已经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下盘腿坐着:“你也歇会儿吧,土匪今夜不会来了。” 余亮半信半疑,却见如烟以闭目养神,不好再叨扰,便也到一边静静地坐下。 土匪确实不会再来,已经是下半夜了,要来便来了,下半夜容易惊醒众人,土匪没这么傻。 天一亮,如烟便让余亮到帐篷外去问问那人醒了没有。 余亮掀起帘子,又迅速地放下。 “当家的,人跑了。” “什么?跑了?” 如烟跑过来掀起帘子一看,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她忙看向昨夜那些黑衣人坐的地方,也早就没了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会去哪儿呀?” “当家的,他们恐怕是来骗咱们的。” 如烟后背发凉,忙跑向骡马车队。 这些人能在她的面前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可能已对马队里押运的东西下手了。 越是这么一想,她就越发心急起来。 余亮也反应过来,跟着跑回去。 “慕当家的,夜里可有动静?”有才坐在马车上阴阳怪气地问。 慕如烟不与他计较:“有才兄弟,夜里你可听见什么没有?” “没有!”有才满脸不高兴。 老者走了过来:“慕当家的,发生了何事?” “老丈,没发生什么事儿,我是看看你们昨夜可睡得好。” 如烟见他们也确实不知情,便连忙改口。 她心中也憋闷得慌,昨夜她还真对那人的话信以为真了,没想到天不亮人就跑了。 看来还是余亮担心得对,那些人定是土匪派来打探实情的。 即便不是土匪,那也定不是什么好人。 难怪那人对她说的话前后不一。 一开始说是去铁砂镇保护那些躲进大漠避祸的教授们,后来又说他们上一来剿匪的。 当时她对他两种说法都信了,便没有质疑什么。 “余亮,你在这儿哪儿别去,我去随便走走。” 慕如烟朝余亮扔了一句话,便大步朝前走去,老者与有才见了愕然不已。 她只拿走了一杆步枪,这一次她不会打草惊蛇。 土匪的山寨前。 慕如烟举起枪,“砰”的一声,山寨上飘扬的一面虎头旗拦腰断了下来。 “什么人?” “快,那人在山寨外!” “是一个女人……” 土匪们顿时乱成一团。 土匪头子很快便带着人冲了出来,他端着一挺机枪正要对准,一见是慕如烟怒气便上头了。 “原来是你这个臭娘们儿!” “老子昨日给你脸你竟然不识好歹,敢把老子的虎头旗大断!” 慕如烟把步抢垂下,冷笑道:“几十年来我与无数的山贼草寇打过交道,道上的兄弟们都为人仗义,侠义心肠,怎似你们这伙鸡鸣狗盗之徒。” “住嘴!我们鸡鸣狗盗?老子若是鸡鸣狗盗,昨日你能全身而退?” 土匪头子被激怒了,又端起手中的枪。 “慢着,我今日来有话要问你!”慕如烟厉声喝止。 “说!” “昨夜里是不是你的人潜到我的人歇息之处?” “什么我的人潜到你那儿?” 土匪头子纳闷儿了,举起手摸着油腻腻的头问。 “别装蒜!来吧!”慕如烟对他这牵强的理由嗤之以鼻。 “臭娘们儿,不知好歹,弟兄们,既然这位慕当家的想死,咱们便成全她!” 说完,他举枪便扫射。 如烟身手矫健灵活,瞬间躲过了那颗子弹。 她一边端着枪朝土匪头子射击,一边朝地上一滚,便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啾啾啾……” 无数子弹飞来,击在石头上朝四面迸射。 “停!”土匪头子大喊一声。 “不要再开枪,咱们要抓活的,只要有慕如烟在手,铁砂镇就是咱们的!” 被他这么一喊,喽罗们个个兴奋起来。 一个个大喊着:“活捉慕如烟!” “占领铁砂镇!” “抓住慕如烟!” “她一个人躲在石头后面!” 如烟听了嘴角升起弧度,举着枪朝土匪头子手中的机枪瞄准。 砰! 土匪头子手中的机枪被击断枪托。 吓得他手一送,机枪掉落在地。 “这娘们儿好枪法!”恼羞成怒之余,他连连惊叹。 “大当家的,那咱们还抓不抓她呀?” “抓!谁抓住慕如烟老子我赏五十块大洋!” 土匪头子气急败坏地怒吼。 立刻又有不怕死的朝大石头那边摸去。 “砰”的一声,领头的喽罗头顶的头绳被打断,头发散落在肩。 “啊!大哥我被击中了,我要死了!” 那名喽罗吓得语无伦次,土匪头子不敢再让人靠近大石头。 “慕当家的,你有什么条件请说吧!”他决定先假意妥协。 否则慕如烟躲在石头后面占据了有利地形,如此僵持下去双方都没有好处。 “好,那我问你,你们为何半夜去偷袭我的人?”如烟故意把话说得严重点儿。 “偷袭你的人?没有!”土匪头子一口咬定。 “你们没有?那会不会你的手下做的?” “不可能,我的山寨虽然不大,但是我对手下的弟兄了解得比他们亲生父母还多!” 如烟听着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 她略微沉思起来。 那边土匪头子比她更加着急,见她许久没有回音,便有些焦急地说道:“慕当家的,我早说过了,不是我的人干的!” “那会是谁?”如烟的脑海里已经在飞快地思索着。 “我虽不知是谁,但是我知道能让慕当家的如此上火,定是令贵方损失了不少吧?” “有劳当家的费心了,我的人丝毫未少财物。” “慕当家的,那便是有损失了,需要我帮忙不?” 如烟从石头后站了起来,手中依然端着枪。 她镇定地看着土匪头子,一步一步走向他:“当家的,可否愿意坐下来一谈?” 见如烟语气缓和了下来,土匪头子也堆起笑容:“当然可以!来,请到我的寨子里去一叙。” “多谢了!我就在这儿问你两句话便好。” 如烟也放下枪,冲土匪头子笑了笑:“你是国.军哪个部分的?” 第144章 真是阴谋 “慕当家的说什么?” “我,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土匪头子一脸惊诧,慕如烟从他眼中已经看出来了。 “你不是土匪。”她一针见血。 土匪头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故作轻松。 毕竟是行伍出身的人,掩饰能力不够好,如烟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 “你是国.军吧?进这山中是想做甚?” “既然慕当家的已经瞧出来了,那我就不再隐瞒了,有财大家发不是?” 土匪头子把手中的枪朝不远出的手下抛去。 这么做是想让慕如烟放下戒心。 “当家的想发什么财?在这穷山沟里哪来的财可发?” “哪来的财?财不就在你的马车上?” 土匪头子奸诈一笑。 慕如烟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底细已经被张土匪探到了。 看来,昨夜那几个人确实可疑。 “慕当家的不是有事要与我商量么?” “我的车上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哪来的什么财可发?” “慕如烟,你就别再装了,这条道是通往淘金坑的吧?你是从那儿来,你运出了不少黄金!” 如烟一听,什么都明白了。 昨日就觉得这个土匪山寨过于简陋了,完全不像是占山为王该有的规模。 夜里那伙黑衣人是准备去偷袭的,对方没想到他们有了防备,于是便假装是去大漠保护教授们。 这和自己刚才告诉余亮的一致。 想着老五搬的援兵很快便到,如烟心里丝毫没有怯意。 “你们果然是国.军,你们的长官已经逃了,把你们扔在这儿等着被镇压么?” “慕如烟,你以为你通敌无人知晓?” “哈!我通敌?我通的哪门子敌?” “你的丈夫身为党.国军人,你竟然投敌叛变!” “我呸!我不是任何一派的,我的丈夫多年未归,我谁也未投靠,我靠的是我自己!” “你没有投敌叛变,你窝藏那么多党.国通缉的人做甚?” 如烟一听,这帮土匪的真正意图渐渐暴露了。 一是为了淘金坑的黄金,二是为国府来处决那帮教授来的。 她镇定地与土匪头子对视,只需拖延时间,自己的人马很快将从这里路过。 她算定余亮此时已经悄悄到前方去等候老五去了。 “他们乃是无党无派人士,只是知识分子,我大漠的孩子正缺教书先生,铁砂镇创办学堂关你何事?” “恐怕未必吧?盛耀轩早已投敌,你是在为盛耀轩做事?” “什么?”如烟假装不知。 这么多年来耀轩每年都有家书回来,诉说在陕西北的种种,信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他也曾派人来接自己多回,但她离不开铁砂镇。 “上峰令我接走那帮通缉犯之后,就地处决铁砂镇匪帮!” “来啊!把大漠匪首慕如烟给老子抓起来!” 土匪头子手一扬,阴阴地吼了一声,两旁的喽罗立即端着枪把慕如烟围了起来。 “哈……”如烟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抓我有什么用?” “抓你太有用了,捆起来!” “你们谁敢?” 如烟迅速贴近土匪头子,趁他惊愕之时,手中的步枪已横卡在他的颈部。 “往后退!”她朝喽罗们大喊。 “老娘们儿还想拿住我……” 土匪头子出乎意料地一弯腰,顺势抓着慕如烟一个前翻,把她摔倒在地。 尽管如烟反应灵敏,但毕竟是个女人,近距离搏击力量悬殊。 不等她翻身跃起,两名喽罗已经把枪顶在她的头上:“不许动!” 如烟抬起头冷眼看着他们:“你以为你们赢了?” “我们赢不赢不去考虑,眼下……你已经输了。” “到最后谁输还不知道呢。” 如烟冷笑一声,便闭上眼睛迎向那两杆枪。 “把她绑在这棵树下,让老子看看有谁要来送死!”土匪头子丢下一句话进了山寨。 如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她仰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嘴角露出微笑。 算时间,老五他们该来了。 山寨上,不知那土匪头子和身边的小喽罗交代了什么,俩土匪匆匆跑出来。 随后一队土匪个个背着枪整齐地从山寨里出来。 他们并未看向如烟这边,而是跟着领头的一名土匪朝着山下走去。 如烟数了个大概,有一百多人。 心中惊疑,这山寨里竟然藏了不少土匪,自己真是小看他们了,不知这队人马要去哪里。 之前出来的两名土匪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人拿着一支长鞭,一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们当家的说,慕当家的以美貌著称,他仰慕了好多年,想要留下慕当家的这张脸,以作个念想。” 如烟听了怒视着他们。 “少废话,去告诉你们土匪头儿,要杀便杀!” “杀你?我们当家的说了,不杀你,他只要你这张脸。” “什么意思?” “当家的说了,先用皮鞭抽你,抽得你身上皮开肉绽之时,脸上会更加红润,这样用尖刀剥你脸皮的时候更容易多了。” “什么……”如烟内心惊骇,但脸上依旧镇定。 “怎么样?怕了?啧啧,多好的一张脸啊!” 那土匪伸出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如烟憎恶地把头一扭,朝另一个土匪身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老娘们儿,你找死啊!” “信不信我活剥了你的皮!” 那人鞭子一扬,狠狠地抽在了如烟身上。 隔着衣裳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 如烟继续仰天大笑,直笑得两旁的土匪们个个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否疯了,要被剥去脸皮了,还能笑得如此豪放。 “慕如烟,滋味儿如何?”土匪头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如烟双目圆睁,看向远处的山脉。 “真是没想到啊,名震一方的盛夫人要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我今日前来便是来送死的!” “送死?不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倒想瞧瞧一个人失去脸皮后还美不美。” 如烟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与愤怒。 轻松一笑:“是嘛?只怕你等不到那时候。” 土匪头子听出她话中有话,朝旁边的土匪问道:“她说什么?” “当家的,她……她说她等不到那时候……” “滚一边去!”土匪头子听出他不敢说,狠狠地把他踢开。 “你,你来说。”他又指了一名。 “当家的,她说您等不到那个时候,意思是您不会剥她的脸皮。” 这名土匪不是不懂慕如烟的意思,只是也不敢说出来。 “别为难他们了,你听得明白,装什么糊涂?”如烟不屑地嘲讽。 “慕如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与我合作,铁砂镇的那帮老顽固你交于我,黄金咱们平分,如何?” “你做梦!” “谁做梦还不知道呢,你是在等你的救兵吧?” 如烟看向他,果然小瞧了这帮土匪,连这他都想到了? 土匪头子干笑道:“我猜对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后定然心如死灰。” 第145章 土匪失算 “哈!一会儿心如死灰的人该是你吧?” 慕如烟鄙夷地冷笑。 但她内心也在嘀咕,这帮匪兵既然能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等人,那就没这么简单。 看土匪头子那嚣张的神态,难道他们已有准备? 不好! 刚才与土匪头子同时走出山寨的那百十来个人去哪了? 这么一分析,慕如烟后背一阵冷汗。 但她面上依旧淡定,这个时候不能乱了方寸,否则容易被对方抓到软肋。 “臭婆娘!我让你嘴硬!” 土匪头子恼羞成怒,又一鞭子抽在了如烟身上。 她的右脸被抽出一道血痕,嘴角渗出血。 “呸!” 一口鲜血吐在土匪头子的脸上。 “你……来啊!准备剥皮!”土匪头子把脸上的血唾沫一抹,歇斯底里大吼。 立即便有个土匪端着一木盆水跑过来。 土匪头子拿着剥皮刀,探入盆中浸了浸水,再取出。 另一名土匪递上一碗烧酒,土匪头子接过碗,仰头喝下。 最后一口酒“噗”的一声喷在剥皮刀上。 “哼哼……老子替你把刀消消,够意思吧?” 土匪头子颤悠着走近,伸出一只手捏住慕如烟的下巴,使她不能转动。 如烟并不恐惧,泰然自若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啧啧,虽然有点年纪了,但是这细皮嫩肉的还真如个小姑娘一般。” “可惜啊,纵然你在这一带称霸了几十年,最终却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也是无奈,你不愿与我合作,我也无法向上峰交代,要怪就怪你那盛耀轩吧!” “我是从你额头上剥下来好呢?还是……” 土匪头子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慕如烟心中大喜。 这声音是铁砂镇独有的炮弹才有的响声,这是老五他们到了! “听到没?我的人已经在半路把你的救兵截住了。” “我改主意了,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便动手!” 土匪头子把剥皮刀朝木盆里一扔,站到高处叉着腰眺望枪声的方向。 听声音,双方打得很激烈。 如烟在心里笑了。 就土匪那百来个人的战斗力,远不及她铁砂镇十个人的实力。 这帮土匪,高兴得过早了! 她看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听着久违的枪炮声,仿佛自己也置身战役之中。 “我说当家的,你也是行伍出身,你就听不出这是什么枪炮吗?” 慕如烟实在忍不住要提醒一句。 本来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的土匪头子,一听她这话,转过头,歪眉斜眼地看着她。 突然,他的脸色大变。 要不是慕如烟提醒,自己还真的忽略了这枪炮声。 “这是……” “这是我铁砂镇自己制作的炮弹,这声音全国只有我铁砂镇的炮弹独有!” “你你……”土匪头子突然朝两旁的土匪咆哮:“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支援!” “大哥,都……都去么?” “都去!全给老子都去!” “可是山寨里……” “山寨里无需看守,这老娘们被捆着还能飞天不成?” 土匪们被他一怒吼,犹豫着排好队朝山下跑去。 慕如烟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听出,山寨里已经没有兵力,顶多只有寨门上那五六个守卫。 她悄悄朝一条隐蔽的小山道看了一眼。 那条山道可以通往山寨后面。 土匪头子不知从哪里拿了个望远镜,站到高处望着对面的山。 慕如烟盯着的那条隐蔽小道上,有人拨开草丛露出两个脑袋,他们朝慕如烟做了个询问的手势。 如烟轻轻点了点头。 小道上的人朝山寨后方前进。 土匪头子从大石头上跳下,走到如烟面前:“一刻钟早已过了,考虑得如何?” “不如何,姑奶奶我压根儿就没有考虑!” 如烟果断地回绝了他。 “哟嗬……给你脸不要脸了?” 土匪头子扬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如烟倔强地昂起头,怒视着他。 “你们的末日到了,你耀武扬威的日子快没了!” 土匪头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扬起手:“臭娘们儿,你还敢……” “哎哟……” 他的手被人扭到了后背,整个人侧弯曲成了一把弓。 慕如烟吃惊地看着扭他手臂的人,是个陌生人,看穿着像是这里的土匪。 “李二,你竟然帮这臭娘们儿?”土匪头子也惊呆了。 “怎么?难道要我继续跟着你当土匪?” 李二抽出一只手从土匪头子腰间取下一把手枪。 土匪头子挣扎着,想要甩开李二的手。 “李二你个叛徒,你快放开老子!” “弟兄们,快把李二拿下!” 他冲着寨楼上的那几名土匪大喊。 谁知李二把他一扭,挡在自己身前,对那几名土匪喊道:“谁敢乱动?我先毙了他!” 那几名土匪吓得不敢轻举妄动,都怕不小心伤了土匪头子。 “不用管我,把李二给我杀了!” 慕如烟的脸上露出笑容:“别喊了,他们杀不了李儿啦!” “杀……”土匪头子的嘴张着,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 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穿着前清旧装的人,正一个个用刀对着那几个土匪。 “他们是?” “他们是我的人,淘金人!” “什什……什么?他们就是淘金人?” 土匪头子弓着背,震惊得眼睛都快突出来。 他得到的情报不是说,淘金人个个都面黄肌瘦,已毫无缚鸡之力了吗? 什么时候潜入到自己的山寨来了? “他们不是已经濒临死亡么?” “没想到吧?你被传言误导了。” 一名赶来的淘金人已经帮慕如烟解开了绳子。 她走到土匪头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几代淘金人在淘金坑受尽了苦难,自己创了一门武艺,用来防身与强身健体。” “他们看似瘦瘦弱弱,实际上,你的这些兵若是赤手空拳,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土匪头子悔恨不已。 “恨呐,老子就不该让你再考虑这一刻钟!” “你错了,你就算不给我这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也早已隐藏在这儿附近。只要你对我动手,你的脑袋便开花了。” 慕如烟此时看他的狼狈样子,心中特别解恨。 在淘金村的那夜,老者与她悄悄深谈过半宿,把淘金村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昨夜,她又偷偷与老者商议了这个计策。 “我大意了,难怪你敢只身前来。” “哈……有何不敢?” “可是李二他……他何时成了你的人?” “李二?”慕如烟抬头看向李二…… 第146章 老五通匪 李二并不是慕如烟的人。 在这之前,如烟与此人素不相识。 她也正纳闷儿。 难道是土匪内部闹矛盾,导致这个李二反水? “我早就看不惯你们那一套了。”李二大声道。 “李二,你个混蛋!你竟然叛变!” “我是混蛋,我混蛋也比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强!” 慕如烟看着他们俩,对李二有些刮目相看了。 果然,这个李二在弃暗投明。 “我呸!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土匪头子显出不屑。 李二狠狠的一脚踹在他后臀,土匪头子踉跄了两步,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敢怒不敢言。 “慕如烟,算你运气好。”他咬牙切齿。 如烟爽朗一笑:“对,好运气不是谁都有的,比如你。” “我真恨,刚才没有一枪打死你。” “打死我?恐怕你还没有开枪,就先死了吧?” “你……” “砰”的一声枪响,一旁的有才吹了吹枪管,随即一只鸟从天而降掉落在他们面前。 那只鸟在天空飞翔,中了有才一枪,当即毙命,土匪头子暗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淘金村的人,似乎明白了。 “原来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如烟踱到他面前:“自然要事先安排,刚才你要是拿刀朝我脸上割,此刻你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土匪头子看着有才手中的枪,脸上露怯。 这个女人,自己真是小瞧她了,她竟然安排好了枪手在附近。 他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对慕如烟下手。 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就不是那只小鸟,而是他了。 “你的人已经完了!”有才冲他吼了一句。 “你刚才要剥我的皮,你说说,如今我该如何处置你?” 慕如烟冷冷地看着他。 说实话,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杀了他最干脆,但是她除了对那些侵略者,不杀这败军之将。 “慕当家的,山寨里已经没有人了。” “慕当家的,后山也没有人!” 淘金村的人纷纷来报。 慕如烟露出微笑,站在土匪头子面前:“是在这儿为你寻一处风水宝地呢?还是把你带往铁砂镇?” “慕当家的,是我有眼无珠,您有宽恕我吧。”土匪头子开始服软求饶。 “宽恕你?这容易,不过,得问问我的弟兄们愿不愿意!” “慕当家的,我愿意随您去铁砂镇,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人,您叫我往西,我绝不向东……” “闭嘴,我铁砂镇不缺人。” 旁边一个小年轻也不屑地说道:“就是,不能让他进咱们镇子去霍霍人。” 土匪头子眼中露出阴骛之色。 这时,老五等人上山来了。 一见已经把土匪头子抓了,老五上前就是一顿猛踹,把土匪头子踢倒在地大喊饶命。 如烟见状,低声喝止:“老五,你发什么疯?” 老五虽然停了下来,但是对那土匪头子依然怒目相向。 “你们认识?”如烟看出来了。 老五没有作声,地上的土匪头子抱着脑袋也没有开口。 当着众人的面,如烟不好再多问什么。 “走吧,把他押下山去。”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骡马车队已在山下等候。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吧?”如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 老五带来的人马也已在前方守候。 “老丈,一会儿土匪当家的就坐您的马车了。” “慕当家的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人看好。” “把土匪头儿带过来!” 谁知慕如烟喊了几句都不见押人过来。 一名手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当……当家的,土……土匪跑了……” “什么?土匪头子跑了?如何跑的?” “您让我与另一名兄弟押着他,我们走在最后,他把我俩打晕了,等我俩醒来人已经不见了。” “你们为何会落在最后?不是让你们走在中间吗?另外一名兄弟呢?” “他追土匪头子去了。” “胡闹!老五,你带上几名弟兄原路追去!” 老五等人应声去追。 李二走过来,表情沉重道:“慕当家的,我也去追吧?” 如烟看了他一眼:“你就不必去追了,你也坐上马车吧。” 有才快步上前,一把下了李二腰间的枪。 “李二,不得无礼。”如烟并未严厉制止。 “慕当家的,他之前是土匪,既然投靠了您,咱们也不能大意。” 如烟内心赞同李二的言行,只是面上需做给李二看。 李二大度一笑:“慕当家的,应该的,枪本给交与您保管。” 大家等了许久,老五等人终于回来了。 “人呢?”如烟看着他们身后。 老五内疚地低着头走到她面前:“当家,让那家伙给跑了。” “我是问你之前追土匪头子的那名弟兄呢?” 追不到土匪头子已在如烟的意料之中,能不能抓回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铁砂镇兄弟们的安危。 “当家的,我在。”那名弟兄走上前。 “好,平安就好,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经过这一战,土匪喽罗们都被如烟遣散回乡去了,愿意留下追随她的,一并带进大漠。 回到铁砂镇。 秀才李怀才敲开了如烟的房门,他站在门口朝对面的屋子看了看,犹豫着没有进去。 “秀才,你有事儿?”如烟端着书坐着没有起身。 “有……” “那便进来吧。” “我……”李怀才这才走了进来。 “坐吧。” 他不安地坐下,眼睛直望着门外。 如烟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来找余亮的?” “是……呃,不不,我就是来找您的。” “说吧。” “余亮兄弟为何没有随您一同回来?” “哦,这事儿呀?让你知道也行,对外不必去说。” 如烟放下手中的书,倒了杯茶给他。 “我让余亮带着一队人马驻扎在外边儿,暂时不回大漠。” “这是为何?” 余亮部队出身,是一名作战能力很强的军人,一直以来是慕如烟的左膀右臂。 他没有回来,万一大漠发生什么事,如烟一人应对会很吃力。 “不为何,你以后会知道的。” 李怀才见她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茶喝完便走了。 如烟起身走到外面,看着李怀才下楼后,她也下去。 小玉这时走了过来:“婶婶,我见您那日带回来的那个李二这几天总在镇子里走动。” “由他去吧,初来乍到的,想必他是想熟悉熟悉环境罢了。” “我看不像,他总是与人套近乎,聊着聊着就问镇子里有没有什么先生,还问住在哪儿?” 如烟听了双眉攒了攒,示意小玉不要再说。 小玉又追了过来:“婶婶,还有一事,镇子里有传闻,说老五通匪。” 如烟一愣,转过头来:“什么?你听谁说的?” 第147章 秘密处决 “镇上的人都这么说。” 小玉见慕如烟的脸突然沉了下来,有些胆怯地说。 “老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那也是你叔。” “可……他追随我爹的时候年纪尚小,我爹离开铁砂镇多年,他变心也是有可能的。” “小玉,你这话是指老五这些年跟着我?” “不不婶婶,我是担心老五叔真像传闻的那样。” 如烟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推开窗看向远处,这里能望见镇中心的一处练武场。 那里围坐着一群群女人们,她们手中做着针线活,口中正热烈地议论着什么。 “你是说她们在传?”她指向那些女人。 这些女人都是她的手下从外面娶回来的婆娘,镇上的衣衫布匹均是她们纺纱织线做出来的。 “是……” “她们不过是些闲话老娘们儿,她们的话能作数?” “婶婶,那就是说我老五叔没有通匪咯?” “那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 小玉跟了如烟多年,她只相信如烟的话。 如烟把她拉到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婶婶,真的吗?” “嘘!” “好好,我绝对不说。” “你平时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露出任何表现,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小玉走后,慕如烟陷入了沉思。 通过这次把淘金村的人们接回这事儿来看,国府已溃败得不成样子。 如今还在做困兽之斗,只怕他们最后败走之际会使出更多阴招。 铁砂镇表面上看,平静了几日。 按规矩,每隔三天李怀才便要领着一小队人马,驮着食物与用品离开镇子。 对外只说镇上物资紧缺,将多余的粮食运出去淘换生活所需。 如烟独自一人坐在镇楼上慢悠悠地品着茶。 镇楼下,李怀才又率领着他的小分队准备出镇子。 “秀才兄!秀才兄等一等!” 如烟听到声音皱起了眉,她朝下看去。 只见李二从镇子里跑过来,边跑边朝李怀才挥手。 李怀才停了下来:“哟!原来是李二兄弟呀,你有事儿?” “秀才兄,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哦,我们去外边儿换点用品回来,这不镇上没有了盐巴嘛?去换点儿。” “那要不我跟你们一同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必了,我们很快便回来,跟外边儿约定了今日去。” 见李怀才态度坚决,李二也不好再坚持。 “那你们辛苦了,我这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你先歇好了,当家的会派事给你做的,放心吧。” 李二站在镇门口,看着李怀才的小分队在视野里消失,这才转身返回镇子里。 慕如烟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朝不远处的守卫招了招手。 那小兵丁跑过来低声问:“当家的何事?” “瞧见了没有?那是咱们镇上新来的,他这每日都到这儿来吗?” “是,说是闲得无聊到处转转。” “会与兄弟们搭话?” “会,人可好了,很热情。” 小兵丁显然涉世不深,以为慕如烟只是随便问问。 “哦,没问咱镇上的军事机密?” 别看铁砂镇巴掌大块的地方,这些年在余亮等人的协助下,全军事化管理。 扛起枪能打敌人,放下枪能拿锄头。 “这个……似乎没问。” “不过他好像有问过镇上哪些是文化人。” 如烟听了没有任何表情,让他把茶具收起,自己沿着镇楼走到北面下了镇墙。 果然,到了日落时分。 李怀才一回到镇子便直接去找慕如烟。 “当家的,如您所说,那个李二果然有问题。” “先别打草惊蛇。” “他今日想跟我去送粮食,被我委婉拒绝了。” 如烟没有多问,转移话题道:“教授们过得可好?” “他们在火营过得倒还挺自在,我与谭教授交谈了一会儿。” “谭教授怎说?” “谭教授说,请当家的放心,他们内部没有任何人有异心,都坚决不跟国府走。” “那就好,兄弟们怎样?” “都挺好,我已将您的话转达给了他们,他们都表示誓死保护好教授们。” 李怀才觉得奇怪。 今日这慕如烟问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心不在焉。 许久,如烟叹了一口气:“是要好好保护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是咱们国家的栋梁,是宝!” 李怀才走后,如烟失神地坐在窗前。 她哪里是无端随便问? 她是心情低落,想到了久未归来的盛耀轩,想到了在留洋的儿子。 …… 这日。 慕如烟正在书房看书,一小厮走进来低声道:“当家的,余亮兄弟回来了。” 她立即放下书站起来:“人呢?” “快要进镇子了,等您的话呢。” “好,我这就出去。” 慕如烟从枕头下取出手枪塞进裤兜,跟着小厮从后院走。 她从北门出了镇子,一路小跑到了镇外了北面的沙坡。 余亮的队伍正在沙坡后面歇息,见慕如烟来了,个个都拍打着后面的沙土站了起来。 “当家的来了。” “余亮,事儿办得如何?” “找到那夜袭击咱们的人之后,跑了一个,其余的人被我们击毙了。” “知道逃走的是什么人吗?” “这倒不知,不过我们在追他的时候以外抓获了土匪头子。” 如烟一听大喜。 那日土匪头子逃走虽然是她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天来她有些后悔了。 放跑他本来是为了引出那夜袭击他们的人,后来想想不妥,因小失大了。 “人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将他绑回来了。” “查明他的底细了吗?” “查明了,他曾经当过汉.奸……” 听完余亮的讲述,如烟跟着他来到队伍的后面。 土匪头子被捆得像个圆球一般蜷缩在沙地上。 见如烟走近,他抬起头哀求:“慕当家的,我如今山寨也被你们端了,我的人马也没了,您就大人大量,放我回乡种地去吧?家里还有……” “上有老下有小?” “是是是……”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真顾念上有老下有小,又怎会干尽坏事?” “那都是……都是不得已,军人必须得无条件服从命令不是?” “你还在这儿装?当年出卖国.军的机密,死在你手上的人不少吧?你这种坏蛋留着何用?” 土匪头子一听,知道来软的也不行,暴怒起来:“臭老娘们儿,你想在此秘密处决我?” “处决你?那又如何?” 慕如烟举起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她把头扭向别处,手指朝扳机扣去…… 第148章 尚未婚配 一声枪响,土匪头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死了。 “把他埋了,坟包上做个记号!” “当家的,这种人死便死了,为何还给他做记号?” “生时为恶人,人死债消,为他后人留个记号。” 如烟吹了吹枪管上的烟,头也不回地朝镇子走去。 当李二得知土匪头子已死时,脸上只是微微的愣了愣。 没有丝毫的悲伤,反倒有股幸灾乐祸的神情。 “当年他当二狗子时,害了咱们多少老百姓,这种人死了连狗都不会吃,留什么记号,恐怕她的后人都不耻于为他上坟。” 他面露不屑之色,像是在对慕如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烟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往大厅的椅子上一坐,问:“李二兄弟在铁砂镇可住得习惯?” “习惯,习惯,这铁砂镇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让我有一种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 “这大荒漠中,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家的感觉。” 李二见如烟似乎对他的话没什么兴趣。 便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脸讨好地套近乎:“慕当家的,您能不能给我指派点儿差使?” “怎么了?” “我这不是……不是终日里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嘛?您看随便派点儿活给我都成,我有得是力气。” “不急,你才刚到大漠,熟悉了这儿再说也不迟。” “原来慕当家的是担心我定不下心?担心我会当逃兵?” “你误会了,暂时我还没有想好让你做什么,我得好好想想,不能委屈了你。” “那好那好,我等您消息……” 李二走后,余亮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如烟走到门口,轻声道:“派人小心看着他,别让他出镇就成。” “当家的是怀疑他到咱们镇子来居心叵测?” “那日剿匪,我就知道他会在半道上故意放跑那土匪头子,因此便安排你带一帮人暗中注意他们,果不其然。” “当家的,你越来越料事如神了。” “没有办法,如今这局势尚不知道如何,咱们自己小心着点儿。” “要引蛇出洞吗?” “在等等吧,他不动,咱们也不动。” 从大厅回到房里,小玉正在为如烟缝新浆洗的被面儿。 见她神色有些恍惚,知道她又是在想念亲人了。 把被子铺好后,小玉欲言又止。 如烟诧异地转头:“你有事儿?” “没……” “那你还不走?” “婶婶,我能坐会儿吗?” “坐吧。” 如烟疲倦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小玉犹豫了一会儿,像下了决心似的,开口道:“婶婶,秀才叔他……喜欢您。” 如烟突然坐直身子,睁开双眼,沉着脸盯着她。 “这话是谁说的?” 这个小玉近来老爱跟外面那些婆娘在一块儿嚼舌根子。 如烟也不好过问,毕竟女人们聚在一起无非都是八卦闲聊,没人讷讷个堵住她们的嘴。 “不是谁说的,我早就……想告诉婶婶。” 如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不喜欢女人们在后面议论她,当然,她也不怕人议论。 只是这种关乎声誉的问题,她很在意。 “李怀才告诉你的?” “不不,是我……我自己看出来了。” “胡闹!不可再胡言乱语!” 小玉药咬了药下唇,过了好一会儿,又硬着头皮道:“婶婶,秀才叔是个读书人,您也知书达理,我觉得……” “啪”的一声,如烟一掌拍在桌面上。 “你给我出去!”她气得瞪眼。 “婶婶我……” 慕如烟背过去,不再理她。 小玉只好轻轻地走出去。 如烟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桌上用手指写着盛耀轩的名字。 钟振豪曾经托人写了一封信来,但是秀才与余亮却没有交给她。 俩人说是信笺遗失了,不过他们看过信的内容了,说是耀轩报平安的。 但是她当时起了疑心,耀轩给她来的信,他们就算真遗失了,也不可能事先拆看内容。 过后许久,镇子里有传闻。 说盛耀轩早已在战场上牺牲了,组织上之所以不告知慕如烟,是怕她伤心过度。 她听到传言的确很难过。 派了得力的心腹出大漠去西北打听。 去的人回来说,盛耀轩很好,目前在担任重要的工作。 如烟听后放下了心。 但她也不傻,若是她派去的人真的见过盛耀轩,他一定会让人带亲笔信回来给她。 无论疑惑也好、难过也好,面上还得强装无事。 李怀才喜欢她,如烟是知道的。 她也强行为他说了门亲事,并勒令他成亲,但后来他还是一个人过着。 慕如烟走下楼,去找了镇上的媒婆,当天夜里媒婆便悄悄离开了镇子。 不几日,媒婆领着六七个姑娘小媳妇儿,浩浩荡荡地进了大漠。 聚贤堂里,几个女人拘束地坐在一旁。 媒婆站在如烟一侧,如烟则端着茶细细地品着,边品边看着那几名女子。 “你们,都尚未婚配?”如烟终于开口了。 “是是,当家的,她们三人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她是我娘家村上的小媳妇儿,男人被抓了壮丁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烟有些不悦:“军属?” “不不,男人已经不在了,早就死了。”媒婆附耳道。 如烟同情地看着坐在最后面的女人。 这女人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柳叶眉下一双杏仁眼儿,直挺的鼻子,嘴唇虽然有些干裂,但看着就可人。 聚贤堂外闹哄哄的。 光棍们都知道媒婆带回多名女子,个个都眼放精光,抢着要往里面瞧。 如烟看着那几名大姑娘,虽然黄花未嫁,但是姿色平庸。 看来看去都觉得余亮与李怀才不可能看中。 但是婚姻这东西讲究的是缘分,不让他们自己看过怎么能下定论? “你们谁去把秀才与余亮给我喊来!” 门外有人应声去找了。 不一会儿,余亮极不情愿地进来。 李怀才过了许久才懒懒散散地从人群里挤进来。 慕如烟一看他们两个的穿着就又好气又好笑。 俩人分明是故意衣冠不整。 他们不仅衣衫没穿好,不知哪儿捡来的破鞋子还拖着后跟,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如烟想不发火都难。 “啊?不是当家的喊我么?”李怀才装傻。 余亮也不示弱:“我正想带着弟兄们出去逛窑子,听见当家的喊我便赶过来了。” 如烟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吃喝嫖赌余亮一概不沾。 这乱蓬蓬的模样来装作要去逛窑子? “好,那你去吧,我成全你!”如烟气得声音大了许多。 她朝旁边低喝道:“老五!给我进来!” 第149章 与她作对 “当家的,我来了!” 老五边进门边“咔咔”地拉着枪栓,脸色异常严肃。 围观的人们悄悄议论着,不知道这欢快的相亲场面为何要冒出这完全不搭调的声音。 “老五,你就站在那儿,今天喊到名字进来的,不给我挑个媳妇儿走,你就当场给他正法了!” 慕如烟的话音一落,整个聚贤堂内外全都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尤其是门外的光棍们,他们倒是想争着进来挑,但明显看着是当家的为几位元老余亮、秀才等人搞的相亲会呀。 于是既期待又害怕的人们,只能一个个挤着半边脸儿焦急地等待着。 指望他们挑剩下的能轮得上自己。 “是!” 老五板着脸,高昂着头目空一切般平视着对面的墙。 看着老五这份夸张的表演,如烟有些来气。 但此刻事儿还没办呢,先得把这几个老光棍的终生大事给了了。 “癞子,你来念名单,喊到名字的上前挑选!” “好的,大当家的。” 老实巴交的癞子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接过名单开始念。 如烟在心里默默的对身边这群姑娘、小媳妇儿说对不起。 她若不用如此强硬的手段,这些老光棍恐怕真得孤独终身,这是她不忍心看到的。 余亮与李怀才第一次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 这些年来,她也使过强硬的手段为他们俩牵线搭桥,他们也赌气与她着人牵线带回的女子假意成亲。 后面被她识破后,她只得又将女子送出大漠。 这次看似又与过去一样冒险,但是她仍然要继续赌。 如今他们都不年轻了,或许又有了真心想成家的念头呢? 第一个便念到余亮的名字,他满脸不屑的扫了如烟一烟,走向那群女子。 高大的他站在她们面前,双眼看在屋顶上去了,鼻孔里不停地冷哼。 女子中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人过与傲慢了,年纪也大了些。” “看着还长得一表人才,如此眼珠子朝上,恐怕……” “就是,我还是算了吧,你们请便……” “……” 如烟与她们坐得近,听了心中更加对余亮不满。 “余亮,态度放端正些,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当家的,我向来如此。” “你……” 如烟被他呛得语塞。 这分明就是故意想把亲事搅黄。 她偏不让他如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向老五:“老五,你给我瞧好了,谁不服从命令你便不必客气!” “是,当家的!” 老五也带着情绪,他不希望余亮与秀才娶这些女子。 他内心矛盾得很,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何。 余亮眼神一暗,似乎妥协了。 头放低了些,目光能与面前的女子们平视。 他在她们身上来回扫了两圈,指着其中一个长相最普通的说:“就她吧!” 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大步跨去。 “余亮!你给我站住!”如烟气急。 “当家的,余亮并没有违反您的规定。” 李怀才在一旁没好气地提醒。 如烟怔怔地看着他:“老五,该谁了?” 老五忙看了看名单,指着李怀才道:“到秀才了。” “秀才,该你了。” “当家的,我……” 李怀才本来还想挣扎一番,但在对上如烟凌厉的目光时,他也像余亮一般妥协了。 随便指了指那个小媳妇儿:“好好好,就她吧。” 说完也跟余亮一样,大步走出聚贤堂。 慕如烟气得差点儿掏枪出来。 这两个人哪里是来选媳妇儿的? 分明就是故意来与她作对的,想就此令她内疚一生? 面对其他满脸期待的姑娘,她只能按下怒火继续坐下。 门外的年轻光棍们乐了,这两个人精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个选了长相平庸的,一个选了个小寡妇,竟然把漂亮的黄花大闺女给留下了。 光棍们个个摩拳擦掌,盼望着能叫到自己的名字。 如烟坐着未动,既然是自己主持的相亲会,那就得继续将它主持到最后。 撇开那俩家伙来说,为镇子里的大小光棍们解决成家问题,也是她这个当家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为了不委屈余下的几名漂亮姑娘,接下去就不再采用念名单的形式。 由如烟挑选,她决定自己为他们双方“定向”搭桥。 最后不仅让姑娘们羞答答地低下头表示满意之外,几位年轻英俊的光棍汉也表示了感激之情。 面对其他失望的眼神,如烟向他们承诺一定会为他们解决成家之事。 对于如烟的承诺,没有一个不信的。 在铁砂镇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 这个承诺算是给了大伙儿一个很大的定心丸。 三日后,慕如烟为几对新人举行了集体的成亲仪式,大伙儿亲事一块儿办。 夜深了。 聚贤堂中还在喝酒行酒令,如烟摇摇晃晃地由小玉搀扶着回房去。 镇子的大街小巷也都张灯结彩,镇民们各个都仿佛自己成亲一般,在街头巷尾也摆着小酒大喝起来。 快进自己住的院子时,如烟突然将头紧挨小玉的肩头,带着醉意道:“方才为何不见余亮与秀才?” “婶婶,余亮与秀才恐怕是领着新娘子洞房去了吧?” 如烟轻轻一笑:“哦对,我忘记了今日是他们主角儿。” 在空旷的路上,她们俩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小玉将如烟送到楼上后,匆匆下楼关上院门儿又回聚贤堂去。 她是今晚唯一没有喝酒的人,家中的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男人们全在喝酒,女人们在大灶房里烧水洗碗。 如烟喝醉了,她得替如烟张罗这些后尾事儿。 小玉离开后不久,路边树上挂着的昏暗的灯笼下,一条黑影被拉得很长长。 黑影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时抓抓后背的包裹,不时闪入路边黑暗中静静听着。 不多时,他来到了如烟的院门口。 先是不放心地朝身后又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自己,这才放心地推开掩着的院门。 他迅速闪了进去,轻轻地关上院门。 黑影似乎对这个院子很熟悉,径直摸到了楼梯口,蹑手蹑脚地走上去。 到了楼上长廊,他一扇一扇门摸索着,耳朵贴到门板上认真听。 听完又换一间继续摸去,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许久。 他的手摸到了门上一只布偶,心中一喜,这便是慕如烟住的卧房了吧? 他试了试门,里面似乎没有拴上。 门被推开一丝缝隙,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确定慕如烟此刻已经醉酒昏睡中。 他抬起脚正要踏进去,便听到女人梦呓般的声音:“是余亮么?进来吧……” 第150章 如她所料(感谢丁总守护) 门外的人一听,立即闪到一旁。 待听着里面没有其他响动之后,他再次迈进门槛朝屋里摸去。 “当家的,我来找您借本书,呵呵……” 屋里的灯被点亮了,慕如烟手中握着那把精致的勃郎宁,她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傻子,怎么是你?” 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没想到进来的会是来镇子里已经两年的傻子。 这傻子平时为人勤快,见谁都笑,啥活儿都肯帮忙。 但就是脑子一根筋,总拐不过弯来,常被镇上的人取笑,他每次总嘿嘿一笑,完全没有脾气。 他虽然有着一股傻气,但是却识字儿,爱看书。 常向慕如烟借书看,看完就给镇上的老人和孩子讲故事。 “当家的,我……我来找您换本书。”傻子手中扬着一本书。 “你怎么深更半夜来换书?”慕如烟没好气的把枪放下。 “我我……白天您在忙,我就寻思夜里过来您不忙。” “自己去书架上找吧,找完赶紧走。” “哎!” 傻子高兴地去翻找。 慕如烟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找书的背影。 “找到了,当家的,那我走了。” 傻子不等她回应,兴高采烈地抱着书跑了。 余亮等人从黑暗处走过来,他疑惑地看着楼下快速跑出院们的傻子背影。 “当家的,为何方才不让我们出来捉住他?” “他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不必打草惊蛇。” “利用?他难道不是隐藏在咱们镇子里的奸细?” “未必。对了,秀才那边怎样了?” “还不知。” 如烟把枪插入腰间:“走,咱们绕道看看去。” 镇外。 一条黑影在茫茫的大漠中前行。 他去的方向便是火营。 夜晚的大漠风沙极大,气温也低到极致,黑影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胳膊艰难地前行。 呼啸的风沙吹打在脸上仿佛刀割一般的生疼。 那人咬着药,远处的一星星灯光令他喜出望外。 火营快到了! 他加快了脚步朝前迈去,前面似乎有棵树桩,先到树下歇一口气再说。 刚走到“树桩”旁,他愣住了,双手下意识地朝腰见摸。 “别动,敢动一下打死你!”那“树桩”说话了。 “你你……你是什么人?” “别装了李二,你这是想上哪儿去呀?” “秀……秀才?你你……不是今夜洞房吗?” “只要抓到你这个奸细,何时洞房都不要紧。” 周围的火把亮了起来,李怀才的人纷纷上前把李二围了个圈儿。 李二听了他的话,“嗨”的一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本以为今夜是个好时机,铁砂镇的两名干将都洞房花烛去了,慕如烟又喝醉了。 正是前往火营杀人的好时候。 真没想到,慕如烟等人竟然早有准备。 “如此看来,你们成亲是假?”李二突然站了起来。 “成亲是真的,引蛇出洞抓你也是真,至于洞不洞房谁说了也不算。” 李怀才一脸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李二眼珠子一转:“秀才,你不能抓我。” “为何?” “我救过当家的,再说了,我只是出来溜达,你抓我做甚?” “抓你做甚?你大半夜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我就随便走走。” 李二狡猾地把手搭在秀才肩上套近乎:“走,咱们回镇子去。” “回哪儿去?”慕如烟一行人出现在他身后。 李二吓得一哆嗦,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解释:“当……当家的,这么晚了你也出来了呀?” “是呀,本来我睡得好好的,你串通傻子去把我吵醒,后悔不?” “傻子他……” “他什么也没说。” “当家的,我我……我该死,我确实是受不了大漠的苦日子才想连夜逃跑的。” 李二突然跪在如烟面前,声嘶力竭地干嚎起来。 “别装了,你这不是逃出大漠的路,你说吧,这是要去哪里?” “这……这不是逃出大漠的路?那……我迷路了?” 看着李二继续装傻,如烟也不揭穿。 她朝李怀才抬了抬下巴示意:“把他带回镇子去!” 一行人迎着狂沙回到了铁砂镇。 此时的聚贤堂安静了下来。 酒桌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也打扫过了,除了还飘着酒味儿外,看不出这里曾经热闹地办过酒席。 慕如烟坐上太师椅,目光如炬。 “余亮呢?” “当家的,余亮兄弟马上就过来。” “好,那咱们再等等。” 聚贤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沉默着,目光都聚集在李二身上。 李二渐渐的更加不淡定起来,脸上的冷汗直往地面滴去。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传来声音:“嘻嘻,看好戏喽。” “当家的,傻子来了。”余亮拎着傻子走进来。 傻子平常半傻半呆,但也有正常的时候,此时双眼茫然,显然又开始犯傻了。 如烟走下来,站在傻子面前:“傻子,你跟姨说实话,你最近跟着李二都干了些啥?” “嘻嘻,我不告诉你。” 余亮上前,对着如烟嘀咕道:“傻子全招了,果然如您所料。” 如烟点点头。 “傻子!”她一手重重地拍向旁边的桌子。 吓得傻子立刻失声。 “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胡言乱语,明白吗?” 傻子吓得就差没哭出来,忙点头:“明白了。” “李二给过你什么好处?” “李二说帮我娶个媳妇儿。” “他叫你做了些什么?” “他带我去看孙寡妇洗澡……” “哈哈哈……” 聚贤堂里,个个听了都哄堂大笑起来。 如烟气得小脸儿泛红,大步走向太师椅坐下:“都给我闭嘴!” 立即安静了下来。 “李二还叫你替他干了些什么?” “李二说,让我去……去找当家的换书,能……能瞧见当家的洗……洗澡。” “噗……”在场的人一个个强忍着笑。 慕如烟气得双眼瞪得老大:“傻子,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丢去大漠喂狼!” “不不……不要啊!” “那你快说!” “李二说,让我去看看当家的睡了没,若是睡了便算了,若是没睡就拖住当家的。” 李二冲着傻子大骂:“你个臭傻子,我何时教你做这些的?你血口喷人!” “住口!还没问到你!”如烟厉声喝止。 傻子嘿嘿一笑,见如烟怒斥的是李二,他幸灾乐祸起来。 “当家的,我真的是冤枉啊!” “冤不冤枉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李二忐忑不安地看向四周的人们,他不知道如烟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当家的,您一定是搞错了,您别听那傻子的话,他一派胡言。” 不等如烟开口,门外响起一声洪亮的嗓音:“傻子是胡言,那你看看我会是胡言吗?” 第151章 抓到奸细 门口的人纷纷让开道。 聚贤堂内的人朝门口望去。 只见淘金村的有才大步走了进来。 李二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你……你没有……” “我怎么没有死,对吧?” 有才满脸怒意走向李二,双手攒成拳,两颊的腮帮子鼓着。 “有才。”慕如烟忙走到有才身边拉着他的胳膊。 有才忍着气,随她走到椅子旁坐下。 “有才兄弟,你这几日到哪儿去了?尽管当着大伙的面儿说出来。” 并命人端来一碗水给他。 有才接过碗一饮而尽,这才慢慢平息下气来。 “前几日,就是他,李二,以出大漠采买为由将我骗出镇子,我信了他的话……” 有才指着李二痛斥道。 原来,李二将有才骗到半路上,便趁有才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打晕。 等李二醒来时,他已经被捆住了双手。 李二拿着一把尖刀抵着他的胸膛,逼问他来铁砂镇的教授们居住在哪里。 有才抵死不肯说,李二便拿出一根长辫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认出这根辫子是爷爷留了多年的发辫,辫尾还扎着一片小小的雀翎,那是爷爷扎在辫尾几十年的羽毛。 他惊骇地质问:“你把我爷爷怎样了?” 李二晃着辫子冷笑:“放心,我还没把老爷子如何,但是你若是不肯实话实说,那恐怕来爷子的命就断送在你手上。” “我爷爷被你抓走了?” 有才顿时想到在他被骗离铁砂镇之前,确实有一整天没有见到爷爷。 他还以为爷爷又像往常一样到镇子里溜达去了。 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工夫,被李二抓走了。 “你说呢?老爷子可是好身手啊,我若不是智取,还真抓他不着。”李二拍拍手上的沙土。 “你把我爷爷关在何处?” “关在你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你到底是何人?”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你若是愿意跟我配合,我定将你爷爷完好无损的归还你,怎样?” “呸!” 有才一口痰吐到他的脸上。 李二并没有动怒,而是目光直盯着有才的眼睛,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 “你会答应我的,从你的眼中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有才被他说得有些迷茫。 “看出你会与我合作。” 李二伸手狠狠地捏紧他的下巴:“来,告诉我那帮臭书呆子是不是关在一个叫火营的地方?” 有才用力将头扭向一边。 “火营在什么地方?”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好,你这是不孝啊,信不信我若是此时放弃寻找那些臭书呆子,我前脚离开大漠,后脚你的爷爷就会死?” “你……” 李二趁机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告诉了我也没有别人知道。” “我爷爷在哪里?” “火营在哪里?” “我……” 就这样,憨厚的有才被李二威逼利诱,渐渐地套出了火营的地点和人数。 李二满意地听完有才的话,抓起一把沙子抛向天,看也不看他就朝镇子方向走去。 有才急得冲他大喊:“李二,你快放开我!” “你在此地自生自灭吧,这儿不会有人发现你,你省点力气还能多活两日!” “李二,你个王八蛋!大骗子!你给我回来……” 聚贤堂里,个个听得气愤异常。 门外的兄弟们群情激愤,纷纷扬着拳头要冲进来暴打李二这个奸贼。 最激动的是傻子。 他乐得边搓手边笑:“嘿嘿……这下好了,你们相信我了吧?” 有才走到他身边,微笑道:“傻子,我相信你不是奸细,你只是被李二利用了。” “就是,嘿嘿……” “但是你也居心不良,你竟然敢半夜去……” “哎哎别说了别说。” 傻子连连摆手,撒腿就跑。 门外的兄弟们伸手要抓住他,被余亮眼神一个暗示,都让开了。 如烟感激地看了看余亮,知道他是不想傻子继续在这儿呆下去胡言乱语。 “当家的,我……我去火营是因为好奇,我没有别的意思。”李二跪在地上如捣葱般磕头求饶。 “李二,你先起来!” 如烟厉声喝道,眼角冷冷地斜视着他。 李二吓得乖乖站起。 “你不必再狡辩了,就算没有有才兄弟作证,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 “当家的,我冤枉啊,您说我是奸细,可……可有证据么?” “我不是法官,我不需要向你出示证据,我说你是,你就是!” 慕如烟一脸傲然,在这儿她说了算。 李二是不是奸细已经非常清楚,她不屑于向他提供什么证据。 “啊……”李二登时如五雷轰顶。 这个匪婆,果然蛮横霸道。 “老五,把李二带下去,好生看管!” “当家的,还看管啥呀?直接毙了得了。” “押下去关起来!” 老五无奈,只得一把拽着李二就走。 李二被押下去后,有才忧心忡忡:“当家的,我爷爷还在他手上!” 他见慕如烟并没有问李二,以为她忘了。 “有才兄弟,你看门外谁来了?”如烟笑着朝门口指去。 大门外,老者披散着齐耳短发扑了进来。 “有才,你没事儿吧?”老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抓住孙子的胳膊。 “爷爷,我没事儿,您是怎么回来的?” 李二跟他说过,把他爷爷绑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是当家的派人找到了我,若不是当家的,你爷爷我就……”老人边说边咳嗽。 “李二这个恶棍,竟然对您下手,爷爷,您伤到哪儿了?” “没事,没伤到。” 其实老人咳嗽就是因为当时被李二一脚狠踹到胸口。 如烟朝李怀才招手:“秀才,你懂医,你扶老丈下去好生帮老人家瞧瞧,开几副方子吃吃。” 等众人都走了,聚贤堂里只留下如烟与余亮。 见余亮欲言又止,如烟皱起眉头:“怎么?还不回去?” “我……我不想去祸害人家姑娘。” “你是嫌那姑娘长相平庸吧?那可是你自己选的。” “可我……”余亮立即闭嘴。 那不但是自己选的,还是自己故意赌气选的最不漂亮的一个。 本以为这么选择会令如烟内疚而取消他的婚事,没想到如烟却帮他把婚事给办了。 “没什么可是的,今后好好待人家,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安生过日子了。” “当家的,我能和你说点事么?” 如烟冷着脸:“还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第152章 人不见了 “当家的,我与那姑娘未圆房。” “那又如何?你们已经成亲了!” “我年纪比她大这许多,这不是耽误人家嘛?” “她嫁给了你,你好生待她,哪里耽误了?” “我……” “你回去吧,记得好好和人过日子。” 慕如烟完全不给余亮找借口的机会,说完就抬脚走了。 “当家的!” 如烟头也没回,只举起一只手边走边摇,消失在拐弯处。 余亮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朝着与住处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烟上楼的时候,余亮媳妇儿正站在她的房门口徘徊。 如烟上前柔声问道:“巧英,你找我?” “我……” 巧英转过身见到如烟,反倒扭捏起来,羞涩地低着头。 “你是想问余亮去哪儿了吧?” “……” “放心回房去吧,他去办事儿去了,办完就回。” 如烟帮余亮找了个借口圆场。 “当家的,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 “你这么贤惠的姑娘,他怎会不喜欢你呢?别多想了,回房去吧。” 巧英垂着头,双手使劲儿地绞着衣角。 如烟见她这样,便拉起她的手,领她进了自己屋里。 俩人坐下后,巧英鼓起勇气道:“当家的,我看您身边也缺个人,我……我以后就跟着您,伺候您吧?” “伺候我?”如烟笑了起来:“我不用人伺候,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做。” 这些年来,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也有过不少小丫鬟。 但都在如烟的撮合下要么嫁给了镇子里的兄弟,要么嫁到大漠外面的好人家。 她不想耽误她们的后半生,跟着她前途渺茫,她自己也不知道还会在这大漠住上多久。 最近她总是心里不安。 她有预感,这大漠恐怕将有风暴来临了。 “请当家的收留。”巧英哀求道。 如烟有些不悦,这两口子怎么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个来找她毁婚。 “你已嫁作人妇了,嫁鸡随鸡的道理你应该懂,这事儿你得与余亮商量。” “跟他商量……” 巧英顿时没了声音。 她没有对如烟说出口,余亮在把她送回洞房后告诉她,今后只把她当妹妹看,她可以住在余亮区里,他会另找住处。 这便是她来求如烟收留做个小丫鬟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总不能鸠占鹊巢,害得余亮搬出去住。 这些话,她不好在如烟面前说,也怕说了余亮知道会生气。 如烟趁机扶着她走到门外:“你回去吧,我也累了。” 顺势将门关上,许久才听到脚步声离去。 次日。 如烟一整天都不见巧英下楼,便端了一盘点心到她门口。 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开门,她伸手一推,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她转身下楼,在院子外拽住一名小兄弟:“见着余亮与他媳妇儿了吗?” “当家的找余亮嫂子我倒是知道在哪里,余亮大哥我没见着。” “余亮媳妇儿在哪儿?” “嫂子之前在街上帮着抬沙土。” “她去抬沙土做甚?” 见那小兄弟摇头,她放开他,自己朝镇子中心跑去。 在镇中心的打靶坪旁,巧英正与几个人在抬沙土。 这是旁边一户人家在翻建宅子,旁边几位都是铁砂镇的弟兄,也是工匠。 “巧英,你在这儿做甚?余亮呢?” “余亮大哥他……”巧英一脸反问号。 “你不知道他在何处?他早上多久出的门?” “他……夜里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过夜?你……他住在何处?” 巧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胆怯地看着慕如烟,摇了摇头。 如烟见她一问三不知,干脆不问了,连忙跑向镇子大门方向。 守卫告诉她,天刚亮余亮便领着几名弟兄出了镇子,行色匆匆的,什么也没说。 “朝哪个方向走的?” “不知,当时雾大,出了门便瞧不见了。” 如烟急得招呼旁边的一名小伙儿:“去将老五与秀才喊来!” 她自己则跑向关押李二的仓库。 刚到门外,就看见门开着,她吃了一惊,果然被自己猜到了,李二跑了。 回聚贤堂的半道上,李怀才与老五神色慌张地赶来:“当家的,出什么事了?” “快召集人马,李二跑了,余亮追去了!” 老五不以为然:“一个李二,量他也逃不出这茫茫大漠,有余亮去追没事儿。” “快去啊,我先走,你们俩立即带着人跟上!” 如烟急得牵过一匹马边骑出了镇子。 她心里牵挂着火营的教授们,一口气奔到火营大门口。 门口的守卫忙赶过来:“当家的,您来了。” “昨日可有人来过?” “没有。” “夜里有何动静?” “也没有。” “好,看好火营,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完,便掉转马头,策马朝大漠外狂奔而去。 一路上依稀可见人的脚印与马蹄印,她断定自己没有追错,扬鞭加快了速度。 追了半日,起了大风,路上看不见任何脚印。 风沙把痕迹全都掩盖了。 她凭借着自己对出大漠的路熟悉,追了一天一夜,追到了大漠边缘的一片树林里。 林子里也毫无人走过的痕迹。 她便下马掏出枪朝林子深处走去。 “呼啦啦……” 一群飞鸟从林子深处飞起,四下里乱逃。 如烟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鸟儿飞的方向,心中暗道不好,便选择有利地形藏起来。 第153章 重要情报 鸟儿们“哗啦啦”从树林深处朝空中扑腾。 别说小动物了,就连林中的小虫子们都四下飞散忙着逃命。 慕如烟明白,这是受惊了。 这可是大漠边缘最为湿润的树林,方圆百里的鸟都聚居在这林子里。 没有突发状况它们不至于如此惊慌飞起。 最令她大惑不解的是,即使前方有情况、有人,这些动物也不至于如此慌张逃命。 尤其是小虫子,再恶劣的情况下也不会有它们什么事,它们何至于逃跑? 她警惕起来,右手紧紧地握着枪,选择密集的灌木丛悄悄地穿梭。 沿路不时有山鼠、穿山甲等小动物从身边慌乱逃离,这给了她极大的便利,不容易被人发觉她藏在这些抖动的树丛中。 弯腰摸索着走了大约一里地,便隐约听见有打斗声,她顿时站直了身子,侧耳听着声音的来源。 确定是在前方后,她快速地沿着小路循着打斗声小跑过去。 在一片开阔的山坳处,弥漫着橙色的烟雾,烟雾中依稀可见几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人。 凭着身形和动作,她认出被围攻的人是余亮。 只见余亮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操着一跟木棍,飞起双脚还击。 虽然身手还算矫健灵活,但是动作却有些恍惚,看起来像是没有力道。 不好!那是毒烟! 慕如烟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字。 这种橙色的毒烟她在火营地下研究室里见识过,当时研究人员用一个大的玻璃瓶在分解那些侵略者留下的毒气弹药。 这个橙色毒烟就是其中的一种,人吸入了之后不仅会浑身无力,还会留下耳聋眼盲的后遗症。 更有甚者,若是中毒死亡,收尸的人不知道对方死因而碰触了尸体,则会感染毒性,造成大面积传播毒气。 可见毒性之大,超出人的想象。 最可怕的是,这种毒烟具有爆炸的性能,只要与火源接触,就会瞬间爆炸,且威力巨大。 火营的研究人员已经制出了毒烟克星,可是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着急地抬头看看天空,树叶纹丝不动,没有一丝的风,在这密林中也就意味着这种毒烟一时半会儿消散不去。 看得出那些围攻余亮的敌人也不敢用火器,个个都是拳脚相加把余亮围困在毒烟当中。 在这么下去,余亮坚持不了就会中毒身亡。 等毒烟散去,找到余亮的人不明白他是如何死的,便会毫无防备的接触他,那么整个铁砂镇则将迅速毁灭。 敌人无须废一兵一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他们覆没在大漠的黄沙中。 慕如烟惊出一身冷汗! 她不是习武之人,远战开枪她是神枪手,但是近战不行。 她得想办法把敌人引出毒烟,好让余亮能够脱冲出这个毒烟阵。 她悄悄绕开,跑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隐藏起来。 “砰……砰……” 慕如烟高举起枪,朝天连放数发子弹。 一连串的枪声惊动了正在围攻余亮的敌人,他们惊骇地转身朝枪响处望,余亮奋力朝离自己最近的蒙面人踢去。 那人被踢倒在地,腾出一处空档,余亮努力朝前跑。 “快,别让他跑了!” 这是李二的喊声。 慕如烟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这个奸贼果然在这里。 她迅速从树后出来,将身上两把枪都上满子弹,朝李二的方向奔去。 她利用有利地形,眼睛敏锐地搜索着,就算李二蒙着脸,凭他的身材也能辨认出哪个是他。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李二就算不是“王”,但能够在一出大漠就有人接应来看,这厮不先除去难消铁砂镇人的心头之恨。 “长官,在那儿,开枪的好像就是一个娘们儿!” 一名眼尖的蒙面人指着如烟藏身的树丛大叫。 娘们儿? 李二的脑中出现慕如烟的模样。 整个铁砂镇,有勇有谋的女人就她一个,能如此之快单枪匹马追来的也应该就是她了。 李二那双老鼠般的小眼珠子滴溜转了转,手一挥:“给两个人去追那个家伙就行了,他中了毒跑不远!” “你们几个快随我来,开枪的定是铁砂镇的女当家慕如烟,上峰曾经十万大洋悬赏她的人头!” “如果咱们今日将她拿住,可是立了头号大功了!弟兄们,快上!” 这李二明白,抓住慕如烟就举两得。 既能押着她到海岛上去邀功领那十万大洋,又能摧毁铁砂镇,这岂止是大功? 这简直就是奇功! 喽罗兵们一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朝如烟隐藏的地方跑去。 已经脱离了橙色毒烟的余亮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间少了,内心疑惑,他转过身,与追他的两名蒙面人打了个照面。 “你已经中毒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余亮一只手捂着像被铁块压得不能喘气的胸口,吃力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感觉舒畅了一些。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对方不答。 “你们的同伙师部是都被那毒烟给熏死了?” “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能够对付得了老子?” 余亮在激他们开口。 “别嘴硬了,你中了毒雾,很快便没命了,你还是看看这树林里哪块地有风水,我哥俩成全你。”一蒙面人得意地说。 “是么?那你们俩也顺便选块地,一会儿我好帮你们完成遗愿。” “找死!你以为有人救你?我们的弟兄们已经追那人去了,到时候把你俩埋一块儿!” 余亮一听,忙抬手阻止:“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我俩?来了几个人?” “看背影只有一个人,我们长官已经带人追去了!” “长官?原来你们是残兵败将?” “你找死!” 俩人左右夹攻,余亮虽然因中毒而身体不够利索,但是对付俩人还是能应付得过来。 他边打边寻思,来救自己的只有一个人,这些残兵都追去了,恐怕那人凶多吉少。 他得先把这二人处理了,赶去帮忙。 不管救自己的是哪里人,至少此刻是同仇敌忾。 他眼角瞥见一处低洼,心中有了主意。于是假装逃跑,俩蒙面人见状紧追不舍。 余亮跃过低洼后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嘲笑:“你们这是活腻了么?赶着去投胎?” “少废话,今日赶着去投胎的是你!” 俩人以为余亮跑不动了,跟着跃过低洼,在边缘停了下来,对着余亮举起了枪,并拉了拉枪栓。 “这便是你选的风水宝地?” “不错,有眼光,祖上是看风水的吧?” 余亮微微一笑,朝他们身后一指:“看,我的人马全都来了!” 俩人瞬间脸白,转过身去。余亮腾空跃起,一脚一个把俩人踢进了低洼处,摔得俩人哇哇大叫,才明白刚才上当了。 余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从腰间拔出了枪。 “好汉!别别……别开枪,我有重要的情报告诉你!” 余亮眉头微微一皱眉,抠动扳机的手停了下来:“什么重要情报?快说!” 第154章 神秘仆妇(感谢丁总守护) “你你……能不能把枪先……收起来。” 那人贼目精光,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余亮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更不是傻子,知道他们想使诈。 他冷笑一声:“你们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么?还想蒙人?” 其中一人见余亮不信,躬身往前靠了一步,点头哈腰道:“好汉,我哥俩确实有个重要情报,若是我说了,你可否放过我们?” “真有便快说!少废话!” 余亮心中惦记着要去救那位将敌人引开的人,他一直在心中猜测会是谁。 从老五猜到秀才,一直猜到守门的弟兄,他都没能确定是谁来了。 他若再不赶过去,恐怕那人要吃亏。因此,他此刻哪还有心情在这儿与他们多费口舌? 听着清脆的枪栓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俩人脸都吓青了。 “好汉好汉,李长官在铁砂镇的一处无人地窖内埋了炸药,那炸药是三十八年敌军留下的,李长官从阵上一名仆妇手中购得。” “仆妇?什么仆妇?说下去!” 余亮脑海里顿时把铁砂镇他所认识的妇人排除了一遍。 “我们也不知晓,只听李长官说过,那仆妇告诉他,别看那炸药小如拳头,一旦爆炸,能将铁砂镇送上天。” “知道在哪个地窖吗?” “我们不知,我们从未进过铁砂镇。” 余亮愁眉紧锁,这事儿比去救援刚才开枪为自己解围的人还重要! “把你们的裤子脱下!” “啊?” “听不懂么?快!全部脱掉!” “好好!”俩人见他用枪指着自己,迅速地把裤子都脱了。 余亮让他们把裤子扔到他脚下,然后让他们把衣服也解一半袖子,把他们的袖子互相绑在一起。 这样他们就算能挣脱开捆绑着死结的袖子,也无颜逃出树林。 这俩人也不是蠢蛋,见他这么折腾他们,知道活命有望。 光着身子总比丢命强吧? “看在你们不像是撒谎的份上,我便不杀你们,你们在这儿待着,谁都不许动!” 余亮把他们的裤子朝树上一抛,俩人的裤子便挂在了大树杈子上。 这下俩人傻眼了,还真的要光着屁股出树林。 余亮在他们的叫骂声中朝之前枪响的方向奔去,那里也是通往大漠的方向。 慕如烟灵巧的身子在树林里穿梭,子弹“嗖嗖”地从她的耳边尖锐地呼啸而过。 她不时地回身反手一枪,每一枪都从李二的头顶飞过。 李二吓出一身冷汗,慕如烟这大漠神枪手的名号可不是虚的,在奔跑中还能枪枪对准他。 他也知道,凭慕如烟的枪法,即使是在奔驰的马背上也能百发百中,此时子弹却只从他头顶过,可见她并无意杀他。 “弟兄们,那娘们儿只有一人,她快跑不动了!” “你们分成两路,你们几个从那边包抄,我和你们几个从这儿追过去,咱们给她来个两面夹击!” 一群人很快便分成了两路。 如烟毕竟是女人,跑着跑着已经气喘吁吁。 虽然有树林做掩护,但是敌人追得紧,她已经倍感吃力。 “砰……”的一声枪响。 在李二他们的身后传来枪声。 “李长官,后面又来了人!” 李二已经快速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小半个脑袋朝枪声方向看去,见一片树丛在抖动。 “来的什么人?” “李二,来的是你爷爷!” “余亮?” 慕如烟一听是余亮,顿时喜出望外。 她也从树后探出头来,果然是余亮,只见他一如往常般从树林间飞跃过来,手中的枪直朝李二他们扫射。 “快躲好!” “余亮,有话好说!” “……”李二的人乱作一团,纷纷抢占大树作掩护。 慕如烟从树后出来,朝李二他们开枪。 这群残兵败将腹背受敌,有些喽罗兵心知继续抵抗下去毫无胜算,都纷纷在瞅机会溜走。 李二顾得了前面的余亮,却顾不了身后的慕如烟,他边还击边后退。 “弟兄们,不要怕他们,他们只有两个人!”他还在嘴硬地给自己的喽罗兵们打气。 渐渐的,他发觉不对劲儿,自己说了半天不见一个回应的也就算了,为何都听不到他们一丝声音。 他瞅准机会朝自己周围扫了一圈,顿时惊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群残兵已经不见了,林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余亮、如烟在互相射击。 混蛋! 他心中骂道,举起枪又朝如烟开了一枪。 如烟追敌心切,没料到他来这一招,躲避不及,胳膊中弹。 一股炙热在她的手臂蔓延。 她流血了! 她来不及查看,蒽着痛奋力朝李二再开一枪。 “砰”的一声,这一枪正中李二的后脑勺,李二哼都没有哼一声,眼睛翻白,“噗”的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死了! 余亮朝慕如烟跑过去:“当家的,你……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呢?你中了那橙烟的毒,你……” “没事,那毒伤害不了我。” 余亮“嘿嘿”一笑,实则在安慰如烟不必担心他。 “这个李二,终于死了。” “当家的,多谢你赶来救我!” 余亮恭敬地朝慕如烟相当正式地行了个大礼,吓得如烟忙扶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你救我我又当如何感谢你呢?” 他会心一笑,大家都不必感谢了。 “前面还有李二的人吗?”如烟不放心地问。 余亮一听,想起来了。 他一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 他一把拉起如烟的手就跑,如烟急得满脸通红,毕竟她是女人,他是个男人。 “余亮,你快放手啊!” “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把我拉到哪儿去?” 如烟一路小跑一路问,余亮依旧只顾着朝前跑。 俩人终于跑到慕如烟下马的地方,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慕如烟的马飞奔而来。 “当家的,咱们快回铁砂镇去,要出大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把如烟抱上马背。 “你快先回镇子去,召集咱们的弟兄封锁出镇的一切出口!谁也不许放出去!” 说完,他重重地在马屁股上一拍,那马便朝铁砂镇飞驰而去。 如烟一愣,忙回头大喊:“余亮!那你呢?要出什么大事?” 第155章 懒汉光棍(感谢丁总守护) “当家的,不用管我,我随后就回!” 余亮追着慕如烟的马奔跑,边跑边大喊。 他得去找自己的嘛,他的马被接应李二的人驱散了。 慕如烟的马朝着熟悉的大漠飞奔,她在马背上看着余亮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儿,这才回过头坐正身子。 余亮在林子里找了许久,马匹的踪影都没有找到,倒是转到了他绑那两个残兵的地方。 那俩人一见他回来,口中大叫:“好汉!您是来放我们的吧?” “放你们?” 余亮这才想到之前把这俩人捆在这儿,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逃出去,真是一对窝囊废! “你们出之后打算怎么办?” “好汉,李长……哦不,李二呢?” 这俩人也不蠢,见余亮完好无损的回来,可见李二已经被他给灭了。因此便不敢在他面前称什么李长官,害怕会触怒他。 “李二死了,你们若是执迷不悟,便与他同下场!” “不不不!我们哥俩商量过了,若是今日能逃出生天……哦不,您若是放过我们,那如同再造之恩,我们便回乡去种地,再也不干那些勾当了!” 其中一个言辞恳切,听着连余亮都动容了。 “行,你们有这觉悟便好,算你们自己救了自己。” 说完,他便“噌噌噌”窜上了大树,伸手便将之前被他抛到树上的裤子扯了下来。 他跳下树,把裤子丢在俩人面前,走过去帮他们解开袖子。 “穿上裤子,你们走吧!” “好汉,您真的放我们回去?” 俩人喜出望外,但又害怕余亮诈他们,等他们走几步后冲他们放冷枪。 “真放,若是不信也可不走!” “信信,我们信,我们走。” 俩人忙抖抖梭梭地穿上了裤子,把衣服扣好,整了整模样,恭敬地走到余亮面前,朝他作揖行礼。 “多谢恩人!我们一定不再干那些腌臜事!” “走吧走吧!”余亮不耐烦。 俩人小心翼翼地点头哈腰走了,没走出几步又被余亮叫住,他们吓得背部一僵,不敢回头。 “你们怕什么呀?我是想问问你们,看没看见我的马?” “马?您的马?黑色的?” “对!你们见着了?” “嗨,原来那是您的马呀?” 余亮一听,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完全忘了这俩人是自己的俘虏:“快说,马呢?” “您那几名弟兄连同几匹马被我哥俩送出林子去了。” “那现在呢?快带我去找!” “您别急,当时被林子外的兄弟们接走了,不过我们知道路,这便带您去。” 余亮急得赶他们快走,一路上连催带骂的,三人朝林子外走去。 …… 慕如烟赶回铁砂镇的时候,巧英正站在镇子口朝大漠张望。 见如烟回来,笑着奔过去大喊:“当家的,您回来了!” 如烟骑在马上看了她一眼,无暇与她多说,驱马朝镇子中心赶去。 镇楼上的老五匆忙跑下来问:“当家的怎了?” “我也不晓得,当家的似乎有急事儿,脸色很难看。” 巧英有些胆怯,担心是自己方才冲撞了如烟,惹得她不高兴了。 老五连忙朝如烟追去。 一直最到磨坊,如烟把马交给旁边的一名兄弟。 “你去把他们几个叫到磨坊来,不要声张。” “好的,当家的。” 老五赶来,喘着粗气儿:“当家的,您从来不曾惊慌,这是怎么了?” “咱们进去吧,等他们几个到了再说。” 这个磨坊的负责人是李怀才,说是磨坊,平时是,但是到了有大事时,这里便成了他们议事的秘密之地。 聚贤堂议事太过于张扬,容易引起主义。 但凡会让当家的召集人到这儿来的,铁定是遇上了重大事件。 不一会儿,秀才等人全都赶到。 如烟把余亮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几个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当家的,会不会是余亮听错了?” “别管了,没有时间分析是否听错,大家按照我说的办,赶紧带人把镇子里所有的地窖查一遍!” 事情很严峻,若是不能迅速找出那个地窖,铁砂镇可就危险了。 于是,镇子里的兵马全都悄悄地进行搜索。 尽管需要挨家挨户去查,但是由于这些年来如烟管理有方,镇子上的人们一见到这种阵仗便知有大事。 一家家都默默配合,个个都全力以赴参与搜寻。 一个钟头的工夫,所有的人都在磨坊外会合,大家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都灰心地摇头。 所有的人家都查探过了,各家的地窖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当家的,会不会是余亮被骗了?” “……应该不会。” “那……会不会说的不是地窖?” 如烟听了沉思下来,她在回忆余亮将她抱上马时匆匆说的那几句话,没有错,她一字不漏地记住了。 “是地窖,绝不会有错。” “那便是那俩小子骗了余亮!” 老五气愤地敲着旁边的木板。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如烟认真听着。 突然她抬起头朝李怀才看去。 众人见了,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李怀才,都在担心当家的是不是在怀疑秀才? 李怀才坦然地看着她。 “秀才,大家都在说自己的看法,唯独你没有吭声,你想到了什么?” “当家的,镇北的老芋头家去过了吗?” “老芋头家?他光棍一人,又是个懒汉,别说地窖了,他连灶都懒得搭的人,他家能有什么?” 如烟疑惑地问,大家也在点头赞同。 李怀才说:“以往大家都不会想到老芋头此人,不过今日到处搜寻都没有发现异常,我便想起他来了。” “说!” “他是个老光棍,又是个懒汉,但是他走出来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他就一个人的衣衫,这有何难的?”老五不解。 “有何难?家有女人便不难。” “就是,再说了,咱们方才不是去过老芋头家么?” 李怀才有些嗤之以鼻:“正是去过我才更加怀疑,他家井井有条,一点儿也不像个懒汉住的地方。” 慕如烟听了李怀才的话,顿时露出笑容:“秀才分析得有道理!” “当家的,我们几个人刚从老芋头家出来,即便他家整洁,也不能说明炸药就藏在他家,何况他家不曾发现有地窖。” 几个人纷纷觉得秀才有些紧张过度了,如烟微微一笑,走出磨坊。 “走,咱们上老芋头家看看去……” 第156章 拆除炸弹(感谢丁总守护) 老芋头家的院门紧闭着。 慕如烟一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扣门,“嘭嘭嘭”响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当家的,貌似人不在家。” “胡说,门是里面拴着的,怎会没有人?” 另一名手下再上前去敲门:“老芋头!老芋头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慕如烟稍一沉思,叫道:“不好!快把门砸开!” 老五上前飞起一脚,“哗啦”一声,门板朝内倒去。 大家冲进院内,院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没有人。大家冲进各屋去找,屋子里也没有人。 大家全都看向慕如烟。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门是从内拴住的,屋里没人说不过去。 “大家搜查仔细点儿,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如烟自己也在堂屋里摸索起来,对于地窖和地下室这些隐蔽之处,她最有经验。 早年曾经进城去救过谭教授,还有陶家的地下室她也一清二楚。 确定堂屋没有任何机关之后,她又进了老芋头的卧房。 老五怕她出意外,紧跟着她后面进来:“当家的,其他的屋子全都搜遍了,没有可疑之处。” “让弟兄们在外面等着,你把秀才叫进来,你们俩与我一同搜查这间屋子。” 秀才被叫进来了,几面墙、柜子、地板,全都确定没有机关。 如烟皱眉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那张旧木床道:“叫人来把床搬开!” 进来三五名手下,几个人与老五秀才一道,抬着床的四角,大家费了好大的劲儿,床沉重无比,只移开了一丁点儿。 “看不出来呀,老芋头一穷老头儿,这床竟然是紫檀木做的?”秀才识货,惊讶地摸着床上的雕花。 “紫檀木?”如烟也惊讶了。 “大概是老芋头从哪户破落人家搬来的旧床吧。” “不太可能,就凭他一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猜测,如烟则看着床底下的地面发呆。 “当家的,您在看甚?” “老五,你们几个看,那些黑点是不是血迹?” “血迹?” 大家趴到地面去仔细瞧,秀才还用手沾了沾那些暗黑色的点,凑到鼻孔闻了闻。 “如何?” “当家的,是血迹,新鲜着呢!” 大家顿时慌了,是血迹,这意味着老芋头出事儿了? 如烟没有慌,她在着急,老芋头的死活和下落可以过后再追查,但是眼下的重要任务是要将炸弹找出来。 “你们再把床移开!”她大吼起来。 吓得屋里的所有人全都不敢懈怠,立即弯腰继续抬。 好不容易才把床移到了另一边,整个床底露了出来。 “当家的,您猜对了,这块砖有问题!” 老五趴在地上兴奋地拍打着一块地砖。 大家又振作起来,帮着把那地砖撬起来,果然,露出了一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洞口。 “当家的,下面是地窖!” “快点火,下去看看!” “慢着!” “当家的,又怎了?” “下面若是有炸弹,咱们不知道炸弹的性能,火把要小心些!” 几个人依次下到地窖里。 说是地窖,却大得很,别有洞天,还不仅仅是一间,每间屋子里都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儿。 这情形让人看着好生熟悉。 “当家的,这地窖与火营的地下室研究室好像啊。”秀才低声道。 如烟冷峻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心中无比害怕,但又庆幸。 余亮得到的这个情报真是太重要了,若不是余亮绑了那俩残兵,谁能知道在铁砂镇的地下还有这么一处隐秘的地下室? “快……你们快找炸弹,来不及了!” 慕如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强打起精神,并装作镇定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乱了方寸,否则大家都会大乱。 很快,老五在一个角落里大叫:“当家的!快来,在这儿!” 秀才第一个冲过去,只见老五指着一堆拳头大的黑乎乎的炸弹:“这……就在这……它们全都被那根绳子连在一块儿了。” 一名手下伸手想去拉那根绳子,被慕如烟一把抓住:“不许乱动!” “秀才,你带他们都上去!” “当家的,您要做甚?” “少废话!服从命令!” “当……” “上不上去?来不及了!” 大家知道慕如烟的性格,她决定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老五与李怀才带着众人上去。 如烟小心翼翼地蹲在那一串炸弹前,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懂得拆炸弹。 而她曾经在火营跟谭教授学过几招简单的拆除方法,这里面只有她能试一试。 额头上的汗珠如下雨般滚落下地,她的手一下都不敢抖。 她咬着下唇,一颗一颗炸弹被她拆开,并将引爆线剪断。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等候在老芋头家院子里的李怀才与和老五心急如焚,他们在担心如烟。 “方才就不应该听当家的话!”李怀才一拳砸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是,我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会听当家的,我应该将当家的绑上来才是。”老五跟着懊悔。 其他几人也面带愧疚,蹲在地上紧张地等着。 地下室的如烟已经拆到最建瓯一颗,她身上的汗水已经把衣裳浸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很不自在。 但她依然泰然自若,冷静地将最后一颗拆了下来。 终于,她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院子里的几个人等了许久,地下室里还没有动静传来,李怀才等不住了,喊了一声“要死便与当家的一块儿死”,带头朝地下室冲去。 “当家的!” “当家的您怎样了?” 他们冲到如烟面前,见她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地上散落着十几颗画着骷髅头的炸弹,大家都放下心来。 “当家的,您真了不起!”李怀才更加敬佩她了。 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尊至高无上的神,他没有跟错人。 “你们几个快快,快扶当家的上去!”老五指挥着手下,把如烟搀扶了起来。 见如烟腿脚发软,他弯下腰:“当家的,上来,我背您上去。” 慕如烟一把推开他:“不用,现在咱们查查地下室有没有血迹!” “当家的,这地下室潮湿,您先上去,我们几个在下面查便可。” “不必,我与你们一道。” 大家奈何不得,只好依了她,由翻箱倒柜到处寻找起来。 所有的角落之前找炸弹的时候已经找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如烟把目光投向刚才串着炸弹的柜子。 她指着柜子上的大铁锁代:“老五,你们几个把那柜子砸开!” 第157章 一口油缸 柜子被打开了,站在最前面的慕如烟倒吸了一口气。 难怪这个柜子从外部看上去大得可疑,这哪里是什么柜子? 柜子里一口齐肩的大水缸,大缸里有微弱的光在忽闪着。 浓郁的油味儿扑鼻而来,这气味她熟悉,当年陶家的那辆老爷车加的就是这种油。 油缸边上搭着一根绳子,准确点更像是一条引信,那引信一直从油缸垂到了地上。 “当家的,方才您拆的连接炸弹的绳子,就是与油缸相通的这个?”老五惊骇地问。 “是。” “这事儿不会是老芋头干的吧?” “我想也不是,就他那老实巴交的窝囊老头儿,能有这机灵劲儿?” “这倒像是……上过战场的人做的。” 李怀才与老五等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分析起来。 慕如烟蹲在地上捡起被她割断的引线,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原来如此。” “当家的,什么事?” “这火慢慢烧到炸弹的时候,那些炸弹就该爆炸了。” 李怀才惊叹:“什么人如此聪明?” 大家都互相看,心里都明白,那个人一定是余亮说的那名仆妇。 “老芋头家有女人!”如烟说得非常肯定。 “当家的,您为何如此确定?” “老芋头的院子和几间屋子打扫得干净整洁,还有那张紫檀木大床,也不像是老芋头的。” “那是谁家的?” “是那……” 如烟话还没有说完,刚靠近油缸好奇朝内探头的老五突然大叫:“老芋头!” 大家一听,都扑过去朝油缸里面看。 只见里面半缸子油中泡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正是失踪了的老芋头。 “快!把他弄出来!” 慕如烟捏着鼻子退开,她受不了这油味儿。 几名手下顾不得油味儿,弯腰探进去把老芋头抬了出来。 “当家的,身子还是软的,可能还活着。”一名手下信息地嚷嚷。 “快放地上,秀才,你有经验,快将老芋头弄醒!” 于是,李怀才蹲在老芋头跟前,先是检查了一番,发现老芋头的额头破了。 伤口的血已经开始凝固,看来之前在床下发现的血迹就是老芋头的。 很明显,他是在卧房被打伤昏倒,然后被人拖进地下室,扔进了油缸,企图让他随着炸弹爆炸一同消失。 李怀才按压完人中,见他还未转醒,便让两名手下帮忙将老芋头朝右边侧起身,用他自创的方法对老芋头进行施救。 不久,“咳咳……”两声咳嗽,老芋头睁开了眼睛。 “唉……呼……” 他长呼出气,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张开了嘴:“我在哪儿?” “老芋头,你终于醒了?” “你已经到鬼门关去了,被我们把你给拉回来了!” “你们……” 老芋头有些清醒了,眼珠子滚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慕如烟身上。 “你是当家的?” “老芋头,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呀?” “……” 老芋头让老五扶着他坐起来,抓着如烟的手臂大哭起来。 “当家的,我受骗了,那个婆娘她……她……” 李怀才与如烟一听“婆娘”二字,顿时认真起来。 “老芋头,有我们在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当家的,多谢!是我鬼迷心窍,我收留她时未曾向您汇报过,我该死……” “你别先急着死,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原来,三十七年的时候,老芋头在大漠中救回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醒来后,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要与老芋头成亲。 老芋头见她孤苦无依,自己又光棍了许久,见她尚有几分姿色,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但是那女人提了几条要求,其中一条便是不让外人知晓他们家有女人。 老芋头虽然觉得这事儿很不合常理,但是见色眼开的他哪里顾得了那许多,这么大把年纪还有个女人愿意跟自己过日子,那都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于是便依了女人的要求,过起了金屋藏娇的日子。 最令老芋头欣慰的是,这女人不仅不嫌弃老芋头贫穷和懒惰,还时不时外出带回粮食与钱财。 问她这些财物都是从何而来的? 女人便告诉他,她的娘家在大漠外的一个富庶县城,娘家有人做买卖挣下丰厚的家产。 见她嫁进了大漠,且家境贫穷,便在她每回从娘家回来时送她财物。 家中那张紫檀大床便是娘家人赠送来的,说是两口子虽然年纪都不小,但是总不能让他们太寒酸,紫檀床便当作了嫁妆。 老芋头知道她这些底细后便也不再疑心,与她安心过起了日子。 李怀才看向慕如烟。 俩人都明白了,难怪每次阵上检查时,老芋头总是躲在屋里以家中杂乱,自己太懒,不愿让人进屋。 例行检查的人也知道老芋头的懒惰脏是出名的,也乐得就在门外登记。 这也就是无人发现老芋头家已有婆娘的原因。 “那她人呢?”慕如烟赶紧追问。 “她人……她人已经跑了!” 老芋头气馁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唉声叹气后悔。 “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吗?” “我发现了她在地下室里藏了炸弹,我要把抓她去聚贤堂见当家的,她便将我砸晕,之后便不知去向。” “她把你砸晕后,把你扔进了油缸,想让你被炸弹炸死。” 老五忍不住插了一句,老芋头顿时捂着脸大哭起来。 等他哭了一会儿后,慕如烟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老芋头,你不要再哭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听了老芋头诉说的经过,如烟内心对老芋头刮目相看起来。 这出了名的懒汉竟然懂得大义,没有与那女人臭气相投。 老芋头用袖子把眼泪鼻涕擦了擦,站了起来:“当家的,您问吧。” “那女人平时外出都去了哪里?她的娘家是哪座县城的?” “这我便不懂了,她每次出大漠都不让我跟着,我也问过她的娘家,可是她总说以后会带我去,并未告诉我是哪里。” “那么,你认为她这次逃跑会去哪里?” 老芋头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她会上哪儿去,不过,有个地方可以去瞧瞧。” 第158章 不敢告发 “好,你说。” 慕如烟与李怀才、老五等人会心地看了一眼。 老芋头站起身,满脸愧疚:“从大漠往东百十里地,有个东乡,在东乡往北有个叫李园的小村,我记得她常在梦中说到李园这两个字儿。” “李园?那你如何得知她说的梦话就是这个地方?”慕如烟疑惑道。 老芋头低下头,脚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摩擦着。 “我曾经跟踪过她一次,到了李园她便不见了。” “后来呢?” “回来后她告诉我,她的姐妹嫁在那个村,还斥责我不许再跟踪她。” “除了你说的这个李园,她还回她娘家,再不曾去过别处?” “是是。” “好,你在家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了,别再出事儿。” 慕如烟吩咐了几句,便带着人迅速走出院子。 老芋头追到院门口低声喊:“当家的,她有枪!” “什么?” 如烟等人顿时转过身,惊诧地看着老芋头。 直看得老芋头内心扑棱棱的。 “我……我一直没有向聚贤堂上报,是因为那婆娘说,那枪是她娘家兄弟给她往来大漠防身之用,我想着也有道理,因此……” “好了,不怪你,你自己在家小心着点儿,有事立即汇报。” 看着慕如烟等人走了,老芋头慌张地关紧院门拴好门闩。 如烟等人走出百米,她突然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道:“老五,你留下俩人日夜监视老芋头家,不要被人发现。” “当家的,您觉得老芋头没有说真话?”李怀才有些疑惑。 这其实也正是他所怀疑的,他总觉得这个老芋头心里肯定有鬼,对他们绝对有所隐瞒。 一个好吃懒做的老头儿,不被那娘们儿迷得神魂颠倒才怪。 他一定为那娘们儿干了不少事坏儿。 “不,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那您……为何还要留下人监视他?” 慕如烟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许久才闷闷地说道:“那是保护老芋头。” 老五在李怀才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其实他们心中都明白,哪里是保护,分明就是监视。 回到聚贤堂,老五自告奋勇地要求去李园,被如烟拒绝了,这让老五与李怀才大惑不解。 “当家的,老芋头不是都说了那婆娘有可能去了李园么?我觉得咱们应该派人上李园去瞧瞧。” “不必。” “那……就任那婆娘这么跑了?” “对呀当家的,那婆娘可是……咱们要是晚一步赶到老芋头家,咱们整个镇子就……” 李怀才与老五感到气愤难当。 一向办事儿果断的慕如烟,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们两个坐下,瞎激动做甚?” “坐下!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安排你们去办。” 见如烟有些动怒,俩人闭上嘴坐下。 夜里二更天。 天上一如往常的皎月当空,月光下白茫茫的,整个镇子笼罩被在夜幕中,路的两旁树影婆娑,罕见的一丝风都没有。 街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猫狗的叫声,在黑夜里增加了几分诡异气息。 老芋头早早便将大大小小的门窗拴了又锁,还不放心,每扇门都用一根木棍紧紧地顶着,这才放心回床上躺下。 外面小巷子里传来一些沙沙沙的树叶声,他以为是风,没有理会,被子一蒙头,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感觉身上凉气袭来,他惊醒过来。 床前站着一条黑影,这身形,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如针刺一般坐了起来,朝床内退缩,惊恐地看着床前的黑影:“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哼哼!算你个老东西命大,竟然被那帮土匪给救了!” “他们不是土匪,铁砂镇这些年能够太平于世,全亏了他们。” “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要替一帮土匪狡辩,别以为他们救了你,你便无事,我此番前来注定你必死!” 老芋头一听,惊骇道:“你……你是特意回来要我命的?” “可不,其实我也不想啊,怎么说咱们也做了几年夫妻,只是,你知晓的事儿太多了,留着你,我便活不了。” “可你不是已经走了呀?” “走?我为何要走?如今外面有这大漠太平么?” 老芋头听得更蒙了。 这婆娘八成是疯了吧? 外面无论太不太平,都比他这家安全呀,慕当家的他们已经知道他娶的婆娘是个祸害,这里便不能再让她藏身了。 “慕当家的白天来过,恐怕还会来。”他想把她打发走。 自己没有能力杀她,她走了才好,便与自己再无瓜葛。 “来过又如何?俗话说,危险之地,便是安全之地,这儿已没了他们要的东西,她不可能再来。” 这婆娘阴森森地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吓得老芋头拼命朝墙角退,已退到无处可退的地步。 “你放心,既然你没死,我便不会再杀你了,杀你有何用?留着你还能替我办事儿。” 至少聚贤堂来查的时候,这老东西能在门内回声话,以免他们闯进来。 有他在,便是她的挡箭牌。 “那你……你为何要回来?” “我可不是冲你回来的?我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 “什么事儿?” 问完,老芋头就后悔了。 这个女人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多了反而性命难保。 “什么事儿以后你自会知晓,眼下还不能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出去揭发你?” “你敢吗?你有几个脑袋?” “是……我是不敢……” 老芋头看着黑暗中的婆娘,她手中似乎握着一把枪。 他确实不敢出去揭发,他害怕自己还没走出院门,就被她给打死了。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这就对了,好歹咱们也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你如何忍心去告发我?” “即便你真的狠心去告发了我,到时候我反咬一口,说所有的事儿都是你做下的,你也逃不脱。” 老芋头听了惊得一身冷汗。 好歹毒的恶婆娘啊! 好在自己并没有想去告发她,只要她不伤害他的性命,他可以让她继续住在这儿。 “下来!” “你要做甚?” “替我将床移开,我要下去取点儿东西。” “你要去地下室取甚?做……做甚?” “嗯?” “好好,我移,我移……” 两个拼尽力气,将紫檀木大床移动了位置,露出通往地下室的砖。 “走!跟我一块儿下去!” 第159章 受了屈辱 “你又要下去做甚?” 老芋头惊恐地看着这婆娘。 他想起来之前她在地下室里安装的一堆炸弹,这婆娘难不成一次未成功再来一次? “怎么?你怕我再杀你?” “要知道老娘我手中有枪,要杀你易如反掌。” “不过我刚才已经答应了不再杀你,你不信?” 女人阴骛的口气在黑暗中听来,犹如地狱下面发出来的声音。 “我我……你自己下去,我在上面帮你守着。” “哼!你觉得我会放心将你留在上面?你好跑去告发我?” “不不,我绝不告发你。” 老芋头心里想着的就是自身的安全。 死亡面前多数人都是自私的,老芋头也不例外,他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少废话!下去!” 一个冰冷生硬的东西抵在老芋头的腰部。 他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枪。 俩人到了地下室,女人“趴”的一声引着了火折子,地下室顿时亮堂起来。 “往那边走!”女人熟门熟路。 老芋头不敢多问,只得乖乖地朝女人指的方向走。 到了一堵墙前,女人教他去旋转墙上一块牛角似乎的东西。 “轰”的一声闷响,那面墙竟然开了,里面有一间库房一样的密室内。 老芋头惊呆了! 他在上面住了几十年,这可是在他家地下啊,他居然不知道下面有这些名堂。 “发什么愣?进去啊!”女人在后面朝他后臀上踢了一脚。 老芋头一个踉跄朝里面扑去,好在及时站稳了,才没有跌个狗啃泥。 他定睛一看,里面摆满了很多箱子。 “这些……是,是什么?” “闭嘴!少问,帮我把那一口大的箱子扛上去!” 女人走过去踢了踢一口大箱子,老芋头连忙蹲下去抱起箱子扛上肩。 这箱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沉,他毕竟也上了年纪,五十五岁的人了,又长期好吃懒做,没有多少体力。 吃力地把箱子扛到了卧房,“咚”的一声,他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转过去!” 老芋头又乖乖地转了个身,背对着这婆娘与箱子。 只听得身后咔嚓开箱子的声音,接着淅淅索索的,不知道女人在做什么。 好一会儿“啪”的一声,箱子被盖上了,并听见上锁声。 “行了,帮我把箱子放到角落里去!” 老芋头只得照办,将那口大箱子搬上衣柜顶上搁好。 此时的窗外已经有些泛亮,天快要亮了,老芋头却丝毫没有困意,他害怕自己睡着了被她一枪给崩了。 女人倒是利索,三下两下脱去鞋袜,坐在床沿呵斥一声:“愣着做甚?还不快去给老娘烧盆热水来烫个脚?可累死我了。” 边说着,边自己用一只手反到肩后捶打着。 老芋头听了,如临大赦一般,赶紧打开门去灶房。 到了院子里,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那女人面前,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杀了,毕竟她是有前科的。 要不是慕当家的他们赶来,自己就稀里糊涂被炸成肉酱了。 烧好水,他呼哧呼哧地用木盆端着,放在床下让她泡脚。 “帮老娘搓搓脚!” “这……” 老芋头真不情愿,之前他们生活了几年,他也没被她这么使唤过,尤其还帮一个婆娘洗脚? 这要是传出去,让他如何在镇上做人? “这什么这?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我愿意!” 老芋头咬着牙,闭着眼睛答应了。 蹲在她面前,小心地帮她搓干净了脚,以为总算可以令她满意了,没想到她抬脚一踹。 “咚”的一声,他跌坐在地上。 “你你……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老娘喜欢踢,不可以么?” “……可,可以……” 老芋头起身拿了块擦脚布,为她擦干脚,伺候她睡下,这才端着一盆脏水走出卧房。 这在老芋头的心里,可是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即便是以前光棍日子里,没吃少喝的,也没像今夜这么被一个婆娘羞辱。 屋里渐渐地响起了鼾声。 老芋头皱着眉头蹲在卧房外的屋檐下,自己以往怎么没有发觉这个婆娘是这副德行? 女人怎能如此不堪地打呼噜? 自己当年又为何要答应让她住下来?真是引狼入室啊! 他迟迟不敢进屋,把所有的事都胡思乱想了一遍,最后不知不觉靠在柱子旁睡着了。 天亮后,老芋头被巷子里的狗叫唤声吓醒了。 醒来才想起昨夜那婆娘进了家,他谨慎地溜到窗下,想看看那婆娘醒没醒。 刚一探头,女人的脸也探出窗外,吓得老芋头大叫一声惊骇地坐在地上:“你你……” “我什么我?老娘素来便有起床开窗的习惯,你忘了?” “啊?哦哦……是是是。” 老芋头忍着疼痛起身:“你要吃甚?我去做。” “你能做甚?就你家里那点儿糙米,能吃嘛?你去外边儿老刘头那儿给我买两根油条来,再来一碗豆脑儿。” “好……”老芋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回来做甚?” “我……我没有……” “一个子儿都没了么?” “你逃跑前不是将我家里搜刮干净了么?” “你……” 女人自觉理亏,悻悻地从兜里掏出几个钱,扔向他。 “嘭嘭嘭……” 有人在敲院门:“老芋头开门!” 老芋头一听这声音,顿时喜出望外,立即应道:“在在,来了!” 他刚要撒腿就跑,女人一个跟头翻出窗子,拦在了他面前。 女人咬牙切齿:“老东西,你的死期到了!” “呃!”一把枪顶在了老芋头的胸口…… 第160章 料事如神 “你你……你别开枪……” 老芋头吓得几乎尿裤子,双膝哆哆嗦嗦,就差没有跪下去。 “你想作甚去?报信?” “不不不,你给我胆儿我也不敢呀。” “那你为何不问过我便应声?” 老芋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确实是想搬救兵,只是一激动忘了这婆娘的厉害。 “是是……对街的王三他……来还锄头。” “是么?” “是的是的,绝对是。” “那行,你去开门,我就在屋里盯着,你若是敢跑,老娘的子弹可不长眼!” 老芋头听了哪里还迈得开步子,胆没破已经不错了。 他瑟瑟发抖,可怜巴巴道:“我的腿……不听使唤。” “没用的窝囊废!”女人气得拿眼瞪他,气呼呼道:“快去开门儿,随便把那人打发了,不许耍花招!” “不……不耍。” 老芋头朝院门走去,女人迅速闪进了屋里。 老芋头听着她那轻盈快速的脚步声,心中后怕极了,更悔恨当初怎就没察觉这婆娘竟然如此本事了得。 完全不是普通人家的婆娘,哪家的婆娘会如此? 就连慕当家的那么英勇的女人,除了会打枪,她都没有几斤力气。 “老芋头,快点儿开门呀!” “老芋头,你在家么?” “老芋……” 门“咿呀”一声开了,老芋头朝门外的老五挤眉弄眼。 老五正想再敲门的手举得高高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举着,他不知道老芋头这抛眉飞眼的啥意思。 见老五还在愣神,老芋头长着嘴,夸张地做着口型。 老五这才明白过来。 这老家伙,肯定是屋里有人。 而且,恐怕被慕如烟料到了,老芋头家里面果然还藏着人。 他也无声地用口型问:什么意思? 老芋头继续眨眼,用口型告诉他:你快走,屋里有人,有枪。 一会意过来,老五后背发凉。 有枪?这意味着对方还不太好对付。 “老芋头,家伙什儿我再使使,改天再还过来哈?” 经老鱼油简单地示意,他配合地大声喊道。 “哎哎,好嘞,你尽管使吧,那就这样了。”老芋头也故意大声。 老五迅速离开,老芋头的心放下了一些,总算把消息传出去了,好歹心里有了希望。 他关上院门儿,躬身哈腰地走到卧房门口。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算你识相。”女人把手枪搁在桌上,大摇大摆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我去买油条。”老芋头害怕面对她。 “不必了,我突然不想吃了,你去煮碗粥来就成。” “煮粥?哦哦……” 只要不和这婆娘面对面,老芋头此刻去做什么都愿意。 如烟的小楼上。 巧英正在为她梳头,边梳边趁机向她争取之前她提的请求。 “巧英,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只是你刚与余亮成亲,镇上的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不敢接收你去帮工。” “我有的是力气,我绝不偷懒,当家的您既然不愿意我伺候您,我去做工有何不可?” “且不说余亮能养得活你,就是咱们聚贤堂也不会亏待了兄弟们的家人,怎地要你去做工?” 俩人正说着,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如烟做了一下手势,示意她先不说话。 老五站在门口,轻微地喘着气:“当家的,被您料对了……” “好了巧英,我还有事儿,你先下去忙吧。”如烟立即打断他的话。 巧英自觉地退出去,下楼去了。 老五见巧英走出了楼下的大门,这才走进如烟屋里,压低声音道:“当家的,那婆娘昨夜果真来了。” “她一人么?” “她一人,按照您的吩咐,兄弟们夜里没有打草惊蛇。” “那你方才去了老芋头家吗?” “去了,老芋头悄悄报信儿,说那女人手中有枪。” “有枪……” 如烟陷入了沉思。 她不怕枪、她手下这些弟兄们也全都不怕枪。 只是这镇上的百姓,可不能成了她枪口的牺牲品。 “当家的,此事是不是不好办?”老五担心道。 “不会,你去将李怀才等人喊来,顺便将也有才兄弟喊来。” 很快,秀才和淘金村来的有才先后进了聚贤堂。 “当家的,有情况?”俩人异口同声。 “对,昨日无与你们所说的,一切照旧,你们跟往常一样,谁都不许去老芋头家附近,明白吗?” “明白,那咱们的监视……” “这件事教给有才,有才是新面孔,那婆娘未必认得。” “对对,我还纳闷儿当家的要派什么活儿给有才呢。” 有才憨厚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自己与村人们刚回铁砂镇不久,这里的人们对他们都很友好,他正愁没有什么可报答他们的。 这事儿他非常乐意去办。 “有才,如何?能完成任务么?” “能!当家的,这事儿交给我保准没错!” “那好。” 如烟接着将接下去的行动作了安排。 一切吩咐就绪,大家安静了下来。 见如烟不像以往一样分配完任务摆便说散会,而是沉默了下来,满怀心事似的坐在椅子上发愣。 “当家的?当家的……”李怀才试探着。 “哦……秀才有事儿?” “当家的还有何事要吩咐我们几个?” “……没有,哦有,余亮回来了么?” 几个人一听这话,都互相看了看,同时摇头。 “老五,你派出你的小分队沿着大漠北边儿去寻找接应余亮。” “秀才,你加派人手到镇门口去,加强防护!” “是!”几个人大声回应。 见他们走后,如烟朝门外大声道:“我知道你偷听多时了,进来吧!” 躲在外面窗下的影子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走进来…… 第161章 无人之村 “当家的……” 巧英满脸尴尬,没想到只不过是想探知余亮的消息,竟被发现了。 她红着脸,仿佛做了贼一般,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慕如烟走到门口,拉起她的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她把巧英拉到茶几旁坐下,边为她刀茶,边盯着她的脸:“你都听见了?” “听……哦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巧英急忙分辩,她不知道这位女当年的秉性,害怕她这样的头领会像土匪头子似的不讲道理。 “听见了也没事,我们刚才说的正是余亮。” “余……余亮大哥他,他出什么事儿了?” 她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慕当家的派了人去接应余亮。 这若是没有遇上危险,又为何还得专程派人去接? “没出什么事儿,你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安心等着,他很快便会回来了。” “当家的,我……您要有余亮大哥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 面对巧英恳切的目光,如烟点了点头。 巧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相信慕当家的说话绝无虚言。 “那……当家的,我先回去了。”她立即起身。 看着她出去,慕如烟这才放心了。 她刚才特别担心巧英会一直追问余亮的下落。 等巧英走远,她也匆匆去找小玉。 太阳西落,大漠被夕阳的余晖映得金黄金黄的,整个铁砂镇仿佛被一层橙黄的光环笼罩。 一位裹着头巾的青年牵着一小白匹出了镇。 到了远离镇门的地方,他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快要关上的镇门,拍了拍胸口,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揪住马鬃,翻了几下才吃力地翻上了马背。 他紧张地趴坐着,生怕跌落下马,一咬下唇,将缰绳朝马后一挥:“驾!” 小白马很快便变成了一个小白点儿消失不见了。 老五领着小分队的人赶到了大漠北边的村寨,这是一座无人村,前些年被异国侵略者们屠杀了整个村的人。 因此便剩下这座凄凉孤独的村落立在大漠边缘。 他们寻遍了方圆几十里地,都没有瞧见余亮的踪影,最后才走到了这个村子。 村寨门口的牌楼还在,虽然曾经被弹药侵袭得千疮百孔,但它依然高高的屹立在村口不倒。 “元喜村!” 余亮悲凉地念出牌楼上的牌匾。 这是这座村子的名字,这村叫元喜村,相当喜兴的名字,却沦为了侵略军们枪炮下的牺牲品。 “老五大哥,咱们要进村么?” 一名手下有些担心地问,老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他手下一致反对。 “五哥,这村子不吉利,咱们真的要进去?” “对,老五大哥,你看日头已经落下了,天都黑了,咱们这要是进去……” “是是,我也觉得咱们还是去别处寻找吧,余亮大哥不可能进去。” “……”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反对声,老五的脸沉了下来。 按照他多年的经验来看,附近几十里地都没有半个人影,可见余亮已经遇上了危险。 可是一路找来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眼下唯一还有希望的便是这座无人村。 这些年来大伙儿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有什么比刀枪更不吉利的? 他根本不信这个邪,立即从腰间拔出枪:“弟兄们,咱们什么路没有走过?还怕这无人村么?” “再说了,当年这全村的老少全是咱们国家的善良百姓,无辜惨死在异族侵略者的刀枪下,他们若是在天有灵,又岂会伤害我等?” 大家沉默了。 有一个人小声道:“五哥说得有道理,那……咱们进……吧?” 其他人无奈,也硬着头皮附和:“进,进吧。” 老五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扑哧”一声,气笑了。 “你们呐,平日里叫你们无事可做时上上阵上的学习班,多读书,你们不听,现在好了,怕死去的苦难同胞?” “你们这是愚昧落后!走,进去!” 大家被他一训,这才振作精神,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脚下生风,跟着进村。 这个村子只有铁砂镇的四分之一大,要找人还是很好找的。 大家在村里绕了好一会儿,也算是寻遍了半个村,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更没有听见一丁点儿人的气息。 “咱们继续走吧,既然进来了遍找一圈再出去。” …… 余亮蜷缩在断墙后,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幸好趁乱逃进了这一方之地,躲过了敌人的耳目,暂时打算在这儿过夜,等天亮在想办法回铁砂镇。 正当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附近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他立即清醒了,屏住呼吸紧贴着墙,他的枪在打斗时掉了,如今赤手空拳难以杀敌,先躲着看看情况再说。 “长官,没有找到。” “混账东西!人明明进来了,为何找不到?” “长官,会不会又出了村?这个村子可是元喜村啊。” “别胡说,咱们是党.国的军人,怕那些做甚?” 躲在断墙下的余亮听清楚了,这正是那群追击自己的残兵部队。 看来他们今晚是非要找到自己不可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下的元喜村显得更加苍凉,他摸到身边一跟木棍,紧握在手中,只等敌人走近好拼上一拼。 “什么人?” “长官,前面有说话声?” “好像有不少人。” “快,大家选择有力地形躲好,不管是谁,只要靠近便开枪扫射!” 那名军官低声命令。 余亮顿时心慌,无论是什么人来,只要是与敌军对峙的,那都是友军,不能让友军吃了亏。 他慢慢站了起来,举起木棍朝外走去…… 第162章 双方较量 敌人迅速躲藏了起来。 举着木棍准备出去和他们一拼的余亮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埋伏起来对外面来的人不利。 不行,必须让进来的人知道这儿有危险,让他们赶紧撤出村去。 脚步声与说话声近了。 一个声音道:“五哥,咱们还要继续朝前走么?我看余亮大哥不可能在这个村里。” 余亮猛地僵直了背部,站在断墙后一动不动。 来的人竟然是老五? 是铁砂镇的兄弟们来了! 他心里既喜又担忧,眼看着他们就要从黑暗中走过来,丝毫不知道这周围埋伏了人。 余亮朝断墙两头看了看,夜色下,只有他所处的位置相对安全。 他能依稀看见外面的人影,外面的人却不可能看见他。 脚下踩到几颗石子,他脸上露出笑容。 有了! 他蹲了下去,在地上摸了几个小石子起来,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用力投去。 “哎哟!” 前面响起了俩人痛苦的声音。 余亮心怀愧疚,他们被他的石子砸到了,希望不会伤得太重。 “怎么了?不要出声。”这是老五的声音。 “五……五哥,我们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砸中了?”老五顿时警觉起来。 “弟兄们,快朝两旁散开,找利于藏身处躲起来。” 老五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夜里听起来特别清晰,不仅余亮听见了,连埋伏起来的敌人也听见了。 余亮再也顾不得多想,他悄悄地沿着断墙朝敌人埋伏的地方靠去。 老五他们已经没了动静,他知道他们已经藏好了身,便从地上再摸了几个石子,朝敌人藏身处甩出一把。 “啊!好疼!” “谁砸我?” “不是那儿,是咱们后面!” “……” 一时间,埋伏着的敌人互相挤兑,互相嚷嚷起来。 余亮已经抄到敌人的身后,他要瞅准机会夺取他们的枪,这样才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地面被照得惨白发亮,敌我双方已经都能分清阵营。 余亮还在想办法要让老五知道自己在这儿。 那边老五见敌人也没多少人,便站出来大声喊道:“弟兄们,敌人人不多,咱们上!” 顿时,元喜村里一边枪声和吼声。 双方火力较量起来。 余亮摸到一名士兵的后面,趁其不易伸手去夺他的枪。 谁知那士兵也不是个窝囊废,见枪冷不丁的被抢了,吓得尿了一裤子,失声大喊起来:“弟兄们,这儿有人,咱们被他们的人前后夹攻了!” 转身便要搜寻余亮,而余亮夺了枪便已迅速躲到断墙后。 而那士兵的声音完全被枪弹声淹没了,没有任何人理他,那士兵担心来的人多,也不敢轻易扑过来找。 余亮心中暗笑。 哪来的前后夹攻?不过是他黄雀在后而已。 前面双方打得正激烈,只听到老五边朝这边开枪,边吼:“对面是什么人?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们让路,我们不会商你们性命!” 老五不喊还好,他一喊出这句话,敌人这边个个都跟炸了毛似的,都不服气,纷纷举枪朝老五他们瞄准。 枪声渐渐小了,敌人军官手一挥,示意手下停止射击。 “我们是……”军官说了一串自己的部队番号。 他们身后的余亮一听,这不是传说中有着大漠飞赢之称的国.军队伍么? 他们竟然还有如此众多的实力? 一边想着,脑海里一边迅速反应起来。 老五也听说了这支队伍的名号,这些人虽然是敌人,但是他们曾经也真心的抵抗过侵略军。 因此,心中对这支部队非常仰慕、和敬畏。 他也手一扬,示意手下收起家伙,枪声停了,整个元喜村变静谧了下来。 “你们也是我们的同胞,你们为何要与自己的同胞作对?” 听了老五的喊话,敌军阵营里轻声嘀咕起来:“兄弟,他好像说得颇有道理。“为首的小军官有些气急败坏:“胡说甚?他们是咱们的敌人!” 手下们听了,感觉自己的上思与对面刚才喊话的那人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余亮由于一天两夜没有好吃好睡,在这深夜的寒风袭击下,不由自主地和咳嗽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瞬间,两边的人马全都把目光转向咳嗽声处来。 老五听这咳嗽声很熟悉,兴奋地与身边的手下低声道:咳嗽之人便是你们余亮大哥!” 敌人也听见了,敌军官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到余亮的断墙处来。 余亮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儿已对上了冰冷的枪口。 第163章 以身相救 “不许动!” “你敢动一下我便打死你!” 敌军官的的枪又顶了一下,余亮的眼睛镇定地朝左右两边扫了扫。 “不必看了,你的身边都是我的人,来救你的人还在对面!” “我没想让他们来救我,倒是你,杀了我你们恐怕走不出这个村子。” “闭嘴!” 尽管敌军官阻止他说,但是他们自己心中明白,如果真把面前这个人杀了,来的那边人就会无所顾忌地冲过来。 他们人多一些,要硬拼的话想胜还是有些吃力的。 “走!”敌军官走到他左侧,枪指到他的后背。 “去哪里?” 余亮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走出去!” 在敌军官的示意下,余亮走到了老五他们的对面。 月光下,老五一眼就认出了他,刚想喊,被余亮又一声咳嗽制止了。 俩人在铁砂镇多年,一直友情深厚,如同亲兄弟一般,一个眼神、一声干咳、或是一个手势,都能知道对方的意图。 他从这一声干咳中听出余亮在暗示他稍安毋躁。 “对面的兄弟!我知道你们是铁砂镇的,是来救他的对吧?” 敌军官开始喊。 “是又怎样?”老五露出一副痞气。 “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有屁就放!” “我可以放了他,但你们要先离开元喜村,如何?” 老五一听,这家伙太狡猾了,这是想支走他们,然后好对付余亮? 这是拿他们当三岁娃娃? “你倒是会算计,你觉得我会走么?” “不走也行,那你们便瞧着他……” “我们为何要走?他若是死了,你们便为他陪葬!” 老五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双手同时从腰间拔出枪。 身边的弟兄们知道他的一贯作法,在他的喊话声一落,其他人同时“咔咔”将子弹上膛。 而老五的双枪已抠响,敌军官猝不及防,左臂中弹,他身边的一名士兵中弹倒地。 敌军官惨叫一声,顶着余亮的右手正要开枪,余亮已经在老五枪响的同时做好准备,身体迅速一转,子弹打空。 “快,你们朝他开枪!”敌军官冲士兵们大叫。 余亮在夜幕中飞快地朝方才藏身的断墙跑去,那里他已熟悉地形,并且好藏身。 几名士兵紧追过去,留下几名士兵挡在敌军官身前:“长官,你快撤离!” “不必,他们只是些草寇,你们在这儿拖延他们,我去追!” 敌军官忍着左臂的疼痛,朝余亮跑的方向追去。 老五被几名士兵拦截住,只好与他们交起火来,他知道敌军官受伤了,余亮应该能应付。 眼看着余亮快要跑到断墙,身后的敌军官枪又响了。 余亮迅速朝地上一滚,子弹从上方飞过去,他立即起身继续跑。 追击他的士兵们已经赶了上来,一个个用枪指着他:“不许动!” “再动便立即开枪!” 余亮只得举起双手,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你,转过来!”敌军官喘着粗气儿赶到。 余亮慢慢地转了过来,脸上带着嗤笑。 “你笑什么?”敌军官没好气地问,气儿还没喘匀。 “我喜欢笑不可以?” “你死到临头了……哎哟,我的手……” 余亮冷眼看着他血淋淋的左臂。 “你再不止血,你那条胳膊恐怕要废了。” “你……少给老子废话,你们几个快把他毙了!” “咔咔咔……” 拉枪栓的声音在夜晚显得特别响亮。 还不等余亮做出对应,枪声响了,余亮双目顿时皱起,下意识地想朝旁边躲,但是面对好几杆枪,躲避已是不可能。 “呼”的一声,一条黑影飞窜过来挡在他的面前。 子弹“砰砰”地击中了黑影。 一声娇柔的惨叫声中,一个柔软温暖的身子倒在余亮怀里。 余亮接住了这个为自己挡子弹的人,声音微颤:“你……你是谁?” “余亮……大哥……” 声音很微弱,但是缺很熟悉。 余亮心头一怔:“你是……巧英?” “……是……”巧英无力地垂下了胳膊。 听到枪声与惨叫声的老五他们,知道这边出事了,玩命地朝敌军士兵扫射,呐喊着冲了过来。 正要朝余亮补枪的几名兵,听到后面传来奔跑声,连忙转过身去拦截老五他们。 老五怒从心来,既然已经近身,便领着兄弟们抬脚便横扫,直打得敌人呀呀惨叫倒地。 一帮子弟兄们立即一蜂拥而上,用敌人自己的衣袖将他们串联捆起来。 余亮蹲在地上,双手紧搂着已经快无意识的巧英低吼:“巧英,巧英你别睡着,你醒醒和我说话。” “巧英……” 老五抬手一枪结果了正要求饶的敌军官,站在余亮他们面前:“余亮,她是巧英?” “嗯……” “她,怎么来了?” 印象中这个才与余亮刚成婚的姑娘,身子瘦弱,长相虽算清秀,却一副营养不良的面容。 这么大晚上的,她是如何从铁砂镇找到这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余亮悲怆地摇摇头。 老五蹲下来,伸手去探巧英的鼻息,余亮伸出一手去挡:“你别碰她,她累了。” “余亮,巧英还有气儿,此刻去县城已经来不及了,城门关了,咱们还是赶紧送她回大漠,让秀才为她医治?” “秀才懂什么?他一庸医能救人么?”余亮大吼。 “怎不能?你忘了?当家的病重时便是秀才救的,还有淘金人老丈,那也是位民间神医……” 余亮不等他说完,抱着巧英突然站起身便走。 “哎哎!你要抱她去哪里?” “回铁砂镇!” 老五立即召集小分队人马,草草打扫完战场,奔跑着朝余亮追去。 第164章 秀才救人 到达铁砂镇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门楼上的守兵兄弟们远远地看见他们回来,立即欢呼雀跃起来,立即便有人飞奔回聚贤堂去报信儿。 余亮抱着巧英跳下马,脸色铁青静止朝镇子里狂奔。 一边奔跑一边大吼:“秀才!秀才在哪儿?” “秀才……” 便有人跟过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余亮与巧英俩人都成了血人,且满身的血污已经渐渐干涸,便不敢多问。 “秀才一早便起了,前一会儿还在镇上溜达……” “快去把他给老子喊来!” 一旁的人吓得不敢说话,逃也似的跑掉了。 等余亮将巧英抱回自己的住处时,李怀才已抱着他的大药箱子站在他门前等候。 慕如烟也从旁边的小路上奔跑过来。 “巧英如何了?” “当家的,她受伤了。” “快快,你们还愣着做甚?你去烧水,你去准备把谭教授送我的那罐子酒精取来!” 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时,老五也赶到了。 他边进门边用袖子大把擦汗,如烟看了他一眼:“你没与余亮在一块儿?” “别提了,余亮把我的快马骑走了,我骑的兄弟们的马,这会儿才赶回来。” “老五,你先歇着去吧,带弟兄们快去洗洗用饭,大家先去歇着。” “余亮这儿要帮忙不?巧英姑娘她……” “我在这儿,你不懂医术,帮不上忙,你快走吧。” 老五只得领着自己一帮弟兄们去吃饭去了。 余亮的屋里。 巧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显出淡淡的灰紫色,那是无生息的死灰色,如烟的心跟着久紧。 李怀才像模像样地坐在床前,望、闻、切一阵,不知道的绝对以为这是专业的郎中。 “秀才,巧英的伤势如何了?” “伤得很重,子弹嵌入了左胸,按照我的判断,离心脏不过一粒黄豆的距离。” “啊?” 慕如烟及余亮吸了一口气儿。 果然如此凶险,一路上,她身上的血都像是流干了一般,染得余亮的上衣像是血中浸泡过一般。 子弹伤在胸前,一路狂奔半夜,这若是鲜血流尽…… 余亮不敢在想下去,他将头扭向一边,不敢看李怀才正从药箱子里掏出了一把长长的银针。 “秀才,你这是要作甚?”他急忙制止。 “哎呀,快把你的爪子拿开,我要给巧英姑娘扎针你没有看到么?” “扎针?不行,你扎别人随你,扎巧英不行!” 慕如烟听了在旁惊讶地看着余亮。 之前无论她如何苦口婆心劝慰他,他都一副坚决不可能与巧英成夫妻的态度。 此刻竟然满怀心疼,“扎巧英不行”,这分明是在护着自家人嘛。 这么一想,慕如烟倒欣慰起来。 安排为镇上未婚大青年找对象时,余亮于李怀才等人是赌着气挑选了两名极普通的女子,为的是故意气她。 后来见余亮死活不与巧英同房,如烟内心比任何人都焦急。 如今巧英救了余亮,舍命扑过去替他挡了子弹,单是这份救命之恩余亮都必须报答。 没想到此刻余亮能说出“扎别人随你,扎巧英不行”。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浓浓的心疼。 如烟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小半儿。 至于眼下处在险境中的巧英,慕如烟相信秀才一定能治好她。 “秀才,咱们尽力救治。”她给他一个信任的目光。 “当家的,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学将巧英救回来!” “那你还愣着做甚?”余亮没好气地吼。 “余亮,你出去!” “什么?” “听不懂话?我说你给我出去,你在这儿我无法投入地去救人!” 余亮听了气没处发作,只能泄气。 眼下是救人的时候,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找些麻烦,心中不免惭愧起来。 他乖乖地蹲在一个角落,用手指在地上划拉着,写了不少字儿在地上。 “当家的,要……要手术。” “手术?你……有把握么?” “没有。”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故意的,余亮只得闭嘴,看着李怀才趴在桌子上唰唰唰地写着字。 “当家的,子弹嵌进了巧英姑娘的前胸,需要动手术将子弹头取出……” “什么?不行!” 余亮完全不相信李怀才的医术,他瞪着一双豹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怀才。 似乎只要他敢做手脚,他就有办法让秀才彻底被斗服。 “秀才,取子弹有风险不?” “有,我只有四成的把握。” “你……” 余亮有差点儿咆哮起来。 就这么点儿把握,就敢揽下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不取!” “取!我说了算!” 如烟怕余亮的反对会对李怀才接下去的手术有影响,那样将影响到的更是巧英的生命。 “余亮,你到灶间去烧一锅热水上来。” “要热水做甚?那这儿……” “这屋里没有外人,你尽管放心去烧水,你不是要帮忙救人么?” 余亮不多作解释,抬腿就跑出门去。 热水烧好了、去取酒精的手下也将酒精带来了,一切算是准备就绪,只等秀才将刀子烧红便动手。 李怀才将烧红的刀子放在桌上,走到巧英身边开始准备。 “住手!你你……你要作甚?”余亮怒容满面,眼睛盯着李怀才的双手。 第165章 发高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