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庶女毒妃:王爷请接招》 第一章 血崩而亡 雪下了一日一夜,直到傍晚才停歇。 季妩已有孕三月有余,自从她有孕之后,楚辞便免了她去主母房中晨昏定省的伺候着。 主母不是旁人正是季妩的嫡长姐季蔓。 彼时,季妩与阿绿正在为她腹中的孩儿缝制小衣裳。 “哑……哑……”不知怎的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竟落了一只乌鸦,乌鸦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格外的瘆人。 阿绿眉头一蹙刚要起身去驱赶那只乌鸦。 “妹妹!”怎料季蔓竟带着婢女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容色稍逊季妩一筹,却也生的花容月貌,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只是眼中透着丝丝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见过主母!”迎上她的视线季妩下意识垂下眸子,她起身对季蔓毕恭毕敬的行礼。 季蔓抬头扫了阿绿一眼。 “阿绿,你退下吧!”季妩扭头看着阿绿说道。 “是。”阿绿对着季蔓与季妩盈盈一福,她眼中略带担忧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季蔓亲热的上前拉着季妩的手坐了下来,她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对着季妩说道:“夫主在书房作画,他得知我要来看妹妹,特意叮嘱厨房给妹妹熬了一碗燕窝粥,让我给妹妹带过来,妹妹快趁热吃吧!” 季蔓将冒着热气的燕窝粥放到季妩跟前。 季妩低头看着那碗燕窝粥,季蔓数次谋害于她,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季蔓勾唇一笑,她略带讥讽的看着季妩淡淡说道:“怎的妹妹是怕我在燕窝粥里下毒吗?这可是夫主的子嗣,日后也要唤我一声嫡母的,再说了夫主已经应允等你诞下孩儿之后,养在我膝下,我可不会做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季妩脊背一僵,即便她楚辞已经对她说过这件事,可身为母亲世上最痛的事,莫过于不能亲自养育的孩儿,她用汤勺轻轻的搅动着那碗燕窝粥,还是一点吃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即便季蔓巧舌如簧,可事关她腹中的孩儿,她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季蔓。 季蔓也不着急,该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夫主!”就在那个时候楚辞大步走了进来,季蔓与季妩一同起身向他行礼。 他略略看了她们一眼,一撩衣袍坐在季妩身旁。 见季妩没有吃那碗燕窝粥,楚辞眉头一蹙轻声询问道:“可是我让厨房做的这碗燕窝粥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季妩眼巴巴的看着楚辞。 季蔓嘴角微微上扬,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怕楚辞会心慈手软。 “来我喂你吃。”在她的注视下楚辞没有丝毫迟疑,他接过那晚燕窝粥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季妩只得吃下那碗燕窝粥。 季蔓双眼一眯笑的格外妖娆。 “夫主……”季妩才吃下燕窝粥,不知怎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砰!”在楚辞与季蔓的注视下,她身子一软人趴在桌子上。 楚辞轻轻的唤了她几声:“阿妩,阿妩……” 季妩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辞缓缓站了起来,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扭头看着季蔓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莫要叫太宰大人久等了。” “夫主放心!”季蔓扬眉一笑。 片刻,一辆马车出了楚家直奔太宰府邸。 “哈哈哈,齐国第一美人总算在老夫榻上了!”季妩是在一阵放荡的笑声中睁开双眼的。 一个肥胖而丑陋的男人正趴在她身上。 “啊……”季妩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慌失措伸手就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啪……老夫愿意玩弄你,是给你面子!”见季妩醒了过来,身上的男人面容狰狞,他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季妩脸上。 季妩嘴角瞬间溢出血来,她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竟是太宰大人徐宏,她满目惊恐颤抖着说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有孕在身,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知道徐宏一直觊觎她的美色,曾数次对她出手,皆被她侥幸躲过,没想到她都嫁人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送你来的人都不在意,老夫何需在意?”徐宏勾唇一笑,他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 季妩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死死的看着徐宏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送我来的?” “嘶啦……”徐宏根本没有兴趣回答季妩的问题,他大掌一挥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啊……”下一秒从季妩口中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来:“夫主,救我……” 寂寂寒夜,她的声音格外的凄惨。 片刻,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下身涌了出来。 她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 “孩儿……”她双目血红,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锦被,口中发出一阵嘶声力竭的吼叫,她整个人如同一只悲鸣无助的小兽,只能任人宰割。 折腾了许久徐宏才抬腿下了榻。 季妩面色煞白,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下身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半个床榻。 徐宏看都没看季妩一眼冷冷说道:“送她回去。” 人要死也不能死在他这里脏了他的床榻。 随即季妩便被几个人抬了出去。 在太宰府的后门停着一辆马车,几个仆从把季妩抬了上去。 季蔓坐在马车上,她冷眼看着季妩,面上含着一丝冷笑。 一见季蔓,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早该想到的,她双目滚圆死死的瞪着季蔓,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吼道:“是你害我!” “呵呵……”季蔓轻笑出声,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半眯着眼,漫不经心的看着指甲上的蔻丹淡淡一笑:“若我说害你的是夫主你信吗?” “不,你骗我。”季妩想都未想她一口否决了季蔓的话。 季蔓轻轻的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那碗掺了药的燕窝粥,可是夫主一勺一勺喂给你的。” “轰……”季妩脑中一阵巨响,她双目血红撕心裂肺的吼道:“我腹中还怀着夫主的骨肉,夫主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季蔓一脸恣意的笑:“你想不到吧!你全心全意信任着的夫主,只为了一个军中参事的职位,便亲手将你送上了太宰大人的床榻。” 季妩浑身颤抖不止,她只觉得整个人被人一片一片撕碎,而后每一片血肉上都被人撒上盐巴,她痛的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季蔓缓缓俯下身去,她单手扣住季妩的下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都要死了,我不妨再好心告诉你一些事,是我牵线搭桥将夫主引荐给太宰大人的,姨娘生你之时之所以难产血崩而亡,是母亲动的手,还有你最在意的麻姑也是母亲派人杀害的,你能活到今天全是意外。” 季妩满心愤怒,她想上去把季蔓的脖子扭断,奈何她软绵浑身无力一下也动弹不得,她只能死死的瞪着季蔓。 “哈哈哈……”季蔓猖狂的笑了起来:“季妩,你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凭你也配与我争?不管是齐国第一个美人的名头,还有楚辞都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季妩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气若游丝,眼泪大颗大颗的划过她苍白的脸庞。 “夫人,太宰大人怎么说?”马车才停下,楚辞便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他看都没看季妩一眼。 事到如今,季妩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彻底破灭。 她如坠冰窟的躺在马车上,眼中溢出一丝血泪来,不甘夹杂着愤怒将她整个人淹没。 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她,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宰大人说了夫主明天便可去军中上任。”楚辞扶着季蔓下了马车,季蔓看着楚辞盈盈一笑。 楚辞一脸欣喜,他始终未曾看季妩一眼。 季蔓眼眶微红,她一脸不忍看着楚辞声音低沉的说道:“妹妹怕是不成了!” 楚辞扶着季蔓朝院子里走去,他始终未曾看季妩一眼,他边走边说:“既如此便把她草草葬了,切莫走漏风声坏了太宰大人与我的名声!” 他冰冷无情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入季妩耳中,季妩眼睛瞪得大大的,血色染红了她的双眸,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都没有合上挂着血泪的双眼。 “啊……”随着一声异常惊恐的声音,榻上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 第二章 污蔑 屋里的牛油灯瞬间亮了起来。 麻姑就在外面守夜,听着季妩的尖叫声,她快步来到季妩榻前,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你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季妩神色茫然,她呆呆的坐在榻上,听着麻姑的声音,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视线落在麻姑身上的那瞬间,季妩一把抓住麻姑的手臂,她放声痛哭了起来:“麻姑……” 麻姑顿时一愣,娇娇虽然素常胆小怯懦,但却不是个爱哭的,她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娇娇,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假的一切都过去了,奴在这里陪着娇娇,娇娇莫怕。” 季妩一下子扑进麻姑的怀中,她哽咽的说道:“麻姑,你还活着真好!” 她知道那一切不是梦!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根本不给她一点幻想的余地。 麻姑听不明白季妩的话,她只能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季妩:“娇娇,你看奴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季妩拼命的摇着头,她眼泪滚滚而落。 她清楚的记得她死了,死后被楚辞随意葬在一处荒地,不知怎的她竟然活过来了,且重回十三岁在乡下庄子里的时候。 这个时候麻姑还在,而她也还没有遇见他。 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季妩根本不敢吐露,她只是拼命的落泪。 后半夜,在麻姑的陪伴下,季妩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早上不见她起榻,又见她双颊绯红,麻姑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 季妩突然便病了,她连着两日高热不退,嘴里又不断说着胡话,可把麻姑可吓坏了。 麻姑买了自己的银手镯,才会季妩请来大夫。 许是觉得她不成了,虞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服过药后,季妩虽然退了高热,却依旧昏睡着,麻姑心急如焚,寸步不离的照料着她,连着熬了几日,她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憔悴的很。 就在她也以为季妩熬不过这关的时候,季妩突然睁开了眼。 此时正值傍晚,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个天空。 “娇娇,你总算醒过来了,吓死奴了。”麻姑喜极而泣正准备去给季妩煮一些容易克化的粥。 怎料,季妩刚睁开双眼,虞婆便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可算无恙了。” 麻姑把季妩从榻上扶了起来,又给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她淡淡的看了虞婆一眼。 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婆,这几日她虽然浑浑噩噩的,可她们在她榻前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她都是一清二楚。 不知怎的在季妩的注视下,虞婆竟有些心虚,她缓缓坐在季妩榻边,她舀了一勺粥递到季妩嘴边,看着季妩说道:“奴给娇娇煮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白粥,娇娇数日粒米未进,快用些粥吧!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季妩没有张口,她凝神看着虞婆。 她的目光令得虞婆心中发毛。 麻姑未曾多想,她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虞婆说的是,娇娇快趁热用些白粥吧!用过粥之后也好吃药。” 季妩还是没有动。 病了这么几日,她越发瘦了就跟山中的大眼猴一样,独显得眼睛大。 她面色苍白,一脸虚弱看着麻姑说道:“麻姑,姨娘留给我的发簪呢!” 麻姑与虞婆都知道季妩最宝贝的就是月姨娘留给她的发簪。 麻姑几步来到妆台前找出那根银质的发簪递给季妩。 季妩接过发簪,她牢牢攥在手中。 上一世,她也曾病了这么一场。 虞婆也是这样十分殷勤的给她煮了一碗白粥,那时候她未作多想,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便把虞婆支了出去,让麻姑替她吃了这碗白粥。 如今她细思极恐,麻姑正是用过这碗白粥之后才病倒的,大夫也诊不出什么病症,只是一个劲的吐血,以至麻姑吐血而亡。 想来她们真正的目标是她! 如今的季妩再不似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一脸感激的看着虞婆说道:“我知道虞婆待我好,只是此刻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这白粥一搁便无法入口了,虞婆辛苦一场这碗粥就给虞婆吃吧!” 虞婆微微一怔,她端着碗的手细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她心中大惊莫不是这丫头发现什么端倪了?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季妩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断然不会发现些什么的。 虞婆看着季妩笑笑说道:“娇娇,你大病刚醒马上就要服药了,怎能空腹用药呢?即便没什么胃口,为了自个的身子,也喝下这碗粥吧!” 虞婆说的甚是有理,麻姑疑惑不解的看着季妩。 她总觉得娇娇自从梦魇之后,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了,至于怎么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娇娇给人的感觉变了。 季妩目光一沉,她淡淡的看着虞婆:“虞婆,我是主你是仆,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奴不敢!”虞婆端着那碗粥一下子跪在季妩跟前。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虞婆也是好意!”麻姑满目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一眼:“你既不敢,还不喝下这碗粥。” 虞婆端着粥的手指泛白,就是不肯喝手中的粥。 季妩声音骤然一高:“虞婆,你执意不肯用这碗白粥,莫不是这粥里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才叫你如此退避三舍?” 她声音一落,虞婆瞬间一惊,便连麻姑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妩。 “娇娇,奴好心好意给娇娇煮了粥,娇娇不愿吃也就算了,怎能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奴?”虞婆很快镇定下来,她一脸委屈的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污蔑你?”季妩看着虞婆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当着我的面喝下这碗粥,我便以三跪九叩之礼向你致歉可好?” 第三章 暴毙 虞婆当下面色一白。 麻姑看着虞婆说道:“虞婆,你若当真问心无愧,当着娇娇的面喝下这碗粥也就是了。” 直到此刻麻姑也未曾多想些什么。 在她看来虞婆虽然时常对娇娇冷淡了些,但也不至于下毒害她性命。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虞婆,方才她也就是试探虞婆一下,虞婆如此推三阻四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就是麻姑心善如今也未曾怀疑过虞婆。 殊不知虞婆正是害死她的凶手。 “娇娇。”虞婆端着粥的手抖动越发厉害,她一脸委屈看着无说道:“好,既然娇娇让奴吃,奴就吃了这碗白粥。” 季妩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不信虞婆当真敢吃了这碗粥。 在季妩与麻姑的注视下,虞婆端着那碗粥正准备吃。 “咣当……”怎料就在那时,她的手猛地一颤,那碗粥瞬间落在地上,陶制的碗瞬间四分五裂,白粥撒了一地。 虞婆看着地上的粥,她嚎啕大哭了起来:“娇娇,奴在真的没有在粥里投毒,奴伺候娇娇多年,若要下毒害娇娇又何必等到今日。” 虞婆说的有理有据。 麻姑当下附和道:“娇娇,虞婆说的是,她一定不会害娇娇的。” “是吗?”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婆。 虞婆重重的点头:“是,奴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娇娇的。” 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季妩抬腿下了榻。 在麻姑与虞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发簪已经抵在虞婆的咽喉处,银质的发簪闪动着刺眼的寒芒。 这一变故令得虞婆瞬间大惊失色,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娇娇这是要做什么?” 麻姑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季妩:“娇娇不可啊!” “麻姑,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心善。”季妩抬头看着麻姑说道:“捡起地上的白粥喂给虞婆。” 寒光凛冽的发簪抵在虞婆咽喉处,令得她一下都不敢动弹。 “虞婆委屈你了。”麻姑用汤匙从地上舀了一勺粥,想要喂给虞婆,虞婆死死的抿着唇就是不肯吃。 麻姑的脸色也变了。 季妩声音一冷:“麻姑,给我掰开她的嘴喂下去。” 麻姑依着季妩所言掰开虞婆的嘴将那勺粥灌了下去。 下一秒,虞婆一脸惊恐,她拼命的把嘴里的粥吐了出来。 事到如今,麻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原以为只是娇娇多心罢了。 怎料虞婆竟真的在粥里动了手脚。 季妩嘴角一勾,银簪划过虞婆的咽喉血溢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虞婆说道:“说你在这粥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是谁让你害我的?” 虞婆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妩。 季妩也不恼怒,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你以为幕后指使你的人会放过你?若我是她必会杀人灭口。” 虞婆还是不说话,可她脸上的表情已然有些松动,娇娇说的不错,以主母的性子必不会饶了她的,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的家人可还捏在主母手中,她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他们。 对于秦氏的手段,季妩再清楚不过了,她看着虞婆缓缓说道:“只要你肯如实说来,我不仅保你无虞,还可保你家人无恙,从此再不受旁人牵制。” 季妩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着实令得麻姑刮目相看。 虞婆稍稍思略片刻,她缓缓开口说道:“是主母命奴这样做的,放在粥里的药也是主母派人送来的,送药给我的那人说过此药并不能一时三刻就毙命,毒发时与痨症无异,令人吐血而亡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蝼蚁尚且偷生她也不列外。 季妩面色一冷,上一世麻姑果然死在她们手中。 三日后,秦氏突然接到虞婆身染恶疾暴毙而亡的消息,虞婆对她来说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自然不会费心派人去给虞婆收尸,只是命人给了她家人一些银钱,让他们好生安葬虞婆。 季妩才好没几日便又病了,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咳疾,用了药也不见好。 这个消息自然也瞒不过秦氏。 秦氏知晓后,她满目讥讽冷冷一笑:“即便月娘是夫主搁在心尖上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人走茶凉,这些年他何曾提过她们母女半句!我养了那丫头十三年,也该让她们母女团聚了。” 虞婆一死庄子里就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这一日,日光甚好,用过午饭之后,季妩在院子里晒太阳,麻姑在一旁做针线。 四下无人,麻姑压低声音对着季妩说道:“娇娇明明没有用那碗粥,何故还要日日装出中毒的样子?” 季妩垂眸一笑:“只有我病着那些人才能安心而后放松警惕。” 一夜之间,季妩好像突然长大了,麻姑看着这样的她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所有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夜! 季伯言歇在阮娘的院子里。 秦氏正坐在妆台前,阿碧在为她卸妆。 “主母!”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身旁的服侍的李婆子走了进来,她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秦氏抬头朝李婆子看了一眼,她看着屋里一众服侍的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屋里只剩下秦氏与李婆子。 李婆子可是季伯言小时候的乳娘,季伯言一向很是信任她,他哪里能想到李婆子早已是秦氏的人了。 她日日都背着季伯言来秦氏这里汇报他的一言一行。 秦氏淡淡的看着李婆子,李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主母,今日家主无缘无故的竟提起月娘来,还言阿妩已经十三岁了,就快要议亲了,他虽未言明但字里行间大有要迎回季妩的意思。” 秦氏面色一沉,她冷冷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李婆子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宋婆子!”李婆子一走,秦氏出声喊道。 宋婆子很快走了进来,秦氏看着她问道:“庄子里的那丫头可咽气了?” 宋婆子摇头说道:“回禀主母,那丫头还未咽气,想来也应该快了。” 秦氏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夫主无故提起她来,明日你亲自去送她一程,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若叫夫主迎回那丫头,她中毒的事只怕也会被揭出来。 “是。”宋婆子点头应道。 早上,麻姑为季妩熬了白粥。 将养了几日,季妩已经好多了,气色也尤胜前几日。 用过白粥之后,季妩坐在妆台前,她在脸上涂涂抹抹,麻姑看着她不由得笑道:“如今娇娇长大了,都知道装扮自己了,这样甚好。” 季妩没有开口,麻姑围在火炉旁给季妩做过年穿的新衣。 片刻,等季妩转过身来的时候,麻姑险些没吓的晕过去。 “娇娇,你这是……”麻姑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妩,寻常女子装扮都是越扮越美,为何自家娇娇装扮过后,面色煞白眼下一片青黑,一脸的死气跟随时都要断气了一样。 季妩看麻姑缓缓说道:“麻姑,无论谁问及我,你只说我已病入膏肓,其他的切莫多言。” “是,娇娇。”麻姑点头说道,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娇娇为何要将自己装扮成这幅模样?” 季妩眼波流转她淡淡一笑:“因为今日有客要来。” 需得演上一出好戏。 麻姑微微一愣,她们这穷乡僻壤的会有什么客人。 “砰砰砰……”不等她开口发问,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四章 匪盗 麻姑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妩。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切记,一会你只管把我的病往重里说,说的越重越好。” 麻姑点头转身去开门。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如上一世一样秦氏知道她没死之后,又派了身边的李婆子过来,给她送来一碗燕窝。 她一直想不明白,秦氏为何如此憎恨她? 秦家不仅有她一个庶女,还有几个庶子都未得她如此厚爱!秦氏偏生如此容不下她,可是在害死母亲之后心虚?故而才费尽心思斩草除根! 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报仇,更要为拼死诞下她,却素未谋面的母亲报仇。 “咳咳咳……”宋婆子才进院子便听到房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麻姑眼眶一红,已经摸起泪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婆子说道:“娇娇她怕是没有几日了。” 宋婆子极为老道,她骤然一惊,而后对着麻姑呵斥道:“万不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娇娇还小定能熬过去这关的。” 她故意压低声音不叫季妩听见。 麻姑一个劲的抹泪不再言语。 几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霉味,季妩双目无神的躺在榻上,她不停的咳嗽着:“咳咳咳……” “哎呦喂,我的娇娇,你怎么就病成这幅模样了?”宋婆子眼眶一红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季妩脸色煞白,她眼下一片青黑,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可不就是一副垂死的模样。 “宋妈妈,大夫说我只是染了风寒,过几日就会好的。”季妩一脸天真,她笑盈盈的看着宋婆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咳咳咳……”说着她便又咳了起来。 宋婆子一脸心疼,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盅用炭火煨着的燕窝粥来,她端着燕窝粥坐在季妩榻前轻声说道:“娇娇,主母知道你病了,她忧心的很,特意命我来看望娇娇,除了这碗燕窝粥,主母还让我给娇娇带了四两干燕窝,娇娇可得早日好起来才是,莫要让主母再忧心了。” 宋婆子说的是情真意切,季妩两眼放光的看着那晚燕窝粥。 宋婆子见此暗暗一笑,果然她什么也不知晓。 “娇娇快趁热吃吧!”宋婆子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季妩在庄子上生活了十三年,她从未吃过燕窝这等好东西,她吃的津津有味。 此情此景,季妩骤然想起当初楚辞喂她吃燕窝粥的情景,她心中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恶心起来,可她掩饰的极好,未叫宋婆子看出一点端倪来。 麻姑站在一旁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主母是个什么人,如今她们可是一清二楚,她巴不得娇娇早早死了才好,这燕窝粥里指不定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娇娇怎能就这样吃下去。 “怎敢劳烦宋妈妈,还是奴来喂娇娇吧!”麻姑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宋婆子手中的燕窝粥。 “不必了。”宋婆子淡淡的扫了麻姑一眼。 季妩抬头给了麻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若叫秦氏知晓她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怕秦氏会越发按捺不住。 所以她们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还要装的真,装的像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直到季妩吃完燕窝粥,宋婆子才满意的站了起来,这屋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她可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娇娇好生休养,主母那里还需要服侍,奴便先回去了。” 季妩柔柔一笑:“麻姑去送一送宋妈妈,宋妈妈一路小心!” 宋婆子转身把四两干燕窝放在桌子上,麻姑将宋婆子送了出去。 “娇娇!”送婆子一走,麻姑疯了一样冲了进来,她急的眼都红了惊慌失措的说道:“娇娇,你等奴,奴这就去请大夫!” “麻姑,把痰盂拿过来就好!”还好季妩及时唤住了她。 麻姑双手颤抖的把痰盂拿到季妩跟前。 “呕……”季妩把手伸进舌根深处,她爬在痰盂上拼命的呕吐了起来。 麻姑手忙脚乱的给她拍着背。 直到把吃进去的燕窝粥都吐出来,季妩才把手伸了出来。 秦氏一向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便给她用毒,也只会用****,只要她吐出来也就无恙了。 上一世,宋婆子也是这样喂她吃下有毒的燕窝粥,只是那个时候麻姑刚死,她整个人伤心欲绝一点胃口都没有,在虞婆去送宋婆子的时候,她尽数吐了出来,因着怕虞婆责骂她,她并没有告诉虞婆。 以至于无人知晓她根本吃下那晚燕窝粥。 待季妩吐完,麻姑端来一大碗清水让季妩漱口。 季妩一脸虚弱的躺在榻上。 麻姑忍不住落下泪来:“娇娇,我们躲得了这一回,只怕还有下一回,只要娇娇还活着,秦氏她必不会放过娇娇的。” 麻姑只觉得这样日子没有个尽头,她满心绝望哭的格外凄惨。 季妩看着麻姑虚弱的一笑:“麻姑,你放心吧!我不仅有法子逼秦氏收手,还会让她亲自来迎我们回家。” 季妩说的言之凿凿。 麻姑当下一愣:“娇娇,你明知秦氏几次三番要取你性命,若是回到家中岂非更加危险,不若奴带着娇娇逃走吧!” “逃?”季妩冷冷一笑,她双目冷若冰霜,逃走固然简单可她却从未想过逃走,满身血海深仇未报她怎能逃走呢? 麻姑看着季妩模样,她心中一惊,似乎从不曾认识季妩一样,她傻傻呆呆的看着季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麻姑,你这几日放下手中的活,多去村里走走,寻个由头与村民多聊聊,有意无意透露出近几日会有山匪下山抢大家过冬的粮食。”季妩凝神看着麻姑,她浅浅一笑,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杀秦氏一个措手不及。 第五章 热闹的夜 “是,娇娇。”麻姑放下手中的活便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她起身下了榻,将桌上放着的四两干燕窝丢入炭盆之中。 “轰……”火苗骤然一高,染红了季妩的双眸,四两干燕窝瞬间化为灰烬。 季妩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气。 秦氏,楚辞,季蔓,徐宏…… 他们欠她的,她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这世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到底是装的,过不了几日秦氏就会知道她还没有死,势必会对她再度出手的。 上一世,宋婆子给她送过燕窝后,大约过了五日,夜里庄子里便进了刺客,好在前几日山匪在隔壁的村子大肆抢夺了一番,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这里与临淄不过相距数十里,大王为之震怒,官兵正在四处搜查山匪,那一日正好搜查到她们所住的庄子,她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如今想来真应了季蔓那句话,她能活着真是个意外。 可这一世她不要什么意外,更不要什么侥幸,她要做手执棋子操控一切的人。 麻姑这两日可忙了,用过饭之后,她就去与村里的村妇闲谈。 如今不是农忙的时候,山中村妇最喜欢道东家长西家短,且隔壁村子才出了那样的事,由不得他们不信。 短短两日,整个村庄已经人尽皆知山匪要下山抢他们过冬的粮食,这几日家家闭户,人心惶惶,街上连闲谈的人都没有了。 麻姑就是想出去,也无人与她攀谈了。 “娇娇,你为何要这样吓唬大家?”麻姑十分不解的看季妩。 季妩笑笑并没有多言,她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你使些银钱去村里给我买一面铜锣来。” “是,奴这就去。”虽不知季妩要铜锣有何用,麻姑还是立刻就去了。 今日,日光甚好。 季妩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她嘴角微微上扬,只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她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即便她在这里住了十三年,却依旧未曾融入这个村庄,这个村庄的人也未把她当做村里的人。 若说她家进了刺客,她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的。 可若是上匪下山抢过冬的粮食,这便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麻姑很快将铜锣买了回来。 季妩就放在她房中。 季妩还活着的消息早已传到秦氏那里。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 是夜! 麻姑服侍季妩上榻之后,准备回房去睡,怎料季妩执意让麻姑留在她房中与她作伴。 往日她们只是从里面插上门便可,今夜季妩竟叫麻姑将窗户封死,还把方桌抵在门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把麻姑给吓住了。 麻姑也不傻,她只是太过善良了,以为这世间所有人与她一般从无害人之心。 “娇娇!”两个人躺在榻上,麻姑怎么也睡不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今夜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做?” 她心中发毛,整个人紧张的很。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无事,你且睡吧!” 话虽如此,可麻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寒风呼啸,院子里的树枝咯咯作响。 季妩与麻姑皆睁着眼,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子时一过。 季妩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麻姑也要起来,却被季妩用手势制止了,季妩示意麻姑不要开口说话。 她拿着铜锣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缓步来到窗边,隐在墙后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她才来到窗边没有多久,便听到有人翻墙进了院子。 “咣咣咣……”季妩冷冷一笑,两个刺客还未站稳,她双手用力敲击铜锣,顷刻间铜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村子里的人瞬间被惊醒了。 与此同时季妩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啊!上匪来偷过冬的粮食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啊!” 才跳进院子里的几个刺客骤然一惊。 村子里的瞬间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来,且越来越多的灯亮了起来。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吧!”季妩又扯开嗓子喊了几声。 “老大,这可如何是好?”院子里的两个刺客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看着另一个人出声问道。 “我们既收了钱,无论如何先杀了她再说!”另一个人目光一沉冷冷说道。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啊!”接下来不用季妩喊,村子里的人便大声喊了起来,却越来越多的声音混在一起,真真是震耳欲聋。 “咣咣咣……”季妩用力敲击着手中的铜锣,给蜂拥而出的村民引路。 两个刺客想要破窗而入,才发现窗户从里面封死了,他们根本进不去。 村民们点着火把,有人拿着铁锹,有人拿着烧火棍,有人拿着镰刀,有人拿着锋利的石块,几乎是倾巢而出,他们循着铜锣的声音朝季妩的所住的庄子拼命跑去。 “砰……”两个刺客用力撞着门,然他们撞了好几下都没有撞开门。 “娇娇!”麻姑紧张不已的站在季妩身旁。 “咣咣咣……”季妩还在不停的敲击着手中的铜锣。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村民们大声喊着,他们的脚步由远及近,数百人蜂拥而来震得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撤!”见此为首的刺客不敢在耽搁下去。 两个人转身就要离开。 “砰……”可是已经来不及,蜂拥而来的村民已经撞开了庄子的门,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第六章 真相 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杀了这些山匪,杀了这些山匪……”村民们群情激昂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来,手中拿尖石的不在少数,他们纷纷将尖锐的石头砸向那两个刺客。 季妩与麻姑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秦氏根本未将他们看在眼中,故而她派人从市井随意找了两个刺客,他们不过有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两个刺客黑夜蒙面,手中握着长剑与山中匪盗无异。 一想到家中过冬的粮食,村民们都急红了眼,对他们而言粮食便是他们的命,他们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招呼起两个刺客来,纵然两个刺客有些功夫傍身,却也寡不敌众! 不过片刻,两个刺客便被村民五花大绑起来,两个刺客浑身都挂了彩,简直是惨不忍睹。 村长手中拿着镰刀,他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个刺客厉声吼道:“说你们为什么要来抢我们过冬的粮食?” 村长声音一落,两个刺客一头雾水? 他们何时要抢他们过冬的粮食了? “我们何时要抢你们过冬的粮食了?”为首刺客看着村长龇牙咧嘴的说道:“就你们那点粮食我们还看不上呢?” “你说什么?”在场的所有村民顿时就怒了,粮食可是他们的命,他竟然如此羞辱他们。 几个暴怒的村民对着那两个刺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两个刺客口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来。 另一个刺客哭着喊着说道:“我们真不是来抢你们粮食的。”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季妩与麻姑推门走了出来。 麻姑带着厚厚的棉手套将屋里的炭盆搬了出来。 季妩手拿烙铁,她缓步走到两个刺客面前淡淡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是来抢粮食的,那你们又是来做什么呢?” 季妩问出来所有人村民心中的疑惑来,当下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刺客。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刺客声音一高:“我们……” 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个人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他们总不能说他们两个是来杀人的吧! 比起杀人,偷盗的罪名明显更轻。 “村长!”季妩抬头将目光落在村长身上,她对着村长盈盈一福缓缓说道:“过冬的粮食可是大家的性命,依我看不动刑,他们是不会如实招来的。” 她说的有理有据。 麻姑不动声色的把炭盆放到了季妩身旁。 不等村长开口,其他村民便纷纷附和道:“是啊!过冬的粮食可是大家的性命,对待这种人就得用刑,他们才会说实话。” 两个刺客瞬间瞪大了眼,他们怒不可遏的看着季妩,这个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的说出的话如此狠辣,难怪有人让他们来取她的性命。 “也好!”村长微微颔首。 季妩将手中的烙铁放在烧的正旺的炭火之中。 片刻,烙铁便已经烧的通红,季妩举起烙铁对准其中一个刺客的胸前,她缓缓说道:“你们还不肯如实招来吗?” 两个刺客一口咬定:“我们绝不是抢粮食的。” 季妩一笑:“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两个刺客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季妩不着急,更不恼怒,她将烧红的烙铁在两个刺客胸前来回移动,她一脸犹豫皱着眉头说道:“先对谁用刑呢?” 两个刺客吓得脸都白了,他们不过混一口饭吃,与专门以杀人为生的刺客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季妩一笑,她尾音拉的长长的接着又道:“谁开口我便放了他可好?” 说着,她举起烙铁对着一个刺客的胸前就要烙下去。 “我说,我说……”那个刺客当下吓得连裤子都尿湿了,他忙不迭的开口求饶。 季妩勾唇一笑,她目光落在另一个刺客身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烧红的烙铁也落在他胸前。 她知道只要一个人心态崩了,另一人也撑不了多久。 “我也说!”果然,另一个刺客也开了口。 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刺客。 两个刺客对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真不是来抢粮食的。” 在场的村民根本不信他们的话。 村长沉声问道:“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两个刺客视线飘忽,他们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极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收了别人的银钱来取她的性命。” 当下所有村民一脸震惊的朝季妩看去。 “你们胡说,我从下在庄子里长大,与人无冤无仇,更不曾与外人有过什么接触,怎会有人让你们来取我的性命?”季妩面色一白,她一脸愤怒的说道:“分明是你们所言不实!”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烙铁就要落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 那个刺客浑身颤抖大声说道:“是真的,雇佣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季家的人!” 季妩身子骤然一晃。 “娇娇!”幸好麻姑及时扶住了她。 “我不信!”季妩双目失神,她喃喃说道:“季家都是我的至亲,是谁要你们来取我的性命?” 所有村民一脸同情的看着季妩。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这两个人不是来抢粮食的便与他们无关了。 “咚咚咚……”就在那个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一队手持长戟的士兵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夜深人静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为首的士兵厉声呵斥道。 唯有季妩她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没有来,她这出戏怎么接着演下去。 季妩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为首的士兵跟前,对着他盈盈一福,她泪盈于睫娓娓道来:“季氏阿妩见过大人,今晚我这庄子闯进了两个黑衣蒙面人,还以为是山匪来抢过冬的粮食,怎料他们竟说是被人雇佣来取我的性命,还说雇佣他们的就是我家中之人,我不信家中皆是我之至亲,他们怎会派人来取我的性命。” 季妩说着跪了下去,她楚楚可怜看着那个为首的士兵,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大人,他们所言定然不尽不实,兴许另有图谋也不说定,请大人查明真相!还季氏阿妩一个明白。” 两个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傻了,他们极力辩解道:“大人,不是这样的……” 第七章 胜负 为首的士兵衣袖一挥:“来人啊!把他们带回去严加拷问。” “大人,饶命啊!”两个刺客一下瘫软在地。 “走!”几个手持长戟的士兵几步上前将他们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大人英明。”季妩真心实意的对着为首的士兵磕了一个头。 为首的士兵放眼看着所有村民,他沉声说道:“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大人!”所有村民尽数散去,临走时还不忘带走他们手中的东西。 很快庄子里只剩下季妩和麻姑两个人。 直到此刻,麻姑还云里来雾里去的,实在是这些事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娇娇,他们就这样被带走了,那些士兵能查出了幕后指使吗?”事到如今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季妩扭头看着麻姑,她勾唇一笑:“会的。” 在刑部数十种刑具之下,凭这两个刺客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吐个一干二净。 麻姑将炭盆搬了回去。 她并未提出回自己房中去睡,诚然如今不敢一个人睡觉的是她。 临睡的时候,季妩轻声说道:“麻姑,明日起来之后,你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来接我们回去了。” 麻姑才有了些睡意,怎料季妩声音一落,她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难掩激动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当真如此吗?” 她一个老婆子在哪里都无所谓,可娇娇不同,她就要议亲了,若是一直在这里,她怎能嫁个好人家。 “嗯!”季妩点头应道。 麻姑高兴坏了,她一个劲说:“这就好,这就好,我总算不用为娇娇的亲事着急了。” 季妩没接麻姑的话茬。 她所思所想唯有报仇二字! 上一世,她是什么时候被接回去了呢? 在她侥幸逃过一劫之后,秦氏未在对她动手,反而命人送来很多滋补的东西,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那个时候她心思单纯从未多想过什么。 不过几个月她身段抽高了不说,身子也发育的极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容色渐渐显露出来。 直到来年三月,秦氏才命人把她接了回去。 她以为等待她的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一切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晓,在这悉心关怀之下是怎样的算计。 一直到她见了徐宏,代替季蔓成了徐宏的猎物,如今想来她真是可笑又可悲,被人如此算计还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中。 季蔓一直都认为是她抢了她齐国第一美人的美称,却不知她又替她挡了什么灾祸。 早上,用过早饭之后。 “麻姑,我记得虞婆说过秦氏派人送给她的那些药还留着些,你去她房中给我找出来。”季妩看着麻姑说道。 “娇娇要那些害人的东西做什么?”麻姑一脸不解的问道。 季妩勾唇一笑:“我自有用处,麻姑去拿过来就是了。” 麻姑转身朝虞婆的房中走去。 不过片刻,麻姑便一脸憎恨的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季妩。 季妩伸手接过。 麻姑细心嘱咐道:“娇娇小心些,可千万莫要碰到这些害人的东西。” “麻姑,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瓷瓶。 麻姑转身给季妩倒了一杯热水。 怎料,季妩拧开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入口中,就着水喝了下去。 “娇娇,你这是做什么?”麻姑大惊失色,她大步上前就去抢夺季妩手中瓷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娇娇,快吐出来!”麻姑转身给季妩拿来痰盂。 季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看着麻姑淡淡一笑:“麻姑,不用惊慌,这药并不能一时三刻就要我的命!” “娇娇,你这是要做什么?”麻姑脸色难看极了,哪有自己给灌自己毒药的。 季妩嘴角一弯:“我自有盘算。” 她若是不中毒,秦氏便会疑心她。 她若是不中毒,怎能勾起他人的怜悯之心。 如今她只盼着那人并非全然冷血无情。 “秦氏呢?”季伯言下了早朝,一下马车便冲着守门的侍卫大声咆哮道。 “回禀家主,主母在房中。”守门的侍卫从未见过季伯言如此愤怒的模样。 季伯言大步朝秦氏房中走去。 彼时,秦氏正在慢条斯理的品茶,家中儿郎都去学堂了,季蔓,季茵,季媚,几个女儿都在秦氏房中。 阿碧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主母,家主朝我们这边来了,也不知因为何事他满身怒气,主母一会说话的时候仔细一些。” 秦氏眉头一蹙,她还未开口。 季伯言便走了进来,他冷眼看着满屋子的人,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屋里的仆妇和婢女匆匆退了下去。 季蔓,季茵,季媚起身对季伯言行礼:“见过父亲。” 季伯言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你们也都出去。” 季茵和季媚与季蔓不同,她们都只是庶女并不敢违抗季伯言的命令,两个人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是,父亲。” 语罢,她们抬头看了秦氏一眼缓步退了出去。 “父亲,今日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你就是在外面受了气,也不该对着我们撒火……”季蔓仗着自己是嫡女,又素来得季伯言的宠爱,她皱着眉头说道。 “你给我出去!”然,她话还未说完,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吓得季蔓猛然一惊瞬间没了声音。 “阿蔓,你先出去吧!”秦氏看着季蔓说道。 “是。”季蔓一脸委屈这才提步离开。 “夫主。”房中只剩下季伯言与秦氏两个人,秦氏才开口。 “啪……”她话都还未说呢!季伯言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第八章 亲自迎回 秦氏猝不及防,她眼冒金星一下子摔倒在地。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看着她。 “夫主……”秦氏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她双目滚圆的看着季伯言,浑身颤抖的质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竟惹得夫主如此恼怒,夫主干脆杀了我算了。” 她与季伯言成婚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兢兢业业的打理家业,两人虽没有如胶似漆,却也一直相敬如宾,季伯言从未对她红过脸。 秦氏实在想不通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叫他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你还有脸说。”季伯言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他伸手指着秦氏的鼻子吼道:“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氏一头雾水,她哭喊着说道:“夫主何故这样说?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令得夫主如此恼怒,对着我喊打喊杀,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要我的性命去。” 季伯言面色越发阴沉,他冷冷一哼:“今日早朝之后,刑部的人将我唤了过去,你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又让我见了什么人?” 秦氏一脸委屈,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妾如何得知。” 季伯言冷冷一笑:“昨晚,刑部的人在城郊的乡下抓了两个可疑之人,你可知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秦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面上没有一点端倪,只是心中兀的咯噔一声,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早上起榻之后,她便询问过宋婆子季妩那个小贱人如何了,宋婆子已经去寻那两个杀手了,只是她还没有回来,所以究竟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阿妩一出生便养在乡下的庄子里,她如何招惹你了,你竟派人去杀她。”季伯言怒不可遏的看着秦氏厉声呵斥道。 早朝之后,他正准备回家,怎料刑部的人突然不动声色的找上了他,带他见了两个人,那两人刺客将一切吐得干干净净,纵然他们也不知晓究竟是谁买凶杀人,可偌大的季家除了秦氏,还有谁会处心积虑的要阿妩的命。 “夫主,你怎能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我!”秦氏一惊,她伤心欲绝看着季伯言,满腹委屈的哭诉道。 “我污蔑你?”季伯言冷冷一哼:“这个家中除了你,还有谁会买凶去杀阿妩?” “我为何要杀她?家中庶女又不止她一人,我若真真容不下为何独独买凶杀她?家里这么多人,夫主为何独独认定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买凶去杀阿妩?”秦氏哭的是肝肠寸断。 季伯言面色一沉:“你以为我当真没有证据,我是顾着我这张老脸,不想被天下人耻笑,才没有让刑部的人来拿你。” “夫主,我冤枉啊!”秦氏匍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她不信季伯言有证据,宋婆子办事一向谨慎,依着季伯言的性子,若真有证据只怕早就扔到她脸上了。 事实上刑部的人并未给季伯言什么证据,只让他见了那两个刺客,这已然是给季伯言留了面子,倘若他们真亮出证据来,就是季伯言也不能徇私,所以他们在处理这件事上也是留了余地的。 “秦氏,今日我且念在你操劳多年的份上,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声张出去,未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应该知晓该怎么做!”语罢,季伯言拂袖而去。 “夫主,我敢指天立誓,这件事绝不是我做的……”秦氏看着季伯言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伯言骤然转过身来,他凝神看着秦氏说道:“未免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你莫要再叫我失望了。” 秦氏泪流满面,她气的浑身发抖。 未免这件事走漏出去,季伯言命人死死地守着秦氏的院子。 直到他离开,那些人才撤去。 季蔓,季茵,季媚,还有服侍秦氏的婆子和婢女才匆忙走了进来。 “母亲,到底发生何事了?”季蔓撩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 秦氏安然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睛有些发红,脸颊有些微肿以外,她又是一副季家主母的模样。 “除了阿蔓,你们都退下!”秦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人说道。 “是。”除了季蔓,所有人皆退了下去。 “母亲,父亲到底怎么了?”季蔓看着秦氏狼狈的模样,她满目震惊的说道:“父亲他对你动粗了?” 秦氏冷冷一笑,她凝神看着季蔓说道:“阿蔓,旁的你不用知晓,你只要知道季妩那个小贱人就要回来了。” “什么?”季蔓不由得双目微睁。 不得她开口发问,秦氏声音一高:“宋婆子呢?把宋婆子给我唤来。” “主母!”片刻,宋婆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她刚准备禀报那两个刺客的事,怎料秦氏双眼一眯,她沉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晓了。” “都是奴办事不利!”宋婆子扑通一声跪在秦氏跟前。 季蔓看看秦氏,再看看宋婆子,她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淡淡的看了季蔓一眼没有开口,她视线落在宋婆子身上缓缓说道:“你起来吧!这次的事不过是一个意外,与你无关。” 季伯言的意思她已经很清楚了。 也亏得宋婆子办事老辣,才没有叫他们查出什么证据,季伯言这一通发作,她且忍着,总有一日她要千百倍的还给季妩那个小贱人。 “多谢夫人。”宋婆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碧,进来为我梳妆!”秦氏出声喊道。 阿碧随即走了进来为秦氏梳妆。 片刻,秦氏妆容得体,她仪态端庄,再看不出一点狼狈,她一身当家主母的风范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先回去吧!母亲要出去一趟。” 季蔓凝神看着秦氏问道:“母亲你要去哪里?” 秦氏勾唇冷冷一笑:“我亲自去庄子把那个祸害接回来。” 第九章 归家 麻姑早已将东西收拾好了,实际上她们也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些粗布麻衣。 麻姑本不准备带这些了。 她原想着娇娇到底是太史府的正经娇娇,日后自然用不上这些粗布麻衣了。 可季妩特意交代了她,让她一定把这些粗布麻衣给带上。 “咳咳咳……”季妩躺在榻上,她时不时的咳上一声,她面色极差,给人一种随时咽气的模样。 麻姑十分不安的看着她说道:“娇娇,你说真有人会来接我们回去吗?” 从前她日日盼望着能够回去,如今十三年弹指一挥,她已经不敢有任何奢望了。 若非娇娇提及,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季妩微微颔首:“麻姑,你就放心吧!” 她说的十分笃定。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十分要颜面的人,此事已经闹到刑部,依着刑部一贯的处事方式,必会给季伯言留一个颜面,此事已由不得秦氏做主。 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为了彰显她的贤德,也未防日后传出什么流言来,她也定会亲自来迎她归家的。 麻姑还未开口,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她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探着头朝外看去。 秦氏从未想着让她们好好的活着,故而偌大的庄子连个看家护院都不曾给她们指派,幸好这里民风淳朴,她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 季妩嘴角一勾,她双眼微眯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你出去迎一迎她们。” 麻姑微微颔首,她提步走了出去。 秦氏带着李婆子还有随侍的婢女已经进了院子。 “见过主母!”麻姑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秦氏,她猛地一惊,赶忙上前给秦氏行礼。 “咳咳咳……”季妩的咳嗽声适时的响了起来。 秦氏看都未看麻姑一眼,宋婆子上前推开了房门。 屋里很是昏暗,季妩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不停的咳嗽着:“咳咳咳……” “我儿这是怎么了?”秦氏一见季妩眼睛便红了。 季妩一直养在庄子里,她从未见过秦氏,此时她躺在在榻上怔怔的看着秦氏。 “娇娇,这是主母,也就是你的嫡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叫人啊!”不等麻姑开口,宋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双目微睁,她眼圈泛红的看着秦氏:“阿妩见过母亲!” 她起身就要下榻给秦氏行礼。 “你还病着快不必拘着这些虚礼了。”秦氏拦着季妩不让她下榻。 季妩激动难言:“母亲,我终于见着母亲了。” 她一副情难自禁的模样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麻姑站在一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的真一些才是。 秦氏演的极好,她虚情假意的说了很多,若非季妩与麻姑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要被她给感动了。 庄子里粗鄙的很,秦氏自然不愿多留。 她紧紧的握着季妩的手,过了一会含笑说道:“我儿在这里受苦了,母亲这次来是接你回家的。” 秦氏声音一落,不管是季妩还是麻姑,两个人皆是猛地一惊,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咳咳咳……”许是过于激动,季妩不住的咳了起来。 她憋得面色通红。 宋婆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氏一眼。 “我儿怎的病得如此重。”秦氏虚情假意的抹着泪。 “母亲不必担忧,大夫说了我只是染了风寒养上几日也就好了。”季妩一脸天真的看着秦氏。 怎料秦氏面色骤然一变,她扭头冷冷的看着麻姑沉声说道:“你这婆子是如何服侍娇娇的?好好的怎会让娇娇染上风寒?” 秦氏三言两语竟将所有的错都推到麻姑身上。 麻姑面色一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等所有人开口,秦氏接着又道:“来人啊!把这个懈怠偷懒的婆子给我撵出去,不准她再踏进我们季家一步。” “主母,是奴的错,是奴没有照看好娇娇,还求主母不要赶奴离开。”麻姑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向秦氏求饶。 秦氏看都不看麻姑一眼。 她声音一落,从外面进来两个仆从朝麻姑走了过去。 麻姑一脸慌乱的朝季妩看去。 “母亲,不可啊!”季妩小脸惨白,她惊慌失措的下了榻,满目祈求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前几日我病了高热不退,整整昏睡了三日,是麻姑卖了自己贴身的银手镯为我请来大夫,我的命都是麻姑救的,母亲若这样赶麻姑走,若叫旁人知晓,旁人会如何议论我们季家,又会如何议论母亲?” 季妩在心中冷冷一笑,好一个秦氏三言两语便要将她最为亲近的麻姑打发掉,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妩言辞恳切,一副为秦氏着想的模样。 秦氏眼波微沉。 方才她还可三言两语的打发了这个麻姑,可季妩说出这番说辞了,她若是在执意如此,定然与她的名声有碍。 麻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宋婆子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 宋婆子上前一步,她盈盈一笑将麻姑从地上扶了起来:“麻姑快快请起,未曾想麻姑竟是娇娇的救命恩人,主母只是太过忧心娇娇了,还望麻姑莫要放在心上。” “奴深知主母是太过担忧娇娇了,又怎会放在心上。”麻姑顺着宋婆子的话说了下去。 季妩梨花带雨的看着秦氏,她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秦氏暂时不会动麻姑了。 果然,秦氏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扭头面带自责的看着麻姑说道:“麻姑护住得力,赏麻姑十两银钱以做嘉奖。” “多谢主母。”麻姑也松了一口气,她赶忙对着秦氏行礼。 秦氏轻轻的握了握季妩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回去吧!” “是。”季妩一脸病色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咳咳咳……”说着她又咳了起来。 宋婆子上前扶着秦氏,秦氏以锦帕遮面率先转身离开。 麻姑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季妩。 “咳咳咳……”季妩不停的咳嗽着。 她扭头看了麻姑一眼:“记得带上我们的包袱。” 秦氏特地给季妩带了一身锦缎的衣裙,还有一件雪白的狐裘,,让麻姑给季妩换上,不管是衣裙还是狐裘季妩穿上都略有些大。 麻姑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裹,她一手背着包袱,一手扶着季妩,两人缓缓走了出去。 秦氏她们已经出了庄子,上了马车。 季妩轻轻的握了下麻姑的手看着她说道:“麻姑,你可惧了?” 在季妩的目光中,麻姑轻轻的摇了摇头:“奴,不惧!” 季妩勾唇一笑,在麻姑的搀扶下,她缓步走出了庄子。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秦氏自然不屑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事实上她也不愿多看秦氏一眼。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终有一日,她要将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千百倍的还回去。 “娇娇上车吧!”一辆马车停在季妩跟前,车夫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扭头看了一眼住了十三年的庄子。 上一世,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留恋,在她看来这里的日子清贫的很,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如今想来她那短暂的一生,在庄子里的日子纵然清贫,却是岁月静好。 一旦踏出这里,她便要踏上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路。 季妩在麻姑的搀扶下带着几分颤抖爬上了马车。 麻姑带着一丝不安看了季妩一眼:“娇娇。” 她眼中含着担忧。 不用她开口,季妩也是明白的,麻姑是担忧秦氏不过放过她们。 季妩对着麻姑微微一笑:“麻姑,我没有退路。” 麻姑定定的看着季妩:“奴,定与娇娇共进退。” 季妩含笑看着麻姑微微颔首,她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宛若冰封。 马车缓缓朝临淄城驶去,寒风凛冽,前路漫漫…… 第十章 不祥之人 已然是午后! 秦氏派人刺杀季妩的事,无论秦氏也好,还是季伯言也罢,两个人都捂的严严的,除了他们两人季家并无人知晓。 秦氏亲自去接季妩的消息已经在季家传开了。 一众人满腹疑问,众所周知季妩是个不祥的人,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故而才被养在庄子里,这好端端的主母怎会想起来把她接回来? 还亲自去接她回来?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姐姐,母亲真的去接那个不祥之人了吗?”季媚看着季蔓皱着眉头问道。 几个人在季蔓房中说着体己的话。 季蔓也是满腹疑问,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季蔓过了年就要及笄,姐妹中她年纪最长。 季媚与季妩同岁,不过比季妩小了一个月。 “听说她命硬的很,也不知她回来之后,会不会克到我们。”姐妹里就数季茵最小,可她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她一脸厌恶的说道。 她一句话说进季蔓与季媚心中。 季媚一向最会讨季蔓的欢心,她一脸担忧喃喃说道:“克着我们也就算了,千万莫要累及姐姐与母亲才是。” 她的话令季蔓听着十分舒心,她扫了季媚与季茵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就放心吧!即便母亲去迎她回来又如何?这家里只怕她呆不久。” 她虽然不知母亲为何去接她回来,但此事肯定与父亲脱不了干系,父亲大发雷霆之后,母亲才去接她回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季蔓也是满心疑问。 “主母回来了。”就在那个时候季蔓身旁的贴身婢女阿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除了季蔓,季媚与季茵皆站了起来。 季蔓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看着季媚与季茵浅浅一笑:“你们慌什么,母亲定会让她洗漱装扮过后,晚饭的时候才与我们相见的。” 她们说话间秦氏与季妩的马车已经进了家。 这一次秦氏将季妩安排进了秋水阁,秋水阁紧邻着季茵的揽星阁,只是比季茵的揽月阁略小了一些。 季妩与麻姑站在屋里,两个人下意识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麻姑四下打量过后看着季妩舒心一笑:“娇娇这里可真好!” 因着事出突然秦氏还未派人打扫,但已然比她们之间所住的庄子好太多。 季妩看着麻姑淡淡一笑:“是吗?” 麻姑着手就要收拾屋子却被季妩制止了“麻姑,你什么都不要做。” 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季妩,她听话放下手中的活。 很快秦氏派来两个婢女服侍季妩,一个唤作阿朱,一个唤作阿绿,这个倒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上一世秦氏将季妩接回来之后,安排在最为偏远的芳华园,芳华园徒有一个虚名却是又小又破,只隔了一面墙便是街道,比起芳华园,秋水阁已然好太多。 只是季妩并不满意,她要的远非如此。 阿朱与阿绿在打扫屋子。 季妩让麻姑烧了一桶热水,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秦氏又命人给她送来几身锦缎的衣裙。 洗过澡之后,季妩换上一身浅绿色的衣裙。 秦氏还派人给她送来一件雪白色的狐裘,这些衣服比起之前的那一身明显合身了不少。 “咳咳咳……”她时不时的咳上几声,面色也极差。 许是受了秦氏的嘱咐,阿朱特意给季妩施了一层厚厚妆,令得她气色好了不少,季妩很是听话,任阿朱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太阳西沉,很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季家求学的儿郎,季景与季州也回来了,两个人皆是秦氏所出,季景乃是季伯言的嫡长子,今年已然十七岁,季州比他小了三岁几年十四岁,纵然季伯言如今尚有两房妾室,季家也有几个庶女,但却没有一个庶子。 一家子人围在前厅,饭菜已然上齐,季伯言不开口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独独季妩还未到。 所有人都知道秦氏将季妩接了回来。 季伯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听闻阿妩已经回来了,怎么此刻她还未到!”魏氏环顾一圈,她漫不经心的浅浅一笑,她乃是季媚的生母,从前是秦氏房中的婢女,这些年秦氏待她甚好。 季伯言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不着痕迹的看了魏氏一眼,她皱着眉头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派人去请阿妩了,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事实上她才命人去请季妩。 闻声,季伯言不由得眉头一蹙。 “她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事耽搁了。”李氏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她是季茵的生母,与魏氏不同的是,魏氏是秦氏从外面买来的。 一屋子人都在等着季妩。 季茵早已经不耐烦了,她一脸不悦皱着眉头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难道就让大家饥肠辘辘的一直等下去吗?” 季伯言还未开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就在那个时候季妩姗姗而来。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虽与季媚年纪相仿,但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季媚小了不少。 一屋子人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有探究的目光,有鄙夷的目光,还有不屑的目光。 季妩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着痕迹率先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 时光交错,埋在她心头的恨顷刻间尽数涌了出来。 那一刻,她恨不得什么也不管不顾上前扭断季蔓的脖子。 可是她偏上什么都不能做。 只看了季蔓一眼,季妩便移开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步走了进去。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故意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派人去通知季妩,便是想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让她留给众人一个不好的印象,惹得季伯言厌恶,她深知季伯言最讨厌没有礼数的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便来了。 “阿妩,见过父亲,母亲。”季妩缓步走了进来,她毕恭毕敬的对着季伯言与秦氏磕了一个头。 季伯言看着她的目光冷冷淡淡的。 季妩一直都知道,季伯言并不喜欢她,他一直都认为是她克死了母亲,甚至很是厌恶她,不然他又怎会将她丢在庄子十三年不闻不问。 这一次不过事关季家还有他的名声,他才生出将她接回来的念头。 “起来吧!”季伯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氏安心了不少,她一脸慈爱的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地上凉莫要冻坏了,你快些起来。” “是。”麻姑将季妩扶了起来。 “阿妩见过兄长,姐姐,弟弟妹妹,还有两位姨娘。”季妩对着季景他们盈盈一福。 其他人都还未开口,季茵看着季妩冷冷说道:“你便是克死月姨娘的那个不详之人吗?” 第十一章 中毒 季茵话音一落,当下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件事季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从未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瞬间愣在那里,她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 季蔓眼中含着一丝嘲讽,她顶着一张伪善的脸,扭头看着季茵说道:“阿茵,你怎么说话呢?你看都吓到阿妩妹妹了。” 季茵还嘴道:“我有说错什么吗?这件事大家都知晓,若非她月姨娘怎么会死。” 季伯言方才还有些不忍,正准备出言呵斥季茵,可季茵这句话如一把匕首一样一下刺入他心窝。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她这才闭嘴。 “咳咳咳……”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眼圈泛红喃喃问道:“父亲,这些都是真的吗?” 她声音颤抖,连带着整个人也颤抖起来,她面色煞白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看着她这幅模样麻姑心疼极了,她伸手扶住季妩,奈何她人微言轻根本插不上什么话。 秦氏端着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所有人都看着季伯言。 “阿妩,你别听阿茵胡说,人都齐了也该开饭了,你快坐下吧!”季景心生不忍,他出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凝神看着季伯言再度问道:“父亲,你告诉我阿茵说的可是真的?是我克死了姨娘。” “阿妩,坐下吧!”在季妩的目光中,季伯言缓缓移开视线再不看季妩一眼。 “咳咳咳……”季妩浑身颤抖,她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上一世,她回到季家之后,一直过了小半个月她才见到季伯言这个父亲,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她,不准她与他们同桌吃饭,也不准她在府中随意走动,开始她百思不得其解,慢慢的风言风语传入她耳中。 旁人避她如蛇蝎,她也避这些风言风语如毒物,一个人越是怕什么,越不敢去探究真相。 他们不当着她的面说,她也就不问,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到死她也没有机会亲口问上季伯言一声。 这一世她想亲口问一问他这个做父亲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季伯言已经面露不悦。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不等他开口,秦氏已经开口说道:“阿妩,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吧!” 季妩充耳不闻,她死死的看着季伯言。 “咳……”她握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 “噗……”忽的,她身子骤然一惊,一口鲜红的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娇娇!”在麻姑惊慌失措的声音中,季妩眼前一黑朝后倒了下去。 还好麻姑伸手扶住了季妩。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她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阿妩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季妩脸色蜡黄,眉头紧锁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麻姑怀中。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心中生出些许不忍,他抬头看了秦氏一眼说道:“不必了,阿景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徐太医来。” 秦氏面色一变不等季景开口,她看着季伯言说道:“阿妩如今情况紧急就去请我们惯用的钱大夫吧!他与我们只隔了两条街来的也快些。” 若是寻常秦氏既然开口了,季伯言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可有了刑部的事,季伯言生怕传出什么流言来,他让季景去请徐太医,是想告诉众人他们十分重视季妩这个庶女,他日就是传出什么流言来,也不足为信。 “阿景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季伯言看了季景一眼。 “是,父亲。”季景双手一叉大步转身离开。 几个婢女将季妩抬了回去,一众人皆守在季妩的房中。 秦氏在,季伯言也在。 秦氏十分不安,她一脸担忧的守在季妩榻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担忧季妩,却不知她担忧的是徐太医会不会诊治出来季妩并非生了什么病,而是中了毒。 季伯言见她担忧季妩的安慰,他看着秦氏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徐太医很快来了。 女眷不便见客,季伯言让其他人都去吃饭,房中只剩下他,秦氏还有季景,季州两个儿子,再来就是麻姑了。 徐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医术十分了得,他抬手落在季妩的手腕处。 所有人凝神看着。 秦氏双手握在一起,大冷的天她手心满是汗。 片刻,徐太医离手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不必忧心,娇娇她并无大碍,不过受了些风寒,又急怒攻心人才昏厥了过去,吃上几服药也就无碍了。” 见他如此说来,秦氏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妩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由衷的说道。 “有劳了徐太医。”季伯言对着徐太医拱手一礼。 徐太医很快开好了药方。 秦氏打发人去取药。 徐太医起身告辞,季伯言说道:“徐太医来得如此急想必还未用晚饭吧!不如留在府中与我小酌几杯可好?” 从前徐太医都是想都不想便拒绝的,这一次他稍作思量竟点头说道:“也好!” 无人看见徐太医应允的时候,季妩紧锁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转眼房中只剩下麻姑陪着季妩。 阿朱和阿绿一个去取药煎药了,一个在门外守着。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 “娇娇,你醒了!”麻姑一惊,紧接着红了眼眶。 若谁被这样说只怕都接受不了,她是真心疼惜季妩的。 季妩眼中一片清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麻姑压低声音说道:“麻姑,莫要忧心我是装的。” 麻姑一下愣住了,她四下看了一眼,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娇娇这是何意?” 季妩嫣然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兵行险着她亦是如此! 真因为她深知所有人的性格,才能步步为营。 季伯言要与徐太医小酌,自然不会同其他人一起用饭了,两个人去了季伯言的书房,他们才坐下酒菜便上来了。 季伯言抬手给徐太医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他端起酒樽看着徐太医笑着说道:“我敬徐太医一杯,今日有劳徐太医了。” 怎料徐太医说道:“季大人我从不饮酒,我之所以留下来是有些话想对季大人说。” 季伯言当下放下酒樽,他凝神看着徐太医说道:“徐太医请说!” 在他的注视下徐太医轻声说道:“娇娇并非感染风寒而是中毒了。” 第十二章 荷香院 “当真?”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他凝神看着徐太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的府中一向一团和气,秦氏虽然性子有些强,但与府中的几个姨娘一直都相处的极好,便是对几个庶女也都是和颜悦色。 徐太医缓缓道来:“太史大人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总所周知徐太医医术超群,不似其他太医一样汲汲营营,他一心专研医术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季伯言自然不会质疑他的医术。 “徐太医我不是这个意思。”季伯言急急开口解释道。 徐太医并未放在心上,他看着季伯言说道:“娇娇所中之毒很是歹毒,毒性初发与风寒无异,随着毒入骨髓便似痨症,极容易混肴视线让人误诊,宫中妇人争宠惯用此毒,所以我一眼便认出此毒。” 季伯言满腹震惊,他乃是当朝史官,为人有些迂腐又极重颜面,在他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无异于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那阿妩的身子!”他眼中含着担忧凝神看着徐太医。 “这个太史大人不用忧心,娇娇只需按时服药,不出五日身体必能康复。”徐太医开口说道。 季伯言起身对着他拱手一礼:“多谢徐太医,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徐太医也站了起来:“太史大人放心,我必不会对旁人多言一句。” 也是因此他才没有当面揭穿这件事,而是选择私底下告诉季伯言,一来给他留一个颜面,二来防止那些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季伯言这才放下心来。 徐太医留下并非为了吃酒,他的话已经说完便出言告辞。 季伯言差人把徐太医送了出去。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良久,今日这接二连三的事无异于给他当头一棒。 众人用过饭之后便散了。 秦氏还有些不放心,回到房中之后她命人把李婆子唤了过来。 徐太医与季伯言在书房之中都说了些什么,李婆子并不知晓。 李婆子走后,秦氏烦乱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她亲自去看了季妩,还命人给季妩煮了燕窝粥。 季妩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她实在虚弱用过粥之后便睡着了。 一直到她睡着,秦氏才离开。 夜深人静。 府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下。 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娇娇你怎么醒了?”麻姑就在她榻前守着。 季妩看着麻姑淡淡一笑:“麻姑,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麻姑还想说些什么,季妩接着又道:“你若不走,他怎会来呢?” 她这句话说的麻姑一头雾水。 “娇娇,奴就睡在隔壁,夜里若想喝水,或是有其他的事你只需开口唤上一声便可。”麻姑交代了一番,在季妩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她背朝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摇曳的烛火,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双眸格外的幽深,泛着刺骨的寒意。 忽的,她勾唇一笑,眼中射出一道寒芒。 “吱呀!”不过片刻,合着的门突然开了。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眨眼之间她泪流满面,忍不住抽噎起来。 季伯言一个人缓步进了季妩的房中,他本以为季妩已经睡下,怎料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传入他耳中。 季妩翻了个身,她背朝外瘦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看上去犹如被人抛弃的小兽,真真令人心疼不已。 她哭的专注全然不知季伯言的到来。 “阿妩!”季伯言看着季妩不停抽噎的背影,他心中一痛,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季妩骤然一惊,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榻前的季伯言,她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怯怯的看着季伯言满目震惊的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季伯言缓缓坐在季妩榻边,他凝神看着季妩,看着她蜡黄的脸色,瘦弱的身子,还有慌乱的神色,他缓缓问道:“阿妩为何哭?” 季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缓缓垂下头去,喃喃说道:“父亲,我知道我是个不祥之人,明日父亲还是差人将我送回乡下的庄子吧!这府里都是我的至亲,若是累及他们就不好了。” 季妩格外懂事,她处处替别人考量,便是她这幅模样令得季伯言鼻子一酸,他没有说话。 季妩忽然抬起头来,她看着季伯言嫣然一笑:“父亲,阿妩是心甘情愿回到庄子的,只要父亲,母亲,兄长,姐妹还有姨娘们都好好的,阿妩在哪里都无所谓!” 季伯言在看着季妩那张与月娘有三分相似的脸,他抬手落在季妩脸上,替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 “只是阿妩有一个要求。”不等季伯言说完,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季伯言说道。 “你说。”季伯言说道。 “我想要一副姨娘的画像,姨娘为我而死,而我却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季妩说着垂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这些年季伯言从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月姨娘。 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已勃然大怒。 “好!”季伯言心中一痛,他抬手替季妩擦去脸上的泪,凝神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听着!” 季妩抬起头看着季伯言。 在她的注视下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住,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必去,以后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忧。” “父亲,好!”季妩眼泪磅礴落下,殊不知她等的就是季伯言这句话。 将季妩安抚好之后,季伯言转身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他便回来了。 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纸笔。 就在季妩房中,在季妩的注视下,他开始作画。 每当季伯言扭头就能看到季妩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季妩天真无邪的模样,季伯言心中的愧疚更甚。 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味的将阿月的死怪罪在阿妩身上,将阿妩扔在乡下的庄子不闻不问,全然忘记了当日阿月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阿月执意保全腹中的孩儿。 都是他的错,阿妩险些被人害死。 若是阿妩真真死于歹人之手,他日泉下相见他有何面目见阿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季伯言才将月姨娘的画像画好。 他拿着画像坐在季妩榻边,细细的给季妩说着月姨娘的事,他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父女两人说了许久,季妩本想让季伯言把姨娘的画像挂在她榻边,这样她便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姨娘了。 怎料季伯言开口说道:“阿妩,明日一早你便挪到荷香院去,到时候再把画像挂在榻边也不迟!” “父亲,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季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除了秦氏与季伯言所住的院子,荷香院是季家最好的院子了,那里夏可赏荷,冬可赏梅花,季蔓身为嫡女她一直想挪到荷香院,季伯言都未曾应允。 “阿妩,听父亲的话。”季伯言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肩头。 季妩这才不在开口,她双目泛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季伯言陪了季妩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季妩敛尽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漫不经心的说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第十三章 众人的反应 天还未亮,季伯言便去上朝了。 季伯言虽去上朝了,可他早已安排人去打扫荷香园,待季妩起身之后便将季妩的东西挪去荷香院。 一大早这个消息便在季家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父亲竟亲自开口让季妩挪去荷香院?”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季蔓面色尤为难看。 整个季家任谁都知道,她当着父亲的面提了好几次想搬到荷香院去,父亲都没有应允,可季妩一回来,父亲不嫌弃她克死了月姨娘不说,还让她搬进荷香院。 这让她这个嫡女的脸面往哪搁! 季媚和季茵知道以后也是恨得牙痒痒,她们同为庶女,为何独独季妩能搬进荷香院。 按着惯例两个姨娘也好,还有几个庶女也罢在自己院子用过早饭之后,都要去秦氏房中问安的。 今日也不例外。 除了秦氏指派给季妩的阿朱和阿绿,季伯言又给季妩安排了一个赵婆子,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唤作冬雪,一个唤作夏白。 赵婆子领着冬雪和夏白已经在替季妩整理东西了。 季伯言还命人从库房挪了好些东西到荷香院,几个仆从进进出出的,在府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秦氏又如何不知。 “这是为何?昨夜夫主分明是厌弃季妩的,怎么过了一夜便转了性子?”得知季伯言让季妩挪进荷香园,秦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心中忍不住的敲起鼓来。 “母亲,你可知道父亲让季妩搬进了荷香院。”季蔓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秦氏还未开口。 在季蔓之后,魏氏和李氏领着季媚和季茵走了进来。 “给主母请安!”几个人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季蔓瞬间换了一张脸,她一扫脸上的嫉妒,嘴角微微上扬含着一抹浅笑,又是那个温柔得体的季家嫡女。 “都起来吧!”秦氏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 “谢主母!”她们几个人站了起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李氏比魏氏小了几岁,性子一贯不似魏氏那般沉稳,她看着秦氏率先开口说道:“主母可知夫主让季妩搬进了荷香院?” 她真是多此一问,一大早便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如今这府中谁人不知呢! 季蔓淡淡的扫了李氏一眼,她坐在秦氏身旁,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秦氏还未开口,魏氏便笑着说道:“妹妹说笑了,一大早便闹出那般的动静吵的人不得安生,主母又岂会不知!” 秦氏接过宋婆子递来的茶,她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既是夫主的意思,你们私下里莫要随意议论了,夫主总有夫主的道理。” 李氏四下扫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妾虽愚钝,可心中总觉得十分不妥,明明昨晚夫主还十分厌弃她,不过一夜夫主怎就改了性子,让她挪到了荷香院,莫不是她与月姨娘一样有魅惑人心之术?” 她这句话说进了众人心坎。 从前季伯言是如何将月姨娘捧在手心的,他们可还记忆犹新。 秦氏带着一丝严厉冷冷的扫了李氏一眼:“你休得胡言,这般浑话以后可莫要再说了。” 李氏盈盈一福只得应下。 魏氏一贯是个笑面虎,她接过婢女手中的暖炉亲自递给秦氏,咦了一声:“怎的不见阿妩来给主母问安。” 她声音一落,季茵便接着说道:“莫不是她仗着父亲的宠爱,全然未将母亲放在眼里。” 火上浇油她一贯做的极好。 季媚素来是个有心计的,她不着痕迹扫了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季妩搬进荷香院,她虽然也有不忿,但这件事打的是秦氏与季蔓的脸,不用她开口说些什么,依着秦氏与季蔓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季妩的。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怒火,这么多年季伯言从不插手后院的事,即便是有事也会与她商量,可这件事却直接越过了她,这无疑于当众打她的脸。 刑部那边还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若是刑部那里传出些什么来,岂非将那些言论坐实。 “阿妩身子不适,是我免了她过来请安。”秦氏到底做了多年主母,处事十分老辣。 她一句话便将其他人的嘴给堵上。 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让宋婆子又给季妩送去好些东西。 两个姨娘还有季媚与季茵稍稍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秦氏与季蔓。 “母亲,你明知我一直都想挪到荷香院,父亲偏心季妩也就是了,你为何还让人给她送去那么多好东西,某不是在你心中女儿也不配住那荷香院。”屋里唯有母女两人,季蔓当下发泄出心中的不满来。 秦氏拉过季蔓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缓缓道来:“阿蔓,你与她们不同,日后你势必会是当家主母,今日你没看见吗?她们一个一个的都想把我当枪使,可我偏不让她们如意,季妩搬进荷香院心里不忿的又何止你一人,你等着瞧吧!不用你我出手,也会有人坐不住的。” 季蔓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秦氏微微笑道:“阿蔓,你要学会借力使力,如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留给她们去做,万不可坏了你贤良之名。” 秦氏苦口婆心的说教,季蔓这才应下:“是,母亲!” 她给季妩送去的那些东西,旁人知晓了只会说她大度,可那些东西无异于火上浇油。 季伯言派去的那些人十分得力,季妩已经搬进了荷香院,荷香院收拾的十分妥帖,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冷冽的风中含着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的很。 站在荷香院的房中,麻姑还有些不敢相信,住进秋水阁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只过了一晚她们便搬到了荷香院。 “娇娇,夫主那里你是这么说的?”麻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季妩到底是怎么跟家主说的,昨晚家主明明十分厌弃娇娇的。 季妩站在榻边正在挂月姨娘的画像,她没有回答麻姑的问题。 她深深的看着画中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嘴角含着浅笑,神色温婉如水的女子,她眼中一片黯淡。 上一世,人前她从不敢提及她,以至于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模样。 如今想来她真是不孝的很! “母亲,你且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揭下秦氏伪善的假面,让她为您偿命。”季妩在心中暗暗发誓。 “娇娇该去给主母请安了。”麻姑在一旁提点到。 季妩背对着麻姑缓缓说道:“我如今身子不适,若将病气过给母亲倒不好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去给母亲请安也不迟。” “还是娇娇思虑的周到。”麻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秦氏真病了,免不得又要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季妩,你给我出来。”麻姑声音刚落,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第十四章 事非 “娇娇,我家娇娇刚用过药正在休息,你这是做什么?”阿朱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扭过头去就见季茵带着婢女气势冲冲的走了进来。 因着长期营养不良季妩的身量与季茵相仿,甚至还不及她。 季茵虽然年纪小却生的极好,又着了一袭红裙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冬日的骄阳一样气势逼人的很。 季妩双目澄净无波,她怯怯的看着季茵,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哪里惹到阿茵妹妹生气了?” 季茵看着季妩这幅模样气便不打一出来,她指着季妩的鼻子厉声问道:“季妩,你说你是不是与月姨娘一样身怀什么狐媚之术?令得父亲让你留在家中不说,还让你住进了荷香院,你凭什么?你不过一个不祥之人,留你在家中迟早会克死所有人的。” 季茵的话十分难听。 秦氏不出头,魏氏与李氏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们两人嘱咐了季媚与季茵一番便先回院子了。 季茵本来也没有这般恼火,奈何季媚挑拨她几句,说父亲这般看待季妩,同为庶女以后这家中只怕再没有她们的地位了,季妩又是不祥之人只怕会克的她们丢了性命。 季媚长吁短叹了一番便会自己院子里了。 季茵却不甘心,怎料她这般不管不顾的找上来,正中旁人下怀。 “阿茵妹妹你说什么?”季妩面色煞白,她紧咬着唇瓣,眼眶红红的看着季茵说道:“父亲都亲口说了,我不是不祥之人!” “月姨娘就是你克死的,连清风观的清虚道长都亲口说了你乃是不祥之人,若非如此怎会在你一出生,父亲便命人将你养在乡下的庄子里。”季茵指着季妩大声说道。 她的话清晰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娇娇,家主都亲口说了我家娇娇不是不祥之人,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家娇娇。”一屋子婆子与婢女皆无人开口,麻姑挡在季妩身前,她看着季茵大声辩解道。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何时轮得到你开口。”季茵冲着麻姑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眼见那巴掌就要落在麻姑脸上,季妩一把拉开了麻姑,那巴掌脆生生的落在她脸上,季茵用力之大,季妩一下子摔倒在地。 “娇娇。”麻姑一声惊呼,季妩的右脸火红一片,她嘴角溢出血来。 “我不是不祥之人!”季妩瘦弱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茵喃喃说道:“我相信父亲是不会骗我的。” 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李氏得知季茵去了荷香院,她带着婢女和婆子急匆匆的朝荷香院走去。 与此同时秦氏那边也得到消息。 秦氏嘴角上扬,她扭头看着季蔓说道:“走,阿蔓,也该我们登场了。” 这般热闹魏氏与季媚自然也不会缺席。 “呵呵……”季茵看着季妩冷冷一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整个季家谁人不知你便是那不祥之人!” “不是这样的。”季妩用力的摇着头:“父亲不是这样说的。” 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哭的格外凄惨,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季茵说道:“妹妹若是喜欢这荷香院,我甘愿与妹妹互换院子。” 季妩一声落下,季茵顿时如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火冒三丈,她们同为季家的庶女,难不成她还要她的施舍不成,她凭什么这样羞辱她。 季茵四下里扫了一眼,她眼光一凝视线落在床榻旁的画像上,画像的右下角提着浅月两个字,她冷冷一笑:“好你个季妩,父亲从不准任何人提及月姨娘,你竟敢将她的画像挂在房中。” 季茵说着朝那副画像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取下画像撕烂。 “不,不要!”季妩满目惊恐,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连跪带爬的抱住季茵的双腿,令得季茵动弹不得。 “你给我滚开。”季茵毫不留情她一脚踢开了季妩。 “娇娇。”季妩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季茵还想踢季妩,麻姑奋不顾身的挡在季茵身前。 “你越是不让,我偏要撕烂这幅画。”季茵伸手从墙上取下画像,当着季妩的面双手骤然施力。 “嘶啦……”一声,画像成了两截。 “不要!”季妩双目哭的红肿,她撕心裂肺的喊道。 “阿茵,你这是做什么?”恰在那时秦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季蔓,还有魏氏,季媚,李氏都出现在众人眼中。 “母亲,季妩私藏月姨娘的画像,未免父亲看见伤心,我不过是毁了这幅画像。”季茵全然无所畏惧,她振振有词的说道。 她随手将撕烂的画像扔在地上。 季妩跪着过去双手颤抖的捡起地上的画像,她将撕毁的画像死死的抱在怀中,呜呜咽咽眼泪汹涌落下。 李氏大步走到季茵身旁,她扯了一下季茵的衣袖,疾言厉色的看着季茵说道:“阿茵,你与阿妩是姐妹,便是嬉戏玩耍也要有个度,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阿妩扶起来向她致歉。” “姨娘。”季茵自然不情不愿,在她心中虽然她与季妩同为季家庶女,可季妩那个不祥之人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错的是我,而非阿茵妹妹。”李氏还在担忧季妩会咬着不放,怎料季妩抱着画像跪在秦氏面前,她紧咬着唇瓣满目祈求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阿茵妹妹说的对,我是个不祥之人,不配住在这荷香院,求母亲将我送回乡下的庄子吧!” 季妩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都在等着她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夫主。” “父亲安好。”屋里一众人皆上前行礼。 季伯言面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季妩身上,触及季妩红肿的脸颊,嘴角的斑驳血迹,还有残破的画像,他声音骤然一高:“是谁说阿妩是不祥之人的?又是谁说阿妩不配住在这荷香院的?” 第十五章 闭门思过 季妩抬头朝季伯言看了过去:“父亲。” 她面色煞白,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迹,她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不等其他人开口说道:“父亲,是阿妩,一切都是阿妩的错,是阿妩不详克死了姨娘,阿妩本不该回来,也不回配在荷香院里,求父亲送阿妩回乡下的庄子吧!” 季妩对着季伯言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季伯言大步上前,他伸手想要把季妩从地上扶起来:“阿妩,你起来,你一切与你无关。” “求父亲差人送我回去吧!”季妩推开季伯言的手长跪不起。 她越是这样,季伯言心中的愧疚与自责越甚,脸上的怒意也是蹭蹭上涨。 “阿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秦氏上前虚情假意的说道。 对上季伯言的目光,季茵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李氏站在季茵身前,她几步上前走到季妩跟前伸手想要把她从地方扶起来。 怎料,季伯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冷的推开了她的手。 季伯言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不顾季妩的意愿强硬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说道:“阿妩,这里是你的家,有父亲在你哪里也不必去。” “父亲……”季妩眼圈泛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麻姑扶着季妩,她一脸欣慰,有了家主这家话,娇娇在这个家算是站稳脚跟了。 季蔓听着这句话,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从前父亲最宠爱她了,如今季妩一回来,父亲眼中便全她的,哪里还有她这个嫡女。 季蔓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带着血光的嫉妒缓缓垂下眸子。 季媚不动声色的看了季伯言与季妩一眼。 季茵依旧无所畏惧的看着季伯言,季伯言的话落入她耳中十分刺耳,她不悦的皱起眉头。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上前给季妩服个软,怎料季茵根本不听她的话。 魏氏如局外一人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垂眉顺目的站在一旁,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快去打盘水来给娇娇洗洗脸,在给娇娇涂一涂消肿的药膏。”秦氏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指挥着季妩房中的婢女。 “是。”阿朱与阿绿转身走了出去。 季伯言目光一扫落在季茵身上,他脸上含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季茵全然不知李氏心中的焦灼,不等季伯言开口,李氏上前一步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张口说道:“夫主,此事都是阿茵的不是,不过是姐妹间小打小闹,是她失了分寸,还请夫主看着阿茵年幼的份上饶了阿茵这一次。” 说话同时李氏不着痕迹狠狠瞪了季茵一眼,她扯着季茵的衣袖冷冷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阿妩道歉。” 季茵这才不情不愿的朝季妩走了过去。 几个女儿之间也不是没有起过争执,若是换作以往,季茵向季妩道一个歉此事也就过去了,季伯言一向甚少插手后宅的事。 “阿妩姐姐,是我的不是,还请阿妩姐姐原谅。”季茵很是敷衍的说道。 季妩怯怯的看着季茵刚准备开口。 “是你说阿妩不详,是你说阿妩不配住在这荷香院的?是你动手打了阿妩?”不等季妩开口,季伯言冷眼看着季茵问道。 “父亲,阿茵没有说我,也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季妩急急出言替季茵辩解道。 她越是这般季伯言越是心疼她。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季茵也开口辩解道:“父亲,你都听到了,我没有说她,也没有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季妩刚来,她料想屋子里的婢女与婆子断然不为会她出头的。 “啪……”众人始料未及之际,季伯言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季茵脸上。 “父亲!”季茵瞬间被打傻了,她长了这么大,这是季伯言第一次动手打她。 李氏也吓傻了,季伯言对外对内一向都是温和有礼,莫说动手都甚少发火。 “阿茵!”季茵的嘴角溢出血来,李氏几步上前拿着锦怕替季茵擦去嘴角的血迹。 秦氏也吃了一惊。 还有季蔓与季媚皆是一怔。 季茵虽是庶女但她最为年幼,父亲一向很是宠爱她,未曾想今日竟动手打了她。 一时之间他们心中对季妩越发忌惮起来。 “父亲,你竟然为了她动手打我……”季茵捂着脸颊哭着对着季伯言说道。 季妩推开麻姑的手,她一下跪在季伯言跟前说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阿妩的错,父亲若要责罚请责罚阿妩吧!”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季茵看着季妩的双眸几乎喷出火来,她对着季妩大声吼道。 “阿茵,你闭嘴。”不等季伯言开口,李氏便厉声呵斥道。 季伯言冷冷的扫了季茵一眼,他一一看过屋里所有人沉声说道:“今日你们都在甚好,有些话我只说一遍,阿妩是我季伯言的女儿,从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荷香院是我让阿妩住的,今后若是有人在说阿妩是不详之人,不管是谁我立刻打断她的腿,把她赶出季家。” 语罢,他伸手便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屋子人面色各异,心思更是各异,唯一例外的是他们皆对季妩刮目相看了。 季蔓双手紧握,看着季伯言维护季妩的模样,她指尖陷入肌肤溢出血来都不自知。 季媚略略看了季妩一眼,她缓缓垂下眸子。 季茵更是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没有一个人开口。 季伯言声音一沉:“你们可都听到了。” “是,夫主。”秦氏率先开口说道。 “是。”其他人也出声附和道。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怎料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茵说道:“阿茵,言行无状欺辱阿妩闭门思过一个月。” 季茵捂着发烫的脸颊一言不发的看着季伯言。 此事还未了,季伯言视线一转将目光落在李氏身上说道:“李氏教女无方也闭门思过一个月。” 第十六章 黑莲花 季伯言遣退了众人。 季妩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捡起被季茵撕毁的画像,她眼泪无声的落下。 季伯言心疼难言,他附身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肩头缓缓说道:“阿妩,莫要伤心,父亲再为你画一幅姨娘的画像可好?” 季妩紧紧抱着撕毁的画像,她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哽咽的说道:“好!” 季伯言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妩满目祈求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袖说道:“父亲就差人送我回庄子吧!我不求富贵荣华,也不求锦衣玉食,只求父亲,母亲,几位姨娘身体康健,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处,我才来一日便闹得家宅不宁,皆是我的罪过,若再生出点事端我更担不起了,父亲就让我回去吧!” 季伯言想都未想便拒绝了季妩:“阿妩,你安心住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多想。” 阿朱和阿绿端了热水,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给季妩净了净脸,麻姑缓缓的给季妩涂着消肿的药膏。 季妩已经大了,便是父女也不能久处一室。 季伯言稍稍安慰了季妩几句便离开了。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性子温和的,他很少大动干戈,这是他第一次惩治后院中人,可在季家激起不小的水花,很多人都不由得猜想刚刚回来的季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才回来短短一日便令的季伯言性情大变。 也正是如此,季家在无人敢轻视季妩。 季妩想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她不想再做默默无闻,备受欺凌的季妩,她要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一个时辰,季伯言便差人给季妩送来一副画像。 季妩不习惯别人近身服侍,唯有麻姑在房中陪着她。 她敛尽所有表情,缓缓打开画像。 今日的这幅画明显比昨日那副画笔流畅,可以看得出几乎是一气呵成。 人走了,情分也就淡了,需要时不时的提点一二才是。 季妩亲自将画像挂在床头,她脸上的红肿还未退下,依旧火辣辣的疼着,可她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人前她是胆小懦弱的季家庶女。 人后她面色冷淡,双眸沉寂,仿佛看透这世间疾苦再无什么能撼动她的心。 季妩一眼不发的看着母亲的画像,如何报仇?无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她曾经受过的苦。 上一世她胆小怯懦,不善言辞,除去季蔓,可没少受季媚与季茵的算计。 她们不是擅长演白莲花吗? 这一世她便化身黑莲花,让她们尝尝这个中滋味。 果然,这柔弱与眼泪是极好用的,未见她轻而易举的便转圜了季伯言的心意,还令得他满腹愧疚,生出诸多怜意来。 从前她害怕的事习惯自欺欺人的躲着,如今她化被动为主动,主动将这些事提到明面上来,有了季伯言这番话,她在季家也算站住脚了。 季伯言不仅差人给季妩送来画像,还给了季妩五百两的体己钱,从前她在乡下的庄子,自然不用银钱,可如今却不一样,婢女婆子的那个不需要用银钱打点。 季妩欣然收下了,她要的远不止如此。 倒是麻姑捧着那五百两银子高兴坏了,直言这么多钱可要怎么花。 季蔓,季媚,季茵她们每个月也是有嚼用的,明面上不分嫡庶尊卑每个人十两银子,可私底下秦氏给季蔓多少,她们是不知晓的。 季妩眼中掠过一丝戾气,她缓缓的垂下眸子,她已然回到季家也该着手布局了,秦氏与季蔓皆不足为惧,可若要扳倒徐宏只怕不易,单凭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眼波流转嘴角微微上扬,她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 她已经看中一个人,只是还需慢慢图谋! “咣当……”季茵一回到房中便将房中的摆设全部丢在地上,她双眼喷火怒不可遏的吼道:“同为庶女父亲怎能如此偏心季妩。” “娇娇,莫要这样若是家主知道了,只怕又要责罚娇娇了。”一旁的婢女一脸焦灼的劝道,却并不敢上前阻拦季茵。 “阿茵,你还没有闹够吗?”就在那时李氏走了进来,她挥手遣退了房中的婢女。 房中只剩下她与季茵两个人。 “姨娘,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季茵一见李氏便扑进她怀中哭了起来。 李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她看着季茵缓缓说道:“阿茵,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你今日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她们不过是拿你试探一下家主对季妩的态度,我不是让你远着季媚一些吗?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季茵泪眼模糊的看着李氏,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李氏勾唇一笑:“阿茵,你还是太小,也太莽撞了,季妩搬进了荷香院,最恼怒的不是你,也不是季媚,季蔓多次向夫主开口想要搬进荷香院都没有如意,这件事打的秦氏与季蔓的脸。” 季茵并不傻,瞬间她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一脸愤怒:“那季媚为何要激我去荷香院闹事呢?” 李氏缓缓说道:“她不过是卖秦氏与季蔓一个好罢了。” 季茵一把推开李氏,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这就去找季媚理论,同为姐妹她为何要如此算计我。” 李氏一把拉住了季茵:“阿茵,你休要胡闹,你还嫌今日的责罚不够吗?凡事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切莫再着了季媚的道,这府中的人心难测,谁不是拼命为了自己谋划呢!” 出了荷香院众人便散了。 季蔓去了秦氏房中。 “母亲,今日的事你怎么看?”房中只有母女两人,季蔓凝神看着秦氏问道。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砰!”她重重的放了下去,继而冷冷一笑:“好个小贱人,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短短一日便转圜了夫主的心意不说,还令得夫主如此维护于她。” 秦氏面色狰狞,季蔓的脸上也难看的很。 “母亲,我们要怎么做?难不成就看着她在这府中耀武扬威?”季蔓年纪稍长,在秦氏的教导下她一向沉稳,若她是那轻浮的性子,今日大闹荷香院的那个人便是她了。 秦氏抬头定睛看了季蔓一眼:“你等着瞧吧!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寒风凛冽,夜色如墨。 屋里燃着炭火,季妩换了寝衣,麻姑在为她梳理头发。 季妩单手托着下巴,她已经选好了目标,只是一直苦于该怎么接近那个人罢了。 她想了整整一日,她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麻姑四下了扫了一眼,她一脸担忧看着季妩压低说道:“娇娇,家主这般维护于你,她们更要视你为眼中钉了。” 第十七章 天机 季妩转身看着麻姑,她淡淡一笑:“无碍的,麻姑放心吧!”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知怎的麻姑看着这样的她当真便不再忧虑了。 季妩让麻姑下去歇息了。 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 麻姑走的时候熄了灯,清幽的月色透过窗户落进来,地上一片斑驳。 夜深人静,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她辗转反侧久久的难以入眠。 秦氏和季伯言虽然都给她指派了婢女,可她一个人也不敢相信,季伯言虽是季家家主,可秦氏执掌后院多年,季伯言派了的人也难保是秦氏的人。 扳倒徐宏,让秦氏,季蔓,楚辞都罪有应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摆在季妩面前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季妩清楚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身在深宅后院,出一趟门都难,如今她急需几个得力助手,替她办外面的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妩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她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眉头紧锁,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啊!”忽的,她面色煞白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缓缓坐了起来,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无他,午夜梦回她又回到了身处炼狱的那一日。 她抬头望着外面凄迷的月色。 兀的,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刹那间她脑海中一片清明,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拨开层层迷雾。 她穿上鞋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她脸上噙着一抹清冷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突然间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提笔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她久居乡下庄子幸的麻姑所授才可识文断字,只是字写的不太好罢了,麻姑时常说她写的字粗狂犹如男子一般。 第二日,季妩用过早饭之后,麻姑给她端来了药, 季妩随意找了个由头遣退了其他人。 季妩没有开口,她伸手把昨晚写好的信放入麻姑手中。 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季妩压低声音在麻姑耳边说了几句话。 麻姑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惊恐交加。 季妩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这是十两银子,你去街上替我采买一些东西。” 实则季妩给了麻姑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一年所用。 麻姑接过季妩递来的银钱,她轻声说道:“是。” 在季妩的注视下麻姑转身走了出去。 用过药之后,季妩稍稍整理了一番,她让阿朱与阿绿带着她去了秦氏那里。 “咳咳咳……”她面色极差,时不时的咳上几声,她穿着锦缎的长裙,外面披着狐裘,所经之处所有婢女与仆从无不多看她一眼。 李氏与季茵被禁足了。 季景与季州早早便去学堂了。 今日,秦氏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季妩一进秦氏的院子,秦氏她们便知季妩来了。 季蔓与季媚对视一眼,两个人意味深长的一笑。 季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刚靠近秦氏的屋子,秦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阿妩来了吗?天寒地冻的快进来吧!” “是,母亲!阿妩来给母亲请安!”季妩说着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阿朱与阿绿已经上前撩开了帘子。 两个人看着季妩,怎料季妩撩开衣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她开口说道:“母亲,阿妩病着未免将病气过给母亲,阿妩便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磕一个头,明日阿妩再来向母亲请安!” “咳咳咳……”她声音才落便又咳了起来。 屋里的几个人瞬间朝秦氏看去。 秦氏稍稍一怔,她亲自走了出去,她一脸疼惜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母亲不怕你将病气过给我,只怕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受不住,你还病着这几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其他人也跟着秦氏走了出来。 不等秦氏动手,季蔓亲自上前将季妩扶了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还病着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季蔓的手触及季妩的那瞬间,季妩身子猛地一僵,她克制不住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好在只一瞬间她便恢复如常。 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季妩满目感动的看着季蔓都红了眼眶,她真心实意的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她双目澄净,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仿佛刚出娘胎的小白兔,任谁看了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季媚看着季妩十分友好的一笑,还有魏氏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季妩。 秦氏派了两个婆子将季妩送回荷香园。 季妩有些不安的坐在房中,她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一眼。 麻姑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有些担忧。 此乃齐国国都临淄,沿街道两旁满是商铺,临街又有摆摊的小贩,一眼望去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忽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一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眼中。 马车左右分别跟着两个骑马的青衫男子,临淄城中权贵甚多,这已然算是很低调了,可有此待遇的独此一人。 齐国百姓或许不知国君姓谁名谁,但无一人不知晓此人! 姜策,他不仅是齐国公子,更是未来的储君。 所有人纷纷跪地行礼,但却无人开口,只因公子策不喜吵闹。 “公子,公子,小人有一言相告!”忽的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跑了过来,他一身道士的衣袍,手中还高举着拂尘。 “你是何人?可是意图对公子行不轨之事。”身着道袍的男子还未靠近公子策的马车,一把长剑便抵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幕引得人群纷纷抬头观看,麻姑就跪在人群之中,这一刻她心惊胆战的很。 “小人冤枉,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意图对公子行不轨之事,只是小人方才有幸窥得天机,实有一言相告于公子,还望公子应允。”身着道袍的男子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哦!”他声音一落从马车里传出一道极其淡漠的声音来。 第十八章 血光之灾 时人很是信奉鬼神,在场所有百姓皆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一身道袍的男子,脸上满是好奇。 唯有麻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一身道袍的男子看似一脸镇定,实则他脊背绷的很紧,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庸庸碌碌活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整日靠着坑蒙拐骗为生,此刻他只想为了自己赌上一把。 事成他便可一鸣惊人,败了他不过是过着从前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公子策开口。 片刻,马车了才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说来听听!” 他的声音犹如横穿在街道的风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丝波澜。 “诺。”一身道袍的男子双手一叉,众目睽睽之下,他高声说道:“小人方才窥得天机,三日之内公子必有血光之灾,这几日公子需小心行事。” 他声音一落,人群中一片哗然! 骑马的两个黑衣男子不由得面色一沉,其中一人冷冷的看着一身道袍的男子大声呵斥道:“你竟敢出言诅咒公子该当何罪?” 一身道袍的男子触及他冷冽的目光,当下吓得跪在地上,他故作镇定大声说道:“小人万万不敢出言诅咒公子,然,天机如此,还望公子这几日谨慎行事。” 骑马的黑衣男子翻身下马就要拿下一身道袍的男子。 “哈哈哈……”就在那时马车里传出一阵笑声来。 在场的所有人皆替那个一身道袍的男子捏拉一把汗。 怎料,公子策缓缓道来:“三日后,孤再来寻你,若你占卜的准,孤亲自迎你入我公子府奉为座上之宾,若你占卜的不准,孤便将你赶出这临淄城,再不许你在这里招摇撞骗。” 公子策声音一落,车轮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至始至终公子策都没有露面。 众目睽睽之下,马车缓缓离去。 待公子策的马车一走,一身道袍的男子身子一软,数九寒冬的天他额上不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来。 寒风在宽广的街道上穿梭。 麻姑也随着人群退去,她心中又惊又喜,所有的事皆如娇娇所言,如今娇娇可真是料事如神。 她从未来过临淄城,却知街上有一占卜为生的道士名赵元。 娇娇此次让她上街并非为了采买,她依着娇娇所言趁着那道士为人占卜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那封信丢在他的桌上。 她害怕那道士看过书信之后会弃之不顾,怎料他真的如娇娇所言那般,当众拦下了公子策的车架。 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麻姑身为妇人久居深宅之后,她哪里知晓身为一个男子心中的抱负。 为掩人耳目麻姑采买了些东西才回去。 许久,赵元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一阵风扫来,他忍住瑟瑟抖了起来。 就在方才,一封信悄无声息在他桌上,他四下吆喝了几声无人认领,心中的好奇差使他打开了那封信。 三日之内公子策必有血光之灾! 信上既无署名又无落款,唯有这几个字令得他大惊失色。 他想视而不见弃之不顾。 可他在这临淄城籍籍无名数十日如一日的过着,他太需要一个机会了。 这个时代只要你有才便可一鸣惊人。 他知道每日公子策的车架都会从他摊位前经过,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纵然输赢对半风险极大,可他还是想要奋力一搏,就如垂死的挣扎一般。 所以他做了。 是胜,是负,是成,是败,三日后自有分晓! 季妩心中不安的很。 临近上午的时候麻姑总算回来了。 麻姑带了好些东西,有胭脂水粉,还有精致的点心。 “娇娇!”麻姑一进来,季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难移开,因着她不惜有人在房中近身服侍,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抬腿下了榻朝麻姑走了过去,不等麻姑开口,她面带紧张一把握住麻姑的手,压低声音问道:“麻姑,事情办得如何?” 麻姑扬眉一笑,带着些许得意,她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一切如娇娇所料!” 季妩缓缓的放开了麻姑的手,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麻姑扶着季妩上了榻,她将事情的始末事无巨细的给季妩说了一遍。 语罢,麻姑一脸凝重的看着季妩问道:“恕奴多嘴问上一句娇娇这是要做什么?”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以后你会明白的。” 麻姑压低声音再度问道:“娇娇,三日之内公子策当真会有血光之灾?” 她着实好奇的紧,心中亦是激动的很。 季妩嘴角一弯:“麻姑,三日后自有分晓!” 她这个人从无什么特别之处,琴棋书画无一拿得出手,便连女红也是马马虎虎,唯有一点她记性极好,凡事过目不忘。 上一世她整日被困在深闺之中,唯一的乐事便是听闻外面的新鲜事,这临淄城中的大事小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秦氏待季妩极好,她一日之内差人给季妩送了三次东西,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晓,有上好的燕窝,有花色极好的锦缎,还差人给季妩送了一百两的体己钱。 无人知晓秦氏也派人给李氏和季茵送去上好的山参。 冬日天寒用山参炖鸡汤最是滋补不过了。 用过午饭之后,季蔓带着人在季妩房中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她陪着季妩谈天说地,给季妩讲临淄城中的趣事。 季媚也不甘落后,季蔓才来没多久,她便也来了,她亲手给季妩炖了补气养血的当归乌鸡汤,还给季妩带了几方亲手绣的锦怕。 姐妹三人和和气气坐了一下午。 季景与季州下了学堂之后也来看望过季妩。 直到该用晚饭的时候她们才离开。 等她们离开之后,麻姑皱着眉头说道:“娇娇她们这是做什么?” 季妩垂眸一笑:“无论是秦氏也罢,还是她们也好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罢了,好叫别人知道她们对我有多好。” 对于她们的心思,季妩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她们愿意演,那她就陪着她们演戏。 季伯言今日事忙,直到该用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荷香园看望季妩,便连晚饭都是陪季妩一起用的。 他细细询问了季妩的身子。 用了两日药,季妩的身子已然见好,咳得不那么厉害,人也精神了几分。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嘱咐麻姑一定要让季妩按时服药。 今晚,季伯言宿在了秦氏房中。 夜色如墨,月朗星疏一切看似平静,无人知晓这平静之下又酝酿着怎样的风波。 第二日,天还未亮,不过东方稍稍泛白。 “夫人,主母,不好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瞬间将秦氏院子里的人惊醒。 第十九章 冲着我来的 秦氏率先睁开了眼,她抬头朝季伯言看去的时候,季伯言也醒了过来。 “夫主,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了?”秦氏替季伯言掖了掖被角。 “不了,也该起身了。”季伯言坐了起来。 秦氏赶紧起身给季伯言要穿的衣袍。 “阿碧,你去看看发生何事了?”秦氏朝外看了一眼,季伯言未曾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是。”阿碧的声音在外响起。 秦氏服侍着季伯言穿衣洗漱。 不过片刻,阿碧匆匆走了进来,她对着季伯言与秦氏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夫人,梧桐苑的婢女来报姨娘与娇娇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病了,两个人浑身高热不止,口中还不断说着胡话。” 秦氏微微一怔,她一脸担忧,不等季伯言开口,秦氏略带慌张的说道:“快去请钱大夫过给姨娘和阿茵看看。” 说话同时秦氏看了季伯言一眼,季伯言并未开口。 “是。”阿碧匆匆走了出去。 秦氏也匆匆穿上衣裙,与季伯言一起去了梧桐院。 季茵原本住在与梧桐苑相邻的临水居,因着禁足才与李氏一起关进了梧桐苑。 季伯言与秦氏先去看了李氏,李氏面色通红的躺在榻上,她眉头紧锁,口中不断的低语只是无人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寒冬腊月的天,李氏满头大汗。 “你们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秦氏扭头看着一旁服侍的婢女问道。 “啊……”一旁的婢女还未开口,李氏忽然大叫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她双目无神一脸惊恐,大喊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她这一声可把房中的人吓得不轻。 季伯言眉头紧锁的看着李氏。 秦氏一脸担忧凝神说道:“看姨娘这幅模样也不像染了风寒的模样。” 看过李氏之后,季伯言与秦氏又去隔壁的房间看了季茵。 季茵的模样与李氏的毫无二致,她一脸痛苦的躺在榻上,不停的辗转反侧,明明闭着眼却显得十分躁动不安。 “啊……”她口中也时不时的发出惊恐莫名的叫声。 很快钱大夫便来了。 季伯言让人将李氏与季茵挪到了一处方便照料。 在季伯言与秦氏的注视下,钱大夫将手搭在李氏的手腕处。 片刻,他眉头一蹙,深深看了李氏一眼,几步走到软塌旁将手落在季茵的手腕上。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季妩以外,季蔓,季景,季州,还有魏氏和季媚都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钱大夫的面色越发凝重。 他才将手抬起,秦氏便率先问道:“钱大夫,姨娘与阿茵这是怎么了?” 季伯言与其他人也是凝神看着钱大夫。 在他们的注视下,钱大夫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回禀太史大人,夫人,姨娘与娇娇脉象平和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怎会如此?”季伯言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眉头紧锁:“两个人如此难受怎会无任何不妥之处?” 任谁也看得出她们两人病的不轻。 秦氏也开口说道:“是啊,钱大夫姨娘与阿茵一看便知病得不轻怎会无恙?” 钱大夫拱手一礼看着他们两人说道:“从两人脉象来看却是无恙。” 满屋子的人皆沉默下去,每个人脸色都甚是凝重。 季媚无意识的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她一句话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钱大夫一脸羞愧,他拱手对着季伯言与秦氏说道:“太史大人,夫人,是老朽医术不精,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语罢,钱大夫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钱大夫一走,季伯言扭头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沉声说道:“去多请几个大夫过来。” 钱大夫诊治不出来,不代表其他人也诊治不出来。 “是。”这一次开口应承的是季伯言的贴身仆从吴生。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吴生一眼,吴生转身大步离开。 眼见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秦氏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时候不早了,你该上早朝了,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他微微颔首:“也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伯言转身离开。 “啊……”李氏与季茵口中不断喊叫着,她们两人叫的格外凄惨,令闻着不由得胆战心惊。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屋子人皆是一脸担忧。 “哎!”秦氏不由得的长叹了一声“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魏氏闻声她几步走到秦氏跟前,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钱大夫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连我们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个人病得很重,可钱大夫偏说她们脉象并无任何不妥。” 在场所有人皆凝神看着魏氏。 她稍稍一顿,压低声音接着又道:“可是因着那个不祥之人回来的缘故,才令得她们两个人身染怪病?” 秦氏瞬间双目微睁。 不得不说魏氏一句话说出很多人的心声,这样想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季蔓漫不经心的看了魏氏一眼,她一脸温婉不等秦氏开口,便对着魏氏说道:“姨娘可万不敢这么说了,父亲亲口说了阿妩妹妹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若叫父亲听到这番言论难免生气。” “阿蔓说的是,等别的大夫看过,看他们怎么说吧!”季景身为长子他出言说道。 秦氏微微颔首,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开口说道:“魏姨娘的这番话你们权当做没听到,万不可乱传知道吗?” “是,主母。”屋里的婆子与婢女出声应道。 天已然大亮。 季景与季州也该去学堂了,秦氏便让他们离开了。 吴生很快又请来几个大夫。 几个大夫看过李氏与季茵之后,与钱大夫所言并无差别。 秦氏让吴生把所有大夫送了回去。 屋里一众人皆陷入沉默之中,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令人窒息。 “啊……”就在那个时候,季茵大叫了一声,她双目血红猛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她整个人如魔怔了一样,光着脚下了软塌。 “娇娇,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她的贴身婢女彩虹怕她摔倒赶忙上前扶她。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下一秒,季茵伸手掐住了彩虹的脖子。 满屋子的人皆大惊失色。 “阿茵。”秦氏目光一凝,她扭头看着身旁的婆子说道:“还不赶紧上前拉开阿茵。” 她声音一落,几个婆子朝季茵走了过去。 怎料,她们还未走到季茵身旁,季茵骤然松开了手,她双眼一翻白朝后倒了下去。 几个婆子伸手扶住了她,将她抬到了软榻上。 “主母,这可如何是好啊?”魏氏一脸担忧的看着秦氏。 季蔓与季媚皆是一言不发。 秦氏一脸凝重她扭头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沉声说道:“再去找大夫来。” 几个人守在李氏与季茵房中并未离开。 季妩才起榻,麻姑便匆匆走了进来,将李氏与季茵的事说与季妩听了。 末了,麻姑笑道:“谁叫她们欺负娇娇,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快,真是大快人心。” 季妩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她淡淡的看了麻姑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麻姑,这哪里是她们的报应,这一切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第二十章 以退为进 麻姑满目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你莫不是忘了,在他们眼中我可是个不祥之人,如今我一回来,李氏与季茵便得了这样的怪病。” 季妩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你说旁人会如何想呢?” 麻姑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她只是太过善良,经过季妩的提点,她猛地一惊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父亲可回来了?”季妩凝神看着麻姑问道。 麻姑摇了摇头:“未曾。” 季妩眸光一凝:“待他回来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娇娇,老奴这就去门口候着。”麻姑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微微颔首。 麻姑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阿朱与阿绿进来服侍季妩洗漱。 赵婆子给季妩端来了早饭,四菜一汤精致的很。 季妩却只吃了一碗粥。 季妩用过饭之后,冬雪和夏白进来收拾。 她未曾安排过什么,如今贴身服侍她的除了麻姑就是阿朱与阿绿了,赵婆子管着外面的事,冬雪与夏白俨然成了粗使的丫头。 由此可见秦氏在府中的地位。 季妩缓缓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她双目沉寂泛着淡淡的的寒芒。 李氏与季茵病得如此及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秦氏果然好手段,只是她性子未免太急躁了一些,这么快便耐不住性子了。 也是,她搬进了荷香园,季伯言还对她如此维护,这无异于打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她恨她也理所应当。 只是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季妩了。 季妩嘴角勾勒这一丝冷笑,秦氏既然搭好了台子,要唱戏大家就一起唱,人多也热闹不是吗? “娇娇。”冬雪和夏白收拾过后,赵婆子走了进来,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李姨娘与阿茵娇娇病得不轻,娇娇不去看上一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季妩知道赵婆子是真心为她考量,她淡淡一笑:“我是要去,自然不是现在。” 她真心实意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她眼中闪过些许不解,对盈盈一福:“是奴思虑不周了。” 季妩起身将赵婆子扶了起来,她十分诚恳的说道:“我知道婆婆是真心为我考量的。” 赵婆子抬头看着季妩,凭心而论家主派她来服侍季妩的时候,她心中是不愿的,她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季妩一直被视为不祥之人不说,她又才从庄子回到家中,主母又待她颇为不喜,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真前程可忧。 可如今看来这位主子并不是她所见那般柔弱无主。 “奴既跟了娇娇,所思所想自然全为了娇娇。”赵婆子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 季妩含笑放开了赵婆子,她略略往后一步,对着赵婆子盈盈一福:“阿妩才从别院回来什么都不懂,以后就劝仰仗婆婆了。” “娇娇这如何使得。”赵婆子赶忙上前扶起季妩,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奴定当竭尽全力。” 季妩柔柔一笑。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麻姑匆忙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了过去,麻姑略微喘着气说道:“家主回来了,他刚刚进门。” 季妩眼波流转,她抬头看了赵婆子一眼说道:“你们随我一起去见父亲。” 赵婆子从衣架取下狐裘给季妩穿上。 季妩一出房门,阿朱与阿绿便迎了上来,她并未开口,只是淡淡的看了阿朱与阿绿一眼。 阿朱一脸关切的问道:“这天寒地冻的,娇娇还病着这是要去哪里?” 季妩弱弱的看了阿朱一眼说道:“听闻李姨娘与阿茵妹妹病了,我想去看一看她们。” 赵婆子不着痕迹的看了阿朱一眼。 季妩怎会不知秦氏派阿朱与阿绿过来,名义上是服侍她,实际上则是来监视她的,她的一举一动尽在秦氏的掌控之中。 “娇娇还病着,奴陪娇娇一起去吧!”阿朱说着越过赵婆子上前搀扶着季妩。 季妩微微颔首。 阿朱不动声色的看了阿绿一眼。 麻姑,赵婆子,阿朱陪着季妩一出去了院子,阿绿并没有跟季妩一起去。 待她们一出院子,阿绿也匆匆出了院子,只是与季妩她们岔开了路。 吴生很快又请回来几位大夫,他们皆是这临淄城中的杏林圣手,可他们的话与前几个大夫毫无二致,皆言李氏与季茵从脉象上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秦氏也没了主意,她当机立断说道:“只能等夫主回来再做决断了,你们先去冰窖去些冰来,用冰块给姨娘还有阿茵先把体温降下来再说。” 一屋子人都在李氏房中守着等着季伯言回来。 如今几个大夫皆这样说,她们是真真无计可施了。 阿朱陪着季妩走了一段路,她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娇娇,这并不是去李姨娘那里的路啊!” 季妩含笑看了她一眼:“父亲回来了,我先去见过父亲。” 阿朱不着痕迹的一怔,季妩不在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扶着麻姑的手说道:“我们快些走吧!” 依着季伯言的习惯,每每下朝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脱了官服换上常服。 是以,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她们抄近路朝季伯言所居的清风居走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季伯言迎头走了过来。 “父亲!”季妩张口唤了一声。 “阿妩。”季伯言微微一怔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他一脸关切的说道:“你身子还未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出来做什么?” 季妩松开麻姑的手,她眼眶一红一下跪在季伯言跟前。 季伯言一惊:“阿妩,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伸手就去扶季妩。 季妩柔柔一笑,她一脸悲伤的推开了季伯言的手,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李姨娘与阿茵妹妹病得如此重,所有大夫都诊治不出什么来,她们定是被我这个不祥之人所克,求父亲差人送我回乡下的庄子吧!” 第二十一章 出手 季妩将柔弱演到了极致。 “阿妩,这说的这叫什么话,她们生病与你何干?”季伯言一脸心疼的看着季妩,看着跪在地上的季妩,他仿佛看见曾经的阿月,她们都是这般善良,遇事第一个想到的从来都是别人。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一脸自责的说道:“父亲,府中又来了很多大夫,他们皆说姨娘与阿茵从脉象看并无任何不妥,她们这样定然是被我克的,只要我走了她们便可痊愈了。” 麻姑与赵婆子跪在季妩左右。 阿朱微微一怔,她也缓缓的跪了下去。 “阿妩,你胡说些什么?我不准你这样妄自菲薄。”季伯言伸手把季妩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你记住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她们的病也与你无关。” “是,父亲!”季妩咬着唇瓣,喃喃应道。 她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副自责难当的模样。 季伯言伸手落在季妩肩头,他慈爱的一笑:“阿妩,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姨娘她们。” “嗯!”季妩轻声应道,她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满含讥讽的笑。 秦氏不就是想着借着李氏与季茵的病,将不祥之人的这个罪名扣在她头上吗? 哼! 她偏不让她如意。 不用他们苦心算计,她率先跑到季伯言跟前,将这个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她不仅可以以进为退,还可化被动为主动。 她深知季伯言的性子,她越是这样季伯言对她越是疼惜。 季伯言在前,季妩在后,一行人朝梧桐苑走去。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阿朱一眼。 纵然阿朱掩饰的极好,可也掩不住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季妩眼底拂过一丝笑意,她这样无异于杀了秦氏一个措手不及,她倒要看看她准备如何将这出戏接着演下去。 为何所有大夫都诊治不出李氏与季茵到底患了什么病症? 季妩猜想她们这病十有八九是装的,唯有如此所有大夫才会什么也诊治不出来。 走到梧桐院门口的时候,季妩脚下一顿,她忽的停了下来。 麻姑与赵婆子抬头看着她。 季妩紧咬着唇瓣看着梧桐苑里面,她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 “阿妩!”察觉到季妩停了下来,季伯言扭头看着季妩说道:“到父亲身旁来。” 季妩依言走到季伯言身旁。 季伯言凝神看着她说道:“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此时此刻季伯言满心愧疚,若不是他急昏了头,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将阿妩送到乡下的庄子去,怎会让阿妩养成一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善良过头未免有些胆小怯懦。 季妩没有开口,她微微颔首对着季伯言一起走了进去。 秦氏那边已收到季伯言回来的消息。 等季伯言与季妩进去的时候,满屋子人皆沉默不言的站着,每个人脸上都含着浓浓的担忧。季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场所有人。 季伯言抬头朝李氏与季茵看了过去,不等他开口询问,秦氏眼眶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哽咽的说道:“夫主,吴生又找来好些大夫,整个临淄城中的大夫只怕来了过半,所有人都诊治不出什么来。” 秦氏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若是这样下去,姨娘与阿茵只怕要不成了。” 两个人面色通红,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眉头紧锁神色极其不安。 季伯言还未开口,他神色一凝。 秦氏接着又道:“不如请宫中的徐太医过来给姨娘和阿茵诊治一番?” 季伯言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徐太医是太医院之首,专门为大王与王后诊治,他怎好一直叨扰他。 季伯言没有开口。 魏氏缓步上前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夫主,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季伯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季妩也抬头朝她看了过去,其实不用她开口,她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无非是把祸水往她身上引。 阿朱神色不安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并未发现阿朱的异常。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魏氏缓缓说道:“妹妹与阿茵明明病得这般重,所有大夫却诊治不住什么来,莫不是……” 她说着一顿,令得所有人凝神看着她。 一众人的目光中,她娓娓道来:“莫不是这府中进了什么邪祟?” 她声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伯言眉头微蹙,他还没有开口。 季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泪眼模糊的看着榻上的李氏与季茵说道:“可是我克的姨娘与阿茵?” 她低低的垂着头,无人看见她眼中满是嘲讽,她一出生她们便将不祥之人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怎的如今她又成了邪祟不成? 不祥之人驱赶出去也就是了。 邪祟又要如何惩治? 为了算计于她,她们还真是齐心协力,可她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她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令得秦氏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火还未烧到她身上,她怎么就急着跳了出来,如此一来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魏氏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秦氏一眼。 季蔓最先反应过来“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姨娘与阿茵的病与你何干?就是府中进了邪祟,邪祟也未必是你。” “是啊!”季媚也出言附和道。 季伯言目带欣慰的看了她们两个人。 魏氏也赶忙出言说道:“阿妩,我可没有这般想,你可不要会错意了。” “阿妩,你起来。”季伯言伸手把季妩扶了起来。 秦氏看着季伯言询问道:“夫主,姨娘与阿茵的病既然大夫诊治不出什么来,不如依姨娘所言,请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来家中做一场法事,驱一驱邪祟也好!” “是啊!夫主。”秦氏声音一落,魏氏立刻出言附和道。 季伯言虽为开口,但面上已有了一丝松动,大夫诊治不出什么,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啊! 所有人皆在等着季伯言开口。 季妩眼波流转,她心中一沉,若叫她们请人来府中做法事,若是被什么道行高深的法事当众说她就是那个邪祟,那她岂非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她眼光一定,缓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缓缓说道:“父亲,阿妩也有一言。” “阿妩有什么话就说吧!”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在他们的目光中季妩缓缓说道:“乡下也时有人中邪祟,为表虔诚都是把人送到有庙堂之中,那等**之地若有邪祟,邪祟自然可去,姨娘与阿茵皆为女子,庙堂自然是不合适的,不若差人把她们送到庵堂,再请师太日夜不停的讲经说法,届时姨娘与阿茵妹妹自然可安然无恙。” 第二十二章 惊天动地 说话同时,季妩不动声色的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两个人依旧昏迷不醒,只是眼睫毛细不可见的眨了一下。 季妩心中闪过一丝冷笑,她已笃定李氏与季茵分明是在装病。 季妩一声落下。 季伯言还未开口。 “不可!”秦氏便一口拒绝了季妩的提议。 秦氏一向行事沉稳,季伯言忍不住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季蔓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媚亦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 而后两个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秦氏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了分寸,瞬间她恢复如常,在季伯言的注视下缓缓解释道:“夫主,姨娘与阿茵皆是府中女眷,哪有轻易把她们送到庵堂的道理,若叫旁人知晓难免与她们的清议有碍,阿茵年纪也不算小了,也快该议亲了,这样做只怕会影响到她的亲事。” 秦氏刚落声,季伯言还未开口,魏氏便站了出来,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妾也以为此事极为不妥,还是请人来府中做法事比较妥当,阿妩也说了村里的百姓才如此做来,我们又不是寻常百姓,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还是这样比较稳妥。” 季伯言也在考量其中的厉害。 “是阿妩思虑不周了,还请父亲,父亲,姨娘莫要怪罪。”季妩一脸自责,她切切的对着季伯言,秦氏还有魏氏盈盈一福。 便是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下触动了季伯言的心。 他仿佛看到昔日的阿月,她也是这般在府中小心翼翼的求生,这小心翼翼的背后有多少心酸?又有多少委屈? 怕是阿妩还不知道她根本不是病了,而是被人所害中了毒。 “父亲,女儿也以为阿妩妹妹的提议极为不妥,无论如何我们总要顾着姨娘与阿茵的妹妹的名声才是。”季蔓也站出来说道。 季伯言为开口。 季媚眼波一转,她也站出来说道:“父亲若是觉得请高僧不方便,我们也能从庵堂中请师太来府中做法事。” 这已经是个折中的法子了。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季伯言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开口说道:“依旧阿妩所言吧!求神拜佛此事讲究一个虔诚,我看城外的静慈庵就很不错,收拾收拾就把她们两个人送过去吧!” 季伯言一锤定音,他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沉声说道:“吴生,你去安排下去。” “夫主……”秦氏还想说些什么。 “是。”吴生上前拱手说道。 季妩依旧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泛着寒意的笑。 魏氏看了秦氏一眼,秦氏微微俯身说道:“就依夫主所言。” “行了,都散了吧!”季伯言看了众人一眼,他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说道:“阿妩,你身子不好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季妩十分乖巧的说道:“是,父亲。” 季伯言率先转身离开。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她几步上前对着秦氏盈盈一福:“母亲,阿妩就先退下了。” 秦氏忍者心中的怒火,明明她气的肝都疼了,可她还是含笑对季妩说道:“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息吧!” “是。”季妩在秦氏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柔弱怯懦的模样,在麻姑的搀扶下,她缓缓转身离开。 赵婆子提步跟上她们的步伐。 阿朱在最后,她抬头朝秦氏看了一眼,她眼中含着一丝惧怕。 秦氏没有出声,她狠狠的剜了阿朱一眼。 阿朱对着秦氏盈盈一福,她匆匆跟上季妩她们。 今日天色极好,天空仿佛洗过一般带着一股澄净。 出了梧桐院,季妩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浮云,她眼中拂过一丝冷笑。 李氏与季茵这病只怕很快就会痊愈了。 庵堂是什么地方? 李氏与季茵养尊处优惯了,怎会愿意去那种地方? 可这出戏既然已经开始,便由不得她们喊停。 秦氏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的很,为防止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或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庵堂她们的去定了。 “你们都出去了,我留在这里陪陪姨娘与阿茵。”待季妩离开之后,秦氏出声遣退了所有人。 “是。”魏氏与季媚对视一眼,两个人率先离开了。 “母亲。”屋里只剩下秦氏的人,季蔓深深的看着秦氏,不待她开口,秦氏看着她说道:“阿蔓,你也回去吧!” 季蔓满心不甘,她有很多的话想说,见秦氏心意已决,季蔓对着秦氏盈盈一福:“是,母亲!” 她极为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屋里服侍的婢女与婆子也退了下去,只剩下秦氏,李氏还有季茵三个人。 李氏与季茵瞬间睁开了眼,两个人皆从榻上坐了起来,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病色。 “母亲,我不要去庵堂。”季茵一脸不情愿的看着秦氏说道。 李氏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庵堂是什么地方?权贵之家只有那些被弃了的人才会被撵到庵堂,她若是与阿茵去了,若是旁人知晓了会如何议论她们,她也是不愿去的。 李氏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季茵是一贯莽撞惯了,她可不敢开口如此直白的拒绝,她声音轻柔:“主母,如今可还有什么法子?” 她与阿茵可全是为了配合秦氏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她可不能不管她们。 秦氏一脸怒气,如今对季妩她可真真恨的牙痒痒的,她凝神看着李氏与季茵说道:“既然夫主已经开口了,你们也只能去庵堂走一趟了,不过你们放心吧!过不了几日我一定会派人把你们接回来的。” 秦氏说着面色一沉,她一改往日贤良的模样,咬牙切齿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道:“这笔账我一定会与季妩细细的算,定不叫你们白白受了这等委屈。” “母亲……”季茵自然是不愿的,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愿去的,她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李氏一眼朝她扫了过去,她眼神凌厉令得季茵瞬间闭上了嘴。 “是,我们这就去庵堂,为了主母我们做什么都不委屈。”李氏起身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秦氏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这就是她选李氏入府,还让她平安生下女儿的缘故,美与否?善与恶!对她来说皆不重要,她需要的是听话的人。 李氏做的就很好,纵然季茵是个不省心的,可也不要紧,任她如何也翻不出她的手心,她的婚姻大事可还捏在她手中。 “委屈你们了。”秦氏亲自把李氏扶了起来。 吴生很快备好了马车。 在秦氏的指挥下,几个婢女将李氏与季茵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静慈庵驶去。 经过这件事赵婆子越发对季妩刮目相看,与麻姑相较,她可比麻姑通透多了,毕竟她久居这深宅后院,经历的风雨多了去。 季妩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照旧让阿朱与阿绿贴身服侍着。 是夜!乌云闭月,寒风凛冽。 所有人都睡去了。 独独季妩精神的很,她将软榻挪到窗边,睁着眼躺在软榻上,凝神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 成与败全看今夜了。 今夜临淄城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十三章 应验 第二日一早,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并未贪睡,她早早的便起来了,用过早饭之后她正准备去给秦氏请安,怎料秦氏派人过来传话,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不用她们过去请安了。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 李氏与季茵去了庵堂,秦氏一计不成,又开始作妖了。 她身子不适可也是邪祟的缘故? “娇娇,娇娇……”季妩正在用茶,麻姑忽然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了过去,麻姑上气不接下去的说道:“娇娇,整个临淄城都传开了,昨夜公子策遇刺命悬一线。” 赵婆子,阿朱与阿绿都在房中。 麻姑的表现太过激动了。 季妩看了她一眼垂眸说道:“公子洪福齐天想来定会无恙的。” 麻姑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她微微颔首不在言语。 只是她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沸腾,时不时的看上季妩一眼。 如今的娇娇可真是神了,竟有预测未来的神通。 公子策遇刺这般大事如何瞒得住,整个临淄城中已经传开了。 街头巷尾多有人小声谈论。 却是还有一个人不知。 已经过了两日,赵元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淄城。 他当日说了那般大话,难不成等着公子策派人来拿他不成? 也不知那一日他是怎么了? 只是收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信,竟敢那般大放厥词。 想来他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赵元已年过四十,这临淄城中谁不知他整日坑蒙拐骗的,他日日在临淄城中摆摊却甚少有生意上门,所挣的银钱不过可勉强果腹,以至于如今连一房妻妾都没有,唯有三间瓦房罢了,穷困潦倒的很。 他站在院子背着包袱正准备离开。 “赵元,赵元……”忽的,素日里与他在一处鬼混的朱成也不等他开口,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赵元扭头朝朱成看了过去,他皱眉头还未开口。 “赵元你这是要做什么?”见赵元背着包袱,朱成大声询问道。 赵元长叹了一声,他压低声音哭丧着脸说道:“我能干什么?我自然是逃命去。” 朱成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一脸兴奋的说道:“你逃什么逃,今日临淄城已经传开了,昨晚公子策遇刺,如今命悬一线,现下你可是临淄城中,世人所称道拥有鬼神莫测之力的大天师了!” 朱成话音还未落,赵元一把拉住了朱成的手臂,他用力之大都把朱成捏疼了,他凝神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朱成,大冷的天他激动的头上除了一层汗。 “比珍珠还真,此刻你的摊位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皆是来找你求问吉凶的。”朱成拍着赵元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要发财了。” “哈哈哈……”赵元将手中的包裹往地上一扔,他仰天大笑了起来,一副标准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以后兄弟要多多仰仗兄长了。”黄成往后退了一步,他郑重其事的对着赵元拱手一礼。 黄成比赵元年纪小了几岁,也是这临淄城中的混子,两个人一向称兄道弟,可没少一起喝花酒。 “好说,好说……”赵元伸手拍着黄成的肩膀,两个人对视一笑,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大天师,我们赶紧走吧!莫要那些人等的太久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成眉开眼笑的看着赵元。 “然也!”赵元挺胸抬头一扫方才的落魄,他一甩宽大的衣袖缓缓说道:“待我更衣之后便随你一起去。” 黄成在外面等着。 赵元在屋子里换衣服,他心中实则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公子策一事并非是他占卜出来的。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手中还拿着浮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心中的那些不安随即一扫而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他可是人尽皆知的大天师了,先风光了眼前再说。 赵元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黄成随即迎了上来,他一副讨好的面孔看着赵元说道:“公子策向来言出必行,待他无恙之后一定会迎兄长入府为上等门客的,到时候兄长可要拉小弟一把啊!” “这是自然。”赵元重重的拍了拍黄成的肩膀。 那日赵元当众拦下公子策的车架,在场围观的人可是不少,如今他预言应验,他的名头便随着公子策遇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临淄城。 他往日摆摊的地方已经被前来占卜吉凶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便是如此!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在季家传来起来,李氏与季茵一入庵堂便不药而愈。 邪祟一事在府中越演越烈。 几乎所有人都信了府中真出了邪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季妩才回来了几日,府中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且不说她原本就背负了一个不祥之名,虽没有人敢开口,但多数人心中已然认定季妩便是那个邪祟。 这便是秦氏的意图,季妩心知肚明的很。 让季妩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赵元在临淄城中混迹了多年,如今骤然成名就如同穷人乍富。 穷人乍富是很可怕的,名利之下多数人都会迷失自己,若是一个人心智不坚的话难成大事,自然也不堪重用。 季妩怕赵元就是一滩烂泥,纵然她有心扶持他,却也要他自己争气才是。 季妩让麻姑出去了一趟,找了几个叫花子注意着赵元的一举一动。 赵元与黄成才走了一般,赵元眼光一凝,他忽然停了下来。 黄成满目不解的看着他问道:“赵兄你怎么不走了?” 赵元眼波一转,他一甩手中的拂尘沉声说道:“天机可是随意便可参透的?万物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字,我岂可随意为他们占卜。” 语罢,赵元头也不回转身回家去了。 “赵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成在后面喊道。 任他如何呼喊,赵元都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几日,赵元谁也不见,他闭门不出,前来问吉凶之人皆无功而返。 赵元并非什么高深之人,他想的是他说的越少,便错的越少。 这几日他一直在冥思苦想到底是何人把那封信丢在他桌上的?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赵元想的头都大了,却是想不出一丝端倪。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人,若是那人真有什么目的,一定会再度找上他的。 对于他的表现,季妩很是满意,他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名利给冲昏头,而是在一鸣惊人,万人追捧之下依旧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如此已极为不易。 大王已经下旨,七日之内务必将刺杀公子策的凶手给拿下。 如今刑部忙翻了天,所有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 这两日秦氏一直病着,都免了她们请安。 季妩去看了秦氏好几次,秦氏面色不佳,神思有些恍惚,大夫来过说秦氏染了风寒,可秦氏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染了风寒。 因此府中流言更甚。 李氏与季茵既然已经痊愈了,秦氏便差人将她们悄无声息的接了回来。 季伯言并未免了她们的禁足,所以她们还在梧桐苑里关着。 是夜! 因着秦氏病着,季伯言宿在了魏氏房中。 魏氏说起秦氏的病,还有李氏与季茵的病,再度提及请法师入府做法师的事,只是季伯言并未答应。 这两日季妩沉默的很,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将赵元收为己用。 如今正是赵元得意的时候,便是她贸然找上去说那封信是她写的,只怕赵元也不会承认,此时赵元便如久旱逢甘霖,他怎肯放弃触手可及的名与利。 她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是。 夜很深,所有人都睡了,季妩才上了榻。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季妩才合上眼还未睡着,府里骤然响起一阵惊呼声来。 第二十四章 出去 季妩眸光一凝,她起身下了榻,她从衣架上的取下狐裘披在身上,伸手推开了房门。 季妩一眼望去,只见秦氏的院子火光冲天。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惊呼声远远不绝于耳。 阖府上下皆被惊醒了。 “娇娇!”麻姑住的离季妩最近,她也披着衣服匆忙走了出来。 看着漫天火光,麻姑面色一变,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看样子着火的是主母的院子。” 四下里没有旁人。 季妩勾唇一笑:“是啊!为了算计我,她还真是不折手段,连引火烧身这一招都用上了,便不怕真的葬身火海吗?” 季妩满目讥讽。 麻姑骤然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目瞪口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娇娇!”麻姑之后,赵婆子,阿朱,阿绿,冬雪夏白都从房中跑了出来。 赵婆子最先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穿好衣服,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季妩微微颔首,她匆忙回到房中穿好衣裙便带着人去了秦氏的院子。 等季妩赶到的时候。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秦氏的院子站满了人,所有仆从都在救火。 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母亲……”季蔓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季媚与季茵跪在她身旁,几个人哭的泪眼模糊,脸上满是担忧。 “主母……”魏氏与李氏伤心欲绝的喊着,两人摇摇欲坠的站在季伯言身旁。 “快救火啊!”季伯言面色凝重指挥着满院子的仆从,他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季州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母亲!”季妩匆忙走到季伯言身旁,她浑身颤抖的大喊一声:“母亲!” 提起步子就要冲进火海之中去救人。 “娇娇!”麻姑大惊失色的喊道。 “阿妩,你回来。”还好季伯言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季妩扭头看了季伯言一眼:“母亲还在里面!” 语罢,她奋力推开了季伯言,一点也没有犹豫转身冲进火海之中。 “阿妩!”季伯言大声喊道。 “母亲!”就在那个时候季景披着一床湿了水的被子也冲进了火海之中。 “阿妩,阿景!”季伯言望着他们两个人背影,他扭头冲着一旁的仆从厉声吼道:“你们还不赶紧进去救人!” 他一声令下,几个仆从也冲了进去。 季妩并非不要命了,她知道秦氏不会也不舍得拿自己的命来算计她,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虽然从外面看着火势大,但一定不会真的烧到秦氏,到最后秦氏顶多有些擦伤。 旁人不敢冲进火海之中,她却是敢的,为的便是博一个孝顺之名。 “景哥哥,阿妩妹妹!”见季妩与季景相继冲进火海之中,季蔓面色一变,她也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冲进去救人了,她身为季家嫡女怎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母亲!”季蔓双眼一眯,她也朝火海冲了进去。 “阿蔓,不要胡闹!”季伯言一把拉住了她。 魏氏与李氏赶紧上前扶住季蔓,季蔓死死的看着燃烧的大火,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母亲!” 魏氏与李氏牢牢的抓着她,季蔓用力的挣扎着。 事实上她也只是做做戏罢了。 季妩冲进去之后,果然一入她所料火势甚微,只是浓烟比较大。 她四下扫了一眼,大声喊道:“母亲,母亲,你在那里?” 在她之后季景也冲了进来:“母亲,你在那里。” “咳咳咳……”季妩被浓烟呛的咳了起来,她可没想着救秦氏,她寻了个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躺了下去,努力屏住呼吸装晕。 “母亲,你怎么样了,我这就救你出去!”片刻,季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睁开眼看了一眼,季景抱着秦氏冲了出去。 “母亲!” “主母!”季景抱着秦氏一出来,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秦氏人事不省的躺在季景怀中,两个人身上烟熏火燎格外的狼狈。 “母亲……”季蔓扑在秦氏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季媚与季茵毫不示弱,两个人也撕心裂肺的哭着。 “主母!”魏氏与李氏也围在秦氏身旁,两个人也是泪流不止。 没有一个人问上季妩一声。 季景满身狼狈,他大口喘着气低吼道:“大夫呢!” 季州眼睛红红的看着秦氏,宽大的衣袖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全是担忧。 季伯言四下扫了一眼,他沉声说道:“阿妩呢?阿妩在那里?” 还是魏氏开口说道:“快去请大夫。” 多了没有多久,季妩清楚的感觉到两个仆从将她抬了出去。 “娇娇!”她才被抬出来,麻姑便扑在她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妩!”季伯言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她紧紧的闭着眼,脸上全是黑灰,身上的衣裙被火烧破了好几处。 “阿妩……阿妩……”季伯言紧抿着唇角,他俯下身去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脸,季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与秦氏那边相比,季妩这边凄凉的很。 “夫主,先是妾与阿茵无故染了怪疾,再来是主母也病了,今晚主母的书香苑更是无故起火,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让法师入府找出那个邪祟吗?”李氏跪着来到季伯言面前,她言辞恳切的说道。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冷冷一笑。 李氏与季茵的病也好,还有这一场火也罢,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是啊!夫主,若是不找出那个害人的邪祟,下一次被害的又会是谁?季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阖府上下的安危,夫主就应允了吧!”魏氏也走了过来,她跪在李氏身旁也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眼下先救人,此事以后再说。”季伯言淡淡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魏氏与李氏只得作罢。 大夫很快来了。 季妩被抬回了荷香园。 秦氏则被抬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大夫诊治过后,两个人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吸入了浓烟才会晕厥过去,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 这一夜闹得是人仰马翻。 麻姑让荷香园其他人都去歇息了,她一个人守在季妩榻前。 夜还很深。 “麻姑!”其他人一走,季妩瞬间睁开了双眼。 “娇娇。”麻姑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她凝神看着季妩不由得红了眼眶:“可你吓死奴了。” 季妩双眼微眯,她起身从榻上坐了起来,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她一把抓住麻姑的手,凝神看着麻姑,压低声音说道:“麻姑,今晚无论如何我也得出去一趟。” 第二十五章 捷足先登 季妩起身便要下榻。 “娇娇,你莫不是梦魇了吧!”麻姑眉头紧锁的看着季妩,如今正值夜深,娇娇好好的出去作甚? “麻姑,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好在今夜府中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疲惫的很,我悄悄溜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守在房中无论谁来都推说我还在昏睡,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语罢,季妩已经穿好衣裙还有狐裘。 她将狐裘上的帽子带上,大大的帽子遮去了她半张脸。 “娇娇……”麻姑满目担忧,她开口想说些什么。 可季妩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在方才她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来,若是事成她便不愁无人可用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她没有时间跟麻姑多说些什么。 “麻姑,你信我。”她凝神看了麻姑一眼,轻声轻脚的出了屋子。 季妩知道秋水阁的院子里有一处狗洞,从那里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不会惊动一个人。 她悄悄的朝秋水阁走去,那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 趁着夜色,她悄无声息的出了季家。 夜色如墨,寒风凛凛。 站在临淄城的大街上,季妩兀的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她匆匆朝城西走去。 她的目的是城西一处早已荒废的破院子。 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陆离在那处破旧的院子重伤不治而亡。 当时在临淄城还引起不小的轰动。 陆离是何人? 他是齐国第一剑客,剑术出神入化,出入诸国王宫亦如闲庭漫步,若能救他一命,继而将他收为己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伤的了她? 陆离那人狂傲不羁,视金钱与权力如粪土,多少权贵想要拉拢他皆无功而返,好在他这个人恩仇必报,也不算油盐不进。 季妩依着记忆中的模样匆匆朝那处破旧的院子走去。 她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见记忆中那处破旧的院子。 她为何知道此事,因着楚辞很是崇拜陆离,带她来看过陆离去世的院子。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破旧的院子门口竟停了一辆马车。 季妩微微一怔,她快步走了过去。 然,她还没有靠近那辆马车,便见几个人从那处破旧的院子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季妩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紧咬着唇瓣,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这世上还有谁有未卜先知之能? 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出来,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的陆离啊! 她怎能不恼怒! 季妩是恨得牙痒痒的。 “谁在那里?”忽的,一个人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 明明季妩藏身在夜色中,又离得甚远,季妩一惊,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慌乱的解开身上的狐裘丢的远远的,从地上抓了两把土往脸上摸了摸,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把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如此过后,她已经与街上的叫花子无异。 那人声音一落,两个黑衣男子朝季妩走了过来。 季妩双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看着那两个黑衣人,她眼中满是惊恐。 她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跑。 正常人都应该是这个反应。 怎料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把抓住了季妩。 “郎君,是个小叫花子!”抓着季妩的那个黑衣男子笑着说道。 “哦!带过来看看!”寒风中传来一阵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来。 季妩被那个黑衣男子提溜到马车旁。 她看的真切,那人背上之人身负重伤,应该就是陆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将陆离抬上了马车,心中快要呕出血来了。 黑衣男子一松手,季妩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抱着肩瑟瑟的抖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更不敢多看一眼。 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而她还不想死。 季妩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这里,她也好快些回去。 怎料,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的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这小叫花子相貌平平,倒是生了一双好眼,黑白分明,华光璀璨,比家中的明珠还要动人几分!”季妩怔怔的看着说话的那人,借着稀疏的星光,她清楚的看清了他的容貌,只见那少年面如冠玉,如琢如磨,俊美绝伦,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着三分认真,四分淡漠,剩余三分慵懒,满身贵气犹如天上的皓月那般遥不可及。 不巧的很,季妩恰好识得他。 高家唯一的嫡子,高寅。 高家是齐国第一名门望族。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 毫不夸张的说丝毫不亚于齐国的诸位公子。 上一世,季妩曾见过他一面,但也仅此一面,从无任何交集。 “我……”季妩整个人战栗不止,她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只是来这里寻亲的,求贵人绕我一命!” 她说着落下泪来,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无辜与祈求。 “你方才都看到些什么?”高寅嘴角一勾。 “夜色深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季妩抽抽噎噎的说道。 高寅漫不经心的松开了季妩,一旁的一个侍卫伸手递给高寅一块锦怕,他擦了擦抚摸过季妩的手,随手将那块锦怕丢在寒风之中。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扫了季妩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多谢贵人饶命,多谢贵人饶命!”季妩感激涕零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那模样看着甚呆傻。 车轮缓缓转动。 季妩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满心不甘,可他是高家嫡子,她如何能与他相争?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忽的,高寅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季妩心中一惊,莫不是他要杀人灭口吧! 若真是如此,她可太冤枉了。 马车里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你过来!” 车夫扭头朝季妩看了过来,显然说的是她。 那瞬间季妩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她想逃,可她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 季妩脚下如生根了一样,她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 第二十六章 日行一善 季妩面色煞白,她是真的怕了。 那车夫声音骤然一高:“你若是不来,郎君怕是真的要怒了。” 季妩眼波流转,她心一横提步朝高寅的马车走了过去。 他若是真要杀人灭口,她也是逃不过的,既然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那她索性依他所言。 “贵人有何吩咐?”季妩几步走到马车跟前,她跪在地上怯怯的说道。 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高寅没有说话。 “吱呀……”一声,马车的门开了。 一件黑色的狐裘准确无误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一惊,她骤然抬起头朝马车看去,眼中满是不解。 高寅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谢我,我今日心情好,不过日行一善罢了。” 季妩跪在马车的阴影之中,她嘴角一抽,装作受宠若惊的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还好高寅不是要杀她灭口。 “走吧!”马车之中,高寅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长在高家,繁花似锦之后,他早已见识过人性的黑暗。 如此寒夜,她衣着这般单薄,若无这件狐裘必然熬不过今夜。 不知怎的他便这样做了,也许他只是舍不得那样一双眼睛罢了。 江陵与江风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高寅,他们两个人是高寅的贴身侍卫,从小伴着他一起长大,深知他的脾性。 郎君这人性子一向寡淡,说白了就是冷血无情,便是数以万计的人死在他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们陪伴了郎君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心善。 还什么日行一善,听得他们两人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 车轮转动,季妩看着高寅的马车的驶离她的视线。 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狐裘,似嫌弃的很伸手从身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她起身就走。 她才不要他日行一善,他只要他把陆离还给她。 季妩快步捡起自己的狐裘披在身上。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了一趟门,还无功而返,她窝了一肚子火。 她带好帽子提步就走。 然,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被她丢在地上的那件黑色的狐裘,又折了回去。 高寅所用之物自然非凡品,她若是将这件狐裘给当了,兴许还能当个百八十两银子。 如此也不算白跑一趟。 季妩附身捡起地上的狐裘抱在怀中,趁着夜色她匆忙朝季家走去。 她又顺着来时的狗洞爬了回去。 直到她回来,麻姑高高悬着的心才归位。 可吓死她了,她生怕旁人发现娇娇不在,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天谢地,娇娇你总算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麻姑朝着天地虔诚的拜了拜。 待她睁开眼之后,看着季妩满身狼狈不由的问道:“娇娇,你这是怎么了?” 季妩伸手把怀中的狐裘递给麻姑说道:“麻姑,你收好这个,赶明出去的时候把它给当了。” 见季妩一脸疲惫,麻姑点头说道:“好,奴去大盆水来,娇娇洗漱一下,早早歇息吧!” 季妩微微颔首。 直到躺在榻上,季妩还是心意难平。 高寅是何人? 他可是高家唯一的嫡子,侍卫,影卫怕是多的数不过来,他哪里会缺人用! 可恨,她去哪里再去找一个陆离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似到嘴的鸭子,突然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季妩那个恨啊! 一直到东方泛白,她才睡着。 旁人都以为她还在昏睡,趁着个机会她便多睡了一会。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麻姑,赵婆子都守在她榻前,见她睁开了眼两个人面上一喜:“娇娇,你总算醒了?”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兀的她一下坐了起来,她抓着麻姑的手一脸慌张的问道:“母亲如何了?” 阿朱与阿绿听着房中的动静也走了进来。 “主母还未醒。”麻姑一脸担忧的说道。 季妩起身就要下榻。 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季伯言还未回来。 魏氏,李氏,季蔓,季媚还要季茵都在秦氏榻前守着。 昨夜,看着李氏与季茵季伯言并未多言,故而两个人便当做没了禁足那回事。 季伯言不开口,想的是秦氏这边需要人服侍。 “阿妩妹妹,昨夜多谢你奋不顾身冲进火海去救母亲。”季妩一进来,季蔓便朝她走了过来,她握着季妩的手一脸感激的说道。 季妩柔柔一笑,她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她眼中含着担忧轻声问道:“母亲怎样了?” 季蔓脸上染上些许哀伤,她缓缓说道:“母亲还昏睡着,也不知她何时才能醒来。” 魏氏与季媚皆十分友善的看着季妩。 在她们看来,如今季妩是彻底把季伯言给哄住了,她们自然不会做自讨没趣的事。 李氏也是笑盈盈的看着季妩。 季茵看着季妩眉头一蹙,她刚要开口,李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凝神看了她一眼,她才没有开口。 季妩一脸虚弱,她只在秦氏房中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才走没多久,秦氏便睁开了眼。 昨晚她是真被浓烟给熏晕了。 “母亲!”季蔓一把拉住秦氏的手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总算醒来了,可吓死阿蔓了。” “母亲!” “主母!”一屋子人皆围了过来。 魏氏转身给秦氏倒了一杯热茶。 季蔓扶着秦氏坐起来,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手说道:“你不用担忧,我没事。” 她面色十分难看,饮了几口热茶才缓和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魏氏说道:“如何夫主可应允了?” 她关心的是这件事是否成了! 也不妨她兵行险着,连自己的安危都舍了出去,纵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可也难保发生什么意外。 魏氏摇着头说道:“夫主并未应允。” 请法师入府事关外男是以此事必须季伯言点头,不然秦氏也无可奈何。 所与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 秦氏面色一沉,她眼中含着讥讽意味深长的说道:“痛在我身无关夫主痛痒,他自然不在意!” 魏氏最知秦氏的心意,她定睛看了秦氏一眼。 下午,季妩突然接到一个令人很是意外的消息。 刑部的人竟然去找了赵元,让他占卜一下刺杀公子策的凶手。 季妩勾唇一笑,她凝神看着麻姑问道:“赵元是怎么说的?” 第二十七章 接二连三 麻姑如实说道:“赵元说如此窥探天机之事,需要给他一些时间,看看与他们是否有缘!” 季妩扬眉一笑,她缓缓站了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赵元并没有拒绝刑部的人。 如今公子策还未醒,赵元还没有靠山呢!料想他也不敢直白的拒绝了刑部的人。 可他也并未答应刑部的人,他这番说辞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原来她只是知晓,临淄有这么一个号靠占卜为生坑蒙拐骗之辈,想着试一试他,怎料他越来越令她满意。 大王给了刑部七天的时间,让刑部把刺杀公子策的凶手找出来。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日,刑部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这才把希望放到了赵元身上。 可赵元定然不知,刑部这是把一把磨得铮亮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今他名声在外,连刑部的人都信了,他是有大神通的,这才把希望放到了他身上。 连她都知道刑部的人找上了赵元,刺杀公子策的那些人如何不知? 那些人如何不惧?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提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之前她还一直在想要如何将赵元收为己用,眼下机会便来了。 “麻姑,你出去一趟亲眼看着那些叫花子把这封信扔到赵元家中。”季妩将信放在麻姑手中。 麻姑细细的收好,她轻声说道:“奴这就去办!” 在季妩的注视下,她转身就走。 季妩突然出声叫住了她:“麻姑。” 麻姑扭头看着季妩,季妩压低声音说道:“把我昨夜带回来的那件狐裘拿到当铺当了。” 麻姑点头说道:“是。” 季妩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纸看着外面开的正盛的红梅。 如今她可是秦氏她们的眼中钉,将一件男子的狐裘留在院子里,若叫她们发现了,指不定又要给她安一个什么罪名。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万不可出现丁点意外。 季妩眼光一凝,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她们苦心算计不就是想把邪祟的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吗? 她偏不让她们如意。 季伯言依旧没有应允请法师入府,她倒要看看秦氏还有什么手段。 纵然屋里燃着炭火。 可赵元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一直等着公子策迎他入府,可公子策重伤未醒。 如今刑部的人骤然找了上来,他没有靠山是万万不敢得罪刑部的。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他暂时打发走刑部的人,可只要他们找不到刺杀公子策的凶手,就一定会再度找上门来的。 “咣当!”正当赵元六神无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丝响动。 赵元面色一变,他起身推开了门来到院子四下扫了一眼。 忽的,与上一次一般无二的信落入他眼中。 他眼光一凝匆忙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信便朝房中走去。 他背靠着门,急不可耐的打开了那封信。 若想活命今夜务必悄无声息的离开家。 字迹正是赵元所熟悉的字迹,几个大字落入赵元眼中,吓得他一下子白了脸。 他缓缓的瘫在地上,手中死死的攥着那封信,浑身都被汗给浸透了。 赵元再清楚不过,拥有鬼神莫测之力的不是他,而是执笔写下这份信的人。 他如何能不惧? 扪心自问他可曾悔过,当日众目睽睽拦下公子策的车架? 未曾! 触及那些火热的目光,狂热的追捧,赵元从未悔过。 他呆坐在地上许久,缓缓站了起来。 忽的,他眼光一定,整个人平静下来。 既然那人已经给了他指示,只要他照着做定会安然无恙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麻姑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季妩。 季妩看着一惊。 不等她开口,麻姑压低声音说道:“这是那件狐裘典当所得。” 季妩把银票妥帖的收了起来,她原想着那件狐裘顶多值个几百两,没想到竟然当了两千两银子,可纵然这样只要想到陆离,她依旧心意难平。 一直用过午饭,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季妩心中有些担忧,往日季伯言上朝都是早早的便回来了,今日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秦氏问了好几次,还差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吴生还在宫门口等着,也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命人给吴生送去些吃的,给马捎了些草料,不管人也罢,还是马也好总得吃东西。 季妩怎么也没有想到,麻姑去的当铺竟是高家的产业。 而高家的伙计一眼便认出自己主子的物件,不到一日,那件狐裘便又回到了高寅手中。 高寅看着桌上的狐裘,他嘴角一勾淡淡说道:“可见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认主的。” 对于他这番话,江陵与江风可是不敢认同。 若说认主那两千两银子可还能回来? 显然是不能的! “拿着狐裘去典当的是什么人?”高寅扭头看着江陵问道。 江陵微微一怔如实说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高寅双眼一眯,他再不看那件狐裘一眼,转身背对着江陵与江风说道:“将这件狐裘拿出去吧!已经脏了的东西不配出现在我房中。” “是。”江陵与江风对视一眼,江风伸手拿起狐裘转身退了出去。 高寅淡淡的扫了江陵一眼:“你也退下吧!” “是。”江陵转身离开。 书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个人,他垂眸一笑:“真是暴殄天物。” 他那件狐裘至少值五千两银子。 想来她应该还活着吧。 只是那件狐裘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手中? 高寅双眼一眯,他沉声说道:“去查一下那婆子的来历。” “是。”江陵与江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嚏……”季妩正在用茶也不知怎的鼻子一痒,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麻姑看着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娇娇莫不是染了风寒?” 季妩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一直到下午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夕阳西下,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季妩正准备让赵婆子去秦氏那里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怎料,她还没有开口。 阿朱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一脸惊慌的说道:“娇娇,大事不好了,家主的马车走到门口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马突然惊了,家主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这会子已经人事不省了。” 第二十八章 季妩开口 季妩骤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眼眶一红,眼泪滚滚而落。 “父亲!”她大喊一声,连狐裘都没有穿便跑了出去。 “娇娇。”麻姑从衣架上拿过季妩都狐裘追了出去。 赵婆子,阿朱和阿绿紧随其后。 等季妩到清风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夫主,你可不要吓唬我。”秦氏哭着说话。 “父亲。”除了季景与季州之外,屋里的女眷皆红了眼眶。 季伯言的榻前站满了人,季妩根本过不去,她站在最外面凝神看着季伯言,季伯言面色煞白,脸上有好几处擦伤,头发也是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季景大声说道。 他声音才落,钱大夫便走了进来。 所有人极有默契的给钱大夫让出一条路来。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一脸担忧,眼泪早已打湿了她的脸。 在季家养了几日,她气色虽然好多了,但容貌尚未长大,还是一副青涩稚嫩的模样。 “钱大夫,你快看看家主他伤的可重?”秦氏略带慌乱的看着钱大夫说道。 李氏与魏氏皆往后退了数步,还有季蔓,季媚与季茵皆是如此,她们这是有意避开外男。 钱大夫微微颔首,他抬手落在季伯言的手腕上。 所有人一脸担忧目不转睛的看着钱大夫。 季妩不动声色的朝秦氏看了过去。 她看的真切,在慌乱与担忧之下秦氏眼底闪过一丝悔意。 一时之间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氏一向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个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昨夜,书香苑走水,今日季伯言马惊坠车,都是为了逼季伯言应允请法师入府一事。 季妩从未想到,秦氏竟会对季伯言出手。 片刻,钱大夫才离手。 “家主他怎样?伤的可重?”秦氏便出声问道。 季妩亦凝神看着钱大夫。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钱大夫拱手说道:“回禀夫人,太史大人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人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受了惊吓,待我施针过后人便会清醒过来。” 在场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 “请大夫为父亲施针吧!”季景看着钱大夫说道。 钱大夫微微颔首,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银针来。 除了季景与季州,一众女眷皆退到外室。 没有一个人开口。 “父亲,你醒了,可觉得身上哪里不妥?”片刻,季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氏双眸骤然一亮,她率先朝内室走去。 其他人紧随其他。 等她们进去的时候,季伯言已经醒了,除了面色极差还有些擦伤外,看着并无其他不妥。 “夫主。”秦氏几步走到季伯言榻前,她深深的看着季伯言,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方才吓死我们了。” “父亲。”季蔓也落下泪来。 一众女眷在秦氏手底下生存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抢她们的风头,她们皆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季伯言。 季妩站的最远,她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躺在榻上,他一脸虚弱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夫主,昨夜主母险些葬身火海之中,今日夫主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妾恳求夫主便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让法师入府做一场法事,将那个祸乱家宅的邪祟找出来。”魏氏几步上前,她重重的跪在季伯言跟前泪眼婆娑的说道。 秦氏不动声色的看了魏氏一眼,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季伯言没有开口。 他在官场沉浮多年并不傻,只是从前他从未多想过什么,自从有人买凶刺杀阿妩,还有知晓阿妩中毒之后,他凡事不由得会多想几分。 就如同这邪祟一事,她们一再恳求于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加之府中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季伯言下意识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 秦氏什么都没有说,她一脸悲戚以锦怕掩面不住的落泪。 就在那个时候李氏也站了出来,她缓步跪在魏氏身旁,苦口婆心的说道:“夫主,你迟迟不肯让法师入府,这府中上上下下多少人疑心阿妩就是那个邪祟,为了所有人的安危,也为了还阿妩一个清白,让旁人不在带着有色的目光看阿妩,还请夫主应允让法师入府。” 李氏全然站在季妩的立场说道。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皆朝季妩看了过去。 正如李氏所言,这府中多少人疑心季妩就是那个邪祟。 一道道目光下,季妩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她眼睛红红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也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府中的风言风语他如何不知! 他面上闪过一丝松动。 “父亲,为了安定府中人心,请父亲便应允了吧!”季景也站了出来。 他是季家嫡长子,季伯言一向很是看重他。 “父亲与母亲接二连三的出事,家中人心惶惶,阿妩妹妹也被受委屈,请父亲应允了吧!”季蔓也缓步站了出来。 季伯言抬头看着他们,他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父亲。”季妩缓步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季妩几步走到李氏身旁跪了下去,她凝神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兄长他们说的都对,求父亲应允了吧!” 秦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季妩开口了,季媚与季茵两个人也站了出来,她们跪在季妩身旁异口同声的说道:“求父亲便允了吧。” 季州也出声说道:“为了阖府上下的安危,请父亲顺应人心。” 钱大夫早已无声无息的离开。 至始至终秦氏未曾开口。 季伯言轻叹道:“好。” 所有人脸上一喜。 “你们都起来吧!”季伯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轻声说道。 “是。”魏氏她们皆站了起来,季妩才缓缓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 季妩看着季伯言轻声的说道:“父亲,阿妩听闻临淄城中出了一个道行高深的赵元天师,城中皆传他有大神通,若他入府定能找出那个祸乱家宅的邪祟来。” 第二十九章 出手 季伯言还未开口,秦氏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怕是只知赵元天师名声在外,却是不知临淄城中多少权贵去请他,都请不动他,便是我们去请了,他也未必肯来。” 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赵元的,随着公子策遇刺,他的名声在这临淄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几日,多少权贵上门请他,无论出多少银钱赵元都不为之所动。 季蔓不动声色,她含着嘲讽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媚与季茵两个人亦是如此。 季妩定定的看着季伯言,等着他的答复。 魏氏与李氏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魏氏笑笑说道:“阿妩在深闺之中不知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季伯言没有开口,他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亦有自己的盘算。 她说着一顿,看着季伯言接着又道:“夫主,且不说我们一贯用的是清风观的虚空道长,虚空道长名声在外,临淄城中也是人尽皆知的,对于我们的府中的情况他也清楚,不如请虚空道长入府做法事比较稳妥。” 魏氏声音一落,季景站了出来,他对着季伯言拱手说道:“父亲,孩儿亦觉得请虚空道长入府比较稳妥一些,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赵元天师,若是请他入府无论什么结果,只怕会闹得沸沸扬扬。” 季景考虑的十分周到。 无论她们说什么,季妩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半分担忧。 秦氏派人刺杀她,还有她中毒一事,季伯言皆是知晓的,纵然他没有对她多说些什么,可让她搬进荷香园便是他的态度。 许是对生她了怜悯之心,又许是想起已故的姨娘,从上一次她进言将李氏与季茵送进庵堂,她便已经知晓季伯言已经决意护着她了。 季伯言心中通透的很,她们越是进言让虚空道长入府,他心中便是起疑。 “吴生,你明天去请赵元天师一趟,请他入府做法事,若他不来再做其他打算。”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季伯言一句话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夫主!”李氏开口想说些什么。 季伯言缓缓闭上了眼:“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魏氏抬头朝秦氏看去。 秦氏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是。” 她气定神闲的看了魏氏与李氏一眼。 “是。”其他人亦上前行礼。 “夫主,你好生歇息。”秦氏十分关切的看了季伯言一眼,她率先转身离开。 其他人皆在她之后。 季蔓侧目看了季妩一眼,她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眼中却是怒火狂烧。 一次如此,两次亦是如此,凭什么父亲只听季妩这个小贱人的。 季媚与季茵心中亦是不忿的很。 季妩走在最后,她看了秦氏与季蔓的背影一眼垂眸淡淡一笑。 所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月色清幽。 天色已经不早了。 回到荷香园之后,季妩便让赵婆子她们都去歇息了。 麻姑为季妩端来洗漱用的温水,她一脸担忧的问道:“娇娇,若是赵元不肯来可如何是好?” 季妩勾唇淡淡一笑,她十分笃定的说道:“他一定会来的。” 服侍季妩洗漱过后,麻姑便退下了。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轻轻扣着桌面,嘴角一弯,一抹阴冷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无人知晓府中还酝酿着一件大事,过了年季蔓便要及笄了,秦氏虽然没有明说,可已经在给季蔓议亲了。 与季蔓议亲的是元家嫡子元朗,两家大人甚至已经相看过了,只因快过年了事多。只等着过了年,找个机会让季蔓与元朗见一面,便将亲事定下来。 上一世季蔓为何如此恨她?不仅是因为她抢了她齐国第一美人的名头,更是因为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元朗要定亲的时候,元朗无意中见了她一面,戏剧的一幕发生了,元朗对她一见倾心,执意要娶她为妻,甚至相思成疾,此事在临淄闹得沸沸扬扬的,季蔓一度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她何其无辜? 季蔓却恨她入骨,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不折手段也要把她推入地狱之中。 这一世,她给季蔓备了一份大礼,希望她会喜欢,准保她惊恐交加! 赵元收到那份信之后,在房中心神不宁的坐了半日。 他如今可是鼎鼎大名的赵天师,除了家里能去哪里呢? 这些事也不便告诉黄成,岂非不等于自己揭穿了自己。 一直入了夜,赵元在房中点了一盏灯,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他怀中抱着棉被来到后山的一出山坳。 这里地势高,他可以清楚的看着自己的院子,他披着棉被坐在山坳里,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他的院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便松懈下来。 不知不觉他便闭上了眼,心中还想着可见写信的那人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与他一般赌得是运气罢了。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寂寂深夜一阵惊呼声传入赵元耳中。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瞬间惊呆了。 他的院子已经被大火吞没成了一片火海! 赵元的腿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若是他没有依着那封信上所言,此时此刻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只怕葬身火海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多谢苍天鬼神庇佑!”赵元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虽不知写信的人是谁? 可他救了他的命! 他赵元虽不是君子,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以后定要重重报答于他。 夜色如墨! 世人皆知公子策重伤未醒,命悬一线。 却无人知晓他不过是受了些轻伤罢了。 他一袭黑色的寝衣,于桌案后正在处理公文。 烛火摇曳,屋里除了沙漏的声音,在无别的声音。 他长发如墨,侧脸如玉,星目剑眉,五官深邃如琢如磨,周身流淌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尚未弱冠小小年纪便修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度。 “公子!”忽的,庞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公子策眉眼未动淡淡说道:“进来。” “是。”庞戎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策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庞戎双手一叉看着公子策说道:“事情果然如公子所言,有人对赵元出手了。” 公子策抬头朝庞戎看去,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接着说道:“赵元的家着火了。” 公子策嘴角一勾:“可找到纵火之人?” 第三十章 去请 庞戎一撩衣袍一脸羞愧的跪在公子策跟前:“属下愚钝,未曾抓到纵火之人,还请公子降罪。” 公子策依旧眉眼未动,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着庞戎淡淡说道:“你起来吧!敢对孤出手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语罢,他面上闪过一丝嘲讽。 刑部这些人如今是越发办事不利的,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然会找上赵元,找他作甚? 让他占卜一下凶手是何人。 如今赵元名声在外,无论是真是假背后之人如何不惧? 他们自然要杀人灭口的。 “多谢公子。”庞戎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子策双眼微眯,他勾唇说道:“赵元那厮如何了?”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拱手说道:“回禀公子,那赵元似真有些本事,他仿佛早知晓有人会对他不利一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家,纵火之人并不知此事,怕是以为赵元已经葬身火海之中。” 公子策忽然来了兴致,他语音拖得长长的:“哦!” 他嘴角一勾:“这么说赵元还真有些本事了!” 至少在庞戎看来确实如此,庞戎拱手说道:“是。” 能事先占卜出有人对公子不利,又早知自己又灾祸避了出去,在庞戎看来这样的人确实有大能。 “也罢!待孤明日清醒之后亲自将他迎入府中。”公子策双眸一点一点沉寂下去,他深邃如夜空的眸子中掠过一道寒芒。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甚是欢喜。 季伯言受了伤自然无法去上早朝,索性昨晚他已经告过假了。 天还未亮,季妩便醒了。 也不知赵元那里如何了? 她所料应该不错。 她都能想到的事,那人自然也能想到,坊间皆传他命悬一线,她却是不信的。 那人心思深沉,谋略无人能及,这世间谁能伤的了他! 想来他也想到了,便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赵元应该性命无虞才是。 季妩缓步来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今日季家便会有人上门去请赵元,在秦氏她们看来赵元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她即便派人,也不过派人走上一遭,做做样子罢了,因为她们想请都根本不是赵元,而是清风观的虚空道长。 她一出生便说她乃是不祥之人的虚空道长。 过些日子她得会一会这个虚空道长才是,看看他到底是何方高人! “娇娇。”季妩房中一亮灯麻姑便走了进来,看来她比季妩醒的还要早。 季妩伸手把信交给了麻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麻姑连连点头。 季妩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厨房。 她亲手给季伯言煮了一碗软糯可口的鸡丝粥。 天才亮她便去了清风居。 “父亲,我是阿妩你醒了吗?我给你煮了粥。”季伯言的房中亮着灯,季妩隔着门轻声说道。 季妩知道此时正是季伯言最难受的时候,一个人刚刚摔倒的时候还不觉得疼,可渐渐的会越来越疼。 季伯言本就醒着,他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进来吧!” 直到季伯言开口,才将软榻上的季景惊醒了。 昨晚,季景简单的用了些晚饭便守在季伯言榻前,直到熬不住了才在软榻上睡下。 “父亲你觉得如何?”季景睡眼朦胧的走到季伯言身旁。 季伯言面色不佳,一脸的虚弱。 赵婆子推开门,季妩走了进来。 “我好多了。”季伯言看着季景说道,他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 看着季妩他嘴角一弯脸上多了一丝笑。 季妩拿沾了水的棉布给季伯言擦了擦脸,将他扶了起来:“父亲,昨晚你就没有吃什么东西,用些粥吧!一会还要吃药呢!” 季伯言抬头看了季景一眼说道:“你累了一夜回去歇息吧!今日就不必去学堂了,赵元那里我自会派人去的。” “是。”季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季妩搅动着碗里的粥,挖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季伯言嘴边。 季伯言满目慈爱的看着季妩正准备吃。 “父亲。”就在那个时候季蔓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季妩与季伯言同时朝季蔓看了过去。 “阿妩妹妹也给父亲煮了粥啊!”季蔓柔柔一笑。 “姐姐。”季妩起身放下手中的碗对着季蔓盈盈一福。 “父亲,你可好些了。”季蔓一脸关切的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微微颔首。 季蔓几步走到季伯言跟前,季妩赶紧给她让出地方来,她垂眉顺目的站在一旁。 季蔓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那碗粥,笑盈盈的说道:“妹妹给父亲煮了鸡丝粥啊!可父亲有外伤在身那些都是发物,于父亲伤口不利。” 季妩连连点头一脸自责:“是阿妩思虑不周险些害了父亲。” 她几步上前收起那碗粥。 季蔓一笑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粥来,她缓缓说道:“我亲手给父亲炖了当归粥,里面有当归,红枣,此粥具有活血止痛的功效,给父亲服用再合适不过了。”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季伯言嘴边。 “姐姐说的是。”季妩轻声说道。 季伯言抬头朝季妩看去,看着季妩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缓缓说道:“我这会嘴里没有味道,就想进些咸味的东西,还是吃阿妩的那碗粥吧!” 季妩瞬间抬头朝季伯言看了过去。 季蔓握着勺子的手一僵,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极了。 “父亲,还是用姐姐的当归粥吧!于身体有利。”季妩笑笑说道,她一脸天真无邪,眼中满是关切。 季伯言心中微微一动:“无妨,先吃了你这碗,一会再吃那碗也是一样的。” 季妩甜甜的一笑。 季蔓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意,她十分僵硬的勾了勾嘴角:“父亲说的是,妹妹还不把你的粥拿出来。” 季蔓慢吞吞的给季妩让出地方来。 季妩拿出粥一勺一勺喂着季伯言,父女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格外的温馨。 一旁的季蔓看着这一幕简直要气炸了,她还要极力保持自己嫡女的风范,脸上的假笑连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季妩怎不知季蔓心中的恼怒,季蔓越是生气,她越是要笑,气炸了她才好。 不过片刻,秦氏,魏氏,季媚还有季州都来了。 秦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脚伤,脸上全是关切,季妩赶忙给秦氏放让开地方,她几步上前好一番嘘寒问暖。 季伯言喝了季妩的粥,自然吃不下季蔓的当归粥了。 他环视一圈开口唤道:“吴生。” “家主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吴生便走了进来。 季伯言看着众人说道:“吴生你备些厚礼去请赵天师一趟。” 第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 季伯言声音一落,吴生还未开口,秦氏便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你受了伤许是不知,昨夜赵天师的家着了火,临淄城都在传赵天师已经葬身火海之中,即便吴生去了也只会扑个空。”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昨夜她原本准备派人去收买赵天师,怎料她还没有动手便听闻赵元家中失火,火势之大照亮了半个临淄城。 如今要寻赵元只怕得去地下寻他了。 季伯言眉头一蹙。 “夫主,虚空道长的口碑也是人尽皆知的,不如去清风观请虚空道长来也是一样的。”魏氏适时得说道。 季伯言面上有所松动。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站出来说道:“父亲,赵天师有鬼神莫测之力,可预知未来之事,自然也早知今日的灾祸,不若请吴生去一趟,若赵天师安然无恙不真说明他有大神通吗?若他已葬身火海,便是说明我们与虚空道长有缘,届时再去请虚空道长也不晚。” 季妩说的有理有据。 秦氏十分和善的看着季妩微微一笑:“阿妩此言甚是有理。” 如此她便是也同意季妩的说法了。 她既然都同意了,季伯言也没有理由不同意。 吴生双手一叉大步转身离开。 秦氏若有似乎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跟她斗,她还太嫩了一些。 早在吴生之前,麻姑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季家。 季妩故意来此转移阿朱与阿绿的视线,两个人配合的很好。 赵元也不是愚笨之人,他稍稍一想便知昨晚的灾祸从何而来。 天大亮的时候,赵元一身道袍,手中拿着拂尘大摇大摆的去了刑部。 昨夜那场大火照亮了半个临淄城,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咦!这不是赵天师吗?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果然是有大神通之人啊!”赵元本就在临淄城中混迹,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加上他这几日名声大噪,他所经之处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到了刑部的大门,赵元拿起门口的鼓槌击打在牛皮鼓上“咚咚咚……” 鼓声响起。 “何人击鼓?”刑部的侍卫很快跑了出来。 刑部门口围满了百姓,他们皆以为赵元是来伸冤的,所有人都凝神看着。 赵元手中的拂尘一扫,拱手对着几个侍卫说道:“请你们家大人出来一见!” “大人去上早朝了。”这个答案全然在赵元的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正是早朝的时候,他若是在才怪呢! 赵元抚摸着下巴,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几个侍卫拱手一礼,开口说道:“请代为转达你家大人,行凶之人就在南面。” 赵元说着手中的拂尘朝南一指。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含糊不清,围观的百姓根本听不懂他这一句话。 语罢,赵元大步转身离开。 “呀!”忽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撞进了赵元怀中。 赵元眉头一蹙正准备开口,怎料宽大的衣袖下他的手中凭空多出一物来。 赵元微微一怔,他赶紧握紧了手,将那个小叫花子扶正,他四下扫了一眼匆匆离开。 方才那番话全部都是他胡诌的,他如何不知正是因为刑部找上了他,才引起昨晚的灾祸,他若是不将这个包袱甩出去,怕是没有命等着公子策来迎他入府。 他如此招摇的找上刑部,说了那么一番话想必已传入那些人耳中,他只盼着那些人知道他没有威胁之后放他一马,更盼着公子策早日醒来兑现当日的话。 若能在他庇佑之下,他何需惧怕那些人。 赵元寻了个无人的街道才敢拿出手中的信来。 他匆匆扫了一眼,随即毁了那份信。 麻姑在一旁看着那个小叫花子撞进赵元怀中才离开。 一如往常她又采买了些东西以作掩护。 赵元没有死的消息如一阵风似的扩散开来。 吴生一上街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带着人去了赵元的家。 人都是念旧的,即便屋毁物尽但感情仍在。 离了刑部赵元无处可去,他想了想便朝家中走去。 “赵兄,你怎么能杀手人寰呢!你好不容易等来了今天,你怎么舍得走呢!”赵元才看到被焚为灰烬的家便听到黄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黄成身上沾染了诸多灰烬,哭的格外认真,他一直守在这堆灰烬前,并不知晓赵元还活着。 “我还活着。”赵元心中那叫一个感动啊!他大声说道。 黄成脊背一僵,他慢慢扭过头来,而后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朝赵元扑了过来。 他如一个布袋熊一样挂在赵元身上,大笑着叫喊:“赵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个画面毫无预警的落入吴生眼中。 季伯言不喜欢人多嘈杂,众人只在他房中待了片刻便各自回去了。 “主母,奴才得到消息那个赵天师没有死。”忽的,宋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她眉头紧锁对着秦氏说道。 秦氏面色一变,她眸光一沉,眼中全是意外。 宋婆子看着她低声说道:“便是赵天师未死,主母也不用惧怕什么,多少权贵去请赵天师,赵天师都不为所动,吴生又怎么请得动他。” 秦氏这才放下心来。 季蔓,魏氏与季媚都在她房中,宋婆子的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魏氏笑笑说道:“主母,虚空道长怕是已经快到了,今日定能将府中的邪祟揪出来,还大家一个安宁。” 秦氏会心一笑。 麻姑已经回来了。 她俯身在季妩耳边低语了几句,季妩浅浅一笑。 在所有人都以为吴生请不动赵元的时候。 吴生领着赵元进了季家的大门。 赵元名声在外,他一进来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吴生也觉得奇怪的很,关于赵元的传闻他也听了不少,听说他目下无尘,多少权贵上门都碰了一鼻子灰,怎料他不过说明了来意,还未奉上厚礼,他思虑片刻便应允了。 他如此痛快的便应允了,令得吴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主母,主母……”兀的,秦氏院子外面又传来一道慌乱的声音来。 秦氏眉头一蹙,她抬头看了宋婆子一眼。 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何事如此惊恐,扰了主母的安宁仔细你们的皮。” “吴生将赵天师请了回来。”秦氏院子里的仆从小郑大声说道。 第三十二章 做法事 秦氏面色一变,她骤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满目震惊,屋里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吴生竟把赵天师请了过来。 秦氏面色一沉,她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主母,现下可如何是好?”魏氏一脸担忧的问道。 季蔓与季媚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 秦氏缓缓坐了下去,她眸光一凝满目讥讽的说道:“便是请来了赵天师又如何?若从赵天师口中亲口说出那几句,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母亲,可是那赵天师……”季蔓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还未说完,秦氏冷冷一笑,她扭头看着身旁的宋婆子说道:“让吴生请赵天师去前厅稍候。” 此时秦氏一脸镇定。 她既然能收买得了虚空道长,一样可以将赵天师收为己用。 这天下没有银钱收买不了的人。 “是。”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季伯言与季妩哪里也收到消息。 季伯言也是意外的很。 唯有季妩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几日阿朱与阿绿都不进她房中服侍了,对她敷衍的很,显然她们都以为她即将倒台。 倒是赵婆子,冬雪与夏白待季妩很是恭敬,未见半分轻视。 特别是赵婆子处处为季妩思量。 秦氏率先去了前厅。 “娇娇,我们也去前厅看看吧!若是主母收买了赵天师于我们十分不利。”赵婆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压低声音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看着她柔柔一笑:“婆婆,无妨的!” 有她在,秦氏是收买不了赵元的。 这句话季妩并未说出口。 赵婆子微微颔首:“娇娇心中有数就好。” 魏氏去了清风居。 赵元乃是外男,季蔓与季媚,还有季妩是不方便出去见客的,除非有特殊的理由。 季伯言并未伤着筋骨,不过擦伤了一些皮肉,他让魏氏替他更衣,吴生搀扶着他也去了前厅。 魏氏身为妾室自然也不便见外男。 季伯言到的时候,秦氏正与赵元在说话,服侍的婆子与婢女都在。 季伯言这才送了一口气。 如今他可是不敢信任秦氏。 可这些话他也不会说出来。 见吴生扶着季伯言匆匆而来,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 “夫主,家中的事我都与赵天师说了,如此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赵天师也说了就是府中出了邪祟,我们便请他做一场法事找出那个邪祟吧!”秦氏心中如何不明白,季伯言不顾自己的伤势匆匆而来,就是提防着她,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起身朝季伯言走了过去。 “也好!”季伯言微微颔首。 赵元也站了起来,他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贫道见过太史大人。” 季伯言双手一叉说道:“有劳赵天师了。” 秦氏扶着季伯言了坐了下去。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元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赵元亦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请太史大人让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的院子里。”赵元拿着拂尘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扭头看了吴生一眼:“去吧!” 吴生匆匆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前厅前面便站满了人,上至季景,季州,还有诸位娇娇,姨娘,下至服侍的婢女,婆子还有仆从。 季家虽不是顶级显赫之家,但于这临淄城中也是有些家底的,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足足不下百人。 所有人都到齐了,站在前排的是季家的主子们,后面的则是下人,季伯言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人已经到齐了。” “是,请大人,夫人一起出去吧!”赵元起身说道。 季伯言与秦氏微微颔首。 季伯言与秦氏在前,赵元稍错了一步,几个人走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季伯言与秦氏行礼。 “今日让你们聚集在这里并没有别的事,只是请赵天师做一场法事,为在场的所有人祈福,所有人私下都不得议论什么。”季伯言看着所有人沉声说道。 “是。”所有人出声应道。 季伯言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请吧!”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供桌。 “是。”赵元手拿拂尘朝供桌走了过去。 季蔓无声的朝秦氏看了过去。 秦氏不着痕迹的为了季蔓一个眼神。 季蔓心领神会,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魏氏,季媚,李氏还有季茵亦是心领神会。 季妩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她心中冷冷一笑,好戏就要上场了。 供桌上摆着香炉还有三畜。 赵元点了三炷香,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些什么,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寒风凛冽,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赵元俯身对着供桌拜了三拜,之后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三炷香,他步伐极快朝最后面的那行人走了过去。 最后面全是季家的仆从。 他双眼微眯,口中念着些什么,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他手中拿着三炷香一一从每个人面前走了过去。 无一人开口。 季伯言下意识朝季妩看了过去。 季妩察觉到他的目光对着季伯言微微一笑。 依次是第二行,这一行全是季家的婢女,再来是第三行,这一行全是婆子。 赵元走到谁面前,那个人不由地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纵然季伯言那么说,可在场所有人都是清楚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祈福,而是为了找出那个令得府中不得安宁的邪祟。 这个名头不论落在谁身上,那可是不得了。 秦氏不动声色的站在季蔓身旁。 已然轮到她们这行了。 这行的人可不似那些下人,每个都是有身份的。 赵元拿着三炷香,最先从秦氏面前走了过去,秦氏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 接着是季景,季州,两个人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再来是季蔓,季媚。 马上就要到季妩跟前了。 季伯言凝神看着。 其他人的目光亦追随着赵元的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走到了季妩跟前,那瞬间他微眯的双眼骤然一睁,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是她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略有所不同。 麻姑与赵婆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麻姑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眼,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莫不是秦氏已经收买了赵元? 冬雪与夏白亦是一脸担忧。 秦氏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她心中冷冷一笑,这一次她必让季妩永世无法翻身。 季妩不是喜欢把别人送到庵堂吗? 事后她也会把季妩送入庵堂,就让青灯古佛伴着她度过以后的人生吧! 季蔓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眼底却拂过一丝得意的笑。 季媚演的同样逼真,她忧心如焚的看着季妩,紧紧抿着唇瓣脸上满是担忧。 季茵没有她们两个人沉得住气,她脸上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季伯言凝神看着季妩,他生怕赵元说出些什么话来。 有人期待着赵元开口,有人又怕赵元开口。 冷风穿梭。 季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眼中带着惧意,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元,寒风之中她单薄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颤栗难安。 季伯言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该如何应对。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赵元缓步从季妩面前走了过去。 秦氏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他人亦是满腹疑问,季蔓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双眼微眯,此时此刻她也不懂赵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他明明收了她的银钱。 季妩之后便是季茵了。 见赵元竟什么都没有说便越过了季妩来到她跟前,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同时她心中满是疑问怎会这样? 站在她身旁的李氏也紧张了起来。 赵元凝神看着季茵停了下来。 那瞬间不管是季茵也好,还是李氏也罢,两个人面色一变,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李氏抬头朝秦氏看了一眼,她匆匆垂下头去。 在李氏与季茵快吓破胆的时候,赵元提起了步子。 他提步走到了李氏跟前,李氏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心中也是惧的。 李氏之后只剩下魏氏了。 此时此刻魏氏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她凝神看着赵元,若不是李氏,那么便是她了。 季媚眼中同样满是忧心。 若姨娘被定为邪祟,那她也就全完了! 还有谁会娶她为妻,便是给人做妾,也不会有人要她的。 季茵亦是担忧的很,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赵元走到了魏氏跟前。 魏氏脚下一软,她身子一倾瞬间坐在了地上。 “姨娘!”季媚大声唤道,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赵元看着魏氏淡淡一笑,他动了动嘴。 两个婢女上前想要将魏氏从地上扶起来,魏氏面色煞白的看着赵元,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季妩怔怔的看着魏氏,她眼中满是担忧。 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魏氏借着秦氏的东风,一向为虎作伥,不过这样她便惧了吗?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赵元什么都没有说。 秦氏正准备开口询问赵元。 怎料赵元从魏氏开始竟又倒着走了回来。 他提步走到了李氏跟前。 两个婢女这才把魏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魏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忍不住闭上双眼,无人知晓她的衣裙已经被汗给浸透了,整个人冷的牙齿忍不住打颤。 季媚整个人亦松懈下来。 李氏提心吊胆的看着赵元,这一次赵元并没有在她跟前停顿,而是停在了季茵跟前。 母女两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赵元只看了季茵一眼便走了过去。 马上就是季媚了,季媚眉头紧锁,整个人绷的很紧,任谁都看出她的紧张。 索性赵元并未在她面前停留。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赵元停在了季妩与季蔓中间,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举着三炷香。 他的目光在季妩与季蔓两个人身上飘忽不定。 秦氏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她冷冷瞪了赵元一眼。 季蔓下颚微抬,她坦坦荡荡的看着赵元,面上没有一点担忧。 季妩则怯怯的看着赵元。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手中的三炷香也不知怎的骤然折断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季妩怔怔的看着赵元,她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季伯言面色一变,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秦氏总算放下心来,她心中对赵元很是不满,明明轻易便可解决了的事,他非得拖上这么久。 季蔓眼底拂过一丝笑意,她一脸同情的看着季妩。 赵元虽为开口,可所有人心中已然下了定论。 季妩便是那个邪祟! 麻姑满目惊恐,她死死的看着赵元,心瞬间沉了下去。 赵婆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赵元缓缓的举起手来。 季妩一脸绝望,她缓缓的垂下眸子。 不负众望赵元举起的手指向了季妩。 不等赵元开口,季茵便大声说道:“父亲,看吧!她果然便是那个搅的家宅不宁的邪祟。”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瘦弱的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正准备开口说话。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元开口了,他沉声说道:“错了!”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举着的手一下指向季蔓大声说道:“她才是那个邪祟。” 他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所有人皆是猛地一惊。 季蔓怎么可能是邪祟? 邪祟不是季妩吗? 季蔓一下子呆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赵元,楠楠问道:“你说什么?” 赵元手中的拂尘一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便是那个邪祟。” “轰……”季蔓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到了,赵元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是那个邪祟…… 秦氏大步朝赵元走了过来,她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再无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冲着赵元吼道“你胡说些什么?阿蔓怎会是祸乱家宅的邪祟?” 第三十四章 及时雨 任谁都心知肚明,邪祟这顶帽子不管扣在谁头上,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魏氏与李氏对看了一眼。 这个结局实在是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便连季媚与季茵也愣住,她们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季妩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吓傻了季蔓,再看怒不可遏的秦氏,她只觉得透体舒畅的很,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便是她给她们的见面礼,不知她们可欢喜? 季伯言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眉头紧锁,凝神看着赵元。 平心而论季蔓也是他的女儿,这个结果实在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在秦氏怒火中烧的目光中,赵元拱手说道:“贫道从不妄言。” 他看着断裂在地上的香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便是苍天鬼神所示,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季蔓失神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骤然抬起头死死的看着赵元大声吼道:“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邪祟?” 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比她更为愤怒的是秦氏,她凝神看着赵元一字一沉的说道:“这是阿蔓,赵天师可是弄错了?不若再做一场法事。” 她故意咬重了阿蔓二字。 在前厅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言明,可她已经告诉赵天师所有的不祥之事皆是季妩回来之后才发生的,赵元收下了她那一千两银子,并且告诉她,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明明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麻姑与赵婆子皆松了一口气。 “阿蔓一定不会是邪祟的,请赵天师再做一场法事吧!”不等赵元开口,魏氏缓步站了出来。 李氏看了她一眼,也站出来说道:“若说阿蔓是邪祟,我们皆是不信的,阿蔓一直在家,家中从未发生过任何不详之事,她怎么会是邪祟?” 魏氏已经开口了,她就不得不站出来表明态度。 赵元下颚微抬,他手中的拂尘一甩,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说道:“大人若不信贫道,贫道也无话可说,请容贫道告辞。” 话已至此,季伯言还能说些什么,他看着赵元说道:“有劳赵天师了,赵天师慢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赵元再不看所有人一眼,他提步就要走。 秦氏脚步一移挡在赵元面前说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能走!” 赵元淡淡的看了秦氏一眼,他扭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看着秦氏沉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可还有半点体统?” “母亲!”季景几步走到秦氏身旁,他不着痕迹的对着秦氏摇了摇头。 秦氏一脸不甘,在季伯言与季景的注视下,她不得不给赵元让开了路。 赵元提步就走。 “是你害我!”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突然发疯一样朝季妩冲了过去,她一下将季妩推到在地。 “啊!”季妩满目惊恐的摔倒在地,她一脸委屈的看着季蔓喃喃说道:“姐姐说什么?阿妩听不明白。” 说着她委屈无助的眼泪落了下来。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上前就要去扶她。 季蔓如同发疯了一样,她一把抓住了季妩的衣领,她满目狰狞的冲着季妩大声吼道:“所有的不详之事都是你在回府之后发生的,你分明就是那个邪祟,是你提议要赵元入府,定是你早已与他串通好,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是要发狂的,这可是灭顶之灾,一旦扣上这顶帽子便再无翻身之地。 秦氏心中也有此疑惑,可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为阿蔓洗刷邪祟之名。 季妩用力的摇着头,她眼泪滚滚而落:“姐姐,我没有,我没有……” “阿蔓,你胡说些什么?阿妩刚入府怎会认得赵天师,你还不赶快放开阿妩。”季伯言面带怒火的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早已急疯了,她哪里还能听进去季伯言的话,她双手用力的掐着季妩的脖子。 “娇娇……”有秦氏和季蔓的婢女在,麻姑和赵婆子根本靠近不了季妩,两个人手足无措的看着季妩。 “咳咳咳……”季妩面上一片惊恐,她面色由白转红不住的咳了起来,她丝毫没有埋怨季蔓,反而抬头满目祈求的看着赵元的背影大声说道:“赵天师,我姐姐她不是邪祟,求你告诉大家我才是那个搅得家宅不宁的邪祟。” 季妩将前世季蔓与季媚她们惯用的嘴脸表演的淋漓尽致,前世她们就是用这幅嘴脸迷惑众人的,表面上看着一脸柔弱心地善良,内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 她这幅模样令得季伯言满腹心酸,他冷眼看着季蔓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这便是他季家的嫡女! “阿蔓!”秦氏也上前去拦季蔓,她自然不关心季妩的生死,她关心的是季蔓的名声。 赵元脚下一顿,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淡淡的说道:“贫道从不说虚假之话。” 语罢,赵元提步就走。 季妩一脸绝望,她大声哀求道:“赵天师,你不要走,你告诉大家姐姐不是邪祟,阿妩才是邪祟……” 她哭对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中一软。 “阿蔓,你松手。”旁人都不敢上前,秦氏硬生生的拉开了季蔓。 麻姑与赵婆子把季妩扶了起来。 季蔓泪流满面的看着秦氏,旁人不知她却是知晓的,她正在与元家议亲,若邪祟之名传出去她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母亲。”她满目绝望的拉着秦氏的手,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 秦氏稳了稳心神,赵元还未走出院子,她凝神看了赵元的背影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婢女匆忙走到秦氏身旁低语几句。 秦氏双眼一眯,瞬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声音一高说道:“赵天师请留步。” 看着这一幕,季媚与季茵眼中皆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平心而论虽然她们讨厌季妩,但也不喜欢季蔓,她总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凌她们,若她这个嫡女落得个邪祟之名,于亲事上她们受益颇多。 赵元脚下一顿朝秦氏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看向秦氏,所有人都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站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说道:“敢问赵天师是如何断定阿蔓就是邪祟的?” 赵元手中的香骤然断裂,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且不说赵元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此举已经有些胡搅蛮缠了。 季伯言十分不悦的看着秦氏。 赵元正准备开口。 怎料,秦氏根本不给赵元开口的机会,她勾唇一笑说道:“清风观的虚空道长也来了,不如你们切磋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秦氏声音刚落,虚空道长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三十五章 姜策其人 虚空道长也是一身道袍,他比赵元虚长了几岁,慈眉善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他身旁还跟着两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童,无论气度还是举止皆远胜赵元多矣。 若不是赵元如今名声在外,赵元就是给虚空道长提鞋都是不配的。 季妩也朝虚空道长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虚空道长。 可这十三年来她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祥之人便烙印在她身上,如附骨之疽一样无法摆脱。 谁会娶一个不祥之人? 她上一世落得一个那般凄惨的结局,与他这句话密不可分。 刻骨铭心的恨从季妩眼中一点一点破冰而出。 每日里面对着秦氏与季蔓对她而言,已是一场修行,如今看着道貌岸然的虚空道长更是如此。 “贫道这厢有礼了。”虚空道长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赵元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道长,虚空道长于这临淄城中盛名已久,纵然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心却是虚的。 若非今早收到的那份信要求他这样做,他绝不会来季家趟这趟浑水的。 作为一家之主季伯言对着虚空道长拱手一礼说道:“道长怎么来了?” 他余光淡淡的扫了秦氏一眼。 “听闻季家出了祸乱家宅的邪祟,贫道今日正好有事来临淄城便来看看。”虚空道长并未提及秦氏。 秦氏心中一定,她适时得走了出来,对着虚空道长盈盈一福:“虚空道长,这位赵天师说阿蔓是邪祟,请道长看看可是如此?” 赵元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实则他手心已经泛潮,无人知晓他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虚空道长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两个人皆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季妩不动声色的看了赵元一眼,对于赵元的表现,她十分的满意。 “然也!”虚空道长答应的爽快,他素手一挥几道黄色的符咒凌空而已。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虚空道长。 季蔓缓缓站了起来,相交方才她已经冷静下来,从虚空道长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有救了。 虚空道长于母亲渊源颇深,整个季家除了她便无人知晓了。 所以她知道虚空道长一定会救她的。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比起赵元她更加从容淡定。 众目睽睽之下,黄色的符咒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分别朝季蔓,季妩那边飞了过去。 季景,季州,魏氏,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都站在那里,所有人的面皮上都带着紧张。 季妩更是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黄色的符咒在每个人头上盘旋。 赵元凝神看着这一幕,纵然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但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有种预感,他今日要栽了。 麻姑死死的盯着季妩头顶上的黄色符咒。 “收!”虚空道长声音一起,除了季妩头上的那道黄色的符咒,其他的符咒皆准确无误的落在他手上。 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妩头顶上的符咒瞬间化作一团火。 “呀……”霎时间惊呼声四起。 麻姑与赵婆子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季伯言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秦氏冷眼看了赵元一眼,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季妩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她面色煞白,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惊恐之色。 虚空道长一甩手中的拂尘,他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家可曾看到?邪祟便附在她身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季妩目光落在季蔓身上,她浅浅一笑喃喃说道:“只要不是姐姐就好。” 季蔓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 季伯言面色不佳,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抬头朝赵元看了过去。 阿妩已背负不祥之名多年,他实在不愿让阿妩再背上邪祟之名。 虚空道长也朝赵元看了过去“赵天师以为如何呢?” 赵元抬头挺胸的走了出来,在气度上丝毫没有落了下风,他看了虚空道长一眼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他淡淡说道:“我以为她才是邪祟,看来虚空道长与我意见相左了!” 一个是一鸣惊人的赵元天师,一个是盛名已久的虚空道长,在场所有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信谁的了。 秦氏适时得站了出来,她下颚微抬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何不在做上一场法事,看看究竟是谁才是真正的邪祟。” 她已然给了赵元一个退路,只要他肯改口。 无论如何阿蔓都不能背上邪祟之名! 秦氏定睛看着赵元。 不可否认那瞬间赵元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可他并不敢违逆写信之人,在他看来写信之人才是真正有大神通的。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元一眼。 秦氏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她也拿不定主意赵元究竟会如何选择。 可她并不害怕。 麻姑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赵元,生怕赵元会改变主意,毕竟他根本不知娇娇便是写信,一手提携他的人。 虚空道长嘴角含笑看着赵元,事实上他并未将赵元放在心上,旁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苍天鬼神! 不过是他运气比较好罢了。 他笃定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然,让秦氏没有想到的是,赵元淡淡的看了秦氏一眼,他没有半分犹豫十分笃定的说道:“贫道是不会有错的,何需再做一次法事。”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定睛看了赵元一眼。 若他改变了主意,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不得不说她眼光极佳,这个赵元还真是个可以重用的。 秦氏面色一变,她不着痕迹的朝虚空道长看了过去。 季伯言看了虚空道长一眼,又看了赵元一眼,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困惑的很,难不成府中出了两个邪祟? 虚空道长给了秦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含笑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你可愿与贫道比试一番?若是你胜便是贫道错了,反之则是你错了。”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皆在等着他的答复。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赵元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守门的仆从匆忙走了过来,他快步走到季伯言身旁,一脸慌张的说道:“大人,公子策来了。” 第三十六章 以此定胜负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季伯言率先反应过来,看了众人一眼:“邪祟一事容后再议,先随我去迎接公子。” 季蔓眼中一亮。 季媚与季茵也是十分激动。 姜策是齐国的储君,芝兰玉树风度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尚未婚配,几乎是所有女子心中的良配。 季妩低低的垂着眸子,她浅浅的一笑。 姜策果然如期醒了过来。 他爱才之名天下皆知,醒来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来寻赵元,好叫天下人知道他的贤名。 她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这一次她不仅要给季蔓一份见面礼,更要给他一个教训。 赵元心中越发不安,只是他并未表露出来罢了。 公子策来了,他便越发无路可退了,还必须得赢,否则他就是徒有虚名。 一时之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季伯言提步就走。 其他人紧随其后。 “公子驾到!”他们才走了几步,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人脚下一顿,忍不住循声望去。 连季妩都不例外。 她只听闻过姜策其名,却从未见过姜策其人。 季妩还未看清楚,只远远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季伯言快步迎了上去:“微臣见过公子!” 在他之后所有人皆跪了下去。 季妩跪在角落里。 “免礼!”一道透着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谢公子。”季伯言拱手一礼缓缓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无一个人敢直视姜策。 季伯言毕恭毕敬的拱手问道:“公子来微臣家中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姜策一袭黑色的衣袍,外面穿着同色的狐裘,他面上透着几分虚弱,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赵元身上。 “赵天师。”姜策淡淡出声。 “贫道见过公子。”赵元缓步走了出来,他一撩衣袍手拿拂尘跪在姜策面前,却也不敢直视于他。 季蔓与季蔓还有季茵皆偷偷的看了姜策一眼,匆匆垂下头去,几个人脸颊发烫,只觉得心跳如鼓。 唯有季妩安安分分的站在那里。 姜策嘴角一勾,上前虚扶了赵元一把,很是有礼的说道:“天师乃是有大神通之人快快请起,万不可跪孤这个凡夫俗子。” 这句话落在虚空道长耳中极为刺耳,他抬头看了姜策一眼,匆匆垂下头去,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甘。 赵元这人极为会说话,他缓缓起身说道:“公子乃福泽深厚之人,自然受得起所有人的跪拜。” 姜策目光落在赵元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孤此次前来是亲自请天师入府,还望天师莫要推辞。” 他果然是言出必行之人。 公子策的话清晰的落入赵元耳中,他等的就是公子策这句话,一时之间他心中激动难言,他眸光一凝拱手说道:“能为公子效劳是贫道的福分。” 他为何冒着极大风险来季家? 因为写信之人应承他,只要他来季家一趟,亲口言明季家嫡女乃是祸乱家宅的邪祟,那人便会一直助他,让他成为整个天下人尽皆知的赵天师。 姜策勾唇一笑,他视线扫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十分关切的说道:“听闻太史大人身子不适,孤便不叨扰了。” 季伯言拱手一礼:“微臣恭送公子。” 姜策转身就走。 赵元提步跟上他的步伐,写信之人要求他的事他已经做到,至于临时出了变故便与他无关了。 事到如今,他只盼着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公子策亲自迎赵元入府,便等于无声的昭告天下赵元的神通,且是他承认了的,虚空道长的话便成了空谈,不仅在场的所有人不会信,便是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邪祟之名季蔓是洗不掉了。 她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怕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不能扳回此举便会从神坛上跌落下来。 秦氏面色一沉,她凝神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季蔓紧咬着唇瓣,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若让赵元就此离开,她怕是再难洗去邪祟之名了。 “公子请留步!”忽的虚空道长站了出来。 赵元脊背一僵,心瞬间悬了起来,他双眼微微一眯,看来虚空道长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姜策脚下一顿,他缓缓的转过身后。 “贫道清风观虚空见过公子。”虚空道长拱手说道。 姜策削薄的唇瓣的轻启:“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他说出的话极为客气。 赵元面无表情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虚空道长将方才的事缓缓道来。 姜策勾唇一笑扭头看着赵元问道:“赵天师,虚空道长所言可属实?” “回禀公子然也!”赵元拱手说道。 姜策看了赵元一眼,又看了虚空道长一眼,他淡淡一笑:“孤也很好奇赵天师与虚空道长究竟谁技高一筹,你们便比试一番好叫孤也开开眼界。”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在她看来如此甚好。 能亲手将虚空道长从神坛上拉下来,自然再好不过了。 赵元脊背一僵。 虚空道长说道:“是。” 秦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定睛看了季蔓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季蔓微微颔首。 “是。”赵元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这件事根本轮不到季伯言置喙。 虚空道长看了赵元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拱手对着姜策说道:“不知公子想让我们比试什么?” 赵元亦凝神看着姜策。 季妩侧耳听着,姜策一向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心思深沉难以揣摩,她也不知他究竟想让他们比试什么。 姜策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元与虚空道长勾唇一笑说道:“左相已是不惑之年却尚无嫡子,膝下只有几个女儿,他夫人有孕已快临盆,你们便占卜一下是男是女,何时临盆?以此定胜负。” 姜策声音一落,季妩便笑了,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第三十七章 意外发现 赵元与虚空道长同时拱手说道:“是。” “孤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你们明日将占卜的结果交给孤便是。”姜策说完便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季伯言去送姜策。 他亲自来接赵元,赵元自然得跟他离开。 姜策一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季妩抬头看了姜策的背影一眼。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姜策扭头随意往后看了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 季妩一惊,她赶忙垂下头去。 姜策眸光一凝,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收回视线,缓缓消失在众人眼中。 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直到上了马车,姜策已然无法忘记那双眼睛。 那个少女瘦瘦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容色远远逊色与旁边的两个少女,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那双眼却令人过目不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黑白分明,仿佛清泉之下的玉石,潋滟的光芒之下既通透又带着几分犀利,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与她那柔弱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符。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方才季伯言的其他几个女儿皆偷偷的打量着他,唯有她始终未曾多看他一眼,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若他猜的没错她便是季伯言一直养在乡下的女儿。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养在深闺之中不谙世事的女子绝不会有这么一双眼睛。 秦氏让众人都散去了,她吩咐府中所有人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季伯言让秦氏给虚空道长安排了一间客房,此事甚合秦氏的心意。 回到荷香园之后,季妩遣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在房中提笔写下一封信,若是比试其他的她兴许会犯愁,可这件事对她来说便如探囊取物这般简单。 写好信之后,她交给麻姑,让麻姑以给她抓药的由头出去了一趟。 她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姜策的府中,可即便赵元在他府中又如何? 赵元是个聪明人,他必会寻个由头回家一趟。 她只需让几个叫花子守在他家附近,趁着他回家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交给他。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季蔓去了秦氏房中,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秦氏哭着说道:“母亲,虚空道长一定能赢吗?他若是输了,邪祟之名我便再也洗不掉了。” 房中只有母女两人。 秦氏眼光一凝,她定睛看了季蔓一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阿蔓,你就放心吧!母亲绝不会让你背负上邪祟之名的。” 秦氏如此说来,季蔓才放下心来。 若是阿蔓背上邪祟之名,不仅她的名声受损,再也找不到什么如意郎君,便是与阿景与阿州的婚事也有碍,她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季蔓擦了擦脸上的泪,她一脸狰狞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父亲不信是季妩那个小贱人害我,母亲也不信吗?” 秦氏眼波流转,她面色阴沉凝神看着季蔓。 她也在想这件事。 季蔓见她不语,接着又道:“母亲,是季妩那个小贱人提议要请赵元入府的,不是她还能有谁?还有赵元分明收了母亲的钱,还这般污蔑于我,母亲决不能放过他。” 季蔓双目殷红,她一脸狠毒。 从前她只是不喜欢季妩,如今她真真狠毒了季妩。 秦氏看着季蔓缓缓说道:“阿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打算。” 秦氏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她转念一想,季妩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既无钱又无势,赵元怎会为她所驱使? 不是她,难不成是旁人? 秦氏心中起了疑惑。 她细心安抚了季蔓许久,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季蔓离开之后,宋婆子走了进来,秦氏看着她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宋婆子是秦氏从秦家带来的,打小就跟着秦氏,她想了想说道:“主母,纵然季妩想要收买赵元,她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不是她那就是旁人要害阿蔓,主母需小心提防。” 秦氏双眸骤然一沉:“会是谁呢?” 魏氏,李氏,她们都有可能,莫看她们平时对她极为恭敬,可谁心中还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麻姑便回来了。 “麻姑,事情办得如何?”季妩凝神看着麻姑问道。 麻姑四下扫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季妩嫣然一笑。 两日后左相大人的夫人便会生产。 到时候胜负自有分晓。 纵然秦氏严禁府中下人议论此事,可闹了怎么一场,令得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很,私底下还是有人憋不住的议论起来。 甚至有人以此做赌。 今日所有人都很疲惫。 一入夜季家便很安静。 季妩早早的打发了所有人,她一个人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从上一世开始,她便养成了就寝时房中也要燃一盏灯的习惯,可见她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妩猛地张开了双眼。 她双目滚圆,眼中布满血色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的寝衣已经被汗给浸透了。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回到不堪回首的那一日。 她没了睡意抬腿下了榻。 月朗星疏。 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扑鼻一股幽香。 季妩突然想出去走一走。 她穿好衣裙披上狐裘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家并非什么显赫之家,不过有几个守门的仆从罢了,入夜只留几个人守夜,其他人都歇下去了。 季妩也没有点灯笼,她就那样融入夜色之中。 寒风呼啸,凉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忽然很想去她上一世住的秋水苑看一看。 上一世自从回到季家之后,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会因为秦氏的一句话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会因为季蔓她们的欺辱偷偷落泪。 她双目清冷缓步走着,瘦弱的背影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孤寂,与夜色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过片刻她便来到后花园,过了后花园便是秋水苑了。 经过一处假山的时候,季妩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一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兀的传入她耳中,依稀像是秦氏的声音。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她定睛看着最里面的那处假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她将耳朵贴在假山上,方才细不可闻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我已经依你所言派宋婆子去左相府打探了一番,你我都知道她的一个老姐妹就在左相府服侍主母,她说依她的经验来看主母怀的应该是男胎,瓜熟蒂落之日就在三五日之间。” 第三十八章 有染 季妩一动也不敢动,她凝神听着说话的人正是秦氏。 让她好奇的是夜深人静秦氏不在房中睡觉,在这等隐秘之地与谁说话? 紧接着响起一阵声音:“想来她的话错不了,左相夫人腹中的应该是男胎了,如此我心中便有数了。” 那人声音一起,季妩不由得双眼微睁,开口的那人竟是虚空道长,他的声音她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季妩满目震惊,她一直都以为秦氏不过是买通了虚空道长罢了,两个人不过是利益上的往来罢了。 可秦氏竟然夜会虚空道长,这件事便值得探究了。 秦氏何等高傲,她怎会将区区一个虚空道长放在眼中? 季妩满腹疑问。 “阿芸,你就放心吧!虽然阿蔓不是我所出,可我一定不会让她背负上邪祟之名的。”虚空道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语气轻柔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温柔小意。 季妩听着他的话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唤秦氏什么? 阿芸。 这是秦氏的闺名,若非亲近之人他又怎会唤秦氏的闺名?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阿蔓不是他所出,那谁是他所出呢? “表兄,有你这番话我便放心了。”秦氏的声音温柔如水,便是对季伯言说话也没有这般缠绵悱恻。 季妩眸光一凝,她竟然唤虚空道长表兄! “阿芸,你可想死我了。”虚空道长说出的话很是肉麻。 紧接着想着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来,季妩听得真切是衣袍摩擦的声音。 一时之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秦氏与虚空道长是这种关系不说,竟还是表兄妹。 “我也想你……”秦氏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跟我离开。”虚空道长亦是气喘吁吁。 季妩重活一时并非人事不知的少女,她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做些什么。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难怪秦氏总以身子不爽为由请虚空道长入府做法事,难怪秦氏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算计她。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她一出生虚空道长便扣在她头上一顶不祥之人的帽子,莫不是他们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了? 秦氏并没有回答虚空道长的话,接下来的声音几乎不堪入耳。 季妩跟吃了苍蝇一样,她心中一直都是怨恨季伯言的,将她扔在乡下的庄子不闻不问十三年,在她回府之后依旧对她冷冷淡淡,没有半点做父亲的模样,旁人可以嫌弃她是个不祥之人,唯独他不可以。 所以她对季伯言并没几分真心,如今种种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这一刻她竟觉得季伯言有些可怜。 季妩缓缓站直身子,她定了定神转身离开。 她尽量放缓步伐,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生怕惊动了秦氏与虚空道长。 “砰……”怎料天不遂人愿,她一个不察踩到一块碎石,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虚空道长与秦氏正不分彼此。 忽的,虚空道长眼光一凝。 “表兄怎么了?”秦氏攀在虚空道长身上意犹未尽的问道。 “有人。”虚空道长起身匆匆穿上衣袍。 秦氏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许是你大惊小怪了吧!” “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虚空道长凝神看了秦氏一眼,他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他不比秦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他自幼习武功夫可不弱,秦氏没有听到,可他分明听到了一针脚步声,且脚步声中透着一股仓皇。 季妩丝毫不敢耽搁,她起身就跑。 才跑了没几步,她便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 不好,竟然被发现了。 她心中一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虚空道长换下白日的道袍,一身乌黑的夜行衣,他凝神倾听了一番,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正是季妩仓皇逃离的方向。 寒风呼啸。 季妩的一颗心高高的悬着,她丝毫不敢松懈拼命的跑着。 夜色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季妩扭头看了一眼,剑光晃得她眼前一花。 虚空道长就要追上她了。 季妩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她敛尽呼吸一动不动的躲在一处假山之后,整个人如箭上的弦一样蹦的很紧。 “咦!怎会突然没有人了。”虚空道长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生怕惊动季家的人,他收敛气息足尖一点落在地上。 他双目阴沉透着森寒的杀气,不肯放过一处细细地搜查起来。 季妩只是一个寻常的弱女子,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而虚空道长的脚步声正在一点一点朝她逼近。 在这样下去,虚空道长发现她不过是早晚的事。 季妩一脸凝重,她双眼飞快转动,贴着假山的后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已经憋得脸色胀红。 虚空道长四下扫了一眼,他勾唇一笑朝季妩所在的假山走了过来。 “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虚空道长的声音格外的阴寒。 眼见他就要发现季妩了。 季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眼中满是惊恐。 在这样下去,她不是被虚空道长发现,就是憋气而亡。 “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季妩实在憋不下去了,虚空道长已经提着剑来了,离她不过数步之遥。 季妩眉头紧锁,她控制的喘息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一双手悄无声息的覆在她的唇瓣上。 她骤然一惊,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砰……”与此同时假山那旁传来一丝响动。 虚空道长骤然调转方向朝假山那边走了过去。 季妩整个人僵硬如石,她一动也不敢动。 “喵……”猫叫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紧接着虚空道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原来是你这只小畜生啊!” 虚空道长越走越远。 季妩非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她缓缓的扭头朝身后看去。 借着清幽的月色,一张脸毫无预警的落入她眼中,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那只手缓缓的松开了她的嘴。 第三十九章 讨要我的东西 季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站在她背后的竟是高寅。 夜黑风高,高寅穿着紫色的衣袍,外面罩着宽大的黑色狐裘,他足足比季妩高了一头,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嘴角微微上扬:“怎的,你不认识我了?” 季妩怔怔的站在那里,听高寅的口气是专门来寻她的,她实在不知高寅来找她的目的。 杀人灭口乎? 她兀的一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郎君,郎君是何人?”她瞬间回过神来,她带着一丝探究,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寅,声音含着颤抖,脸上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一副从未见过高寅的模样。 高寅勾唇冷冷一笑,他伸手扣住季妩的下颚,面带讥讽的说道:“若不我帮你回忆一番我是谁?” 他直勾勾的盯着季妩,泛着冷意的脸上含着几分怒火。 他这个人一向最恨欺骗。 而她竟敢骗他! 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高寅,喃喃说道:“我真不知郎君是谁。” 她眼中闪动着泪光。 “哼!”高寅冷冷一哼:“季家阿妩你少在我面前装柔弱。” 高家的侍卫岂有等闲之辈,不过半日便将麻姑查了出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季妩。 这可真是让高寅大吃一惊。 说来寻亲的小乞儿竟是季伯言的庶女。 她既不是来寻亲的,一个深闺女子半夜出去为的又是什么? 还敢将他的狐裘给当了。 季妩梗着脖子,她死不承认:“郎君何意?阿妩不明白?” 高寅双眼一眯,他扣着季妩下巴的手骤然施力:“你不是来临淄城中寻亲的吗?” 他双眸犹如天上的寒星透着丝丝冷意,逼得季妩不得不看着他,下巴传来的疼痛令得季妩眉头一蹙,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她见过他。 一个深闺女子半夜三更外出,这足以令得她名声扫地,若叫秦氏她们知道了,必会拿这个大做文章。 季妩泪盈于睫,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那副模样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她将上一世季蔓她们的手段用的淋漓尽致,她声音颤抖含着惊恐:“我真不知郎君在说些什么?” 高寅勾唇一笑:“你当真不知吗?” 说话同时他缓缓松开了季妩的下巴。 季妩微微颔首。 高寅也不恼怒,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季妩一眼转身就走:“那我就去找季大人问一问,家中庶女深夜私自外出为的是什么?” 他这是在威胁季妩,而且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季妩面色一变,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淡淡的看着高寅的背影,低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寅脚下一顿,他慢慢转过身来,嘴角含笑的看着季妩:“你现下认识我了吗?” 季妩几步上前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见过贵人。” 她这幅姿态令得高寅极为舒适。 季妩知道如他这样的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若真叫他去找季伯言,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 她大仇未报如何能甘心。 高寅凝神看着季妩,他缓缓说道:“那夜你私自外出为的是什么?”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所有的一切皆是处心积虑的谋划罢了。 那夜,他去那里为的是陆离,她呢? 季妩心中十分后悔,她不该让麻姑把那件狐裘拿去当了,可如今后悔已经无用了。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高寅一眼说道:“那一晚,我心中烦闷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从未逛过临淄城,便偷偷的溜了出去,至于哄骗贵人实属无奈,还请贵人高抬贵手。” “方才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那人杀了你。”高寅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这话拿去哄骗三岁小儿尚可,难道他会分辨不出真伪来吗? 若说出去闲逛也该去热闹繁华的东街不是吗?为何会去那般偏僻的地方。 难道说她的目的也是陆离? 高寅眼光一凝,他目不转睛看着季妩,眼中满是探究。 江陵已经将她查的一清二楚。 她不过季家一个胆小怯懦备受冷落的庶女,如何得知陆离的事?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满目委屈的看了高寅一眼:“这便是实情,贵人想让我说什么不妨直说,我照着贵人的话说也就是了。” 高寅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所言不尽不实,我这个人最恨别人的欺骗,你可知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他语调平和,说的波澜不惊。 季妩浑身一僵,她兀的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她深知于他来说毁了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她眼波流转,几番思量,她缓缓问道:“贵人今晚出现在这里为的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陆离的事来。 高家势力遍布,高寅知道陆离的是不足为奇,可是她呢? 她一个深闺女子,又一直养在乡下的庄子,她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她只能转移他的话题。 高寅近前一步,季妩全然在他的阴影之下,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徒留季妩一个人在寒风之中。 季妩一惊,她匆匆走到高寅前面,在高寅的注视下,她缓缓跪在高寅面前,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求贵人高抬贵手,饶阿妩一次,阿妩定没齿难忘贵人的大恩大德。。” 高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江陵说她胆小怯懦。 他为何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胆小怯懦?相反有主意的很。 见高寅不开口,季妩缓缓抬头看着高寅,她眼中有祈求,有无助,亦有不甘极为复杂,在这些之下还有一丝入骨的冷冽。 高寅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好奇。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这幅柔弱的外表下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季妩心中不安的很,比起虚空道长她更惧怕高寅。 “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吧!”片刻,高寅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季妩不敢在哄骗高寅,他是高家唯一的嫡子盛名在外知道他不足为奇,她微微颔首:“若阿妩猜测的不错,贵人应该是高家的人吧!” 高寅勾唇一笑:“你果然知道。” 可以说日日都有人在他面前搭台唱戏,尽管他们目的不一,可他已经见惯虚假的嘴脸,纵然她掩饰的极好,可他又如何分辨不出来。 季妩没有开口。 “甚好!”高寅的话令的季妩一头雾水,她满目不解的看着高寅。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我是来讨要我的东西,三日后,你若是能物归原主的话,我便饶了你这一次。” 第四十章 我的狐裘 季妩面色一变,她凝神看着高寅,低声说道:“郎君何意?” 高寅兀的把脸凑到季妩跟前,他勾唇一笑:“我的狐裘。” 季妩嘴角一抽,她一头黑线,皱着眉头说道:“郎君不是送与我了吗?” 高寅淡淡的看着季妩:“我何时说过送给你了?” 季妩微微一怔。 那日他是怎么说来着,他说他心情好,故而日行一善。 果然,他从未说过将狐裘送与她。 难道只是借给她穿一天? “郎君虽未曾说过送与我,可郎君扔在我身上,也未曾说过不是给我的。”季妩脸上难掩心虚的看着高寅。 不是她不想归还他。 实在是那件狐裘已经被她拿去当了。 若是狐裘还在她想都不想便会还给他的。 高寅双眼一眯,他缓缓直起身子:“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讨要我的狐裘的。” 季妩心中那叫一个悔啊! 她登时愣在那里,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怎的我的狐裘不在了吗?”高寅明知故问,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看着她吃瘪的模样,他心中甚是欢喜。 “在。”季妩一口说道:“怎会不在,郎君的东西我自然好好的保存着。” 她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高寅一眼。 高寅心知肚明的很,他也不揭穿季妩,他淡淡一笑:“甚好,三日之内你把狐裘还给我,我便高抬贵手饶你一次。” 他说的是季妩深夜外出的事。 “是。”季妩细弱蚊蝇的应道。 高寅再不看季妩一眼,他转身离开。 季妩四下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空虚道长的身影,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匆忙朝她的荷香院走去。 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榻上,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虚空道长的话。 她一直在想究竟是才是虚空道长所出? 秦氏膝下有季景,季州,还有季蔓,会是谁呢? 若是能找出来公之于众,一击便可令得秦氏身败名裂。 秦氏若倒台,季蔓便不再是季家高高在上的嫡女。 季妩眸光一凝,她脸上闪过一抹狠辣的神色。 如今她就是把秦氏与虚空道长有染的事情捅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在没有证据之前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季妩躺在榻上辗转发侧。 她时不时的便想起高寅的模样。 “好一个反复无常的高家嫡子。”她眉头一蹙,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件狐裘她已经让麻姑去当了,只怕两千两银子无论如何也赎不回来的。 “哎!”季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双目无神又躺了回去。 看来明日得让麻姑去一趟当铺看看他们怎么说。 高寅虽然没有明说将那件狐裘送给她,可那一日他分明是有此打算。 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一件狐裘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把狐裘给当了,才会深夜来季家向她讨要。 季妩眉头一蹙,她又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哭丧着脸:“定是这样!” 高寅才会来找她。 季妩只想赶紧解决了这件事,好与高寅划清关系。 第二日一早,季妩便把麻姑唤了进来,她把典当狐裘所得的两千两银子交给麻姑,千叮万嘱让麻姑一定把那件狐裘给赎回来。 麻姑拿着两千两银子便去了。 季伯言伤的并不重,天还未亮他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带着赵婆子还有阿朱与阿绿去给秦氏请安。 她到的时候,魏氏,李氏,季媚还有季茵都已经到了。 季蔓伴在秦氏左右。 见季妩进来,季蔓含笑朝季妩走了过来,她握着季妩的手满目愧疚的说道:“阿妩妹妹,昨日是我的不是,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被吓糊涂了。” 季妩看着季蔓柔柔一笑:“姐姐这样说便见外了,阿妩是真心盼着姐姐好的。” 她说的格外真诚。 “这是自然。”季蔓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手,两个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你们能和睦相处我也就放心了。”秦氏一脸欣慰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季茵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说道:“季家所有的祸事都是在你回来之后才发生的,邪祟是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若是真对姐姐好,就不该让她替你背上邪祟之名。” 季茵做不到季蔓与季媚那般虚伪,她一向是个直肠子,肚子里有什么话都藏不住。 这不旁人都不会说的话,她便这般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比起季蔓与季媚来,季妩对她倒是少了几分怨恨。 “是,无论虚空道长与赵天师比试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连累姐姐的。”季妩一脸愧疚,她咬着唇瓣轻声说道。 秦氏漫不经心的扫了季茵一眼。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胡言乱语。 魏氏与季媚则是但笑不语。 季妩是真不愿整日里面对着她们虚与委蛇。 她心中记挂着狐裘的事,在秦氏房中坐了一会便寻了个借口回去了。 虚空道长还在季家,他一早便差人将占卜结果送到姜策府中。 他心中并无半分担忧,他不信赵元真有通天之能,他能探知左相夫人的事,赵元却未必有这个本事。 季妩回到荷香院的时候,麻姑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坐立不安。 赵婆子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季妩只喝了一口便不在动。 赵婆子面带担忧的说道:“娇娇,你莫要忧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家主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样子她们都不信这场赌局赵元能胜。 也是! 虚空道长盛名已久,信他的人总是占了多数,所以即便有赵元的话在先,府中上下却并没有几个人相信。 “嗯。”季妩柔柔一笑,她并未多说些什么。 在她心中这个府中她能信的就只有麻姑一个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麻姑回来了。 “娇娇。”她空着手走了进来。 季妩第一时间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从前阿朱与阿绿还愿意敷衍敷衍她,如今她们都不愿近身服侍她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看麻姑空手而归,季妩心中已经有了数,她起身看着麻姑问道:“麻姑,当铺那里怎么说?” 第四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麻姑皱着眉头说道:“娇娇,当铺的管事说了,想赎回那件狐裘也不是不可,只是需要五千两银子。” “你说什么!”季妩凝神看着麻姑,她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难看的厉害。 她不过当了两千两银子,赎回来竟然要五千两银子,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麻姑又重复了一遍。 季妩皱着眉头问道:“是哪家当铺?” 之前她没有过问,如今看来只怕是一家黑店。 她也是知道当铺的规矩的,若想赎回典当出去的东西,总是要比典当所得高一些,但也不能高的如此离谱。 麻姑想了想说道:“娇娇是盛源典当。” 季妩嘴角一抽,她单手扶额一时之间头疼的十分厉害,盛源典当是正好是高家的产业,难怪高寅这么快便知道了,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她。 实在是她自己撞到了人家枪口上。 这也不怪他会恼怒了,他心血来潮日行一善,破天荒独此一遭,在他看来她理应把他的狐裘供起来才是,而她却拿去换了黄白之物。 “哎!”季妩长叹了一声,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五千两银子啊! 三天的时间,她上哪去弄五千两银子! 以高寅的本事,只怕已经把她调查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她只是季家一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她如何能有五千两银子。 便是季蔓这个嫡女也拿不出来的。 看样子他是故意刁难她了。 “娇娇怎么了?已经当出去的东西为何非要赎回来?”麻姑看着季妩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来。 季妩不愿麻姑跟着她担忧,她对着麻姑淡淡一笑:“没事。” 麻姑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 季妩一直在冥思苦想,要如何才能在三日之内赚够五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以示公正,下午,姜策将赵元与虚空道长的占卜结果一并送给季伯言。 季伯言遣退了众人,他将两人的占卜结果摆在桌案上。 虚空道长的占卜结果是,左相夫人所怀男胎,三日之内便可生产。 而赵元的占卜结果则是,左相夫人所怀女胎,明日未时生产。 凭心而论季伯言不愿让任何一个女儿背负上邪祟之名。 他看得出来这件事是秦氏闹出来的,为的便是诬陷阿妩,所以他才迟迟没有答应她们的请求。 事到如今公子策已经插手,他看得出来赵元天师并非无能之辈,此事已不是秦氏能左右的,他甚是放心。 至少能给阿妩一个公正。 其实季伯言更愿意让赵元胜出,好给秦氏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至于阿蔓,怪只怪她有个心思不纯的母亲。 季伯言凝神看了一眼,将赵元与虚空道长的占卜结果妥帖的收了起来。 收好之后他便出去了。 他一走,李婆子鬼鬼祟祟的进了他的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的占卜结果出现在秦氏手中。 自然这一份是临摹的。 秦氏拿着占卜结果去了虚空道长房中。 “表兄你看。”虚空道长遣退了两个小童,房中只有他与秦氏两个人,秦氏便不忌讳了,直言不讳的唤着他表兄,将占卜结果递给虚空道长。 虚空道长接过一看,他满目讥讽的笑了出来:“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元,竟连时辰都写的一清二楚,真是不知死活。” “表兄……”秦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虚空道长,正是因为赵元将时辰都写的一清二楚,她才担忧不已。 若无绝对的把握任谁也不敢这样写。 虚空道长看着秦氏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一次我们赢定了。” 他说的如此笃定,秦氏才放下心来。 虚空道长抬手划过秦氏的脸,他凝神看着秦氏压低声音说道:“你只需好好想想事后如何谢我。” 秦氏含笑推开了虚空道长的手,她眼波流转魅意十足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你想要的都给你。” 两人视线相交擦出细碎的火花来。 为了避嫌秦氏并未久留。 高寅正在书房处理公文,江陵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放下手中的毛笔朝江陵看去。 在他的注视下江陵拱手说道:“果然如郎君所料,将狐裘典当的婆子一早便去当铺赎狐裘去了。” 高寅勾唇一笑,他并未开口。 江陵接着说道:“当铺的管事按着郎君的吩咐,告诉她赎回狐裘也可,只是需要五千两银子,那婆子便匆匆离开了。” 高寅双眼一眯:“甚好!” 江陵满目不解的看着高寅问道:“郎君,你明知她只是季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如何能拿出来五千两银子?” 高寅淡淡的扫了江陵一眼:“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吗?” 高寅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既然将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季家主母三番两次谋害她。 一次逃脱可以说是侥幸。 两次,三次呢? 最近季家出了邪祟一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多少也听闻了一些。 可结果呢? 季家主母尚未讨到半分好不说,还将自己嫡出的女儿给拉下了水。 这一切绝非偶然。 他并未多说,他有些好奇,在她那副楚楚可怜的面容之下,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上午还出着太阳,下午便下起雪来。 星星点点的雪落在红梅上备有一番景致,季妩站在窗前凝神看着外面。 “娇娇,娇娇……”麻姑在她身后唤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不得已麻姑只得提高了声音:“娇娇。” 季妩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什么事?” 麻姑轻声说道:“该用晚饭了。” 整整一日,季妩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高寅只给了她三天的时间,她能不着急吗?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惹怒高寅。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去季伯言房中坐了坐,问了问他伤势如何了,两个人只字未提昨日的事。 回来之后季妩洗漱过后,换上寝衣便上榻了。 虚空道长还在府中住着,她可没心情再出去散步了,昨日的事一直到今日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秦氏与虚空道长有染的事,季妩对麻姑也是只字未提。 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 上一世麻姑因她而死,这一世她只盼着麻姑可以善终。 夜渐渐深沉。 季妩躺在榻上闭着眼不停的辗转反侧,她怎么也睡不早,一直在冥思苦想究竟如何才能再三日内赚足五千两银子。 雪还在下。 忽的,季妩一下睁开了眼,她双眸灿若星子,嘴角微微上扬,有了…… 第四十二章 我有一策 如今赵国出兵攻打魏国,魏国使臣正四处求援,这个时候魏国使臣尚在临淄,只是他多次求见大王,皆被大王拒绝了。 若她记得没错,再过两日他便要离开临淄城了。 季妩勾唇浅浅一笑,而这便是她的机会。 看来明日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去一趟了。 这一夜,有人睡的香甜,也有人睡的极不安稳。 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并未惊动任何人,起身自己洗漱了一番,麻姑才起身。 赵婆子她们还未醒。 季妩带着麻姑两个人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雪已经停了,雾气缭绕,季妩并没有上前叫门,就在清风居门口等着季伯言。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季伯言也快上早朝了。 果然,她等了没多久,季伯言便带着吴生还有几个仆从走了出去。 “父亲!”一见季伯言,季妩便迎了上去。 “阿妩,你在这里做什么?”季伯言皱着眉头看着季妩。 “父亲。”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面带祈求的说道:“今日,阿妩想上街转一转,阿妩虽是临淄人,却从未见过临淄城的模样。” 她说着缓缓垂下头去。 赵元与虚空道长胜负未分,连季伯言都睡的极不榻上,他想着季妩救更是如此了,他眼中含着一丝疼惜开口说道:“好,记得带上几个仆从,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季妩灿烂一笑,仿佛得到糖的孩子,她轻声说道:“多谢父亲。” 季伯言心中格外的酸涩,想来阿妩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邪祟一事后果如何严重,他满目疼惜的看着季妩。 季妩冲着他嫣然一笑:“父亲是要去上早朝了吧!刚下了雪路滑,父亲一路小心。” “嗯。”季伯言轻声应道。 季妩把季伯言送上马车,一直到看不见马车了,才带着麻姑回荷香园。 给秦氏请安的时候,她把此事禀告给秦氏,秦氏并没多说些什么,只让她把阿朱与阿绿带上,季妩颔首应下。 秦氏的书香苑还未修缮好,所以她还住在季伯言的清风居。 出了清风居,季妩便带着麻姑,阿朱与阿绿坐着马车出了季家。 秦氏特意点名让她带着阿朱与阿绿,她如何不知她的用意,阿朱与阿绿就是秦氏的眼睛,替秦氏时刻盯着她。 因着阿朱与阿绿在,麻姑并未多问些什么。 季妩先是让车夫带着她们在临淄城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她撩开车帘一角,一脸兴奋的看着热闹非凡的大街。 阿朱与阿绿略带讥讽的扫了她一眼。 碰到好吃的东西,季妩就让麻姑下去买一些,她自己吃一份,给阿朱与阿绿一份。 一圈下来,几个人皆吃的饱饱的。 转了一圈之后,季妩凝神看着阿朱与阿绿说道:“这几日多谢两位姐姐的细心照料,阿妩心中感激不尽,阿妩见两个姐姐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心中想着给两位姐姐添几身衣服,还望两位姐姐不要推辞。” 阿朱与阿绿两个人眼中一亮,嘴上虽然说着:“照料娇娇是我们的本分,娇娇不必客气。”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出声对着车夫说道:“去临淄城最大的布庄。” 时下都是要选了布料定做衣服的,除了男子的衣袍,女子的很少有成衣。 车夫调转方向直奔临开元布庄。 开元布庄是临淄城中最大的布庄,城中达官显贵多在此次定做衣衫,价格不菲的很。 下了马车,阿朱与阿绿微微一怔,季妩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们没有想到季妩真带她们来了此处,想来季妩是不知这里的价格。 季妩带着她们走了进去,掌柜热情的接待了她们。 季妩随意问了几种布料的价格,阿朱与阿绿听了都吓了一跳,季妩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扭头看着阿朱与阿绿说道:“两位姐姐随便选。” 听季妩这么说,阿朱与阿绿全然没了顾虑。 开元布庄有两层,季妩让掌柜待她们两个人去了二楼。 “娇娇,你这是作何?想要拉拢她们也不必来这里啊!这里实在是太贵了。”麻姑轻轻的拉了拉季妩的衣袖小声说道。 季妩定睛看着麻姑小声说道:“麻姑,我要去一趟别的地方,你一定拖住她们两个人。” 她把典当狐裘所得的两千两银子放到麻姑手中,然后换了一身少年的衣袍,做了一番乔装打扮之后从开元布庄后面走了出去。 所有女子对漂亮衣服都毫无抵抗力,阿朱与阿绿亦是如此。 她们两个人在秦氏手下当差的时候不过是粗使婢女,何曾见过这些锦衣华服。 她们这么一选一两个时辰都未必够。 这些时间对季妩来说已经足够了。 出了开元布庄,季妩直奔驿馆。 她就是知晓开元布庄离驿馆不远,才带着阿朱与阿绿她们来了这里。 魏国使臣魏弥已经到了临淄数日,屡屡求见齐王,齐王皆称病不见,齐王什么态度他已然心知肚明。 魏国连败数次,国中战事吃紧,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魏弥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两个仆从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砰……”就在那个时候响起一阵敲门声来。 “谁?”魏弥瞬间站了起来,他还以为齐王改变态度了。 怎料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请问魏国使臣在吗?” 魏弥眉头一蹙,他几步上前推开了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少年面色不太好,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蓝色衣袍,他皱着眉头问道:“我便是魏国使臣,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 他一连数问,口气不耐烦的很。 季妩对着魏弥双手一叉:“使臣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她一副少年模样,声音还有举止不带一丝毫女子的娇柔,除了衣袍不合身之外,当真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魏弥心情不佳,他随意扫了季妩一眼,抬手说道:“我与你素未谋面,自然也无话可说请回吧!” 他一开口便下了逐客令。 季妩也不恼怒,她勾唇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若我有一策可接魏国燃眉之急呢?” 第四十三章 一策千金 魏弥看都不看季妩一眼,他摆手说道:“走,走,走,赶紧走。” 魏国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能有什么计策。 季妩朝屋里看了一眼,他淡淡一笑:“看样子使臣大人是准备败兴而归了,齐王不肯面见使臣大人,想必其他诸国亦是如此,若无他国出兵援助,魏国怕是要有灭国之祸了。” 季妩说着退了出来。 魏弥面上一僵,一时之间他脸色难看极了。 纵然季妩这番话不好听,但却是实情。 魏国连吃败战,军中将士士气低迷,据他所知魏国其他使臣在别国也都吃了闭门羹,若无他国出手相助真要灭国了。 “使臣大人在下告辞!”季妩抬头看了魏弥一眼,他双手一叉转身就走。 她嘴角微微上扬,一脸从容。 一步,两步…… 魏弥看着季妩的背影,眼见季妩就要下了二楼。 他出声说道:“且慢!” 开口同时,他几步追上季妩。 季妩扭头看着魏弥。 “你有何良策?”魏弥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并未开口。 “请!”魏弥抬手对季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季妩随魏弥进了房间。 “你们都退下吧!”魏弥看着房中两个仆从开口说道。 “诺。”两个仆从拱手退了下去。 魏弥见季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亲自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对着季妩拱手一礼:“方才是魏弥无礼了,先生有何良策?” 魏弥毕恭毕敬的看着季妩,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季妩看着魏弥看看一笑:“我是有一良策,足可解魏国战祸。” 魏弥眼中一亮,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一叉说道:“请先生赐教!” 季妩勾唇一笑:“只是我这一策价值千金。” 魏弥想都未想说道:“只要先生这一策可解魏国战祸,魏弥定双手奉上千金。” 季妩要的就是魏弥这一句话。 魏弥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缓缓说道:“敢问大人楚国势强,魏国的王后又是楚国的嫡公主,为何魏国不向楚国求助?” 季妩说出这句话之后,魏弥的心凉了半截,任谁都知道魏国应当向楚国求助,饶是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魏国已经向楚国求助,只是楚王一入齐王称病不见。” 季妩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她看着魏弥问道:“使臣大人可知楚王为何称病不见?” 魏弥缓缓摇头,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症结在魏国。” 魏弥依旧不解。 季妩凝神看着魏弥说道:“使臣大人,魏王垂暮为何迟迟不肯立储君?” 季妩声音一落,魏弥徒然睁大了双眼。 季妩接着说道:“皆因魏王宠妾灭妻,中宫有嫡子,可魏王却处处打压嫡子,偏疼芈夫人的庶子公子恒,楚王爱女天下皆知,若你是楚王你可会出兵相助魏国?” 魏弥脚下一软,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楚国与魏国乃是姻亲,楚国不出手,别国自然也不会出手。”季妩缓缓说道。 魏弥看着季妩双手一叉:“请先生赐教!如何才能令楚国回心转意。” 季妩轻启唇瓣:“立中宫嫡子为储,诛芈夫人,诛公子恒!” 她轻飘飘一句话,便定了几个人的命运。 魏弥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魏弥声音颤抖的说道:“大王如何会应允?” “家国天下,后世声名,魏王自然知晓该如何选择。”季妩定睛说道,美人再好,又怎及得上万里河山。 魏弥眼波流转。 季妩淡淡的看着他。 “先生稍后!”魏弥转身朝内室走去。 季妩垂眸一笑,事成了! 不过片刻,魏弥缓步走到季妩跟前,他双手奉上一千两金,一脸感激的说道:“感谢先生挽我魏国于灭国之祸。” 季妩神色坦然的收下那一千两金子。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子,金光闪闪的晃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淡淡说道:“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在下告辞。” 语罢,她提步就走。 魏弥出声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季妩扭头看了魏弥一眼:“在下无名!” 季妩拿着一千两金子匆匆出了驿馆。 等她回到开元布庄的时候,阿朱与阿绿还没有选好。 季妩也装模作样的选了一身衣服。 结账的时候麻姑的脸都绿了,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两银子。 季妩带着麻姑,还有阿朱与阿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娇娇,两千两银子都花完了,这才更别想赎回狐裘了。”一回到荷香园,麻姑哭丧着脸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遣退了房中其他人,她压低声音说道:“麻姑,一会你便能去赎回狐裘了。” 麻姑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季妩从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拿着那一千两金子,她轻轻的放在桌案上。 金光闪闪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娇娇,这是……”麻姑的眼睁的如铜铃一样大,她惊得都合不拢嘴了。 一千两金等于一万两银子,赎回狐裘绰绰有余。 季妩没有多说,她拿出五百两金子交给麻姑,让麻姑抓紧去把狐裘给赎回来。 她怕迟则生变。 麻姑收好金子,转身便去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季妩拿着一块金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她颤颤一笑,仔细收好剩下的五百两金子。 唯有这些黄白之物才能令她心情舒畅啊! 季妩出手如此大方,阿朱与阿绿早就巴巴的去禀告秦氏了。 一出手便是两千两银子,便是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没有如此阔绰,秦氏想着知道这些银钱必是季伯言私下贴补季妩的,秦氏气的嘴都歪了。 越发恨季妩不说,连带着季伯言也记恨上了。 季妩怎不知的阿朱与阿绿去做什么,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给秦氏添堵她乐此不疲。 一个人只有到气昏了头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发疯发狂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她就静静的看着她们发疯发狂。 麻姑拿着五百两金去了当铺。 当铺的管事让麻姑稍后,匆匆去禀告高寅了。 高寅得知后,微微一怔:“那婆子竟拿着五百两金子来赎狐裘了?” 第四十四章 胜负 江陵微微颔首。 高寅看着江陵带回来的五百两金子,他双眼一眯:“好一个季氏阿妩!” “郎君,那狐裘?”江陵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淡淡一笑:“让她赎回去。” “是”江陵拱手说道。 高寅凝神看着他问道:“我让你密切注意季氏阿妩的行踪,她今日可曾去哪里了?” 五百两金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莫说是她季家一个小小的庶女,便是季伯言只怕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来。 季伯言只是一介文官,他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 江陵想了想说道:“回禀郎君,季氏阿妩今日去了一趟开元布庄,出手十分阔绰,足足花了两千两银子。” “哦!”高寅尾音拉的长长的。 好一个季妩,分明昨日她还没钱赎回狐裘,今日又是去开元布庄,又是赎回狐裘,莫非昨夜下的不是雪,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高寅微微抬手示意江陵退出去。 江陵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拱手对着高寅说道:“郎君,还有一件事魏国的使臣也不知怎么了,连行李都没有收拾便匆匆回魏国去了。” 高寅全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缓缓说道:“魏国使臣数次求见大王,大王皆称病不见,魏国使臣自然知道何意,他回去便回去了。” 江陵对着高寅拱手一礼准备离开。 怎料,高寅嘴角一勾:“告诉季氏阿妩,今夜临淄城最高处一见。” 江陵深深地看了高寅一眼说道:“是。” 郎君一向对女色毫无兴趣,以至于坊间皆传他不举,他不明白郎君为何几次三番要见这个季氏阿妩。 在他看来这个季氏阿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不过季家的一个庶女,又相貌平平,怎及得上季家的嫡女季蔓,季蔓可是人人称道的临淄第一美人。 麻姑里三层外三层将狐裘包的严严实实的带了回来。 季妩轻轻的抚摸着桌案上的狐裘,她勾唇淡淡一笑,总算把狐裘给赎了回来,只要还给高寅,她与高寅之间便两不相欠了。 如此甚好。 如高寅这种人物,是她不能得罪的,也是她高攀不起的,她不愿与高寅有任何牵扯。 屋里只有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麻姑四下扫了一眼,她凑到季妩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娇娇,那管事的要我转告娇娇一句话,奴也不知是何意。” 季妩微微一怔,她凝神看着麻姑。 麻姑缓缓说道:“今夜临淄城最高处一见!” 季妩听完,她眉头一蹙,让麻姑把高寅的狐裘给收了起来。 她自然知晓这句话出自谁的口。 正好,她便亲自过去把狐裘还给他。 狗洞尚在,钻一次也是钻,钻两次也是钻。 季伯言下了早朝便回来了,他哪里也没有去就回自己的书房了。 秦氏,李氏,都在秦氏房中。 季媚与季茵去陪季蔓了。 这两日季蔓心情极不好,府中闲言碎语不断,一口气堵在她胸口,令得她面色难看的厉害。 秦氏知道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只要过了今日未时,左相夫人未能如时生产,那么她便可安然无恙了。 现在已经过了午时,马上就是未时了。 季蔓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季茵喋喋不休的说着:“姐姐,你可不知道,荷香园的那个小贱人出手可阔绰了,今日她带着阿朱与阿绿出去,在开元布庄足足花了两千两银子,父亲好生偏心,也不知私底下给了她多少银钱……” 季媚垂眸一笑也不开口。 有季茵在,自然有人替她开口。 季茵说了些什么,季蔓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季媚与季茵都不知晓赵元的占卜结果。 季蔓不停的喝茶,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 房中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声音。 魏氏与李氏皆陪着秦氏,秦氏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心中也紧张的很,她早已派人在左相府守着,一有消息立刻就会传回来。 魏氏与李氏陪伴了秦氏这么多年,秦氏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们,她们自然不会给枪口上撞,谁也没有提赵元与虚空道长做赌一事。 时间缓缓流逝。 季妩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她悠闲自得的喝着茶。 麻姑纵然知道季妩的神通,可依旧担忧的很,妇人产子不比别的事,不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她不停的在季妩跟前走来走去,晃的季妩眼都花了。 “麻姑,你就安心吧!”季妩无奈的看着麻姑淡淡一笑。 麻姑这才停了下来。 季伯言一个人在书房之中,他心中同样烦乱的很,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季家都没有胜者。 转眼已是未时末了! 季蔓握着茶杯的手细不可见的颤抖着,她凝神看着桌案上的沙漏。 季茵还在说着。 季蔓冷冷扫了她一眼:“呱噪。” 季茵这才停了下来,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着痕迹的瞪了季媚一眼。 上一次的事,她可还没忘记。 等把季妩扫地出门,她再好好的整治季媚。 “走,我们去母亲那里。”季蔓起身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 一行人朝清风居走去。 季伯言没有让秦氏迁居别处,秦氏便一直住在清风居。 眼见就要过了未时。 姜策正在处理公文,他手一顿,眼中带着戏谑看着庞戎淡淡一笑:“也不知季伯言想让谁胜出?” 庞戎双手一叉说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怕季大人为难的很!” 姜策眼光一凝。 庞戎定睛看着姜策问道:“公子想让谁胜出呢?” 若赵元胜出了便说明他有大才。 可季大人的嫡女素有临淄第一美人之称,上一次他也见过了,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若是背上邪祟之名倒是可惜了。 姜策没有开口。 那双黑白分明泛着寒气的眼兀的从他脑海中闪过。 马上就要申时了。 秦氏抬头看了季蔓一眼,母女两个人相视一笑,皆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主母,主母……”就在那个时候宋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是谁 已是申时。 宋婆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惊慌失措。 听着她的声音,秦氏眉头一蹙,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季蔓也捏了一把汗,两个人眼中含着焦灼同时朝门口看去。 魏氏与李氏能在秦氏手下这么多年,早已修炼成人精,两个人心中明亮的很,顺着秦氏的视线看去。 季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何事能让宋婆子如此惊慌失措呢? 她眼波流转,眨眼间便想通了个通透,她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底却拂过一丝笑意。 季茵眉头一蹙,口无遮拦的说道:“宋婆子这是怎么了?简直没有一点规矩。” 她声音一落,宋婆子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秦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蔓亦是如此。 宋婆子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她对着秦氏盈盈一福,颤抖的说道:“主母,左相夫人于未时末诞下一女。” “你说什么?”秦氏骤然站了起来,她死死的看着宋婆子。 宋婆子的话如惊雷一样在季蔓耳中炸开,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顺着木椅滑了下去。 “娇娇……”阿瑶满目惊慌大声喊道。 所有人朝季蔓看了过去。 魏氏与李氏瞬间明白了,宋婆子方才说什么? 左相夫人于未时末诞下一女! 看秦氏与季蔓两个人的反应,分明是虚空道长输了。 这也就是说邪祟这顶帽子扣在了季蔓头上。 季媚也想到了,她与魏氏两人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底皆闪过一丝笑意。 “阿蔓,阿蔓……”秦氏满目惊恐,她用力的摇晃着季蔓的身子惊慌失措的喊道。 “快去请钱大夫过来。”还是魏氏开口说道。 几个婢女匆忙去请大夫。 “阿蔓,阿蔓,你怎么了?可不要吓唬母亲啊?”秦氏双手颤抖的抱着季蔓,季蔓面色煞白,她紧紧抿着唇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姐姐,姐姐……”季媚在一旁装腔作势的喊道,她眼眶泛红一脸担忧,将表里不一演到了极致。 季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李氏扫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假惺惺的哭了起来:“姐姐,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要吓唬阿茵。” 魏氏与李氏一脸焦灼。 “主母放心,阿蔓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的。”魏氏不停的宽解着秦氏。 秦氏根本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她手足无措的看着季蔓。 宋婆子掐了掐季蔓的人中,季蔓依旧双眼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蔓!”秦氏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天寒地冻的让阿蔓躺在地上怎么行,还是要把阿蔓挪到榻上才是。”李氏伸手递给秦氏一方锦怕,秦氏看都没有看一眼。 听着李氏的话,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声音哽咽的说道:“快把娇娇挪到榻上去。” 魏氏与李氏还有几个婢女七手八脚的把季蔓挪到了榻上。 宋婆子扶着秦氏十分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秦氏面色不佳,宋婆子一脸担忧的说道:“主母,奴扶你过去歇歇,钱大夫马上就来了。” 秦氏眼神涣散的点了点头。 宋婆子扶着秦氏朝圆桌走去。 “主母!”秦氏才走了一步,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宋婆子惊慌失措的喊道。 “主母。”魏氏与李氏瞬间朝秦氏看了过来。 “母亲。”还有季媚与季茵亦是如此。 秦氏跌坐在地上,她眉头紧锁,脸色难看极了,她只觉得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魏氏与李氏过去与宋婆子一起把秦氏扶了起来。 秦氏的腿不住的抖着,她浑身僵硬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厉害。 很快钱大夫便来了。 钱大夫诊治过后,转身对着秦氏拱手说道:“回禀夫人,娇娇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一时惊吓所致,稍后自会醒来,老夫开些疏肝解郁的药,且让娇娇先服用着。” 秦氏深深的看了季蔓一眼,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宋婆子转身去送钱大夫。 “阿蔓怎么了?”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就在刚才他也收到左相夫人产女的消息。 秦氏慢慢的扭过头去,她眼睛红红的看了季伯言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若不是他听信那个小贱人的话,阿蔓怎会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季伯言几步走到榻前,他凝神看了季蔓一眼,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哎!” “听闻姐姐身体不适,我便匆忙赶了过来。”季伯言前脚刚到,季妩便来了,她一如往昔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秦氏瞬间扭头朝她看了过去,她眼神极阴,极沉冷冷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身子一僵,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站在那里,一下也不敢动弹了,她带着惊恐朝季伯言看了过去。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扭头看了秦氏一眼,他眼中带着谴责。 “阿蔓无碍,你过去看看她吧!”季伯言开口说道。 季妩这才缓步朝床榻走去。 季伯言扫了一眼杵在屋里的众人,他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让阿蔓好生歇息。” “是。”屋里其他人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起身也准备离开,季伯言看着她说道:“阿妩,你留在这里陪阿蔓一会。” 季妩微微颔首,她可是来幸灾乐祸的,还没看够秦氏与季蔓凄惨的模样,她自然不想离开。 秦氏一言不发的看着季伯言,她勾唇冷冷一笑:“如今夫主可满意了?” 季伯言眉头一蹙看着秦氏说道:“你随我去一趟书房。” 有些事不便在这里说。 季伯言在前,秦氏在后,两个人一起提步走了出去。 阿瑶与阿乔去给季蔓煎药去了。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季妩还有季蔓,再来就是麻姑了。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一眼。 麻姑心领神会,她守在门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姐姐,姐姐……”季妩坐在季蔓榻前,她嘴角含笑,满目冰霜的看着季蔓,轻声唤道:“你醒醒啊!我是阿妩。” 榻上的季蔓没有一点动静。 季妩嘴角一勾,她凑到季蔓跟前,笑盈盈的说道:“姐姐,你醒醒啊!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你吗?” “是谁?”季妩声音一落,季蔓便睁开了眼,她一脸狰狞死死的盯着季妩。 第四十六章 是我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秦氏已察觉到季伯言的不悦,她深知她方才做的有些过火了,她知道季伯言是个心软了。 所以一进季伯言书房,她便哭了起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阿蔓可怎么办?” 她也是急糊涂了,一时忘了季伯言根本没有跟她说过占卜结果一事。 季伯言淡淡的看着秦氏:“夫人在这府中还真是只手遮天。” 秦氏面容一僵,她这才想起这个茬儿来,她垂眸说道:“我也是关心阿蔓。” 顿了顿她才接着又道:“还有阿妩。” 季伯言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你何时关心过阿妩,你关心的只有阿蔓吧!” 秦氏抬头看了季伯言一眼,她哭着说道:“夫主,事到如今还是先想想怎么办?这件事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出去,到时候阿蔓可怎么办?” 秦氏哭的伤心欲绝,这一次可丝毫没有掺假。 “怎么办?”季伯言声音徒然一高:“你不是早就想好怎么办了?或打发到乡下的庄子,或送到庵堂里去。” 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喃喃唤了一声:“夫主!” “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季伯言坐在桌案后,他冷眼看着秦氏缓缓说道:“邪祟之名落在阿蔓头上也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阿妩怎么办,阿蔓就怎么办,明日便将阿蔓送到乡下的庄子去。” “夫主这话何意?我安得什么心思,你说我安得什么心思?”秦氏凝神看着季伯言,她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这个家。” 说着她眼泪滚滚而落:“阿蔓怎么能去乡下的庄子呢?” “阿妩去得,阿蔓怎么就去不得?”季伯言一脸厌恶看着秦氏,他指着秦氏说道:“你不就是想如此陷害阿妩吗?” “夫主,我没有!”秦氏用力的摇着头。 季伯言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冷眼看着秦氏说道:“你真当我好糊弄?阿妩怎会中毒?又怎会又刺客去刺杀阿妩?我心知肚明的很,我之前没有发作不过是顾着季家的颜面,可你一次又一次太让我失望了。” “夫主,你我夫妻二十载你怎能如此疑心我?”秦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心中一惊,果然季伯言已经知道季妩中毒一事。 可在此之前,他却是从未提过,可见季伯言早已不信任她了,还处处提防着她。 季伯言面上没有半分松动,他沉着脸说道:“要不把阿蔓送到乡下庄子,要不你与阿蔓一起去乡下的庄子。” 季伯言并非半点也不在意季蔓,他知道这件事不可避免的会传出去,为今之计也只能让阿蔓去乡下避一避风头。 “夫主,你不能这样对我,更不能这样对阿蔓。”秦氏嘶声力竭的喊道。 季伯言再不看秦氏一眼,他提步就走。 “若邪祟之名落在阿妩头上,你也会把她送到乡下去吗?”秦氏看着季伯言的背影低声吼道。 季伯言扭头看了秦氏一眼:“难道你忘了,阿妩已经在乡下的庄子一住就是十三年吗?” “夫主……”任由秦氏如何呼喊,季伯言都未曾回头,只留给秦氏一个冷漠的背影。 秦氏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声痛哭起来。 地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寒风如刀子一样横扫着大地。 “姐姐!”季妩嫣然一笑,她一改往日胆小怯懦的模样,她眼波流转笑盈盈的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母亲不是一直想把邪祟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吗?” 季蔓徒然瞪大了眼,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妩,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季妩一向以胆小怯懦的模样示人,她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双眼灿若星辰寒意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更令她震惊的是她竟然知道母亲的用意。 季蔓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害你吗?”季妩咯咯一笑。 在季蔓的注视下,她声音低沉的说道:“是我!” “什么?”季蔓一下愣在那里,她一脸恶毒的看着季妩,声音颤抖的说道:“是你害我。”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她微微颔首。 一时之间,季蔓只觉得怒火攻心,她素手一挥指着季妩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指使赵元害我。” “咳咳……”说着她剧烈咳嗽起来。 季妩笑的花枝乱颤,她慢悠悠说道:“母亲不是想害我吗?如今也不过是报应罢了。” 她说着一顿,在季蔓吃人的目光中,接着说道:“姐姐你可还好?如今你可是祸乱家宅的邪祟了。” “季妩,我杀了你……”季蔓死死的看着季妩,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坐起来。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 她嘴角含笑故意刺激季蔓:“我就站在这里,姐姐来杀我啊!” 季蔓双目喷火,她再无一丝理智,她疯了一样朝季妩扑了过去。 “啊……”季妩一下被她推倒在地,她笑的妖娆却故作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季蔓骑在季妩身上,她双目喷火如疯妇一样狠狠的掐着季妩的脖子。 “咳咳咳……”季妩笑盈盈的看着季蔓,她眼中没有半分惊恐,口中却大声喊道:“姐姐,求求你不要杀我……” 说着她用力一推,季蔓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 麻姑扭头看了一眼,她一把推开了门,大声喊道:“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季伯言前脚才出了书房,季妩的呼救声便传入他耳中。 季伯言面色一变,他匆匆走了过去。 “阿蔓!”秦氏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一刻都不敢耽搁起身就外走。 “姐姐,你来杀我啊!”季妩躺在地上,她笑靥如花的看着季蔓,微微上扬的眼角一片讥讽。 “季妩,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季蔓已经急昏了头,她四下扫了一眼,拿起一个花瓶对准季妩狠狠地砸了下去。 无人看见季妩冷眼看着季蔓,她眼中没有半分惊恐。 “阿蔓,你这是做什么?”季伯言一进来便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第四十七章 推波助澜 “啪……”的一声,花瓶砸在季妩的额头上,然后滚落在一旁碎成一片一片。 血顺着季妩的侧脸流了下来。 “娇娇……”麻姑哭着喊着朝她扑了过去。 看着血在季妩额上绽放,季蔓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你这逆女!”季伯言面色铁青,他大步朝季蔓走了过去。 季蔓扭头朝季伯言看去:“父亲。” “啪……”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季伯言抬手一巴掌落在季蔓脸上。 他用力之大季蔓一下子摔在地上。 季蔓瞬间被季伯言给打蒙了,她悲恐交加的看着季伯言,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阿蔓。”就在那个时候秦氏走了进来。 季妩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了,她推开麻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道:“父亲,你不要怪罪姐姐,是阿妩的错,一切都是阿妩的错。” 她说着跪在季伯言跟前。 秦氏一脸愤怒的看了季伯言一眼,她几步上前与宋婆子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蔓脸颊红肿火辣辣的疼着,嘴角溢出血来,可这些痛都比不过她心中的痛。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打过她。 这一次为了季妩,父亲竟动手打了她。 秦氏拿着锦怕想要替季蔓擦去嘴角的血迹,季蔓一把推开了她的手,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大声说道:“季妩,你少在那里假惺惺,你这幅模样真令人作呕。” 季妩满目惊恐的看了季蔓一眼,她浑身战栗不止抽抽噎噎的说道:“姐姐,是阿妩的错,求你饶了阿妩。” 季妩战战兢兢的模样,与季蔓咄咄逼人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季伯言怒火中烧,他冷眼看着季蔓厉声呵斥道:“阿蔓,够了!” “父亲,季妩方才亲口承认是她害我,是她买通了赵元害我!”季蔓目赤欲裂的看着季伯言,她额上青筋暴起大声辩解着。 季妩也不分辨,她一脸委屈低低的垂着头,任由鲜血划过她的脸。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无论季蔓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阿蔓。”秦氏眼中含着震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 季伯言冷冷看着季蔓,他面带讥讽淡淡一笑:“你说是阿妩买通了赵元害你,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阿妩才回到家中几日?她如何认识赵元,又拿什么收买赵元?” 季伯言说着一顿,他接着又道:“在我看来是你们收买了别人想要陷害阿妩,事到如今不过是你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一语双关连秦氏也数落了进去。 外面的婢女和婆子听着里面的动静皆不敢进来。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心中无比畅快。 “父亲,是真的……”季蔓急于分辨,可季伯言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 季伯言抬头看了麻姑一眼说道:“快去找大夫来。” 他亲自上前查看着季妩额上的伤。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父亲。” 她什么都没有说,季伯言心疼不已的看着她。 季蔓眼中几乎滴出血来,她抬头朝秦氏看去,紧紧的抓着秦氏的手大声说道:“母亲,母亲,你信我,季妩亲口承认是她害我。” “阿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秦氏不是不信季蔓,可是没有证据红口白牙便是污蔑,只能把季伯言推的更远。 “母亲……”季蔓一脸绝望,她缓缓松开了秦氏的手:“连你也不信我吗?” 秦氏心如刀绞的看着季蔓,她轻声说道:“有母亲在一切都不用怕。” 殊不知她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季伯言的心。 季妩眼泪落得更凶,她一脸羡慕的看着秦氏与季妩,好似无依无靠的小兽。 “阿妩,走,跟父亲离开这里。”季伯言看着季妩轻声说道。 季妩眼睛红通通的,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季蔓看都不看秦氏一眼,她越过秦氏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她一脸憎恨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季妩你为何敢做不敢认,把你方才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在说一遍啊!” 她怎能如此轻易的便放过季妩这个小贱人,她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此时此刻季蔓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她一心只想拉着季妩同赴黄泉。 她随手拿着一个梅瓶朝季妩砸了过去,她此行此举已如同疯妇。 季妩明明可以躲开的,可她却任由那个梅瓶砸在她背上。 火上浇油她也是会的。 “阿妩……”季伯言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季妩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在地上。 “阿妩!”季伯言痛心疾首的看着季妩。 季妩伸手想要抓住季伯言的衣袖,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我真的没有害姐姐,还有千万不要怪姐姐,阿妩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说完这句话季妩便昏了过去,麻姑惊慌失措不停的喊着:“娇娇,娇娇……” 季蔓百口莫辩的站在那里,她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在季伯言凌厉如刀的目光中,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秦氏,这便是你教养的好女儿。”季伯言冲着秦氏大声吼道。 “夫主,阿蔓只是吓坏了,才会胡言乱语做出失去理智的事。”秦氏替季蔓辩解道。 这一刻,季伯言对季蔓失望至极。 他凝神看着秦氏说道:“立刻把阿蔓送到乡下的庄子静养,等她什么时候正常了再把她接回来。” “父亲!”季蔓满目惊恐的看着季伯言,她脚下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夫主……”秦氏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季伯言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冷眼看着秦氏说道:“还是你想陪她一起去乡下的庄子。” 秦氏当下没了言语。 季伯言淡淡的看着她说道:“若是如此我成全你。” 季伯言也顾不得避嫌了,他抱着季妩匆忙朝荷香园走去。 吴生已经去请大夫了。 请的却不是秦氏惯用的钱大夫,而是杏林堂的张大夫。 季妩不省人事的躺在榻上。 麻姑,赵婆子,还有夏白和冬雪皆红了眼眶。 阿朱与阿绿也装腔作势的守在季妩榻前。 第四十八章 疯狗 季伯言也在房中守着。 张大夫很快来了。 季妩并无大碍,额上的伤与背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只是额上的伤唯恐会留下疤痕。 容貌对于一个女子何等重要? 季伯言心中越发厌恶季蔓,这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季家嫡女。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张大夫只捡贵的药给季妩用,千万不能留下一点疤痕。 张大夫也不敢保证,他只说尽力而为。 季伯言带着季妩离开之后。 “母亲,我不去乡下的庄子。”季蔓抱着秦氏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季伯言离开,魏氏,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她们才敢进来。 秦氏哪有功夫理会她们,让宋婆子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 秦氏心知肚明的很,她们几个也都不是好的,指不定是来看她们母女两人的笑话。 “好,好,好……”秦氏眼神一定,她轻轻的拍着季蔓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季蔓:“你放心吧!母亲绝不会让你去的。” 季蔓抓着秦氏的手说道:“母亲,你信我,真是季妩亲口所言是她害我。” “我信。”秦氏点头说道,实则她心中也疑惑的很,季伯言说的不无道理,季妩才回到季家,便是季伯言给了她一些体己的银子,可又如何能收买得了赵元? 即便夫主私下给了她一些体己的银子,可夫妻这么多年季伯言手中有多少银钱,她还是知道了,顶上天也就几千两银子。 季妩已经在开元布庄花了两千两,那里还有银钱去收买赵元? 秦氏心中疑惑的很。 她让宋婆子给季蔓熬了一碗安神汤。 季蔓喝下之后便睡着了。 夜幕降临。 季景与季州都从学堂回来了。 季景年纪也不小了,季伯言正在四处给他谋差事,正是因为如此秦氏才没有给他定亲,可秦氏已经有了合适人选,是城东的岳家嫡女岳无双,她可是临淄城有名的才女,只等着季景谋上差事便去岳家提亲。 秦氏请了季景去给季蔓说项,怎料季伯言见都不见季景。 秦氏急的团团转,趁着夜色她去了虚空道长房中。 她已经派人把左相夫人生产的消息告诉虚空道长。 虚空道长一直在等她。 “表兄。”一见虚空道长秦氏便红了眼眶,她一脸委屈,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 “阿芸。”虚空道长凝神看着秦氏说道:“阿蔓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虚空道长说着,他双眼一眯沉声说道:“想不到赵元还真有些本事。” 这件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秦氏满目祈求的看着虚空道长说道:“阿蔓决不能去乡下的庄子,求表兄想个法子救一救阿蔓。” “让阿蔓留下来?”虚空道长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 秦氏微微颔首:“无论如何阿蔓决不能去那种地方。” “不出几日府中的一切便会传出去,到时候临淄城中人人皆知阿蔓乃是邪祟,依我看倒不如去乡下的庄子避一避风头的好,等这件事平息了再把阿蔓接回来。”虚空道长缓缓说道。 秦氏眉头紧锁,她并没有反驳虚空道长的话,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如何才能替阿蔓洗去邪祟之名?” 与这个相比去不去乡下的庄子显得无足轻重。 虚空道长双眼一眯,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自有妙计。” 他附身在秦氏耳边低语了一句。 秦氏定睛看了他一眼,匆匆离开了。 回去之后她便着手安排季蔓去乡下庄子的事。 季蔓要去乡下庄子的事没用多久便在府中传开了。 魏氏带着季媚,李氏带着季茵去了秦氏房中,最终季媚与季茵一起坐上了去乡下庄子的马车。 季蔓昏昏沉沉的由几个婢女扶上了马车。 季景亲自护送着她们去乡下的庄子。 虚空道长也趁着夜色离开了季家。 这一次他颜面尽失,他一定会扳回这一局的。 麻姑让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了,她一个人守在季妩榻前。 赵婆子她们前脚刚走。 季妩便睁开了眼睛,她眼中噙着冷笑。 “娇娇。”麻姑毫无意外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秦氏已经把季蔓送去乡下的庄子,季媚与季茵也一起去了。” “很好!”季妩嘴角一勾,麻姑扶着她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知道季伯言素来是个心软的,若无这一出戏他怎能下定决心送季蔓去乡下的庄子? 又怎能令得季伯言对季蔓与秦氏心生厌恶。 “只是娇娇额上这伤只怕要留着疤痕。”麻姑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怎料季妩全然未曾放在心上,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无妨。” 她知道自己以后会拥有怎样的容色,倾国倾城的容色对她而言是一种灾祸。 “还有虚空道长也离开了。”麻姑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 季妩垂眸一笑:“我知道了。” 她交代了麻姑几句,穿好狐裘带上帽子,头上还缠着白色的棉布,将高寅的狐裘找出来细细的包好,带着狐裘悄无声息的出了荷香园。 一如上一次,这一次她又从狗洞钻了出去。 夜色如墨,凉风习习。 季妩直奔得月楼。 临淄城最高处便是得月楼了。 得月楼因何而得名? 因为它远远高于临淄城其他建筑,站在得月楼顶层仿佛手可摘月。 得月楼有酒有茶,有乐有舞十分风雅,去的都是临淄城中的达官显贵。 季妩手中抱着一个包袱,头上缠着白色的棉布还渗着血迹,穿的又是寻常的锦缎。 她还未进得月楼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站住,你是何人?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几个守卫冷眼看着季妩。 “郎君,要不要我去带她上来?”江陵站在窗边,下面发生的一切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扭头拱手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淡淡一笑:“你以为那些守卫能拦得住她。” 季妩四下张望了几眼,她一脸无辜的看着那几个守卫说道:“这里未见什么阿猫阿狗。”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倒是有几只狂吠不止的疯狗。” “好你个丫头片子竟敢拐着弯的骂我们几个人,今夜我非要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一个身形彪悍的守卫一脸横肉朝季妩走了过去,他挥拳就要打向季妩。 季妩也不恼怒,她慢悠悠的说道:“我与高家郎君有约,我不进去倒是也无妨,然,高家郎君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若是误了他的事……” 季妩只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 第四十九章 猫与兔子 就在刚才得月楼的管事才特意交代过这几个守卫,今夜久未露面的高家郎君来了,让他们仔细些莫要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扰了高家郎君的雅兴。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虽说高家郎君在,可怎么看季妩也不像是高家郎君等候的客人! 季妩怀中抱着高寅的狐裘,不等几个守卫开口,她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娇娇且慢!”为首的守卫眼光一凝,他看着季妩大声说道。 季妩脚下一顿,她缓缓扭过头去。 那个守卫看着他拱手一礼说道:“请娇娇随我来。” 他也是抱着试探一番的态度带着季妩去了高寅于顶楼的雅间。 一路上他小心观察着季妩的神色,未见季妩露出丝毫胆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亲眼看着季妩进了高寅的雅间,眼中满是疑惑。 高家郎君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临淄城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高家这位郎君不爱红颜爱蓝颜。 这位娇娇又是谁呢? 季妩进了雅间。 屋里焚着香,高寅一身绛紫色的衣袍,斜斜的坐在软榻上,整个人带着一股慵懒正在饮酒。 “季氏阿妩见过郎君。”季妩缓步上前行礼。 高寅淡淡的朝她看了过来。 他并未开口。 季妩几步上前高高举着手中的狐裘,垂眸说道:“如今物归原主。” 江陵与江风亦在雅间。 高寅眉眼未动。 季妩就那么举着狐裘。 一旁还有一个美人在抚琴,琴声流淌很是雅致,给人一种天高云阔的感觉。 见高寅不开口。 季妩又近前一步:“郎君的狐裘在此,如今物归原主。” 高寅还未开口。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是什么身份,他们两个人在清楚不过了。 以至于他们十分好奇,一个无依无靠的季家庶女,是如何在两日内便赚的赎回狐裘的钱? 季妩举着狐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举得她的双臂都酸涩了。 她实在不知高寅究竟是何意? 他说物归原主便饶她一次。 如今她将狐裘带来了,他却是这幅姿态为的又是那般? 高寅不开口。 季妩也不敢动。 如此僵持了良久。 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正在抚琴的美人,他右手微微一抬。 抚琴的美人随即抱着琴退了出去。 高寅抬头朝江陵看去。 江陵大步上前接过季妩手中的狐裘。 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狐裘之事已了,她与高寅再无瓜葛,如此甚好! 她没有时间揣摩他的心情,更没有心思讨好于他。 季妩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 高寅看都未看一眼季妩还回的狐裘,他抬眸看了江陵一眼说道:“拿出去丢了。” “是。”江陵拿着狐裘大步走了出去。 季妩微微一怔,她瞬间抬起头朝高寅看去,她眼中满是疑惑,他既然不要,又何苦让她花大价钱赎回来? 想起那五百两金子,如今她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呢! 不等她开口,高寅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来:“已经脏了的东西,自然毫无价值。” 他一句话说的季妩险些呕出血来。 那可是五百两金子换回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 面对高寅,季妩并不敢问出心中疑惑来。 只是对于高寅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她看来站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养在锦绣富贵,不知人间疾苦,目中无人的家伙。 季妩胸膛一起一伏,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压制住心头的怒火。 高寅右手拿着酒樽,他左手支着下颚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怎的,怒了?” “不敢。”季妩声音没有一点波澜,更不敢看高寅一眼,她一副垂眉顺目的模样。 高寅嘴角微微上扬,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明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装什么温顺乖巧的兔子。” 季妩抬头看了高寅一眼。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是高家嫡子只手可遮天,她与他有什么可计较的。 他愿意呈口舌之快便随他去,她充耳不闻也就是了。 “怎的哑巴了?”高寅缓缓转动着手里的酒樽。 季妩盈盈一福:“郎君若无其他事,季氏阿妩就先告退了。” 她出来的越久便越危险。 “哦!”高寅尾音拉的长长的。 季妩嘴角一弯,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季氏阿妩告退。” 语罢,她转身就走。 怎料她才转身,高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有说让你离开吗?” 季妩面色一僵,她耐着性子转过身来,俯身说道:“敢问郎君还有何吩咐?” 高寅放下手中的酒樽,在季妩的注视下,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高寅一步一步朝季妩走了过来。 江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季妩站在那里不敢动。 高寅缓步走到她面前,季妩站在他的阴影之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你只还了我狐裘,可你欠我的东西又岂止一件狐裘?” 季妩一僵。 她实在不知她还欠高寅什么? 她左思右想也未想出个答案来。 屋里烛火摇曳,季妩一脸不解的看着高寅:“敢问郎君,我还欠郎君什么东西?”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来。 高寅提步朝季妩走去。 可他与季妩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季妩只得往后退去。 他一步步近前,季妩一步步后退。 片刻,高寅已经把季妩逼到墙角。 季妩背靠着墙,她满目不解的看着高寅。 高寅勾唇一笑,好在季妩对男色并未任何兴趣,换做其他女子怕是早就看痴了。 在季妩不解的目光中,高寅缓缓说道:“那一晚,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轰!”他一声落下,一字一句如惊雷一样在季妩脑海中炸开。 她怔怔的看着高寅,努力回想着那一晚的事。 她面色一僵。 似乎,好像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 季妩瞬间回过神来,她嘴角含笑对着高寅盈盈一福:“郎君大恩,季氏阿妩定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图报。”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漂亮。 说话同时她细细的观察着高寅的神色。 高寅双眼一眯:“哦。”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准备如何报答于我?” 第五十章 你的命是我的 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并非在开玩笑。 高家一向以名士自居,这实在与名仕风范大相径庭。 她嘴角一抽看着高寅问道:“不知郎君想让我如何报答?” 高寅目光一扫落在季妩额上染血的棉布,他眉头一蹙沉声问道:“你额上的伤怎么来的?” 方才离的远,她又带着宽大的帽子,他竟没有看到她额上竟有伤。 据他所知,邪祟一事她可是大获全胜,而且赢得漂亮! 高寅答非所问,季妩微微一怔缓缓说道:“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并无大碍。” 季妩并未说实话,她也犯不上对高寅说后院的事。 “本就丑,如今越发丑了。”高寅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只怕要伤心死了,可季妩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绝色的容颜于她来说只是一种负累。 丑了正合她意。 季妩微微颔首:“是,郎君说的是。” 高寅与季妩尽在咫尺之间,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高寅双眼微微一眯,他抬手朝季妩而去。 季妩下意识便要躲,可她背靠着墙根本无处可避。 她眼睁睁的看着高寅的手落在她额上的伤口上。 “嘶……”高寅的手落在季妩额上的那瞬间,季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她额上的伤口还未结痂,火烧火燎一样生疼生疼的。 高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缓缓说道:“疼吗?” 与此同时他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微微点头:“疼!” 她声音一落。 高寅抬手在季妩额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疼!”季妩的脸皱成一团。 高寅那么一敲是真的疼。 “疼就对了。”高寅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他缓缓的垂下手去。 季妩生怕高寅再来这么一下,她伸手遮着额上的伤,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寅。 高寅转身而去。 季妩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若想不受伤就要比那些人更狠。”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季妩抬头朝他看了过去,她眼中含着诧异,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说道:“多谢郎君赐教,季氏阿妩记下了。” 高寅扭头看了她一眼。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 酒樽里的酒已经冷了。 高寅抬手将酒樽里的酒倒在地上。 一时之间,屋里酒香四溢。 不待高寅开口,季妩缓步走上前去,她在矮几旁伸手接过高寅手中的酒樽,拿着炭火上煨着的酒壶给高寅倒了一杯酒。 “郎君请。”她伸手递给高寅。 高寅看了她一眼接过酒樽,他轻轻摇晃着酒樽里的酒。 季妩诚惶诚恐的跪在他面前,她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郎君,季氏阿妩这条命虽然贱得很,然与我而言却是很金贵,郎君救命之恩季氏阿妩没齿难忘,然,季氏阿妩地位卑贱,实无贵重之物,亦不敢拿世俗之物玷污郎君,他日郎君但有所求,季氏阿妩愿为郎君粉身碎骨。” 季妩这番话说的实在是感人肺腑,可开出的未免都是些空头支票,全无任何卵用。 高寅缓缓放在手中的酒樽,他凝神看着季妩勾唇一笑:“你错了,我就喜欢世俗之物。” 季妩面色一僵,何为世俗之物?自然是那些真金白银了。 高寅如此直白的跟她要钱,哪里像是高家嫡子,更是一个市井商人。 这着实出乎季妩的意料。 她从不知高寅竟是一个这样的人,她抬眸看了高寅一眼缓缓说道:“赎回狐裘的五百两金,是姨娘多年的体己,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若非我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麻姑才拿了出来,狐裘都没办法赎回来。” 季妩一面哭穷,一面将那五百两金的来路解释的清清楚楚。 她不过季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骤然拿出五百两金子来,难免叫人生疑。 她说着无声的落下泪来。 “哦!”高寅随口说道。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跪在地上,高寅眼中含着探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她总是给他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阅人无数的他也不看透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并非别人口中胆小怯懦的季家庶女。 “如此这救命之恩便先欠着吧!”高寅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 季妩当下如获大赦,她缓缓说道:“多谢郎君,季氏阿妩誓死不忘郎君的救命之恩!” 高寅随意扫了季妩一眼:“记住,在你未偿清救命之恩之前,你这条命是我的。” 季妩微微一怔,她抬头看了高寅一眼微微颔首:“是。” 高寅接着又道:“莫要随随便便丢了命去,不然我向谁讨债。” “是。”季妩说道。 高寅右手微抬:“去吧!” “多谢郎君,季氏阿妩告退!”季妩缓缓起身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嗯!”得了高寅的应允之后,季妩缓缓退了出去。 夜色正浓。 得月楼酒色生香,丝竹阵阵,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直退出雅间,季妩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她四下扫了一眼,匆匆下了楼。 “依旧让碧云姑娘过来抚琴吧!”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忽的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季妩耳中。 她整个人猛地一僵,仿佛石化了一般缓缓扭头寻声看去。 斑斓的灯火中,徐宏在几个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轰……”那一日屈辱的一幕,顷刻间在季妩脑海中如势不可挡的洪流一般涌了出来。 徐宏一袭藏青色的衣袍,外面穿着宽大的黑色狐裘,他笑的得意根本没有注意到季妩。 季妩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控制不住的定在徐宏身上,她双眸凌厉如刀,含着滔天的恨意。 无论是面对秦氏还是季蔓,她都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唯有面对徐宏,她做不到! 季妩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似察觉到季妩的视线,徐宏脚下一顿朝季妩看了过来。 季妩匆匆垂下头去,她带上帽子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得月楼,脑海中全然都是徐宏恶心的嘴脸,全然没有看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驭……”等季妩发现的时候,马车已经控制不住的朝她撞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 是他 季妩一惊,她双眸睁的滚圆。 一个念头飞快的从她脑海中闪了过去。 她还不能死。 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就要往一旁躲去。 怎料马车的速度太快,季妩根本躲闪不及。 眼见季妩就要葬身马蹄之下。 “公子!”只听到马车中传来一阵惊呼。 季妩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一只手臂落在她腰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那人一袭乌黑的衣袍,身上染着淡淡的檀香。 季妩惊魂未定,她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喘息着,本能的抬起头朝那人看去。 得月楼门前挂着数盏灯笼。 那人也朝她看去。 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是微微一怔。 季妩心中大惊,她匆匆垂下头去,怎会是姜策? 那日府中一见,也不知他对她有没有印象。 季妩慌忙从姜策怀中退了出来。 姜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他目光淡淡的从季妩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诧异。 季家的那个庶女,怎会是她? 如此寒夜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季妩正准备向姜策道谢。 “你这贱奴是怎么回事?难道眼睛让狗吃了吗?若是惊了公子的车架,累得公子受伤,你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怎料高寅大步从得月楼走了出来,他看着季妩大声呵斥道:“你这贱奴还不赶紧向公子请罪。” “奴罪该万死,还请公子恕罪!”季妩瞬间反应过来,她战战兢兢的跪在姜策跟前。 姜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季妩身上扫过,而后落在高寅身上。 高寅大步走到姜策跟前,在姜策的注视下,他拱手说道:“高寅见过公子。” “公子,你无恙吧!”姜策凝神看着高寅,他还未开口,庞戎匆匆走了过来,他脸上满是担忧。 姜策抬头看了庞戎一眼。 他看着高寅淡淡说道:“是高家郎君啊!” “不敢。”高寅拱手说道。 姜策与高寅站在一起,两个人容色难分伯仲,都是这世间少有的儿郎,一个人深沉内敛,一个人孤傲清冷,在气度上也是难分高下。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只是见过几面的点头之交罢了。 只因深受大王宠爱的惠夫人是高寅嫡亲的姑姑,她有一子名姜钰,与姜策与高寅年纪相仿不说为人温润如玉,在民间的声望极佳,直逼姜策。 姜策虽为未来储君,然王后早亡,母族势微,加上这些年不断有朝臣进言后位空虚多年,请命立惠夫人为王后,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高家的功劳。 上一次姜策遇刺,刑部虽然已经抓到了凶手,但姜策怀疑真正策划这一切的是惠夫人,姜钰,还有高家,他们觊觎王位已久,他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高寅视线一扫落在季妩身上,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高家郎君的婢女吗?” “自然。”高寅答的爽快。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跪在地上。 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的季妩胆战心惊,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这贱婢冲撞了公子,改日我定亲自上门致歉。”高寅拱手说道,他说的十分有理。 怎料姜策微微侧目,他嘴角一勾:“孤怎么看着你这婢女十分眼熟呢?” 他声音一落,季妩心中咯噔一声,脊背都有些僵硬了。 倒是高寅他淡淡一笑,一脸从容的说道:“我这婢女随我出入过几次王宫,公子见过不足为奇。”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哦!”姜策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高寅冷冷扫了季妩一眼说道:“你还不过来给公子让开路。” “是。”季妩匆匆起身,她垂着头几步走到高寅身后。 姜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季妩身上扫过,他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 季妩脚下一软,她险些摔倒在地。 也不知姜策认出她没有? 那一日,她站在角落,容色平平不说,也不如季蔓她们穿的耀眼夺目,姜策应该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才是。 然,凡事都有意外,看来得更加小心行事才好。 “怎的可是吓傻了?”姜策离开之后,高寅扭头扫了季妩一眼,见季妩怔怔的,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季氏阿妩这可如何是好呢?我又救了你一次。” 季妩骤然抬头看着高寅。 她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动作有些僵硬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多谢郎君。” 高寅看着她这副的模样,只觉得通体十分舒畅,不知怎的他就喜欢看敢怒不敢言,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啧啧啧……”他看着季妩啧啧叹道:“若你是个绝色美人尚可以身偿债。” 他说着眼神极为轻佻上上下下打量着季妩,片刻,接着又道:“可你容色平平,身上又无二两肉,便是称斤轮两的买了也值不了几个银钱。” 季妩也不反驳,她缓缓说道:“郎君说的是。” 季妩这幅垂眉顺目的模样,令得高寅顿时兴趣全无。 他抬头看了江风一眼说道:“送她回去,她如今可还欠着我的债,若是伤了,死了,我的债何处讨要。” “是。”江风微微一怔拱手说道。 高寅声音一落,他提步进了得月楼。 当着高寅的面,季妩自然不敢反驳他。 “你这在这稍等片刻,我去驾车过来。”江风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看着他转身离开,她一刻都不敢久留抬腿就跑,好似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唯恐跑的慢了。 一个人走在回季家的路上,季妩心中那叫一个恨啊! 她可不敢坐高寅的马车,免得她又欠了他什么,如他所说就是称斤轮两的把她卖了,她也不值什么钱。 等江风驾车出来的时候,已没了季妩的身影。 江风眉头一蹙。 高寅带着江陵从得月楼走了出来。 “郎君,季氏阿妩不见了。”江风看着高寅拱手说道。 高寅笑笑抬腿上了马车:“走吧!如今我可是周扒皮,她敢坐我的马车才怪!” 方才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夜色如墨,刺骨的寒风打在季妩脸上,令得季妩越发清醒,她双眸冷冽如刀,隐隐透着丝丝血红。 没想到今晚竟然见到了徐宏。 也好! 早晚都是要见的。 就剩下一个人还未见了。 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季妩转身入了季家所在的胡同,她抬头看去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季家。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自然是进不去正门的,她绕到秋水苑临街的那面墙,正准备钻狗洞回去。 “砰……”怎料从天而降一个重物,重重的砸在她身上。 第五十二章 尽人事 “啊……”季妩一下子摔在地上,摔的是眼冒金星。 她身上压着一个重物。 她皱着眉头眼中带着戒备朝压在她身上的东西看去。 恰在那时云破月出。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 季妩骤然间吓了一跳。 原来从天而降的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身着黑衣,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压在她身上的那人推开。 她只觉得手上湿湿黏黏的,她低头一眼发现手上染满了那人的鲜血。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季妩慌乱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转身就走。 然,才走了几步,她脚下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月色下,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惧? 她眼光一凝,一步一步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这里十分偏僻,若是她走了,必不会再有人了。 她壮着胆子走到那人身旁,缓缓的蹲了下去,两指在那人鼻下探了探。 竟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这才瞧清楚,那人胸前竟插着一把匕首。 “也罢!”她心中一定,双手架在那人腋下拖着他从狗洞爬进季家。 寒冬腊月的天,她若是放任不管这个人必死无疑。 自重生归来,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报仇,良善早已被她踩在脚下,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进了季家便是秋水苑。 前世季妩在这里生活了数年,就是不用掌灯她也是一清二楚。 她轻手轻脚的将那人拖到她以前居住房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移到榻上。 她站在榻边大口喘着粗气,她定睛看了那人一眼,悄无声息的摸进荷香院,索性从她进了季家也是伤药不断。 麻姑在房中焦灼不安的等着季妩,见季妩安然无恙的回来,麻姑总算送了一口气。 “娇娇发生什么事了?”她视线一扫看着季妩衣袖上的血迹,麻姑满目惊恐的问道。 季妩对着麻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她压低声音说道:“麻姑不用担忧这些不是我的血。” 麻姑这才放下心来。 心中想着救人季妩并未多言,她拿了些疗伤的药,抱了一床棉被,又摸地窖拿了一壶烈酒。 等她回到秋水苑的时候,那个人还人事不省的躺在榻上。 屋里没有生炭火也如冰窖一般,季妩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她双手颤抖的抓住那人胸前的匕首。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她骤然施力。 “嗯……”季妩一下把匕首拔了出来,那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那瞬间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她拿起锦怕细细的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包好,她双手颤抖的解开那人的上身的衣袍,用棉布沾着烈酒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 伤口极深不断的涌出血来,季妩赶紧拿撒上止血的伤药,她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棉布小心翼翼的把伤口包扎好。 等季妩做完这一切后,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她目光落在那人带着面具的脸上,如今人事已尽,他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附身替那人盖好锦被。 全然未曾发觉她头上的一支珍珠发钗无声无息的落在锦被上。 季妩并不敢久留,她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回到荷香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季妩让麻姑回去歇息了。 这一夜可是惊心动魄的很,季妩只觉得疲累的很,她稍稍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了。 不过片刻,她便沉沉睡去。 索性她身上有伤,不必去给秦氏请安。 麻姑知道季妩一夜未眠,天还未亮她便守在季妩门口,不让旁人打扰季妩。 上早朝之前季伯言特地来看季妩,见季妩面上煞白的躺在榻上,季伯言眉头一蹙,不等他开口。 麻姑便红着眼眶说道:“娇娇昏睡了这么久还没有醒来。” 跟着季妩身边久了,麻姑做戏也做的足可以假乱真。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满目疼惜的看着季妩。 马上就要上早朝了,他并不能久留。 离开的时候他凝神看着麻姑说道:“好生照顾阿妩。” “是。”麻姑红着眼眶将季伯言送了出去,她继续在门口守着。 从庄子走到季家,又走到今日,麻姑深知季妩有多么不易。 此刻,她只想让季妩好好的睡上一觉。 一路车马劳顿,又骤然换了地方,乡下的庄子除了简陋也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除了服用过安神汤的季蔓睡的很沉之外。 季媚与季茵两个人裹着厚厚的被子在榻上枯坐了一夜。 即便来的时候,秦氏给她们备了炭,房中燃着炭火,她们两个人还是冷的牙齿打颤。 乡下的庄子四面墙漏风便是燃再多的炭火也不顶什么用。 只一夜两个人便已经受不了。 一大早,季茵便去了季媚房中。 “姐姐,我快要冻死了,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季茵本就不情愿来,她想着找季媚拿个主意,好早日离开这里。 怎料季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莫不是妹妹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我们离开这里?” 季茵一噎,满腹热情被季媚的态度浇了个透心凉。 “既然姐姐不愿多说,我们走!”季茵面带不悦,她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 季媚也未曾阻拦。 她看着季茵带着人怒气冲冲的离开。 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谁愿意来这个破地方受罪! 季蔓是风光无限的嫡女时候,她们不得不小意讨好她,如今她身负邪祟之名,她们还得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陪她。 这一切到底凭什么? 季茵来找她,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们去告诉母亲,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今日她若是不来接我回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季茵才出了季媚的房间,便听到季蔓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她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提步朝季蔓的房中走去。 季媚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垂眸淡淡一笑,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姐姐。” 第五十三章 各安心思 季蔓抱着于婆子哭的伤心欲绝。 于婆子可是季蔓的乳娘,只是前几日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才没有在季蔓左右服侍,昨晚她才回来便遇上这种事。 她苦口婆心的劝着季蔓:“娇娇,你就放心吧!主母一向最疼爱您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用最短的时间接娇娇回去的。” 季蔓一脸绝望的看着于婆子,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阿瑶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娇娇,说不定今日主母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去了。” 阿乔手中端着季蔓最爱吃的银耳羹,她轻声说道:“娇娇你就用些东西吧!若是饿坏了可怎么使得!” 季蔓全无胃口:“我吃不下,你拿下去吧!” 纵然她们如此宽慰她,可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们随随便便哄一哄她便信了。 她如今身负邪祟之名,若是有办法母亲又怎会将她送到这个地方。 若不能洗去邪祟之名,她便是回去了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受尽所有人的白眼与谩骂。 “季妩……”想到这里季蔓双眸泣血,她面色阴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阿瑶与阿乔看着季蔓这幅模样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于婆子接过阿乔手中的银耳羹,她搅动了几下,用汤匙挖了一勺递到季蔓嘴边,轻声劝道:“娇娇,听奴的话,你若是真病倒了指不定别人如何欢喜呢!” “姐姐!”于婆子声音才落,季茵便走了进来。 季蔓眉头一蹙,她扭头擦了擦脸上的泪,除了眼眶有些红肿之外,转眼间又是季家高高在上的嫡女。 季蔓神色如常,她姿态极为优雅的吃下那勺银耳羹。 见此于婆子才放下心来。 “姐姐。”季茵前脚刚进来,季媚也走了进来。 季蔓一改方才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笑盈盈的看着季茵与季媚,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两位妹妹来此陪伴我,你们的好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诚然季茵就是来看季蔓笑话的,见此季茵颤颤一笑:“姐姐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们是姐妹自然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季媚也缓步走到季蔓榻前,她伸手接过于婆子手中的银耳羹,动作轻柔的喂着季蔓,她说出的话可被季茵的话中听多了,她淡淡一笑说道:“姐姐,彩虹总在风雨之后,姐姐以后的福分可大着呢!” “借妹妹吉言了。”季蔓垂眸淡淡一笑。 她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丝寒气,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心中安的什么心思。 “阿蔓如何了?”这一夜秦氏睡的极不踏实,她才起身便询问起季蔓来。 宋婆子几步上前给秦氏轻轻松着肩,她缓缓说道:“有于婆子在,主母就放心吧!她一定会照料好娇娇的,且不说阿媚与阿茵两位娇娇也在,有她们两个人在娇娇一定会从新振作起来的。” 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宋婆子的手,她轻声说道:“还好有你陪着我。”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季妩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 刚睁开眼她还有些迷糊。 “娇娇,你总算醒了。”麻姑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季妩扭头看着麻姑淡淡一笑。 “娇娇,先用些粥吧!一会还要用药呢!”季妩才醒阿朱与阿绿便走了进来,阿朱手中端着一碗红枣薏仁粥。 往日里她们两个人对季妩可都是冷冷淡淡的。 一直都是赵婆子,还是冬雪与夏白服侍的多一些。 与此同时赵婆子也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盆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才醒还是先洗漱一下吧!” 季妩看着赵婆子淡淡一笑:“也好!” 赵婆子拿起棉布浸湿了递给季妩。 麻姑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阿朱手中的粥,她心中满是担忧。 她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记阿朱与阿绿是秦氏派来的眼线,她生怕阿朱会在粥里下毒。 洗漱过后,季妩伸手接过阿朱手中的粥,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她欢欢喜喜的喝了一勺,而后抬手看着阿朱笑盈盈的说道:“阿朱姐姐煮的粥就是好喝。” 阿朱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既然娇娇喜欢,以后奴每日都做给娇娇吃。” 季妩点头说道:“好。” 一直将那碗粥喝完,季妩才将手中的空碗递给阿朱。 待她用过粥之后,阿朱与阿绿便退下了。 麻姑找了个由头将赵婆子支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麻姑赶忙将一旁的唾壶拿了过来,她一脸惊慌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快把那碗粥吐出来,指不定她们又要怎么害娇娇呢!” 季妩看着麻姑笑笑说道:“麻姑你放心吧!季蔓如今身负邪祟之名,在她没有洗清邪祟之名之前,秦氏是不会对我下毒的。” 季妩心中挂念着那人的生死,她附身在麻姑耳边低语了几句。 麻姑微微颔首,在季妩的注视下缓步走了出去。 麻姑前脚刚走,秦氏身旁的宋婆子便来了。 她奉秦氏之命给季妩送来好些名贵的药材,都是给季妩补身体用的。 魏氏与李氏也一前一后的来看过季妩。 秦氏一早便下了严令,这几日没有她的命令,府中下人一律不准外出,为的便是防止走漏风声。 季妩丝毫都不担忧,这府中盼望着秦氏与季蔓倒台的又岂止她一人。 她已经搭好了台子,铺好了路,剩下的自然有人替她做。 想来用不了多久,季蔓是邪祟的事便会闹得城中人尽皆知。 她一个人坐在榻上,垂眸淡淡一笑。 也不知季蔓在乡下的庄子如何了? 想来定是伤心欲绝吧! 麻姑依着季妩的吩咐,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了秋水苑。 好在那里偏远,极少有人去哪里。 季妩抬头朝窗外看去,透过窗纸可看到外面星星点点的红梅。 也不知那人是生是死? 不过片刻麻姑便回来了。 不等季妩开口询问,麻姑匆忙走到季妩跟前,她四下扫了一眼,在季妩的注视下她压低声音说道:“娇娇,奴去的时候房中已没了人,想来那人已经走了,奴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第五十四章 交心 麻姑说着将一块乌黑的令牌递给季妩。 季妩伸手接过,她微微一怔,这块令牌竟是一块墨玉。 她垂头凝神看着手中的令牌。 那个人既然已经走了,想来应该无碍了。 乌黑色令牌正面只在四周有些祥云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缓缓翻过令牌来。 一个笔锋苍劲有力的墨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双眼微眯,细长的手指缓缓从那个墨字上划过。 她不由得在想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么大一块墨玉可是价值连城,以此做令牌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季妩突然有些后悔,别再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她贴身将那块令牌收了起来。 刑部已经抓到刺杀公子策的凶手,不得不说赵元真是个有狗屎运的人,当日他随口一说行凶之人在城南。 谁知刑部抓到的凶手还真是在城南,乃是大司马周正。 这个消息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周正骁勇善战,手握齐国半数的兵马。 他为何要刺杀公子策? 周正为人一向低调,与公子策更是无冤无仇。 连姜策都是不信的。 然,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周正竟亲口承认了如此滔天大罪。 说是数次在用兵之事上与公子策意见相左,故而心生歹意。 大王已经下旨,念在周正曾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恕其族人,只诛周正一人。 今日午时便要在闹市问斩。 此事已全无转圜之地。 这件事在临淄城闹得沸沸扬扬。 季妩知道的时候,她眼波一沉,缓缓垂下眸子。 她早已知晓这个结果。 以前她活得糊涂,只是知道这些事,却不知其中的利害,如今她活得通透,只是人活得明白了心中的烦忧难免也就多了。 果然,这件事出自高家之手。 不久之后高寅便会是齐国的大司马。 如今想来刺杀姜策一事便是高家所为。 高家一直想扶持姜钰上位。 能杀了姜策固然好,便是失败了也可将周正拉下来,给高寅腾地方。 好一个高家! 季妩躺在榻上,她背靠着软枕,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她得赶紧想个法子还了高寅的救命之恩才是。 免得被他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王位之争,权利倾轧,都不是她可以染指的。 她要的就只是报仇而已。 “娇娇,你怎么了?”见季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麻姑忍不住开口问道。 屋里只有她与季妩两个人。 季妩定睛看了麻姑一眼,她缓缓说道:“麻姑你去把赵婆子请进来。” 麻姑不由得看了季妩一眼。 娇娇竟然有了一个请字! 主与仆之间何来请一说。 麻姑并未多言,她转身走了出去。 “娇娇有何吩咐?”不过片刻赵婆子便走了进来。 麻姑深知季妩有事要对赵婆子说,她哪里也没有去,就在门口守着。 季妩一撩身上的锦被,她抬腿下了榻。 “娇娇的伤还未好,这是做什么?”赵婆子上前就要去拦季妩。 “无妨!”季妩淡淡一笑,她起身对着赵婆子盈盈一福。 “娇娇这是作甚?”赵婆子一惊,她怎敢受季妩这一礼,她伸手便去扶季妩。 “婆婆请听我说完。”季妩执意行了一礼。 赵婆子凝神看着季妩:“有什么话娇娇请说吧!” “在我身边这几日,婆婆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季妩看着赵婆子问道。 赵婆子抬头看了季妩一眼,她垂眸缓缓说道:“既然娇娇这样问奴,奴有什么也就直说了,奴观娇娇并不是外表那般柔弱。” “哦!”季妩柔柔一笑:“那婆婆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婆子也是个人精,跟了季妩这几日,还有府中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眼前这位娇娇不同寻常的很。 秦氏什么心性?什么手腕? 她再清楚不过了! 还有府中的两位姨娘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若她猜测的不错,秦氏一步步失宠,季蔓被冠上邪祟之名,只怕都是眼前这位娇娇的手笔。 可她日日守在她身旁,却是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这些也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 “娇娇心有七窍。”在季妩的注视下,赵婆子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季妩一下便笑了,她笑的灿若鲜花。 她凝神看着赵婆子缓缓说道:“婆婆,是我指使赵元诬陷季蔓的。” 她声音一落,赵婆子当下愣在那里,她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季妩竟这般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赵婆子瞬间明白季妩是什么意思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往后大退了一步,她五体伏地跪在季妩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承蒙娇娇看重,奴愿为娇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才季妩一句话表明了她的态度。 赵婆子如何不知,季妩这是真心待她,所以才对她敞开心扉,全无保留。 可换个角度想,季妩这是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婆婆快请起!”她双手将赵婆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满目真诚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婆子说道:“多谢婆婆信任阿妩,从今以后阿妩定与婆婆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这几个字的分量可不轻,赵婆子微微一怔。 季妩一脸笃定,她接着又道:“婆婆尽管放放心,阿妩定不会叫婆婆失望的。” 她眼波流转,双目华光璀璨。 不知怎的赵婆子竟看的一痴。 就在方才季妩仿佛蒙尘的珍珠一般,尘埃散尽光芒万丈。 赵婆子心中一定,她的直觉告诉她并没有选错,她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奴定于娇娇共进退。” 季妩要的便是如此。 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她与麻姑才回到季家没几日,很多事就是想做也是力不从心。 不必赵婆子在府中熬了数十年。 为何她选择在此时拉拢她? 赵婆子从前对她示好,不过是在试探她罢了。 她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旁人凭什么为她卖命? “婆婆,我要你时刻注意魏氏与李氏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我全部要知道。”季妩看着赵婆子缓缓说道。 “娇娇,依奴看主母才是心头大患,为何要注意魏氏与李氏?”赵婆子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第五十五章 装病 季蔓身负邪祟之名,且被赶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去,秦氏怎会善罢甘休? 换做旁人势必会紧盯秦氏,把秦氏当做心腹大患,一刻也不敢松懈。 可季妩偏偏没有这样做。 “婆婆,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季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得赵婆子心中疑虑尽消。 “是,娇娇!”赵婆子微微颔首。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季妩。 “婆婆有话不妨直说。”季妩轻声说道。 赵婆子扭头朝外看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娇娇,阿朱与阿绿是秦氏的人,放在身边终究不妥,娇娇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打发出去才好。” 季妩与赵婆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阿朱与阿绿到底是秦氏的人,想要把她们两个人打发出去,还需要一个合适的由头。 “还是娇娇想到周到。”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她转身走了出去。 季妩缓步来到桌案,她提笔匆匆写下一封信,转身回到榻上。 “麻姑,麻姑……”她才回到榻上,便双手抱着头,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在榻上翻滚起来。 “娇娇……”听着她的惊呼,麻姑一怔她推开门便朝季妩冲了过去。 “娇娇,这是怎么了?”与此同时阿朱和阿绿听着动静也走了进来。 季妩面色煞白,她额上青筋凸起,双眸仿佛血染一般刺目惊心,她死死的看着麻姑,一字一句格外艰难的说道:“麻姑,我的头好痛,仿佛要炸开了一样,你快去请大夫来。” 季妩头上本就有伤,如今还往外渗血,麻姑不明就里吓得顿时魂飞魄散,她紧紧抓着季妩的手慌乱的不成样子。 麻姑还未开口,阿朱满目惊慌的说道:“娇娇,如今家主还未回来,主母严禁府中所有人外出,奴这就去禀告主母。” “啊……”季妩双手抱着头,她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 麻姑看着阿朱说道:“你快去啊!” “是。”阿朱匆忙走了出去。 季妩定睛看了麻姑一眼。 “啊……”她不停的惨叫着。 麻姑扭头看着阿绿说道:“你快去打盆温水来给娇娇擦一擦脸。” “是。”阿绿也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痛,我好痛……”季妩还在不停的惨叫着,面上却无一丝痛苦的表情。 麻姑微微一怔,她瞬间明白季妩的意思了。 季妩附身在麻姑耳边低语了几句,把方才写好的信交给她,又从榻上的暗格里取了五十两金银子给麻姑。 秦氏正心烦意乱,听了阿朱的话,她面色一沉,骤然站了起来:“夫主不在家,她这又是闹的哪门子。” 她看了宋婆子一眼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秦氏朝荷香院走去。 秦氏是真不想见季妩那张脸,可季伯言不在家,若季妩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难免又要怪罪在她身上。 “啊……”秦氏才进了荷香院便听到季妩的惨叫声,她带着人匆忙走了进去,就见季妩面色白的吓人正在榻上不停的翻滚。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秦氏几步走到榻前,她一脸担忧装模作样的看着季妩。 季妩脸皱成一团,她眼睛红红的看着秦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麻姑,你还不赶紧去请大夫。”秦氏扫了麻姑一眼。 “是。”麻姑匆忙走了出去。 秦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宋婆子一眼。 麻姑前脚刚走,宋婆子便出去了。 秦氏一直在季妩房中等着,宋婆子派人跟着麻姑,麻姑就近进了一家医馆,随意找了一个大夫便回来了。 一路上宋婆子的人紧跟着麻姑,麻姑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大夫来过之后,说季妩之所以这般是由于头上的外伤所致,大夫给季妩施了诊,又给季妩开了内服的药。 大夫还未走,季伯言便大步走了进来。 “阿妩,你怎么样了?可好些了?”他一脸担忧凝神看着季妩,眼中满是心疼。 季妩闭着眼,蔫蔫的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两侧的头发都被汗浸湿了,她慢慢的睁开了眼,对着季伯言浅浅一笑:“父亲,你回来了。” 季伯言看着季妩虚弱的模样,他心中越发恼怒。 在季伯言之前,魏氏与李氏也来了,可见两个人是听着信来的。 “父亲,阿妩没事,乡下的庄子苦寒,你就让姐姐们都回来吧!别人若是问起,只说阿妩是邪祟便是。”季妩娓娓道来,每说上一句话便要喘上几口气。 她说一顿,不等季伯言开口,她嘴角一弯:“反正阿妩都习惯了。” 便是她这句话令得季伯言心中一痛。 旁人听来只觉得季妩善良乖巧,处处为别人考虑。 “你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事你莫要操心。”季伯言替季妩掖了掖被角,他抬头看了秦氏她们一眼说道:“让阿妩好生歇息,你们都回去吧!” 季伯言也只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阿朱与绿似乎受了秦氏的指使,两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季妩。 赵婆子找了个由头将她们支了出去,她知道季妩处心积虑让麻姑出去一趟,定是有事交给她去办了。 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季妩一扫方才虚弱不堪的模样,她双眸神采奕奕看着麻姑压低声音问道:“麻姑,事情办得如何了?” 麻姑微微颔首:“娇娇交代的事情,奴已经办好了。” 麻姑如何不知一路上都有人监视着她,她是不曾与任何人攀谈过,可是出门没多久一个小叫花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就是那一瞬间,麻姑不动声色的将信塞给了那个小叫花子,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季妩眼尾微微上挑:“如此甚好!” 季蔓一走,秦氏心中空落落的。 昨夜,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午后,她实在疲累的很,宋婆子扶着她上了榻,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主母,主母,大事不好了!”宋婆子便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 第五十六章 求见魏氏 秦氏瞬间睁开了双眼,她眉头紧锁,声音透着不耐烦冷冷说道:“怎么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宋婆子一向沉稳,如今也不知怎么了,竟也如刚入府那些婢女一样,一惊一乍的让人不喜。 “主母。”宋婆子脸色难看的厉害。 秦氏正在午睡,除了她敢进来打扰秦氏,旁人是不敢的,房中只有主仆两人。 秦氏缓缓从榻上做了起来,宋婆子还未开口,可秦氏看着她的模样,心不由得一沉。 宋婆子声音颤抖的说道:“娇娇是邪祟一事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如今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几乎人尽皆知!” 宋婆子声音一落,秦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一头栽了下去。 “主母,你可得撑住啊!”还好宋婆子眼疾手快的快住了秦氏。 “是谁?”秦氏一把推开了宋婆子。 她已经严禁府中所有人外出,防的便是有人将消息走漏出去。 没想到短短半日,临淄城已是人尽皆知。 她的阿蔓日后要如何做人? 秦氏满目阴霾,她死死的看着宋婆子低声吼道:“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走漏出去的?” 若是叫她查出来,她定要将那个人挫骨扬灰。 宋婆子想了想说道:“今日未曾有人外出,只有麻姑出去了一趟。” “我就知道是季妩那个小贱人。”秦氏怒气冲冲的说道。 麻姑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可我们一直监视着麻姑,并未发现她有任何不妥之处啊!” 秦氏单手扶额,她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主母莫要忘了,府中的两个姨娘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对她们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宋婆子缓缓说道。 秦氏一把抓住宋婆子的手,她满目戾气沉声说道:“去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 宋婆子微微颔首,她一脸凝重的说道:“主母,查出幕后之人固然重要,可当务之急是替娇娇洗去邪祟之名,还有元家那边也要给一个满意的交代才是。” 秦氏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 她何尝不想替阿蔓洗去邪祟之名,可表兄那边还没有传来信,她又不敢贸然行动。 宋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秦氏一个人。 想起元家那边,秦氏头痛的越发厉害。 这可是她替阿蔓相看已久的人家,元家不仅家室显赫,元家嫡子更是生的相貌堂堂,已经弱冠房中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又是个性子温和的,阿蔓嫁过去绝对不会受气。 秦氏从未如现在这般心力交瘁。 季妩躺在榻上,服用过药之后,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她让麻姑从书架上随意给她取了一本书,她手捧着书看的认真。 她不比季蔓她们受过开蒙,季伯言曾给她们请过女先生,而她只是识得几个字,上一世楚辞言语间对她多有嫌弃,因此她私下里可没少下功夫,否则如今只怕还是言语不通呢! 麻姑在炭火旁给季妩烤地瓜。 屋里满是地瓜的香气。 乡下的庄子苦寒,一到冬天,她们多以地瓜果腹。 季妩特别喜欢吃烤地瓜。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好似快要下雪了。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赵婆子推门走了进来。 “婆婆何事?”季妩笑盈盈的看着赵婆子。 麻姑也扭头看着她。 “季蔓是邪祟一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赵婆子压低声音说道。 季妩眼中一亮,她脸上全无意外,仿佛早已知晓此事一般。 麻姑绷不住笑了起来,叫他们算计娇娇,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婆婆,魏氏与李氏那里都有什么动静?”季妩看着赵婆子出声问道。 她只是让麻姑给赵元送了一封信,交代的也是旁的事。 她没有出手,自然是旁人了!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 赵婆子附身在季妩耳边低语了几句:“奴奉娇娇之命派人监视着魏氏与李氏的一举一动,午后魏氏身旁的阮婆子买通了后门的下人,悄无声息的出去了一趟,至于去做什么奴就不清楚了,李氏那里到没有什么动静。” 她并未刻意避着麻姑,麻姑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就够了。”季妩意味深长的一笑。 麻姑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倒是赵婆子她仿佛明白季妩的心思了。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季伯言自然也知道了。 他并未多言。 季景与季州身为季蔓嫡亲的兄弟,今日两个人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下回到了季家。 季景一回来,还未曾请秦氏请安,便去了季伯言的书房。 “父亲,如今临淄城中人尽皆知阿蔓乃是邪祟,阿蔓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亲得赶紧拿个主意平息此事才是。”季景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淡淡的看了季景一眼:“此事去找你母亲拿主意吧!” 季景微微一怔,他满目疑惑的看着季伯言,此等大事为何要让母亲一个妇人拿主意? 父亲身为一家之主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季景满腹疑问。 “父亲……”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然,不等他说完,季伯言摆手说道:“你去吧!” “是。”季景只得转身离开。 出了季伯言的书房,他去找了秦氏。 秦氏唉声叹气也是无计可施。 季景闷闷的回去了。 是夜! 万物寂寥,所有人都歇下了。 季妩缓缓下了榻。 麻姑与赵婆子本想留在季妩房中守夜,季妩皆让她们回去歇息了。 夜深人静,她缓缓下了榻,穿戴整齐之后带着宽大的帽子悄无声息的出了荷香院。 出了荷香院,她直奔魏氏所住的纤云阁。 季妩到的时候,纤云阁已经落了锁。 魏氏已经换了寝衣,她闭着躺在榻上,季媚不在她心中牵挂的很,是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姨娘。”正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孙婆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魏氏瞬间睁开了双眼,她扭头朝孙婆子看了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在她的注视下,孙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姨娘,阿妩娇娇在外求见!” 第五十七章 你没有选择 魏氏一脸不耐烦,她眉头一蹙:“如此深夜她来找我做什么?” “那姨娘见是不见?”孙婆子问道。 “来者是客,扶我起身吧!”魏氏缓缓说道,索性也睡不着,倒不如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在她看来这个季妩可是不得了。 秦氏这般算计她,她非但未损分毫,还反手将了秦氏一军。 如今季蔓身负邪祟之名被赶到乡下去了,就连秦氏也失了夫主的信任与宠爱,她与李氏在秦氏手底下苦苦求生这么多年,可是深知秦氏的厉害。 孙婆子扶着魏氏下了榻。 魏氏稍稍整理了一番。 孙婆子转身去请季妩进来。 魏氏一向喜欢焚香,屋里燃着炭火,焚着香,既温暖又舒适。 “阿妩见过姨娘!”季妩缓步走了进来,魏氏坐在靠着炭盆的软塌上,季妩对着她盈盈一福。 魏氏看了孙婆子一眼。 孙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魏氏两个人。 魏氏含笑下了软塌,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啊!你头上有伤不好生歇着,深夜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她说着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 季妩一向胆小怯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可这一次她一改往日的柔弱,她一脸从容嘴角含笑看着魏氏淡淡说道:“姨娘的胆子可不小啊!” 魏氏猛地一惊,她仿佛从未见过季妩一般怔怔的看着她。 只一瞬间魏氏便恢复如常,她嘴角含笑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娇娇这话何意?” 季妩也不拐弯抹角,她看着魏氏直言不讳的说道:“季蔓是邪祟一事,是姨娘传出去的吧!” 她说的十分笃定。 魏氏双眸微睁,她面上未动声色,心猛地一沉! 不错,此事是她传出去的。 她的阿媚,无论容色还是品行都不比季蔓差,只因为季蔓是嫡女,而她的阿媚是庶女便永远低季蔓一等,要曲意逢迎,更要小意讨好。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扳倒季蔓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的。 她自问她做的极为隐秘,季妩怎会知道? “阿妩娇娇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无证据这可是污蔑之罪。”魏氏凝神看着季妩一连数问,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在魏氏的注视下,季妩垂眸淡淡一笑,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是没什么证据,可我若是去告诉母亲,想必母亲定能查出证据来。” 魏氏面色一沉,她淡淡说道:“阿妩娇娇只管去,我问心无愧。” “哦!”季妩定睛看着魏氏。 魏氏下颚微抬,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听说姨娘身边的阮婆子午后买通了后门的守卫出去了一趟。”季妩漫不经心的说道。 魏氏眼光一凝。 季妩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不知姨娘让阮婆子出去做什么?” 魏氏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妩:“我只是让她出采买一些东西,准备阿媚送过去。” 她说的滴水不漏。 可季妩两世为人,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季妩。 “姨娘让阮婆子出去做什么?母亲自会查个清楚。”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等魏氏开口,她对着魏氏盈盈一福:“姨娘好生歇息,阿妩便回去了。” 她提步就走。 魏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的背影,她眼波流转,心中更是百转千回。 季妩说的不错,只要告诉秦氏阮婆子出去过一趟,以秦氏的铁腕手段,给阮婆子上一些酷刑,阮婆子自然会吐个一干二净。 眼见季妩就要出去。 魏氏开口说道:“且慢!” 季妩缓缓转过身来,她淡淡的看着魏氏。 魏氏几步上前,她凝神看着季妩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季妩扬眉一笑:“姨娘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魏氏定睛看着季妩:“娇娇有话不妨直说。” 季妩含笑娓娓道来:“我与姨娘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魏氏垂眸一笑:“娇娇说的话是何意?” “我与你一样都想扳倒秦氏。”季妩也不藏着掖着。 魏氏眼中一亮,她以为季妩想要以此来威胁她,怎料两个人目的一致,如此就好办多了。 “未曾想我与娇娇竟是同道中人。”魏氏与季妩四目相对,她压低声音说道:“娇娇与我联手如何?这样我们的胜算也大些。” 不等季妩开口,魏氏便率先出言拉拢季妩。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魏氏双目微睁,她一脸疑惑凝神看着季妩。 这不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不是我们联手,是姨娘要听我的,依我的计划行事,万不可贸然行事。”季妩干脆利落的说道。 “凭什么?”魏氏自然是不愿的,她在后院经营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听一个黄毛丫头的? 季妩一脸从容,她看着魏氏笑的灿烂:“姨娘以为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吗?” 她并未在与她商量,也未曾给过她选择。 即便有了赵婆子相助,她在这府中依旧势单力薄,所以她需要魏氏。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氏。 魏氏面色一沉,任谁被一个黄毛丫头威胁心情都不会好。 “只要姨娘肯听我的,我保证用不了两年姨娘便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姨娘成了主母,阿媚姐姐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到时候她就是季家的嫡女,再不用给人做妾。”季妩一字一句皆说进魏氏心里。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阿媚年纪也不小了,她三番两次在秦氏面前提过,也该给阿媚相看人家了,可秦氏从未放在心上。 季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庶出的女儿给人做妾也是使得的。 她唯恐阿媚会步她的后尘,所以这次她才会贸然出手。 “一言为定。”季妩知道魏氏一定不会拒绝的,果然如此。 她嘴角一弯对着魏氏盈盈一福:“希望姨娘记得今日的话,日后万不可贸然行事,需要做什么我自会通知姨娘的。” “好。”魏氏答的干脆。 她并非全是被季妩胁迫才做出这个选择。 秦氏与季蔓这才栽了一个大头跟,她知道这一切与季妩脱不了关系。 “姨娘好生歇息,阿妩告辞了。”季妩说着转身离开。 “季妩,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依着你所言,来日我成了主母,季媚成了嫡女,你呢?”魏氏看着季妩的背影,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第五十八章 我要她们的命 季妩脚下一顿,她扭头看了魏氏一眼说道:“我要她们的命。” 她说的云淡风轻。 可不知怎的魏氏只觉得身上一寒。 “姨娘,姨娘……”孙婆子唤了魏氏好几声,魏氏才回过神来。 孙婆子扶着魏氏坐了下去,魏氏凝神看着孙婆子喃喃说道:“也不知怎的我今日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吓到了。” “姨娘,依奴看阿妩娇娇不简单的很。”孙婆子缓缓说道。 魏氏微微颔首:“也不知我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阿蔓娇娇还在乡下的庄子呢!依奴看只要姨娘与阿妩娇娇联手,扳倒秦氏指日可待。”孙婆子看着魏氏说道。 魏氏眼光一定,她勾唇一笑:“我盼这一日盼了这么多年,耐心已经快磨光了,秦氏若是不倒,我如何上位。” 夜色冗长。 季妩回到房中,屋里点着一盏牛油灯,她一个人坐在妆台前。 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若隐若现的梅花,勾唇冷冷一笑。 今夜注定是一个热闹的夜晚。 她让赵元替她去办了一些事。 如今赵元声名显赫,这些小事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料想他也不敢不从。 只要他还想当万人敬仰的赵天师,就不得不听她的。 她知道虚空道长与秦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以今夜她又为他们备下一份厚礼。 若是邪祟之名落在她头上,她可还能去乡下的庄子? 只怕庵堂是她唯一的归宿。 马上就要过年了,季蔓又能在乡下的庄子待多久呢? 秦氏必会接着过年的由头将季蔓接回来。 季妩独自坐了许久,才转身上了榻。 也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竟飘起雪来。 早上,季妩起来的时候,外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自从季蔓去了乡下的庄子,阿朱与阿绿时时在季妩身旁服侍,比起从前殷勤多了。 想必定是秦氏让她们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季妩心知肚明,她只当做不知。 这不,她才起榻,阿朱与阿绿便进来服侍了,根本轮不到麻姑与赵婆子她们插手。 季妩额上的伤还未好,用过早饭之后,赵婆子拿着药与棉布走了进来给季妩换药。 季妩找了个借口将阿朱与阿绿支了出去。 屋里只剩麻姑与赵婆子。 季妩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她淡淡一笑:“婆婆,这里交给麻姑就好,你去魏氏那里一趟。” 她话还未说完,赵婆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麻姑亦是如此。 两个人并不知季妩昨晚去了魏氏的纤云阁。 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季妩放低声音缓缓说道:“如今魏姨娘也是我们的人了。” 赵婆子一惊,魏氏何等高傲,除了秦氏与家主她眼中何时有过旁人,娇娇竟轻而易举的将魏氏收服了。 麻姑也是一脸震惊。 “婆婆,你去告诉魏姨娘,阿媚姐姐今日便会回来。”季妩一声落下,麻姑与赵婆子瞬间睁大了双眼。 她们才去了一日,夫主没有发话,她们怎能回来? “是,奴这就去。”赵婆子并未多言,她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麻姑看着季妩问道:“那阿蔓娇娇可也会回来?” 她唯恐季蔓也会回来。 若是如此娇娇之前的那些努力就全白费了。 季妩垂眸一笑:“我怎会让她回来呢?” 麻姑这才放下心来。 季妩抚了抚额上伤,不过些许皮外伤如今还隐隐作痛呢? 更遑论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她是一刻也不敢忘记。 “走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季妩起身看着麻姑说道。 她知道如今秦氏是一刻也不想看见她,正是如此她才要过去给她添堵。 季妩带着一行人去了清风居。 秦氏的书香院还在修缮,她是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赵婆子不动声色的去了纤云阁。 魏氏已经准备妥当去给秦氏请安,孙婆子悄悄的将赵婆子带到魏氏跟前。 “奴给姨娘请安。”赵婆子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淡淡一笑,她开门见山的说道:“可是阿妩那里有什么事?” 赵婆子毕恭毕敬的看着魏氏说道:“我家娇娇让我过来告诉姨娘,今日阿媚娇娇就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赵婆子声音一落,魏氏微微一怔,她凝神看着赵婆子,眼中满是质疑。 阿媚陪着阿蔓一起去了乡下的庄子,连秦氏都无可奈何,除非夫主发话,否则她们怎能回来? “我家娇娇说今日阿媚娇娇就会回来了。”赵婆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魏氏听得一清二楚,她眼中一亮笑着说道:“告诉你家娇娇我知道了,若是阿媚今日回来了,她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奴告退了。”赵婆子对着魏氏盈盈一福,然后转身离开。 赵婆子一走,魏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婆子说道:“依你看她这话有几分可信?” 由此可见魏氏并未相信季妩的话。 毕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秦氏身为主母都莫可奈何。 “姨娘,左右不过一日的时间,我们拭目以待就是了。”孙婆子缓缓说道。 魏氏稳了稳神,她双眼一眯缓缓说道:“我倒要看看季妩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昨日,魏氏也只是被迫应承下季妩,并非出自真心,一件事可以尽十分的力,也可敷衍了事,全看她的心情如何。 “我们也该去给主母请安了。”魏氏起身看着孙婆子说道。 季妩第一个到,她到的时候秦氏还未起身,她就在门口候着。 不过片刻,魏氏和李氏便来了。 季妩观两个人面色不佳,眼下皆弥漫着淡淡的青色,也是唯一的女儿去了乡下那种苦寒的地方,身为人母怎能放心的下,两个人睡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阿妩见过两位姨娘。”季妩对着魏氏与李氏盈盈一福。 两个人看着季妩淡淡一笑。 魏氏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妩一眼没有开口。 倒是李氏她一脸热切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额上的伤如何了?” “多谢姨娘挂怀已经无碍了。”季妩低眉顺目的说道。 “主母已经起身来,娇娇与姨娘都进来吧!”季妩声音才落,宋婆子便走了出来。 “母亲安好!” “主母安好!”季妩,魏氏与李氏提步走了进去,秦氏衣裙华美,妆容精致得体,可也难掩眼下的青色,她坐在炭火旁的软榻上,姿态从容优雅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几个人皆上前行礼问安。 “都坐吧!”秦氏淡淡说道。 她目光落在季妩身上的时候,面带关切的问道:“阿妩,你的伤可好些了,阿蔓也只是吓糊涂了,才会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事来,你莫要放在心上。” “回禀母亲,我的伤已经好多了,阿蔓姐姐待我一向亲厚,我自然知晓她这些都是无心之举。”季妩起身对着秦氏说道,一副乖觉的模样。 想起季蔓,秦氏杀了季妩的心都有,她耐着性子看着季妩一笑:“难怪你父亲总说你贴心,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季妩柔柔一笑。 阿碧一脸焦灼的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一眼。 秦氏看了宋婆子一眼,宋婆子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满屋子人各怀心思。 精致的妆容之下,秦氏的气色也不太好。 怎料,宋婆子才出去,片刻她便走了进来。 也不知怎么了,她面色难看的厉害,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所有人微微一怔皆面带疑惑的看着宋婆子。 秦氏面带不悦,她看着宋婆子淡淡问道:“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九章 焚了邪祟 宋婆子噗通一声跪在秦氏跟前。 秦氏一惊,她的心骤然一沉。 “主母。”宋婆子声音带着哭腔,当下她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了,她惊慌失措的说道:“昨夜娇娇们所在的吴村也不知怎么了,一夜之间村子里的土地庙,山神庙,还有财神庙尽数倒塌了,阿蔓娇娇是邪祟的事也传了出去,此刻数百村民围着庄子嚷嚷着要把阿蔓娇娇给焚了。” “你说什么?”秦氏兀的站了起来,她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魏氏与李氏也是一惊,季媚与季茵可还在乡下的庄子里呢! 两个人满目惊恐的看着秦氏:“主母。” “阿蔓姐姐……”季妩面色一白,她索性哭了起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秦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了心神,她未加思索看着宋婆子说道:“你快去准备,多带些仆从,我们即刻去乡下的庄子。” “是。”宋婆子起身就往外跑。 魏氏与李氏看着秦氏说道:“主母,让妾陪你一起去吧!万事也有个照应。” 秦氏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不必了。” 在阿碧的搀扶下,秦氏匆忙走了出去。 魏氏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妩一眼,她面上带着不悦,阿媚也在乡下的庄子里,若是伤了阿媚她不会放过季妩的。 李氏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她忧心忡忡的看着魏氏说道:“姐姐,主母不让我们去,可阿媚与阿茵皆在乡下的庄子,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什么也不做?” 同为母亲魏氏也是心急如焚。 她还未开口,季妩看着李氏轻声说道:“姨娘,母亲到底是个妇人,此等大事需得立刻通知父亲才是。” 经她这么一提点,魏氏与李氏瞬间反应过来。 不等李氏开口,魏氏看着身旁的孙婆子说道:“快派人去通知家主。” 秦氏带着人匆忙去了乡下的庄子。 她已经离开了,季妩她们也没有一直待在她房中的道理。 魏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与李氏结伴回去了。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不紧不慢的离开。 天气放晴,在阳光下白色的雪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季妩才到房中,魏氏便悄无声息的来了。 麻姑与赵婆子不动声色退了下去,赵婆子找了个借口支开了阿朱与阿绿,让她们两个人去开元布庄看看衣服做好了没有。 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去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魏氏两个人。 魏氏冷眼看着季妩说道:“此事可是你做的?你难道不知阿媚也在乡下的庄子吗?” 她一开口便是问罪。 季妩缓缓一笑:“姨娘不必担忧,阿媚姐姐又不是邪祟,这火自然烧不到她身上去。” 魏氏双眼一眯:“你是想用这个法子让秦氏去把她们接回来了吗?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来。 有了这个由头,秦氏便有了理由去把季蔓接回来,季蔓好不容易才去乡下的庄子,她不懂季妩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对她明明没有任何好处。 季妩垂眸一笑,桌上梅瓶插着一束火红如血的梅花,她随手摘了一朵轻轻一嗅,笑盈盈的说道:“秦氏接不回季蔓。” 她眼底一片寒芒,说的十分笃定。 魏氏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不等她开口发问,季妩接着又道:“今日能回来的只有阿媚姐姐与季茵。” “那季蔓?”魏氏皱着眉头说道。 对于季妩的话,她始终都是半信半疑。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接回季蔓的绝佳机会,她都知道的事,秦氏怎会不知! “姨娘莫要忘了,还有父亲呢!”季妩勾唇一笑,魏氏凝神看着她。 季妩妖娆一笑:“姨娘跟着父亲身边多年,应该知道父亲最在意的是什么?” 魏氏顺着季妩的话说了下去:“家主最在意的是季家的名声。” 说着她眼中一亮。 四目相对,魏氏勾唇一笑:“我不及你,方才是我乱了分寸。” 季妩但笑不语。 魏氏只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孙婆子已经差人去通知季伯言了。 季伯言刚下了早朝,他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去乡下的庄子。 季妩让麻姑在房中焚了香,赵婆子给她煮了一壶茶。 她神色悠然的在房中品茶。 乡下的庄子已经翻了天。 数百村名手中拿着家伙将庄子团团围了起来,数百人异口同声的喊着:“焚了邪祟还村庄一个安宁,焚了邪祟还大家一个太平……” 秦氏只安排了几个看家护院,几个粗壮的汉子用力抵着门,不让外面的那些村民冲进来。 “砰……砰砰……”几个庄稼汉子拿着粗壮的木头不停的撞着门。 季蔓浑身僵硬,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屋里。 除了她之外满屋子人急的团团转。 便连一向处事老道的于婆子也急的满头大汗,眼中满是焦灼。 季媚神色不安的很,她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季茵吓得哭了起来:“眼看那些贱民就要闯进来了,我们可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她哭的伤心欲绝,看着季蔓大声说道:“阿蔓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季蔓骤然扭过头来,她冷冷的扫了季茵一眼,厉声呵斥道:“闭嘴。” 若是换做往日,季茵定会乖乖的闭上嘴,可如今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她一脸愤怒的看着季蔓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摆什么嫡女的架子,说到底我们都是被你连累的。” 季媚上前扯了扯季茵的衣袖。 季茵冷冷一哼:“这本就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季媚没有开口。 季蔓双眸如夜色染就,她凝神看着季茵,季茵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满目愤怒的侧过脸去不再言语。 “焚了邪祟,焚了邪祟……”村民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砰……”就在那个时候,门一下被撞开了,几个护院倒在地上,数百村名如洪流一样冲进了庄子。 第六十章 点火 数百人的脚步声震得大地微微晃动起来。 于婆子一惊,她冲着阿乔与阿瑶喊道:“你们两个人快把桌子推过去挡住门。” 阿乔与阿瑶惊慌失措的把桌子推到门后。 幸好是冬天,窗户并没有开着。 季茵一脸惊慌,她大声嚷嚷起来:“这些贱民冲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她急的团团转了起来。 季媚眉头一蹙,宽大的衣袖下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一片湿滑,足可见她心中也是害怕的。 季蔓一言不发的站在屋里。 “砰……砰……砰……”十数个村名拿着粗壮的木头撞起门来。 于婆子慌忙朝季蔓走了过去,她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娇娇,你快去躲到床底下去。” 季蔓冷冷一笑:“我躲得了吗?” “砰……”她声音才落,村名便撞开了门闯了进来。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人都白了脸。 事关所有人的利益,村里老弱妇孺全部出动了。 “谁是邪祟季蔓?”村长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季茵一脸惊恐,她不由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季媚轻轻咬着唇瓣,纵然她心思深沉,却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季蔓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没有一个人开口。 村长一一看向季蔓,季媚,季茵。 纵然无人开口,可放眼望去她们三个人的衣裙最为华美。 村长凝神看着她们三个人沉声问道:“究竟谁是季蔓?若无人开口便把你们都给焚了。” 院子里已经堆好了柴火,只等着把季蔓绑过去给焚烧了。 这一刻,饶是季蔓眼中也露出惊恐来。 季茵双目微睁,她满目惊恐朝季蔓看去正准备开口。 怎料于婆子看着季茵放声痛哭了起来:“娇娇,我苦命的娇娇啊!” 刹那间村长扭头朝季茵看去。 季茵一下子惊呆了,她极力辩解道:“不是我,我不是季蔓……” 屋里无人开口,更无人替她辩解,她的话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她一脸慌张指着季蔓大声说道:“她才是季蔓!” 可眼下根本无人相信。 村长淡淡的扫了季蔓一眼。 季蔓全然无惧他的目光。 于婆子骤然扭头,她冷冷看着村长大声呵斥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村长,我家娇娇乃是太史大人家的嫡女,究竟是谁给你的权利?随随便便便要把人给焚了,齐国可没有这条律法,你们凭什么这样做?” 于婆子牙尖嘴利的很,她已经派人去通知主母了,此时此刻她费尽心思只想拖延一些时间。 村长看都不看于婆子一眼,他一脸厌恶的看着季茵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绑了拖出去焚了。” 在场所有村民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茵,他们的目光中带着畏惧,带着惊恐,更多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们的目光一下刺痛了季蔓的心,她紧紧抿着唇瓣,脊背僵硬的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子细不可见的颤抖着。 “是。”村长声音一落,几个村民手中拿着绳子朝季茵走了过来。 季茵满目惊恐,她指着季蔓大声喊道:“她才是季蔓,她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邪祟……” 她一面喊着,一面惊慌失措的朝后退去。 在场所有季家人没有一个人开口,便是季茵的贴身婢女画眉与画心都不敢开口。 几个村民怎肯听季茵的话,他们大步上前便把她绑了起来,拖着她朝外面走去。 “不,不要,我不是……”季茵满目惊恐,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奋力的挣扎起来,可她哪里是那几个村民的对手。 眼见她就要被拖出去了。 季媚不动声色的看了季蔓一眼,又看了季茵一眼,她心中一定满目惊恐的看着季茵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妹妹……”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模糊不清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季蔓顿时扭头朝季媚看了过去。 村长跟在季茵身后,兀的他突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在季蔓与季媚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荡。 季茵放声痛哭了起来“我不是季蔓,我真的不是季蔓。” “告诉我谁是季蔓,我就放了你!”村长凝神看着季茵说道,就是从季媚口中吐出来的那两个字提醒了他。 季蔓乃是季家的嫡长女,他观季茵虽然穿的是绫罗锦缎,但在三个人之中明显年纪稍小了一些。 季茵如获大赦,她毫不犹豫指着季蔓说道:“她才是季蔓!” 村长扭头朝季蔓看去。 季蔓面色一白,她下颚微抬,目不斜视的看着村长,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露出丝毫胆怯来。 村长指着季蔓沉声说道:“把她给我绑了。” 几个村民瞬间放开了季茵,他们拿着绳索大步朝季蔓走了过去。 这一刻季蔓真的怕了,她双目滚圆指着季媚说道:“我不是季蔓,她才是季蔓。” 季媚身子一僵,她凝神看着季蔓。 于婆子顷刻间反应了过来,她几步走到季媚身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放声痛哭起来:“娇娇,是奴无用没有保护好娇娇。” “姐姐……”季媚看了一眼于婆子,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喃喃说道:“分明你才是季蔓。” 所有村民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与季媚。 村长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看着季蔓与季媚大声说道:“把她们两个人都给我绑了。” 这一次,季蔓连同季媚皆被绑了起来。 季茵面色煞白,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睁睁的看着季蔓与季媚被绑了出去。 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她就好!她才不管旁人的生死,季家只剩她一个女儿才好呢! 不过片刻,村民们便把季蔓与季媚绑在外面的木桩上,在她们四周堆满了柴火。 几个村民手拿火把站在一旁。 季媚也怕了,她大声喊着:“你们听我说,我不是季蔓,她才是季蔓……” 季蔓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一刻,无论季媚如何喊叫都没有人相信。 看着绑在木桩上的季蔓,于婆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的盯着大门口,心中不断祈求着上苍,只盼着秦氏赶紧出现。 这些村民顽固不化,且又愚昧无知,她是真真无计可施了。 “把她们焚了……把她们焚了……”所有村民看着季蔓与季媚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喊着。 时人最是信奉鬼神,吴村所有神庙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在所有人看来这是苍天鬼神动怒,他们正冥思苦想究竟是何原因的时候。 季蔓乃是邪祟一事爆了出来,他们自然把矛头指向了季蔓。 “我父亲乃是太史大人,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季蔓双目森寒的看着村长低声吼道。 “这是苍天鬼神示警,祸乱苍生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站了出来,莫看他已经年迈,可说出的话来恁的让人信服。 “对,祸乱苍生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在场所有人百姓大声喊道,数百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震耳欲聋。 “可我不是邪祟!”季媚歇斯底里的喊道。 她的声音瞬间被淹没,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村长清了清嗓子,他凝神看着季蔓与季媚说道:“点火。” “是。”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举着火把的村民朝季蔓与季媚走了过去。 季茵站在他们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不要。”于婆子上前想要阻挡他们,她还没有靠近季蔓便被围观的村民拦了下来。 “娇娇……”她满目惊恐大声嘶吼着。 “轰……”火把如流星一样落在木头上,木头瞬间被点燃,随之而来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咳咳咳……”浓烟滚滚,季蔓与季媚面色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在场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没有一个人开口。 “你们都给我住手。”就在那个时候秦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惜她来晚一步。 第六十一章 庵堂 当下所有人扭头朝秦氏看去。 秦氏在宋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数十个仆从在两旁开道,秦氏这个当家主母好不威风。 “母亲!”季蔓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置身火中的季蔓,秦氏的双眸都被火光染红了。 “阿蔓!”她声音带着颤抖,扭头看了身旁的仆从厉声呵斥道:“你们还不赶快去救娇娇。” 季蔓一脸委屈,她眼泪滚滚而落,看着秦氏哭的不能自己。 季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村民人数之众,数十个仆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还未靠近季蔓便被手持家伙的村民团团围了起来。 双方剑拔弩张,那些仆从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皆抬头看向秦氏:“主母。” “咳咳咳……”火势越来越大,眼见就要烧到季蔓与季媚的衣裙,两个人剧烈的咳了起来。 秦氏双目凌厉如刀,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厉声说道:“是谁让你们在这里私设刑场的?你们可知这是欺君罔上的罪名,其罪足可株连九族。” 她的气势摆在那里。 在场半数村民不由得噤若寒蝉,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村长大步站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氏说道:“昨夜村中神庙尽数倒塌,此乃苍天鬼神示警,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母亲救我。”火烤的季蔓双颊发烫,浓烟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扯开嗓子大声求救。 季媚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秦氏心急如焚,可村民人数众多,她带来的那些仆从根本不是那些村民的对手。 “阿蔓!”她焦急的看着季蔓,声音森寒的说道:“村中神庙尽数倒塌又与阿蔓何干?” 村长声音一沉:“如今世人皆知季家嫡女实乃祸乱苍生的邪祟,她一来村子里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惹得苍天鬼神动怒,只有把她给焚了才能还大家太平。” 秦氏声音骤然一高:“一派胡言!” 她目赤欲裂的看着那十几个仆从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阿蔓,若是阿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尽数给她陪葬。” 火已经烧着了季蔓与季媚的衣角。 十几个仆从与村民动起手来。 村长顿时就怒了,他冷眼看着秦氏她们说道:“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正是如此,更何况季伯言只是一介文官,并没有什么实权。 数十个村民朝秦氏围了过去。 “母亲,母亲……”季蔓嘶声力竭的喊着。 “都住手。”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出现在众人眼前。 “父亲。” “家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因着事出突然,季伯言还穿着官服。 不用他开口,吴生已经带着人去救季蔓与季媚了。 季伯言到底是朝廷命官,在场的村民并不敢上前阻拦。 “父亲,母亲……”季蔓满腹委屈,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与秦氏。 吴生带着人顺利的把她们两个人给救了下来。 “娇娇。”于婆子扑倒季蔓跟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阿蔓。”秦氏一脸心疼的看着季蔓。 季媚识相的很,她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满目委屈暗自垂泪,这个时候她可不敢上前去抢季蔓的风头。 “阿蔓,莫怕,莫怕,母亲这就带你回家。”秦氏一把抱住季蔓,母女两个人放声痛哭了起来。 “父亲。”季茵眼睛红红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季伯言凝神看了她们几个人一眼,见她们几个人无恙才放下心来。 “季大人。”村长几步走到季伯言跟前,拱手一礼说道:“你来的正好,此事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你不能带走她。”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 “这是为何?”季伯言面带不悦的问道。 “如今世人皆是季蔓乃是邪祟,她一来我们村子,村子里的神庙一夜之间尽数倒塌,此乃苍天鬼神示警,此等祸害若是不除定会祸乱世人,季大人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话,我们就要上告陛下。”事关全村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村长一字一句的说出这番话来。 他声音一落,其他村民瞬间站了出来,他们看着季伯言大声说道:“季大人若是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我们就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阿蔓才不是邪祟,你们休要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季伯言还未开口,秦氏抱着季蔓扭头看着那些村民厉声说道。 季伯言在这里,根本没有人理会秦氏。 “母亲,我不是邪祟……”季蔓浑身颤抖的抱着秦氏哭的声音都沙哑了。 季伯言看了一眼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季媚与季茵一眼,他开口说道:“来人啊!先把阿媚与阿茵送回家去。” “是。”吴生拱手说道。 几个婢女搀扶着季媚与季茵缓步离开。 季蔓双目通红,她满目委屈的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父亲!” 季伯言看了季蔓一眼,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把阿蔓送到静慈庵。” 季伯言声音一落,季蔓用力的摇着头,她哭着喊着说道:“不,父亲,我不要去静慈庵。” 秦氏也出声说道:“夫主不可啊!” 季伯言淡淡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他扭头看着在场所有人说道:“这样你们可以满意?” 村长勾唇一笑,拱手说道:“还是太史大人英明。” 季蔓一下子瘫软在地。 秦氏跪着扑倒季伯言跟前,她紧紧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袍苦苦哀求道:“夫主,阿蔓不能去庵堂啊!” 说着她落下泪来。 “来人啊!把主母送回家去。”季伯言垂眸看了秦氏一眼。 “是。”几个婆子朝秦氏走了过去。 秦氏全无形象,她死死的抱住季伯言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她不停的求着季伯言:“夫主,阿蔓正是该议亲的时候,若是把她送到庵堂让旁人怎么想?我们把阿蔓带回家也是一样的。” 季蔓跌坐在地上,她悲痛欲绝的看着季伯言与秦氏两个人。 季伯言一把拂开了秦氏,他压低声音说道:“糊涂,此事若是真闹到陛下那里,你以为阿蔓还能活命。” 秦氏骤然一僵,她缓缓松开了季伯言。 季伯言扭头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立刻把阿蔓扶起来送到庵堂去。” 第六十二章 顺水推舟 “是。”阿瑶与阿乔伸手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蔓一脸绝望的看着秦氏,泪流不止。 “母亲……”她喃喃唤道,骤然推开了阿瑶与阿乔。 她妖娆一笑,一头朝旁边的石桌撞了过去。 “阿蔓。” “娇娇。”秦氏与于婆子一声惊呼,几个人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砰……”季蔓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桌上。 “阿蔓!”秦氏哭着朝她扑了过去了,她伸手将季蔓抱在怀中,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于婆子惊慌失措的说道:“快去找大夫过来。” 阿瑶与阿乔转身就要去找大夫。 “母亲,是女儿不孝,只是世上已经容不下女儿了。”季蔓抬头看了秦氏一眼,她额上满是鲜血。 “阿蔓……”秦氏双手颤抖的抱着她,她身子一软倒在秦氏怀中,院子里满是秦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凝神看了季蔓一眼说道:“先把阿蔓送到庵堂在去找大夫。” 阿瑶与阿乔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夫主你好狠的心啊!”秦氏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 几个人联手将季蔓抬上了马车。 亲眼看着季蔓离开了庄子,所有村民才散去。 秦氏跟着季蔓上了去静慈庵的马车。 季伯言并未跟去,他抬腿上了马车直奔季家。 “姨娘,姨娘,娇娇回来了。”魏氏心急如焚的在房中等着,忽的孙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魏氏眼中一亮,她起身匆忙朝外面走去。 “姨娘……”她才出了院子,季媚便迎头走了过来。 “阿媚!”母女两人相视一笑,不由得红了眼眶。 魏氏伸手握住季媚的手,哽咽的说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季茵也回来了。 她与李氏抱头痛哭了一番,又把在庄子发生的事尽数告知了李氏。 李氏得知以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秦氏与季蔓一向记仇的很。 若是她们回来,如何会放过她们母女二人。 李氏安抚了一番季茵之后,便让人带季茵去休息了。 她带着人匆匆去了魏氏的纤云阁。 季媚也去歇息了。 魏氏遣退了所有人,独留李氏一人在房中。 她们两个人虽然都是秦氏的人,这些年两个人虽然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明争暗斗的厉害,这其中可少不了秦氏的挑唆。 “我是来找姐姐给我拿个主意,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李氏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魏氏。 其实不用她开口,魏氏也已经知道庄子里发生的事情了。 “她可是主母,她要拿捏我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魏氏长叹了一声。 李氏脸色越发难看,她喃喃说道:“难不成我们母女两人唯有死路一条了吗?” 魏氏沉默下去。 实则她心中另有一番的打算。 现在她已经知道季妩的厉害,李氏既然找上了她,她何不把李氏拉倒她们这边来。 李氏连连叹气,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片刻,魏氏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只看妹妹如何选择了?” 李氏一惊,她凝神看着魏氏说道:“好姐姐你便快说吧!事到如今我只求保住我们母女两人的命。” 魏氏定睛看了李氏一眼,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李氏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氏说道:“姐姐说的可真?” 魏氏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千真万确!” 李氏往后退了一步,她对着魏氏盈盈一福:“多谢姐姐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今日的恩情,我定不会忘记的。” 李氏出了纤云阁便不动声色的去了季妩的荷香院。 魏氏对李氏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把季妩的厉害告诉了李氏。 最让魏氏信服的是季妩说季媚什么时候回来,季媚便什么时候回来了。 乡下庄子里发生的事情季妩已经知道了,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李氏去了一趟魏氏的纤云阁,她正在房中看书,听闻李氏来了,她勾唇淡淡一笑。李氏来找到她做什么,她心知肚明的很。 她让麻姑请李氏请来,与此同时遣退了房中所有人。 “姨娘怎么来了?”李氏缓步走了进来,她看着李氏柔柔一笑。 房中只有季妩与李氏两个人。 李氏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她一撩衣裙跪在季妩跟前,凝神看着季妩说道:“妾是来求娇娇的,求娇娇救我们母女二人一命。” 季妩一改方才柔柔弱弱的模样,她淡淡的看着李氏,一句话也不说。 李氏抬头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娇娇肯对我们施以援手,妾愿为娇娇效犬马之劳。” 季妩等的便是李氏这句话。 她几步上前将李氏扶了起来,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姨娘说这些话便见外了。” 有了季妩这句话,李氏才放下心来。 待她离开之后,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娇娇好手段,如今魏氏与李氏尽是娇娇的人了,有了她们相助办起事来定然事半功倍。” 季妩垂眸一笑:“季蔓被送去了庵堂,秦氏与她此刻定然伤心难耐,我给她们备了一份厚礼,准备今日送给她们,好叫她们开怀一下。” 她附身在赵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婆子凝神看了季妩一眼说道:“娇娇且放心。” 季妩微微颔首,语罢赵婆子转身离开。 季妩把麻姑唤了进来,她压低声音看着麻姑问道:“秦氏给虞婆子的那些毒药可还有?” 麻姑微微一怔:“还有一些。” 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去给我拿过来。” 麻姑一惊,她凝神看着季妩问道:“娇娇要它作甚?”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除掉一些碍手碍脚的人而已。” 季伯言回来的时候,季妩去了一趟季伯言书房。 她自然是去给季蔓求情了。 她越是这样季伯言越是心疼她。 季伯言没有应允。 直到傍晚,秦氏才回来。 季蔓被留在了静慈庵。 季妩她们去给秦氏请安的时候,秦氏一脸倦并未多言什么,只留了她们片刻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在季妩快要出去的时候,秦氏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那一眼恁的阴沉。 季妩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提步走了出去。 季妩,魏氏,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一起出了秦氏的屋子。 季妩抬头朝李氏看去。 恰在那时,李氏也朝季妩看了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李氏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季妩与魏氏还要季媚提步朝外走去,李氏与季茵则留了下来。 季茵办了那等糊涂事,她们自然得向秦氏请罪。 一出清风居,魏氏让人把季媚送了回去。 “娇娇需得小心,主母这幅模样这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要如何对付娇娇,娇娇要早做打算才是。”魏氏避开了所有人,她凝神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多谢姨娘提点。” 是夜! “啊……”万物寂寥之时,忽的一阵惊呼声响彻云端。 第六十三章 可疑 最先被惊醒的是季妩的荷香院,因为惊呼声正是从荷香院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阿朱一脸不耐烦的睁开了眼。 阿绿与她同睡一间房,阿绿也被惊醒了,她还未开口。 “娇娇,娇娇,你可不要吓唬奴啊……”麻姑惊慌失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匆忙穿上衣服朝季妩的房中走去。 等她们到的时候,麻姑还有赵婆子已经在季妩榻边了。 季妩面色煞白的躺在榻上,她双手紧紧抓着被褥,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口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来。 “娇娇……”麻姑惊慌失措的看着季妩,吓得脸色都青了。 赵婆子扭头看了一眼阿朱与阿绿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娇娇都成了这幅模样,还不赶紧去通知家主与主母。” “是。”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季妩突然病得这样重,阿朱与阿绿皆不敢掉以轻心,一入清风居两个人便风头行动,一个人去通知秦氏,一个人去禀告季伯言。 秦氏与季伯言皆被那一声尖叫给惊醒了。 听了阿朱与阿绿的禀告,两个人匆忙去了季妩的荷香院。 府中出了这等大事,季景与季州,魏氏与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也去了季妩的荷香院。 不过片刻,季妩的房间便站满了人。 “阿妩!”季伯言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他只看了季妩一眼扭头看着吴生说道:“快去请徐太医过来。” 吴生大步转身离开。 “父亲,母亲……”季妩双眼微睁,她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秦氏也被季妩这幅模样给惊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季伯言心急如焚的看着季妩:“阿妩,徐太医很快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季妩颤抖的拽住季伯言的衣袖,她虚弱的一笑:“父亲,阿妩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会的。”季伯言握住季妩的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有父亲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咳咳咳……”季妩剧烈的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她怔怔的看着季伯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妩,万不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秦氏皱着眉头说道。 从季妩口中喷出的血溅落在季伯言脸上,温热的血灼的他的脸火烧火燎的疼着,他声音颤抖:“阿妩,父亲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端端的阿妩怎么突然成了这幅模样?”魏氏眼眶红红的说道。 李氏亦是声音哽咽:“谁说不是呢!白日里阿妩还好好的。” 季媚与季茵站在一旁,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徐太医很快就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徐太医拿起一根银针刺入季妩的合谷穴。 银针拔出来的时候已经泛了黑。 徐太医并未言语,他举起银针给季伯言过目。 在场所有人皆看的一清二楚。 秦氏心中咯噔一声。 李氏一脸疑惑的问道:“徐太医,阿妩这是生了什么病症?” 不等徐太医开口,季伯言沉着脸说道:“阿妩这是中毒了。” “什么?这么会这样?”魏氏一惊。 徐太医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太史大人,娇娇所中之毒与从前一般无二。” 他声音一落,季伯言冷冷的扫了秦氏一眼。 秦氏心有些虚,却是面不改色的看着季伯言。 “父亲,我怎么会中毒?”季妩虚弱的睁开眼看了季伯言一眼。 一时之间,季伯言竟无言以对。 “咳咳咳……”在季伯言的注视下,季妩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季伯言骤然一惊,他拱手看着徐太医说道:“请徐太医救阿妩一命。” 徐太医皱着眉头说道:“下毒之人用的分量可不少足可致命,微臣也只能尽力而为。” 季伯言面色一僵。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跪在季妩榻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徐太医开了药方,又让麻姑与赵婆子给季妩准备了药浴,他原本准备离开,季伯言却将他请到了外室。 季妩还未脱离危险,所有人都不敢离开,即便是秦氏也在外室候着。 魏氏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来:“阿妩怎会中毒呢?” 她声音一落,李氏便接着说道:“是啊!妾也疑惑的很,阿妩与人无仇无怨的,究竟是谁要害她?”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他冷冷一哼:“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下毒要害阿妩。” 秦氏当下站了起来,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夫主且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三日之内我定将下毒害阿妩的那个人找出来。” 季伯言淡淡的扫了秦氏一眼,他沉声说道:“不必了。” 季景凝神看着季伯言,他眼中满是疑惑,从前父亲对母亲一向温和有礼,后院里的事也多是母亲说了算,父亲极少插手,这是怎么了? 父亲竟丝毫不顾母亲的颜面了。 秦氏面色一僵。 众目睽睽之下,季伯言没有给她留丝毫颜面。 魏氏与李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一时之间秦氏的脸色难看极了,她心中更是满腹委屈。 “夫主……”秦氏凝神看着季伯言开口想说些什么。 季伯言看都不看她一眼,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秦氏一噎。 “父亲,孩儿也大了,此事就交给孩儿吧!孩儿定会查出毒害阿妩妹妹的凶手。”季景看了秦氏一眼,他大步上前对着季伯言拱手说道。 季伯言看了季景一眼说道:“不必了,这件事我亲自查。” 秦氏心中咯噔一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问道:“夫主这是何意?是疑心我?还是疑心阿景?”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秦氏一眼,他声音一沉:“待查出毒害阿妩之人,无论是谁我都会送到刑部。” 显然不愿与秦氏多说些什么。 “来人啊!将荷香院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过仔细搜查,我就不信查不出凶手来。”不等秦氏开口,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声音一落,数十个护院将荷香院团团围了起来。 吴生带着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 偌大的荷香院没有放过一处。 秦氏面无表情的坐在季伯言身旁,这一次她可是冤枉的很,毒死季妩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替阿蔓洗刷邪祟之名。 且不说表兄已经想到了办法,她才不会这么傻。 且由着他去查,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她身上来。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魏氏与李氏一眼,心想莫不是她们两个人做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没有一个人开口。 所有人都耐心的等着。 季伯言让人给徐太医煮了一壶茶,秦氏一干女眷退居一旁,季景与季州在一旁候着,两个人在饮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吴生手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进来。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大步上前对着季伯言双手一叉开口说道:“家主已经搜查过了,其他人皆无异样,只是从阿朱与阿绿房中搜查出一个瓷瓶比较可疑。” 第六十四章 冤枉 秦氏骤然一惊。 魏氏与李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季景亦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 不等秦氏开口,季伯言接过吴生手中的瓷瓶,他伸手递给徐太医说道:“请徐太医看看里面是何物?” 众目睽睽之下,徐太医拧开白色的瓷瓶低头嗅了嗅,他随即将盖子拧好看着季伯言说道:“大人,瓷瓶里装的正是毒害娇娇之物。” 他声音一落,秦氏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任谁都知道阿朱与阿绿是她指派给季妩的,事到如今她只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季景眉头一蹙。 季州看了秦氏一眼,又看了季景一眼,对于府中的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如今父亲偏疼阿妩姐姐,他只盼着母亲不要做出什么糊涂事才好。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起身对着徐太医拱手一礼:“让徐太医见笑了。” “天色不早了,微臣也该告辞了。”徐太医起身说道。 季伯言微微颔首:“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淡淡一笑。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送徐太医出去。” 徐太医转身离开。 内室之中烛火摇曳,季妩坐在满是药浴的木桶之中,麻姑与赵婆子在一旁服侍。 她骤然睁开了双眼,双眸华光璀璨,与方才气若游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麻姑与赵婆子凝神看着季妩,两个人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更没有闹出一点动静。 季妩看着她们两个人勾唇一笑。 方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麻姑与赵婆子亦是如此。 三个人相视一笑。 季伯言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人啊!把那两个贱婢给我带进来。” 他扭头看了秦氏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家主,主母,我们冤枉啊!”阿朱与阿绿很快被带进来,两个人一脸惊慌,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季伯言还未开口,秦氏疾言厉色的看着阿朱与阿绿大声呵斥道:“说是谁指使你们毒害娇娇的?”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任谁都知道是我将你们两个人指派给阿妩的,亦或者是有人收买了你们,想以此来诬陷我?” 秦氏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家主,主母,奴冤枉啊!奴真的没有毒害娇娇,更不知道这个瓷瓶怎么会出现奴的房中,肯定是有人想要嫁祸奴,以此栽赃主母,还请家主明鉴,还奴一个清白。”阿朱顺着秦氏的话便说了下去。 阿绿亦是如此:“娇娇待奴极好,奴为何要毒害娇娇,此事一出府中所有人定会疑心到主母身上,定是有不轨之人想要陷害主母。”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魏氏缓步上前,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妾以为阿朱与阿绿说的甚至有理,是有人想要以此陷害主母。” 她声音一落,李氏也站了出来:“夫主,妾愿以性命担保此事绝对与主母无关。” “妾也愿意拿性命担保。”魏氏亦出声说道。 秦氏淡淡的扫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季伯言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她们便说了这么多。 季妩在里面听得是清清楚楚。 她双眸凌厉如刀,垂眸浅浅一笑。 凡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之前的事季伯言心知肚明,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姑息秦氏,从他把徐太医留下来便可窥得端倪。 魏氏与李氏还真是火上浇油的高手,她们越是这样,季伯言只会更加恼火。 他冷冷的扫了魏氏与李氏一眼,将目光落在阿朱与阿绿身上,他声音一高:“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们说出实情,供出幕后指使,我便饶你们一命,否则明日一早我便以毒害主人的罪名将你们送到刑部大牢,刑部十二种刑具轮番上,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你们的骨头硬。” 季伯言说着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秦氏一眼,他眼中再无一丝往日的情分,只剩下冷漠与失望。 “家主,奴冤枉,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做毒害娇娇的事。”阿朱与阿绿身子一僵,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季伯言勾唇冷冷一笑:“来人啊!将这两个贱婢带下去严加看守,明日一早便送到刑部,这期间不准任何人接近。” “父亲,这到底是家事闹到刑部大堂终究不太妥当,不如交给孩儿吧!孩儿定会查个明白。”季景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秦氏一眼,他一口回绝:“不必了。” 季景还想说些什么,秦氏看了季景一眼说道:“阿景就依你父亲所言吧。” 吴生很快把阿朱与阿绿带了下去。 季伯言抬头看了魏氏一眼说道:“你进去看看阿妩怎么样了?” “是。”魏氏缓步朝内室走去。 见她进来季妩对着她扬眉一笑。 魏氏亦是勾唇一笑,她缓步走到季妩身旁,仅有季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娇娇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季妩微微颔首。 魏氏随即转身离开。 “夫主,阿妩还没有醒过来,你明日还要上早朝就先回去歇息吧!”魏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摇曳的烛火在季妩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季妩生死一线,季伯言怎肯离开。 他不走,其他人怎能离开。 所有人都在外室坐着。 连刚从庄子回来的季媚与季茵都不例外。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火盆里的炭火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一个时辰之后。 季伯言又让魏氏进去看了一番,季妩还没有醒来。 除了季伯言之外,所有人都有些体力不支。 季景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天就快要亮了,这里由我们守着,你回去歇息一会吧!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立刻通知父亲的,阿妩妹妹吉人天相定会无恙的。” 秦氏也开口说道:“夫主,阿景说得对,你就回去歇息一会吧!” 季伯言缓缓摇了摇头,他时不时的朝内室张望一眼。 转眼又过了半个时辰。 季州哈欠连天,季媚与季茵昨夜一夜未眠,两个人也是困得不行,熬得眼圈都泛了红。 季伯言看着他们几个人说道:“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季媚瞬间精神起来,她看着季伯言哽咽的说道:“父亲,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阿妩姐姐醒过来。” 季茵怎会甘心落后季媚,她也开口说道:“父亲……” “轰……”然,她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声巨响,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秦氏一惊起身说道。 第六十五章 先祖显灵 屋里所有人面面相觑。 季景皱着眉头说道:“听声音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季伯言率先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其他人皆面带疑惑的跟在他身后。 秦氏走在最后,她双眼微眯,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一次,她要季妩永无翻身之地。 乡下庄子发生的那些事,她怎么想也与季妩脱不了干系,所有的一切皆是在她回来之后发生的。 可见之前真真是她小看了季妩。 “家主,家主大事不好了。”季伯言才走了出去,家中的仆从便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 季伯言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个仆从满目惊恐朝祠堂的方向看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家主,也不知发生何事了,祠堂轰然倒塌了。” “什么?”他声音一落,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 祠堂内供奉的都是季家的诸位先祖,怎会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大步朝祠堂走去。 夜深露重,仆从与婢女在前面掌灯,所有人跟在他身后。 不过片刻所有人便来到祠堂。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已是一片废墟。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凝重。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 秦氏浑身颤抖,她双膝一软跪在一片废墟之前,她双手捧起一块红砖,面目惊恐颤抖的说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季家的诸位先祖神魂不安?” 她声音一落,其他人面色越发凝重。 秦氏扭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看着眼前的废墟,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季景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昨夜吴村所有的神庙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所有村民将这一切怪罪在阿蔓身上,今夜家中祠堂骤然倒塌,可阿蔓并未在家中,足可证明一切与阿蔓无关,请父亲派人将阿蔓接回来。” 季伯言定睛看着季景。 魏氏缓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妾以为阿景说的甚是有理。” “我可怜的阿蔓……”秦氏一脸委屈,她放声痛哭起来。 李氏跪在秦氏身旁也哭了起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阿蔓从小便养在府中,府中从未发生过任何不祥之事,她怎会是邪祟呢?请家主派人将阿蔓接回来吧!” 秦氏至始至终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一如往昔,魏氏与李氏已经替她开口了。 “父亲。”季景不由得加重了声音:“此事已足以证明阿蔓并非邪祟,阿蔓到底是我季家的嫡女,便是为了我季家的名声也该替阿蔓洗去邪祟之名,将她接回来。” 看着轰然倒塌的祠堂,再加上季景的话,一时之间季伯言也犹豫起来。 季蔓到底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嫡女,他心中纵然对她有些失望,但依旧盼望着她好,且不说此事还事关季家的名声。 如今阿蔓是邪祟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诸位同僚虽无人过问,可任谁见了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 片刻,季伯言叹了一声:“也罢!就去将阿蔓接回来吧!” “多谢夫主!”秦氏扭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她悬着的心总算安稳落地。 魏氏与李氏对视一眼。 “主母地上凉,妾扶你起来。”魏氏喜极而泣的看着秦氏,与李氏一起将秦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旁的季媚也是一副异常欢喜的模样。 季茵也想表现的欢喜一些讨秦氏的欢心,可如此违心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李氏不着痕迹的瞪了季茵一眼。 她才假惺惺的说道:“阿蔓姐姐终于可以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季茵的手,她定睛看了宋婆子一眼。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家中接二连三发生如此诡异的事,季家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他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天已经快亮了都散了吧!唯有一点今日的事决不可外传。” “是。”在场所有人出声应道。 季伯言提步率先离开,其他人皆跟在他身后。 就在那个时候,宋婆子突然开口说道:“家主,主母快看那是什么?” 她声音一落,季伯言与秦氏脚下一顿,两个人顿时转过身来,其他人亦是如此。 宋婆子定睛看着废墟之中一块凸起的木板。 季伯言与秦氏顺着宋婆子的视线看去,两个人也看到一片废墟之中有一块漆黑如墨的木板,并非季家诸位先祖的牌位。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扭头看着吴生说道:“你去拿过来看看。” 吴生双手一叉:“是。” 众目睽睽之下,吴生手脚麻利的从废墟之中取出那块木板,他伸手递给了季伯言。 其他人只隐隐看到漆黑如墨的木板上,有几个鲜红如血的字,却不是寻常用的文字极为繁复像是上古时期的文字。 季伯言伸手接过木板,他凝神看着上面的字,因着夜色的缘故看的并不清楚。 吴生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拿过灯笼,灯笼瞬间将黑色的木板照亮。 仿佛鲜血染就的字清晰的落入季伯言眼中。 魏氏站在季伯言身旁,她一脸疑惑的问道:“夫主,上面写的是什么?” 几个人凝神看着季伯言手中黑色的木板,黑色的木板极为光滑,隐隐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看上去很是不凡,所有人皆是一脸疑惑不解。 若是寻常人绝对不认识上面的文字,可季伯言是史官,素常最喜欢研究之前的历史与文字。 秦氏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人看见她眼底掠过一丝寒芒,隐隐还有一丝得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伯言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字,他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季家有女名季蔓,生而不详,祸乱家族,累及家人,逐出家族方可保一族平安。” 季伯言说的极为缓慢,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变了脸色。 尤其是秦氏,她骤然一惊,整个人顿时僵硬如石,她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季伯言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咣当……”他的手一抖,黑色的木板落在地上。 “家主怎会这样?”魏氏浑身战栗不止,她满目惊恐的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这莫非是季家诸位先祖显灵?” 秦氏双眼一番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宋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主母。” 第六十六章 暴毙 “母亲!”季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秦氏。 “主母,主母……”魏氏与李氏也围了过去。 秦氏双目紧闭,面色煞白的倒在季景怀中。 “母亲……”季媚与季茵一脸担忧,两个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宋婆子用力的掐着秦氏的人中穴,她不停的唤着秦氏:“主母,主母,你醒一醒啊!” 秦氏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婆子吓得脸色都泛了白。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木板之上本应该是季妩的名字,是她亲眼看着人写上去的,怎会突然变成季蔓的名字? 季伯言凝神看着秦氏说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阿碧匆忙转身离开。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秦氏抬了回去。 这边季妩还没有醒,那边秦氏又昏了过去,弄得府中下人手忙脚乱的。 季伯言看着众人将秦氏抬了回去,他凝神看着化为废墟的祠堂,面色一沉缓缓说道:“接回阿蔓的事先缓一缓吧!” 季州跟着秦氏离开了。 季景面色不佳,他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此事断不可信,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以此陷害阿蔓,还是先将阿蔓接回来再说,庵堂那种地方怎可久待。” 季伯言视线落在季景身上,他长叹了一声:“阿景,家中三番两次发生诡异之事,这次的事就更为蹊跷,说不定真是季家诸位先祖显灵。” 季景徒然睁大了双眼,他一脸焦灼的说道:“父亲,正是因为此事怪异超常才不可信啊!” 季伯言没有开口。 那几个刺目惊心的字,犹如刻在他心头一般,令得他整个人惴惴不安。 秦氏也好,还是季景也罢! 他们关心的只是季蔓。 而他身为季家家主,关心的季氏一族的生死荣辱。 季景面色一变,他试探性的说道:“父亲莫不是真动了将阿蔓逐出家族的心思?” 季伯言看了季景一眼:“事关季氏一族的生死存亡,我绝不会掉以轻心。” 语罢,他提步就走。 徒留季景一个人站在那里。 “父亲!”季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看样子父亲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阿蔓一个弱女子,若是被逐出家族,又身负邪祟之名,如何活得下去,只怕唯有死路一条了。 母亲最疼阿蔓,若是阿蔓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可如何是好? 季伯言他们一走,季妩便出了木桶。 房中少了阿朱与阿绿,她觉得舒服多了。 任谁也不喜欢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 她坐在妆台前,麻姑将她的头发细细的擦干。 赵婆子给她端来一碗参汤。 季妩慢条斯理的搅动着碗里的参汤。 赵婆子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季妩。 季妩垂眸一笑:“这次可多亏了魏氏。” 若不是魏氏发现秦氏的动作,及时告知了她,让她有所准备,这会子晕过去的只怕就是她了。 麻姑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 赵婆子关心的却是旁的事,她凝神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家主可会把阿蔓娇娇逐出家族?” 她到底是家主疼爱了多年的嫡女。 季妩抬头看了赵婆子一眼,她勾唇一笑:“想来他心中定是不忍的。” 一时之间,麻姑与赵婆子凝神看着季妩,两个人眼中满是担忧。 在她们的注视下,季妩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此事还需有人助力。” 麻姑与赵婆子满目不解。 季妩喝了一勺参汤,她淡淡一笑:“莫要忘了他不仅是我们季家的家主,更是我们季氏一族的族长,此事可由不得他。” 赵婆子瞬间心领神会,她看着季妩淡淡一笑:“娇娇,奴明白了,奴这就去安排下去。” “有劳婆婆了。”季妩微微颔首。 赵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麻姑凝神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准备如何处置阿朱与阿绿?” 季妩放下手中的参汤,她淡淡说道:“此事不用我出手,自会有人出手的。”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等着看吧!” 东方已经吐白。 季妩让麻姑睡在一旁的软榻上,她转身上了床榻。 她躺在榻上妖娆一笑。 此刻秦氏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钱大夫很快便来了。 秦氏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惊吓所致才晕了过去。 钱大夫给她开了一些定安神定惊的药便回去了。 得知秦氏并无大碍,季伯言正准备离开。 秦氏突然睁开了眼,季伯言就在她榻边,她伸手拽住季伯言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夫主,木板的上的字断可不信,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阿蔓。” 季伯言冷冷甩开秦氏,他凝神看着秦氏问道:“是谁要害阿蔓?” 秦氏一噎,一时答不上来了。 她总不能说是季妩那个小贱人吧! 没有证据她就是说了,季伯言也不会信的。 “我虽不知是谁,可定是有人害阿蔓,还请家主彻查清楚,此事绝非诸先祖显灵,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届时一定能还阿蔓一个清白。”秦氏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 “哦!”季伯言随口应道。 他凝神看着秦氏问道:“你怎的如此笃定?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有意试探秦氏。 秦氏一口否认:“我能知道些什么?我只知道阿蔓是冤枉的。” 魏氏与李氏都在秦氏房中守着。 李氏缓步上前盈盈一福:“家主,主母说的不无道理,还请夫主彻查一番,免得冤枉了好人。” 秦氏面带感激的看了李氏一眼。 魏氏也上前说道:“夫主,妾也是这般想的,若是真有人作恶而不彻查,只怕还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两个人说的话十分合秦氏的心意。 木板上原本写的是季妩的名字,骤然变成了阿蔓,除了季妩还会有谁这样做! 此时此刻,秦氏恨不得将季妩挫骨扬灰。 季伯言还未开口。 吴生突然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季伯言抬头朝他看了过去:“发生何事了?” 吴生一脸慌乱,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家主,也不知怎的阿朱与阿绿突然暴毙了。” 第六十七章 登门造访 “你说什么?”季伯言面色一沉。 吴生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季伯言一眼,他沉声说道:“家主,就在方才阿朱与阿绿突然暴毙了,奴细细查看了两个人身上没有一点外伤,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两个人死的很是蹊跷。”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冷冷瞪了秦氏一眼,看着房中其他人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此时此刻秦氏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她一脸绝望,哭得伤心欲绝。 “是。”季伯言一声令下,房中其他人皆转身离开。 宋婆子十分担忧的看了秦氏一眼,也退了下去。 季景与季州也十分放心不下秦氏,看父亲的模样分明是动了怒。 季景心中一沉,难不成阿朱与阿绿的死与母亲有关? 他双眸微睁凝神看了秦氏一眼,与季景一起转身离开。 房中只剩下季伯言与秦氏。 季伯言站在秦氏榻前,他冷眼看着秦氏。 他的眼神冷厉如刀,看着的秦氏一阵心惊胆寒。 “夫主……”秦氏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她正准备替季蔓求情。 怎料,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他大声呵斥道:“秦氏。” 秦氏当下忘了说话,她怔怔的看着季伯言。 在她的注视下,季伯言满目怒火,他指着秦氏的鼻子说道:“是你下毒害阿妩,也是你派人杀了阿朱与阿绿。” 秦氏猛地一怔,她目赤欲裂一脸委屈的看着季伯言大声反驳道:“夫主,你这些诛心之言从何而来?” 她额上青筋凸起,说着一顿接着大声质问道:“你说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有何证据?” 季伯言一脸讥讽,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除了你还会有谁处心积虑的毒害阿妩?你真以为我眼盲心瞎是吗?我之前不过是顾着季家的颜面才对你忍让再三,阿朱与阿绿怎会突然暴毙?季家除了你谁还有这个本事?” 秦氏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她知道季伯言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有些事一旦认定便再难改变主意。 如今无论她说什么,季伯言都不会信了。 “夫主,我没有……”秦氏急的脸都红了,她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可季伯言根本不愿听她多说。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看着秦氏,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够了,我对你失望至极。” 秦氏双目殷红,她喃喃说道:“夫主……” 季伯言再不看秦氏一眼,他提步就走,只留下一句冷漠的话:“你病了,以后好生休养吧!家中大小事先交给魏氏打理。” “夫主……”秦氏声音骤然一高:“我怎样都没有关系,只求你把阿蔓接回来,她到底是你的亲骨肉,我求求你了……” 季伯言没有驻足,连一个回眸不肯给秦氏,他冷冷说道:“阿蔓的事我自有主张。” 秦氏起身想要去追季伯言。 “咚……”她一个不稳从榻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啊……”秦氏看着季伯言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主母,主母……”宋婆子匆忙走了进来,见秦氏躺在地上,她几步上前把秦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秦氏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声痛哭起来:“我的阿蔓该怎么办?” 宋婆子让人给秦氏煮了安神药。 从秦氏房中出来,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白昼交替,太阳升了起来。 这一夜,很多人都一夜未眠。 唯有季妩睡的格外香甜,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睁开了眼。 “娇娇。”见她醒来,麻姑笑着走了过去,将发生在清风居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季妩。 季妩听后淡淡一笑:“看样子我得去给魏姨娘道喜了。” 这个结果全然在她意料之中。 她还没有起身,赵婆子便走进来,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娇娇,魏姨娘来看娇娇了。” 季妩勾唇一笑:“快请魏姨娘进来。” 麻姑替季妩净了净脸。 魏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两个人转身退了下去。 “姨娘来了。”季妩起身准备下榻。 魏氏赶忙止住了季妩:“娇娇还未好这可万万使不得。” 季妩也就不再推迟了,她整了整身子看着魏氏笑道:“阿妩恭喜姨娘了,从此以后这可家中可就是姨娘说了算。” 魏氏一脸欢喜的看着季妩说道:“这一切多亏了娇娇,妾就是来谢娇娇的。” 她说着对着季妩盈盈一福。 “等姨娘成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再谢我也不迟。”季妩伸手虚扶了魏氏一把。 魏氏眼中一亮。 被秦氏压制了多年,今日她可扬眉吐气了一番,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魏氏别提有多得意了,纵然一夜未眠,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 魏氏心领神会,她缓步上前,季妩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氏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交给我娇娇只管放心。” 季妩微微颔首。 未免引人耳目魏氏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秦氏病了,家中庶务暂且交给魏氏打理。 秦氏那里一下冷清下来。 纵然季伯言下了令,昨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可季家祠堂骤然倒塌,先祖显灵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连吴村的事也被揭了出来。 一时之间在临淄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季伯言是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回到季家的。 他这个人一向最爱面子,得知季妩已经醒来,他脸上都未露喜色,他满腔怒火正准备发泄。 “家主……”怎料吴生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他面色不佳。 季伯言眉头一蹙:“怎么了?” 吴生双手一叉说道:“家主,季家诸位长老登门造访,此刻正在前厅候着家主。” 季伯言双眼一眯:“他们来做什么?” 吴生硬着头皮说道:“只怕是为了阿蔓娇娇的事而来,祠堂轰然倒塌,先祖显灵的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家主得有个心里准备才是。”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大步走了出去。 季家诸位长老来势汹汹,赵婆子第一时间便告诉了季妩。 季妩笑的格外灿烂,她抬头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走,我们去看一看母亲。” 第六十八章 逐出家族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不动声色的去了清风居。 季伯言带着吴生去了前厅。 此刻,秦氏服了安神药刚刚睡下。 宋婆子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见季妩缓步走了,她口气不佳的说道:“娇娇刚醒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娇娇有个好歹,家主又该怪罪在主母头上了。” 季妩嘴角含笑,她扭头看了赵婆子一眼。 “啪……”赵婆子上前给了宋婆子一个巴掌。 宋婆子瞬间便怒了,她反手对着赵婆子就是一巴掌。 赵婆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宋婆子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赵婆子勾唇一笑:“对娇娇如此不敬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宋婆子扭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下颚微抬,她淡淡的扫了宋婆子一眼,含笑说道:“我要进去看一看母亲。” 宋婆子一脸怒火的说道:“主母刚刚睡下,你不能进去。” 季妩缓步走到宋婆子身旁,她嘴角含笑定睛看着宋婆子面带讥讽的说道:“你难道不知这府中已经变天了?” “啪……”赵婆子抬手一巴掌落在宋婆子脸上,她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止娇娇。” 宋婆子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冷眼看着季妩说道:“你真以为季家是你的天下了吗?” 季妩再不看宋婆子一眼。 麻姑上前推开门。 季妩缓步走了进去。 “你不能进去。”宋婆子站起来想要去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秦氏正在榻上睡觉。 宋婆子上前就要去拉扯季妩。 “你们放开我。”可她还没有靠近季妩便被麻姑与赵婆子给拦下。 “母亲,母亲,你醒醒啊!大事不好了。”季妩上前轻轻推了推秦氏。 在她的注视下,秦氏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季妩,秦氏眉头一蹙:“你来做什么?” 宋婆子看着秦氏大声唤道:“主母。” 秦氏扭头朝宋婆子看去,她面色一沉,冷眼看着季妩质问道:“你这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反了天?” 不等季妩开口,宋婆子拼命说道:“主母,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她就是诚心来气主母的。” 宋婆子如何不知季家诸位长老找上门的事,她深知秦氏已经受不起丁点刺激了。 秦氏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眼眶一红哭了起来,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季家所有长老都来了,此刻就在前厅逼着父亲要将阿蔓姐姐逐出家族。” “你说什么?”秦氏一惊,那瞬间她只觉得万箭穿心,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季妩重复道:“母亲,季家诸位长老正在逼迫父亲将阿蔓姐姐逐出家族。” “噗……”秦氏面色瞬间苍白如雪,她身子一僵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季妩侧着身子躲了躲。 宋婆子一下挣脱了麻姑与赵婆子朝秦氏扑了过来:“主母。” 秦氏摇摇欲坠的看着季妩,她抬手指着季妩嘶声力竭的说道:“是你!” 季妩一脸无辜:“母亲再说什么?” “是你害阿蔓!”秦氏双目血红的瞪着季妩。 季妩一改方才的模样,她锦怕遮面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你才知道啊!” “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秦氏怒不可遏,她一把推开宋婆子张牙舞爪的朝季妩扑了过去。 季妩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秦氏。 “啊……”秦氏一下子摔在地上。 “主母。”宋婆子扶着秦氏,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大声说道:“我要去告诉家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陷害阿蔓娇娇。” “呵呵……”季妩瞬间笑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与宋婆子,面带讥讽的说道:“没有证据你以为父亲会信吗?” “咳咳咳……”怒火在秦氏胸中翻腾,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鲜红的血从她口中溢了出来。 “主母。”宋婆子惊慌失措的看着秦氏。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秦氏冷冷笑道:“母亲还是想一想阿蔓姐姐被逐出家族以后该怎么办吧!” “噗……”季妩声音一落,秦氏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季妩再不看秦氏一眼,她转身就走。 “主母,主母,你不要吓唬奴!”秦氏气若游丝的躺在宋婆子怀中,宋婆子吓得脸色都泛了白,她嘶声裂肺的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妩脚下一顿,她缓缓扭过头去将目光落在秦氏身上,她幽幽的说道:“午夜梦回,你可曾梦到过哪些被你害死的人?” 秦氏身子骤然一僵。 季妩垂眸一笑,她再不看秦氏一眼转身离开。 “快扶我去前厅,我要去见家主。”秦氏挣扎着想要起来。 宋婆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主母,你这幅样子如何去见家主,见了家主又要说些什么?” 秦氏紧紧抓着宋婆子的手,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如何阿蔓绝对不能被逐出家族。” 她说着冷冷推开宋婆子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主母……”宋婆子欲言又止的看着秦氏。 秦氏再不理会她,她摇摇晃晃的朝外走去。 “啊……”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双腿一软猛地摔倒在地。 “主母!”宋婆子伸手想要将秦氏从地上扶起来。 怎料,秦氏一把推开宋婆子的手,她趴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嘴角微微上扬,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她扭头看了一眼麻姑与赵婆子说道:“走,我们去前厅看一看。” 几只寒鸦从天空掠过。 季妩的面色格外的冷漠。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市井皆传阿蔓乃是邪祟,我们并未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罢了,可如今祠堂轰然倒塌,先祖有所警示,事关季氏一族的安危,此事决不能小觑,我与诸位长老商议过了,就依着先祖警示把阿蔓逐出家族。”季妩才走到前厅还未进去,季松的话便传入她耳中,季伯言虽是季氏一族的家主,可季松却是季家的大长老德高望重的很。 第六十九章 定局 季妩脚下一顿,她扭头看了赵婆子一眼,不由得勾唇一笑。 季伯言还未开口。 季妩快步走了进来,她一改方才从容淡定的模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季伯言与诸位长老盈盈一福:“阿妩见过父亲,见过诸位长老。” 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怎么来了。” 季妩眼眶一红,她双膝一软跪在季伯言跟前,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与诸位长老说道:“父亲,诸位长老,阿妩求你们千万不要将阿蔓姐姐逐出家族,一个女子若无家族庇护便犹如无根浮萍,只能随风零落成泥。” 她一脸乞求说着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若是你们一定要把一个人逐出家族,阿妩愿代替姐姐,只求你们不要把姐姐逐出家族。” 季妩说着落下泪来,她一脸真诚,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 “阿妩……”季伯言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阿月的模样,他心中一痛,佯装一脸怒火厉声呵斥道:“你说什么胡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着他抬头看向赵婆子说道:“还不把娇娇送回去。” 赵婆子正准上前去扶季妩。 “你少在这个假惺惺。”就在那个时候宋婆子扶着秦氏走了进来。 季伯言冷眼看着秦氏:“谁让你来的?” 他一脸不悦。 秦氏冷冷看了季伯言一眼,她视线落在季妩身上近乎疯狂的说道:“分明就是你陷害阿蔓。” “够了。”秦氏还未说完,季伯言便沉声呵斥道。 秦氏瞬间便怒了,她双目染上一层血色,她素手一挥指着季妩厉声吼道:“方才是她亲口所言,是她处心积虑的陷害阿蔓,无论是邪祟一事,还是祠堂轰然倒塌,都是她一手所为,不信你问宋婆子!” 秦氏声音一落,宋婆子站了出来,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家主,诸位长老,方才我也在场,阿妩娇娇亲口说是她陷害阿蔓娇娇的。” 季妩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 甚至主动承认,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是我陷害阿蔓姐姐,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详之人是我,邪祟也是我,求你们不要把阿蔓姐姐逐出家门,把我逐出家门吧!阿妩没有半分怨言。” 季妩越是这样,越是无人相信秦氏的话。 “夫主,你看她已经亲口承认了。”秦氏恶狠狠的瞪了季妩一眼,她定睛看着季伯言。 季家所有长老没有一个人开口,这是季伯言的家事,他们也不便插手。 “秦氏!”季伯言面色一沉,他沉声说道:“阿妩一直养在乡下的庄子里,你告诉我她如何有这种通天之能?” 他说着一顿,也不顾季家所有长老都在场,他指着秦氏大声说道:“分明是你想要将这一切嫁祸给阿妩,以此来救阿蔓。” 秦氏面色煞白,她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低声吼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是吗?” 季伯言懒得再看秦氏,他转身看着在场所有长老拱手说道:“诸位叔伯说的有理,我身为季家家主理应顾全季氏一族的安危,便依诸位叔伯所言将季蔓逐出家族。” “季伯言!你说什么?你要将阿蔓逐出家族?”秦氏双目泣血的看着季伯言。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了起来,摇摇欲坠的说道:“你好狠的心,阿蔓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季妩心中冷冷一笑,她一脸惊慌跪着来到季伯言身旁,她伸手紧紧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求求父亲不要这样做……” 季伯言扭头看着赵婆子沉声说道:“还不把娇娇给带下去。” “是。”赵婆子与麻姑两个人上前,连拖带拽的将季妩拉了下去。 “不,父亲,求你不要这样做。”季妩哭的伤心欲绝,她奋力的挣扎着,可她哪里是麻姑与赵婆子的对手。 季松看着季妩忍不住叹了一声:“阿妩倒是个本性纯良的孩子。” “吴生,把族谱拿上来。”季伯言声音一高。 秦氏怒不可遏的朝季妩扑了过来,她全然失去理智口中大声叫嚷着:“你这个人贱人,我杀了你……” 她的张牙舞爪与季妩的柔弱可怜形成鲜明的对比。 “啪……”季伯言几步上前挡在季妩前面,他抬手一巴掌落在秦氏脸上说道:“你看看你如同疯妇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模样。” 秦氏一怔,她捂着脸死死的看着季伯言说道:“你不是让魏氏替我处理府中庶务,我还是当家主母吗?” “把她给我带下去!”季伯言看着宋婆子大声吼道。 “主母,我们先回去吧!”宋婆子轻声劝着秦氏。 吴生很快将族谱拿了过来,他伸手递给季伯言。 季伯言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秦氏眼睁睁的看着季伯言在族谱上划掉了季蔓的名字。 “噗……”她双目滚圆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主母!”宋婆子伸手接过秦氏软下去的身子。 秦氏躺在宋婆子怀中,她满目绝望的看着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好狠的心。” 语罢,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婆子手忙脚乱的将秦氏抬了下去。 “不知诸位叔伯可满意!”季伯言将族谱拿起来让在场所有长老一一过目。 大长老季松拍了拍季伯言的肩膀说道:“伯父一向都知道你是个顾全大局的。” 他说着一顿,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有一句话不吐不快,秦氏这幅模样已经不堪为我季家的主母了。” 季伯言凝神看着季松没有开口。 “我们也该回去了。”季松并没有勉强季伯言。 季伯言亲自将诸位长老送了出去。 这个结果全然在季妩的意料之中。 她知道季伯言素常是个心软的,季蔓又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嫡女,今日若没有秦氏这一番闹腾,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季蔓逐出家族。 爱屋及乌反之亦是这个道理。 纵然秦氏已经失宠,季蔓被逐出家族,可这根本不是季妩想要的结果。 这些痛,如何能与她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相提并论! 傍晚,季妩去了一趟季伯言的书房。 “父亲,明日我想去静慈庵看一看阿蔓姐姐,阿蔓姐姐纵然不在族谱上了,可无论何时她都是阿妩的亲姐姐。”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看着季妩还未开口。 “父亲!”季景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第七十章 夜还很长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看着季妩说道:“好,静慈庵虽然不远,可也不算近,我多给你安排几个仆从,你一路小心,见了阿蔓告诉她无论何时她都是父亲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是。”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扭头看了一眼外面轻声说道:“阿景兄长来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阿妩便先回去了。” 季伯言微微颔首。 季妩转身离开。 她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季景就站在门口。 “阿妩见过兄长。”季妩对着季景盈盈一福。 季景凝神看了季妩一眼,他面上含着不悦,未曾理会季妩便大步走了进去。 季妩也不恼怒,她眼波流转,意味深长的看了季景的背影一眼。 秦氏一共有三个孩子,季景,季蔓,季州,到底谁才是秦氏与虚空道长所出? 这个疑问一直环绕在季妩心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要让秦氏永世不能翻身。 “阿景,你什么都要说了,你母亲都做些了什么,我心中有数,如今我还是给了她几分体面的。”季妩才走了几步,季伯言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 “父亲,你为何如此偏袒阿妩,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她回来之后发生的,你就没有半点疑心过她吗?依我看她厉害的很……”季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脚下一顿。 只听得季伯言声音一高:“阿景,阿妩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你们为何都要这般编排她,真正厉害的是秦氏,是她搅着家宅不宁,你若是再说下去,我就把她身边的那些婆子与婢女送到刑部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干净的。” 季景一噎。 他在学堂听闻季家诸位长老都来了,想到阿蔓,他便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写了一封信,让赵婆子给魏氏送去。 她有些疲累便上榻歇息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你们放开让我进去!”季妩才睁开眼季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妩双眼一眯。 “娇娇身子未愈还在休息,小郎有什么事过些时候再来吧!”赵婆子挡在季州身前不紧不慢的说道。 麻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季妩已经睁开了眼,她微微一怔:“娇娇怎么醒了?可是被小郎吵醒了?” 季妩微微摇头,她看麻姑勾唇一笑:“让他进来。” 只听季州的声音便知他什么模样,他来找季妩做什么,季妩心知肚明的很。 “娇娇……”麻姑一脸担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妩凝神看着麻姑压低声音说道:“季州气势汹汹的来找我的麻烦,你还不赶快去找父亲过来。” 麻姑瞬间心领神会,她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季妩也不下榻,她就躺在榻上,她面色不佳,一副柔弱的模样。 “你们都给我滚开,不然我先要了你们的命。”季州手持匕首,他横眉怒目的看着赵婆子,还有冬雪与夏白。 麻姑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给了赵婆子一个眼神。 赵婆子缓缓让开。 她一让开,冬雪与夏白也让出路来。 “季阿妩,你说你究竟与母亲与阿蔓姐姐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她们?”季州手持匕首气势冲冲的进了房间,他满目怒火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麻姑匆忙去了清风居。 “阿州,我没有陷害母亲与阿蔓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季妩背靠着软枕躺在榻上,她紧咬着唇瓣,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季州回来便听闻季伯言将季蔓逐出家族,他怒不可遏的去了秦氏那里,得知秦氏被季妩气的吐了血尚在昏睡,他把拿了把匕首来找季妩。 季州与季景不同,季景身为季家嫡长子向来稳重,而季州则被秦氏宠坏了,一向随心所欲惯了。 “我不是父亲被你迷惑了心智,我辨得出真伪,我今日就要替母亲与阿蔓姐姐报仇!杀了你这个贱人。”季景说着手握匕首朝季妩刺了过去。 “娇娇……”赵婆子几步上前挡在就身前。 季妩仿佛受惊的幼鸟,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藏在赵婆子身后,语无伦次的辩解道:“我没有害母亲与阿蔓姐姐,我没有……” 季州已经急红眼了,他一把推开了赵婆子。 “啊!”赵婆子一下摔倒在地。 季州也不跟季妩多言,他举起匕首朝季妩刺了过去。 “逆子,你给我住手!”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 季妩明明可以避开的,可她只是稍稍侧了侧身避开了要害。 “噗……”闪动着寒芒的匕首一下子没入季妩的臂膀上。 “啊。”季妩忍不住闷哼一声,刺目惊心的血顺着她的臂膀流了下来。 “娇娇……”麻姑一声惊呼朝季妩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季景什么也不顾了,他抽出匕首便又要朝季妩刺去。 “啪……”季伯言几步上前,他一把拉住了季州抬手就是一巴掌。 “咣当!”季州手中的匕首一下落在地上。 他双目殷红的看着季伯言大声吼道:“是她害的母亲吐了血,也是她陷害阿蔓姐姐……”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带下去。”季伯言一声怒吼。 “父亲不要怪阿州,他还小,一切都是阿妩的错。”季妩倒在麻姑怀中,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看着如此乖巧懂事,处处为别人考虑的季妩,他心中一痛扭头看着一脸不甘的季州大声呵斥道:“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进柴房。” “父亲,你怎能如此偏袒这个毒妇。”季州额上青筋凸起,他冲着季伯言大声吼道。 季妩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季伯言匆忙说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着整片大地。 等大夫离开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魏氏与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都来看过季妩。 季伯言怕她们打扰季妩,只让她们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季伯言待了许久才离开。 “娇娇。”他一走,季妩便睁开了双眼。 麻姑与赵婆子守在季妩榻前,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特别是麻姑,她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娇娇,若不我们还回乡下的庄子去吧!在这样下去奴真怕娇娇的身子撑不住。” “我没事!”季妩面色煞白,她虚弱一笑。 这些痛跟她上一世所受过的苦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季妩扭头看着赵婆子,不等她开口赵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娇娇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 季妩勾唇一笑:“甚好!” 麻姑给季妩端来药,她与赵婆子闻着便觉得苦涩难以下咽。 季妩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一饮而尽。 屋里烛火摇曳,季妩眼中掠过一丝阴沉的笑。 夜还很长…… 还有好戏没有上演! 这个夜决定精彩绝伦。 季妩喝过药之后,又喝了一碗粥,她让麻姑与赵婆子都去歇息了,她一个人在房中一点睡意都没有,屋里燃着炭火,她目光落在窗户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 夜深人静。 “啊,快来人啊!有鬼,有鬼啊……”万物寂寥,秦氏格外惊悚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夜的宁静。 第七十一章 深夜来客 秦氏与季伯言同在清风居住着,最先被惊醒的是季伯言,做了数十年的夫妻他一下便分辨出秦氏的声音,他一脸不耐烦皱着眉头从榻上坐了起来,口里嘀咕着:“她这又是闹什么?” “啊!你们不要来找我,不要……”深夜秦氏的尖叫声令得人毛骨悚然。 “吴生,掌灯!”季伯言沉声说道。 “是。”吴生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季伯言穿好衣袍带着吴生朝秦氏那里走去。 季伯言住在清风居东院,而秦氏则住在清风居西院。 季妩自然也听到秦氏的鬼叫声。 “娇娇,你可要去看看?”赵婆子推门走了进来。 季妩的额上的伤还未好,左臂便又挂了彩,整个人着实狼狈的很,她看着赵婆子妖娆一笑:“此等热闹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只是……”赵婆子目光落在季妩左臂。 季妩淡淡一笑:“无妨,不然怎么想显示出来我的孝心。” 麻姑也被惊醒了,她也走了进来。 两个人服侍季妩穿衣。 等季妩装袋整齐,一行人朝清风居走去。 “姨娘,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母亲鬼喊鬼叫个什么?”季媚也被吵醒了,她起来之后便去了魏氏那里。 魏氏看着她勾唇一笑:“兴许是亏心事做多了遇上鬼了也说不定。” 既没有被她说的脊背发凉,她眉头一蹙:“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走,我们也去看一看。”魏氏没有多言。 魏氏已经走了数步,才发现季媚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她扭头朝季媚看去,只见季媚定定的看着她,她开口问道:“阿媚你这是怎么了?” “姨娘,你与季妩到底有什么不可告诉的人,你与她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季媚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氏。 有些事魏氏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季媚。 魏氏压低声音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做季家的嫡女便是了。” 季媚眸光一凝:“姨娘你当真与季妩勾结在一起了?” 魏氏面色一沉:“什么叫勾结,我们这是抱团取暖。” 季媚一脸担忧:“你就不怕她那日陷害你,你看她对付秦氏与季蔓的手段,真真叫人不寒而栗。” 她并不傻,所有的事她心中都清楚的很。 “放心吧!她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我心中自有分寸。”魏氏一脸笃定的说道。 季媚知道劝不了她,也不再多言。 两个人也去了清风居。 等季妩到的时候,其他人皆已经到了。 “啊……有鬼啊……”秦氏只穿了一袭白色的寝衣,她满目惊恐的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抱着宋婆子,如同疯了一样伸手指着窗户,不停的大喊大叫:“你们看,阿朱与阿绿就在那里,还有虞婆子……”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任由季景如何呼喊,秦氏都不曾看他一眼。 季州尚在柴房关着。 赵婆子都不敢叫秦氏知道,她已经派人不动声色的去照应季州了,她还派人去告诉季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只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她在府中这么多年深知家主的性子,此刻他正在起头上无论谁去求情都没用,这件事只能等他气消了再说。 “主母,你只是太累了,才产生了幻觉,那里什么都没有。”魏氏小心安抚着秦氏,她伸手想要把秦氏从地上拉起来。 李氏也在一旁帮忙:“主母,是你看错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季伯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秦氏的眼中只剩下厌恶。 见季妩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怎么来了,你身上有伤快些回去。” 季妩缓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我放心不下母亲所以来看看。” 季景也在劝着秦氏:“母亲,你看看我,我是阿景,你不要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若有也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他说着抬头冷冷的看了季妩一眼。 秦氏已经吓傻了,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她一把拽住季景,大声哭喊道:“阿竟,我亲眼看到了真的有鬼,我看到阿朱,阿绿,还有虞婆子。” 季景一把握着秦氏的手,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母亲,你信我什么都没有。” “不,我亲眼看到了,还有卢氏,她们都来找我索命了……”秦氏说着抱着季景放声痛哭了起来。 卢氏不是别人,正是季妩的生母,她们一贯称她为月姨娘。 季景一惊,他声音一提瞬间盖过秦氏的声音:“母亲,你说什么胡话?” 季伯言定睛看了秦氏一眼。 季妩看着秦氏的眼中一片森寒,那一刻她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找秦氏问个清楚。 纵然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 季伯言缓步朝秦氏走了过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问道:“阿月为何要找你索命?可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说着声音骤然一高:“亦或者是你害死了她?” 这些年季伯言从未疑心过什么。 可这一刻,他却起了疑心。 季妩站在季伯言身后,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秦氏,看着她发疯,看着她发狂! 她余光落在季伯言身上,定睛看了季伯言一眼。 他总算怀疑起秦氏来,这便是她今晚的目的。 宋婆子最先反应过来,她装着胆子狠狠的拧了秦氏一把。 秦氏瞬间清醒了几分。 “啊……我还看到了夫主,他们都来找我了……”秦氏大喊一声,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母亲……”季景大声唤着她。 季伯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季景扭头看了季伯言一眼说道:“父亲,母亲被吓傻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季妩缓步走了过来,她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父亲,阿景兄长说的对,母亲说的都是胡话,父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去请个大夫来。”季伯言看了季妩一眼沉声说道。 “是。”吴生大步走了出去。 季伯言抬头看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是。”其他人皆转身离开。 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也转身退了出去。 夜色如墨,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寒风徐徐,卷起季妩的发丝。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季伯言心中种下,假以时日自然会长成参天巨树。 她带着麻姑与赵婆子朝回到荷香院。 麻姑上前推了房门。 一个黑影男子瞬间出现在季妩眼中。 “啊……”麻姑下意识便要叫出声。 幸好赵婆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麻姑的嘴。 季妩只是稍稍顿了一下。 她提步走了进去,对着那个黑衣男子盈盈一福,镇定自若的说道:“阁下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黑衣男子一脸赞赏的看着季妩嘴角一勾:“我家郎君让我给娇娇送来一些东西。” 他说着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季妩。 第七十二章 天王补心丹 季妩并不认识眼前的黑衣男子,她凝神看着他并未接过他递来的锦盒。 麻姑与赵婆子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两个人脸上多少有些惊恐。 寂寂深夜,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季妩房中,不管这个男子是何目的,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季妩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你家郎君是谁?”季妩垂眸看了一眼那个锦盒。 她的反应全然在黑衣男子的意料之中,黑衣男子勾唇淡淡一笑:“我家郎君说了,娇娇纵然心有七窍,这般汲汲营营也难免力不从心,你可还欠着他的救命之恩,可不能轻易就英年早逝,该补的时候还是得补一补。” 他这么一说,季妩瞬间明白他口中的郎君是谁了。 高寅那厮,她除了欠着他救命之恩,便再不欠旁人了。 她嘴角一抽,高寅这番话还真是刺耳的很,字字句句都在讽刺她。 麻姑与赵婆子兀的一怔,两个人看着季妩的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娇娇何时欠着旁人救命之恩了? 那人又是谁? 季妩有些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她并没有伸手接过那个锦盒,而是开口问道:“敢问郎君差你送来的是什么?” 她如今囊肿羞涩的很,可不敢轻易收高寅的东西。 她声音一落,那个黑衣男子一下便笑了,他看着季妩说道:“娇娇看了便知道,我家郎君说了这个是他赠送给娇娇,分文不取。” 他有意咬重了后面的那四个字。 季妩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接过黑衣男子递来的锦盒。 “告辞!”黑衣看着季妩双手一叉。 季妩微微颔首。 赵婆子准备去给他开门,顺便探查一下有没有旁人。 怎料那个黑衣男子从窗户翻了过去,眨眼之间已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麻姑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来人是谁?你又欠了谁的救命之恩。” 赵婆子亦凝神看着季妩。 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季妩随口说道:“高寅!” 她并未多言。 麻姑一直在乡下,她不知高寅是谁,赵婆子却是知道的,赵婆子双目微睁的看着季妩,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妩看着她柔柔一笑:“婆婆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婆婆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既然这样说了,赵婆子也不便在开口。 麻姑也不好再问。 季妩伸手打开那个锦盒,锦盒里放着一个细白的瓷瓶,瓶身上写着几个秀娟的小字,天王补心丹。 麻姑与赵婆子都是识字的。 季妩面色一黑,她随手把那瓶天王补心丹放在桌案上。 “娇娇,高家郎君这是何意?”赵婆子见她面色不佳,不由得开口问道。 季妩淡淡的瞟了那瓶天王补心丹一眼,她凉凉说道:“高家郎君是怕我用心过度英年早逝,还不了他的救命之恩,故而送来天王补心丹让我补一补。” 这个高寅着实可恨! 可见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 打不得,骂不得也就算了,还得小心翼翼的哄着,供着。 季妩越想心中越是烦闷,她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把这瓶天王补心丹拿下去,你们两人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去静慈庵。” “是。”麻姑与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麻姑把上前把那瓶天王补心丹给收了起来。 两个人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闷闷不乐的上了榻。 临睡的时候还在想,一定要尽快还了高寅的救命之恩,与他早早划清界限才是。 不然她始终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踏实。 秦氏这么折腾了一番,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睡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醒的格外早,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季蔓,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从今以后,她再不是季家高高在上的嫡女,而是被季家扫地出门的邪祟。 想到这里季妩只觉得浑身畅快不已,身上的那点伤痛也就忽略不计了。 她洗漱过后,用过早饭,特意去了秦氏房中一趟。 昨晚闹腾了大半夜,秦氏服了安神药还未醒。 宋婆子如临大敌一样守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季妩进去。 季妩也不恼怒,更没有如昨夜一样闯入秦氏房中。 “母亲,父亲特许我去静慈庵看一看阿蔓姐姐,不知母亲有没有要交代的?”宋婆子虽然能当着不让她进,可挡不住她说话,她是来给秦氏请安的,有什么错处呢?她一副恭顺的模样对着门盈盈一福,礼数无可挑剔。 宋婆子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冷冷说道:“娇娇请过安后就请离开吧!” 她深怕季妩将秦氏惊醒,她不由得抬头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你要去见阿蔓做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氏真的被季妩给惊醒了,她光着脚便从里面跑了出来。 季妩柔柔一笑:“阿妩见过母亲!” “主母!”宋婆子上前想要去搀扶,怎料秦氏看都不看宋婆子一眼,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说你要去找阿蔓做什么?” 季妩笑盈盈的看着秦氏,她也不多说,对着秦氏盈盈一福:“阿妩告退了。” 语罢,她转身就走。 秦氏疯了一样想去拉扯季妩,宋婆子一把拉住了秦氏,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秦氏死死的盯着季妩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吼道:“你回来,我不准你去见阿蔓。” 被逐出家族是何等打击,若是阿蔓知道怎么受得了! 季妩未曾驻足,更未曾回头看秦氏一眼。 秦氏疯了一样,她死死的拽着宋婆子已经急红了眼大声吼道:“你快去拦下她啊!” 宋婆子抱着秦氏的腿跪了下来:“主母,是夫主应允她去的……” 秦氏双目滚圆,她想要推开宋婆子去追季妩,可宋婆子死死的抱着她的腿,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 “啊……”秦氏近乎疯狂的看着季妩得背影,歇斯底里的吼叫了一声。 季妩脚下一顿,她回眸看了秦氏一眼,给了秦氏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要去做什么?”任由秦氏如何发问,季妩就是不回答。 她提步消失在秦氏眼中。 赵婆子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今日天气不错,初升的太阳染红了东边的天空。 临出门的时候,季妩交给麻姑一封信,让她给赵元送去。 这会子秦氏已经急疯了,过会她冷静下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对付她。 季伯言指派给她的那些仆从不过懂些三脚猫的功夫,她若是想活着回来,就得学会借力使力。 马车从东门出了临淄城直奔静慈庵。 出门的时候季妩随意带了一本书,她正背靠着软枕在看书。 “驭……”怎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停的太猛,几个人身子忍不住往前一顷,季妩手中的书一下子落在地上。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伸手扶住了季妩。 恰在那时冷风灌了进来,将车帘吹了起来。 季妩才坐直身子,外面便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来:“这不是季家娇娇吗?今日真是甚巧!” 第七十三章 真巧 季妩身子一僵,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高寅逆着光波坐在她旁边的那辆马车之中,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正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季妩嘴角一抽,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无非是有意为之,她不知高寅意欲何为? 提醒她还欠着他救命之恩吗? 昨晚他已经提醒过了。 她眉眼一弯,脸上的笑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有些僵硬,她对着高寅微微颔首:“季氏阿妩见过郎君,我也觉得今日甚是巧合,不知郎君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里燃着炭火,一旁焚着香,高寅换了一个姿势,他淡淡的看着季妩随口说道:“我观今日天气尚可,便想着出来走一走,你无需理会我,只管走你自己的路便是。” 季妩毕恭毕敬的说道:“是,郎君。” 她缓缓放下车帘。 车轮转动扬起阵阵青烟。 麻姑从未见过高寅,她定睛看着季妩问道:“娇娇,这便是高家郎君吗?” 赵婆子只听过高寅的大名,却也未曾见过高寅,她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季妩点头说道:“嗯!” 麻姑与赵婆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 娇娇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们实在怕她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以季家的门第,以季妩的出身,便是给高寅做妾都是不配的。 如高家郎君这样的风姿,世间女子谁能不为之所惑呢? 两个人心中实在担忧的很。 季妩知道两个人担忧,却并不说破。 她从无心情爱之事,所思所想唯有报仇。 季妩本以为高寅是来提点她一下的。 怎料高寅的马车竟跟在她的马车之后。 她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对着车夫说道:“加快速度。” “是,娇娇。”车夫扬起马鞭落在马背之上,速度快了不少。 季妩放下车帘,她拿起书接着看了起来。 季妩的马车速度快了起来,高寅的马车速度也快了起来,与季妩的马车始终相隔数米。 马车行驶了一会,麻姑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高家郎君的马车还在我们马车之后,这可怎么办?” 季妩淡淡一笑:“无妨,路是大家的,人家也未必是跟着咱们。” 天高云淡,马车一路向东。 季妩离开许久,秦氏才反应过来,她定睛看着宋婆子说道:“季妩去静慈庵了?” 宋婆子一脸担忧的看着秦氏,她微微颔首:“是,主母。” 秦氏仿佛魔怔了一样,她一把抓住宋婆子的手再度问道:“季妩可是去静慈庵了?” 这一次,宋婆子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季妩去静慈庵了。” 秦氏兀的清醒过来,她眼光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快差人去告诉表兄,我要季妩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是。”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令季妩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之后,朝右拐进初云山的时候,高寅的马车竟也跟着拐了弯。 上了初云山便是静慈庵了,而静慈庵向来不接待男客。 她不信高寅不知。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并没有上前去提醒高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静慈庵门口。 麻姑与找赵婆子扶着季妩下了马车。 十数个仆从翻身下马,护在季妩左右。 季妩扭头朝后看了一眼,高寅也下了马车。 季妩松开麻姑与赵婆子的手,她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初云山可不低,站在山巅一眼望去云雾缭绕,伸手仿佛可触及天上的流云。 “郎君也是来静慈庵的吗?”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微微颔首:“家母喜欢吃静慈庵的素斋,我带着家中的厨娘特来讨教厨艺。” 他声音一落,从后面的马车下来一个中年女子。 想来这就是他口中的厨娘了。 厨娘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她提步进了静慈庵。 季妩柔柔一笑:“郎君真是孝心可嘉。” 高寅比季妩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微微垂头目光落在季妩身上皱着眉头说道:“你还真是伤病不断。” 季妩略显尴尬的一笑,竟无言以对。 高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问道:“我送你的天王补心丹可曾服用?” 季家的侍卫并不敢靠近高寅,故而并未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季妩微微一怔,她垂眸说道:“多谢郎君好意。” 看她这幅表情高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看着季妩嘴角一勾:“我是送与你吃的,你若是不吃也无妨,那些药也不算贵重不过二百两银子,你权且付给我就是了。” 季妩身子骤然一僵,她眼睛眨巴了几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一番好意,季氏阿妩怎能不识抬举,先前不吃只是想着郎君心意贵重,不舍得服用罢了,回去我便开始服用。” “哦!”高寅一笑:“那我回去在差人给你送几瓶。” 霎时间季妩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 不知怎的高寅见她这幅模样,只觉得通体舒畅的很。 “多谢郎君好意。”季妩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 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季妩一眼,他眼底笑意更甚。 也许是他的日子太过无聊,偶然间发现这么有趣一个小东西,才时不时的想要逗弄她一番,找一找乐子。 “去吧!”高寅下颚微抬,他缓缓移开视线。 “是。”季妩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季家所有仆从在外面候着,她带着麻姑还有赵婆子进了静慈庵。 因着高寅派厨娘来庵堂学习素斋,静慈庵的主持静安师太亲自前去招呼了,季妩并未见到静安师太。 麻姑随意找了个尼姑问出季蔓的居所。 季蔓就住在静慈庵的后院,那里一贯是供在家修行的居士偶尔前来清修的。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直奔后院。 季蔓还不知她已经被逐出家族的消息,秦氏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替她洗去邪祟之名,将她接回去。 季蔓还在房中焦急的等着秦氏的消息。 她一脸忧愁看着于婆子说道:“婆婆,你说母亲究竟何时才来接我回家,我在这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不过几日季蔓便瘦了一圈,她眼下弥漫着浅浅的青黑,仿佛隔夜的花全无一点朝气,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灼不安的状态,与从前那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日。 于婆子还未开口,季妩便推门走了进来,她笑盈盈的看着季蔓:“姐姐。” 第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季蔓猛地一怔,她骤然站了起来扭头朝季妩看着。 于婆子亦是如此。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了?”季蔓一脸狰狞的看着季妩,她双眸如冬日的寒潭泛着刺骨的寒气。 季妩柔柔一笑,她缓步朝季蔓走了过来,她轻言细语的说道:“姐姐,是父亲让我来的。” 于婆子不动声色的站在季蔓身旁,她虎视眈眈的看着季妩。 季蔓心中一喜:“可是父亲让你来接我回家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母亲的计划成功,季妩这个贱人此时此刻怎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她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季妩笑的格外灿烂,她面带讥讽笑盈盈说道:“我是来告诉姐姐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季蔓全然不信,她一脸阴沉的看着季妩冷冷一哼:“说吧!你究竟是来做什么?若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就请滚回去,免得在这里弄脏了我的双眼。” 季妩也不恼怒,她依旧笑的璀璨,她右手微微抚了抚额,而后缓缓道来:“姐姐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父亲逐出季家。” 季蔓瞬间僵硬如石,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有母亲在父亲怎么可能将她逐出家族? 她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于婆子也是一惊:“娇娇。” 她赶忙伸手扶住季蔓。 “你骗我,是你骗我……”季蔓双目充血,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我怎么会骗姐姐,又怎么敢骗姐姐呢?当着季家诸位长老的面,父亲亲手从族谱上划掉姐姐的名字,从此姐姐就不能以季家人自居了!” 季蔓双目失神,她用力的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父亲会这样对我。”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她眼中一片冷漠。 不过些许痛,季蔓便受不住了吗? 她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可远胜这千百倍。 她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她们,让她们也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痛彻心扉。 “是你这个贱人。”季蔓骤然指着季妩说道。 季妩也不否认,她淡淡一笑:“姐姐从此就在这庵堂伴着青灯古佛好好度日吧!” “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这个贱人做垫背。”季蔓厉声说着,她疯了一样朝季妩冲了过去。 季妩站在那里也不动弹。 “娇娇!”于婆子上前想要阻拦季蔓,可是已经晚了。 眼见季蔓就要掐住季妩的脖子,麻姑与赵婆子一左一右的将季蔓拦了下来,一贯养尊处优的季蔓怎会是她们两个人的对手。 “放肆,你们这两个贱婢放开我。”季蔓用力的挣扎着全然无济于事。 挣扎了片刻,季蔓不在挣扎,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吼道:“季妩,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啪……”季蔓声音一落,赵婆子抬手一巴掌落在季蔓脸上。 “娇娇。”于婆子冲上前去想要去救季蔓。 季妩抬眸淡淡的扫了于婆子一眼。 那瞬间于婆子只觉得遍体生寒,她的双脚如生了根一样不听使唤。 赵婆子抬脚踢在季蔓腿弯,季蔓双膝一软跪在季妩跟前,赵婆子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娇娇的名讳。” 麻姑五体投地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此举甚合季妩的心意。 “你们……”季蔓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与赵婆子。 季妩缓缓俯下身去,她抬手扣住季蔓的下巴,一点一点施力,季蔓眉头一蹙脸都扭曲了,季妩扬眉一笑,她笑的格外灿烂,只是吐出来的字彻骨的寒冷:“季蔓,你说你与我无冤无仇吗?” 这一刻,季妩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魂,她周身戾气骇人。 季蔓浑身战栗的看着季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连麻姑与赵婆子也是一惊,两个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妩。 在季蔓惊恐的目光中,季妩妖娆一笑:“姐姐,你等着看吧!以后我会让你知道自己曾经犯下过怎样的罪孽。” 她说着缓缓松开了季蔓。 季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娇娇。”于婆子回过神来朝季蔓扑了过去。 季妩脊背挺直的站在季蔓跟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浅浅一笑:“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未曾告诉姐姐,父亲已经夺去母亲掌家之劝,家中如今由魏姨娘处理府中庶务。” 她说着一顿,笑靥如花的看着季蔓问道:“姐姐可觉得欢喜?” 语罢,季妩再不看季蔓一眼,她转身就走。 麻姑与赵婆子跟在她身后。 “啊……”季蔓趴在地上,她放声痛哭了起来:“母亲……” 出了季蔓的屋子,季妩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 今日日光甚好。 她一袭藕荷色的长裙,外面穿着白色的狐裘,头上只别着一根素白的玉簪,就那样站在光晕之中。 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 麻姑与赵婆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片刻,季妩扭头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该用午饭了,你们也去尝尝静慈庵的素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麻姑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也去用些素斋吧!” 季妩缓缓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没有胃口,想一个人随意走走。” 麻姑与赵婆子对视一眼,两个人想着这里是庵堂,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于是开口说道:“是。” 季妩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每每看着季蔓的时候,不堪回首的那些往事便会在她脑海中重现。 她怕是此生都难走出去了。 季蔓还在撕心裂肺的哭着。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她忽的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 她这个人没什么好爱,唯独酷爱梅花,她顺着梅香走去。 走了没多久,隐隐传来一阵琴声。 她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这里是庵堂怎会有人在此抚琴? 她带着疑惑朝后院深处走去。 后院有一扇门,她穿过那扇门,循着琴声通过一条曲径通幽的竹林。 一出竹林入目是一片如火如荼的红梅。 一阵寒风扫过,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一旁的竹亭之中,一人正在抚琴。 季妩顺着琴声朝那人看去。 正巧那个时候,那人也朝季妩这个不速之客看来,他声音清冷如珠如玉:“你是何人?” 第七十五章 莲台净 季妩微微一怔,她定睛看着那个男子。 阳光笼罩着竹亭,屡屡日光漫不经心的落在那人身上,他一袭洁白无瑕的白色衣袍,宽袖窄腰,领口与袖口银线穿插绣着祥云纹,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他面白如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闪动着璀璨的光芒,隔得甚远季妩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他唇色殷红,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浅笑,周身气质温润如玉,不带丝毫攻击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 片刻,季妩回过神来,她对着竹亭之中的男子盈盈一福轻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里可还是静慈庵?” 她从未见过这男子,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这人是谁呢? 从他的气度与衣着来看绝非等闲之辈。 众所周知静慈庵是不接待男客的,连高寅也只能在外等候。 那人嘴角含笑的看着季妩说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怎的反问起我来?” 季妩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她盈盈一福声音小小的说道:“我是静慈庵的香客,顺着梅香与琴声走到了这里,这里可还是静慈庵?” 那人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季妩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了一眼,她心中有疑这是何处? 却又不敢发问,她也不愿多招惹事非,虽然她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与她无关。 季妩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她怯怯的看了那人一眼,缓缓说道:“误闯了这里是我的不是,还望郎君莫怪,请容小女子告辞。” 上一世,她就是吃了季蔓这幅面容的亏,所以这一世她多以这幅柔弱的面孔示人,世人对无害的人与物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那人并未开口,他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微微颔首。 季妩转身离开,她带着些仓皇步伐极快。 快要出竹林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 她骤然想了起来,先王有一位夫人在静慈庵清修,因着不便在静慈庵后面修了一座名为莲台净的园子。 想来这里便是莲台净了。 她顺着原路回到了静慈庵。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已经用过素斋,两个人正在四下寻找她,见她走来两个人快步迎了上来。 季妩并未提方才的事,她也未将那人放在心上。 “娇娇,这里的素斋味道真真极好,娇娇还是去用一些素斋吧!”麻姑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奴去给娇娇取一些点心路上用吧!”赵婆子开口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 等赵婆子取回点心,季妩便出了静慈庵。 她今日虽是为了季蔓而来,却又不是为了季蔓而来。 季蔓不过是一个引子。 高寅正在树下喝茶,石桌上摆放着几个碗碟,显然他已经用过午饭,也是,高家嫡子大驾光临,静慈庵怎会让他空着肚子呢! 季妩缓步朝高寅走去。 不愧是高家嫡子,即便是在外面一旁依旧焚着香,高寅神色悠然的在品茶,见季妩走来他眉眼未动,看都没看季妩一眼。 “郎君,阿妩的事已了就先行一步了。”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放下手中的茶盏,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已经耀武扬威罢了?” 季妩嘴角一抽,高寅一开口说出的话还真是能把人给噎死。 她微微垂眸如实说道:“如郎君所言已经耀武扬威罢了。” 她说的很是直白,她是张牙舞爪的猫,还是人畜无害的兔子,高寅知道的一清二楚,既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端着了。 高寅缓缓起身,他伸了一个懒腰,懒懒散散说道:“回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季妩微微一怔,她退居一旁给高寅让出路来,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高寅的马车在前,季妩的马车在后。 季妩让赵婆子吩咐车夫尽量走慢一些。 她有意与高寅的马车错开距离。 麻姑与赵婆子十分欣慰的看着她,若是寻常女子见了高寅只怕恨不得贴上去黏住才好,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的人才更值得敬佩。 怎料,季妩的马车速度减慢了下来,高寅的马车也慢了起来,两辆马车之间始终隔着数米,不远也不近。 季妩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凝神看着麻姑问道:“信可交给赵元?” “嗯。”麻姑微微颔首。 季妩沉默下去。 赵婆子见季妩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她轻声问道:“娇娇可是有什么不妥?” 季妩眸光一凝,她缓缓说道:“回去的路只怕不太好走。” 她并未言明,可麻姑与赵婆子瞬间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娇娇,不若我们加快速度跟进高家郎君?”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若是高家郎君被我们所累,我们如何承受的起高家的滔天怒火?” 麻姑与赵婆子身子一僵,两个人皆是一脸担忧。 她们两人担忧的是,若无高家郎君的庇护,她们如何能安然回去。 季妩担忧的就只是怕把高寅卷进来,麻姑与赵婆子的担忧她心中一清二楚,她看着麻姑与赵婆子勾唇一笑,一脸笃定的说道:“放心吧!即便没有高寅,也自有救兵会来救我们的。” 大仇未报,她惜命的很,她此次以身犯险就只是要把虚空道长给引出来,从而将他与秦氏连起来。 麻姑瞬间放下心来,娇娇的话向来言出必应。 倒是赵婆子她纵然没有开口,可脸上依旧含着一抹担忧。 季妩也不多言,她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说道:“让车夫再慢一些,与高家郎君的马车拉开距离。” 她三番两次让车夫放缓速度。 江陵看了高寅一眼笑着说道:“郎君,季家的这位娇娇真真是打心底惧了你,她想法设法要与我们拉开距离呢!” 高寅还未开口。 一旁的江风便笑着说道:“谁让季家这位娇娇囊中羞涩的很,她若是再欠下我们郎君些什么,只怕就得以身偿债了。” 高寅也不开口,他淡淡的扫了江陵与江风一眼,两个人瞬间闭上了嘴。 两个人以为这个茬儿就此打住了。 怎料,片刻高寅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诸葛先生最近研制出一种新药,能令人发布出声来,他正愁无人试药,回去之后你们便替他试试药效如何吧!”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一怔。 江陵一改方才的语气,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郎君依属下看,季家的这位娇娇着实不识抬举的很,如郎君这般风姿她就是给郎君提鞋都是不配的。” 江风点头附和道:“江陵说的是,这位娇娇着实没有眼光的很,如郎君这般风姿世上能有几人,郎君可是天下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两个人凝神看着高寅,高寅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漫不经心的看了江陵与江风一眼缓缓说道:“罢了,看在你们还算尽心的份上,就让旁人去替诸葛先生试药吧!” “郎君英明!”江陵与江风如蒙大赦。 高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缓缓说道:“她既避我如蛇蝎,我便成全她,告诉车夫加快速度。” 高寅的马车飞奔起来。 见此季妩总算送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又让车夫放缓速度。 片刻,高寅的马车便绝尘而去。 第七十六章 救兵 季妩仿佛外出游玩一般,马在前面悠然的走着。 赵婆子满腹疑问,娇娇怕连累高家郎君,此刻她们与高家郎君已经错开距离,便是有什么事也不会波及到高家郎君,为何娇娇明知会有危险还不赶快回去? 季妩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她脸上没有一丝担忧。 赵婆子也不好发问。 在季家养了这些日子,季妩的气色见好,容色也稍稍长开一些。 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了年她就十四岁了,不用一年她便会变成容色倾城的季妩。 季妩右手支着头,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 马车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风中突然多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清丽婉转,自带一股通透有意,令闻着不由得心境开阔起来。 麻姑与赵婆子凝神听着。 季妩也不例外,连带她心境都平和了不少。 从山上到山下,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季妩本以为高寅早就离开了。 怎料,一下山季妩便见高寅的马车停在一旁。 而高寅站在一片枯黄之中,他手中拿着一支墨绿色的长笛,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神色悠然的吹着笛子。 那笛音便来着高寅。 季妩微微一怔,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来,高家嫡子有这么清闲吗? 作为高家未来的家主,不是该事务繁多,分身乏术,哪有这份闲情逸致? 他今日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还欠着高寅的救命之恩,看见了就不能当做视而不见。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让车夫停车,认命的下了马车。 “百花杀尽,万物凋零,郎君当真好兴致。”季妩缓步走到高寅身旁,她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扭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开口。 季妩微微垂眸:“季氏阿妩不敢扰了郎君兴致就此别过!” 天上云卷云舒,高寅凝神看着竟生出一丝羡慕来,他背对着季妩淡淡说道:“嗯。” 季妩转身上了马车。 季妩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见高寅的马车并未跟上来,她轻声说道:“加快速度。” 一直到看不见季妩的马车,高寅才收了长笛。 他淡淡的扫了江陵与江风一眼说道:“走吧!” 江陵与江风凝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高寅提步上了马车。 江陵看着高寅问道:“郎君,我们可要加快速度追上季家娇娇?” 季妩她们的马车所用不过寻常马车,而高寅的马车用的却是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追上季妩。 江风给高寅倒了一杯热茶。 高寅端起茶饮了一口,他淡淡说道:“不必,她既然对我们避之不及,我们索性慢慢的走。” 他说着一顿,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笃定的说道:“一会她自会来求我们的,派影卫时刻注意她们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告于我。” “是。”江陵与江风拱手说道。 直到与高寅错开很远,季妩又让车夫放缓速度,她看着车夫问道:“此刻我们离临淄城还有多少里?”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他对着季妩双手一叉说道:“回禀娇娇,约摸还要五十里左右。” 季妩微微颔首。 她有意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秦氏足够的时间,想必秦氏早已递了信出去,依着他们的性子,今日必会对她出手。 再往前就是临淄城了,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也就是这一时半会的事了。 冬日天黑的本就早,这会子太阳已经敛了光芒,天虽然还没黑,可已经暗了些许。 季妩撩开车帘,她凝神看了一眼四周。 她的话赵元不敢不听,料想他们也已经在路上了。 一路上,赵婆子都提心吊胆的很,她一直凝神外面的风吹草动。 有数个仆从骑着马在前,还有数个仆从骑着马在后。 “嗷……”忽的从不远处的山林传来一阵狼嚎的声音。 麻姑与季妩住在乡下多年,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赵婆子身子一僵,吓了一跳。 麻姑笑着拍了拍赵婆子的肩头说道:“无事,不过是山中野狼罢了,它们一般不会下山伤人的。” 季妩双眼一眯,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暖炉,麻姑只说对了一点,山中野狼一般不会下山伤人,可它们昼伏夜出,甚少在青天白日下出来活动,此刻天还未黑,此事着实透着一股蹊跷。 赵婆子略带干戈的一笑:“是我见识浅薄了。” 季妩并未出声。 “嗷嗷嗷……”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在那一声狼嚎之后,数不清的狼吼叫了起来。 麻姑也察觉出不妥来,她面带不安的朝季妩看去,她还未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外面的仆从大声喊叫了起来:“狼来了,狼来了……”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一惊,已经一左一右的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夕阳西下,数不清的狼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娇娇,这可如何是好?”赵婆子一脸惊慌的看着季妩。 季妩定睛看了一眼飞奔而来的狼。 “啊……”就在那个时候,最前面的狼扑上去一口咬断了一个仆从的脖子,刺目惊心的血瞬间飞溅出来,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场面实在太过血腥,连着季妩也是一惊。 “啊……”麻姑索性尖叫出声,赵婆子也吓呆了。 “嗷……嗷……嗷……”一眼望去马车四周满是狼,足足有数百只狼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啊……”眨眼之间又有几个仆从被狼咬断了脖子,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是一群饿狼,转眼地上只剩下一根根森森白骨。 饶是季妩心中也生出恐惧来。 “娇娇,这可如何是好?”赵婆子神色慌张的看着季妩。 顷刻间,外面的仆从便全部倒下,一眼望去地上只剩下白骨。 “啊……”就在那个时候,几只狼一跃跳上了马车,麻姑吓得尖叫起来,可她还是战战兢兢的挡在季妩身前。 “嗷……”几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狼虎视眈眈的看着季妩她们。 麻姑与赵婆子吓的脸都白了,两个人浑身僵硬如石,一动也不敢动。 季妩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她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几丝期许。 “嗷……”就在那个时候几只狼按难不住的朝她们几个人扑了过来。 “砰……”季妩抓起矮几上的暖炉朝最前面的那只狼砸了过去。 “嗷……”她出手快很准,装着炭火的暖炉一下子砸在那只狼的腹部,那只狼骤然摔倒在地忍不住哀嚎起来。 其他的狼丝毫没有迟疑,对着她们几个人的脖子撕咬过去。 季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冲着麻姑与赵婆子大声喊道:“快躲开。” 眼见数只狼就要咬断她们的脖子,麻姑忍不住哭了起来:“娇娇,你说的救兵在哪里呢?”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一只狼瞬间倒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 热闹的夜 腥臭的血的飞溅,季妩,麻姑,赵婆子身上落满大大小小的血点。 季妩眸光一凝,她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想必是救兵来了。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也是一脸喜色。 “嗷……”剩下的几只狼已然红了眼,它们看着倒在眼前的同伴发出愤怒的吼叫,再次飞身朝季妩她们扑了过去。 “嗖……嗖……”又是几只利箭破风而来,几只狼瞬间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车厢里满是腥臭的血腥味。 麻姑与赵婆子何时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两个人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季妩淡淡的扫了一眼倒下的狼,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眨眼之间她换了一副惊恐无措的模样,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寒风横扫,黄沙阵阵。 “嗖……嗖……嗖……”一支支利箭快如流星,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寒芒破风而来。 “嗷……”不停的有狼倒下,其他的狼口中发着怒吼,皆调转了方向朝射箭那人飞奔而去。 数百只狼群起而攻,场面壮观的很。 寒风之中,一个人骑在马背之上,他一袭乌黑的衣袍,外面穿着玄色的狐裘,他侧脸如玉,双眸犹如悬在夜空的寒星,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彷如九天之上的神祗高高在上不容丝毫亵渎。 数百匹狼的攻势之下,他脸上不见一点胆怯。 季妩缓缓吐出他的名字来:“是公子策。” 她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容。 赵元果然未让她失望。 季妩视线一扫落在一旁的赵元身上,赵元也骑在马背之上,不同的是他面露惊恐之色,脊背蹦的很紧,隔着甚远季妩都清楚的看到他的腿在颤抖。 也是为难的他了。 他不过一个江湖骗子自然比不得姜策。 季妩给了赵元一个赞赏的目光,他没有吓得尖叫出声已经很好了。 姜策出行,自然少不了随行的侍卫。 数十个侍卫伴在姜策左右,一个个侍卫皆弯弓搭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公子,请容属下等助公子一臂之力。” 姜策目光从季妩脸上一扫而过,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一勾说道:“甚好。” “嗖……”他一声令下,数十支箭齐发。 “嗷……”前面的狼倒下一片,后面的狼皆不敢再轻举妄动。 姜策扭头看了赵元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双眼微眯说道:“赵天师果然料事如神,说今日出来狩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果然如此。” 赵元扯动嘴角,他十分僵硬的一笑,莫看他脊背挺直的坐在马背上,可看着那么多眼睛闪动着绿光的野狼,他早已吓得腿都软了,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麻姑,我好怕。”季妩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她一副惊恐难言的模样,眼中闪动着泪光,双腿忍不住的颤抖着。 麻姑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娇娇莫怕,娇娇莫怕……” 车夫早已只剩下一堆白骨。 赵婆子也吓得面色惨白。 三个人缩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怕……”季妩哭泣声瞬间消散在风中,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风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马车正在行驶,高寅闭目养神的靠在车厢上。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高寅缓缓睁开了眼。 江陵的声音在外响起:“郎君,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季家娇娇她们遭到数百匹狼的围攻。” 他声音一落,高寅瞬间坐直了身子,他眸光一凝伸手撩开了车帘,看着江陵问道:“我们与她们相距多远?” 江陵与江风骑在马背上,江风拱手说道:“回禀郎君大约有五六里地。” 高寅提步下了马车。 江陵与江风凝神看着他问道:“郎君这是要作何?” 高寅未曾理会他们,他随意上了一个侍卫的马,定睛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通知我们派去监视的季妩的影卫全力相助,我不想待会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两个人拱手说道。 “驾!”高寅扬起手中的马鞭落在马背上,连人带马如箭一样射了出去。 江陵与江风,还有一旁的侍卫紧随其后一刻都不敢耽搁。 “郎君,山中野狼凶猛异常,我们人手有限去了怕是也无济于事,不若我们在这里等着狼群散去再走不迟。”江陵看着高寅的背影大声说道。 高寅扭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信号让家中派人来支援。” 他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 江陵与江风,还有在场侍卫皆是一僵,家主曾经说过郎君唯有在命悬一线之际才可向家中发出求救信号,这个信号一出惊动的会是高家最为精锐的影卫,不仅如此整个高家都会陷入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 主母身子不好,也不知会担忧成什么样子。 时间缓缓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姜策带着人不过是出来狩猎的,所带箭矢根本不多,不过片刻已经快要用尽。 在他们前面倒在一大片野狼。 “嗷……”剩下大约不到一百只狼,它们站在原地虎视眈眈的看着姜策他们,一只只狼眼中闪动着迫人的绿光,令人不寒而栗。 季妩哭的已经没有力气,她一脸虚弱的靠在麻姑怀中,还在小声的哭着。 “郎君,我们的箭马上就要用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先行撤离,随后在派人来救人也不迟。”庞戎看着姜策说道,他的第一任务永远是保证姜策的安危,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生死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剩下的狼虽然面朝着姜策他们,可始终围在季妩所在的马车周围,它们虽然不能言语,可意图却明显的很,它们的目标只有季妩她们。 姜策并未在包围圈内,他是可以随时转身离开的。 庞戎凝神看着姜策,在等他的答复。 姜策眼尾上挑,他淡淡说道:“难得今日杀的尽兴,孤便把这些狼斩尽,免得它们祸害百姓。” “嗖……”他说着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那些扑上来的狼还未靠近他们,便倒在血泊之中。 季妩凝神看着外面,她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看来是她低估虚空道长与秦氏了,她以为他们顶多会派几个人来刺杀她,怎料他们竟会驱动山中狼群前来伏击她。 野狼数量众多,而姜策他们的箭已经快用尽,在这样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不是她小瞧姜策他们,实在是这群野狼太过凶猛,又数量众多,季家的那些仆从手中有剑,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可是面对这群野狼全无还手之力。 季妩有些后悔。 片刻,姜策他们的箭已经用尽。 “嗷……”野狼瞬间来了精神,它们一跃而起一部分朝姜策他们扑了过去,剩下的则朝季妩她们扑了过去。 姜策一把丢掉手中的弓,他抽出马背上的长剑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杀!”其他侍卫点燃火把,也抽出长剑朝狼群杀了过去。 唯有赵元神色慌张的坐在马背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庞戎手提长剑寸步不离的守着姜策。 火把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季妩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凝神看着姜策,生怕姜策会有什么闪失。 高家的怒火她承受不起,君王之怒她更承受不起。 就在那个时候,夜色中突然窜出来四个影卫,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一言不发的加入人狼大战之中。 季妩看的真切,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影卫显然与姜策他们不是一伙的,如季家这种微末家族是没有能力培植影卫的,这些影卫蛰伏在她四周又并无恶意,究竟会是谁的人呢? “娇娇……”随着麻姑一声尖叫,几只狼不声不响的上了马车,它们的爪子闪动着刺眼的寒芒朝季妩她们撕咬了过去。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满目惊恐,吓得脸色铁青。 “啊……”季妩双手抱在胸前,她声音颤抖认不出发出一声惨叫,她不声不响的拔起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抬手朝最前面的那只狼刺了过去。 “砰!”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马车瞬间四分五裂。 季妩还未回过神来,便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之中。 第七十八章 你我之间 季妩满目惊恐的抬头望去,只看见姜策的侧脸。 她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姜策垂眸看了季妩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说道:“你究竟是何人?又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你?” 季妩一脸懵懂无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双眸澄净犹如清澈见底的溪水没有半分杂质。 姜策定睛看了她一眼,他手中长剑翻飞,有温热的血落在季妩脸上。 “麻姑,婆婆!”季妩扭头朝麻姑与赵婆子看去。 两只狼已经将她们扑倒在地,张着血盆大口朝她们的脖子咬去。 季妩奋力挣扎起来,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姜策说道:“求你救救她们!” “妇人之仁。”姜策面无表情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用力的推着姜策:“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们。” 姜策面带讥讽的笑了起来:“就凭你。” 他说着松开了季妩。 季妩疯了一样朝麻姑与赵婆子冲了过去。 “铮……”姜策手中的长剑一下飞了出去,撕咬着麻姑与赵婆子的那两只狼一下子倒在地上。 季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数十只狼瞬间将她围了起来。 姜策就站在一旁看着。 “嗷……”一只狼瞬间将季妩扑倒在地。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发出一声惊呼。 季妩也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她知道姜策在试探她,她手中握着发簪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啊……”狼对准她的脖子咬了下来,她眸光一凝避开要害,狼一口咬在她的肩头上,撕下一块血肉模糊的肉来。 本来她手臂就有伤,她身子一僵,后背都被汗给浸湿了。 闻见血腥味其他狼也激动起来,眨眼之间几只狼一起季妩撕咬过去。 姜策依旧不为所动,他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都受了伤,她们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除了喊叫什么都做不了。 眼见季妩就要葬身狼腹之中。 “嗷……”忽的,几道剑光从天而降,几只狼还未咬到季妩身子一僵便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高寅从天而降,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妩满目惊恐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早就落在地上。 高寅目光落在季妩肩头的伤口上,他眉头一蹙,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伸手准备给季妩披在身上。 季妩身子一僵,她下意识便躲开了。 她很穷,可不敢要他的东西。 高寅拿着狐裘的手僵在空中,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冷冷说道:“无需银钱。” 他说着黑色的狐裘落在季妩身上。 姜策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好一个怜香惜玉的高家郎君。” 高寅扭头朝姜策看去,他并不知道姜策也在这里,他微微一怔拱手说道:“高寅见过公子策。” 姜策的目光在季妩与高寅身上来回扫荡,他双眼一眯,心头疑惑更甚,他数次见季妩与高寅在一起,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季妩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与高寅之间的距离。 她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嗯。”姜策微微颔首。 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惊魂未定的说道:“多谢高家郎君。” 她急于与高寅撇清关心的模样,落在高寅眼中很是刺眼。 他勾唇一笑,细心的替季妩系好披风上的带着,十分轻柔的说道:“你我之间何需道谢。” 季妩骤然抬头看着高寅,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疑惑。 什么叫做你我之间? 她与他有什么无关? 无非是债务关系! 再看姜策他定睛看着季妩与高寅。 不等季妩开口,高寅对着姜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阿妩,这份恩情高寅记下了,来日定会还了公子这份情。” 方才他那句话不过给人一种暗示,如今他这句话简直是越描越黑。 连麻姑与赵婆子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事到如今,季妩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满目怒火的瞪了高寅一眼。 姜策淡淡说道:“高家郎君客气,既然孤施以援手的是季妩,这份恩情自然的由她来偿还。” 不等高寅开口,季妩赶忙说道:“公子说的是,季氏阿妩来日定当偿还公子的救命之恩。” 季妩扭头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 “娇娇。”两个人心领神会赶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季妩。 姜策没有开口,他淡淡的看着高寅。 高寅亦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交,明明是一片风平浪静,不知怎的季妩只觉得身上一冷。 姜策侍卫非等闲之辈,高寅的侍卫亦是如此。 有了高寅的侍卫加入,剩下的狼很快溃不成军。 片刻便只剩下寥寥数只。 “嗷……”剩下的狼围在一起口中发着哀嚎。 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姜策无恙,高寅也无恙,而她也还活着。 她心有余悸的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还好她们也性命无忧。 眨眼之间剩下的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一眼望去地上满是狼的尸体。 庞戎脸上站满鲜血,他大步走到姜策面前拱手说道:“公子无恙吧!” 姜策微微颔首:“我们回去吧!” “是。”庞戎转身将姜策的马牵了过来。 赵元浑身僵硬的坐在马背上。 姜策嘴角含笑,他淡淡的扫了赵元一眼说道:“赵天师可还好?” “回禀公子,贫道甚好。”赵元声音颤抖。 姜策翻身上马,夜风卷起他的衣袍。 “高寅恭送公子。”高寅看着他拱手说道。 姜策扭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我们也回去吧。” 他说的格外亲昵。 季妩白了高寅一眼,她扭头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我们走。” 此处离临淄城还有数十里。 高寅不也阻拦,他含笑看着季妩。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转身就走。 “轰隆隆……”就在那个时候,地面微微震动了起来。 姜策一手拉紧缰绳,他凝神看着北面的山坡。 高寅也在第一时间朝北面的山坡看去。 季妩身子一僵,她顺着两个人的视线看去。 “嗷……”伴随着狼嗷,数不清闪动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七十九章 谁的神通 在所有人都朝北面的山坡看去的时候,赵元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 他眼中带着疑惑。 写信一人一次两次让他办事,似乎为的都是这个季妩,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子,不好,又有数不清的狼朝我们而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高寅也是一脸凝重。 季妩更是眉头紧锁,山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她扭头看了一眼姜策与高寅的人,他们皆挂了彩,刚刚大战了一番已经疲累。 方才大部分的狼都死于弓箭之下。 这会他们已无弓箭可用。 季妩没有犹豫,她看着姜策与高寅盈盈一福说道:“公子,高家郎君,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们赶紧策马离开吧!” 若是在迟疑片刻,等狼群来了怕是一个人都走不了。 她说什么都不能连累姜策与高寅。 姜策凝神看了季妩一眼。 高寅长臂一挥落在季妩肩头,他一手提着季妩,翻身上了马背,马如箭一样射了出去。 “驾!”姜策也没有丝毫迟疑,他夹紧马腹,马飞奔了起来。 “麻姑,婆婆……”季妩双目滚圆,她扭头朝麻姑与赵婆子看去,只见江陵与江风也将麻姑与赵婆子拉上了马背。 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季妩的脸颊生疼,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高寅的双臂环在她的腰间,长发卷起他的发丝,与她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便是纯正的汗血宝马也比不过狼的速度。 “嗷……”他们才跑了没多久,狼群蜂拥而至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夜色中,一双双闪动着绿光的眼睛看的所有人毛骨悚然。 赵元吓得魂都快丢了,他哭丧着脸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千不该万不该窜到着公子来这里狩猎啊! 没有人开口。 剑光一闪,伴随着狼嚎声,厮杀再次开始。 这一次,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不敢有丝毫松懈。 高寅一手挥着手中的长剑,一手护着季妩,他扭头看了江陵一眼大声说道:“那些人还需要多久才能到?” 江陵沉声说道:“回禀郎君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狼的数量远胜方才。 姜策紧抿着唇角,眨眼之间便有两个影卫倒了下去,葬身狼腹之中。 狼群不断缩小包围圈。 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全部葬身狼腹之中。 他扭头看了庞戎一眼:“可还有弓箭?” 庞戎将一直袖箭递给姜策,姜策接过袖箭,他目光如炬在狼群之中不断搜索着什么。 高寅突然明白他的意图了,他扭头看着身旁的影卫说道:“找出领头狼,先斩杀了领头狼。” 季妩生怕会拖累高寅,她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开口说话。 “嗖……”姜策眸光一凝,手中的袖箭射了出去。 “嗷……”伴随着一声惨叫,最为彪悍的那只狼倒了下去。 然,其他狼丝毫未受一点影响。 姜策微微一怔。 高寅也是一脸疑惑。 按照常理领头狼一死,剩下的狼便会逃走。 可剩下狼非但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被激怒了。 “嗷……”它们口中发出尖锐的声音,露出的獠牙闪动着刺眼的寒芒,越发凶猛起来。 “啊……”转眼又有几个影卫倒了下去。 这些影卫个个都可以一敌十,可见这些狼的厉害。 高寅喘着粗气,他脸上沾着血低头看了季妩一眼:“可是怕了?” “怕有用吗?”季妩轻声说道。 “哈哈哈……”高寅放声大笑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在与狼奋力厮杀。 “嘶……”忽的,一只狼咬断了高寅的马脖子,马轰然倒了下去。 幸好高寅眼疾手快,他足尖一点抱着季妩凌空而起。 “郎君。”江陵与江风第一时间朝高寅看了过来。 高寅抱着季妩落在地上。 姜策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眨眼之间数十只狼将季妩与高寅团团包围了起来。 “郎君。”江陵与江风,还要高家的影卫想要过来相互,可皆被狼缠的无法分身,只能一脸焦灼的看着。 高寅嘴角微微上扬,他一手拉着季妩,一手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季妩定睛看着高寅,她松开了高寅的手,喘着气低声说道:“这些狼的目标是我,我知道你能脱身,你赶快离开吧!” 她右手紧紧握着一支发簪,脸上满是赴死的慷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连累高寅。 高寅看着她霸道的说道:“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准谁也不能拿走。” 季妩深深的看着高寅。 容不得她开口,高寅便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她低头看了一眼紧握着她手腕的那一只手,心中有一瞬的酸楚。 所有狼朝季妩和高寅围了过去。 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郎君,狼的目标似乎只是季家的那个庶女,我们趁机离开吧!” 他手臂也挂了彩。 狼数量众多,凭他们实在不是这些狼的对手。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高家是姜钰的母族,高寅是高家唯一的嫡子,他一死高家必会大乱,公子便可借着这个机会一举铲除高家。 没了高家的姜钰,如何会是公子的对手! 他都明白的道理,姜策如何能不明白。 “孤虽不敢以君子自居,却也不是戚戚小人,高寅是个对手,孤要与他堂堂正正的一战。”姜策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说着足尖一点整个人驭风而起。 “孤来助你。”下一秒,他出现在高寅身旁。 “甚好!”高寅朗朗一笑。 两个人并肩而战。 他们两个人从一出生便站在对立的位置,没有选择,亦无法改变。 这是他们第一次摒弃前嫌合力而战。 “公子。”…… “郎君。”…… 姜策的侍卫与高寅的影卫皆被狼缠的无法分身。 赵元吓得恨不得策马就走,可姜策不走,他如何敢逃走。 若是姜策有个什么闪失,他一样难逃一死。 有两个侍卫护着他,他倒是安然无恙。 片刻,姜策与高寅两个人便挂了彩。 夜色如墨。 高寅与姜策并肩而立,两个人一脸凝重。 高寅气喘吁吁的说道:“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姜策还未开口。 季妩一口重重咬在高寅拉着她的那只手上。 “嘶”高寅下意识的收回手来。 季妩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公子,高家郎君,你们皆对我有大恩,我不能连累你们。” 她说着朝一旁的狼群冲了过去。 “丑丫头。”高寅一声怒吼,想要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 姜策微微一怔,他凝神看着季妩。 围着他们的狼尽数散去,将季妩团团围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们之间已经隔着数不清的狼,他们若是想要救季妩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在顷刻之间全部杀掉这些狼。 任谁都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 姜策与高寅两个人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想要靠近季妩,那些狼仿佛知晓了他们的意图,紧紧的缠着他们,不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嘶声力竭的喊着季妩。 眼见那些狼就要将季妩拆骨入腹。 电光火石之间,姜策朝赵元看去,他大声喊道:“赵天师能通鬼神可有良策?” 赵元一本正经的坐在马背上,他一甩手中的拂尘开口说道:“贫道试试。” 实际上他心虚的很。 他哪里能通什么鬼神? 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天灵灵,地灵灵,苍天鬼神快快显灵。”他装模作样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叨。 “呜呜……”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声音一落,天地间凭空多了一阵笛声。 几只狼已经将季妩扑倒在地。 季妩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嗷……”就在那个时候所有狼哀嚎了一声,它们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转身便朝山林深处逃去。 第八十章 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狼群一散,笛声便止住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继而他们目光落在赵元身上。 那一刻,赵元在他们眼中变得格外神秘。 赵元是什么人,季妩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她面带疑惑的看着赵元,心中更是满腹疑问。 她不动声色的四下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不知是何方高人? 又是为谁而来? 在场的有姜策,还有高寅,他们皆身份不凡,兴许是来助他们的也说不定。 高寅眉头一蹙,他扭头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吹奏笛子。” “是,郎君。”江陵与江风两个人转身离开。 姜策定睛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大声念道:“苍天鬼神显灵啊!” 姜策扭头看了庞戎一眼。 庞戎无声无息的转身离开。 月亮升了起来。 清淡的月光下,地上满是狼的尸体。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惊慌失措的来到季妩身旁,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只受了些许轻伤,两个人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江陵与江风回来了,两个人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属下并未发现任何人。” 高寅双眼一眯。 他们声音刚落,庞戎也走了过来,他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并未有任何发现。” 姜策缓缓说道:“当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 庞戎身手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庞戎点头说道:“是。” 姜策四下扫了一眼。 高寅双眼微眯,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元一眼,从前他从不信鬼神之事,更不信赵元这个所谓的天师,在他看来赵元不过故弄玄虚之辈罢了。 可今日的事着实离奇的很,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神?赵元当真有通天之能? 他不由得多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下颚微抬,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真是什么方外高人一样,若不是在人前此刻他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一声。 今日一过,日后看谁还敢小瞧于他。 对于写信之人他越发敬畏起来。 高寅的车夫驾着马车而来。 高寅扭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你们上车吧!” 季妩面色泛白,她对着高寅与姜策盈盈一福。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正准备上马车。 季妩脚下一顿,她伸手解开伸手的狐裘递给高寅。 高寅淡淡的扫了她手中的狐裘一眼,一点接过的意思都没有。 季妩松开麻姑与赵婆子的手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高寅足足比季妩高了一个头。 在姜策的注视下,季妩踮起脚尖去才将狐裘披在高寅身上。 高寅十分舒适的看了季妩一眼。 替高寅穿好狐裘之后。 季妩往后打退了一步,她面色煞白,眼中惊恐犹存,对着高寅与姜策跪了下来。 她五体伏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幸得公子与高家郎君相救,季氏阿妩才得以保住性命,公子与郎君的大恩季氏阿妩无以为报,请公子与郎君受季氏阿妩一拜。” 季妩垂眸看着地上的黄土,她这一句话无形之中拉开了与高寅之间的距离。 若是叫旁人误解她与高寅,她怕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高家折腾的。 她怕啊! 姜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高寅勾唇一笑:“行了,起来吧!来日方长缓缓图报便是了。” “是。”季妩缓缓起身。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庞戎牵来姜策的坐骑。 姜策与高寅对视一眼,两个人皆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高寅拱手说道:“高寅恭送公子。” 姜策微微颔首,他翻身上了马看着高寅说道:“告辞!” 江陵已然替高寅牵过马来。 高寅也翻身上马。 姜策在前才策马而去。 “砰……”的一声一个重物从天而降落在他前面。 “嘶……”马一惊,幸好姜策及时勒紧缰绳。 “公子!”庞戎与所有侍卫猛地一怔,策马飞快的朝姜策而去。 高寅也朝姜策看了过去。 听着外面的动静,季妩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侍卫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姜策四周。 原来从天而降的是一个人,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中年男子。 所有人凝神看着。 庞戎上前查看了一番,那人还有气息,他胸前挂着一支竹制的哨子,庞戎解下那个哨子伸手递给了姜策:“公子,你看。” 姜策接过哨子一看笑了起来:“原来是驭兽人,想不到我齐国还有如此能人。” 他声音一落,高寅忍不住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也十分无辜,她怎么会知道虚空道长手下竟还有这等能人。 高寅翻身下马,他几步走到姜策面前拱手说道:“敢驭兽袭击公子与尔等,还望公子彻查清楚,也好给我们一个明白。” 他的话季妩听得清清楚楚,她双眸一亮,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驭兽袭击她,无人会在意,更无人会彻查,可是事关姜策与高寅就不一样了。 姜策勾唇说道:“把他带回去交由刑部彻查。” “多谢公子!”高寅拱手一礼。 姜策策马而去。 高寅扭头看着季妩用嘴型说道:“记住,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季妩嘴角一抽。 高寅已经翻身上马。 男女三岁便不同席,高寅与季妩非亲非故,两人自然不能同乘一车。 秦氏整个人已经清醒过来,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心急如焚的等着外面的消息。 只要季妩一死,她有的是办法替阿蔓洗去邪祟之名,到时候被逐出季家的就会是季妩。 “可有消息传回来?”片刻,秦氏便问了好几遍。 宋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主母稍安勿躁,表少爷出手季妩那个贱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秦氏神色狰狞的一笑,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季伯言早已下朝回来,这个时候季妩还未回来,他心中担忧的很,让吴生守在门口,季妩一回来离开通知他。 “家主,家主,娇娇回来了。”正当季伯言坐立不安的时候,吴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妩回来了!”季伯言起身就往外走。 一入城季妩便与高寅分道扬镳,若不是天色已晚,实在租不上马车了,她断然不会坐高家的马车入城。 麻姑与赵婆子搀着季妩进了季家,三个人皆受了伤。 “主母,季妩回来了。”季妩一进门,秦氏那边便收到消息,宋婆子难掩震惊的看着秦氏说道。 第八十一章 见是不见 秦氏坐在紫檀雕花的圈椅上,她兀的愣骤然站了起来,她死死的看着宋婆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表兄出手怎会失手! “这会她都已经进了清风居。”宋婆子都不看秦氏一眼。 秦氏的脸都绿了,她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起来。 宋婆子赶忙上前扶住她:“主母。” 秦氏轻轻的摆了摆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 夜风如水。 片刻,秦氏睁开了眼,她凝神看着宋婆子说道:“快差人去表兄那里打探一下消息。” 宋婆子面带难色:“主母,此刻已经宵禁。”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微微摆手:“罢了,明日再去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季妩朝清风居走去。 季妩回来自然是要先去给季伯言和秦氏请安的。 季家灯火通明。 “父亲。”季妩远远的便看见季伯言神色匆匆的走了出去。 “阿妩。”季伯言抬头朝季妩看去,只见三个人异常狼狈,他眉头一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见季伯言季妩便红了眼眶。 “阿妩,你们这是怎么了?”季伯言几步走到季妩跟前沉声问道。 “父亲。”季妩才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狼群的攻击。” 季妩并未多言。 “什么?”季伯言声音一高,他一脸震惊:“你们都无恙吧!” 季妩抽抽噎噎的答道:“亏得在路上遇见了高家郎君,幸得高家郎君所救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她这是解释马车的来路。 “人无恙就好。”季伯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季妩几眼,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先回你的院子洗漱一番,喝一碗安神药,有什么一会在说也不迟。” “父亲,阿妩想求你一件事情。”季妩说着跪在季伯言面前。 不等季伯言开口,季妩便哭着将头磕了下去:“父亲,求求你把阿蔓姐姐接回来了,这才几日姐姐便憔悴了不少,山中野狼甚多阿蔓姐姐在静慈庵实在太多危险了。” 麻姑与赵婆子忍不住看了季妩一眼。 两个人满腹疑问,娇娇好不容易才将季蔓赶到静慈庵,又为何要求家主将她接回来? “父亲,阿妩妹妹说的对,求父亲把阿蔓接回来了。”季伯言凝神看着季妩还未开口,季景便大步走了过来,他也跪在季伯言跟前。 季伯言神色复杂并未开口。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接着又道:“父亲,阿蔓姐姐虽不在我季家的族谱上,可她还是阿妩的亲姐姐,父亲若不应允阿妩便一直跪在这里。” 她一脸固执。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景看着他拱手说道:“父亲,阿蔓已经不在族谱上了,自然不会再累及家人,求父亲派人将阿蔓接回来吧!” 他一句话说进季伯言心头,季伯言担忧的正是如此。 季妩也深知季伯言的担忧,可这些话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万一季蔓又祸及家人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季家的罪人! 所以这些话只能从季景的口中说出来。 几个人就在清风居的院子里说话。 秦氏接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夫主,阿蔓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忍心让她凋零在外吗?求夫主看在我们夫妻数十年的份上派人将阿蔓接回来吧!”不等季伯言开口,秦氏说着也跪了下来。 她怎不知季妩不安好心,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让阿蔓赶快回来。 “夫主求你派人将阿蔓接回来吧!”魏氏也李氏也赶了过来,她们两个人也跪在季伯言面前。 季伯言若再不应允就有些冷血无心了,他一一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也罢!明日一早就差人将阿蔓接回来吧!” “多谢父亲!”季妩裂开嘴角一笑,季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夫主!”秦氏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魏氏与李氏也开口说道。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季伯言看着他们说道。 魏氏与李氏上前将秦氏扶了起来。 麻姑和赵婆子把季妩扶了起来。 秦氏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问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演的情真意切,自然是给季伯言看的。 “无妨,路上遇见点意外。”季妩声音小小的说道。 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你身上有伤快回荷香院吧!” “父亲,母亲,各位姨娘,阿妩便先回去了。”季妩看着他们几个人盈盈一福。 不等季伯言开口,秦氏一脸担忧的说道:“快去找个大夫给娇娇看看。” “多谢母亲。”季妩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外面冷,你快些回去吧!”秦氏一脸关切的说道。 季妩福身缓步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皆散了。 一直进了房间,麻姑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来:“娇娇你为何求家主接季蔓回来?” 赵婆子也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眼波流转淡淡一笑:“还有十几日就该过年了,到时候就算我不开口,秦氏也会开口,倒不如我先开口还能落得一个心地纯良的名声。” 她说着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让季蔓留在静慈庵常伴青灯古佛不过是吓唬她,她就是想,我也不会让她一直呆在那里的。” 麻姑与赵婆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扬眉一笑:“现如今回来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炼狱。” 几个人皆受了伤,麻姑与赵婆子替季妩清理过伤口,季妩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便上了榻。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凝神看着床榻上面。 今日且让秦氏先高兴一会。 明日有她哭的肝肠寸断的时候。 季妩双眸幽深如寒潭,她幽幽的说道:“还有一日……” 第二日,季妩吃过早饭正在喝药,麻姑突然走了进来。 屋里只有季妩与赵婆子两个人。 麻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妩看着她说道:“麻姑,有什么话你便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这句话说的赵婆子心中一暖。 麻姑伸手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她伸手递给季妩轻声说道:“赵元早上差那些叫花子将这个递了过来。” 季妩打开看了一眼说道:“赵元说想见我一面。” 麻姑当下问道:“那娇娇见是不见?” 第八十二章 主公 季妩双眼微眯:“你去告诉魏姨娘我一会要出去一趟。” 是时候该见一见赵元了。 她还有事需要他去做。 “是。”麻姑转身退了出去。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去给秦氏请安。 怎料,天一亮秦氏便带着季景去接季蔓了。 一出门,秦氏便派人去虚空道长那里打探消息。 季州是季伯言的幼子,父母爱幼子,昨天下午季伯言气消之后便将季州放了出来。 季妩一点意外都没有了。 她在开元布庄定制的衣服也该取了,借着这个由头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她写了一封信让麻姑差人递给赵元。 马车直奔开元布庄。 一如上一次一般,季妩在开元布庄换了衣袍,她一副少年的打扮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开元布庄。 赵元已经收到季妩的信,他心中既激动,又很是好奇。 这一封封未卜先知的信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迫不及待的出了公子府,一刻都不敢耽搁直奔天香楼而去。 季妩约他巳时在天香楼一见。 天香楼是临淄城中有名的茶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间,很是安静。 赵元早早的便到了。 如今他身负盛名走到哪里都是前扶后拥,今日他一改往日的高调,脱下道袍换上一身常服,他头上带着宽大的帽子,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 他只说自己姓赵在楼上开了个雅间等人。 季妩一进门,店中的小二便迎了上来。 季妩说要找一位姓赵的客人。 小二带着季妩上了二楼。 赵元正坐立不安的在房中等着,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紧张。 “咚咚咚……”小二指给季妩赵元所在的房间便退下了,季妩抬手轻轻的扣着门。 赵元一脸紧张,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年。 这着实出乎赵元的意料,他一直以为与他相见的定是一个世外高人,才有如此神通!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赵元猛地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称呼于他。 季妩勾唇一笑:“赵天师。” 她提步进了房间。 赵元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合上了门,凝神看着季妩的眼中满是质疑。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有鬼神莫测之力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季妩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一脸从容含笑说道:“拿笔墨来自然可解赵天师心中的疑惑。” 这里是茶楼,文人雅客颇多,故每个雅间都备有笔墨。 赵元缓步走到桌案对着季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 他实在不信眼前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就是那个给他写信之人。 季妩神色从容的走了过去。 在赵元的注视下,她提笔在丝绢上落下两个字。 无名! 赵元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两个字。 他双目滚圆,一脸震惊。 这两个字的字迹与写信给他的那个人毫无二致。 赵元凝神看着季妩,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与季妩错开距离。 “赵元见过先生。”他一撩衣袍跪在季妩脚下。 这世上只有身怀大能之人才能被称为先生,如此已是极高的礼遇。 季妩淡淡的看着赵元,她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名无名!” 赵元抬起头,他一脸敬畏的看着季妩说道:“赵元能有今日全部拜先生所赐,先生大恩大德赵元没齿难忘。” 季妩一撩衣袍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元。 赵元说着一顿,他抬头看了季妩一眼接着又道:“然,赵元实在有一个疑惑,还望先生解惑。” 季妩怎不知他心中的疑惑,她微微颔首。 不管是谁平白无故得了这泼天的富贵,心中也难免不安。 “敢问先生为何找上我?又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赵元,令得他寝食难安,时时刻刻都如坐针毡。 季妩一笑:“你可是惧了?” 赵元点头如实说道:“回禀先生我确实是惧了。” 这世上万物有因有果,他怕这泼天的富贵之后,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名利与性命相较还是性命比较可贵。 在赵元的目光中,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元开口说道:“名与利于我无用,我只需你为我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 赵元凝神看着季妩,他脸上略带不安,显然不相信季妩这番话。 他始终坚信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同等的价值,他不信他要的当真如此简单。 这也是他非见他不可的原因,他不愿稀里糊涂的便葬送自己的小命,莫看他这些日子过得锦衣玉食,可唯有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煎熬。 他怕这富贵名利突然消失不见,又怕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元缓缓说道:“你且放心我让你做的那些事,一不会伤及你的名利,二不会累及你的性命。” 赵元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没有开口说话。 纵然季妩这样说了,可他还是有些不信。 季妩也不勉强他,她淡淡一笑:“如何选择在你,你若是想过回从前的日子,权当今日我们未曾见过面。” 语罢,她也不等赵元开口提步就走。 她一脸笃定,神色从容的很,她知道尝过权势富贵之后,没有一个人甘愿从回平淡。 赵元死死的看着季妩的背影。 他眼波飞速流转。 季妩已经走到的门口,她伸手就要推开门。 就在那个时候,赵元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先生请留步。” 季妩脚下一顿,她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元,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季妩的注视下,赵元郑重其事的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季妩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他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请主公受赵元一拜。” 季妩微微侧目,方才他称她为先生,如今他称她为主公,这两者之间可有天差地别的区别。 显然他已认她为主。 如此甚好! 季妩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元。 赵元双手一叉毕恭毕敬的说道:“日后无论赵元身在何处都任凭公主差遣,绝不敢有半点推辞。” 这便是他的选择。 季妩右手微抬,她淡淡说道:“起来吧!” “谢主公。”赵元这才站了起来。 季妩双眼微眯,她看着赵元压低声音说道:“今晚,我要你替我去救一个人。” 赵元双手一叉:“是。” 季妩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元凝神看着季妩说道:“主公放心吧!” 季妩定睛看着赵元说道:“记住,你从未见过我。” 赵元郑重说道:“是,主公。” 季妩转身离开。 赵元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恭送季妩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坐上了回季家的马车。 她依旧是季家胆小怯懦的庶女。 马车行驶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忽的停顿了一下。 第八十三章 好消息 江风抬腿上了马车。 季妩微微一怔。 麻姑与赵婆子一脸震惊的看着江风。 江风双手一叉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我家郎君让我来告诉娇娇一个好消息。” 季妩双眼微睁。 江风接着又道:“昨夜那驭兽人已经吐了个一干二净,此刻刑部已经以诛杀公子策与我家郎君的罪名,派人去缉拿虚空道长了。” 季妩眼中一亮,她勾唇说道:“替我谢过你家郎君。” 她脸上并无一点意外。 这件事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江风微微颔首,他定睛看着季妩又道:“郎君还让我告诉娇娇,今日下了早朝,刑部只怕会请季大人过去坐一坐。” 语罢,他转身跳下马车,他来去匆匆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天空阴沉沉的,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季妩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她的思绪一下回到上一世。 今晚将有一场罕见的大雪,正是一个这样的雪夜,她遇见了他。 楚辞! 他昏倒在乡下庄子门口,她救了他,而他一步一步将她推入了无边炼狱。 季妩双眸染上一层血色。 她眉头紧锁缓缓闭上了眼。 如今乡下的庄子已经没有人了,若无她施救,今晚他必死无疑。 可她不想他就这样轻易死去。 若是死的如此容易,如何赎他上一世的罪孽。 季妩回到季家的时候,秦氏还未回来。 季妩径直回了荷香院。 回到房中,她解开身上的狐裘,麻姑接过狐裘挂在衣架上,赵婆子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 “娇娇。”冬雪与夏白一个人给火中添了几块炭,一个人递给季妩一个手炉,配合的十分默契。 季妩含笑接过,她饮了一口茶看着冬雪与夏白说道:“家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冬雪盈盈一福说道:“未曾。” 季妩微微颔首。 没了秦氏派来的眼线,只看着这几个人她心情舒畅的很。 赵婆子给了冬雪和夏白一个眼神,她们两个人转身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赵婆子总能猜透季妩的心思。 房中只剩下季妩,麻姑还有赵婆子。 季妩勾唇一笑,她定睛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等母亲回来之后,差人把方才那个天大的好消息过给她。” “是。”赵婆子点头说道。 季妩让麻姑与赵婆子退下歇息一会。 她一个人在房中。 片片雪花悠然的从天空落了下来,她凝神看着烧的正旺的炭火,双眸一片血色。 纵然秦氏着急忙慌的带着季景去接季蔓了,可季蔓未必肯回来。 她仗着自己容色过人,又是季家嫡女一向高傲的很。 如今她虽然还是季蔓,可却不再是季家的嫡女,依她的性子如何受得了。 果然,季蔓见了秦氏非但没有半分欢喜,她眼下一片青黑,沉声质问着秦氏:“母亲,季妩说我已经被父亲逐出家族这件事可真?” 秦氏双目一沉,她一脸心疼的拉过季蔓的手,轻言细语的说道:“阿蔓,被逐出家族又如何?有母亲在你只管放心,我自会让你父亲还有族中诸位长老风风光光的将你迎回家族,将你的名字从新写进族谱之中……” 秦氏的话还未说话,季蔓一把甩开了秦氏的手,她目赤欲裂的看着秦氏,一脸狰狞的吼道:“原来季妩说的都是真的,父亲真的把我逐出了家族。” 说话同时,季蔓失神的往后退去,她死死的看着秦氏与季景歇斯底里的吼道:“那你们还来接我做什么?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季妩离开之后,她还抱着一丝幻想,可如今希望骤然破灭,她只剩下绝望与愤怒。 父亲怎能如此绝情? 母亲怎能如此无用? 还有兄长…… “阿蔓,你不要这样。”秦氏泪眼模糊的看着季蔓。 “啊……”季蔓放声痛哭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已经身负邪祟之名,如今又被逐出家族,她活着与她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阿蔓,父亲好不容易才应允我们把你接回去,只要你回去万事都有转圜的余地。”季景也格外心疼季蔓。 秦氏一脸慌张,她一步一步朝季蔓走了过去。 怎料,季蔓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脖子上,她绝望的看着秦氏与季景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过来。” “娇娇。”于婆子也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阿蔓。”秦氏心惊胆战的看着季蔓:“母亲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季景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听母亲与哥哥的话,唯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于婆子也苦口婆心的劝道:“娇娇,你想想季妩那个贱人,你若是死了,她指不定有多欢喜,你再看看主母与郎君,若是你就这样弃他们而去,你要他们如何是好?” 无论他们说什么,季蔓都听不进去。 此时此刻,她一心只想求死。 如今她身负邪祟之名,又被逐出家族,活得太累,太痛,到不如死了痛快。 尖锐的发簪已经刺破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梳着发簪滚落下来,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痛。 她抬眸看了秦氏与季景一眼,缓缓闭上了眼,右手骤然施力,发簪一点一点没入她的颈项。 “阿蔓!”在场所有人面色一白。 季景上前想要取夺季蔓手中的发簪,可季蔓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睁开眼冲着季景大声吼道:“你们若是敢过来,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娇娇。”于婆子六神无主的看着季蔓。 “阿蔓,你若是执意求死,母亲也无可奈何,母亲只能陪着你一起赴死。”秦氏说着拔起头上的发簪,她可比季蔓狠多了,她一下插在脖子上。 鲜血飞溅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母亲。”…… “主母。”…… 季蔓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她摇摇欲坠的看着秦氏,喃喃道:“母亲。” 秦氏看着她柔柔一笑:“无论你想做什么,母亲都陪你!” “咣当……”季蔓手中的发簪一下子滑落下来,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阿蔓!”秦氏也丢开手中的发簪,她几步上前一把将季蔓拥入怀中。 “母亲!”季蔓视线模糊的看着她,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捉拿 一直到未时,秦氏才带着季蔓进了季家的门。 她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宋婆子便先回来了,她直奔魏氏那里,让魏氏带着家中女眷在门口迎接秦氏与季蔓。 为的便是怕季蔓心中难过。 魏氏自然不敢不应,如今虽然她管理着府中的庶务,可秦氏还是名正言顺的主母,她不能不给秦氏这个面子。 宋婆子一走,她便让人去通知季妩还有李氏母女她们。 出了纤云阁,宋婆子又去通知了府中婢女与仆从。 不过片刻,季家大门口便站满了人。 雪花纷飞,所有人都在寒风中候着,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亏得季伯言今日还没有从刑部回来,否则他决不允许秦氏如此招摇。 秦氏的马车一停。 季景翻身跳下了马背。 所有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恭迎主母,郎君,娇娇,回府。” 他们声音一落。 宋婆子扶着秦氏率先下了马车。 紧接着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下了马车。 季妩凝神看着季蔓。 她一身紫色的衣裙,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头上珠翠生辉,除了眼眶稍稍泛红之外,她嘴角微微上扬既优雅又从容,与从前没有半点区别。 秦氏一一扫过众人,她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是,主母。”所有人才起身。 秦氏牵过季蔓的手,她抬头挺胸走在最前面。 季蔓始终下颚微抬,她未露半点怯懦,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季妩不由得垂眸一笑。 如此甚好。 季蔓若是不堪一击也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了。 季茵最没有什么城府,她眼中带着讥讽撇了撇嘴。 李氏瞪了她一眼,有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有所收敛。 魏氏与季媚两个人嘴角上扬,一副真心欢喜的模样。 秦氏与季蔓一进季家。 季媚便朝季蔓走了过去,她异常欢喜的看着季蔓,眼眶红红的说道:“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季蔓目光落在季媚身上,她嘴角上扬点头说道:“是,妹妹,我回来了。” 说着她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妹妹。” 季妩缓步上前,她眼圈泛红的看着季蔓,声音带着哽咽:“姐姐。” 两个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季蔓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面带欣喜,她始终含笑看着季蔓,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麻姑与赵婆子不禁有些担忧。 “妹妹。”季蔓几步上前,她一把握住季妩的手。 季妩应对自如,她反手紧紧握住季蔓的手。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一脸欢喜。 季蔓一脸感激看着季妩说道:“多谢妹妹给我求情,父亲才允许我回来。” 她说着伸手抱住季妩。 季妩轻声说道:“这是妹妹该做的,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季蔓感动的落下泪来,她双手攀上季妩的肩头,附在季妩耳边,仅用季妩能听到的声音,她双眼微眯,眼中掠过一丝寒芒,一字一沉的说道:“季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含笑的看着季蔓说道:“姐姐,我亦是如此。” 两个人正式宣战! 秦氏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下着雪,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说吧!” 季蔓松手放开了季妩。 季妩对着秦氏盈盈一福说道:“是,母亲。” 秦氏朝季蔓招了招手。 季蔓几步走到秦氏身旁,秦氏牵起季蔓的手朝季蔓所住的兰若院走去。 兰若院挂了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宋婆子还命人在兰若院门口摆放了火盆。 秦氏让季蔓从火盆跨了过去,去去身上的晦气。 一直把季蔓送回房间,秦氏才让众人退下。 魏氏没有惊动任何人去季妩的荷香院。 季妩遣退了众人,房中只有她与魏氏两个人。 魏氏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她看着季妩开门见山的说道:“娇娇,季蔓已经回来了,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呢?” 季妩勾唇一笑:“姨娘想怎么做呢?” 魏氏一字一句的说道:“当然是给她们致命一击,让秦氏与季蔓永世无法翻身。” 唯有如此她才有机会被扶正。 季妩伸手给魏氏倒了一杯茶,她笑盈盈的说道:“姨娘什么都不要做,这就两日你且等着看吧!” “是。”魏氏接过茶饮了一口,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那我就等着娇娇的好消息了。” 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季妩微微颔首。 喝完茶魏氏便离开了。 季妩看着赵婆子问道;“婆婆,父亲可回来了?” 赵婆子摇头说道:“未曾。” 季妩眼波一沉,她定睛看了赵婆子一眼。 赵婆子心领神会的走了出去。 在兰若院陪了季蔓许久,秦氏才回到清风居。 宋婆子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一心都扑在季蔓身上,直到此刻她才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来,她看着宋婆子问道:“表兄那里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宋婆子微微一怔,连她也忘了这件事,她皱着眉头说道:“回禀主母,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 秦氏面带疑惑的看着宋婆子:“怎么会这样?” 清虚观还没有静慈庵远,她都已经把阿蔓接回来,打探消息的人为何还没有回来,如石沉大海一样。 她心中咯噔一声,一丝不好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 “快再派人去。”秦氏沉声说道。 “是。”宋婆子转身就走。 她才出了清风居,怎料便听到两个长舌妇在议论。 其中一个婆子四下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听说了吗?虚空道长真是胆大包天,他竟敢派驭兽人去刺杀公子策与高家嫡子,上午刑部便派人去清虚观捉拿虚空道长了。” 另一个婆子也小声说道:“这件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怎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刑部的人抓到虚空道长了没有?” 宋婆子听完她们的话吓得腿都软了。 若是换做寻常,她早就上前呵斥她们了。 这一次,宋婆子看都没看她们两个人一眼,她转身就往回走。 阿碧正在给秦松捏肩。 “主母。”宋婆子一进门腿便不听使唤了,她噗通一声跪在秦氏面前。 秦氏眉头一蹙,她凝神看着宋婆子还未开口,宋婆子便惊慌失措的说道:“刑部以刺杀公子策与高家嫡子的罪名,派人去捉拿虚空道长了。” 第八十五章 良策 季妩给熏炉里添了一勺茉莉香,她抬头看了赵婆子一眼说道:“可告诉母亲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赵婆子一笑:“是。” 季妩扶额笑道:“甚好,想来母亲定然欢喜至极。”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但笑不语。 她们只知虚空道长替秦氏办事,却不知秦氏与虚空道长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关系。 季妩合上熏炉,她淡淡问道:“父亲可回来了?” 赵婆子摇了摇头。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仔细注意他的神色,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赵婆子转身退了下去。 雪花飘落,已经染白了外面的地面。 秦氏手一抖。 “啪……”细白的茶杯一下子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她脑中轰的一声,一时之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怔怔的的一言不发,可吓坏了宋婆子,宋婆子连唤数声:“主母,主母……” 秦氏都未回过神来。 “主母,你怎么了?可不要吓唬奴啊!”宋婆子轻轻的推了推秦氏。 秦氏这才回过神来,她面色难看到极点死死的看着宋婆子声音颤抖的问道:“怎么会这样?表兄要杀的明明是季妩那个小贱人,怎会牵扯到公子策与高家嫡子身上?” 秦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姜策与高寅是何人? 一个是齐国未来的国君,一个是高家唯一的嫡子,无论是君王之怒,还是高家之怒,他们一个也承受不起。 想到这里秦氏浑身战栗不止。 她骤然站了起来,在房中不停地走来走去,满目惊慌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宋婆子也急的不得了。 兀的,秦氏停了下来,她凝神看宋婆子问道:“表兄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在她的注视下,宋婆子摇了摇头。 秦氏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她声音颤抖的说道:“莫不是表兄已经被刑部给抓了去。” “母亲。”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婆子看着秦氏问道:“主母可要见娇娇,还是奴将娇娇打发回去?” 秦氏眼光一定:“阿蔓也不小了,不能凡事都瞒着她了,此事也关乎她的前程,让她进来。” 宋婆子转身推开了门。 季蔓提步走了进来,见秦氏与宋婆子面色不佳,她开口询问道:“母亲,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往昔秦氏不愿让她知道这些烦心事,然,今非昔比,人总要成长的。 秦氏看了一眼阿瑶与阿乔。 季蔓让阿瑶与阿乔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秦氏,季蔓还有宋婆子。 秦氏将原委说给季蔓听。 季蔓听后,她面色一沉,一脸担忧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若是虚空道长落网,可会咬出母亲?” 此时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纵然刑部把虚空道长给抓住了,只要他不开口,这件事也牵扯不到母亲身上来。 母亲无恙,她便可无恙! 反之整个季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秦氏双手紧握在一起,她沉吟了片刻说道:“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季蔓眉头紧锁,那就是有可能会了。 秦氏也不敢确定,如此滔天大罪表兄会不会把她给供出来。纵然有着数十年的情谊,还有…… 可她也不敢保证什么! 季蔓一把握住秦氏的手,她沉声说道:“母亲,事到如今你可得拿定主意,若是虚空道长将母亲供出来,母亲该如何是好?整个季家又该如何是好?谋害公子策与高寅的罪名,我们季家如何担得起?怕是有灭族之祸啊!” 季蔓声音一落,秦氏一下跌坐在圈椅上。 此时此刻,她也没了主意。 她伸手握住季蔓的手一脸惊慌的说道:“阿蔓,你说该如何是好?” 季蔓四下扫了一眼,她定睛看着秦氏一字一沉的说道:“母亲,这件事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才是。” 秦氏有些不明白季蔓的话,她面带疑惑:“先下手为强?” 季蔓面不改色,她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在他供出你之前先杀人灭口。” 秦氏面色一白。 “母亲。”季蔓轻声唤道。 她与虚空道长什么关系,她这个做女儿的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秦氏没有开口,她心中犹豫的很。 季蔓轻声劝道:“母亲,此事容不得心慈手软,更容不得妇人之仁。” 秦氏一下子挣脱了季蔓的手。 季蔓沉声说道:“母亲,你想一想阿景哥哥,在想一想阿州,这个罪名若是落在季家头上,他们一个都跑不掉,连便母亲也难独善其身。” 秦氏如何不知,可她就是做不了那个决定。 季蔓抬头看了宋婆子一眼。 宋婆子也出声劝道:“主母,娇娇说的对,该拿主意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若是虚空道长供出主母来,季家上下就会有灭顶之灾。” 秦氏久久没有言语。 经过这几日,季蔓已非从前的季蔓,她定睛看了宋婆子一眼说道:“快派人去打探消息,虚空道长那里一有消息,你立刻通知我。” “是,娇娇。”宋婆子微微颔首。 季蔓看了秦氏一眼接着又道“既然母亲拿不了主意,就由我来替她拿主意。” 秦氏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最终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可她不开口就等同默认了季蔓的话。 宋婆子瞬间定了心,她转身给季蔓倒了一杯热茶。 季蔓伸手递给秦氏:“母亲,我知道你心中不忍,可凡事都有取舍,你想想阿景哥哥,再想想阿州与我。” 秦氏接过茶饮了一口,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片刻,她慢慢的睁开了眼。 季蔓看着她说道:“母亲,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指望不忘别人了,只能自己动手除了季妩。” 她一脸狰狞,眼神尤为阴冷。 秦氏凝神看着她:“你可有什么良策?” 在她的注视下,季蔓勾唇一笑,她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来:“旁人都是十月怀胎,若我记得不错,季妩只九个月便出生了吧!” 第八十六章 一个人 直到傍晚,季伯言还没回来。 季妩差赵婆子不动声色的去了一趟魏氏那里。 转眼便入了夜。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看着赵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密切注意秦氏与季蔓的动静。” 赵婆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季妩靠在软榻上看了一会书,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今日,她早早的洗漱过后,便让麻姑与赵婆子都下去歇息了。 两个人身上有伤,季妩让她们休息几日,她们执意不肯,季妩只得由着她们去。 索性她们几个人都是轻伤,内服外贴的用着药,用不了几日也就痊愈了。 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一眼望去压得红梅枝头都弯了。 季妩目测雪已经有膝盖那么深了。 她的思绪一下回到了上一世。 就是这样的雪夜,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孤寂,她救了他的性命。 初见时,她是季家落魄的庶女,他是四海为家的少年。 缘也,孽也! 季妩缓缓收紧手指,尖锐的指尖没入肌肤都不自知。 扪心自问她最恨的当属楚辞! 她一片倾心,他却亲手将她推入炼狱之中。 她不自觉的将手落在小腹之上。 她的孩儿还未曾睁开眼看一看这世间,便永远的离开了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模样,他是男是女…… 季妩面色煞白,她紧紧的抿着唇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妖娆一笑,喃喃道:“楚辞!” 勾勒着笑意的眼中仿若冰封,杀气凛然。 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刑部抓到了虚空道长没有? 带着这些疑问,季妩转身上了榻。 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一旁点着安息香,可她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夜渐深! “啊……有鬼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秦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下着雪,季妩身子也不好,她只差赵婆子去看了一眼。 魏氏与李氏,季媚还有季茵都亲自去看了看。 秦氏又梦魇了,整个人神魂不安犹如魔怔了一样。 季蔓,季景还有季州都在。 “啊……你们看见了吗?她们又来找我索命了……”秦氏浑身颤抖的抱着季蔓。 未防秦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季蔓看了季景一眼。 季景让魏氏,李氏,季媚和季茵都回去了。 秦氏指着窗户,双手抱着头,她满目惊恐大声喊道:“看,她们就在那里站着。” 季蔓让宋婆子给秦氏端来安神药,她亲手喂给秦氏喝下,秦氏这才安静了下来。 待秦氏睡着以后,季蔓扭头看着宋婆子问道:“母亲怎会变成这样?” 宋婆子给季蔓说了说。 季蔓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她皱着眉头问道:“母亲这样有几日了?” “也就是这两三日的光景。”宋婆子如实说道。 季蔓勾唇冷冷一笑:“这世间哪来的鬼,只怕是有人作祟。” 她仔细叮嘱了宋婆子一番,守了秦氏大半夜才回去。 出了秦氏的房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季伯言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此前,秦氏派人打探了好几次,只说季伯言有公务在身。 季蔓双眸一暗,她脸上闪过一丝神伤,父亲明知她今日回来,却不肯回来看她一眼,当真厌恶她至此? 直到丑时季伯言才回来。 他喝的人事不省,吴生直接送他回房睡了。 季伯言一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很少这样,谁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东方吐白,季妩才睡着。 天还未亮,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宋婆子告诉她季伯言昨晚醉酒而归,那里也没有去直接回房睡下了。 季妩眉头一蹙,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刑部的到底给他说了些什么? 上一世,他从未喝醉过酒,从来都是点到即止。 季妩正在用早饭,麻姑走了进来,她伸手递给季妩一封信。 季妩打开一看,信上只写了三个字,人已救! 她抬手丢尽炭火之中。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双眼微眯,嘴角勾勒的一丝冷笑,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甚好!”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满目不解的看着她。 季妩并未多言。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去给秦氏请安。 季蔓,魏氏,李氏,季媚还有季茵都在。 无论是秦氏还是季蔓也好,都对季妩客客气气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妩胳膊上的伤还未好,她只在秦氏房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季妩才回到房中,麻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还没有喝上一口。 江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房中,他拱手看着季妩说道:“娇娇。” 季妩凝神看着他。 麻姑与赵婆子猛地一怔。 季妩开口问道:“可是郎君有什么吩咐?” 江风四下扫了一眼,他沉声说道:“郎君让我告诉娇娇,昨日刑部去抓虚空道长的时候,虚空道长逃脱了,此刻刑部的人,公子策的人,还有高家的人撒下天罗地网正在追捕他。” 他还未说完,季妩眉头一蹙:“怎会这样?” 她以为刑部出手虚空道长必然逃脱不了。 麻姑与赵婆子也是一脸担忧。 江风接着又道:“郎君让我来问问娇娇可有什么良策?” 他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眼波流转沉吟下去。 片刻,她缓缓说道:“容我思虑一番。”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驭兽人一事并未将她牵扯进来,一来与姜策和高寅相较,她实在是微不足道,二来想来定是高寅动了手脚,怕牵扯到季家故意弱化了她的存在。 这件事既要扯出秦氏,还得保全季家就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她得好好想一想再做定夺。 “郎君还让我给娇娇带来一个人。”江风看着季妩拱手说道。 季妩凝神看着他。 “啪!”他双手轻击。 一个人兀的出现在他身后,着实把麻姑与赵婆子吓了一跳。 那人对着季妩拱手一礼:“见过娇娇。” 季妩看着他眼中一亮。 第八十七章 囊中羞涩 竟是陆离。 虽然季妩只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但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江风凝神看着季妩,他双眼一眯。 季妩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瞬间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陆离,继而扭头看向江风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江风拱手说道:“这是陆离,郎君让他来保护娇娇。” 季妩心中澎湃的很,她与高寅初次相见为的便是陆离,可她面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她甚至有些拒绝,她皱着眉头看着江风说道:“郎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囊中羞涩的很,实在无以为报,请阁下带他回去吧!” 她声音一落,江风嘴角一抽,她果然与郎君说的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郎君说了且先记在账上,到时候连救命之恩一并还了就是。” 季妩有些为难:“这……” 江风看着季妩一本正经的说道:“娇娇若实在不愿此事也只好作罢,只是我家郎君说了,虚空道长逃脱了,他如此恨娇娇只怕会来找娇娇寻仇,也不知是娇娇的命硬还是虚空道长手中的剑硬。” 麻姑吓得脸色一白,她凝神看了季妩一眼。 赵婆子也担忧的厉害,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娇娇,高家郎君一片好意,我们若是再把人送回去,只怕会显得不识抬举,就留下陆离先生吧!” 她们两个人并未听过陆离的大名,也不知陆离的厉害,只知既是高家郎君送来的人想来厉害的很。 季妩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既如此就按着郎君说的办。” 实则她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有陆离在她就不必担忧自己的安危。 为了陆离无论花多少钱她都是愿意的。 江风抬眸看了季妩一眼拱手说道:“告辞。” 季妩对着他盈盈一福:“替我谢过郎君,告诉郎君我欠他的都会一一偿还。” 江风微微颔首,他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季妩将目光落在陆离身上。 陆离看着她双手一叉:“在下陆离。” 季妩勾唇一笑:“我知。” 陆离微微一怔。 季妩对着陆离盈盈一福:“以后就拜托陆先生了。” 陆离并没有开口,他微微颔首。 季妩扭头看向麻姑与赵婆子说道:“这是麻姑,这是赵婆婆,她们都是可信之人。” 陆离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冬雪的声音响了起来:“娇娇,家主回来了,他朝咱们院子走来了。” 季妩微微一怔,今日季伯言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 她声音一落,陆离转身消息在她们几个人眼前。 “咦?”麻姑四下了看着转了好几个圈,她一脸疑惑的说道:“陆先生呢?” 季妩勾唇一笑:“陆先生的本事可大着呢!怎能让你轻易找到。” 说着她换身上了榻。 麻姑与赵婆子心领神会。 “阿妩!你可睡着?父亲进来了。”她才上了榻,季伯言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咳咳咳……”季妩轻咳了一声,她轻声说道:“父亲,快请进来。” 麻姑与赵婆子上前去给季伯言开门。 季伯言提步走了进来,他面色不佳,下巴有青色的胡茬,不知怎的看着季妩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的神色。 “父亲。”季妩笑盈盈的看着季伯言,她起身要给季伯言行礼。 季伯言赶紧制止了她,他凝神看着季妩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昨日,公子策与高寅遇刺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王发了雷霆之怒,下了圣旨让刑部缉拿凶手。 他原本并未多想,怎料下了早朝之后,刑部的人不动声色的将他请了过去。 询问他清虚观的虚空道长可与阿妩有什么过节? 他这才知道原来驭兽人是冲着阿妩来的,不过是运气不佳撞上了公子策与高寅。 他只得推说他们并无过节,可他心中清楚,此事只怕与秦氏脱不了干系。 可为了季氏一族,他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他要保全的不是秦氏,而是整个季家。 他越想越是觉得对不住阿妩。 “父亲,我好多了。”季妩笑的一脸纯真,她双眸清透不然一点尘埃。 季伯言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凝神看了季妩一眼说道:“那就好。” 说着他起身看着季妩说道:“你好生歇息吧!父亲回去了。” “是,雪天路滑父亲一路小心。”季妩笑盈盈的说道。 季伯言起身就走。 季妩凝神看着他的背影。 季伯言四下扫了一眼,见房中只有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他脚下一顿扭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这房中甚是清冷,明日父亲再给你找两个妥帖的婢女过来服侍你。” “好。”季妩眉眼一弯。 季伯言转身提步离开。 他一走,麻姑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家主这是怎么了?”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无妨,父亲给什么我们要什么就是了。” 这一刻,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聪慧如她怎会不知季伯言心中所想,终究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季家。 雪已经停了。 江风一回去便去了高寅的书房,他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 江陵在一旁伺候笔墨。 高寅抬头朝江风看了过来,他淡淡问道:“她见到陆离是什么表情?” 江风凝神看着高寅说道:“回禀郎君,纵然季家娇娇掩饰的极好,可属下还在从她眼中看到了兴奋与激动,显然她是认识陆离的。”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他双眼一眯,果然那晚她也是为了陆离而去。 如今这个问题得到证实,他心中疑惑更甚。 他已经将她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一个养在乡下庄子从未见过市面的季家庶女,如何知道陆离?还清楚的知道陆离的行踪,连他也是查了许久,才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根本不是季妩。 高寅缓缓垂下眸子:“让陆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是。”江风拱手转身离开。 高寅缓缓说道:“这个季氏阿妩果然不简单!” 季蔓已经知道季伯言一回来便去了荷香院。 她故意在荷香院门口等着季伯言。 “父亲。”季伯言一出荷香院便看见季蔓站在那里。 第八十八章 吃喜酒 府中的仆从正在清理积雪。 季伯言抬头朝季蔓看去:“阿蔓。” 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淡淡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蔓缓步上前,她眼眶一红:“父亲。” 她说着跪了下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声音哽咽的说道:“父亲,从前的种种皆是阿蔓错了,是阿蔓不该误会阿妩妹妹,还请父亲宽恕阿蔓,阿蔓以后一定与阿妩妹妹好好相处……” 季蔓还没有说完,季伯言看着她说道:“阿蔓你回去吧!” 思及秦氏与阿蔓从前做的那些事,他如今实在不愿意见他们母女二人。 若不是看着阿景与阿州的面子上,他非休了秦氏不可。 语罢,他转身就走。 任由季蔓在他身后苦苦呼唤:“父亲,父亲……” 季伯言都未扭头看季蔓一眼。 “父亲……”季蔓双手紧握,她紧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 她死死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整张脸格外的扭曲。 “季妩,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姐姐!”她声音才落,季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蔓扭头看去只见季妩站在她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面色一沉站了起来。 季妩缓步朝季蔓走了过来,麻姑与赵婆子伴在她左右。 季蔓脸上的泪还未干。 季妩看着她浅浅一笑:“姐姐放心吧!总有一日父亲会原谅你的。” 她眼底带着挑衅与幸灾乐祸。 季蔓双眼微眯,她凝神看着季妩勾唇一笑:“借妹妹吉言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中皆闪过细碎的花火。 语罢,季蔓转身就走。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脸上噙着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的背影。 她眼中满是嘲讽。 季蔓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是季家的嫡女吗? 府中有秦氏压着,无人敢妄加议论。 可季蔓被逐出季家一事早已在临淄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可多亏了魏氏。 忽的,赵婆子缓步上前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元家的主母来探望主母。” 季妩眸光一凝,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元家的主母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妖娆一笑:“走,我们去看看母亲。” 麻姑与赵婆子点头说道:“是。” 季妩在前,她才走了两步,忽的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将虚空道长逃走的消息过给秦氏。” 此事最该慌张的是秦氏,而不是她。 她眸光一凝,勾唇冷冷一笑。 有秦氏在还怕虚空道长不出现吗? 她只要守株待兔就是了。 季蔓也得知秦氏那里有客的消息。 她未曾多想提步便去了。 她就在季妩前面。 季妩还能看见她的背影。 宋婆子在秦氏门口守着,一见季蔓她便主动上前撩开了棉帘子,请季蔓走了进去。 “娇娇,主母房中有客,娇娇不便见客,若无什么要紧的事过一会再来也是一样的。”季妩不过晚了几步便被宋婆子给挡了下来,有了秦氏与季蔓的吩咐她不敢在给季妩脸色看,可说出的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贬低季妩。 房中有客为何季蔓见得,她却见不得,不过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庶女。 可她浑然忘了,季蔓的名字已从季家的族谱划掉,如今她连季家人都算不上。 季妩柔柔一笑:“无妨,我是来探望母亲的,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季妩往后退了几步。 宋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娇娇愿意候着只管候着就是。” 昨夜才下了大雪,寒风冷的刺骨。 冬雪一溜小跑过来给季妩送了一个手炉。 这一段时间秦氏是心力交瘁,又连着受了几日的惊吓,她面色难看的厉害,眼下一片青黑,便是阿碧给她上了妆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 季蔓进去的时候,秦氏正在给元家的主母阮氏说话。 季蔓上前给秦氏和阮氏请安,她一脸从容的说道:“阿蔓见过母亲,伯母。” 季妩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眼底始终勾勒着一丝冷笑。 元家主母来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诚然她就是来看季蔓笑话的。 阮氏看着季蔓笑盈盈的说道:“阿蔓真是出落的越发俊俏了。” 秦氏与季蔓对视一眼,季蔓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她与元朗婚事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如她身负邪祟之名不说,又被逐出家族,难保这桩婚事不会生变,故而她一听阮家主母来了便巴巴的来了。 秦氏心中也担忧的很。 阮氏含笑看着秦氏与季蔓说道:“听闻妹妹病了,我一早便想来看看妹妹,怎料家中庶务繁多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抽空来探望妹妹。” 几个人围在圆桌旁,一旁燃着炭火。 季蔓伸手给阮氏添了一杯热茶。 秦氏笑着说道:“都怨我这身子不争气,还劳烦姐姐专程来看我。” 阮氏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她凝神看着秦氏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妹。” 秦氏与季蔓皆微微一怔,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阮氏,阮氏顿了顿笑着说道:“我家老太太看中了城东宋家的娇娇,已经为我家阿朗定下婚事,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初八,倒时候妹妹可要带着阿蔓来吃喜酒啊!” 季蔓面色一白,霎时间她只觉得无地自容,阮氏的话仿佛拿着一把刀在她心上戳了个血窟窿,让她瞬间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已不是季家嫡女,已配不上元家的嫡女,所以阮氏才巴巴的过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秦氏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她满目担忧的看了季蔓一眼,明明心中恼火的很,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含笑看着阮氏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戏,妹妹就先恭喜姐姐了。” 阮氏缓缓站了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秦氏说道:“妹妹身子不好,我就不打扰了,等闲了再来看妹妹。” 秦氏点头说道:“好。” 她起身相送阮氏。 见季蔓愣在那里不动,她轻轻地扯了扯季蔓的衣袖。 季蔓这才回过神来。 秦氏看着她说道:“你去把你阮伯母送出去。” 季蔓只得送阮氏出去,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僵硬都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姐姐。”季蔓才出门,季妩便迎了上去。 第八十八章 吃喜酒 府中的仆从正在清理积雪。 季伯言抬头朝季蔓看去:“阿蔓。” 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淡淡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蔓缓步上前,她眼眶一红:“父亲。” 她说着跪了下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声音哽咽的说道:“父亲,从前的种种皆是阿蔓错了,是阿蔓不该误会阿妩妹妹,还请父亲宽恕阿蔓,阿蔓以后一定与阿妩妹妹好好相处……” 季蔓还没有说完,季伯言看着她说道:“阿蔓你回去吧!” 思及秦氏与阿蔓从前做的那些事,他如今实在不愿意见他们母女二人。 若不是看着阿景与阿州的面子上,他非休了秦氏不可。 语罢,他转身就走。 任由季蔓在他身后苦苦呼唤:“父亲,父亲……” 季伯言都未扭头看季蔓一眼。 “父亲……”季蔓双手紧握,她紧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 她死死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整张脸格外的扭曲。 “季妩,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姐姐!”她声音才落,季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蔓扭头看去只见季妩站在她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面色一沉站了起来。 季妩缓步朝季蔓走了过来,麻姑与赵婆子伴在她左右。 季蔓脸上的泪还未干。 季妩看着她浅浅一笑:“姐姐放心吧!总有一日父亲会原谅你的。” 她眼底带着挑衅与幸灾乐祸。 季蔓双眼微眯,她凝神看着季妩勾唇一笑:“借妹妹吉言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中皆闪过细碎的花火。 语罢,季蔓转身就走。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脸上噙着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的背影。 她眼中满是嘲讽。 季蔓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是季家的嫡女吗? 府中有秦氏压着,无人敢妄加议论。 可季蔓被逐出季家一事早已在临淄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可多亏了魏氏。 忽的,赵婆子缓步上前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元家的主母来探望主母。” 季妩眸光一凝,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元家的主母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妖娆一笑:“走,我们去看看母亲。” 麻姑与赵婆子点头说道:“是。” 季妩在前,她才走了两步,忽的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将虚空道长逃走的消息过给秦氏。” 此事最该慌张的是秦氏,而不是她。 她眸光一凝,勾唇冷冷一笑。 有秦氏在还怕虚空道长不出现吗? 她只要守株待兔就是了。 季蔓也得知秦氏那里有客的消息。 她未曾多想提步便去了。 她就在季妩前面。 季妩还能看见她的背影。 宋婆子在秦氏门口守着,一见季蔓她便主动上前撩开了棉帘子,请季蔓走了进去。 “娇娇,主母房中有客,娇娇不便见客,若无什么要紧的事过一会再来也是一样的。”季妩不过晚了几步便被宋婆子给挡了下来,有了秦氏与季蔓的吩咐她不敢在给季妩脸色看,可说出的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贬低季妩。 房中有客为何季蔓见得,她却见不得,不过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庶女。 可她浑然忘了,季蔓的名字已从季家的族谱划掉,如今她连季家人都算不上。 季妩柔柔一笑:“无妨,我是来探望母亲的,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季妩往后退了几步。 宋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娇娇愿意候着只管候着就是。” 昨夜才下了大雪,寒风冷的刺骨。 冬雪一溜小跑过来给季妩送了一个手炉。 这一段时间秦氏是心力交瘁,又连着受了几日的惊吓,她面色难看的厉害,眼下一片青黑,便是阿碧给她上了妆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 季蔓进去的时候,秦氏正在给元家的主母阮氏说话。 季蔓上前给秦氏和阮氏请安,她一脸从容的说道:“阿蔓见过母亲,伯母。” 季妩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眼底始终勾勒着一丝冷笑。 元家主母来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诚然她就是来看季蔓笑话的。 阮氏看着季蔓笑盈盈的说道:“阿蔓真是出落的越发俊俏了。” 秦氏与季蔓对视一眼,季蔓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她与元朗婚事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如她身负邪祟之名不说,又被逐出家族,难保这桩婚事不会生变,故而她一听阮家主母来了便巴巴的来了。 秦氏心中也担忧的很。 阮氏含笑看着秦氏与季蔓说道:“听闻妹妹病了,我一早便想来看看妹妹,怎料家中庶务繁多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抽空来探望妹妹。” 几个人围在圆桌旁,一旁燃着炭火。 季蔓伸手给阮氏添了一杯热茶。 秦氏笑着说道:“都怨我这身子不争气,还劳烦姐姐专程来看我。” 阮氏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她凝神看着秦氏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妹。” 秦氏与季蔓皆微微一怔,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阮氏,阮氏顿了顿笑着说道:“我家老太太看中了城东宋家的娇娇,已经为我家阿朗定下婚事,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初八,倒时候妹妹可要带着阿蔓来吃喜酒啊!” 季蔓面色一白,霎时间她只觉得无地自容,阮氏的话仿佛拿着一把刀在她心上戳了个血窟窿,让她瞬间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已不是季家嫡女,已配不上元家的嫡女,所以阮氏才巴巴的过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秦氏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她满目担忧的看了季蔓一眼,明明心中恼火的很,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含笑看着阮氏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戏,妹妹就先恭喜姐姐了。” 阮氏缓缓站了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秦氏说道:“妹妹身子不好,我就不打扰了,等闲了再来看妹妹。” 秦氏点头说道:“好。” 她起身相送阮氏。 见季蔓愣在那里不动,她轻轻地扯了扯季蔓的衣袖。 季蔓这才回过神来。 秦氏看着她说道:“你去把你阮伯母送出去。” 季蔓只得送阮氏出去,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僵硬都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姐姐。”季蔓才出门,季妩便迎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季妩的提醒 方才阮氏的话,季妩听得是一清二楚。 她巴巴的跑来这里就是知道阮氏的意图,故意来看季蔓的笑话来了。 她笑的温婉眼底却含着讥讽。 看着她眼底的讥讽,季蔓微微一怔,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与元家嫡子的婚约并未声张,看季妩的样子竟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夫人!”季妩对着阮氏盈盈一福。 阮氏从未见过季家的一众庶女,她抬头看了季蔓一眼。 季蔓这才说道:“这是家中庶女阿妩。” 阮氏淡淡一笑:“果然是季家的女儿,生的都如此温婉。” 如今季妩实在如漂亮搭不上边,阮氏也只能这样夸她了。 她垂眸一笑:“夫人过奖了。” 阮氏含笑离开。 季蔓跟在她身旁。 走了几步,季蔓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嘴角上扬,给了季蔓一个妖娆的笑容。 季蔓胸中血气翻腾,碍于阮氏在她也不好发作什么。 季妩提步进去给秦氏请安。 思及今早季蔓给她说的那些话,秦氏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阿蔓说她夜夜看见鬼怪不过是人祸罢了。 她细细思量了一番,总觉得季妩没有这么大的神通。 秦氏疲于应付季妩,碍于季伯言还有她如今的处境也不便与季妩翻脸,季妩只坐了片刻,秦氏便让她回去了。 今日阮氏上门说了这么一番话,摆明了是要毁约,可偏偏她还不能说些什么,因为阿蔓与元朗的婚约并未过了明面,不过是她们私下的约定罢了。 她心烦意乱的很,因为她之前跟阿蔓提及她与元家嫡子的婚约,阿蔓也见过元家嫡子对他也颇为满意,她真怕阿蔓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季妩怎不知秦氏无暇应付她,她故意走的很慢。 以至于她才出了清风居便见季蔓走了过来。 送走了阮氏,季蔓再也无需隐忍,她紧紧抿着唇角脸色难看的厉害。 “姐姐。”季妩缓步迎了上去,这一次她脊背挺直并未对季蔓行礼,以嫡庶尊卑来论她是需要向季蔓行礼的。 瞬间季蔓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她嘴角含笑容光焕发的看着季妩,气度上不输季妩分毫,她淡淡一笑:“妹妹身子不适,怎不在房中好好歇息呢!” 季妩凝神看着季蔓她勾唇一笑:“家嫡子就要成婚了,姐姐可欢喜?” 她直白的说出这件事来,季蔓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她双目微睁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这与我何干?” 说话同时她下颚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季妩往前进了一步,她轻声说道:“我以为姐姐定会伤心不已呢!毕竟元家嫡子原本要娶的可是姐姐。” 她眼中含着担忧一副关切不已的模样,可眼底却噙着一丝讥讽的笑。 季蔓顿时敛尽所有表情,她死死的盯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放出这样的流言?以此来诋毁我的名声,我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此事母亲尚未不知,可见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事罢了。” 季蔓极力撇清这件事。 季妩笑的格外灿烂,她面带讥讽的看着季蔓缓缓说道:“我看事到如今姐姐还未认清一件事。” 季蔓额上青筋凸起,她一脸狰狞的看着季妩。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如今已不再是季家的嫡女,族谱上没有你的名字,你甚至连季家的女儿都算不上。” 这件事总所周知,可有秦氏在季家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季蔓,生生给她营造出一种假象,那就是一切与从前无异,她还是季蔓未曾有分好改变。 季妩一句话将季蔓打回原形。 阿瑶与阿乔同时瞪了季妩一眼,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蔓喃喃说道:“娇娇。” 于婆子也在季蔓身边,她面色阴沉的看着季妩,眼中满是怒火可却无法反驳一句,因为季妩说的都是事实,她只得看着季蔓说道:“娇娇我们回去吧!主母还在等着娇娇呢!” 季蔓浑身僵硬如石,她一脸阴霾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定睛看着季妩一字一沉的说道:“季妩,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纵然族谱上没了我的名字又如何,我依旧是母亲的女儿,只要她还是季家的主母,那我便是季家的嫡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不像你永远都只是个庶女,便是嫁人也只能与人为妾,你所出无论是男是女永远都是庶出。” 论口舌季蔓丝毫不落下风。 季妩不带一丝愤怒,她始终嘴角含笑,在季蔓杀人的目光中她缓缓说道:“那元家为何弃了姐姐呢?” 她字字珠玑。 季蔓顿时一噎,她刚准备辩解,季妩已经提步离开。 她来就是为了提醒季蔓这个事实。 “季妩……”季蔓眼中一片血色,她脸色狰狞的看着季妩的背影,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扭头笑盈盈的看了季蔓一眼。 她眼中带着轻蔑与嘲弄。 季蔓只觉得心口绞痛的厉害,她面色一白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娇娇,你休要听季妩多言,她就是诚心来气你的。”于婆子赶忙上前给季蔓顺了顺气。 季蔓一把推开了于婆子,她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她提步朝秦氏房中走去。 于婆子,阿瑶与阿乔都跟在她身后。 “母亲。”季蔓面色阴沉的走了进去。 “阿蔓……”秦氏开口真准备劝解她。 怎料,季蔓凝神看着她说道:“我让你找到人如何了?” 秦氏扭头朝宋婆子看去。 宋婆子往前近了几步,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回禀娇娇,时间紧迫人倒是找了一个。” 季蔓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宋婆子接着又道:“只是有四五分相似罢了。” 季蔓眸光一凝,她声音冷若冰霜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够了。” 说着,她定睛看了秦氏一眼说道:“母亲是时候出手了。” 秦氏见季蔓根本未将元家的事放在心上,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扭头看着宋婆子轻声说道:“你去准备吧!” “是。”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季蔓满目戾气,她勾唇冷冷一笑:“季妩,你且等着吧!” 第九十章 求见 今日,季妩的心情格外的好,她就喜欢看着秦氏与季蔓痛不欲生的模样。 麻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握在手中并没有喝。 她一贯都穿的极为素净,头上只插着一支白色的玉簪,未施半点粉黛,样子着实有些寡淡。 她看着手中的茶杯出神。 “娇娇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一旁的赵婆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麻姑也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她们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不能一直在后院周旋了。 秦氏与季蔓不足为患。 如今楚辞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徐宏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他是当今陛下的宠臣,权倾朝野,便连姜策也得给她几分颜面,若要搬到他谈何容易。 思虑的片刻,季妩提笔给赵元写了一封信,让麻姑给他送去。 已经是时候该着手布置了。 她站在榻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墙上的画像。 兀的,她眸光一凝,眼底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气。 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陆先生!”她双眼一眯轻声唤道。 “娇娇。”她声音一落,陆离便出现在她面前。 赵婆子微微一怔,纵然已经知道陆离的存在,可一时半刻的她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季妩看着陆离,她压低声音说道:“今晚,我要你寸步不离的守着秦氏,她那里有什么异动理亏通知我。” 虚空道长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刑部已经不下天罗地网捉拿他。 高家与姜策那里势必也有所行动。 如今他只剩下一个去处。 “是。”陆离拱手消失在季妩眼前。 季蔓在秦氏房中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才走没多久。 宋婆子出去了一趟。 进来的时候宋婆子脸上多了一丝慌乱。 不等她开口,秦氏看着她压低声音问道:“可是表兄已经被刑部抓住了?”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连后路都想好了。 阿蔓说的对,为了阿景与阿州的未来她须得狠下心来才是。 宋婆子摇头说道:“主母,虚空道长逃脱了。” “啪……”秦氏才端起茶,她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杯瞬间落在地上。 她双眼微眯,面色凝重的很。 宋婆子亦是一脸担忧,她凝神看着秦氏问道:“主母,如今刑部布下天罗地网你说他能去哪里呢?” 宋婆子这是明知故问。 秦氏身子一僵,她定睛看着宋婆子说道:“你准备好吧!” 至于准备什么她并未说清楚。 “是。”宋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表兄,你不要怪我。”秦氏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来。 表兄三岁丧父丧母便一直养在她家里,他比她年长了三岁,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青梅竹马,更是互生情谊,奈何母亲不许,嫌他身份卑微又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为了逼她嫁给季伯言,母亲竟派人数次暗杀表兄,表兄为了活命才去了清风观,借着脱离尘世才捡了一条命。 可她与表兄早已或许终身,立誓非君不嫁。 最终她是嫁给季伯言不错,可她的身她的心早已给了表兄。 还与表兄有了…… 这些年她一直与表兄有来往,表兄还帮了她很多的忙。 她是真真于心不忍。 可是如今她已经没了选择。 她决不能卷入刺杀公子策与高家嫡子的这件事中,她还有阿景,阿州,阿蔓,他们的荣辱皆系于她一人之身。 转眼已是下午。 还有七八日就要过年了。 姜策在书房批阅公文,一旁焚着香。 他穿着黑色的衣袍,头戴墨色的玉冠,星目剑眉,整个人气度非凡,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抬眸朝他看去:“查的如何了?” 庞戎还未开口。 姜策一顿接着又道:“高寅与季家的那个庶女究竟是什么关系?亦或者是季伯言与高家有了什么来往?” 高家背后站着的是姜钰。 姜策双眼微眯,他双眸幽深泛着淡淡的寒意。 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回禀公子,属下查过了,季伯言与高家并没有什么来往,至于季家的那个庶女与高寅也没有什么关系。” “哦!”姜策尾音拉的长长的。 庞戎凝神看着他。 片刻姜策垂眸说道:“派人时刻注意着季伯言,还有季家的那个庶女。” “是。”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他抬头看了庞戎一眼接着又道:“那晚以笛声驱散狼群的人可有什么眉目?” “尚未!”庞戎如实说道。 “给孤盯紧了姜钰还有高家。”姜策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是,公子。”庞戎沉声说道。 姜策不在言语。 午后,季妩原想着上榻休息一会。 怎料,她一上榻便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起身之后,她拿出来那块刻有墨字的令牌看了几眼,也不知那人的伤势如何了,想来应该无恙了吧! “娇娇,喝杯热茶吧!”赵婆子不在房中,只有麻姑一个人在服侍季妩。 季妩伸手接过麻姑递来的茶,她刚凑到嘴边还没有喝。 “娇娇。”赵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季妩放下手中的茶朝她看了过去:“婆婆,怎么了?” 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有人上门求见娇娇。”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什么人?” 麻姑也是一脸疑惑。 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下,赵婆子皱着眉头说道:“是一个中年男子,如今魏姨娘掌家,她以女眷不便见外客的由头将他打发了出去,怎料那人执意不走,此事已经惊动了家主,现在家主请娇娇去前厅见客。” 季妩眉头一蹙,她从不认识什么中年男子,此人只怕来者不善。 麻姑凝神看着赵婆子说道:“娇娇从不认识什么中年男子,怎会有人突然上门求见娇娇呢?” 赵婆子也是满腹疑问。 可此时见与不见已由不得季妩了。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淡淡说道:“父亲既然让我去见客,我们就去前厅见一见。” 至于是什么牛鬼蛇神一见便知。 麻姑拿过狐裘给她穿上。 夏白拿来手炉。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朝前厅走去。 吴生守在门口,见着季妩过来双手一叉:“见过娇娇。” 季妩嘴角含笑一副温婉的模样,她微微颔首提步走了进去。 “阿妩见过父亲!”季伯言与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坐在前厅了,季妩缓步上前行礼。 一见季妩那个中年男子便站了起来,他一脸激动双目微红的看着季妩说道:“你便是阿妩吗?” 第九十一章 认亲 那个中年男子一袭青衫,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生的面皮白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不知怎能竟与季妩有几分相似。 季妩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满目疑惑的朝季伯言看去:“父亲。” 季伯言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这便是小女阿妩,你是何人究竟为何要见阿妩?” 显然季伯言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小女!”那个中年男子扭头看了季伯言一眼,他眼中带着愤怒与讥讽。 季伯言微微一怔。 季妩眼波流转,她的心咯噔一声,心头拂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个中年男子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吓得季妩面色一白,不由得往后退去。 麻姑与赵婆子也是一惊,两个人当下挡在季妩身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季伯言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大声呵斥道。 “阿妩她是我的女儿。”那个中年男子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看着季妩,更是语出惊人。 他一句话落下。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他说什么? 他说季妩是他的女儿。 面色最为难看的当属季伯言了,他定睛看着那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季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面皮一白,眼睛红通通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声音颤抖的说道:“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种中年男子看都不看季伯言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我真的是你的生身父亲,我与阿月自小比邻而居,青梅竹马,更是早已定下婚约,若不是那年水患横行,我与阿月也不会踏上逃亡的路,在途中我们早就拜了天地,行过夫妻之事,谁曾想没多久我与阿月竟然走散了,那时她已有孕月余,瘟疫肆虐阿月以为我早已葬身黄泉,无路可走才会投身季伯言,谁知我竟侥幸捡了一条命,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你们。” 他说的有理有据。 季妩的母亲确实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也是因着水患才逃难出来的。 “你休得胡言。”季妩还未开口,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厉声呵斥道:“我不准你如此污蔑阿月。” 季妩用力的摇着头,她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说着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我只有一个父亲,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季妩一脸慌乱无助的看着季伯言,实则她眼底阴云密布透出冷冽的寒光来。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一切定是秦氏与季蔓做的。 她们竟敢以此来污蔑母亲。 龙有逆鳞。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府中人尽皆知季妩是怀胎九个月出生的,当时稳婆说季妩早产了一个月。 季伯言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这件事仿佛一根刺一样扎进他心头,他满目怒火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大声说道:“单凭这几句话你就想要污蔑阿月吗?” 显然他是不信的。 阿月虽然陪伴了他不到一年的光景,可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如了。 她在他心中就如白光月一样,白璧无瑕没有一点污垢。 “阿妩,我的女儿!”中年男子激动难言的看着季妩,他一脸愧疚:“都是父亲的错,是父亲没有早日找到你,才让你吃尽了苦头。” 他说着朝季妩伸出手来:“跟父亲回去吧!父亲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来人啊!把这个狂徒给我打出去。”季伯言满目怒火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厉声说道。 说着他抬头看了季妩一眼:“把娇娇送回去。” 也不知怎的两个人的模样在季伯言眼中瞬间重叠在一起,一丝疑惑袭上他心头。 “你说你是我父亲,你有什么证据?”季妩定睛看着那个中年男子问道。 吴生已经带着护院走了进来。 季伯言也抬头朝那个中年男子看去。 中年男子看了季妩一眼,他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月的腋下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如雪中绽放的红梅一般。” 他一句话落下,季伯言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那瞬间季妩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如此私密的事可见他说的是真的。 霎时间季伯言只觉得眼前一黑。 “父亲。” “家主。”所有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又看了那个中年男子一眼。 事已至此,他心中也是左右摇摆的很。 纵然他不信阿月是这样的人,可事实摆在他眼前。 “父亲,近身服侍过姨娘的人定然也知晓此事,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污蔑姨娘,父亲你仔细想一想府中近来发生的事,阿妩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多数是冲着我来的,还请父亲明察还姨娘一个清白啊!”季妩跪在季伯言面前,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道。 “你们放开我,我是阿妩的父亲!”两个仆从上前将那个中年男子擒住,他的声音不低,就连外面的仆从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了?何人如此喧哗?”就在那个时候大长老季松大步走了进来。 季妩眸光一凝, 麻姑与赵婆子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看家主的样子已然信了这个人的浑话,如今姨娘与娇娇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季伯言面色一僵,他还未开口。 那个中年男子扭头看着季松大声说道:“我是阿妩的生身父亲,如今我要认回阿妩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季大人不许吗?” 季松眉头一蹙,他扭头看向季伯言问道:“伯言这是怎么回事?” 季伯言始终一言不发。 “父亲,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季妩拽着季伯言的衣摆,她一脸无助。 季伯言垂眸看了她一眼:“阿妩……” 他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季松抬头朝那个中年男子看去:“你说阿妩是你的女儿?” 第九十二章 认亲 二 那个中年男子昂首挺胸说道:“是。” 季妩脸上带着泪,她抬头朝他看去,只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那个中年男子竟觉得浑身一冷。 季松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伯言。” 季伯言拱手看着季松说道:“伯父,如此家丑叫你见笑了。” 从他的话中便可看出,他已经信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话。 季妩一脸沉痛,她缓缓的松开了季伯言的衣摆。 季松定睛看了季妩与那个中年男子一眼,他皱着眉头说道:“伯言,事到如今你准备如何处置?” 季妩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季伯言缓缓睁开了眼,他带着不忍看了季妩一眼,沉声说道:“对外宣称阿妩得了急病,先把他们送到乡下庄子上,等过一段时间就说阿妩因病过世,到时候再放他们离开。” 若是旁人兴许就将他们打杀了事了,可季伯言一向心慈手软。 “父亲……”季妩失魂落魄的看着季伯言,她声音哽咽:“你不信姨娘吗?仅凭这个人一面之词就要弃了阿妩吗?” 季伯言再不看季妩一眼。 以季松的意思为了季家的声誉,最好斩草除根,可季伯言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多多言些什么,他看着季伯言说道:“便依你所言吧!” 季伯言声音一高:“立刻把他们送到庄子去。” “父亲……”季妩满目绝望的看着季伯言,其实她心中更多的是失望。 她自小体弱多病,分明是早产之症,可他竟听信别人一面之词,竟否认了母亲,这些年他自诩对母亲一片深情,真真可笑至极。 “阿妩,这么多年我们父女终于可以团聚了。”中年男子嘴角上扬,他一脸欣慰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缓步上前重重的跪在季伯言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妩拜别父亲,纵然父亲不愿相信姨娘,可阿妩始终相信姨娘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愿父亲以后日日顺遂,身体康健。” 语罢,季妩对着季伯言磕了三个头。 季伯言侧过脸去,再不看季妩一眼。 季妩缓缓起身,她恋恋不舍的看着季伯言一眼,满目伤痛的转身离开。 “阿妩!”中年男女子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 两个人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眼见季妩就要踏出前厅。 “家主,奴伺候娇娇多年,愿随娇娇一起去乡下的庄子,还望家主成全。”麻姑说着跪了下去。 季伯言扭头朝她看去,不等他开口,赵婆子也跪了下来:“家主,奴也愿追随娇娇一同去乡下的庄子。” 季伯言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说道:“去吧!” “多谢家主。”麻姑与赵婆子对着季伯言磕了一个头,起身追上季妩。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送他们去乡下庄子的马车已经备好。 寒风冷的刺骨,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麻姑与赵婆子一左一右的伴在季妩身旁。 中年男子含笑看了季妩一眼:“阿妩。” 季妩定睛看了他一眼,她脸上的泪还未干,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双眸犹如无边无际的夜空。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中年男子只觉得一阵心惊胆寒,他再不敢开口。 “哈哈哈……”得知季妩被赶出季家,季蔓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就在秦氏房中,秦氏嘴角上扬不由得吐了一口浊气,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可算把季妩这个小贱人赶出去了。” 季蔓明明笑的妖娆,可她一脸狰狞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 于婆子看着这样的季蔓只觉得身上一冷。 秦氏扭头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可要派人除了这个祸害?” 季蔓敛尽笑意,她定睛看了秦氏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若是操之过急便落了刻意,难免引人怀疑,我还没有洗去邪祟之名,如今她还不能死。” 秦氏看着季蔓点头说道:“阿蔓说的是,如今没了夫主做她的靠山,想什么时候收拾她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季蔓勾唇一笑,她淡淡说道:“母亲,我要亲自去送一送她。” 秦氏开口说道:“去吧!” 季蔓带着于婆子,阿瑶阿乔走了出去。 季妩才走到门口便见季蔓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她步伐轻快,看得出她心情极好。 “娇娇。”一见季蔓吴生立刻停下来行礼。 季蔓视线落在季妩身上,她眼眶微红哽咽的说道:“你们先去门口候着,我想与妹妹说几句话,告个别。” 麻姑与赵婆子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季蔓说着一顿,她皱着眉头说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如今阿妩已不是我的妹妹了。” 若是旁人听了她这番话,定然会伤心欲绝。 季妩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是。”吴生带着几个仆从大步离开。 季蔓提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这里没有旁人,季妩也用不着演戏了。 她淡淡的看着季蔓,脸上不曾有半分伤心,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阿妩!”季蔓几步走到季妩跟前,她锦怕掩面咯咯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她下颚微抬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亏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妹妹呢!原来你只是个不知名的野种。” 她的话音一落,麻姑与赵婆子的脸色极为难看。 季妩定睛看着季蔓,她勾唇一笑浅浅说道:“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如今胜负未分你莫要太得意。” 在气势上她未曾落了丝毫下风,反而更胜季蔓一筹。 那个中年男子就站在她们身旁,她们两个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看了季妩一眼,又看了季蔓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啧啧啧……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季蔓带着一丝怜悯看着季妩,她冷冷说道:“我们走着瞧吧!” 季妩轻启朱唇:“甚好。” 语罢,她再不看季蔓一眼,她提步越过季蔓。 季蔓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季妩一步一步出了季家。 就在要踏出大门的时候,季妩扭头看了季蔓一眼,她眉眼上扬给了季蔓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季蔓顿时敛尽脸上所有的笑容,她眉头紧锁定睛看着季妩的背影,久久的站在那里。 “娇娇,你怎么了?”于婆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季蔓缓缓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这一局明明是她胜利了,可季妩哪里有半分败落的模样。 她那一笑真真让她毛骨悚然!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季妩上了马车。 那个中年男子也跟着季妩上了马车。 吴生和几个仆从骑着马在前。 马车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炭盆都没有。 也是,季妩已经不是季家的娇娇了,自然犯不上为她准备这些。 “娇娇,可冷?”麻姑与赵婆子往季妩身旁凑了凑,两个人凝神看着她,麻姑口中含着白气问道。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那个中年男子就坐在她对面。 季妩视线一扫落在他身上,她嘴角含笑漫不经心的问道:“说吧!秦氏她们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陷害我。” 第九十三章 好戏开始 面对季妩的质问,中年男子面色一僵,如今已没了外人,季妩也不再是季家的娇娇,他看着季妩疾言厉色的说道:“阿妩,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父亲,你的孝道何在?你的教养何在?” “啪……”他声音一落,季妩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他脸上。 她如此彪悍令得麻姑与赵婆子瞬间一惊。 “你。”那个中年男子登时就怒了,他嘴角溢出血来,足可见季妩用力之大。 “好你个不孝女。”他反手对着季妩就是一巴掌。 然,他的手还未触及季妩。 便被骤然出现的陆离给攥住了。 他一惊,还未回过神来,陆离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面皮胀红,满目惊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陆离,季妩没有一点意外。 陆离守在秦氏身旁,自然一早就知道她被赶出季家的消息。 她一出季家便知道陆离就在她左右。 季妩含笑看了陆离一眼,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匕首。 中年男子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他面带惊恐的看着季妩颤抖的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季妩双眼一眯,她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施力,匕首一下划破那个中年男子的脖子。 “嗯……”那个中年男子面色一白,忍不住闷哼一声,此时此刻他眼中只剩下惊恐。 原本他以为季妩不过一个深闺中的小女孩,容易哄骗的很,怎料她竟是如此棘手。 季妩扫了那个中年男子一眼,她眼见半垂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她说着眼光一凝,声音骤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施力。 那个中年男子不过瘦弱书生,他何时见过这个阵仗,他瞬间吓傻了,他死死地盯着季妩手中的匕首,声音的颤抖的说道:“我说,我说……” 马车上几个人都凝神看着他。 “嗯……”忽的,他身子一僵,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 季妩眉头一蹙。 在几个人的注视下,他一脸痛苦:“我……我……” 话还未说完,他一头栽了下去。 麻姑一惊:“娇娇这是怎么了?” 季妩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锦怕,她云淡风轻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淡淡说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有死人的嘴才嘴严实,她们早就布置了后手为的便是杀人灭口。” 这也就是她为何一上车便质问他的原因。 退一步讲即便秦氏她们不动手,她也会杀了他的。 季妩抬眸看了陆离一眼,她连话都没有说,陆离便消失在她眼前。 “啊……”季妩一声尖叫。 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紧接着吴生的响了起来:“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两个仆从上前查看了一番,那个中年男子已然咽气。 季妩早已吓傻了。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也吓呆了。 吴生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皱着眉头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已经出了城,若是在回去询问家主,只怕就要宵禁了。 季妩面色煞白的看着吴生声音颤抖的说道:“这可是命案,势必要上报刑部查个究竟的。” 一时之间吴生也拿不定主意,他给季妩换了一辆马车,准备先将她们送到乡下的庄子,这件事等他回去禀告了家主,由家主做决定。 “娇娇,他一死可就死无对证了,如何还能证明姨娘的清白?”换过马车之后,赵婆子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 麻姑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若不能还姨娘一个清白,娇娇以后可怎么办? 季妩淡淡一笑:“他本就无关紧要,死也就死了。” 她说的格外云淡风轻。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满目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也不多言,她轻声唤道:“陆先生。” “娇娇有何吩咐?”她声音一落,陆离便出现在她眼前。 季妩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回季家继续盯着秦氏,若我所料不差今晚将有大戏上演。” 陆离还未开口,麻姑便出声说道:“娇娇,若无陆先生保护,若是秦氏她们派人刺杀娇娇可如何是好?” 赵婆子也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还未开口,陆离沉声说道:“我亲耳所闻她们今晚不会派人刺杀娇娇的。” 季妩也是这般想的,秦氏她们不傻,不会做的如此明显与突兀,她们要刺杀她也会等上几日。 麻姑与赵婆子这才放下心来。 季妩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她定睛看着陆离说道:“我猜虚空道长今晚一定会找上秦氏,届时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也要把季伯言引过去。” 有什么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令人震撼呢? 她声音一落,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定睛看着她。 “是。”陆离拱手说道。 季妩看着他顿了顿接着又道:“通知高家郎君让刑部那边做好准备。” 她双眼一眯,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原本她没想着惊动刑部,可季伯言让她太失望了。 即便没有季家,没有季伯言也不妨碍她报仇。 “是。”陆离深深地看了季妩一眼,他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婆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季妩:“娇娇……” 这其中的厉害麻姑不清楚,可她却是清楚的,一旦惊动刑部,只怕到时候季家都难以脱身。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婆婆放心吧!大王是明君。” 夜色如墨。 “姨娘,季妩被赶出去了,我们可要做些什么?”季媚凝神看着魏氏问道。 魏氏坐在妆台前,她拿起一支鎏金的步摇在头上比了比,含笑看着季媚说道:“她的事与我们何干?有她也好,没她也罢!终究凡事都得靠自己才行。” 季媚皱着眉头问道:“姨娘你说她当真不是父亲的女儿吗?” 魏氏放下手中的步摇,她看着季媚缓缓站了起来,她嘴角勾勒着一丝浅笑说道:“是与不是全在夫主一念之间,夫主是说那她就是,夫主说不是那她就不是。” 季媚有些不懂。 魏氏笑了起来:“我的傻阿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后院中的女人都是依附家中的男人而活的,取悦他们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媚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魏氏也不多言,她扭头看着阮婆子说道:“我要的参汤可已经准备好,夫主此时定然备受打击无心饮食,我得去看看他才是。”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魏氏扭头看了季媚一眼,她亲手提着参汤走了出去。 今晚,秦氏心情格外的好。 她差人把季景,季州都唤来,还有季蔓几个人吃了一顿饭。 饭后,她便让他们都回去歇息了。 房中只有宋婆子陪着她。 烛火摇曳,秦氏坐在炭火旁,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夜深了,宋婆子看着她开口说道:“主母夜深了就寝吧!” 秦氏才上了榻。 宋婆子在外室的软塌上守夜。 房中格外的安静,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就只剩下外面的风声。 秦氏躺在榻上,她不停的辗转反侧。 也不知多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阿芸!”一个人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榻前。 第九十四章 年度大戏 吴生将季妩她们送到乡下庄子便回去了。 吴生已经将那个中年的男子的尸身停在了后院的柴房。 偌大的庄子只有一个守门的仆从。 季妩站在门口,麻姑与赵婆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 门口只挂着一盏昏黄灯笼。 望着熟悉的一切,季妩只觉得格外的亲切。 “娇娇。”麻姑抬头看了她一眼。 季妩勾唇一笑:“我们进去吧!” 这里纵然清苦,可再也不用以假面示人,季妩的步伐格外轻快。 赵婆子洒扫,麻姑熟练的生火,烧水。 不过片刻,季妩从前住的屋子便干净整洁。 屋里燃着炭火,她手中握着热茶坐在矮几旁。 颠簸了一路,她让麻姑与赵婆子都去歇息了。 屋里烛火摇曳,她一个人坐在房中,漫不经心的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 兀的,她嘴角一勾,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棋局刚刚开始,何谈胜负! 季蔓以为她赢了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夜还很长很长…… “郎君!”高寅正在饮茶,一旁有一个绝美的婢女正在抚琴,江陵突然大步走了进来。 屋里焚着香清淡怡人。 高寅抬头看了一眼一旁正在抚琴的婢女。 那个婢女抱着琴退了出去。 他抬头朝江陵看去:“有什么事?” 江陵拱手说道:“回禀郎君,陆离又传来消息,季妩让您通知刑部的人,说今晚季家将有大戏上演。” 高寅缓缓坐直了身子,他已经知道有人上季家认亲,季妩非季伯言所出的消息,已经被赶到乡下的庄子。 在他看来季妩是不是季家的庶女毫无差别。 他看了江陵一眼淡淡说道:“依她所言去办吧!” “是。”江陵转身大步离开。 高寅双眼一眯,他脸上拂过一丝浅笑,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 与此同时,公子府的书房之中。 姜策双眼一眯“这些日子季家还真是热闹。” 庞戎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姜策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庞戎一眼说道:“季家的这个庶女不简单的很啊!” 不等庞戎开口,他沉声说道:“你退下吧!” 高寅既然已经插手了,就无需他再插手了。 一声阿芸令得秦氏骤然睁开了双眼。 一个人影兀的出现在她眼中。 “表兄。”她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虚空道长一身黑色的常服,他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头上带着宽大的帽子,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抬手落在秦氏脸上,定睛看着秦氏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芸,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表兄。”秦氏身子一僵。 虚空道长眉头一蹙,他声音骤冷:“怎的你不愿意吗?” 他眼中已带了狰狞的杀气。 如今公子策的人,高寅的人,还有刑部的人布下天罗地网捉拿他,他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人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周折才来到她这里。 他眼中的杀气秦氏看的一清二楚,她心中一颤,也不敢当下便反驳了虚空道长,她一脸关切的看着虚空道长说道:“表兄都是阿芸连累你了,听闻刑部的去捉拿表兄了,我担忧的是寝食难安,彻夜难眠。” 秦氏说着眼中已泛着泪光。 她抬手抚上虚空道长的手,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说道:“表兄你可有受伤?来让阿芸看看。” 秦氏光着脚便下了榻。 虚空道长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伸手握住秦氏的手轻声说道:“阿芸你跟我离开吧!我们去秦国,或者去楚国都可以。” 宋婆子就睡在外面,她早已被惊醒了,她端着一壶热茶缓步走了进来。 虚空道长骤然抬头朝她看去。 宋婆子对着秦氏与虚空道长盈盈一福说道:“主母,郎君饮杯热茶吧!” 秦氏定睛看了她一眼。 宋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奴出去守着门。” 语罢,她转身退了出去。 秦氏拉着虚空道长的手朝圆桌旁走去,她笑盈盈的看着虚空道长说道:“好,表兄说什么就是什么,阿芸都听表兄的。” 两个人的身影投在窗户纸上浅浅的阴影。 季伯言今日着实受了不小的打击,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清风居,他让仆从给他拿了几坛酒,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心中越是在意就越是难以接受背叛。 魏氏提着参汤都吃了闭门羹。 “阿月……阿月……你怎能如此对我……”季伯言一坛接一坛喝着酒。 一直喝的烂醉如泥他才睡过去。 “咣当……”忽的他房中一个瓷瓶也不知怎的竟从架子上摔了下来。 季伯言一下睁开了眼,他醉眼朦胧下意识唤道:“吴生,吴生……” 他一连唤了数声,吴生都没有回应。 他全然忘了吴生去送季妩了。 “砰……”就在那个时候紧闭着的门突然开了。 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 季伯言一下就清醒了。 他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光着脚便下了榻,他又唤了数声:“吴生,吴生……” 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只得提步去关门。 屋里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影骤然从他眼前闪了过去。 “谁?”他声音一高,下意识唤道:“来人啊!” 也不知怎的今日就是无人应答。 霎时间他的酒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腿便追了出去。 那个人影直奔秦氏的院子而去。 季伯言也追着他进了秦氏所住的院子。 进了秦氏的院子季伯言才发现,今日竟然连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秦氏的房中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便是入睡也得点着灯,这些年从未变过。 季伯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影在秦氏的屋子前一闪而逝。 他放缓脚步朝秦氏的屋子走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头一看竟发现宋婆子倒在地上,他眉头一蹙刚准备开口。 秦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表兄,你说什么阿芸都听你的,你说去秦国我们就去秦国,你说去楚国我们就去楚国可好?” 秦氏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季伯言微微一怔,他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一下秒,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季伯言耳中:“阿芸,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第九十五章 及时雨 虚空道长经常出入季家,季伯言一下便分辨出他的声音来了。 他徒然睁大了眼,眼中一片怒火。 他屏住呼吸往前倾了倾身子,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秦氏眼波如水,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虚空道长,双手握着虚空道长的手,脸上带着娇羞说道:“表兄,这数十年我从未变过,心中始终只有表哥一人。” 她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季伯言耳中,一个人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事了,他双目瞪得滚圆,面色格外的阴沉。 虚空道长心兀的一软,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尽,他反手握住秦氏的手说道:“阿芸,你抓紧收拾一下细软,带上我们的阿景,我们连夜离开这里。” 他的话如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下刺入季伯言心中。 他说什么? 他们的阿景? 季伯言胸中气血翻腾,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进去杀了这对奸夫**。 “好。”这一次秦氏答应的十分爽快。 虚空道长心花怒放的一笑。 秦氏抬手给虚空道长倒了一杯热茶,她笑盈盈的说道:“表兄,这两日苦了你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我这就去收拾细软。” 她说着顺势依偎进虚空道长的怀中。 “好,阿芸,你快一些。”虚空道长不疑有他,他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秦氏缓缓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她嘴角含笑的看着虚空道长说道:“表兄稍后片刻。” 她说着转身朝一旁的衣柜走去。 “阿芸,只带一些要紧的东西就行了。”虚空道长扭头看着她说道。 “嗯!”秦氏随口应道。 她走的格外缓慢,不知为何她眼中竟带了一丝不忍。 一步,两步…… 她还没有走到衣柜。 “啊……”虚空道长面色一变,他双手捂着腹部扭头朝秦氏看去,他一脸狰狞厉声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他面色煞白,眉宇之间透着死灰之气。 秦氏猛地转过身来,她眼中带着不舍,当更多的是决绝:“表兄,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还有阿州,阿蔓,我得为他们考虑。” “砰……”虚空道长身子一软摔在地上,他只觉得腹中如刀绞,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双眸泣血的看着秦氏,一字一句的说道:“秦浣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秦氏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一步一步朝后退去,一句话也不说来。 “这些年我事事听你的,你想杀了季伯言那个美妾,我就给你找来毒药,令得她早产血崩而亡,你让我说她的女儿不详,我也依你所言,你不想其他妾室生子威胁你的地位,让我给你找药让她们只生女胎,我就费尽千险万苦给你找来,一一如你所愿,这次更是你让我刺杀季妩,才招惹上公子策与高寅,你怎么能如此对我?”虚空道长声声控诉着秦氏,他一脸痛苦的看着秦氏,面容都扭曲了。 这些话如惊雷一样落入季伯言耳中。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桩桩一件件肮脏不堪的事,皆出自秦氏之手。 与他相伴多年的枕边人竟毒入蛇蝎。 “表兄,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秦氏声音发颤,她侧过脸去再不看虚空道长一眼。 季伯言再也忍不住,他大步上前。 “砰……”门一下开了,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 秦氏骤然抬头看去。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 “夫主。”秦氏骤然一惊,她吓得魂都飞了。 “来得好。”虚空道长嘴里喊着血,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季伯言冷眼看着秦氏大声说道:“你这个毒妇不配这么叫我。” 秦氏还在担忧季伯言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他一句话落下,秦氏面色一白,完了,他什么都听到了。 “夫主,你听我说,是他故意诬陷我,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秦氏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季伯言走去,她慌不择口的辩解道。 她伸手想要拉季伯言,却被季伯言一下拂开。 虚空道长一脸死灰的躺在地上,他死死的看着秦氏大口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季伯言,事到如今你可知道睡在你枕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做的,杀你的美妾,不折手段的害你的女儿,就连阿景都是她与我生的。” “夫主,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秦氏满目委屈的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定睛看着秦氏,他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那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季伯言扭头便见沈巍带着刑部的人走了进来。 “季大人!”沈巍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 秦氏吓得腿都软了,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咳咳咳……”虚空道长面皮胀红,他剧烈的咳嗽着,不停的抽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伯言一惊。 不等他开口,沈巍看着虚空道长说道:“来人啊!把刺杀公子策与高寅的要犯给我拿下。” “诺。”几个侍卫大步朝虚空道长走了过去。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几个侍卫还未走到虚空道长身边,虚空道长便已经咽了气。 “大人。”几个侍卫扭头朝沈巍看去。 沈巍定睛看着季伯言,季伯言几步上前看着沈巍拱手说道:“此事我自会给刑部一个交代。” 刺杀公子策与高寅的要犯死在秦氏房中,他自然得给刑部一个交代。 沈巍勾唇一笑:“有劳季大人了。” 几个侍卫上前抬起虚空道长的尸体,沈巍带着刑部的人大步转身离开。 秦氏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刑部的人深夜突然出现,将季家所有的人都惊醒了。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最先赶来的是季景。 他前脚才进来。 魏氏,李氏,季蔓,季媚,季州都走了进来。 所有人满目疑惑的看着季伯言。 在他们的注视下季伯言缓缓扭过头来,他定睛看着季景说道:“你不要叫我父亲,我不是你父亲。”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特别是季景,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父亲!你这是什么话?” 季伯言再不看他一眼,他声音一高:“去请季家所有长老过来。” 第九十六章 休妻 季蔓一脸震惊的看着秦氏。 可事到如今秦氏哪里还能顾得了她,秦氏跪在季伯言面前,她浑身颤抖苦苦哀求道:“夫主,你不要听虚空道长那些浑话,上一次打赌一事令得他名声尽失,他正是因此才记恨上我们季家,他先是谋害阿妩不成,又故意挑拨我们想让我们季家家破人亡啊!” 她还在百般辩解。 季伯言看都不看秦氏一眼。 “母亲这是怎么了?”季蔓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提步朝秦氏走了过去。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冷冷扫了季蔓一眼大声呵斥道:“阿蔓退下,谁都不准靠近她。” “父亲?”季蔓眉头紧锁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也不多言。 魏氏与李氏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 她们跟着季伯言身边多年,此刻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也知道季伯言真的动怒了,不然绝不会深更半夜的让人去请诸位长老过来。 季州一向任性妄为惯了,他根本不听季伯言的话,提步朝秦氏走了过去:“母亲。” “啪……”秦氏还未开口,季伯言抬手一巴掌落在季州脸上,他大声吼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你们的母亲。” 季州被打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父亲,你就是生气也得有个度吧!”季景气的站出来大声指责季伯言。 事到如今季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娇娇。”幸好于婆子及时扶住了她。 季蔓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伸手推开于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季伯言跟前满目祈求的说道:“父亲,不管母亲有什么错,为了季家的声誉也不易闹大。” 魏氏与李氏皆没有开口。 明知道秦氏就要倒了,她们恨不得上去踩几脚,怎肯为秦氏说项。 季伯言冷冷的扫了季蔓一眼:“我从前就是太看重季家的颜面了,才对她再三忍让。” “家主。”季伯言声音一落,吴生满身风霜大步走了进来。 季伯言脸上带着担忧大步朝吴生走了过去:“阿妩呢?” 吴生拱手说道:“回禀家主奴已经将季妩送到了乡下的庄子。” 他说着一顿,不等季伯言开口便接着又道:“奴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于家主,自称季妩父亲的人才出城便死了,奴看过是毒发而亡。” 顷刻间季伯言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一脸羞愧喃喃出声:“阿妩……” “夫主,求你信我……”秦氏放声痛哭着。 季伯言面色阴沉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秦氏面带恐惧的看着他:“夫主……” 季伯言一句话也不说,他一脚踢在秦氏身上,冲着秦氏大声咆哮道:“那个自称阿妩父亲的男子也是你找来的吧!” “啊……”秦氏一下子摔在地上,她的头发散了,妆容也花了,她何时这般狼狈过,她满目委屈的看着季伯言哭诉道:“不,不是我,夫主怎能事事都疑心到我身上。” 季伯言并不傻,他一脸厌恶再不看秦氏一眼扭头看着吴生说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真叫我恶心。” 吴生上前堵上秦氏的嘴。 季伯言抬腿朝外面走去。 “夫主,你这是要去做什么?”魏氏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一脸愧疚的说道:“我去把阿妩接回来。” “夫主,此时已经宵禁了。”魏氏小声提醒道。 季伯言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那个时候季松带着诸位长老走了进来,他定睛看着季伯言问道:“伯言,你派人急匆匆的将我们唤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伯言上前对着诸位长老拱手一礼:“诸位叔伯,深夜请大家过来是我的不是,实在是我有一件事要当众宣布。” 他说着一顿,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休妻。” “父亲!” “夫主。”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魏氏与李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一点声色都没有。 秦氏面色煞白,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季蔓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她又惊又慌,亦无计可施,急的头上都溢出汗来。 若是母亲被休,那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季景身子一晃,他险些没摔倒在地,他以为父亲只是一时恼火罢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要休妻。 如今他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事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看着季伯言大声质问道:“父亲,你为何要休妻?母亲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季伯言勃然大怒的看着季景说道:“她做的那些事,只怕她自己都羞于启齿。” 休妻可不是一件小事,季松看着季伯言问道:“伯言,此事非同小可,你说的可当真?” 季伯言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请诸位叔伯来就是做一个见证。” 语罢,他看着吴生高声说道:“拿纸笔来!” “是。”吴生转身走了出去。 “伯言这是为何?”季松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看着诸位长老拱手说道:“稍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其他人也不好在开口。 季景与季州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两个人脸上含着怒火。 不过片刻,吴生便拿过来纸笔。 季伯言伸手接过纸笔,他拱手递给季松说道:“劳烦伯父了。” 季松接过纸笔。 季伯言冷冷扫了秦氏大声说道:“秦氏毒杀阿月,与虚空道长通奸生下季景,指使虚空道长以驭兽人刺杀阿妩,险些害的公子策与高寅丧命,其心歹毒如蛇蝎实不堪为妇,今将其休弃,此生生死不复相见。” 他一桩桩一件件将秦氏的罪名公之于众。 秦氏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季蔓与季州徒然睁大了双眼,两个人惊恐交加的朝秦氏看去。 季景瞬间愣在那里,他双目无神缓缓朝季伯言看去,他口口声声唤着季伯言:“父亲,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魏氏与李氏也是大吃一惊。 在场诸位长老更是如此。 季伯言定睛看着季景说道:“这些都是我亲耳所言岂能有假。” 季景好像疯了一样,他双手抱着头大声喊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母亲,母亲,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他几步冲到秦氏身旁,狠狠的摇晃着秦氏。 秦氏早已昏死过去。 季蔓一脸绝望的坐在地上。 不管是她身负邪祟之名也好,还是她被赶到静慈庵也罢,因为母亲在,她都未曾真正到绝境。 如今不一样了。 季州早已吓傻了,他呆呆的看着一切。 “不……”季景一把松开秦氏,他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夜黑风高。 季妩神色凝重的站在窗边。 一站就是一夜。 直到东方吐白。 “娇娇。”直到东方吐白陆离才回来。 他声音一响,季妩眼中一亮,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第九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她手有些颤抖推开了门。 陆离走了进来。 不等陆离开口,季妩便出声问道:“陆先生季家情况如何?” 她始终放心不下,一直在等陆离回来。 陆离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在此之前他从未将季妩放在心上,以为她不过是闺中女子,如今再看季妩他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她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一样,他拱手说道:“回禀娇娇,昨夜虚空道长出现在秦氏房中,被季大人逮了个正着,他们办得那些事季大人也都知道了,秦氏对虚空道长下了毒,刑部的人已经把他的尸体带走了。” 季妩双眼一眯,她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陆离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他不由得一怔。 在季妩的注视下,陆离接着又道:“季大人派人将诸位长老都请了过来,当众休了秦氏。” 季妩眉头一蹙,她以为季伯言为了季家的颜面会无声无息的打杀了秦氏,怎料他竟当众休了秦氏。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此更好。 可这件事还未完,她定睛看着陆离。 陆离开口说道:“早上天还未亮,季大人便带着秦氏去了刑部。” 季妩扬眉一笑,她对着陆离盈盈一福:“我知道了,有劳陆先生了,陆先生下去休息吧。” 陆离拱手转身离开。 他才走了几步,脚下一顿扭头看着季妩说道:“对了,季大人当众说季景是秦氏与虚空道长苟合所生,季景已经疯了。” 季妩微微颔首,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仿佛他只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陆离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这一次季伯言真真叫她大吃一惊,他竟然带着秦氏去了刑部,这分明不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季蔓将自己关在房中,她也是一夜未眠。 她身负邪祟之名,又被逐出家族,如今母亲也被休了,她仿佛从云端摔了下来,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对是一种煎熬。 父亲带母亲去了刑部,母亲这些彻底完了,也不知父亲会如何处置她与季州。 这才刚变天,院子里的婢女与仆从的态度就变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变了。 于婆子,还有阿瑶与阿乔看着她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怜悯,这对她来说比杀了她还令她难受。 魏氏高兴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秦氏被休了,偌大的季家焉能没有主母,她比李氏入府的时间久,于情于理季伯言都应该把她扶正,她心中那叫一个火热。 季媚也十分高兴,姨娘若是被扶正了,她是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相较魏氏,李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也盯着主母的位置,谁不想被扶正呢? 魏氏比她资历老,机会自然比她多了一些,再说魏氏还有季妩的帮扶。 如今夫主深知一切都是秦氏的算计,自然会去接季妩回来。 难不成她还要熬倒了魏氏不成! 季伯言将秦氏送到刑部,将秦氏如何算计季妩,牵连公子策还有高寅说清楚之后,便入宫负荆请罪去了。 好在陛下圣明,只治了季伯言一个治内不严的罪名,外加罚俸一年的罪名。 虚空道长已经死了,秦氏下了刑部大牢。 一下早朝,季伯言便带着吴生直奔乡下庄子。 今日阳光甚好,用过早饭之后,季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院中晒太阳,她面色极差,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拿起家伙准备洒扫。 季妩笑盈盈的看着她们说道:“麻姑,婆婆,你们两个人歇一会吧!这里我们住不了多久的。” 她并未告诉她们昨晚发生的事。 麻姑一笑,放下手中的扫帚。 赵婆子凝神看着季妩,她眼中尽是疑惑。 麻姑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赵姐你只管听娇娇的就是了。” 两个人陪着季妩在院子里晒太阳。 晒的身上正暖,季妩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她起身朝屋里走去。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她定睛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你们去门口守着,陪我演一出苦情戏。” “是,娇娇。”两人一怔瞬间反应过来,转身朝外走去。 季妩伸手将门插上。 她趴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哭的伤心欲绝。 麻姑的声音适时得响了起来:“娇娇,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啪啪啪……”赵婆子用力的拍着门,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娇娇,你快把门打开啊!千万莫要做什么傻事。” “阿妩呢?”她们两个人声音才落,季伯言便带着吴生大步走了过来。 季妩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她哭的越发伤心:“你们不要管我,我生来便被人所弃,从未见过姨娘一面,每日只能幻想她的模样,如今连父亲都不要我了,我还不如下去陪伴姨娘。” 她的话清晰的落入季伯言耳中,她说的季伯言心中一痛,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几步上前用力的拍着门:“阿妩,父亲没有不要你,你把门打开,是父亲误信人言,一切都是父亲的不是……”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不由得落下泪来。 “你们休要骗我,父亲已经不要我了,他怎么可能来这里?纵然你们演的再像,我也是不信的。”季妩声音颤抖,她字里行间尽是绝望,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季伯言心急如焚,他扭头看着吴生说道:“吴生把门破开。” 吴生大步上前用力一撞。 “砰……”的一声门开了。 “阿妩!”季伯言大步走了进去。 吴生紧随其后。 麻姑与赵婆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底皆闪过一丝笑意。 娇娇真是料事如神啊! 季妩躺在榻上,见季伯言进来,她骤然一惊。 “咣当……”手中的发簪骤然落在地上。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地上。 “阿妩!”季伯言一惊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他从白色的里衣上撕了一条布,手忙脚乱的替季妩把手腕上的伤口包好。 “父亲,真的是父亲!”季妩一脸惊喜,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心中一痛:“阿妩,是父亲的不是,你可莫要再吓唬父亲了。” 季妩扑进季伯言的怀中,她放声痛哭起来:“父亲不是不是阿妩了吗?” “父亲怎会不要阿妩了,是父亲的不是,没有保护好阿妩……”季伯言安慰了季妩许久,季妩才止住了眼泪。 等便季妩安抚好,季伯言便带着季妩上了回季家的马车。 刑部的人已经把中年男子的尸体带回刑部。 马车一入城。 吴生便骑着马直奔季家。 “阿妩,到了,下车吧!”马车停下之后,季伯言率先下了马车,他站在下面看着季妩说道。 “嗯!”季妩微微颔首,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下了马车。 “恭迎娇娇回府!”魏氏,李氏,季媚,季茵还季家所有仆从都在,他们齐刷刷的对着季妩行礼。 第九十八章 照拂 唯有季媚与季州没有来。 这阵仗丝毫不亚于季蔓从静慈庵归来的那次。 季妩微微一怔,她抬头朝季伯言看去,她眼中闪动着泪光,感动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阿妩,我们回家吧!”季伯言声音略带沙哑。 “好,父亲。”季妩轻声说道。 季伯言亲自将季妩送回荷香园。 “娇娇……”一见季妩,冬雪与夏白跪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季伯言陪季妩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他让人将秦氏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把宋婆子还有从前服侍过秦氏的人统统赶了出去。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季蔓都没有吃饭。 唯有于婆子陪着她。 季蔓带着些惊慌,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于婆子说道:“婆婆,我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于婆子也是无计可施,她一脸无奈的说道:“娇娇,奴也不知。” 季蔓一脸绝望,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冷冷问道:“可是季妩那个贱人回来了。” “是。”于婆子并未多言。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是父亲的儿子……”季景的声音时断时续。 “哈哈哈……”还时不时传来渗人的笑声。 季妩听了,她定睛看着赵婆子说道:“我要知道季景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若是真疯了也就罢了! 若是…… 斩草不除根,势必后患无穷。 “是。”赵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娇娇是怀疑?”麻姑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并未多言。 魏氏与李氏,带着季媚还季茵,来给季妩寒暄了一会便回去了。 有了今日这一出,日后这府中再无人敢小看季妩了。 傍晚的时候,季伯言派人传信晚上让季妩带着人去前厅吃饭。 季妩微微一怔,季家甚少在一起用晚饭,一贯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前厅一般都是有要紧事的时候才去。 季妩换了衣裙,带着麻姑与赵婆子朝前厅走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去的格外早。 她是第一个到的。 在她之后,魏氏,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都来了。 就是不见季蔓与季州的身影。 季妩略带疑惑的看了魏氏一眼,魏氏含笑说道:“夫主并未派人通知他们,可见如今有多么厌恶他们。” 季妩垂眸一笑:“是吗?” 魏氏微微颔首。 季妩眉头一蹙,她轻声说道:“姨娘,既是家宴阿蔓姐姐与阿州怎能不来呢?” 魏氏瞬间心领神会,她扭头看着一旁的阮婆子说道:“没听见娇娇的话吗?还不快去请阿蔓娇娇与阿州过来。” “是,奴这就去。”阮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李氏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没有开口。 季蔓早已知晓他们都去前厅参加家宴了,却独独没有通知她与季州,她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 阮婆子撞了上来,她也未曾多言,只推说自己身体不适。 阮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咣当……”她一走,季蔓便把桌案上的茶壶扫了下去。 她一脸狰狞的说道:“他们那里还曾记得府里有我这么一个人,既如此还假惺惺的来请我做什么?” 阿瑶与阿乔不敢上前。 于婆子在一旁劝道:“娇娇,荣辱不惊,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 她一句话季蔓瞬间平静下来,她勾唇冷冷一笑:“走,他们不是不愿见我吗?我偏要去给他们添堵。” 她施了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裙,容光焕发的去了前厅。 阮婆子也去通知季州了。 季州不比她,如今一蹶不振的很。 季蔓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一脸从容未见丝毫憔悴,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家嫡女,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主位尚且空着,季伯言还没有来。 季妩坐在主位旁,季媚与季茵紧挨着她,魏氏与李氏坐在令一边。 如今空着的唯有最边角的那个座位了。 季蔓四下扫了一眼,她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 季妩始终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她眼底含着一丝嘲弄。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走了进来。 “见过父亲。” “见过夫主!”所有人起身行礼。 季伯言一一扫去,目光落在季蔓身上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眉头一蹙,眼中明显带着不悦。 季蔓看的一清二楚,她脸上含着温婉的笑,眼底却拂过一丝戾气,血气在她胸中翻腾,她极力忍着,尖锐的指尖无声的没入肌肤之中。 季伯言坐在主位之上,他环顾一圈说道:“开饭吧!” 几个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不过片刻,便是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季伯言亲手给季妩夹了一块竹笋,他含笑说道:“阿妩,尝尝可还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让厨房从新做来。” 季媚与季茵皆抬头朝季妩看去,两个人眼中皆含着嫉妒的神色。 季蔓看的眼都直了,她恨不得上前撕碎季妩伪善的面孔。 她知道这次的事绝对与季妩脱不了干系。 季妩一口吃下,她笑盈盈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好吃。” 季伯言又给她夹了一块。 季妩从善如流的吃下。 季伯言扭头看着魏氏与李氏说道:“阿妩自幼无人照拂,你们两个人可有谁愿意照拂阿妩?” 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一问。 李氏还没反应过来,魏氏便起身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夫主若愿意请让妾照拂阿妩,妾必定视阿妩如亲生的,决不亏待阿妩半分,但凡阿媚有的,阿妩只会比阿媚更好。” 李氏在想开口已经晚了。 魏氏说的真心诚意。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季伯言。 季妩瞬间明白季伯言的意思了,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季蔓一眼,只见季蔓面色阴郁,挂在嘴角的笑已僵在脸上。 聪明如季蔓想必也想到季伯言的用意了。 季伯言点头说道:“甚好。” 他也未曾过问过季妩的意见,便对魏氏说道:“如此就把阿妩养在你名下吧!” “是。”魏氏欣喜若狂的说道,这代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李氏有些失落。 季伯言又给季妩夹了一筷子菜,他看着众人开口说道:“家中庶务总要有人打理,人情往来也需要有人出去走动,家中没有主母不行,明日便开了祠堂上告祖宗将魏氏扶为正妻,以后教养子女,打理府中庶务。” 第九十九章 贺礼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魏氏笑的跟朵花一样,她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多谢夫主,妾定不会让夫主失望的。” 有人笑就有人哭。 一时之间李氏面色难看极了,她以为她还有机会争一争的,怎料她只是比魏氏慢了一句话,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季媚也乐开了花,魏氏被扶正,受益最深的便是她了,她年岁不小了也该议亲了,嫡庶之间天差地别,她再也不用与人为妾了。 “父亲!”季妩轻声唤道,她脸上全然未见半分欣喜,相反还有一些落寞。 诚然,除了她的生母,她不愿唤任何人一声母亲。 正是因为如此季伯言才对她越发怜爱。 换做旁人巴不得如此呢! 季伯言含笑看了季妩一眼,他抬手给季妩夹了一块腊肉,笑着说道:“听话,父亲是不会害你的。” 麻姑与赵婆子也一场欣喜。 嫡庶尊卑很多都是一出生就定了,娇娇能一跃成为季家的嫡长女,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婚嫁更是益处颇多。 季茵的不悦是挂在脸上的,她脸上带着愤怒与不甘,张口就要说话,李氏怎会不知她的性子,她及时拉了拉季茵的衣袖,不着痕迹的冲着她摇了摇头。 季茵这才闭嘴。 当场最为难过的便属季蔓了。 她看着季妩的眼中都快滴出血来。 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她有些后悔了,今晚不该来这里自取其辱。 季妩不着痕迹的朝季蔓看去,她什么都没说,冲着季蔓扬眉一笑,笑中满是胜利的得意。 季蔓怒火攻心,气的险些吐出血来,她大声咳了起来:“咳咳咳……” 季伯言面带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一顿饭很多人都吃的食不知味。 “恭喜娇娇,贺喜娇娇!”季妩一回到荷香园,冬雪与夏白便出来道喜。 麻姑上前给了她们赏银。 满屋子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唯有季妩兴致缺缺的,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她定睛看了赵婆子一眼。 麻姑适时得遣退了其他人。 房中只剩下季妩,麻姑还有赵婆子三个人。 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可查清楚季景是真疯还是假疯了?” 赵婆子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奴依娇娇所言,晚上命人给他送去两盘菜,一盘馊了的,一盘尚可入口的,虽然他又是哭又是喊的,那盘馊了的菜动都没动,只吃了那盘好的,只怕是装的。” 季景像极了秦氏,人前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城府极深的。 季妩双眼一眯:“我知道了。” “阿妩!”她声音一落,魏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一眼。 麻姑转身去开门。 魏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她还给季妩带来好些东西。 她这个人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之所以被扶为正室都是沾了季妩的光。 季伯言只是想给季妩一个嫡长女的身份罢了。 季妩与魏氏说了一会话,魏氏便回去了。 季妩定睛看着赵婆子说道:“你去安排吧!斩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 她说的云淡风轻。 赵婆子深深地看了季妩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麻姑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他对娇娇来说已没有任何威胁了,娇娇为何还要这样做?” 麻姑终究还是有些妇人之仁。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缓缓说道:“我不想来日有任何意外。” 夜深人静。 麻姑与赵婆子已经下去歇息了。 季妩已经洗漱过,她转身正准备上榻歇息。 “娇娇。”怎料江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扭头看去只见江风从外室缓步走了进来。 江风看着季妩双手一叉:“我家郎君听闻娇娇就要变成季家的嫡长女了,特命属下送来贺礼。” 季妩定睛看着江风,她扬眉一笑:“郎君的消息真真灵通的很。” 这话落入江风耳中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味。 在季妩的注视下,他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乌黑色的盒子,伸手递给季妩。 季妩看了一眼,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她面色一沉,阴阳怪气的说道:“替我谢过郎君。” 江风看了季妩一眼拱手说道:“属下告辞!”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啪……”江风一走,季妩随手把那个盒子丢在桌案上。 两瓶天王补心丸滚了出来。 季妩嘴角一抽一抽的。 高寅何意? 无非是在嘲弄她。 季妩看着那两瓶天王补心丸就来气,他是高家唯一的嫡子自然什么都不用愁,处处都有人替他考量。 她把那两瓶天王补心丹放到盒子里搁了起来。 她眼波流转转身上了榻。 欠着高寅终究不妥,她得尽快还了他的恩情才是。 她仔细把上一世的事撸了一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光一凝骤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记得上一世…… 她的机会来了。 索性她也睡不着了,便起身下了榻。 院子里其他人都睡着了,季蔓穿着宽大的斗篷,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在于婆子的陪伴下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 季景被挪到了季家的偏院,只有两个仆从守着他。 “娇娇。”一见季妩那两个仆从便退了下去。 季蔓推门走进去。 季景正躺在榻上疯疯癫癫的笑着。 季蔓轻声喊道:“哥哥。” 季景瞬间扭头朝她看了过去,他眼神清明带着戒备四下扫了一眼。 季蔓提步朝他走了过去。 “阿蔓,你怎么来了?”季景皱着眉头问道。 “哥哥,我来看看你,你暂且先忍耐几日,过几日我一定会送你离开季家。”季蔓压低声音说道。 她怕季伯言会对季景下手,还是她给季景出的主意,让他装疯卖傻降低所有人的戒备。 季景面色阴沉:“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你可知我有多煎熬,母亲如何了?” 季蔓眯着眼说道:“季伯言把母亲送到了刑部,母亲怕是出不来了。” “什么?”季景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季蔓面容扭曲,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哥哥,我们有今日都是因为季妩,你切莫忘了谁才是我们的仇人。” 季景面带杀气:“我知道。” 季蔓接着又道:“季伯言已经决定将季妩养在魏氏名下,明日他便会开祠堂上告先祖扶魏氏魏正妻,届时季妩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了,她可真是算无遗策。” 季景双眼一眯:“阿蔓,你放心吧!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季蔓满意的离开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实在无人可用,只能把希望放在季景身上。 “季妩,我不会放过你的。”季蔓离开之后,季景一拳砸在桌案上,他脸上满是杀气。 他全然没有发现,他身后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啊!”一双手兀的出现在季景面前。 第一百章 嫡长女 夜已经很深了。 季妩还没有睡觉,她捡了本书在软榻上随意翻看着。 她不睡不过是在等一个消息。 兀的,陆离的声音响了起来:“娇娇。” 季妩起身下了软塌。 陆离大步走了进来,在季妩的注视下,他拱手说道:“娇娇事已了。” 至于什么事他并未说清楚。 季妩原想着将此事交给赵婆子去做,却又怕有迹可循,被人抓住什么把柄所以让陆离去了。 这可真是杀鸡用牛刀。 季妩勾唇一笑:“有劳陆先生了,陆先生下去歇息吧!” 陆离转身退了下去。 屋里烛火摇曳。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 今年雪颇多,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丰收之年。 许久都没有传来季景疯疯癫癫的声音,守门的两个仆从不由得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人眼中带着疑惑,几步上前推了门。 “啊……”尖叫声接踵而至。 寂寂深夜,瘆人的很。 刺骨的寒风灌了进去,掀起泛黄的帷帐,季景坐在圆桌旁,他脖子上缠着束腰的腰带,双手死死的的抓着腰带,他面色青紫,舌头伸的老长,眼球布满血丝往外凸起。 两个仆从壮着胆子朝季景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仆从伸手探了探季景的鼻息。 “啊……”一下跌坐在地上。 许多人都被惊醒了。 如今府中人尽皆知季景并非季伯言所出,他们不敢去打扰季伯言,只能去禀告魏氏。 “哦!”魏氏知晓后,她随口说道:“既然他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明天拖出去随意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季家的嫡长子,换做旁人早早将他了结了,也就是夫主心慈手软,这下死了正好。 李氏也被惊醒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看上一眼。 这便是人情冷暖。 唯有季蔓与季州去了。 “哥哥……”季蔓一脸伤痛,她用力的摇晃着季景的身子,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季州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纵然他们同母异父,可终究一起长大。 季景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是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他如今疯癫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季州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他只当季景是自己勒死自己的。 季景一向很是疼爱季蔓,季蔓双手颤抖的抱着季景冰冷的身子,她一脸狰狞恶狠狠的说道:“是她,一定是她……” 旁人不知道季景是装疯,可她却是心知肚明的很。 “阿姐,你说什么?”季州泪眼模糊的看着季蔓。 季蔓一字一沉的说道:“是季妩,一定是季妩。” “我这就去找她!”季州面色阴沉,他转身就走。 “你不能去。”季蔓一把拉住了他。 “阿姐这是为何?”季州满目不甘的看着季蔓。 季蔓沉声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想,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你若真去闹指不定正中她的下怀,令得父亲越发厌恶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让哥哥枉死吗?”季州面色铁青的说道。 季蔓眼波一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季伯言告了假并未去上早朝。 用过早饭之后,他便让吴生去请季家诸位长老过来。 魏氏亲自来告诉季伯言季景将自己勒死的事,季伯言听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魏氏已经让人将季景的尸体抬了出去,随意葬在了乱葬岗。 在季家所有长老的见证之下,季伯言命人开了祠堂,将魏氏扶为正妻。 魏氏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裙,以前她是万万没有这个资格的。 因着季妩生儿不详,季家的族谱上并未有季妩的名字。 这一次,季伯言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季妩的名字写了上去。 从今以后,季妩便是季家的嫡长女了。 季蔓也来了,她始终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中午,季伯言在前厅摆了宴席。 以往季妩只能坐在边边角角,这一次季妩坐在女眷第二的位置上,换成季蔓坐在角落里。 府中下人惯会拜高踩低,除了于婆子,还有阿瑶与阿乔没有一个人上前去给季蔓说一句话。 李氏脸上的笑也带着一些僵硬。 季茵脸上也含着一丝不满。 魏氏看到分明,她并未放在心上。 “阿妩,来多喝些汤补一补身子!”她亲自给季妩盛了一碗参汤,她深知她能有今日的一切全都仰仗季妩。 季媚对季妩也格外的好。 她马上就该议亲了,成了季家嫡女便可参加每年一次的宫中夜宴。 每年除夕夜,陛下都会在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还有家中女眷,以示皇恩浩荡。 她想想心中便激动的很。 在场的皆是达官权贵,多少年轻才俊,多少闺阁待嫁的女子,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宫中夜宴早已成为变相的相亲宴。 季伯言正在陪族中诸位长老饮酒。 “多谢母亲。”季妩含笑接过魏氏递来的参汤。 季蔓冷冷扫了她一眼。 恰在那时,季妩也抬头朝季蔓看去,她嘴角一勾,一脸得意对着季蔓妖娆一笑。 一时之间,季蔓只觉得胸中血气翻腾,她飞快的移开视线,再不看季妩一眼,她怕她会忍不住上前撕碎季妩那张伪善的脸。 季妩用汤勺,一勺一勺喝下那碗参汤。 “娇娇。”麻姑伸手递给季妩一块锦怕。 季妩含笑接过擦了擦嘴。 “啊……”兀的,她面色一变,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她一手落在腹部之上,一手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一惊,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 魏氏骤然站了起来:“阿妩,你怎么了?” 她面上全是担忧。 “我……”季妩面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从她头上滚落下来,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昏了过去。 魏氏一惊:“阿妩!” “娇娇,娇娇……”麻姑与赵婆子赶紧接过季妩软下去的身子,两个人惊慌失措大声唤着季妩。 动静之大一下便惊动了季伯言与季家诸位长老。 “阿妩!”季伯言扭头朝季妩看去,他骤然起身略带慌乱的说道:“快去请大夫。” 季蔓眉头一蹙,不知怎的她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一百零一章 淋漓尽致 几个婢女将季妩抬回荷香院。 屋里站满了人,所有人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魏氏坐在季妩榻边,她眼眶一红落下泪来:“阿妩这是怎么了?为何她总是多灾多难的。” 她哭的情真意切。 李氏也不由的红了眼眶。 季伯言定睛看了魏氏一眼,他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魏氏一顿接着又道:“苍天啊!鬼神啊!若有什么再难请将在我身上,且莫在折磨阿妩了。” 季伯言听了心中十分感动,他伸手拍了拍魏氏的肩头。 这一幕生生刺痛了李氏的眼,李氏赶忙垂下头去。 季蔓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了,她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怪异。 很快大夫便来了。 家中仆从自然不会再请秦氏惯用的钱大夫。 这次来的是杏林堂的宋大夫。 季妩面色煞白,她唇色青紫,满头大汗,纵然已经昏了过去,依旧眉头紧锁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宋大夫诊治过后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启禀季大人,娇娇并非得了什么病症,而是中了断肠之毒,索性中毒不深尚无性命之忧,服用几贴药便可除去毒性。” 他声音一落,季伯言还未开口。 魏氏骤然站了起来,她双膝一软跪在季伯言面前,一脸自责的说道:“夫主,是那碗参汤,我也不知参汤里有毒,才会盛给阿妩喝。” 她说着眼泪掉的更凶:“都是我害了阿妩啊!”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看着魏氏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魏氏这才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吴生说道:“去把剩下的参汤拿过来。” “是。”吴生转身走了出去。 季蔓心中咯噔一声。 于婆子见她面色不佳轻声问道:“娇娇,你怎么了?” 季蔓没有开口,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片刻吴生便把剩下的参汤取了过来。 宋大夫取出一根银针放入参汤之中,片刻他将银针取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银针已经泛了黑。 季伯言厉声说道:“把做饭的厨娘给我带过来。” 今晚掌厨的是姓木的厨娘。 吴生亲自把人带了过来。 “拜见家主。”木厨娘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几步上前跪在季伯言面前。 “说,你为何要在参汤里下毒毒害阿妩?”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大声质问道。 木厨娘全然吓傻了,她战战兢兢不停的磕着头:“家主,奴没有下毒,奴真的没有下毒啊!” 魏氏一脸怒火的指着木厨娘说道:“今日是你掌厨,下毒的不是你又是谁?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下毒害阿妩的?” 魏氏的话说的极为巧妙。 她言下之意是有人指使木厨娘。 语罢,魏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季蔓一眼。 季蔓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可她心中慌乱极了,她总觉得一切像是冲着她来的。 木厨娘用力的摇着头说道:“主母,奴冤枉啊!不是奴下的毒,更无人指使奴。” 宋大夫已经开好了药,麻姑拿着药方派人去抓药了。 魏氏抬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沉声问道:“那你掌厨的时候可有旁人去过厨房?” 木厨娘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她缓缓说道:“奴想起来了,阿蔓娇娇身旁的于婆子来了一趟厨房,那时候厨房缺了一样调味品,奴去取库房取了,至于于婆子做了什么奴就不知了。” 季蔓面色一僵,事情果然扯到她身上来了。 “家主,奴虽去了一趟厨房,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下毒毒害阿妩娇娇啊!”于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季伯言定睛看着季蔓,他眼中含着怒火。 此事在清楚不过了,唯有于婆子去过厨房,于婆子是季蔓的人,秦氏与季蔓向来容不下季妩。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 于婆子急的满头大汗,她指着天说道:“家主,奴对天发誓真是没有下毒啊!还请家主明察。”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赵婆子满目怒火的冲到于婆子面前,她眼中噙着泪大声质问道:“说你为何要害我家娇娇?” 季伯言也不开口,他眼中怒火翻腾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 季蔓已然知晓,此时此刻她百口莫辩,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可是疑心我?” 魏氏哭着说道:“于婆子是你的人,若无你的指使她怎敢毒害阿妩。” 众目睽睽之下,季伯言一步一步朝季蔓走了过去。 季蔓看着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我说不是我做的,父亲可信?” “啪……”季伯言抬手一巴掌落在季蔓脸上。 他用力之大,季蔓身子一晃骤然摔在地上。 “娇娇。”阿瑶与阿乔一脸惊慌的唤道。 季伯言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冷冷说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没想到你与秦氏一样恶毒。” “家主,此事真的不是阿蔓娇娇做的。”于婆子跪在季伯言面前大声替季蔓辩解道。 季蔓右脸立刻肿了起来,她嘴角含着血迹,脊背挺直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有什么证据便断定是我做的?厨房来来回回进出多少人?于婆子是去了厨房,可有谁亲眼看到是她下的毒?”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给我去查,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吴生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几个婆子说道:“给我拖出去搜查。” 几个婆子上前将木厨娘与于婆子拖了出去。 季伯言冷眼看着季蔓说道:“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就给你证据。” 吴生带着人去了于婆子与木厨娘所住的屋子。 不过片刻,一个婆子匆忙走了进来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回禀家主,奴在于婆子身上搜到了这个。” 她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季伯言看了宋大夫一眼。 宋大夫接过瓷瓶嗅了嗅说道:“季大人此物正是断肠药。” 季蔓面色一白,她死死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季妩大声喊道:“父亲,是她陷害我。” 于婆子随即被人拖了上来。 季伯言满目怒火看着季蔓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家主,此事与娇娇无关,是我记恨阿妩娇娇,背着阿蔓娇娇下的毒,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于婆子一口应下此事。 第一百零二章 诛心 “婆婆,这件事分明不是你的做的,你为何要承认?”季蔓冲着于婆子大声吼道。 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说话,这便是墙倒众人推。 季伯言冷冷扫了季蔓一眼,他目光落在于婆子身上说道:“来人啊!把这个毒害阿妩的贱奴拖下去杖毙。” “是。”季伯言声音一落,两个仆从朝于婆子走了过去。 于婆子一脸赴死的慷慨,她含笑看了季蔓一眼喃喃说道:“娇娇都是奴不好,奴不该擅自做主险些连累娇娇。” 两个仆从已经擒住于婆子。 “不!”季蔓一下扑到于婆子身上,她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道:“父亲,她年事已高将她逐出家族也就是了,人无完人焉能无错,连圣人都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是个好日子实在不易见血。” 魏氏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 季妩还在昏睡。 季伯言眉头一蹙看着那两个仆从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两个仆从拖着于婆子就往外面走。 “不,父亲,不要……”季蔓死死的抱着于婆子不肯松手。 于婆子定睛看着季蔓说道:“娇娇,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季蔓身子一软,她骤然跌坐的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于婆子被拖了出去,她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 不过片刻,一个仆从走了进来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回禀家主已经将于婆子杖毙。” 季伯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把她扔到乱葬岗去。” 季蔓面色煞白,她眼泪掉的更凶了。 于婆子是为她而死。 榻上,季妩虽然闭着眼,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季蔓紧咬着唇瓣一言不发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冷冷看着她说道:“你就跪在阿妩榻前好好自省吧。” 未免扰到季妩他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季蔓跪在季妩的榻前,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榻上的季妩,眼神阴冷全是怨毒。 麻姑与赵婆子也在季妩榻前守着。 季伯言他们才走。 季妩骤然睁开了双眼,她扭头含笑看了季蔓一眼。 季蔓一怔,她指着季妩厉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是你害死了于婆婆。” 麻姑与赵婆子扬眉一笑:“娇娇你总算醒了。” 两个人上前将季妩扶了起来。 麻姑还在季妩背后放了一个软枕。 季妩用手掩面一笑,她笑的妖娆:“姐姐真是聪明呢!” 季蔓怒火攻心,她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季妩,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一如外面刺骨的寒风。 麻姑取了一见衣裙披在季妩身上,季妩起身下了榻。 在季蔓吃人的目光中,季妩嘴角上扬,她一步一步朝季蔓走了过去。 “啧啧啧……”她啧啧叹道:“记得以前姐姐对着我总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未曾想姐姐如今的性子这般温和。” 她眼中带着讥讽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 季蔓跪在冰冷的地上,她紧咬着唇瓣等着季妩一言不发。 季妩咯咯一笑:“是了,是了,今非昔比,姐姐身负邪祟之名不说,已被逐出家主,真真是零落成泥呢!” 霎时间,季蔓身子摇晃了起来,她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溢出血来。 季妩伸手勾住季蔓的下巴,她笑的妩媚:“从前姐姐是不可一世的季家嫡女,世易时移,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吧!如今我一跃成了季家的嫡长女。” 季妩的话字字珠心,季蔓顿时面色全无,她阴冷的瞪着季妩。 季妩笑的越发灿烂,她伸手撩了撩落在肩头的长发,定睛看着季蔓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吧!不日秦氏便要枭首示众了。” “母亲。”季蔓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一下跌坐在地上。 季妩长叹了一声:“如今府中全优魏氏做主,从前秦氏对她百般刁难,也不知她日后会给姐姐择一户怎样的人家,毕竟姐姐年岁不小了也该成婚了,我可真是替姐姐担忧啊!” 季妩一把盐撒在季蔓心头。 季蔓猛地一僵,她浑身颤抖一把推开了季妩的手:“季妩,你究竟想要怎样?” 季妩眼睑半垂,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城西有一位姓芈的破落户,长得奇丑无比不说还残了一条腿,最重要的是年逾五十尚未婚配,我觉得将姐姐许给他正好,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嫌弃姐姐身负邪祟之名。” “季妩,你这个毒妇!”季蔓眼中怒火狂燃,她克制不住自己抬手朝季妩扇去。 不等麻姑与赵婆子动手,季妩一把攥住季蔓的手,她脸上未见丝毫怒火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季蔓,她说的云淡风轻:“只要我开口,魏氏定然会听从我的意见。” 季蔓咬的唇瓣都溢出血来,她知道季妩说的是事实,只要季妩开口,魏氏定会给她这个面子。 她彻底绝望了,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再无半点希望可言。 季妩缓缓松开了季蔓的手,季蔓看着她低声吼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季妩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她眉头紧锁,愁眉不展的说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呢?我若是是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啊……”季蔓一脸绝望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从未这般绝望,整个人如坠冰窟,冷的止不住打颤。 季妩脸上勾勒着灿烂的笑,她扭头看了赵婆子一眼说道:“婆婆,你此刻便去将我的意见说给魏氏。” 她说的极为缓慢,末了接了一句:“想来她必会答应的。” 顷刻间,季蔓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赵婆子含笑看了季妩一眼,她才转身。 季蔓便抬腿冲了出去。 季妩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不论你说什么,你以为父亲会相信你的话吗?” 季蔓脚下一顿,她满目锋芒冷冷瞪了季妩一眼。 转眼便消失在季妩眼中。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抬头看着季妩。 季妩含着一丝冷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麻姑,早上我写的信你可交给赵元了?” “是,娇娇。”麻姑点头说道。 季妩眼中笑意更浓:“甚好!” 她扭头看了赵婆子一眼缓缓说道:“告诉守门的人不要阻拦季蔓。” 说着她眸光一凝,她布局了这么久,那个人也该登场了。 第一百零三章 初见 季蔓疯了一样跑出荷香院。 愤怒夹杂着绝望已经将她击垮。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胸口绞痛如窒息一般,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可带给她的只有压抑与痛苦。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逃离这里。 逃离所有的一切。 “娇娇!”阿瑶与阿乔追了出来。 季蔓看都没看她们两个人一眼,她飞一样朝大门口跑去。 有了赵婆子的交代,门口的仆从并没有阻拦季蔓。 “娇娇,娇娇……”任由阿瑶与阿乔如何呼喊,季蔓没有一丝留恋,她疯了一样冲出了季家。 “没有主母的命令,你们不能出去。”阿瑶与阿乔想跟上季蔓,却被门口的仆从挡了下来。 两个人一脸着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蔓从她们眼前消失。 阿瑶一脸怒火冲着守门的仆从吼道:“你们让开,没看到阿蔓娇娇独自出去了吗?若是她有个什么意外,你们几个可担得起责任?” 为首的那人淡淡的扫了阿瑶一眼,冷冷说道:“阿蔓娇娇是闯出去的,你们还不快去禀告主母。” 言下之意便是与他们无关。 阿瑶与阿乔气的只跺脚,两个人对视一眼匆匆去了魏氏院子。 怎料她们才进了魏氏的院子便被阮婆子拦了下来。 两个人说明了来意,阮婆子说魏氏染了风寒,此刻用了药刚刚睡下,让她们两个人去找季伯言。 两个人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去了前厅。 季伯言还在陪着诸位长老饮酒。 吴生把她们两个人拦了下来,让她们两个人在外面候着。 阿瑶与阿乔急的眼眶都红了,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寒风中等着。 出了季家,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远远不绝于耳,季蔓站在路中间,看着擦肩而过的行人,她一脸茫然。 除了季家,她还能去哪里呢? 原来她是有几个闺中密友,可自从她出事一来,没有人来问过一声,可见都是些靠不住的。 “啊……”忽的,一个人撞在季蔓身上,险些没把她给撞到。 她面色阴沉冷冷扫了那人一眼,提步朝刑部走去。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念母亲。 可她早已忘了,如今她身份尴尬,她才靠近刑部大门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她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想要买通守门的时候,可守门的侍卫对那些东西不屑一顾。 “啊……”其中一个侍卫冷冷一推,季蔓一下子狼狈的摔在地上。 “母亲……”季蔓的头发都散了,她跌坐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引得所经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季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驾……”就在那个时候一亮马车飞快的朝季蔓驶了过来。 季蔓满心绝望哭的泪眼模糊,她根本没有看到。 眼见那辆马车就要撞上她。 “姑娘小心!”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男子,他一脸焦灼想都未想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一把将季蔓拥入怀中急急往后退去。 季蔓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一袭青衫,眉清目秀,气质温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霎时间,她微微一怔。 由于退的太急,两个人一下摔在地上。 季蔓吓得不由得闭上了眼,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带着疑惑缓缓睁开了眼。 青衫男子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而他则摔得眉头紧锁一脸痛色。 季蔓双颊染上一层红晕。 四目相对,青衫男子也是微微一怔,他的声音格外的温和:“娇娇你无碍吧?” 季蔓匆忙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她稍稍整理了一些衣裙,对着青衫男子盈盈一福:“多谢郎君相救,我无碍的。” 青衫男子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笑的如沐春风看着季蔓说道:“娇娇无碍就好。” 说着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季蔓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的手血迹斑斑,上面还有沾着几块细碎的石头。 她一惊:“郎君你受伤了。” 青衫男子对着季妩拱手一礼:“在下楚辞!” 季蔓看了他一眼,赶忙从衣袖中拿出锦怕,她伸手握住楚辞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替他挑出那几块碎石,又用锦怕给他包扎好。 末了,季蔓又轻声叮嘱道:“回去了还是得仔细清洗一下,涂了伤药才是。” 楚辞一笑缩回了手,他随口说道:“我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的日子。” 季蔓将手垂了下去,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酸。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娇娇家住哪里?你受了惊吓,我送你回去吧!”楚辞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瞬间垂下眸子,她有些躲闪沉默不语。 她不想让楚辞知道她的身份,怕楚辞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楚辞看着季蔓微微一怔,接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季蔓拱手说道:“娇娇身份贵重是在下唐突了。” 语罢,他也不等季蔓开口,接着又道:“在下告辞。” 他转身就走。 季蔓看着他的背影,她咬着唇瓣说道:“我父亲是季伯言,我名季蔓。” 楚辞脚下一顿,在季蔓的注视下他转过身来。 季蔓带着些紧张,她凝神看着楚辞,生怕他流落出一点惊恐或者厌恶的神色。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用有色的目光看她,她已经习惯了。 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楚辞依旧温和如玉的看着她,他几步走到季蔓面前轻声说道:“娇娇受了惊吓,我送娇娇回去。” 至始至终他未带丝毫异样的目光。 季蔓心中一暖,她竟没有决绝楚辞,她微微颔首:“嗯。” 她如今已是这临淄城中的名人,她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觉得难得可贵。 还有人愿意将她当做寻常人去看待。 楚辞举止有度,他始终站在季蔓身旁,与季蔓保持着数步之遥,既不冷漠,又不失礼。 季妩正在喝茶,她饮了一口茶,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可安排人去门口看着季蔓是如何回来的?” “奴已经安排下去了,娇娇放心吧!”赵婆子轻声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她双眼微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冷笑。 赵元办事她向来放心,想来这次也不会让她失望的。 楚辞将季蔓送到了季家门口,他凝神看了季蔓一眼,为了避嫌他转身就走并未说话。 怎料季蔓转身看着他说道:“多谢郎君。” 楚辞脚下一顿,他扭头看着季蔓温润如水一笑说道:“娇娇,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娇娇如何看待自己。” 季蔓猛地一怔,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辞,不知怎的她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的红了。 第一百零四章 王宫夜宴 一 季伯言还在陪着诸位长老饮酒。 阿瑶和阿乔还在外面等着,寒冬腊月的天两个人满头大汗,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季蔓一进季家。 赵婆子便走了进来,房中只有季妩与麻姑,两个人瞬间抬头朝她看去。 她几步走到季妩面前含笑说道:“娇娇,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衫男子送季蔓回来的。” 季妩眼中一亮,她缓缓垂下眸子,她脸上的笑格外阴寒。 上一世,季蔓不是非要嫁给楚辞给她添堵吗? 这一世,她就成全他们这对狗男女…… 回到房间之后,季蔓让阿瑶给她打了一盆冷水洗了洗脸,不知怎的她脸颊泛红有些发烫。 楚辞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令得她的心情舒适了不少。 是啊!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重要的是她如何看待自己。 她眼神一定,不似前几日的彷徨与无助。 用晚饭的时候,魏氏亲自带着人给季妩送来好些东西,还亲自给季妩煲了汤,对着季妩嘘寒问暖了许久才离开。 季伯言心中甚是安慰。 是夜! 季伯言宿在了魏氏房中。 府中其他人都睡下了。 季妩也让麻姑与赵婆子回去歇息了。 寒风横扫吹动的枝头上的红梅不停的摇摆,屋里暗香扑鼻。 季妩提步下了榻。 外面夜黑风高。 她穿上衣裙,又披上狐裘轻声唤道:“陆先生。” “娇娇。”季妩声音一落,陆离从外室走了进来。 季妩定睛看着他说道:“劳烦陆先生带我去一趟刑部大牢。” 如今秦氏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之中,季妩想去见一见她,顺便告诉她一些好消息。 她知道陆离有这个本事,所以都未加询问。 “是。”陆离微微颔首。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季家,陆离一手抓着季妩的肩头,两个人御风而行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入如无人之境一般进了刑部大牢。 “嗖……”陆离弹指一挥,天牢的几盏瞬间全部熄灭了。 索性牢里的犯人此刻都已经入睡了。 陆离自然知晓季妩是来做什么的。 他在前引路,季妩跟在他身后。 秦氏被关押在最后一间牢房。 陆离衣袖一挥,牢房的门便开了。 “谁?”秦氏瞬间睁开了眼。 陆离快如闪电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季妩缓步走了进去。 月色清幽,透过狭小的窗户照了进来。 秦氏徒然瞪大了双眼,她眼中满是惊恐,她死死的盯着季妩,惊恐之余又带着滔天的怒火。 她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部摆季妩所赐。 陆离伸手在秦氏身上一点。 “……”秦氏嘴巴长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她眸光兀的一寒冷眼看着秦氏说道:“秦氏你也有今天!” 她脸上尽是讥讽。 秦氏僵硬如石的站在那里,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 季妩垂眸一笑,她定睛看着秦氏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说着一顿。 秦氏死死的看着她。 在秦氏的注视下,季妩漫不经心的说道:“魏氏被扶为正妻,而我则成了季家的嫡长女。” 秦氏面色铁青,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季妩笑的越发妖娆:“哦!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与虚空道长的那个孽种死了。” 秦氏猛地一怔,整个人犹如惊雷击身一般,她面容扭曲的看着季妩,眼中一片森寒,奈何她一下也动弹不得,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着秦氏这幅模样,季妩心情舒畅的很,她笑靥如花的看着秦氏,又把秦氏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父亲命人把他扔到了乱葬岗,你也知道乱葬岗饿狼甚多,只怕此刻季景连骨头都不剩了。” 秦氏双目血红,眼泪瞬间打湿了她的脸。 她哭的悲痛欲绝,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戾气。 季妩冷冷看着秦氏,她怎不知秦氏心中的疑惑,她说的干脆利落:“是我命人杀了季景。” 秦氏瞬间如疯了一样,她面容狰狞的看着季妩,眼中满是恶毒,恨不得扑上去将季妩挫骨扬灰。 “这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母亲生性温婉,与人无争无抢,可你却独独容不下她,令得她血崩而亡。”季妩眼中一片寒芒,吐出的字森冷刺骨。 秦氏满目阴霾,她阴沉沉的瞪着季妩。 季妩定睛看着她,她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不日便要枭首示众了,季景也死了,可是你还有季蔓与季州……” 她话只说了一半,秦氏满目惊恐的看着她。 她抬头看了陆离一眼,转身就走。 陆离提步跟上她的步伐,他带着季妩如闲庭漫步一样出了刑部大牢。 “嗖……”一阵风扫过,大牢里方才熄灭的蜡烛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秦氏也恢复了自觉,她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她双手撑着地面,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撕心裂肺的喊道:“阿景……我的阿景……” “大半夜不睡觉,你狼哭鬼嚎个什么?”隔了几间牢房,一个犯人冲着秦氏大声吼道。 “阿景……”秦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一脸绝望,再无半点留恋,狠狠朝墙撞了过去。 “砰……”鲜血飞溅,秦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出了天牢,季妩忍不住拉了一下身上的狐裘。 月残星疏,朦朦胧胧还有一些雾气。 转眼已过去两日。 秦氏的死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即便她已经自戕身亡,可刑部还是将她枭首示众。 季家没有一个人去看她,季蔓与季州都没有去。 秦氏死的格外的凄凉。 这两日季家格外的平静。 魏氏找来裁缝给季妩与季媚做了好几身衣裙,季茵嫉妒的眼都红了,顾着李氏的面子,魏氏也命人给季茵做了两身衣裙。 独独没有给季蔓做。 季媚与季茵做的都是颜色鲜亮的,季妩做了几身素净的。 明日就要入宫参加夜宴了。 季伯言刚刚下朝回来,季妩便带着人去了他的书房。 “父亲。”季伯言一脸慈爱的看着季妩,季妩对着他盈盈一福。 季伯言含笑说道:“阿妩,有什么事吗?” 季妩柔柔一笑,她抬手给季伯言倒了一杯热茶,轻声说道:“父亲请用茶。” 季伯言接过茶饮了一口,他笑着说道:“这茶也喝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季妩也不在拐弯抹角,她凝神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明晚就要入宫参加夜宴了,阿妩想求父亲带着阿蔓姐姐一起入宫参加夜宴。” 第一百零五章 王宫夜宴 二 季伯言面色一沉,脸上已带了不悦。 不等他开口,季妩脸上带着乞求缓缓说道:“父亲,所有的事皆是秦氏一人所为,阿蔓姐姐没有错,再如何她也是父亲的女儿,也是阿妩的姐姐,我想父亲心中也是疼爱阿蔓姐姐的,阿蔓姐姐已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她能觅得良缘,我想父亲也会倍感欣慰。” 季妩知道季伯言素来是个心软的。 季伯言皱着眉头说道:“可她如今的身份……” 季妩早就想到季伯言会这么说,她已经准备了话等着他,她看着季伯言笑盈盈的说道:“这个父亲不用担忧,让阿蔓姐姐扮做我与阿媚妹妹的婢女便是,以姐姐的容色定不会被埋没的,咱们也不盼着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盼一个有担当的儿郎,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了,可以让阿蔓姐姐记在其他叔伯名下,这样她依旧是嫡女,定不会有人轻看了她的。” 季妩考虑的面面俱到。 季伯言一脸欣慰,他缓缓说道:“那就依阿妩所言吧!” 季妩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这王宫夜宴,季蔓若不去岂非太过无趣! 她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还有一桩绝世良缘等着季蔓呢! 回到荷香院之后,季妩写了一封信,让麻姑悄无声息的给赵元送去。 王宫夜宴可是热闹的很呢! 季妩才回到荷香院没有多久,季蔓便带着人闯了进来。 “季妩,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季蔓横眉怒目的看着季妩。 她们两个人早已不共戴天,不仅季妩懒得做戏,连季蔓也懒得装样子。 “阿蔓娇娇你这是做什么?”赵婆子看着季蔓沉声呵斥道。 府中早已变了天,如今还有谁会把季蔓当回事! 季蔓冷冷扫了赵婆子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贱奴开口。” 季妩正在饮茶,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站了起来,她笑的妖娆看着季蔓说道:“你说的不错,婆婆虽是奴不错,可也是我季家的奴,你又是什么身份呢?说白了你不过是借住在季家的客,季家的一切何时能轮到你来置喙。” 季蔓面色又白转红,她死死的看着季妩阴沉沉的说道:“你让我扮做婢女和你们一起入宫参加夜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季妩一脸无辜,她看着季蔓含笑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该议亲了,多出去见见人总归是好的,夜宴上可皆是城中显贵。” 季蔓才不信季妩的话,她满目讥讽的看着季妩勾唇冷冷一笑:“你会有这么好的心?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季妩也不与季蔓争辩,她淡淡的说道:“去不去随便你!” 季蔓恶狠狠的瞪了季妩一眼,她转身就走。 季妩看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你可是你唯一攀附权贵的机会了!”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还是你当真想要嫁给那个残废?” 季蔓背对着季妩,她并未转过身来,更没有看季妩一眼,只是她脊背一僵。 转眼她便消失在季妩眼前。 季妩嘴角一勾,意味深长的笑了。 她知道季蔓一定会去的。 赵元接到季妩的信之后便去了姜策的书房。 姜策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贫道参见公子。”赵元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放下手中的毛笔朝他看去:“赵天师有何见教?” 平心而论,他对赵元始终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赵元拱手一礼,他开口说道:“贫道方才占卜到,明晚王宫夜宴公子将有一劫。” 姜策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 一旁的庞戎顿时朝赵元看去。 “哦!”姜策随口应道,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庞戎略带紧张的问道:“赵天师此话可当真?公子会有什么劫难?” 赵元定睛看着姜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公子,王宫夜宴之时请公子务必带上贫道。” 姜策勾唇一笑:“那就请天师准备一下,明日随孤一起进宫。” “是,贫道告辞,不打扰公子了。”赵元说着转身离开。 姜策目光落在庞戎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含笑说道:“你以为如何?他说的可准?” 庞戎可不敢轻易妄下定论,毕竟这几次赵元的神通可是有目共睹的,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他沉声说道:“公子,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姜策没有开口。 世人皆信鬼神之事,可在他看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果然。 除夕夜,季家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季伯言在前。 魏氏在后,季妩与季媚一左一右的在她身旁。 李氏与季茵来送他们,李氏尚且绷得住,虽然笑的有些僵硬但不失分寸。 季茵就不一样了,她眼巴巴的看着盛装打扮的季媚,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季媚一袭紫色的华服,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妆容精致,头上珠翠生辉,魏氏也穿的格外华美。 与她们相较季妩穿的很是素净,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与季媚一样穿着白色的狐裘,不同的是她头上别了一根白色的玉簪。 以至于季伯言见着季妩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魏氏一眼,他脸上带着不悦。 魏氏面色一僵,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季妩嘟着嘴对着季伯言抱怨道:“父亲,母亲给我准备好些锦衣华服,还有许多簪子发饰,只是阿妩一贯都喜欢简单的,我这样入宫会不会失礼。” 季伯言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看着季妩笑着说道:“不会。” 魏氏不由得看了季妩一眼,好一个心有七窍的丫头。 季妩她们都已经上了马车,季蔓还没有来。 魏氏扭头看着季妩问道:“她会不会不来了?” 季媚冷冷一笑:“她不来才好呢!” 季蔓长的妖媚,她一来定会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她自是不希望季蔓来的。 怎料,季妩一脸笃定,她淡淡的说道:“放心吧!她一定会来的。” 她了解季蔓。 车轮缓缓转动,马车行驶了起来。 季媚看着季妩笑盈盈的说道:“这一次阿妩姐姐可说错了,她不会来了。” 季妩但笑不语。 “且慢!”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的声音响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季蔓提步上了马车。 季妩看着她勾唇一笑。 魏氏淡淡的扫了季蔓一眼,季媚也没有开口。 季蔓全不在意,她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几步上前故意坐在季妩身旁。 虽说她是以婢女的身份入宫的,可锦衣华服,珠光璀璨,丝毫不比季媚差。 她一来,瞬间盖过季妩与季媚,令得两个人黯淡失色。 “你这是来做婢女的吗?你这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贵女呢?”季媚冷冷扫了季蔓一眼。 季蔓回以季媚一个眼神,她并未开口。 在她眼中季媚根本算不得一盘菜。 她凝神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扬眉一笑,她缓缓垂下眸子。 季蔓穿的越华美越好。 上一世就在是王宫夜宴,季蔓入了徐宏的眼。 往年夜宴都在是正坤宫举行,今年也不例外。 季妩她们到的格外早。 因着季伯言不过是一介史官,所以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面,并不怎么显眼,男女三岁便不同席,自古左为尊,季伯言与一众朝臣都坐在左边,季妩与其他女眷都坐在右边。 夜宴已经来了不少人,但先到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 编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季妩,魏氏还有季媚同坐一席。 季蔓与赵婆子她们跪在季妩身后。 季媚一脸兴奋,她眼神落在对面的席位上,不停的左顾右盼,还是魏氏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收敛了一些。 对面的席位上已经坐着几个青年才俊。 季媚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两颊有些微微泛红。 如她们这种闺阁女子,甚少有出门的机会。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些。 季蔓跪在她身后的阴影之中,她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双眸好似结冰了一眼透着森森寒意。 片刻,季妩不着痕迹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 月残星疏,与往日的夜并未有什么异常。 忽的,宫中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钰到!” 第一百零六章 王宫夜宴 三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看去。 季妩也不例外。 她从未见过姜钰。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季妩眼中。 季妩不由得微微一怔,原来是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在莲台净见到的那个男子竟然是姜钰。 季妩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世人皆知公子钰温润如玉,待人处事温和有礼,可季妩却并不这么看,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如今后宫之中惠夫人一枝独秀,又有高家这个强大的母族,姜钰是有能力与姜策一争的。 有时候看似不争不抢,焉知不是以退为进! 季蔓坐在一片阴影之中,她淡淡的看了姜钰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显然她对姜钰没什么兴趣。 季媚双眼放光,脸颊都泛了红,她直勾勾的看着姜钰,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在。 魏氏眉头一蹙,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季媚的衣袖,提示她不要失了分寸。 季媚这才回过神来。 季妩才垂下头,便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眉头一蹙,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映入她眼帘的竟是姜钰,季妩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钰看着她淡淡一笑,很显然已经认出她来。 季妩移开视线不在看姜钰。 姜钰的位置在左边第二个,他才坐下去。 高寅便来了。 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容光焕发的很。 路过季妩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投给季妩一个目光。 季妩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 高寅的位置在左边第四个。 他一撩衣袍坐在席位上。 季妩随意一扫,怎料竟发现高寅又在看她。 夜宴之上已经来了很多闺秀,这其中不乏高寅的爱慕着,她们顺着高寅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那些人的目光复杂的很,有人带着探究,有人眼中含着嫉妒,又有人脸上勾勒这不屑。 一时之间,季妩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连季蔓都察觉到高寅的目光,她定睛看着季妩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莫不是高家嫡子认识季妩? 姜钰与高寅之间只差了一个席位,姜钰目光落在高寅身上,他对着高寅举了举杯。 怎料,高寅全然没有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妩冷冷的瞪了高寅一眼,她眼中含着怒火,她只看了高寅一眼便移开视线。 高寅嘴角一勾便笑了。 姜钰顺着高寅的目光看去,他不动神色的看了季妩一眼,扭头看着高寅出声问道:“阿寅你在看什么?” 高寅这才收回目光,他看着姜钰淡淡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罢了。” 姜钰也笑了:“这里哪有什么猫?” 高寅不在多言,他举杯对着姜钰,而后一饮而尽。 就在那个时候徐宏在诸位臣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一路谈笑风生,笑的畅快的很。 听着徐宏的笑声,季妩身子猛地一僵。 刹那间,她脸上血色全无,腿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魏氏最先发现她的异样,她一脸关切的问道:“阿妩,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季媚和季蔓同时朝季妩看来。 赵婆子亦是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对着魏氏缓缓摇了摇头。 魏氏只当季妩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有些怯场,她并未放在心上。 徐宏坐在了左边第三的席位上。 “公子策到。”他才坐下寺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妩抬头看去便见姜策一身乌衣大步走了进来,庞戎与赵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季蔓的目光也落在姜策身上,她双眼放光,心中更是一片火热。 季妩侧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面上含着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凭你也配吗?” 她如何不知季蔓的野心。 季蔓没有言语。 来参加夜宴的人已经尽数到齐。 兀的,编钟的声音停了下来。 “大王嫁到,惠夫人嫁到!”伴随着寺人的声音响起。 在场所有人皆起身行礼:“参见大王,惠夫人!” 面见大王自然得行跪拜之礼。 季妩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她只觉得几道阴影从她头上掠了过去。 “诸位爱卿免礼!”齐王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大王!”所有人这才起身。 季妩从未见过齐王,她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齐王一眼,一旁的惠夫人也映入她的眼帘。 虽说大王已经垂暮,可他头戴冕冠,一身金线穿插的乌衣,黑色的狐裘在烛光的辉映下闪动着华光,自带一股君临天下的风范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这便是君王之威。 一旁的惠夫人脸上容光焕发,她身着黑红相交的衣裙,衣袖与领口处绣满金色祥云纹,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她浅浅的笑着,笑的温婉端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容色与姜钰有几分相似,虽然时光不再,但美人并未迟暮依旧美的夺目。 齐王坐在中间的席位上,惠夫人坐在右边稍稍靠后一步的席位上,她只是惠夫人并非王后,自然不可与齐王同坐一个席位。 高寅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季妩脸上扫过。 姜策也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 齐王与惠夫人刚刚坐好,徐宏便站了起来,他几步走到齐王与惠夫人面前,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大声说道:“今日是除旧迎新之际,微臣恭祝大王万岁千秋,恭贺惠夫人青春永驻!” 在他之后群臣也立刻起身拱手说道:“臣等恭祝大王万岁千秋,惠夫人青春永驻。”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齐王面上含笑,他右手微抬:“众卿免礼。” 所有人皆起身入座。 齐王一顿,他接着说道:“明日就是元日了,当普天同庆才是,饮!” 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再饮!”齐王一马当先再度饮下一杯酒。 众人随之。 季妩哪里会饮酒,赵婆子早就将杯中酒换成青梅酒。 魏氏,季媚亦是如此。 “饮。”齐王一连饮下三杯酒,才放下手中的酒樽。 其他人亦是如此。 姜策与姜钰两个人对视一眼,两个人刚准备起身,众位臣子已经说过恭贺之言,他们自然也是要说的。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宫中的大监赵信匆匆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启奏大王,魏国使臣魏弥在外求见。” 第一百零七章 王宫夜宴 四 齐王眉头微微一蹙。 据他所知魏国战祸已解,对此他心中还有诸多疑惑。 魏与楚乃是姻亲,魏国曾数次向楚国求援,楚王皆称病不见态度强硬的很,他怎会突然变改了主意?竟派出十万大军援助魏国。 正是有了楚国这十万大军,赵国才会退兵。 魏弥还来求见他做什么? 可来者是客,他作为一个君王就应当有君王的气度。 “宣魏国使臣觐见。”齐王出声说道。 季妩不由得垂下眸子,她心中也疑惑的很,魏国的战祸已解,魏弥还来面见齐王做什么? 很快魏弥便大步走了过来。 季妩下意识避了避,纵然她那一日乔装打扮过了,可难保魏弥看出什么端倪。 “魏弥参见齐王!”众目睽睽之下,魏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齐王右手微抬:“魏国使臣请起。” “多谢齐王。”魏弥缓缓起身。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魏弥容光焕发,与季妩初见时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场的诸位臣子皆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弥,不动神色的在揣摩着他的来意。 魏弥含笑看着齐王拱手说道:“魏弥此次前来五车上等玉石,还有五车玛瑙,还有五车上等丝帛,特此献给齐王。” 他声音一落。 在场众人不由得双目微睁。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可是价值不菲啊! 一听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季妩不由得朝魏弥看去,莫非魏弥有求于齐王,才带来如此丰厚的礼物? “魏国使臣这是何意?”齐王眼中带着疑惑看着魏弥问道。 上一次魏弥来求见他,他称病不见,更没有派兵援助魏国,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魏弥。 姜钰亦是如此。 高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懒得看魏弥一眼。 惠夫人一如齐王面带疑惑的看着魏弥。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弥双手一叉开口说道:“实不相瞒,魏弥有一事相求。” 果然,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齐王双眼微眯,他云淡风轻:“哦?” 他尾音拉得长长的,一顿接着又道:“不知伟国使臣所求为何啊?” 魏弥带来的那些东西,对于一个君王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齐王接了他的话,魏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拱手说道:“魏弥奉大王之命在齐国寻一个人,还望齐王相助。” 季妩不由得竖起耳朵来,她凝神听着。 魏弥接下来的话,成功的令得她脊背一僵。 齐王定睛看着魏弥问道:“不知魏王要找什么人?” 他很是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令得如铁公鸡一样的魏王如此破费。 “是一个少年名无为。”魏弥的话如惊雷一样在季妩耳中炸裂。 季妩猛地一怔,她再不敢看魏弥一眼。 此时此刻,她若是个男子的话,想都不想便会站出去,当众告诉所有人她便是无名,这可是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 可她是一个女子。 这世间阴阳有序,女子向来被视为污秽之身,她如何敢颠倒阴阳,破坏这世间早已定下的伦理。 季妩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她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 魏弥一句话落下,在场所有人眼中的疑惑更胜。 赵元身子一僵,他骤然抬起头来,他满目震惊定睛看着魏弥,他的主公无名亦是一个少年,与魏国使臣说的可同一人? 他满腹疑问,整个人异常激动。 若真是同一人的话,那他必然前程似锦,再无所可惧! 姜策看着魏弥勾唇说道:“不知这名叫无名的少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还是他在魏国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齐王凝神看着魏弥,显然姜策也问出他心中疑惑。 魏氏嘴角含笑,他摇头说道:“回禀公子策都不是,无名先生与我魏国有恩。” 当下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更胜。 魏弥方才才说无名是一个少年,片刻,他又成无名为先生。 这世间但凡能成为先生的,必是这世间大能。 魏弥大度给他们解惑,他拱手说道:“此次魏国战祸得解,全部仰仗无名先生。” 这一次,连齐王也不由得双眼微睁。 众所周知,魏国战祸得解,全部仰仗楚国出兵相助,这与无名有何关系? 魏弥一脸崇拜之情,他下颚微抬掷地有声的说道:“当时魏弥求告无门之时,无名先生给了魏弥一策,魏弥回去之后就是用无名先生这一策,才解了魏国灭国之祸。” 摇曳的烛火之中,齐王的双眼已经泛着耀眼的光芒。 不仅如此,姜策,姜钰亦是感兴趣的很。 这世间谋士虽多,可有治国之才的却没有几人。 “寡人自然愿意相助魏王,只是找到无名之后,他的去留寡人便做不了主。”齐王也是个老狐狸,他虽然应下了魏弥所求,却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如此治国之才谁不想收为己用。 魏弥欣然同意了,他拱手说道:“魏弥替大王谢过齐王。” 齐王勾唇一笑说道:“自然要找人,自然需要画像,魏国便画一幅无名的画像吧。” 任谁都没想到,齐王一声一落,魏弥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副画像。 私下里大王已经派人在齐国寻了很久,但凡有一点注释马迹,他们绝不会求助齐王,可他们自然开口了,自然有把握能说动无名先生随他一起回国。 寺人接过他手中的画像毕恭毕敬的呈给齐王。 齐王缓缓摊开魏弥递来的画像。 很多臣子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特别是徐宏,这些年他深得大王宠信,便是因为他办事得力,事无巨细都替大王想到了,他自然想抢先一步找到无名,好在大王这里立功。 季妩的目光落在那副画像上,她脊背有些僵硬,不着痕迹又往后侧了侧身子。 旁人不曾察觉到,可季蔓看的一清二楚。 她轻手轻脚来到季妩身旁,拿起矮几上的冒着热气的茶壶,准备给季妩她们添一杯热茶。 季妩全神贯注的看着齐王手中的画像,并未察觉到季蔓。 “啊……”怎料,季蔓手一抖,一壶热茶浇在季妩的手臂上,季妩下意识痛呼出声。 当下,在场所有人皆扭头朝季妩看来。 原本坐在角落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季妩瞬间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魏弥也扭头朝季妩看去。 第一百零八章 王宫夜宴 五 季妩还没有反应过来。 “啪啪啪……”季蔓已经一脸惶恐跪在地上,她用力的扇着自己的脸,嘴里不停说着:“奴不是有意的请娇娇饶命。” 当下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神就变了。 在场的不是王室宗亲,就是达官显贵,季妩若是落得一个恶毒的名声,以后还如何嫁人。 季蔓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季妩瞬间便反应过来,演戏谁不会。 她面色一白跪在季蔓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她声音颤抖:“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阿妩做错了什么吗?姐姐不止一次将滚烫的水洒在阿妩身上,阿妩从未生过姐姐的气。” 她一句话瞬间点名了季蔓的身份。 这一段时间,季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在场谁还不知道一二呢! 刹那间所有人看着季蔓的眼中多了一丝厌恶。 季妩穿的素净,又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她眼中噙着泪,整个人好似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季蔓瞬间一怔。 季伯言远远的看着季蔓,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魏氏与季媚两个人脸上虽然带着担忧,但更多都是在看戏。 实在是季妩演的太好,她几句狠狠的将了季蔓一军。 不等季蔓开口,季妩一顿便接着又道:“是姐姐求我让你扮做婢女入宫参加夜宴的,阿妩已经听姐姐的话照做,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阿妩的气。” 同样的事若是换做上一世,季妩绝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时候,急的只会哭。 可她两世为人,已经清楚知道季蔓的手段,季蔓与她已不是一个段位了。 要玩季蔓还不是她顺手拈来的事。 季妩声音一落,其他人对季蔓的印象更差了。 唯有一个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季蔓。 徐宏略带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一丝惊艳,显然季蔓已经入了他的眼。 只是此时此刻季蔓还不知晓罢了,否则她定然悔的肠子都青了。 魏弥只看了季妩一眼便移开视线,第一眼看季妩的时候,他觉得她的眼与无名先生的眼有些相似,可看着季妩胆小怯懦的模样,他只觉得季妩玷污了这样一双好眼。 也是他方才糊涂了,无名先生是大能之人,他怎会觉得这个女子与他有些相似。 季妩一句话,季蔓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为何扮做婢女也要来夜宴,无非是想攀附权贵罢了。 在场坐着的皆是一家主母,她们眼中带着厌弃纷纷收回视线,再不看季蔓一眼。 季蔓整个人一软,她浑身战栗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构陷季妩,怎料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她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宴会中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眼中噙着泪,满目祈求的看着齐王说道:“扰了大王是臣女的不是,大王若要责罚就请责罚臣女,千万不要责罚姐姐。” 任谁看了这都是个至善至纯的女子。 唯有高寅他稍稍侧了侧目,不在看季妩一眼。 这张牙舞爪的猫儿,演起兔子来真真演的惟妙惟肖,足可以假乱真。 齐王还未开口。 季伯言也匆匆走了过来,他一撩衣袍跪在季妩身旁,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大王,是微臣教女无方,请大王责罚微臣。” 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齐王的视线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扫过,他右手微抬淡淡说道:“不过是些无心之失,你们退回席位吧!” “多谢陛下!”季妩与季伯言起身回到席位。 齐王将手中的画像交给一旁的赵信说道:“即刻去办吧!” 寒冬腊月的天,季妩的衣袖全湿了。 她才坐回席位便有宫中的婢女上前,让她去更换一下衣裙。 季妩抬头朝坐在上位的惠夫人看去。 恰在那时惠夫人的目光也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一脸感激对着惠夫人盈盈一笑。 季蔓失神落魄的跪在季妩身后,在无人看她一眼,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没入肌肤之中都带出血来。 季妩缓缓起身,她垂眉顺目的跟在那个婢女身后。 赵婆子一言不发的跟在季妩身旁。 婢女将季妩领到就近的宫殿,已经为季妩准备好衣裙,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裙,宽袖窄腰,袖口上绣着几朵雅致的兰花,季妩穿上之后就跟订做的一般十分合身,连颜色都十分合她的心意。 唯有她与赵婆子两个人在房中。 赵婆子便为季妩整理衣袖,边开口说道:“娇娇,阿蔓娇娇真是用心歹毒,还好娇娇及时扭转了局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妩看了赵婆子一眼,她垂眸一笑:“她以为她是在害我,殊不知也害了自己。” 旁人没有察觉,她方才可是看的真真切切,一如上一世一样季蔓已经入了徐宏的眼。 赵婆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妩没有多言,这里是王宫还是慎言的好。 赵婆子没有追问。 季妩穿好衣裙,赵婆子又为她整理了整理头发。 季妩准备带着赵婆子离开。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季妩与赵婆子两个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之下,高寅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季妩面色一僵,她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脸上满是担忧。 这里可是王宫,高寅来这里做什么? 高寅如何不知季妩的担忧,他勾唇淡淡一笑:“不用担忧,我的人在外面守着。” 赵婆子凝神看了季妩一眼,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她离高寅甚远,态度上更是泾渭分明只差在两个人之间隔一条河。 高寅双眼一眯,他一步一步朝季妩逼近。 季妩定睛看着他。 高寅看着她勾唇一笑:“季氏阿妩,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莫要忘了我可是你的恩人,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吗?” 第一百零九章 王宫夜宴 六 季妩下意识往后退去:“郎君这是何意?” 高寅衣袖一挥捏住季妩的下巴,逼得季妩不得不直勾勾的看着他,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一字一句的说道:“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的。” 不知怎的方才看着季妩对他避如蛇蝎的模样,他心中恁的恼怒。 季妩眼巴巴的看着高寅。 本来她是不愿的,可她妖娆一笑右手落在高寅胸口,她含情脉脉的看着高寅,一脸欢喜的说道:“郎君当真愿意让季氏阿妩以身偿债?” 仿佛她巴不得如此一般。 高寅眯着眼定睛看着季妩。 不等高寅开口,季妩柔柔一笑:“郎君生的芝兰玉树,阿妩生的蒲柳之姿,说起来倒是阿妩占了郎君的便宜,郎君若是愿意,阿妩求之不得!” 她说的情意绵绵。 高寅眸光一凝,他的手落在季妩的背上。 季妩身子微微一僵。 她笑的妩媚伸手攀上高寅的肩头。 高寅勾唇一笑,他长臂一挥抱起季妩朝房中的床榻走去。 季妩顺势依偎进他怀中,像粘人的猫儿一样乖巧的很。 屋里烛火摇曳。 高寅将季妩放在榻上。 季妩脸上未见丝毫惊慌,她始终笑盈盈的看着高寅。 高寅对着季妩欺身而上。 季妩非但没有丝毫躲避,她反而主动攀上高寅的肩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更是近在咫尺之间,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红罗帐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暧昧的很。 高寅嘴角微微上扬,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季妩的唇瓣。 “你当真不惧?”他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季妩没有说话,她定睛看着高寅缓缓摇了摇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甚好!”高寅一吻落下。 却是落在季妩手背上。 他眉头一蹙。 季妩笑盈盈的看着高寅问道:“不知郎君准备给阿妩一个什么身份?” 高寅笑着反问道:“你以为依着你的身份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季妩冥思苦想了片刻,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妾?” 高寅还未开口。 可他这般轻易便将季妩抱上了榻,显然并未想认真对待季妩。 她口中又蹦出两个字来:“贵妾?” 高寅眯着眼看着季妩。 季妩莞尔一笑:“还是正妻?” “你的胃口着实不小。”高寅伸手划过季妩的侧脸。 季妩笑盈盈的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也知道我这个人,虽然看着像只人畜无害的兔子,可却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并且我这个人的心眼极小,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收一个这样的人入后院,只怕要家宅不宁了。” 季妩说着一顿接着又道:“郎君可惧?” 高寅与她两个人心知肚明,高寅对她不是认真的,她方才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高寅一笑:“我若是拔掉你的爪子,猫也会变成兔子不是?” “那郎君可得记得连我的牙齿也拔掉。”季妩笑的温婉。 高寅一点一点敛尽脸上所有表情,他一下握住季妩的两只手,将她的禁锢在她的头上,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季氏阿妩,我与你初见的那一晚,你也是为陆离而去的吧!” “郎君在说什么?可是在回味我们初见时的情景?”季妩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脸上未见丝毫端倪,仿佛真的什么也不知的模样。 高寅也不恼怒,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季氏阿妩从小养在乡下,生性胆小怯懦,你不是季氏阿妩。” 他不止一次问过季妩这个问题了。 季妩弱弱的看着高寅:“郎君捏捏我这脸可有假?” 她一脸无辜的说道:“郎君说我不是季氏阿妩,那我又是谁呢?” 高寅一脸淡漠的起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淡淡说道:“总有一日我会查出来的。” 语罢,他转身就走。 季妩看着他的背影说道:“郎君还未曾告诉阿妩,会给阿妩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高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季妩才下了榻。 她知道高寅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娇娇。”赵婆子便走了进来,她略带担忧的看了季妩一眼。 “婆婆,我们快些回宴会吧!”季妩双眼一眯。 她率先提步朝外走去。 赵婆子紧随其后。 外面已经没了方才引路的婢女。 舞乐阵阵,空气中多了一丝酒香。 幸好季妩记得方才的路。 她带着赵婆子才出了这处宫殿,忽的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着实把季妩和赵婆子吓了一跳。 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季氏阿妩。”姜策缓步朝季妩走了过来。 季妩微微一怔,她对着姜策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公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今日这是怎么了? 先是高寅,后是姜策,难不成她是那招蜂引蝶的花! 姜策淡淡的扫了赵婆子一眼。 赵婆子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微微颔首。 赵婆子转身离开了。 姜策只带了庞戎一个人。 他看着季妩唇瓣轻启:“你好大的野心。” 季妩瞬间抬起头来,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姜策问道:“公子这话何意?” 在季妩的注视下,姜策往前进了一步,他冷眼看着季妩说道:“你以为你变成季家嫡女便可攀附上高寅了?” 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季妩反应极快,她眼圈一红,慢慢垂下眸子,她哽咽的说道:“季氏阿妩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生出半点妄想。” 其实她很想问姜策一句,这与你何干? 可她没有那个胆子。 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高家不是你沾染得起的。” “是,季家阿妩明白。”季妩盈盈一福。 姜策转身就走。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姜策的背影。 他就是来警告她一番的? 还是他方才看到,亦或者听到了些什么? 带着疑惑季妩回到了宴会。 魏弥已经不在了,舞正好,酒正浓。 季妩未曾惊动任何人。 她四下扫了一眼未见季蔓的身影,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魏氏与季媚含笑看了她一眼。 魏氏更是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热汤,小声说道:“阿妩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季妩笑着接过:“多谢母亲。” 见她面上带着疑惑,魏氏轻声说道:“她去如厕了。” 季妩微微颔首。 她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而高寅则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巧的是,姜策若有似无的扫了高寅一眼。 季妩在心中默默说道:“该来的总归躲不掉。” 赵元坐在姜策身后的阴影之中,他面带焦灼四下扫了一眼。 夜宴已经过去大半,依旧风平浪静。 公子策并未重用于他,只将衣食无忧的养在府中,他知道公子策从未真正相信过他。 这一次,若是他若言不实,只怕会被公子策给赶出去。 季蔓还没有回来。 季妩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天上的月亮瞬间失去所有的光芒。 夜空一下暗了下来。 所有人忍不住抬头看向夜空。 “呀!这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一百一十章 彗星袭月 黑漆漆的夜空,月亮已经没了踪影,天上的星子也黯淡无光,唯有一颗星子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这是天降异象。 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一时之间,所有人默契十足的朝齐王看去。 齐王凝神看着夜空,他面上的表情恁的凝重。 姜策双眼微眯,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赵元。 此时此刻,赵元脊背挺直,他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 庞戎也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 徐宏大步走了出来,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天降异象,必是有所警示啊!” 姜钰漫不经心的看了徐宏一眼。 齐王衣袖一挥,他沉声说道:“去请司天监过来。” 宫灯在风中摇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惠夫人也是一脸凝重。 季妩不动声色的看了姜策一眼。 就在她目光落在姜策身上的时候,高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见季妩竟看着姜策,高寅眸光一凝,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他与姜策从出生便站在对立的位置,这一生无法都无法调和,平心而论他不愿季妩与姜策扯上任何关系。 季妩知道高寅在看她。 她没有看高寅一眼,缓缓垂下头去。 高寅于她有恩,数次救她性命。 可在她布置赵元这一手棋的时候,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高寅,高家,惠夫人,还有姜钰,他们这些人荣辱一身,难分彼此。 因着上一世她死的早,只知道姜钰身死,姜策一跃成为齐王,高家就此败落,却不知道高寅最后的命运如何。 她实在不愿扯进他们这些纷争之中。 他们争的是权势,荣辱,这一切与她何干? 她要的就只是报仇。 一时之间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淡淡的从徐宏身上划过。 “微臣叩见大王。”不过片刻,司天监的提点李司便来了。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爱卿请起。”齐王右手微抬。 李司这才起身。 不知怎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脊背竟有些僵硬,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月亮还未出现。 夜空黑的有些瘆人。 那个星子的光芒刺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爱卿观着星象可有什么结论?这可是苍天有所警示?”齐王沉声问道。 他声音一落。 李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脸上惊恐交加,还未开口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拱手看着齐**音颤抖的厉害:“回禀大王,这是百年不遇的彗星袭月之象!”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疑惑。 彗星袭月是什么? 他们怎么从未听闻过! 齐王也是一脸疑惑。 唯有姜策他双眼微眯,定睛看了李司一样。 旁人不知彗星袭月是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这可是大凶的天象。 齐王也未曾听闻过彗星袭月,他定睛看着李司问道:“是凶,是吉,作何解?” 惠夫人与姜钰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 李司一下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他声音带着哭腔:“回禀大王,这乃是大凶之象。”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在场所有人皆是猛地一怔,多数人眼中已带了惊恐之色。 齐王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司。 李司整个人抖如筛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彗在北斗,就兵大起,彗在三台星,臣害君,彗在太微星,君害臣,彗在天狱,诸侯乱,彗在日旁,子欲杀父!” 他解释的一清二楚。 在场所有人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很多人不由得面色一白,面上的惊恐更胜方才。 齐王也面色微变。 惠夫人更是吓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扭头看着齐王喃喃出声:“大王……” 姜钰也是一脸凝重。 倒是姜策始终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叫人辨不出息怒来。 子欲杀父,这几个字一出,庞戎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他深深地看了赵元一眼,心中已经有些明了。 什么彗星袭月只怕又是冲着公子来的。 齐**音一沉:“如今彗在何处?” 他一句话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就在那个时候季蔓不动声色的回来了。 季妩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 赵婆子下意识往季妩身旁挪了挪,就怕季蔓再使什么阴招。 所有人的注视下,李司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他大声说道:“大王,微臣,微臣不敢说!” 他越是这样,越是勾起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季妩的目光也落在李司身上。 此刻最为揪心的只怕是齐王了。 高处不胜寒,坐那个位置坐的久了,就只剩下冷漠与猜疑。 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齐王眉头一蹙,他面上闪过一丝怒火沉声说道:“寡人命你说,你敢抗旨不遵吗?” 说话间他周身威压尽出。 “大王。”李司一声高呼:“如今彗在日旁。”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姜策与姜钰身上。 庞戎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大王疑心最重,公子身在储君之位,大王已经多番猜忌,试探公子,唯恐他有不臣之心。 这无异于杀人诛心啊! 其他诸子年幼,在场的唯有两位公子便是姜策与姜钰了。 齐王双眼微眯,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徐宏胆战心惊的看着姜策与姜钰,目光不停的在两个人身上扫荡。 姜钰身子微微一怔,他与姜策对视一眼,两个人瞬间起身大步走到宴会中央。 “父王,儿臣绝无不臣之心。”两个人一撩衣袍跪在齐王面前,异口同声的说道。 高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淡淡的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其实他这个人对于权势之争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他别无他选罢了。 寒风横扫。 齐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与姜钰。 偌大的宴会,安静的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就在那个时候,消失已久的月亮缓缓透出一个头来。 微弱的月光落在每个人脸上。 片刻,齐王目光落在李司身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寡人子嗣众多,从星象上可能看出是哪一子有不臣之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元之威 众人的注视下,李司拱手说道:“以五行相生相克论之,大王乃是土命,水生木,木克土,火生土,只看诸公子命理索性便可得知。” 齐王还未开口。 一旁的惠夫人便看着姜钰说道:“大王,阿钰他是炉中火命,妾敢以性命担保,阿钰他绝无不臣之心。” 惠夫人说着跪了下来。 齐王没有开,他定睛看着姜策,据他所知阿策正是木命。 姜策一脸坦荡,他直视着齐王的目光。 众所周知他乃是松柏木命,果然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父王,阿策王兄乃是松柏木命,可儿臣敢拿性命担保,阿策王兄绝无不臣之心。”姜钰说着重重的将头磕了下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姜策的目光皆变了。 高寅始终如局外人一般,令得季妩捉摸不透,显然这又是高家与惠夫人联手陷害姜策。 季妩也拿捏不准,高寅事先知道与否!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高寅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姜钰身上。 这便是温润如玉,人人称道的公子钰,好一招以退为进,生生将姜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他声音一落。 徐宏一马当先的跪了下去,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微臣也愿意拿性命担保,公子策绝无不不臣之心。 姜策正准备开口。 “微臣也愿意拿性命担保供公子策绝无不臣之心。”在场所有臣子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还站着,其他的皆跪在齐王面前。 一时之间,庞戎的脸色难看极了。 诸位臣子如此做来,看似在为公子说项,可实际上是再给大王手中递刀子。 大王一向最是多疑,最忌结党。 果然,齐王面色一沉,他一一扫过跪在的地上的臣子,最后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他声音骤然一高:“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姜策脊背挺直,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父王,儿臣没有。” 可他说出的话格外的苍白无力。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着姜策。 大王最是多疑,他们这可是对症下药,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大王都不会信的。 上一世,他便被这星象所困多年,以至于后面的路走的战战兢兢,格外吃力。 齐王怒视着姜策呵斥道:“你还说你没有,天象如此示警,岂是你能狡辩的。” 姜策百口莫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以天象来陷害他。 庞戎火急火燎的看着赵元。 他气定神闲的对着庞戎一笑,徒然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宴会中央,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他一手拿着拂尘,拱手看着齐王说道:“贫道赵元参见大王。” 齐王视线一扫落在赵元身上,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令得人不寒而栗。 当下,所有人皆看向赵元,高寅亦是如此,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元。 赵元之名已是人尽皆知。 连齐王都有所耳闻。 在齐王的注视下,赵元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的双腿只打颤,他目光落在李司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才的天象是彗星袭月不错,可彗在天狱,主诸侯乱,而非在日旁。” 他字字铿锵,说的沉稳有力,丝毫不容质疑。 高寅深深的看了赵元一眼。 齐王双眼微眯,他定睛看着李司。 李司面色一僵,他拱手说道:“大王,微臣看的彗星确实是落在日旁,预示子欲杀父。” 他说着一顿,看着赵元大声说道:“大王,此人吃住都在公子策府中,他自然会替公子策开脱,可见他这番言论不实不真。” 姜策淡淡的扫了李司一眼。 李司只觉得脊背一僵。 齐王看着赵元的眼中已经带了杀意。 季妩看的分明。 赵元也看的一清二楚,他心中有些胆怯,可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他只得照着主公信上教他所言大声说道:“大王请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李司满目愤怒大声反驳道:“你说谁是乱臣贼子,以我看你才是乱臣贼子。” 齐王冷眼看着赵元。 庞戎不由得替赵元捏了一把冷汗。 姜策则是淡淡的看着赵元。 姜钰双眼微眯,他凝神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双手一叉,他掷地有声的说道:“大王,如今周天子尚在,彗星袭月,无论是在天狱,还是在日旁,自然说的是周天子,他竟将彗星袭月比在大王身上,到底安得什么心?若叫别国知晓岂非会认为我齐国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吗?” 如今周天子尚存,不过是因为周朝势微,诸侯国雄起,周天子渐渐被人遗忘。 赵元声音一落。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次,他倒是有些相信赵元了,赵元有没有神通他不清楚,可至少不是一个庸才。 齐王还未开口。 李司一脸惶恐,他定睛看着齐王大声辩解道:“大王,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纵然周天子势微,对于周天子的号令诸国一向阳奉阴违,但没有一个人敢冒天下大不韪堂而皇之的去反周天子。 权势与金钱有了,诸位诸侯最看重的便是身后之名了。 是以齐王也不敢。 纵然他已下意识以天子自居,可他绝不会捅破这层纸。 齐王定睛看着李司,他面色一沉高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个乱臣贼子拖下去给诛了。” “大王,微臣绝无此意啊!求大王饶命!”李司吓得跪地求饶。 姜钰与惠夫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底皆闪过一丝寒意。 徐宏看着李司眉头微蹙,他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金吾卫已经上前将李司擒住。 “大王饶命啊!”李司求告无门,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惠夫人身上。 姜策看的一清二楚,事情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惠夫人不由得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李司的目光。 李司还在大喊大叫,徐宏上前看着两个金吾卫说道:“还不快把这个乱臣贼子拖下去。” 两个金吾卫瞬间把李司拖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齐王起身对着赵元拱手一礼,他面上带着羞愧说道:“是寡人愚钝,险些被乱臣贼子所蛊惑。” 赵元一副从容的模样,他郑重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齐王拱手一礼大声说道:“大王英明,苍天鬼神必会庇佑大王,庇佑我齐国风调雨顺。” 高寅淡淡的看了赵元一眼,他缓缓垂下眸子。 齐王一脸欣慰,他目光落在姜策身上说道:“阿策,是父王险些被妖人所惑,你快快起身吧!” “是。”姜策这才起身,他定睛看了赵元一眼。 姜钰与姜策两个人退回席位。 齐王看着赵元眯着眼问道:“听闻天师是个有大神通的,可否占卜一下彗星袭月之后,会发生什么大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测 季妩看了赵元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如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他抚摸着寸把长的胡子,半眯着眼掐指一算。 那模样像极了半仙。 季妩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若不是知道赵元的底细,只怕她也会被赵元给糊弄住。 在场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眼中不乏敬畏。 高寅看着赵元的眼中带着玩味,显然他也不信什么赵天师。 片刻,赵元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拱手对着齐王一礼,在齐王的注视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如常的夜空,缓缓说道:“大王,明日天象自会揭晓答案。” 齐王眸光一凝。 其他人皆是一惊,这么说明日还会天降异象? 姜策深深的看了赵元一眼。 齐王微微一怔,对于赵元的话他是半信半疑,他活了数十年,所见天降异象也不过方才的彗星袭月,苍天怎会如此频繁的示警? 齐王还未开口。 徐宏便笑了,他看着赵元说道:“若是赵天师说的不准又当如何?” 这些话齐王不能说,徐宏却是说得的。 齐王双眼微眯,他凝神看着赵元。 一旁的惠夫人与姜钰亦是如此。 若是换做以往,赵元定会心虚,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确定。 可自从知道无名一策解了魏国战祸,魏弥带着重金千里迢迢来寻无名。 其实他心中已经笃定,他的主公无名就是魏弥要找的无名先生。 这天下哪有这么多大能之士! 赵元近前一步,他气定神闲的看了徐宏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齐王身上拱手说道:“大王,若是贫道所言有误,便用贫道的血献祭苍天鬼神。” 他都这样说了,徐宏自然无话可说了。 齐王勾唇一笑:“天师言重了。” 事已至此,宴会很快便散了。 这场夜宴唯一让季妩意外的魏弥的出现,其他的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齐王带着惠夫人现行离开。 在他们之后,其他人才敢动身。 姜策不着痕迹的看了姜钰一眼,带着赵元与庞戎大步离开。 姜钰与高寅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开。 季伯言带着魏氏,季妩她们退居一旁,便是离开也是有规矩的先尊后卑。 季妩低低的的垂着头站在魏氏身旁。 徐宏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高寅微微颔首从他面前走过。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季妩身上扫过。 徐宏带着疑惑看了季妩一眼,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季蔓身上。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直到宴会没什么人了,季伯言带着他们出了王宫。 马车就在宫门口候着。 一行人上了马车。 残月当空,星光璀璨,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来的时候,赵元独乘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姜策,庞戎还有赵元他们三个人同乘一辆马车,庞戎含笑看着赵元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今晚,赵天师真是威武。” 赵元抬眸看了姜策一眼,明明他心中都乐开了花,可他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微微颔首说道:“庞侍卫过奖了。” 他声音一落,姜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勾唇一笑:“庞戎说的不错,今晚多亏了赵天师。” 赵元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他还没有开口。 姜策眸光一凝:“明日当真还会天降异象吗?” 赵元一脸笃定:“公子明日便可知晓。” 姜策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元一眼,他把玩着手中的紫檀珠串沉默下去。 他总觉得赵元身上处处透着怪异。 在他赵元接回府中之前,他便已经派人打探过赵元,此人不过是临淄城中的一个混子,之前一直过得十分穷困潦倒。 所以他从未将赵元放在心上。 可他这几次的表现,一次比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赵元就好似一下醍醐灌顶了一般。 马车微微一颠。 赵元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今日之后怕是很多人会把贫道视为眼中钉,与处置而后快……” 他差一点就忘记主公交代他的这件事,此事可事关他的性命。 怎料,他话还未说完,姜策抬头看了庞戎一眼说道:“暗中派几个影卫保护赵天师。” 他深深的看了庞戎一眼。 庞戎拱手说道:“诺。” 赵元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寝宫之后,惠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计策,足可令得姜策无法翻身,怎料竟被一个叫赵元的给破坏了。 她怎能不恼羞成怒,她冷眼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给兄长传个信,我要赵元那个神棍从世上消失。” “是,夫人。”一旁的婢女转身退了出去。 “郎君,今日的事你怎么看?”上了马车之后,江陵凝神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眼皮:“什么怎么看?” 他说的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江陵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皱着眉头说道:“郎君,我们已经连番失利,姜策必会反击,我们与家族荣辱一身,郎君怎么一点都不担忧呢!” “不是有父亲在吗?这些烦心的事且让他去烦恼。”高寅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江陵不在言语。 “阿妩,你可有烫伤?”一上马车魏氏便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多谢母亲记挂,我没事。” 季媚冷冷扫了季蔓一眼。 一路上季蔓始终一言不发,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季妩。 季伯言的马车在前,她们的马车在后。 等她们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季伯言已经下了马车。 季妩一下马车便见季伯言大步走了过来。 “父亲。”季妩与季媚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对着她们微微颔首,他目光落在季蔓身上,定睛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中带着怒火。 进了季家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 季伯言突然开口叫住了季蔓,他声音一沉:“阿蔓,你站住。” “父亲。”季蔓脚下一顿朝季伯言看去。 众人也皆扭过头来看着季蔓。 季妩眼底勾勒着一丝冷笑。 季伯言看着季蔓沉声说道:“你果然与秦氏如出一辙。” 季蔓面色一僵。 季伯言一顿接着又道:“心思歹毒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夜宴上安得什么心思。” 季蔓一脸无辜,她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住口。”季伯言声音一高,他凝神看着季蔓说道:“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你到祠堂给我跪着思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觐见 “砰……”一回到书房,姜钰便将桌上的砚台重重的掷在地上。 “公子息怒!”房中的几个侍卫皆跪了下来。 蔡文看了几个侍卫一眼,他衣袖一挥,几个侍卫皆退了下去。 “公子喝杯茶吧!”蔡文乃是姜钰最为器重的谋士,他上前给姜钰倒了一杯热茶,顺道把地上的砚台捡了起来。 姜钰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他定睛看着蔡文沉声说道:“先生,如此一个大好机会便白白浪费了,我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蔡文看着姜钰拱手说道:“公子,事已至此我们在慢慢图谋也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若是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得了。” 姜钰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他眼波一沉看着蔡文压低声音说道:“好一个赵元竟敢破坏本公子的好事,须得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蔡文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微微沉吟看着姜钰说道:“公子,以我看赵元倒是个能人,他在临淄城中如今声望颇高,若是能收为己用必然大有裨益。” 姜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定睛看着蔡文说道:“此事便交由先生了。” 姜钰一顿,他眯着眼说道:“还有务必把魏弥口中的无名先生给找出来。” 蔡文拱手说道:“是。” 他一脸关切接着又道:“时候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吧!” 姜钰微微颔首。 蔡文拱手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且慢!”就在那个时候,姜钰突然说道。 蔡文顿时转过身来:“公子还有何吩咐?” 姜钰看蔡文说道:“今晚夜宴我见高寅时不时的在看季家那个女子,我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未曾放在心上,未曾想高寅倒是对她颇感兴趣。” “是。”蔡文转身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赵婆子撩开季妩的衣袖一看,季妩的手臂已经被烫红了,方才在王宫中季妩有意不让她看见,就是怕她小题大做。 麻姑匆忙取来烫伤药。 敷好药之后,季妩便让赵婆子与麻姑去歇息了。 她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了。 方才还不觉得,突然安静下来,季妩只觉得手臂上的伤火烧火燎的疼着,她躺在榻上辗转发侧难以入眠。 她双眸深邃如寒潭,泛着丝丝冷气,嘴角勾勒着一抹冷笑。 季蔓已经成功入了徐宏的眼。 最重要的是过了明日,姜策再也不会小瞧赵元。 赵元已在大王面前露了脸,很快他便会扬名天下。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知多了多久,季妩才昏昏沉沉睡下。 “噼里啪啦……”天还未亮,东方不过刚刚吐白,炮竹的声音便响个不停。 麻姑和赵婆子来唤季妩起床的时候,季妩早就已经起来了。 麻姑为她准备了新衣,是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衣领和袖口还镶着兔毛,既暖和又好看。 “给娇娇,这是奴的一点心意。”赵婆子伸手递给季妩一块压胜钱。 季妩微微一怔,她看着赵婆子伸手接过压胜钱,不知怎的她鼻子一酸,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多谢婆婆。” 元日旧俗,家中长辈都会给晚辈压胜钱,有压胜辟邪的寓意,连着上一世这还是她收到的第一个压胜钱。 从前她与麻姑还有虞婆住在乡下的庄子里,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后来她回到了季家,所有人都排挤她,她受到的只有冷漠与算计。 赵婆子见季妩这幅模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笑说道:“娇娇不要嫌弃,这只是一块青铜铸的压胜钱并不值什么钱,只是奴的一番心意罢了。” “不,婆婆,我很喜欢。”季妩当下便挂在身上。 就在那个时候夏白与冬雪也走了进来,她们两个人笑盈盈的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我们也要压胜钱,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有,都有。”赵婆子一人给了她们一块压胜钱。 季妩早早便让麻姑给大家准备了赏银。 今日元日,所有朝臣在家休沐。 按着季家的惯例,元日早晨所有人都要去前厅给季伯言和魏氏请安。 季妩穿戴整齐之后便带着麻姑与和赵婆子去前厅了。 令季妩没有想到的是,季伯言与魏氏皆给季妩准备压胜钱。 季伯言准备的是玉质的,而魏氏准备的则是银质的。 除了她,季媚,季茵还有季州皆有。 一时之间,季妩心中百感交集。 季蔓还在祠堂跪着。 这一次,季妩没有抢魏氏的风头。 还是魏氏给季蔓求情,季伯言才命人将季蔓放了出来。 季蔓身边只剩下阿瑶与阿乔两个婢女。 她没有来前厅请安,魏氏起身准备亲自去看看,却被季伯言给制止了。 自从秦氏与季景死后,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前那样一个张扬跋扈的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虽然作为季伯言唯一的子嗣,可他如今身份尴尬的很。 元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前厅用了。 昨晚天象之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加上赵元的预言,今日临淄城中的百姓,时不时的便抬头看着天。 今日是入春的第一天,阳光甚好。 很多人抬头盯着天,从早上一直到午后脖子都僵硬了,可天高云淡一点异象都没有。 街头巷尾不由得议论纷纷。 “赵天师不是说今日还会天降异象吗?你看天上连云都没有几片,我看啊!赵天师这次要失算了。”一个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胡子和头发都花白了,身子也佝偻的厉害,他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缓缓说道:“依着我多年的经验,今日风和日丽,怕是不会有什么异象出现了。” “赵天师可是说了,今日若无异象便要拿自己的血祭奠苍天鬼神,我看他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一脸感慨的说道。 不仅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便是王宫之中婢女也寺人闲暇之余与聚在一起,一面看着天空,一面议论着。 李司已被斩首,一时之间司天监群龙无首。 用过午饭之后,齐王站在大殿之中,他双眼微眯凝神看着外面的天空。 赵信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旁也抬头看着天空。 片刻,齐王眸光一凝他沉声说道:“宣司天监的人觐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宣赵元觐见 齐王这人一向多疑。 昨晚,李司的那番话始终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周朝风雨飘摇,周天子势微,他是不是真龙天子还在两说,诸侯王心中谁不是以天子自居,只是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彗星袭月,焉知指的不是他。 此事事关他的性命,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赵信微微一怔,他面带难色的看着齐王,李司已死,司天监群龙无首,他实在不知该传谁觐见。 齐王眉头一蹙:“宣司天监所有的人觐见。” “是。”赵信拱手转身离开。 已是未时! 季妩在房中练字,她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隔着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怕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吧! 魏弥还在临淄城中。 无名的画像已经贴满临淄城的大街小巷,赏金足足有有一千两金,这钱自然是魏国出的。 早上用过早饭之后,赵元命人上街偷偷揭了一张无名的画像。 姜策单独给了他一处院子,虽然偏远但胜在安静。 他看着桌上的画像,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 果然,魏弥口中的无名先生与他的主公无名乃是同一个人。 他何德何能才能拜在主公门下为他效力! 这张画像无异一颗定心丸,以至于今日赵元连走路都带着风,那模样别提有多得意了。 用过午饭之后,姜策便在书房批阅公文。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未时,他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一旁的庞戎已经坐不住了,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公子,已是未时外面还是风平浪静,未见丝毫异象,若是今日赵元所言有虚,连公子只怕都会受到牵连。”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彗星袭月本就是冲孤来的,若说牵连是孤牵连赵天师了。” 庞戎面色一沉,他拱手说道:“公子可要召赵天师过来询问一番?” 姜策看了庞戎一眼,他缓缓垂眸说道:“不必了。” 庞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姜策的声音响了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庞戎不由得微微一怔。 从前公子一向都很排斥赵元,认为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怎的公子突然对他改观了? 也是!昨晚那件事赵元本不用牵扯进来的,可他为了公子竟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这无异于惹祸上身。 思及赵元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庞戎心中羞愧的很,他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若无事,属下先行告退了。” 姜策微微颔首。 庞戎拿了两坛酒去找赵元了。 他十分担忧赵元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他已然在大王面前说了那些话,若是他所言有虚便是公子也无可奈何。 想着平日里他对赵元也是冷冷淡淡的,他突然想去和赵元喝一喝酒。 见庞戎提着两坛子酒走了进来,赵元看着庞戎勾唇一笑:“怎的是公子来让你为我送行的?” 他说出的话如此直白,令得庞戎微微一怔。 “不,不是,是我想来找赵天师喝酒。”庞戎赶忙摆手说道,生怕赵元误解什么。 赵元朗朗一笑:“庞侍卫回去吧!贫道只喝庆功酒,待明日公子设宴我们再喝不迟。”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也好,也好……”庞戎只好提着酒回去了。 “臣等参见大王!”不过片刻,司天监的人便来了。 齐王坐在王位上,他右手微抬:“爱卿平身。” “谢大王!”司天监的人缓缓站了起来,除了李司便数周正的官职最高,他乃是司天监,在他之下还有三名少监,分别是陈盛,郑恒,慕少卿,还有判官许巍,教授司马未,司天管勾张牧等人。 许是有李司的事在先,几个人的面上皆带着一丝惶恐。 齐王看着他们双眼一眯淡淡说道:“诸位爱卿皆是我齐国的有才之士,可观星,可占卜。” 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一顿接着又道:“想必诸位已经听闻赵元昨日的话。” “是。”司天监一众人皆拱手说道。 齐王后手轻轻扣着桌案,他缓缓说道:“不知诸位爱卿如何看待?” 他声音一落。 一时之间,司天监所有人皆将目光落在周正身上。 周正脊背一僵,他不由得有些惶恐,伴君如伴虎李司就是最好的例子。 依他们看今日风和日丽并不会有任何异象,因为没有一点征兆。 然,如今赵元声名显赫,他既然说的言之凿凿,他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今日是元日,别人都在举家欢庆,可他们这些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司天监,他们早知大王会召见他们,所以一步也不敢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正拱手说道:“启禀大王天象之事变化莫测,微臣也不敢妄下定论。” 这是众人商议过后得出的结论。 齐王眼波微微一沉,他一一扫过司天监所有官员,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若寡人非要一个结论呢?” 他就知道这帮臣子一有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推诿责任。 司天监一众人面面相觑。 齐王凝神看着周正问道:“寡人只问你一句话,今日可会天降异象?” 事到如今周正也只得如实说来,他硬着头皮拱手说道:“大王,依微臣等人的意见今日不会有异象降临。” 他这话说的极妙,司天监所有人都被他拉下了水,谁也跑不掉。 “哦!”齐王眸光一凝,他尾音拉的长长的,叫人听不出喜怒来。 他兀的沉默下去,定睛看着外面的天空。 司天监一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齐王不开口。 司天监的众人也不敢开口。 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王宫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指指点点的看着天。 转眼已到申时,还是一派风和丽日的景象。 连姜策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怔,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 就在那个时候庞戎提着两坛子酒走了进来。 姜策看着他微微一怔,不等他开口发问。 庞戎便开口说道:“公子,属下本想找赵天师喝酒,怎料赵天师一见属下便把属下撵回来了,他说他不喝送行的酒,只喝庆功的酒。” 姜策兀的便笑了。 他再不看庞戎一眼,提起桌案上的毛笔接着处理公文。 司天监的众臣还在大殿之上站着,见天色未见异常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齐王拿了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大殿之中焚着香,太阳缓缓西移,还是未见丝毫异象。 齐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来人啊!宣赵元觐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扬名天下 一 齐王的旨意很快宣了出去。 天上还是未见一点异常。 很多人不由得替赵元捏了一把汗。 旨意传到公子策府邸的时候,所有人皆是一惊,在看看天空已呈日落之势,当下他们的心一凉,看着赵元的眼中不由的多了几分怜悯。 赵元脊背挺直,他一脸从容这幅气度令得所有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若是换做从前赵元定然怕极了,可自从知晓魏弥要找的无名先生就是主公之后,他心中便再无半分恐惧。 宫中的寺人来宣旨,姜策自然也得出来接旨,他定睛看了赵元一眼什么话的没有说。 赵元一身道袍,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圣旨,他看着姜策勾唇一笑:“请公子在府中静候贫道佳音。” 姜策已是勾唇一笑:“甚好,孤便备好美酒佳肴等候天师归来。” 无论是赵元,还是姜策两个人皆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姜策目送赵元上了宫中的马车。 “公子,你当真不惧吗?”庞戎压低声音问道。 姜策侧目看了庞戎一眼:“没听到孤刚才的话吗?” 庞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拱手说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今日,季妩悠闲的很。 午后,她小憩了一会便起来练字。 从前她最讨厌练字,如今却是最喜欢练字了,因为练字最能让人心静。 季伯言依言有给她送来两个婢女,一个唤作阿星,一个唤作阿月,两个人与季妩年纪相仿,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季妩没有操心,统统交给赵婆子去**了。 麻姑虽然没有参加除夕夜宴,可天降异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临淄城中谁人不知,她面带担忧的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赵元已经奉旨入宫了。”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这天会有异象吗?” 赵婆子也是房中,她也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她垂眸一笑:“一会你们便知道了。” 她并未多言。 麻姑与赵婆子深知她的性子也没再追问。 今日季妩穿的衣裙颜色不似从前那般清淡,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巴掌大的脸白里透红,细如凝脂一般,配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眼,赵婆子看着她由衷的说道:“娇娇仿佛越来越美了。” 天下女子谁不爱美,若是旁人听到这些话指定会展颜一笑。 可季妩眉头一蹙,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继而淡淡说道:“是吗?” 麻姑凝神看着季妩也点头说道:“奴日日看着娇娇,许是看习惯未曾发现什么异样,如今这么一看娇娇果然美了不少。” “哦!”季妩随意应了一声。 别的女子都盼着容色倾城,怎知容色倾城未必便是幸事! 她也知道自己变美了,且会变得越来越美。 可这美并不是她所期盼的。 “贫道参见大王!”众目睽睽之下,赵元大步走了进来,他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齐王右手微抬:“赵天师免礼。” “谢大王。”赵元一脸从容的站了起来。 司天监的众臣淡淡的看着赵元,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天上还未见丝毫异样,他们看着赵元的眼中皆带了一丝淡淡的不屑。 原来声名显赫的赵天师也不过是一个神棍罢了。 何为神棍? 不过是仗着鬼神之事,耍弄众人的骗子罢了。 齐王看着赵元直言不讳的说道:“赵天师,太阳就快要落山了,你说的异象何在?” 赵元一脸从容,他对着齐王拱手一礼说道:“大王,既然司天监的诸位大人都在,可否容贫道问诸位大人一个问题?” 齐王微微颔首。 赵元看着周正还有司天监的其他官员,他拱手一礼说道:“敢问诸位大人认为今日可有异象降临?” 觐见大王的时候,周正还心怀不安,可如今都这个时候,周正一脸从容他近前一步对着赵元拱手说道:“赵天师,我与司天监的诸位大人都以为今日不会有异象降临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 他声音一落,齐**音一沉:“赵天师你可还记得你昨日说过的话?” 齐王定睛看着赵元,眼中已带了杀意,他淡淡的看了赵信一眼。 “来人啊!将这个欺君罔上的骗子拿下,以他的鲜血来祭奠苍天鬼神。”赵信声音一高,这世上最懂齐王心意的便属赵元了。 “诺!”几个手持长戟的金吾卫走了进来,闪动着寒芒的长戟已经架在赵元的脖子上。 赵元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面上没有一点惊恐之色。 齐王看着他双眼微眯:“赵天师你可还有话说?” 赵元伸手推开架在脖子上的长戟,他朗朗一笑,素手一挥指着外面的天说道:“大王且看!”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所有人皆扭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夕阳西下,余辉染红了半边天,不过是滚滚红尘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大胆,你敢戏耍大王。”周正面色一沉看着赵元厉声呵斥道。 司天监的诸位大人也齐齐发声:“这里可是王宫,容不得你装神弄鬼。” 齐王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可他眼中已沾染了些许怒意,他定睛看了赵元一眼缓缓说道:“把他拿下!” 天空还是没有一丝异象。 “诺。”两个金吾卫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赵元擒住。 此时此刻赵元也不由得有些心慌,主公信上所言异象就在这个时候,为何什么都没有呢? 齐王淡淡的扫了赵元一眼:“拖下去诛了。” 赵元一惊,他还未开口。 两个金吾卫便他拖了下去。 齐王再不看司天监众人一眼,他淡淡的说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诺。”司天监的众人拱手说道,他们正准备退下去。 怎料,赵信一脸震惊的指着外面的天空大声说道:“大王,快看!” 大殿之上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刹那间所有人皆一惊。 夕阳的余辉中,一道刺目惊心的白芒横贯落日,仿佛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将落日一分为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扬名天下 二 “大王!”周正最先反应过来,他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司天监众人皆是面色一白。 齐王双目微睁,他眸光一凝定睛看着周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言之凿凿的说今日不会有异象吗?” 两个金吾卫已经压着赵元出了大殿,看着天上仿佛一分为二的落日,赵元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两个金吾卫下意识松开了他。 赵元神采飞扬,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个金吾卫说道:“怎样贫道所言不虚吧!” “大王!”司天监众臣皆跪了下去。 “公子,公子,赵元所说不虚……”姜策还在批阅公文,庞戎咋咋呼呼的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衣袖一挥,房中的窗户瞬间开了。 姜策扭头看去,他只看了一眼嘴角一勾说道:“可已备好庆功宴?” “属下这就去。”庞戎如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姜策双眼一眯,他缓缓垂下眸子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一次,赵元可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看来他得重新审视赵元了。 也许这世上真有鬼神! 街头巷尾多的是人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他们纷纷面带惶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所有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高寅站在院子里的回廊之中,他凝神看着天空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陵与江风亦是一惊。 之前的彗星袭月是司天监早已测算出来的,只是惠夫人与公子钰出手拦下这个消息,妄图以此谋害公子策,所以他们都是早已知晓的。 任谁都没有想到赵元所言竟然是真。 要知道司天监可是言之凿凿的说今日不会有异象降临的。 “看来这个赵元果然不是一般人!”江陵缓缓说道。 高寅扭头看了他一眼:“魏弥口中的无名先生查的如何了?” 如此治世良才只怕诸国都要出手了。 江陵眉头一蹙拱手说道:“回禀郎君还没有一点眉目。” 高寅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来:“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们所用……” 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来。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惠夫人与公子钰亦是这个意思。” 高寅看着天空勾唇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转眼他便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周正跪在地上他一脸惊慌拱手说道:“大王,是臣等有误,这是白虹贯日之象。” 齐王冷冷扫了周正一眼:“此象做何解?” 周正一头冷汗,他几乎不敢直视齐王的目光,颤抖的说道:“日为君王,白虹做剑……” 他说着低低的垂下头去,一脸的羞愧。 齐王眉头一蹙,他沉声说道:“赵元何在?” 赵信瞬间反应过来,他匆匆跑了出去,口中大喊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见赵元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他瞬间松了一口气。 “赵天师还好你无恙!”赵信看着赵元说道。 虽然两个人都姓赵,可却没有一点关系。 赵元淡淡的扫了赵信一眼,他扭头看着两个金吾卫说道:“走,走,走,大王不是下令诛了我吗?可别误了时候。” “赵天师,大王宣您觐见。”不过片刻,赵信便换了一副嘴脸,他笑盈盈的看着赵元说道。 赵元定睛看了赵信一眼,赵信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面跟着。 “天降异象了,天降异象了……”麻姑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进来。 赵婆子匆匆朝门口走去。 季妩淡淡一笑,她目不斜视气定神闲的在练字。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罢了,何须惊慌! “怎会这样?”季蔓看着天空,她双腿一软不由得跌坐在地上,她还在幻想着若是赵元所言不准,她便可借此翻身了。 她面色煞白一脸绝望的呢喃道:“莫不是天要亡我?” 阿瑶与阿乔也不知如何劝她。 “贫道参见大王。”赵元大步走了进来,他一撩衣袍真准备跪下。 怎料,齐王赶在他下跪之前说道:“赵天师免礼。” 赵元只得依言站了起来,若是不然岂非成了抗旨不遵。 齐王定睛看着赵元问道:“赵天师此等天象作何解释?” 赵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他拱手说道:“此乃白虹贯日,日为君王,虹为刀剑。” 齐王面色一沉。 赵元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开口,赵元拱手说道:“大王无需惊慌,白虹贯日已经应验,若贫道所料不差明日就会传来消息。” 齐王没有开口,李司还有一句话说进了他心头,那就是赵元是姜策的人,他自然会一心为姜策所谋划。 他深深的看了赵元一眼。 司天监的那些人在赵元面前羞的连头都不敢抬。 片刻,齐王看着赵元开口说道:“赵天师果然是一个有大能之人,我齐国就需要你这样的有才之士,李司已死,司天监尚缺一个提点,寡人就封你为司天监的提点,掌管司天监一切事物。” 赵元微微一怔,主公信上所言真真一字不差,当时他还不信,凡是司天监的人都出自世家,祖上都是干这一行的,根正苗红不说家世清白的很,大王怎会让他做司天监的提点? 周正等人皆是微微一愣,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大王竟会让赵元做司天监的提点。 “怎的赵天师不愿吗?”见赵元没有开口,齐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赵元这才反应过来,他当下拱手说道:“能为大王效力,贫道自然欣喜万分。” 赵元不知,他方才若是露出半分不愿,他今日就只能横着走出王宫了。 为何惠夫人和姜钰会以彗星袭月来构陷姜策,那是因为齐王一直对姜策都有所忌惮。 如赵元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他所用,那必然为他所杀。 齐王勾唇一笑,他挥手遣退了司天监的众人。 天象很快便恢复如常。 夜幕已然降临。 大殿之中只剩下赵元。 齐王定睛看着赵元,他压低声音问道:“寡人心中有一惑,还望赵天师未寡人解惑。” “微臣领命。”赵元拱手说道,如今他如齐王已是君臣,自然当以微臣自称。 齐王双眼微眯,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依赵天师所见寡人还有多少年岁可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还 赵元微微一怔,他断然没有想到大王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拱手说道:“回禀大王,大王春秋鼎盛自然如松柏一样福寿绵长。” 齐王眉头舒展,他对着赵元右手微抬:“爱卿退下吧!” 赵元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大王,贫道曾拜在公子策门下,如今贫道骤然升为司天监提点,还望大王允准贫道回公子一趟,容贫道与公子告别一番。” “去吧!”齐王想都未想说道,说着他定睛看了一旁的赵信一眼。 赵信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赵元出了大殿的时候已经漫天星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赵信派了两个寺人送他回公子策府邸。 这两日天降异象频发,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齐王特命人发了告示,以此安抚人心。 赵元成为司天监提点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惠夫人双眼微眯,她一脸阴霾沉声说道:“如今赵元骤然成了大王的人,告诉兄长暂缓动手。” “是。”一旁的婢女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若赵元只是姜策的人死也就是了。 可他现下成了大王的人,眼下在动手难免让大王起疑,大王本就是多疑的人,在惹火上身就不好了。 姜钰也是这个意思。 直到坐上会公子策府邸的马车,赵元还觉得有些恍惚。 马车里温暖如春,他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今日是元日,夜空偶尔闪过璀璨的烟火。 看着熟悉的街道,赵元兀的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他还是他,可他却又不是他了。 主公信上交代的事他还没有做完,主公告诉他唯有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才可安然无恙。 季妩已经知道赵元成了司天监的提点,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晚饭也是在前厅用的。 季蔓也来了,纵然她脸上噙着浅笑,然依旧可以看出她面色不佳。 魏氏新官上任给府中每个下人都发了赏银,独独没有给季蔓院子里的仆从发,弄得季蔓院子里的仆从怨声载道的,可因着季蔓已经失势,他们也不敢闹腾。 “娇娇,主母身旁的阮婆子来了。”季妩用过晚饭才回到房中没有多久,魏氏身旁的阮婆子便来了。 季妩微微一怔,让麻姑把阮婆子请了进来。 “奴给娇娇请安。”阮婆子对着季妩毕恭毕敬的盈盈一福。 “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季妩出声询问道。 阮婆子笑着说道:“不是,不是,是主母让奴来问问娇娇有没有什么嘱咐?” 她说的极为客气。 季妩眼波流转她淡淡一笑:“母亲说笑了,她是这后院之主,我能有什么嘱咐!” 阮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主母是意思是季蔓娇娇那里可要做些什么安排吗?” 季妩勾唇一笑,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季蔓那里什么都不必做,最近这段日子她若是要出门也别拦着就是了。” “奴明白了。”阮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 麻姑将她送了出去。 赵婆子看着季妩轻声说道:“娇娇主母这是何意?” 她是这后院之主竟差人来问娇娇的嘱咐! 季妩看着赵婆子勾唇一笑:“她这是故意卖我一个好,借此告诉我,她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看来新上任的主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季妩瞬间便笑了:“这府中哪有什么真正省油的灯。” 魏氏这个人向来只记仇不记恩,这是她才坐上主母的位置,还未得到府中上上下下的信服,等她翅膀硬了便又是一副嘴脸,且等着看吧! 可她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她便坐视不理。 赵元已经成了司天监的提点,接下来这把火该烧的更旺一点了,也不枉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 季妩双眼眯眼,她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还有一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她得寻个借口出去几日才行。 房中烛火摇曳,姜策在书房处理公文。 宫中的消息他已经知晓。 他也没有想到赵元一跃竟成了司天监的提点。 父王一向多疑,此举可有何深意? 他虽然盯着竹简,但思绪早已不在竹简之上。 “公子,公子……”庞戎在一旁唤了数声,姜策才回过神来。 他淡淡的看着庞戎说道:“何事?” “赵元回来了,在外求见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请他进来。”姜策未加思索的说道。 “是。”庞戎双手一叉,他大步转身离开。 “赵元拜见公子。”不过片刻,赵元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姜策赵元便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在他身旁还跟着宫中的两个寺人。 姜策坐在书案之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元说道:“赵提点不必多礼。” 赵元跪在地上,他拱手看着姜策一字一句的说道:“贫道能有今日多亏公子的照拂。” 他说着对着姜策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 姜策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一旁的庞戎微微一怔,赵元这是要做何? 行过五体伏地的大礼之后,赵元毕恭毕敬的对姜策磕了三个头。 宫中的两个寺人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赵元身上。 赵元跪在地上双手一叉看着姜策说道:“公子大恩贫道没齿难忘。” 他这番话十分和庞戎的心意。 赵元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然,从今日起贫道便是司天监的人了,从此贫道与公子唯有君臣之义,还望公子允准。” 姜策还未开口,庞戎徒然瞪大了眼,他这是何意?字字句句分明是要与公子划清关系。 “孤也是这个意思。”姜策缓缓说道。 赵元面上一喜,他伸手脱下自己身上的道袍,仔仔细细的叠整齐捧在手中,缓缓站了起来。 庞戎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元。 赵元双手捧着道袍,他一步一步走到姜策面前,他双手上举将道袍举在头顶之上开口说道:“此袍乃公子所赐,今归还于公子。” “甚好。”姜策淡淡出声。 赵元将手中的道袍放在姜策的桌案上。 庞戎满目怒火的瞪着赵元,好一个赵元,才攀附上大王便堂而皇之的将公子一脚踢开,真真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贫道告辞!”赵元只穿着白色的里衣,他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微微颔首。 赵元垂眸转身离开。 一旁的一个寺人赶忙脱下身上的狐裘给赵元披上,赵元并未推辞,他淡淡一笑,在庞戎近乎吃人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公子,你看这个赵元,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赵元才走,庞戎便看着姜策怒气冲冲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筹谋 姜策定睛看了庞戎一眼,他缓缓说道:“不,庞戎,你不如他!” 庞戎一怔,他正准备辩解。 怎料姜策缓缓站了起来。 夜已经深了,外面一片漆黑。 姜策目光落在暗无边际的夜空,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此举看似无情,实则是在明哲保身。” 庞戎不明所以的看着姜策。 在他的注视下,姜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既已是司天监的人,理应与孤划清关系,大王一贯多疑,这样对他对孤都好。” 庞戎这才反应过来,他面上闪过一丝羞愧拱手说道:“公子所言甚是,属下不如他多矣!” 姜策缓步来到窗边。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凝视着星光闪烁的夜空,他缓缓说道:“是孤错看了赵元,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庞戎定睛看着姜策,公子一向孤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姜策脊背挺直,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片刻,他兀的睁开了双眼。 在此睁开眼的时候,他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扭头定睛看着庞戎问道“可查到有关无名的蛛丝马迹?” 庞戎摇头说道:“启禀公子,我们的人都已经派了出去,可依旧没有查出一点有关无名的踪迹。” 庞戎一脸疑惑,他说着稍稍顿了顿,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就好像这世间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姜策勾唇一笑:“这个无名倒是神秘的很,据孤所知惠夫人,姜钰,还有高家都在寻无名,听闻他只是个少年,孤很是好奇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寻找无名。”庞戎拱手说道。 季妩洗漱过后,便让麻姑与赵婆子早早去歇息了。 今日,麻姑折了几支红梅插在白色的花瓶之中,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季妩躺在榻上很快便沉沉睡去,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每每元日,朝堂都会休沐三日。 今日季伯言依旧在家中。 今日是出嫁的女子回母族看望亲人的日子,季妩本就没有外祖。 魏氏却是有母族的,虽然只是小门小户,可魏氏昨天下午便开始准备回家探望。 从前,她只是一个妾,没有回去的资格,如今她一跃成了季家的主母,自然是要回去的。 昨晚的事,随行的寺人已经如实禀告给齐王,齐王对赵元是越发满意。 天还未亮,齐王便收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昨晚周天子遇刺险些身亡。 赵元的话一一应验,不管是彗星袭月,还是白虹贯日,都应验在周天子身上。 他心中对姜策的疑虑尽除。 一早,魏氏便差阮婆子来询问季妩可要与她一起回家。 季妩没有去。 今日她还有事要办。 魏氏带着季媚回母族去了。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去了季伯言的书房。 季伯言乃是一介史官,闲暇之余他最喜欢在书房看书。 “父亲!”麻姑上前轻轻扣门,季妩轻声唤道。 季妩声音一落,吴生便打开了门。 季伯言抬头朝季妩看了,他脸上含着笑:“阿妩快进来,虽说入了春可还是天寒地冻的。” “是,父亲。”季妩含笑走了进去。 季妩并未拐弯抹角,她面上带着几分祈求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阿妩有一事相求。” “父女之间说什么求,有事你只管说就是了。”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在他的目光中,季妩眼眶一红,她声音哽咽的说道:“母亲带着阿媚妹妹回母族去了,阿妩突然想起了姨娘,姨娘无亲无故又背井离乡,因着身份卑微不能入季家的祠堂受香火供奉,阿妩想在城外的天宁寺给姨娘立一块长生牌,再与寺中的僧人一起念经七日,以此超度姨娘的亡魂。” 季伯言微微一怔。 季妩说着跪了下去,她眼中闪动着泪光,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姨娘被奸人所害,阿妩未曾见过姨娘一面,只想尽一点孝心,还望父亲允准。” 季伯言被她说的心中一涩,他伸手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阿妩,你快起来,这么多年是父亲思虑不周,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季妩红着眼眶说道:“我想今日就出发。” “好。”季伯言一口便同意了。 这些年他亏欠阿月与阿妩甚多,所以他想尽力去弥补她们。 她只在季伯言的书房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姨娘的牌位被季伯言房中临淄城一处庄子里,这些年季伯言时常去祭拜她。 出了季伯言的书房,季妩回到房中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 她寻了个由头将陆离支开了片刻,匆忙写了一封信交给麻姑,让麻姑递给赵元。 陆离到底是高寅派来的人,虽然高寅还未叫他回去,可与赵元联系的时候,季妩一贯都背着他。 如今赵元成了司天监的提点,自然有自己的府邸,比起在公子府的时候方便了不少。 季伯言给季妩指派了几个仆从随行,又给了季妩五百两银子,季妩没有推辞,她如今囊中羞涩的很。 季妩与季伯言辞别之后,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坐上了马车。 季妩带着人取回姨娘的牌位便直奔天宁寺。 直到天黑之前她们才到了天宁寺。 季妩捐了五百两的香油钱,说明了来意,天宁寺的主持欣然同意,且命人给她们准备了客房。 出门的时候,季妩还让麻姑悄悄的带了两百两金。 是夜! 其他人都已经睡下。 季妩独自矮几旁,矮几上摆着一盏牛油灯。 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今日一早,高寅便带着高家主母苣氏走水路前往即墨。 苣氏出自即墨第一大望族,苣老夫人尚在,是以每年高寅都会带着苣氏回即墨探望。 季妩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坐了片刻,缓缓站了起来。 她这次来天宁寺,一来是为姨娘立一块长生牌,二来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妩双眼微眯,她定睛看了一眼左右摇摆的烛火,几步走到一旁的衣架取下狐裘穿好,把带出来的两百两金随身带好。 片刻,她轻唤了一声:“陆先生。” “娇娇。”眨眼之间陆离便出现在季妩面前。 季妩定睛看着陆离低语了几句。 陆离转身大步离开了。 季妩缓步来到矮几旁,提起笔墨给麻姑与赵婆子留下一封信。 夜深人静,两匹马出现廖无人烟的山路上绝尘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险来临 月残星疏,万物寂寥,夜已经很深了。 姜策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一袭黑色的衣袍,头戴玉冠,侧脸如玉,他定睛看着手中的竹简。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 许久,他未曾翻动一下竹简,竹简上的字一个都没有落入他眼中。 “郎君。”兀的,庞戎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姜策沉声说道。 庞戎推门大步走了进来,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拱手说道:“事情一如公子所料,果然高琛出手了。” 高琛乃是高家庶子,只比高寅小了一岁,待人温和有礼,虽只是一个庶子,但在高家声望颇高。 姜策垂眸淡淡一笑。 果然是人都是有野心的,高琛便如姜钰一般,温润如玉不过只是表象,实则也是野心勃勃。 “公子,我们可要助他一臂之力,若是高家乱了,惠夫人与姜钰便会自乱阵脚。”庞戎压低声音说道。 姜策眼波一沉,他缓缓合上手上的竹简,他嘴角一勾淡淡说道:“孤自然是要助高琛一臂之力,他们算计孤多次,孤也该反击了,好叫他们知道孤的厉害。” 庞戎眼中一亮。 天空掠过几只寒鸦,惊得树上落下几片残叶。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着几只船,稀稀拉拉的灯光好似天上的星子。 其中最大最为华丽的便是高寅所乘的船。 由临淄出发走水路三日便可到达即墨。 这条路高寅走过多次。 夜黑风高,苣氏已经歇下了,随行的人颇多。 高寅穿着黑色的狐裘,一个人站在甲板之上眺望着远处。 他双眸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 “郎君。”忽的一道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绝美的婢女款款朝他走了过来。 高寅并未开口,更未曾看她一眼。 “郎君,夜已深了,该就寝了。”素云施施然然的走到高寅身旁,她双眸含水波光潋滟的看着高寅。 素云乃是苣氏前几日指派给高寅的婢女。 高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素云双颊一红,看着高寅的眸子更柔情似水。 “郎君。”她软软的唤着,细白的手缓缓落在高寅腰间。 高寅垂眸看着她。 素云见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眼眶不由得一红,我见犹怜的看着高寅哽咽的说道:“郎君可是恼怒了?” 主母将她指派给郎君的目的,她心知肚明,郎君也该心知肚明才是。 郎君已经年岁不小了,可房中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主母数次给郎君房中安排人,皆被郎君转手送人了。 这一次,郎君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将她送人,她以为郎君已经同意把她留下了。 怎料,郎君从不近她的身,更不与她多说一句话。 高寅看着素云这幅模样,他眉头一蹙,一个人的模样兀的从他脑海中闪了过去。 他声音一冷:“退下!” “郎君,可是奴那里做错了?”素云一来惊恐,她噗通一声跪在高寅面前。 高寅看着她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不快,这世间女子明明她们心思复杂,百般算计却惯常以柔弱示人,千篇一律叫人心中生厌。 素云眼巴巴的看着高寅,她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配上她那绝美的容色真叫一个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可偏偏高寅丝毫不为之所动,他双眼一眯冷眼看着素云说道:“是你自己退下,还是我派人将你丢进海水之中呢?” “奴这就退下。”素云一脸惊慌,她匆匆退了下去。 高寅看都没她看一眼,他声音一冷:“江陵,江风。” “郎君。”他声音一落,江陵与江风便出现在他面前。 高寅淡淡的看着他们:“你们可知罪?” 江陵与江风面面相觑,两个人默契十足拱手说道:“回禀郎君属下不知。” 高寅冷着脸说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到素云近了我的身边,为何不出来制止?” 他说着一顿,不等江陵与江风开口接着又道:“还是在你们看来,任谁都可近我的身?” 江陵与江风嘴角一抽,两个人是有苦难言啊! 郎君素来不让任何女子近身,主母以为郎君病了,多番试探,这次将素云指派到郎君身旁,特意嘱咐他们了,让他们不该看的少看,不该出手的时候就不要出手。 他们也是为难的很啊! 纵然如此两个人还是拱手说道:“是,属下知错。” 高寅淡淡的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记住你们是谁的人。” 语罢,他提步朝船舱走去。 季妩还在披星戴月的赶路,幸好她会骑马,不然可能就要赶不上了。 这一次,她非还了高寅的救命之恩不可。 上一世,高寅陪苣氏回即墨的时候,途中在海上遇险险些命丧黄泉。 这便是她的机会。 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明日晚上了。 所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 天一亮。 季妩每到一处村庄便让陆离去买渔民的渔船,不仅如此季妩让还让陆离买了两船的烈酒,每一条船上季妩都命人装满了渔民冬天取暖所用的柴火。 到下午的时候,季妩已经买了数十只渔船,除了两条渔船装满了烈酒,其他的船上皆是柴火,她还雇佣了数十个擅长水性的渔民。 陆离百思不得其解,季妩究竟要做什么? 他这个人一向冷漠且寡言,他没有问,季妩也没有解释。 季妩雇来的都是行船的行家,季妩让他们全速行驶,加上又是顺风,渔船的速度格外的快。 相交她们,高寅的速度并不快,苣氏甚少有机会出来,一路上游山玩水的格外悠闲。 季妩在后面紧追慢赶。 一直入了夜,渔船总算入了潍坊境内。 上一世,高寅与苣氏就是行至潍坊遇险的。 是夜! 夜黑风寒,一轮残月悬挂在半空中,海面上波光粼粼。 坐了两日的船,苣氏身子泛的很,她早早便歇下了。 一直到子时,高寅才歇下。 海面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只剩下潮涌的声音。 高寅才睡下,忽的一丝异样的响动传入他耳中。 他眉头一蹙,骤然睁开了双眼。 就在那个时候一丝淡淡的香味从外面飘了进来。 高寅下意识屏住呼吸。 第一百二十章 死亡的味道 海风之中隐隐带着一股血腥味。 高寅双眼一眯,他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郎君!”他才坐起,江陵与江风便出现在他榻前。 两个人也嗅到那丝异香,皆屏着呼吸,他们不动声色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高寅双眸深邃,他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未开口。 忽的,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母亲。”高寅眸光一凝,他抬腿下了榻。 “咚咚咚……”就在那个时候船底传来一丝杂音。 “郎君,船底漏水了。”江陵与江风手持长剑护在高寅左右,两个人面上带着一丝慌乱。 高寅声音一冷,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看来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他素手一挥,手中多出一把吞吐寒芒的软剑来。 “影卫何在?”高寅的声音恁的阴沉。 “参见郎君。”他声音一落,数十个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 “随我去保护母亲。”高寅手持长剑率先走了出去。 船上的灯已然尽数熄灭。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甲板上的数十个侍卫皆被割喉,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偌大的船已经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母亲!”高寅提步就要朝苣氏的舱房走去。 “嗖……嗖……嗖……”就在那个时候,寒光闪动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高寅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四周布满船只,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江陵一脸凝重,他一面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面看着高寅说道:“郎君我们被包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寅冷冷一笑:“那便屠尽他们。” 他说的云淡风轻,然每个字却含着森森杀气。 “诺。”数十个影卫齐声说道。 “我先去救母亲。”高寅长臂一挥,细长的软剑在他手中绽放出刺眼的寒芒。 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江陵带着数个影卫护在他左右。 江风则带着几个影卫去取备用的船只。 密密麻麻的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织成一张巨网将整条船网罗其中。 高寅推开苣氏的舱房而入便见婢女与婆子皆倒在地上。 “母亲。”他心中一沉,大步走了进去。 苣氏人事不省的躺在榻上。 高寅瞬间站在那里,他眼中满是惊恐一动也不敢动弹。 “母亲。”他定睛看着苣氏,声音都带着颤抖。 苣氏一贯不喜欢影卫在四周,故而她身旁只有两个会功夫的婆子,两个婆子此刻也昏倒在地上。 “郎君。”江陵看了高寅一眼,他大步朝苣氏走了过去,在高寅目赤欲裂的目光中探了探苣氏的呼吸。 片刻,江陵扭头看着高寅说道:“郎君莫惊,主母只是昏了过去。” 高寅僵硬的脊背缓缓软了下来。 船舱进水,海水已经到了他们的膝盖。 高寅沉声说道:“带上母亲我们走” “诺。”性命攸关之际,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一个影卫上前将苣氏背了起来。 高寅带着人还未出船舱。 江风便一脸凝重大步走了过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郎君备用的船只皆被人毁去,已经没有办法使用了。”江风的话令得所有人脸上都结了一层寒冰。 “嗖……嗖……嗖……”破风而来的利箭越发密集。 与此同时,数百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上了船。 高寅还未开口,兵刃相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高寅眼中带着血色,他目光落在围着他们的船只上淡淡说道:“谁说无船可用!” 江陵与江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杀!”两个人一马当先杀了出去。 海水已经没过甲板。 夜色中只能看到数不清闪动着的寒芒。 数不清的刺客与数十个影卫的身影交错在一起,不停的有人倒下。 高寅的影卫自然非比寻常,个个都可以一敌十。 可摸上船的刺客同样身手不凡的人,竟可与高寅的影卫一较高下,连高寅也是一惊。 来人为了杀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一时之间,连他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船还在下沉。 影卫之中很多人已经挂了彩。 高寅四下看了一眼,南面的箭比较稀疏。 他带着人朝甲板南面靠去。 围在四周的船与他们相距足足有数百米,他们若想夺船就只能下海。 船上的刺客步步紧逼。 高寅双眼微眯,他扭头看了所有人一眼冷冷说道:“跳。” 语罢,他率先跳了下去。 “噗通……”在他之后所有人都跳了下去,激起阵阵浪花来。 高寅没有想到的是水下也有杀手。 他们才跳下去便被杀手围了起来,显然他们早有埋伏,不仅如此还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缠上他们的脚,用力的往下拉他们。 高寅虽会水,但绝不善水,其他影卫亦是如此。 鲜红的血在海中之中扩散开来。 “嗖……嗖……嗖……”利箭调转方向皆朝高寅他们跳下去的地方袭去。 才过了元日,海水依旧冷的刺骨,才泡了片刻所有人便觉得牙齿打颤,身体里的热量在一点一点流逝。 高寅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软剑,海水之中他什么也看不到,更是什么也听不到。 一个杀手倒下,瞬间便有人补上来,仿佛怎么也杀之不绝。 高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海水之中格外的费力,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第一次,他感觉到死亡正在渐渐逼近。 忽的,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下缠住了高寅,十数个杀手拖着网,拼尽全力的往海水深处拖高寅。 高寅奋力的挣脱着,他一个不察右臂被人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海水夹杂着鲜血冲击着他的鼻腔。 一个人在水下憋气的时间是有限的。 高寅已然到达了极限。 渐渐的,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手中的软剑挥舞的一下比一下慢。 江陵与江风还有那些影卫皆是如此。 那些杀手仿佛抱着同归于尽的心,他们皆丢弃手中的长剑,拖着高寅奋力的往下游。 高寅只觉得脖子仿佛别人掐着一般,窒息的痛在他胸膛中蔓延开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软剑沉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咸咸的海水疯狂的灌进高寅的眼耳口鼻。 一阵黑暗朝高寅袭来。 高寅眉头紧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漫天的利箭突然停了下来。 “噼里啪啦……”一时之间,海面上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季妩一袭乌衣,她外面罩着黑色的狐裘,宽大的帽子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她一言不发的站在渔船的甲板上,火光染红了她的双眸,更熏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数十只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渔船乘着风朝困着高寅的那些船撞去,燃烧的渔船上淋满了烈酒,瞬间将那些船点燃。 “啊……啊……啊……”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高寅的船早已沉没。 直到此刻,陆离依旧不知季妩花费重金,兴师动众的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脸疑惑的站在季妩身旁。 雇佣而来的渔民皆站在他们身后,他们更是一脸疑惑不解。 季妩买来的渔船只剩下两条。 还有一条渔船装满了烈酒。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船,陆离定睛看着季妩,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来:“娇娇来此处究竟要做什么?” 季妩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陆离微微一怔,他眼中的疑惑更胜。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兀的她素手一指,指着不远处的海面看着陆离说道:“不知陆先生看到了什么?” 陆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无波无澜的海面竟不停的涌出尸体来。 他骤然一惊,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扭头看了一眼驾驶渔船的渔夫说道:“立刻去那里。” 她们所乘的船朝那里驶去。 “这是怎么回事?”陆离看着季妩沉声问道。 渔船已经停了下来。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说道:“高寅所乘的船在此处遇险。” “噗通……”季妩话音刚落,陆离纵身跳了下去。 其他渔民皆面面相觑的看着季妩。 季妩抬眸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还不赶紧跳下去救人,泡在海水里面的可都是大贵人,赏银自然少不了的。” 她话音一落,所有渔民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 只剩下季妩一个人站在海面之上。 她定睛看着被火染红的海面,上一世没她施救高寅都安然无恙。 这一世,他也定会安然无恙吧! 这次的事情是谁的手笔,她心中一清二楚的很。 是高寅的庶弟高琛不假,但更有姜策的推手。 姜策是齐王未来的一国之君,她实在不愿与他站在对立的位置上。 从她将赵元安排在他身边的时候,其实是想借着赵元依附于他的。 不论是高寅也好,还是海水之中的那些杀手皆泡了许久,已经达到了人体的极限。 这些渔民终日与海水打交道,下海救人对他们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很快一个个渔民皆带着人浮出海面,他们也聪明的很只捡着衣着华贵的往上救。 最先被救上来的是苣氏。 接着江陵与江风也被救了上来。 渔民们老道的将他们腹中的海水挤压了出来。 许多人都被救了上来,却独独不见高寅的身影。 “郎君。”江陵与江风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两个人下意识四下扫了一眼。 季妩的身影兀的出现在他们眼中。 季妩遮着脸,又穿着男子的衣袍,两个人满目戒备的看着他:“你是谁?” 季妩撩开帽子露出脸来。 两个人猛地一怔,眼中的戒备尽消,取而代之的一脸的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妩勾唇一笑:“若无我你们此时已经在鱼腹中了。” “郎君呢?”兀的,江陵瞬间反应过来,他定睛看着季妩问道:“可把郎君救上来了?” 季妩如实说道:“郎君还没有救上来。” 江陵与江风起身便跳了下去。 苣氏尚昏迷不醒,不过呼吸也恢复如常,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季妩让人将她挪到了船舱里。 船舱里早已煮好了驱寒的姜汤,还有替换的衣服,虽不是什么华服却也干干净净。 季妩还雇了一个婆子,婆子替苣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片刻,又有很多人被救了上来。 季妩上前一一查看了一番,还是没有高寅。 她眉头一蹙。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带着高寅上了渔船。 季妩骤然松了一口气,她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陆离抱着高寅进了另一间船舱内。 高寅浑身上下滴着水,他面色煞白,唇色发紫,紧紧的闭着双眼。 季妩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陆离将高寅放在地上。 他用力的按压着高寅的腹部。 高寅一连吐出数口海水。 陆离又按压了几下,高寅已经吐不出海水来了,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陆离探了探高寅的鼻息,他扭头看着季妩:“郎君需要渡气,娇娇来为郎君渡气吧!” 季妩眉头一蹙:“还是陆先生来吧!”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这种事理应交给陆离来做。 陆离面带难色,显然他也是不愿的。 季妩看了陆离一眼,她云淡风轻的说道:“陆先生莫要忘了郎君可是救过先生的命,先生可是要见死不救?” 陆离定了定神,他双眼一闭,对着高寅的嘴用力吹了一口气。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高寅还是没有醒来。 陆离只得又对着他吹了一口气。 高寅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陆离无奈对着高寅又吹了数口气。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陆离又对着高寅吹了一口气。 季妩面上一喜。 紧接着高寅缓缓睁开了眼。 陆离瞬间闪身躲得远远的。 高寅眉头紧锁,他眼中含着茫然,下意识闭了闭眼。 片刻,他骤然睁开了眼。 他眼中一片清明,季妩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眼中。 “你是何人?”高寅满目疑惑的看着季妩问道,季妩缓缓的露出脸来,高寅微微一怔,他眼中的疑惑更甚,定睛看着季妩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妩还未开口,高寅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面带惊慌的喊道:“母亲。” 季妩带好帽子,她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且放心,高家主母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不知为何尚在昏睡,想来没有什么大碍。” 高寅这才放下心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问道:“方才是你救了我?” 方才恍惚之间他觉得两片带着温暖的唇瓣落在他的唇上,一点一点将他唤醒。 季妩想都未想开口说道:“自是我救了郎君。” 不知怎的高寅两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他凝神看着季妩,明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季妩也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何负责 季妩微微一怔,她竟没有明白高寅的意思。 负责? 他要负什么责? 高寅略带嫌弃的扫了季妩一眼,他整了整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方才我并非全无感觉。”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高寅,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高寅面色一黑,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既已肌肤相亲,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的。”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脸上带着怒意。 这般事非得要他说明,季妩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 “哦!”季妩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没有想到看似风流无边的高寅竟这般保守。 当下她眨巴着眼柔情似水的看着高寅,脸上带着一丝娇羞怯怯的问道:“不知郎君准备如何负责啊?” 她话音一落,高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片刻,他看着季妩说道:“你容色平平,家世更是一般。” 季妩连连点头,诚然他说的都是实情。 高寅一顿,他下颚微抬看着季妩说道:“我便许你一个妾室的位置。” 他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上一次除夕夜宴,他不过想吓唬她一番,从未想过有此肌肤之亲。 既然他算不上讨厌她,她又让他恁的捉摸不透,不如索性把她弄到身边来。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 高寅以为她不愿,也是如她这般野心勃勃的女子,怎肯满足一个妾室的位置。 “待来日诞下子嗣便可升为贵妾。”高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他看来季妩的价值不过如此。 季妩缓缓抬头她水波潋滟的看了高寅一眼。 在高寅的注视下,她妖娆一笑,她脸上的笑既媚又艳,仿佛夏日的日光晃的人眼前一花。 高寅从未见过季妩这幅模样,他当下一愣,只觉得季妩方才的模样竟很是惊艳。 对,就是惊艳! 他以为季妩欣然同意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季妩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之后,她提步就走。 “你!”高寅看着她的背影面色一沉。 季妩扭头看了他一眼,她笑的绚丽夺目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郎君,方才与郎君肌肤之亲的是陆离。” 语罢,她提步就走。 “季氏阿妩!”高寅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的声音比海面上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转眼季妩已经走到了舱门口。 她脚下一顿,扭头看着高寅说道:“我会替郎君问一问陆离可愿做郎君的妾室。” “咳咳咳……”高寅面皮胀红,他当下剧烈咳了起来。 “郎君,你这是怎么了?”就在那个时候江陵与江风大步走了进来,见高寅无恙两个人眉宇之间满是遮不住的欢喜。 高寅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去把季氏阿妩给我捉回来。” 江陵与江风一脸疑惑,郎君这是怎么了?怎的发了这么大的火? 所有渔民皆已经回到甲板。 甲板之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人。 寒风横扫。 季妩看着陆离说道:“陆先生,你去请江陵与江风出来辨认一下哪些是自己人。” “是。”陆离拱手说道。 江陵与江风很快出来辨认。 渔民与他们一起把高家的影卫挪会船舱内。 剩下的人则是渔民误救上来的杀手,陆离统统把他们踢回海中。 火还在燃烧,船上的弓箭手无一脱身。 渔船全速行驶,季妩站在甲板之上,寒风卷起她的衣袍,她一脸凝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若只是一个高琛不足为惧。 姜策出手向来算无遗策,难免还有后手。 宽大的帽子将季妩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 “季氏阿妩。”片刻,高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江陵已经替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他已经去看过苣氏了,他大步走到季妩身旁。 季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方才他询问了陆离。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为是陆离出手救了他们。 可询问过后才发现这所有的一切皆出自季氏阿妩之手。 他定睛看着季妩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来:“你究竟是谁?” “郎君方才是如何称呼我的?”季妩扭头笑盈盈的看着高寅。 高寅一把拉住季妩的手臂,他用力之大季妩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你怎会是养在乡下胆小怯懦的季氏阿妩?”高寅一点也不相信季妩。 季妩淡淡的看着高寅:“人都会变的。” 高寅定睛看着季妩又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会在此处遇险的?” 季妩拂开高寅的手,她含笑说道:“郎君风光太久,若我是有心之人也会选在此处对郎君动手的。” 高寅显然不信她这番说辞。 季妩一顿,她接着又道:“我只是来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侥幸还上郎君的救命之恩。” 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还没有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长剑犹如流星一样朝季妩袭了过去。 季妩瞧的分明,她骤然一惊,下意识就要躲避。 可长剑的速度太快,眨眼之间那柄长剑已经到了季妩的面前,眼见就要割断季妩了的喉咙。 高寅长臂一挥,他的手落在季妩腰间,季妩一下跌入他的怀抱之中。 他一手抱着季妩,一手握着破风而来的那柄长剑,剑光闪动照亮了两个人的双眸。 高寅凝神看着四周。 寒风呼啸,海面风平浪静一丝异样也没有。 “郎君。”江陵与江风闻讯赶来。 陆离也不动声色的出现在季妩身旁。 所有人皆是一脸凝重。 季妩眉头一蹙,她缓缓从高寅怀中退了出来。 高寅垂眸看了她一眼:“季氏阿妩这可如何是好呢?方才我又救了你一命。” 渔船上挂着几盏牛油灯。 季妩嘴角一抽,她脸上含着几分怒意。 是啊! 他方才又救了她一命。 早知如此她何必费尽心思的来这么一趟。 高寅的那些影卫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季妩雇佣而来的那些渔民都上了装满烈酒的那只渔船。 两只船离的很近。 高寅伸手拉了季妩一下,他往前挪了一步,季妩全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季妩凝神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兀的,她心中一暖。 方才的那把长剑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再没有一点动静,所有人都暗暗观察着四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季妩一言不发的站在高寅身后。 高寅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季妩越是急着与他划清关系,他偏不愿让她如意,他勾唇一笑说道:“季氏阿妩看来你注定是要欠着我了。” 季妩皱着眉头看了高寅一眼。 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她目光落在平静的海面上,神色凝重的很。 姜策出手怎会如此轻易的让他们离开! “小心!”所有人都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陆离突然高喊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身挡剑的高寅 陆离声音一落。 平静的海面掀起阵阵波浪,数十个黑衣杀手一跃上了甲板。 刀光剑影,兵刃相接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只渔船上的所有渔民吓得面色一白,一个一个抖如筛糠。 江陵与江风寸步不离的护在高寅左右。 高寅的右臂受了伤,他用左手持剑同样势不可挡。 陆离身影诡异,整个人身影飘忽不定只能看到剑光闪烁。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入季妩鼻腔,刀剑无眼她站在高寅身后一动也不敢动,全然没有发现一个杀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啊……”等她发现的时候,那个杀手手中的长剑已经朝她刺了过来。 她急急躲避,怎料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长剑对准她的心窝刺了过来。 季妩吓得面色一白,唇色都泛了青。 “阿妩!”高寅扭头朝她看去,他想都未想朝季妩扑了过去。 “噗呲……”寒芒闪动的长剑一下刺入高寅的后背,血瞬间飞溅出来。 “郎君!”江陵与江风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离从天而降,他衣袖一挥,那个杀手瞬间被震飞。 高寅一手紧紧的抱着季妩。 季妩浑身战栗,她缓缓抬头朝高寅看去。 高寅的脸上沾染着鲜血,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浅笑:“你也知道怕!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季妩声音颤抖:“你,你没事吧!” “死不了!”高寅勾唇一笑。 语罢,他身子一软,一头栽进季妩怀中。 季妩瞬间吓傻了,她一脸呆滞双手颤抖的抱着高寅的身子,惊慌失措的喊道:“高寅,高寅……” 季妩这时才看到插在高寅后背的长剑。 一时之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高寅何等身份? 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寅竟会以身替她挡下那一剑。 这下她欠他的更多了。 “郎君。”江陵与江风抽身而来,两个人从季妩怀中接过高寅软下去的身子。 陆离站在他们身前,替他们挡下所有杀手。 江陵与江风将高寅匆匆抬进了船舱内。 高寅的血染红了季妩的双手。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手上的血。 “娇娇,娇娇,你怎样了?”陆离一连唤了数声,季妩才回过神来。 她眉头一蹙想要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奈何腿软的厉害,她试了好几次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不断有杀手从海面跳上来。 高寅的那些影卫已经有所不敌。 风吹云动,就在那个时候几片云遮住了残月的光芒。 陆离护在季妩左右。 季妩双眸程亮,她定睛看了陆离一眼说道:“让那些渔民把船上的烈酒扔过来。” 陆离瞬间明白了季妩的意思。 片刻,一坛坛烈酒从那只船上飞了过来。 那些杀手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他们想都未想手中的长剑一挥。 “咣当……”酒坛应声而碎,坛中的酒尽数洒在他们身上。 陆离看准机会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那些杀手瞬间变成一个个火人。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眨眼之间,一个个黑衣刺客纵身跳入海中。 在场所有的高家影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季妩所乘的渔船也燃烧了起来。 烈酒已经用了一半,另一只渔船上空出地方来。 季妩让所有人都移到那只渔船上。 还有刺客不断从海面跳出来。 陆离还有高家影卫正在与他们厮杀。 “把剩下的烈酒都倒入海中。”季妩指挥着所有渔民站在不同的地方,将所有的酒都倒入海中。 等渔民把所有烈酒都倒入海中之后。 季妩将手中的火把丢了下去。 “轰……”瞬间渔船四面八方燃起熊熊大火来,仿佛一面面火墙。 隐在海水之中的杀手瞬间成了一条条烤鱼。 空气中满是烧糊的味道。 甲板之上为数不多的杀手不由得露出胆怯来。 很快他们便倒在陆离的剑下。 大火一熄灭,季妩便命渔船全速行驶。 直到东方吐白,一切风平浪静季妩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渔船已经入即墨境内。 江陵已经派人通知了苣家,苣家很快便会派人来接应他们。 季妩坐在高寅榻前。 高寅出行自然有随行的大夫。 大夫已经替高寅包扎好伤口,幸好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出血过多需要调养几日。 此刻高寅还没有醒来,他面色煞白的躺在榻上,也不只是疼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眉头紧锁睡的十分不安稳。 “妹妹,阿寅!”忽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扭头看去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脸担忧。 季妩看着他缓缓起身,想来他就是苣家家主苣行了,苣氏的哥哥,高寅的亲舅舅。 “属下见过苣家家主。”江陵与江风拱手看着他说道。 季妩猜的果然不错。 苣行命人将苣氏与高寅挪到了他的船上。 天已经亮了。 季妩并没有上苣行的船。 她站在渔船的甲板之上,静静的看着从海面升起的太阳。 陆离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说道:“娇娇我们可还要跟着高家郎君?” 苣行的船又大又华丽。 季妩所乘的渔船已经与苣行的船拉开了距离。 季妩头上带着宽大的帽子,她抬头看了陆离一眼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季妩提步朝船舱走去。 陆离微微一怔,他站在原地看着季妩的背影。 季妩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陆先生本是高家郎君的人,去留自然可随意。” 陆离想了想提步跟上了季妩。 眼见季妩就要踏进船舱。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停了下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而后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看。” 季妩脚下一顿,她扭头顺着陆离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寅已经醒了,他站在甲板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妩所乘的渔船已经调转方向,准备顺着原路返回。 季妩没有开口。 高寅也没有开口。 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片刻,季妩收回视线撩开帘子进了船舱。 高寅还站着甲板之上,他的目光始终未曾转移。 江陵与江风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旁。 直到全然看不见季妩所乘的渔船,高寅才收回视线。 他一脸苍白将目光落在江陵与江风身上,声音仿佛海面上横扫的风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从前是我太过仁慈了,总是顾念着血脉相连之情,怎料他们竟生出这种心思来。” 高寅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脸上含着诸多失望。 “郎君……”江陵与江风定睛看着他。 片刻,高寅骤然睁开了双眼,他双眸恁的深沉勾唇一笑:“好一个公子策!” 江陵与江风双目微睁的看着他。 高寅转身就走,他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仅凭一个高琛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走了数步,他脚下一顿扭头看着江陵说道:“派人把昨晚那些杀手清理干净,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昨晚来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何贵干 今日是休沐的最后一天。 姜策才起榻。 “公子!”庞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姜策眉头微微一蹙,他开口说道:“进来。” “是。”庞戎推门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一丝凝重,姜策定睛看着他,他拱手说道:“郎君,高琛失手了,连我们的人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所以他们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姜策眸光一凝:“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 庞戎原以为他会生气。 怎料他勾唇一笑:“果然,高寅是个对手,他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倒显得无趣了。” “那公子我们可还要……”庞戎看着姜策说道。 然,他的话还未说完。 姜策双眼一眯淡淡说道:“孤自有分寸!” 凡事都不能太急功近利。 姜策眼波一沉他接着问道:“可查到无名的消息?”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面带羞愧之色缓缓摇了摇头。 姜策右手微抬。 庞戎拱手退了下去。 周天子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到父王那里,想来父王对他的疑虑已经消除了。 姜策眼底拂过一丝笑意。 真没想到赵元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次若非赵元,他怕是就要被彗星袭月的星象所困了。 季妩带着陆离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天宁寺。 这一来一去的费了好几日。 七日之期已到,明日她们就该回去了。 见季妩安然无恙的回来,麻姑与赵婆子都松了一口气。 有麻姑与赵婆子在,长生牌的事已经办好。 一路风尘仆仆,季妩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才去祭拜姨娘。 她跪在姨娘的牌位前,诵读了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只盼着姨娘能能够往生极乐,彻底脱离轮回之苦。 是夜! 这几日季伯言都宿在魏氏房中。 自从魏氏成了当家主母,季伯言还未去过李氏的房中。 他告诉魏氏他告了假,明日要亲自去接季妩回来。 魏氏十分贤惠的替季伯言准备些东西,却都是给季妩在回来的路上吃的用的。 季伯言心中十分宽慰,待魏氏也越发亲厚。 魏氏虽然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心中却是不平的。 她这主母之位是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的很。 第二日,一早,季伯言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人去天宁寺接季妩了。 李氏带着季茵来给魏氏请安。 季媚也在魏氏房中。 今日也不知吹的什么风,季蔓竟也来了。 从前她是从不来给魏氏请安的。 今日,季蔓亲自给魏氏递了茶水,她脸上含着浅浅的笑,一副温顺的模样。 魏氏接过季蔓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她派头十足的看着众人说道:“你们也都坐下吧!” “多谢母亲,主母……”其他人这才坐了下去。 季蔓坐在最后,由此可见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她看着魏氏心中明明怨恨的要死,可脸上就含着如沐春风的笑,她笑语嫣然的说道:“母亲,听闻父亲告了假亲自去接阿妩妹妹了,父亲可真是疼爱阿妩妹妹啊!” 她开口本意是想讨好魏氏。 如今她已经彻底认清她在府中的位置,她已经转变了思路,唯有识时务着才能笑到最后。 她与季妩这场仗还未真正分出胜负呢!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永远都不会服输。 魏氏换了一个坐姿,她淡淡的看了季蔓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娇娇许是忘了,你已不再季家的家谱上,你这声母亲我可不敢当。” 魏氏当众打了季蔓的脸。 可季蔓的这番话却入了季媚与季茵的心头。 季蔓面色稍稍一变,她脸上依旧含着浅笑未见丝毫温暖,她起身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主母说的是,是阿蔓思虑不周。” 若是换做以往季蔓定然会大发雷霆,可如今她已经学会如何伏低做小了。 “你坐下吧!”魏氏淡淡的说道。 “是,主母。”季蔓坐了下去。 她们只坐了片刻,魏氏便让她们回去了。 只剩下季媚还在。 其他人一走,季媚一脸不悦,她看着魏氏说道:“母亲,明明我如今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可父亲心中只有季妩,事事以季妩为先,我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魏氏勾唇一笑,她轻轻的拍了拍季媚的手说道:“阿媚,你得学会沉住性子。” “可是父亲实在是太偏心季妩了。”季媚皱着眉头说道。 魏氏定睛看着季媚说道:“在这后院之中,有人得宠就会有人看不惯,你记住枪打出头鸟,耐不住性子的人多得是,且让她们去做恶人,我们啊!只要看着就好。” “母亲的意思?”季媚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氏。 魏氏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看不惯季妩的何止你一个人!” 连她也是看不惯季妩的。 季妩能把她扶上去,自然也能把李氏扶上去。 有她在,她也是寝食难安啊! 季媚瞬间明白了魏氏的意思,她含笑说道:“母亲教训的是。” 魏氏拉着她的手缓缓说道:“你可知秦氏败在哪里?” 在她的注视下,季媚缓缓摇了摇头。 魏氏一笑:“秦氏败在太心急。” 这几日,季蔓日日出去,谁也不知她出去干什么了,只知她这几日心情格外的好。 今日季蔓一反常态,给魏氏请安过后她并没有出去。 而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正与季茵在房中说话,守门的婆子进来说道:“姨娘,阿蔓娇娇在外求见。” 李氏微微一怔,她还没有开口。 季茵便沉着脸说道:“不见,我看见她就烦让她回去。” 李氏看了季茵一眼说道:“阿茵你先回去吧!” 语罢,她看着守门的婆子说道:“去请阿蔓娇娇进来。” 如今这府中不得意的不仅有季蔓,还有她。 季茵一脸愤怒,她开口想说些什么,李氏略带寒意的扫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阿蔓见过姨娘。”季茵一走,季蔓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 李氏坐在软榻上,她抚了抚额笑盈盈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娇娇来我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合作 季蔓对着李氏盈盈一福,她一脸可惜的说道:“姨娘与魏氏本同是妾室,根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如今魏氏一跃成了主母,我心中都替姨娘不平。” 她一下便说到了李氏的痛处。 李氏面带冷意,她淡淡的看着季蔓说道:“你来我这里便是说这些的吗?” 季蔓嫣然一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氏说道:“我以为魏氏做得主母,姨娘也是做得的。” 李氏定睛看着季蔓,她冷冷一笑:“这话若是传进主母耳中怕是不好吧!” 季蔓一脸从容:“姨娘若想永远都只是一个妾室,你且去魏氏那里告我。” 是人都是有野心的。 李氏自然也不例外,她心中早已不服气的很。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季蔓。 季蔓来找她做什么? 她心知肚明的很。 既然是谈合作,那她就不能落了下风。 季蔓看着李氏压低声音说道:“如今父亲子嗣单薄,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自然是母凭子贵!” 她一句话说的李氏心头一热,身在后院谁不想有儿子傍身呢! 她是日思夜想盼着生个儿子,奈何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下阿茵之后便再无动静。 “我这里有一包药,只要姨娘服下,我保证姨娘可以一举得男!”季蔓说着缓缓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李氏面前的矮几上。 李氏只看了一眼,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季蔓问道:“此药当真有如此神效?” 季蔓浅浅一笑:“姨娘一试便知。” 季妩不是要扶持魏氏吗? 那她偏要扶持李氏。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顺心如意。 李氏伸手落在那个纸包上,她眼波流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她双眼流露出的渴望,季蔓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她垂眸淡淡一笑。 有让人生女的药,自然有让人生男丁的药,这有什么稀奇的。 片刻,李氏松开了手,她自嘲一笑:“如今家主都不肯来我这纤云院,我要着药何用?” 季蔓缓步上前,她含笑看着李氏说道:“姨娘可知父亲心头所好?” 李氏冷冷一笑:“从前的月姨娘便是。” 季蔓脸上的笑意更浓:“姨娘不妨想想月姨娘从前爱穿什么,又喜欢做什么?” 她话音一落,李氏眼中一亮。 经季蔓这么一提点,她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敞亮的很。 是啊! 魏氏能做的主母,为什么她就做不得呢? “娇娇需要我做什么呢?”李氏凝神看着季蔓问道。 季蔓勾唇一笑:“只需让父亲知道季妩的真面目就好。” 李氏当下愣住了。 季妩这个人莫看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道行可是深得很,从她斗倒了秦氏,又将魏氏扶了上去便知。 如何才能让家主知晓她的真面目? 只怕不易的很! 季蔓没有多说,她看着李氏笑盈盈的说道:“如今对姨娘来说如何抓住父亲的心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李氏微微颔首:“娇娇说的是。” 季蔓要说的已经说完,李氏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自从元日过后,季州在未踏出房门一步,他小小的年纪终日在房中酗酒。 出了李氏的纤云院,季蔓直奔季州的碧梧院。 季州还在房中喝酒,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可还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季蔓才进了碧梧院一股刺鼻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娇娇!”季州这里也落魄了许多,季蔓一进来守门的仆从便上前行礼。 院子里稀稀拉拉的只有三两个仆从。 季蔓眉头一蹙:“阿州呢?” “回娇娇的话小郎在屋里。”仆从支支吾吾的说道。 季蔓大步朝季州的房间走去。 阿瑶与阿乔上前推开了门。 一个更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令得所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季蔓提步走了进去。 季州醉醺醺的躺在地上,他怀中还抱着一坛子酒,看都没看季蔓一眼,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 “你们都给我出去。”季蔓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是。”阿瑶与阿乔看了季蔓一眼也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蔓与季州两个人。 季蔓面色一沉,她大步走到季州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她用力之大,季州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脸怒气等着季蔓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啪……”季蔓反手又是一巴掌重重的落在季州脸上。 季州双目喷火,他抬手就要打季蔓。 季蔓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喝的醉醺醺的自然不是季蔓的对手,他冲着季蔓厉声吼道:“你放开我。” 季蔓脸上的怒火不比季州的少,她冷冷的看着季州说道:“你看你如今这幅模样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季州冷冷的推开了季蔓,他打了几个满是酒气的嗝说道:“不用你管我。” 季蔓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她一脸克制不住的怒火,双手用力掐着季州的脖子。 “咣当!”季州手中的酒坛子一下子落在地上。 他面色铁青大声咳了起来:“咳咳咳……” 怒气冲冲的瞪着季蔓吼道:“你快放开我。” 季蔓厉声冲着他吼道:“你也怕了吗?” 她死死的掐着季州的脖子就是不肯松手。 片刻,季州的面色由白转红,他剧烈的咳着伸手用力的掰着季蔓的手,气喘吁吁的说道:“放开我。” 直到季州的面皮胀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季蔓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季州一下子倒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季蔓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季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州,母亲死了,阿景也死了,可是我们还活着,他们巴不得你从此一蹶不振,你要让他们如意吗?” 季州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季蔓一顿,她凝神看着季州接着又道:“母亲与阿景皆死于季妩之手,你难道不想替他们报仇吗?” 季州眼中的怒气尽消,被刻骨铭心的恨意所取代,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 季蔓声音骤然一沉:“阿州,我若是你,就是死也要拉着季妩那个贱人一起下地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祸临头 语罢! 季蔓再不看季州一眼,她提步转身离开。 该说她的话她已经说了,至于如何选择就是季州的事了。 她也未曾想着依靠季州什么,只是不愿见他就此消沉下去。 季蔓推门走了出去。 季州失神的躺在地上,冷冽的风灌了进来。 少年的双眸一点一点恢复了神采,他定睛看着屋顶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眼中满是戾气,不过片刻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身上再不见一点颓败之气。 季州双目仿若冰封,阿姐说的对,他就是死也要拉着季妩一起下地狱。 天一亮,季妩便起来了,沐浴焚香过后,她又跪在姨娘长生牌之前念了几遍往生咒。 吃过斋饭之后,她正准备带着麻姑与赵婆子一起离开。 “阿妩!”怎料,季伯言突然带着吴生出现了。 “父亲。”季妩微微一怔,随即看着季伯言柔柔的一笑。 季妩怎么也没有想到季伯言竟告了假,亲自来接她回家。 季伯言祭拜过月姨娘之后,便带着季妩下山了。 季伯言虽是一介文官,却也是会骑马的。 他与吴生骑在马在前,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家主待娇娇可是真好。”赵婆子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 季妩接过茶喝了一口,她垂眸淡淡一笑并没有开口,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季伯言待她好吗? 如今看着是很好,可一旦涉足家族利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便把她舍弃。 寒风横扫着整个临淄城。 魏弥还在四处寻找无名,他在临淄城一连寻了数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就好像天底下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今日,他正在街上拿着无名的画像四处找人问。 忽的,街边一个算命的先生出声叫住了他:“贵人,贵人,请留步!” 魏弥眉头一蹙,驻足看着他问道:“你有何贵干?” 那算命先生眯着眼看着魏弥说道:“贵人今晚若不离开这临淄城唯恐大祸临头啊!” 魏弥全然不信,他冷冷扫了那个算命先生一眼沉声说道:“你若是在这般信口开河,我看大祸临头的是你。” 他手中拿着无名的画像,再不看那个算命先生一眼,接着四处找人询问。 魏弥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季妩回到季家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将她接回来季伯言便去忙了。 季妩梳洗了一番,刚准备去给魏氏请安。 魏氏便带着季媚来了,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一脸关切的询问道:“阿妩这几日在天宁寺可还住得惯。” “多谢母亲关心,我住的甚好。”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对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 季妩看了一旁的麻姑与赵婆子一眼,两个人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阿媚,你去厨房看看我吩咐给你们炖的燕窝好了吗?”魏氏也把季媚打发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魏氏两个人。 不等季妩开口,魏氏便看着季妩说道:“阿妩,这几日季蔓每每午后都会出去,我依你所言并未阻拦她,听服侍她的人说,每次回来之后季蔓都特别高兴,可用咱们派人去打探一番吗?” 季妩看着魏氏勾唇一笑:“母亲不用费心,此事我自有打算。” 她说着一顿,看着魏氏接着又道:“母亲还是抓紧给父亲诞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才是。” 魏氏沉默一笑:“那就有那么容易。” 她如何不想生一个嫡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她已经请大夫给她开了调养身体的药,只盼着一举得男才好。 魏氏在季妩房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麻姑折了几支红梅插瓶里。 屋里还燃着炭火,火光照亮了季妩的脸,她意味深长的坐在矮几旁勾唇一笑。 看来季蔓已经上钩了。 也是,她如今身心疲惫,有个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自然会沉沦。 况且楚辞本就生的玉树临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她怎会不喜欢! 转眼便已入了夜! 麻姑与赵婆子很有默契都没有问季妩这几日去那里了。 季妩也没有说。 但两个人有感觉,季妩这两日心情不大好。 这一路车马劳顿,季妩觉得十分疲惫,她本以为这次能还清高寅的救命之恩,可惜事与愿违。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便让麻姑与赵婆子回去歇息了。 夜凉如水。 季伯言这几日偶有几声咳嗽,季蔓提着一个食盒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季伯言的书房还亮着灯。 “咚咚咚……”阿瑶上前敲门,季蔓在外说道:“父亲,我是阿蔓。” 季伯言的声音冷冷淡淡的:“进来吧!” 季蔓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季伯言正在房中读书。 季蔓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一脸关切的说道:“听父亲这几日偶有几声咳嗽,阿蔓给父亲炖了罗汉果莲藕汤,润肺止咳最好了,父亲趁热喝一些吧!” 她说着打开食盒将罗汉果莲藕汤放在季伯言的书桌上。 汤上的热气弥漫开来。 “嗯!”季伯言定睛看了季蔓一眼,他缓缓说道:“你出去吧!” 季蔓柔柔一笑:“父亲,你可一定要趁热服用。” 语罢,她转身退了出去。 季伯言看着面前的那碗罗汉果莲藕汤,心中稍稍有些触动。 他搅动汤勺喝了一口,果然喉咙里舒坦多了。 “铮铮铮……”季蔓才走没多久,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季伯言耳中。 季伯言微微一怔,他骤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这首曲子是月姨娘最喜欢的曲子,她活着的时候经常弹奏。 “家主。”吴生上前唤了他一声,他看都没看吴生一眼,整个人仿佛入了魔一样循着琴声不停的走着。 且步伐越来越快。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追着琴声竟入了李氏的纤云院。 李氏的房中亮着一盏灯,琴声悠扬,人影绰绰。 季伯言想都未想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随风飘扬的白色纱幔。 纱幔之后,一个女子对着他正在抚琴。 季伯言一把撩开了白色的纱幔,看着那个魂牵梦萦的白色身影,他下意识喊道:“阿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应验 月姨娘虽然出身卑微,但其父乃是一位有名的琴师,故而月姨娘弹得一手好琴。 一袭白纱正在抚琴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季伯言微微一怔:“是你。”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李氏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的声音柔情似水:“妾见过夫主。” 说话同时,李氏施施然然的朝季伯言走了过来。 她伸手落在季伯言胸膛,魅意流转的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夫主久不来妾这里了,可是已经忘了妾了。” 季伯言凝神看着李氏,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恍惚,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阿月而非李氏,他声音沙哑:“我从未忘记过你。” 一切水到渠成。 府中其他人皆已经歇下了。 季蔓房中还亮着灯。 “娇娇。”阿瑶缓步走了进来。 季蔓定睛看着她问道:“如何了?” 阿瑶轻声说道:“家主今晚宿在李氏房中了。” 季蔓扬眉一笑:“甚好。” 季伯言不仅念旧,还素来是个心肠软的,既然季妩能抓住这一点,利用季伯言来对付她,她为何不能利用季伯言来对付季妩。 魏氏也还没歇息。 得知季伯言宿在李氏房中,她发了好大的火。 阮婆子在一旁劝道:“主母,如今已不是从前了,家主一向喜欢大度得体的女子,主母何必跟李氏置气呢!她不过一个妾室,主母断断犯不上与她争长短。” 纵然如此,可谁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魏氏垂眸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夜还很长很长…… 魏弥依旧住在驿馆之中,他丝毫未将白日里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找了一天的人,他疲惫的很,用过晚饭便上榻歇息了。 他睡的正香的时候。 一股浓烟从他房中窜了出来,他还浑然不知。 “走水了,走水了……”直到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 魏弥这才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瞬间,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所在的房间此刻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啊……”他吓得一声尖叫从榻上跳了起来。 索性火还未烧到榻上。 他拿起榻上的锦被披在身上,如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驿馆的人都在救火。 “大人,你无恙吧!”两个侍卫一脸关切的看着魏弥。 魏氏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 就在那个时候,算命先生的话毫无预警的在魏弥耳边回荡起来。 魏弥看着眼前的大火,他面色一白,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恐。 那个算命先生的话竟然应验了。 驿馆的人很快将火给扑灭了,又给魏弥换了一个房间。 屋里的被褥全部都是新换的,干净的一尘不染。 魏弥明明累的连腿都抬不起来了,可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 他不停的安慰自己,这就是一个意外,与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无关。 大王命他将无名带回去,如今尚无找到无名,他如何回去? 一直到天空泛了白,魏弥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季伯言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早朝。 “父亲。”他才出了李氏的纤云院便见季蔓站在寒风之中。 见他走了过来,季蔓手中提着食盒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她一脸关切的问道:“父亲的咳疾可好些了?女儿一早便为父亲炖了罗汉果莲藕汤,父亲在早朝的路上正好可以喝。” 季蔓说着将食盒递给吴生。 吴生看了季伯言一眼接了过去。 “阿嚏……”季蔓冻得鼻头泛红,兀的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季伯言看着她心中一软,连带着声音都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季蔓看着季伯言,她柔柔一笑,眼中已经泛了泪光,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声音哽咽的说道:“父亲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季伯言看着季蔓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季蔓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父亲路上小心。” 季伯言看了季蔓一眼没有开口,大步从她面前走过。 他未曾看见,季蔓一改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眼中噙着冷意漫不经心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季伯言的身影,季蔓扭头看着一旁的阿瑶与阿乔说道:“我们回去吧!” 她眼波一沉。 对付季伯言她心中还是有把握的。 她只需比季妩更柔弱,更可怜就可以了。 季妩起榻之后,赵婆子将这些事如实禀告给季妩。 末了,她还提醒了季妩一句:“娇娇,家主这个人素来心软,你可要仔细提防着季蔓才是。”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且由着她去。” 可知猫抓到老鼠为何不直接吃了,总是慢慢的玩耍让老鼠在绝望中一点一点死去吗? 因为这样才更有趣! “那李氏那里?”赵婆子接着又道。 季妩眼中的笑意更浓:“魏氏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正好让她去头疼。” 魏氏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季媚也不是个安分的,过河拆桥是迟早的事,有李氏还有季蔓给她们添堵,她甚是满意。 她要对付的可不止一个季蔓。 秦氏已死,但楚辞,还有徐宏都还好好的活着。 徐宏深得大王倚重,如今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弃姜策选择了姜钰,如此一来他身后不仅有惠夫人,还有高家,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惠夫人权倾后宫,高家势力盘根错节遍布朝野都很是棘手。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去给魏氏请安。 没有寻到无名,魏弥怎肯离开。 他一早便起来了。 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人接着去寻无名。 依他所见无名并非不为金钱与权力所动之人,上一次他可是问他要了一千两金,看样子也是一个喜欢钱的人。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只要许以重金,他必会为之所动。 街上售卖的小贩都出来了,临淄城又恢复以往的热闹。 昨晚那场火虽在魏弥心头留下一丝阴影,可他依旧不信那个算命先生所言,在他看来那人不过是个坑蒙拐骗之辈罢了。 魏弥才带着侍卫出了驿馆。 “驾……”忽的从人群中窜出一辆马车朝着魏弥横冲直撞飞奔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荒而逃 魏弥扭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朝他飞奔而来,他下意识就要往后躲,可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魏弥根本躲避不及。 “大人。”一旁的两个侍卫想要救魏弥却也来不及了。 “驭……驭……”车夫死死的勒着缰绳,可马匹好像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啊……”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砰……”随着一声尖叫,魏弥一下子被撞飞了。 扑通一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人,大人……”两个侍卫飞快的朝他扑了过去。 “噗……”魏弥面色煞白,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昏了过去。 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了驿馆。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到魏氏房中的时候,其他人皆已经到了。 她分明是按着以前的时间来的。 季蔓也早早到了。 “给母亲请安!”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还未开口。 一旁的季茵看着季妩勾唇一笑:“姐姐给母亲请安都来的这样晚,可是仗着父亲的宠爱便不将母亲放在眼中了?” 季妩扭头朝季茵看去,她一如往昔一脸怯懦,话都还未说眼眶便红了,她看着魏氏声音哽咽的说道:“母亲,阿妩断无这个意思。” 今日李氏一改往日鲜亮的模样,她今日穿的格外素净,她视线一扫落在季茵身上,狠狠地瞪了季茵一眼。 她千交代万交代,让她千万不要跟季妩过不去。 如今季妩可是夫主的心头宝,她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可季茵素常有口无心,经不起别人的挑唆。 季蔓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季媚缓步走到季妩身旁,她看着季茵说道:“阿妩姐姐不是这种人,你莫要信口开河。” 季茵早对季妩不满,姨娘与魏氏同为妾室,若不是因为季妩,魏氏怎能坐上主母的位置,从前她与季媚平起平坐,如今连季媚都生生高了她一头,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季媚如此维护季妩的模样更令得季茵不快。 季茵一脸不甘的瞪了季妩一眼:“就会装柔弱,可这里又没有男人装给谁看呢!” 季妩一脸委屈,她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阿茵!”不等魏氏开口,李氏看着季茵厉声呵斥道:“阿妩是你姐姐,你怎能如此诋毁她,你还不去祠堂给我面壁思过去。” 魏氏云淡风轻的喝着茶,这时她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来,她淡淡的看着季茵说道:“阿妩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她只是因着车马劳顿太过疲累才会来晚了。” “都是妾教女无方还望主母恕罪。”李氏几步上前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若说不甘,最为不甘的便是她了。 可纵然不甘又能怎样? 得想方设法改变现状才是。 魏氏一笑将目光落在李氏身上:“你既然教女无方便陪阿茵一起去祠堂思过吧!” 季蔓始终低低的垂着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殊不知正是在来的路上,季茵讥讽了她一番,她用话激了季茵几句,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季茵会闹了今日这么一出。 “是。”李氏没有一点怨言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季茵一脸愤怒的盯着魏氏。 “啪……”李氏几步走到她跟前,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季茵脸上。 “姨娘。”季茵一下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了李氏一眼,泪流满面转身跑了出去。 李氏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妾这就带着阿茵去祠堂思过。” 魏氏点头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妹妹也要体谅我的难处才是。” “是。”李氏垂眉顺目的说道,她转身退了出去。 李氏与季茵一走,季蔓也识相的退了下去。 “阿妩方才委屈你了。”魏氏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抬头看着魏氏含笑说道:“有母亲这般维护阿妩,阿妩怎会委屈。” 魏氏本要留季妩在她院子里用午饭,季妩却推辞了。 她只在魏氏房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今日的事,看似是季茵挑起来的,魏氏也很维护于她,可这都只是表象罢了。 魏氏越维护于她,李氏与季茵就越是记恨她。 还有魏氏那句话,魏氏说她因着车马劳顿来晚了,看似在为她开脱,实则还是说她来晚了。 她如此雷厉风行的处置了李氏与季茵,其实是在告诉她,今非昔比她已经是这个后院之主了。 季妩心知肚明,魏氏这是在提点她! 从前她与魏氏的合作,是她站在主导的位置,魏氏得听她的。 可今后…… “娇娇,今日的事……”回到房中之后,赵婆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季妩,她本意准备提点季妩一番,在她看来季妩终究年幼,很多事都难免看不透。 怎料,她的话还未说话,季妩看着她淡淡一笑:“婆婆想说什么我心知肚明。” 到是一旁的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赵婆子垂眸一笑:“娇娇明白便好。”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这些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季妩缓步走到桌案旁,她提笔写了一封信,避开陆离让麻姑交给赵元。 “母亲,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季妩走后,季媚凝神看着魏氏说道,她本以为母亲不会处置李氏与季茵,毕竟母亲刚做了当家主母,父亲又一贯喜欢贤德之人。 魏氏看着季媚扬眉一笑,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这是告诉季妩,谁才是这后院之主。” 季媚一脸不解的看着魏氏说道:“母亲你与季妩不是达成某种协议了吗?” 魏氏眼中已经带了冷意:“那是从前,我得听她的,可如今她的婚事与前程捏在我手中,以后她得听我的。” 季媚瞬间明白魏氏的意思了。 她一脸担忧的看着魏氏说道:“母亲,季妩不是一个好惹的,你这样……” 怎知魏氏一脸笃定,她双眼一眯缓缓说道:“从前的那些事若是闹到夫主那里,她也讨不了半分好,她绝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 今日最得意的便数季蔓了,看着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从魏氏的院子出来,她又从后门悄悄出去了。 她以为是她买通了后院守门的仆从,怎知是魏氏早有吩咐。 魏弥这一撞,撞的可不轻,身上有好几处擦伤不说,连左腿都被马车撞断了。 大夫为他施针过后,他才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人你总算醒了。”两个侍卫一脸喜色的看着他。 日光有些刺眼。 魏弥有片刻的呆滞。 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冷不丁的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一脸惊恐一把抓住一个侍卫的手臂,语无伦次的说道:“快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去。” 他的腿摔断了,本不易挪动,可他强烈要求回去,两个侍卫只得依他所言。 魏弥很快坐上了离开临淄的马车。 无名也好,还是官位也罢都没有他这条命金贵。 “大人。”赵元才从司天监出来,黄成大步走到他面前。 赵元定睛看了黄成一眼。 黄成跟着赵元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黄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赵元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成了,那个魏国使臣吓得屁滚尿流的离开临淄了。” 那个算命先生正是黄成假扮的。 赵元扬眉笑了起来,他抚摸着寸长的胡子缓缓说道:“幸不辱主公之命。” 黄成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主公是谁?” 赵元双眼一眯,他淡淡的扫了黄成一眼说道:“想要活得久,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 黄成瞬间闭上了嘴。 赵元所乘的马车正在行驶,忽的从窗户飞进来一个东西。 黄成一看竟是一个细细的竹筒,他刚准备去拿。 怎料赵元已经先他一步拿在手中。 黄成定睛看着赵元,赵元侧了侧有意避了避黄成,他快速的拧开竹筒,匆匆将信上的字尽收眼底。 而后在黄成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伸手将竹筒连带着信都丢尽了炭盆之中。 瞬间所有的一切皆化为乌有。 经过白虹贯日之后,赵元已成了临淄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百姓将他奉为神灵,心中满是敬畏之意。 如今若说那里最热闹? 不是秦楼也不是楚馆,而是赵元的府邸门前。 他才搬到大王御赐的府邸几日? 每一日他的府邸门前皆围满了人,都是想来求他一言的人。 时人信奉鬼神,且深信不疑,城中达官显贵更是如此,寥寥几日,赵元桌上已经堆满拜帖,其中不乏在朝为官的官员,还有很多士族显赫之人。 此刻已经下朝,赵元原本准备回府。 他扭头看了黄成一眼说道:“让车夫调转方向去一趟太宰大人的府邸。” 徐宏并未递拜帖,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屑这么做。 “咱们去那里做什么?”黄成一脸不解的问道。 赵元没有开口,他淡淡的看了黄成一眼,黄成瞬间想起赵元方才的警告,他撩开车帘对着车夫说道:“去太宰大人的府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季妩的谋算 徐宏才进了书房没多久,一盏茶都还未喝完。 徐旺突然走了进来,他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司天监的提点赵元在外求见。” 徐旺是徐家的家奴,也是徐宏的大管家还有心腹。 徐宏双眼一眯:“赵元来找我做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纵然赵元如今成了陛下的人,可徐宏依旧把他看做姜策的人,心中对他可没有什么好感。 徐旺拱手说道:“若大人不愿见,我这就找个借口去打发了他。” “不,请他到前厅稍候片刻。”徐宏缓缓摇了摇头。 如今赵元声名显赫,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定然大有裨益,他倒是想听一听赵元来找他做什么。 “是。”徐旺拱手退了出去。 徐宏略带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眯,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赵元带着黄成进了徐宏的府邸。 两个人一进前厅便有两个貌美的婢女过来上茶。 赵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黄成眼神十分轻佻的落在那两个貌美的婢女身上,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赵元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徐宏并未让他们多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徐宏便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下官参见大人。”赵元赶忙起身对着徐宏拱手一礼。 徐宏一脸和善的笑,他径直走到主位缓缓坐在,而后看着赵元说道:“不知赵提点见我何事啊?” 赵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徐宏一眼。 徐宏面带微笑任他随意打量。 片刻,赵元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可是属鼠的?” 徐宏微微颔首:“赵提点所言甚是。” 这并非什么秘密,知道他属相的不在少数。 在徐宏的注视下,赵元往前进了一步,他拱手说道:“敢问大人的姬妾之中可有属龙的?” 徐宏想了想,片刻,他缓缓摇了摇头:“无。” 赵元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可惜啊!” 徐宏心头不由的起了疑惑,他看着赵元问道:“好好的赵提点叹什么气?” 赵元定睛看着徐宏拱手说道:“下官观大人的面相,虽为人臣但权力富贵远不该止步于此。” 他声音一落,方才还显得冷冷淡淡的徐宏顿时来了兴趣,他凝神看着赵元问道:“赵提点此话怎讲?” 赵元亦凝神看着徐宏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可知周朝鼎盛时期分封天下诸侯的盛况?” 黄成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元,他根本听不懂他这些话的意思。 可徐宏就不一样了,他眼中一亮看着赵元问道:“赵提点所言当真?” “下官所言千真万确,大人命数本该如此。”赵元一字一句的说道。 徐宏四下扫了一眼,他当下遣退了前厅其他人。 赵元目光落在黄成身上,黄成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前厅之中只剩下赵元与徐宏两个人。 徐宏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问道:“赵提点的意思我只需找个属龙的女子便可更上一层楼?” 赵元一手拿着拂尘,他缓缓摇了摇头:“这天下属龙的女子有万千,但还需与大人的命盘相匹配才是,这样大人才能沾染上龙气,只是这样的人……” 赵元说着兀的停顿了下来。 徐宏瞬间明白赵元的意思了,他含笑说道:“赵提点若能助我找到合适的人选,我自会重重答谢赵提点的。” 赵元抬眸看了徐宏一眼说道:“大人会错下官的意思了。” 徐宏定睛看着赵元。 赵元掐指一算说道:“大人,下官方才推算出就在前几日大人已经遇见她了。” 徐宏眼中一亮:“何时在哪里?” 赵元缓缓摇了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晓了。” 徐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陷入一片沉思之中,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徐宏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说道:“此事就有劳赵提点了,若赵提点能助我寻到她。” 徐宏说着一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赵元对着他拱手一礼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徐宏满意的一笑。 让男人无法抗拒的有权利,金钱和美色。 为何权利排在第一位? 那时因为一旦有了权利,便不愁没有金钱和美色。 赵元抬头看了徐宏一眼说道:“请大人也仔细想一想,这几日去过何处?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女子?” 徐宏没有开口,他微微颔首。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赵元看着徐宏拱手说道。 徐宏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元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外面风和日丽,风中已经带了一丝万物复苏的气息。 赵元带着黄成提步离开。 “赵提点。”他与黄成就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徐旺追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从。 那个仆从手中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紫檀箱子。 赵元转身朝徐旺看去:“可是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徐旺抬头扫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仆从。 那个仆从几步上前走到赵元面前,他一言不发的打开那个紫檀的箱子。 刹那间金光灿灿,晃得赵元与黄成眼前一花。 赵元微微一怔,不等他开口。 徐旺便拱手说道:“这是我家大人给赵提点的谢礼。” 赵元勾唇一笑,他拱手说道:“多谢大人。” 他扭头看了黄成一眼。 黄成上前接过仆从手中装满黄金的箱子。 徐旺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 两个人上了马车。 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多金子。 赵元还绷得住。 黄成抱着那个紫檀的箱子放声大笑了起来。 赵元瞪了他一眼:“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黄成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打开箱子拿出一锭金子,丝毫不顾赵元嫌弃的目光,用力的咬了一口。 “嘶……”金锭子硌的黄成的牙生疼,他一手拿着一个金锭子看着赵元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黄金。” 赵元也伸手拿了一个金锭子,他拿着手中细细把玩着,然后看着黄成说道:“只要有主公在这些算什么。” 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梅花的花期就要过去了。 季妩带着麻姑还有赵婆子在院子里采摘梅花,她想酿几坛梅花酒,等大功告成的那一日庆祝的时候用。 夜宴的时候,季蔓分明已经入了徐宏的眼。 依徐宏的性子迟迟没有对她对手,只怕是碍于她邪祟之名。 她让赵元此行不过是去推波助澜罢了。 她知道徐宏最在意什么,也知道他无法抗拒什么。 午后,临淄城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里。 “铮铮铮……”琴声悠扬。 院子里的凉亭之中,一袭青衫的男子正在抚琴。 不远处的梅树下,有一个少女正在翩然起舞,舞步与琴声配合的极为默契。 所谓才子佳人便是如此了。 片刻,舞步止,琴声散。 楚辞缓步走到季蔓身旁,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方青色的锦怕递给季蔓,他笑盈盈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擦擦头上的汗吧!” 季蔓面带羞涩,她伸手接过楚辞递来的锦怕擦了擦脸上的汗。 楚辞已经为她取来狐裘。 “我来吧!”她看着楚辞轻声说道。 楚辞眉眼温润如水,他动作轻柔的替季蔓披上狐裘。 季蔓凝神看着他,她眼中含着脉脉温情。 楚辞这个人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几日,他陪着她谈天说地,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楚辞功不可没。 季蔓的身影倒映在楚辞眼中,楚辞细细的替季蔓系好狐裘的带子,他细长的手指不小心划过季蔓的下颚。 季蔓微微一怔,她脸上闪过一抹羞涩,不由得垂下眸子。 “好了。”楚辞的轻声又轻又柔还自带一抹磁性。 季蔓听的心神一荡。 阿瑶缓步走了过来:“娇娇,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季蔓对着楚辞盈盈一福:“我先回去了。” “你路上小心。”楚辞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他眼中满是恋恋不舍。 季蔓转身就走。 她才走了几步,楚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喊道:“阿蔓。” 季蔓脚下一顿,她缓缓转过身来。 楚辞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满目不舍的看着季蔓说道:“你明日还来吗?” 季蔓看着楚辞嫣然一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楚辞一直把季蔓送上了马车。 “娇娇,你以后不能再私自出来了。”一上马车,阿瑶一脸担忧的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声音一沉缓缓说道:“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阿瑶压低声音说道:“已经办好了。” 季蔓勾唇一笑。 阿瑶面带担忧的说道:“娇娇当真要如此做吗?若是家主发现的话……” 季蔓眸光一凝,她定睛看着阿瑶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不会发现的。” 母亲虽死,可她在季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留下的田产铺子如今都在她手中,这可是一笔不菲的产业。 是夜! 魏氏派人过来传话,今晚都在前厅用饭。 晚饭之前她已经把李氏和季茵放了出去,并带着东西亲自去探望了她们一番。 季伯言坐在主位,魏氏紧挨着他。 季蔓,季妩,季媚,季茵还有季州都在。 从前的时候一张桌子坐的满满的,如今一张桌子还空出几个位置来。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用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因着季伯言在也无人作妖。 季妩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季伯言时不时的给她夹些菜,魏氏也不甘落后。 不过片刻,她的碗便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季伯言。 “阿妩,多吃一些,看你瘦弱的样子。”季伯言看着她宠溺的一笑。 当下好几道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她们神色复杂羡慕嫉妒恨一应俱全。 季妩只当做不知,她看着季伯言浅浅一笑:“父亲是准备把阿妩喂成充满气的皮球吗?” 季伯言看着她宠溺的一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季蔓漫不经心的扫了季妩一眼。 这幅父慈女孝的场景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那个位置本是她的。 从前父亲看着她也是这幅模样。 季媚心中也嫉妒的很,只是她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季茵就不一样了,她嘟着嘴巴冷冷的瞪了季妩一眼。 李氏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垂下头去再不看季妩一眼。 季州始终一言不发,他更不曾看季妩一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今日,鸡鸣之后他便起床开始读书,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异常的勤奋。 一顿饭已经吃了一半。 一旁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声音。 “啊……”就在那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惨叫声来。 第一百三十章 苦肉计 当下所有人一惊。 季妩握着筷子的手一怔。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鲜血的味道。 “家主。”魏氏扭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看了吴生一眼说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他话音一落,吴生还来不及开口。 五个黑衣人便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黑巾遮面,手持长剑。 几道剑光闪过。 “啊……”门口的两个婆子便倒在血泊之中。 在场所有人除了季妩还有谁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啊……”魏氏,李氏,一众女眷面色一白,浑身颤抖皆大声尖叫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季伯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相较其他人他显得尤为镇定,可僵硬的脊背却出卖了他。 他不过一介文官,平时舞文弄墨的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五个黑衣人一句话也不说,他们提着剑杀了过来。 眨眼之间又有几个婢女倒在他们的剑下。 “啊……”季妩一惊吓得跌坐在地上,她满目惊恐,浑身战栗不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旁。 “阿妩!”季伯言看着季妩大喊了一声,他厉声喊道:“快来人啊!” 吴生是会功夫的,他已经冲了上去。 魏氏与季媚也吓傻了,两个人出了颤抖什么也不会做了。 季茵与季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季州眼中也满是惊恐。 麻姑与赵婆子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季妩看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可她眼底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她眸光一沉,不着痕迹的看了季蔓一眼。 她知道魏氏与季媚对她心中也很是不满,还有李氏与季茵就更是如此了,可更恨她的是季蔓。 她知道秦氏给季蔓留下不菲的财产,她完全有实力雇佣几个杀手来刺杀于她。 季妩本是这样想的。 可接下来的事令得她不由得疑惑起来。 与这些杀人谋生的杀手相比,吴生的那点功夫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几下他便被那些杀手打倒在地,忍不住哀嚎起来。 季伯言领着众人不由得往后退去。 五个杀手手中提着剑步步紧逼。 转眼便把他们逼到了墙角。 剑光一闪,五个杀手提着剑朝他们杀了过来。 若他们的目标若是季妩就该冲着季妩去的,可这些人提着剑一通乱砍,根本没有刻意针对任何人。 很快季家的十几个护院冲了进来,他们虽不是绝顶高手可都是有武艺傍身的。 碍于众人都在,季妩并没有让陆离现身,她怕这才是季蔓的真正目的。 陆离一现身,众人如何看她? 她便是张满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因着有陆离在,季妩心中并无半分恐惧。 “娇娇……”随着麻姑一声尖叫,一柄长剑朝她刺了过去。 “阿妩!”季伯言也看的一清二楚,魏氏她们也是一惊。 眼见那把长剑就要落在季妩身上,也不知怎的那个握着长剑的杀手,虎口骤然一麻,刹那间手变得不听使唤起来。 趁着那个间隙,季妩满目惊恐的避开那把长剑。 麻姑与赵婆子连拖带拽把她左拉去。 季伯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个杀手面带疑惑不由的四下扫了一眼,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朝魏氏刺了过去。 魏氏可没有季妩那样好的运气了。 “母亲……”随着季媚一声惨叫。 “啊……”长剑一下刺入魏氏腹部,鲜血喷洒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众人的眼。 魏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李氏与季茵瑟瑟发抖的躲在桌下。 季蔓与季州也躲进了桌下。 冲进来的护院与五个杀手厮杀在一起。 “母亲,母亲……”季媚抱着魏氏软下去的身子,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大步朝魏氏走了过去。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杀手抽身朝季伯言杀了过去。 季蔓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两个人极有默契,就在那个时候季妩也抬头朝季蔓看去。 季妩丝毫没有让陆离现身的意思,她不信季蔓当真会让人杀了季伯言。 季伯言不过一个文弱书生,他那里是那个杀手的对手。 那个杀手一脚踢在他胸口,把他踢得眼前一黑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不等他回过神来,那个杀手举起手中的剑对着季伯言的胸口刺了过去。 “父亲!”随着季州一声吼叫。 季妩瞬间扭头朝季伯言看去。 她只看了一眼便再度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 季蔓对着她妖娆一笑。 “父亲!”在季妩的注视之下,季蔓满目惊恐,她飞快的朝季伯言跑了过去。 季伯言回过神来就见一把长剑朝他的胸口刺了过来,他下意识便要躲,可那个杀手出手极快根本不给他丝毫躲避的时间。 “父亲……”眼见那把长剑就要刺入他的胸膛,电光火石之间季蔓张开双臂挡在季伯言身前。 “噗嗤……”闪光闪烁的长剑一下子刺入季蔓的肩头。 温热的血喷洒在季伯言脸上。 “阿蔓!”季伯言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死死的看着季蔓。 “父亲。”季蔓一下子倒在季伯言面前。 这一幕着实出于季妩的意料,任谁也没有想到季蔓竟会以血肉之躯替季伯言挡下那一剑。 季伯言一脸慌乱的接住季蔓。 “阿姐。”季州疯了一样朝季蔓冲了过来。 “阿蔓,你怎么这么傻。”季伯言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神色极为复杂的看着季蔓,心中满是感动。 季蔓含笑看着季伯言,她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气喘吁吁的说道:“只要父亲无恙便好。” 她话音一落便昏了过去。 事到如今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冲着她来了,而是冲着季伯言来的。 这不过是季蔓演的一出苦肉计罢了。 若她所料不差,这些杀手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冲进来的护院已经倒下过半。 果然,季蔓才倒下去没有多久,那些杀手便装作不敌败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把前厅的陈设的花瓶都抢走了,在季妩看来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阿姐。”季州看着季蔓忍不住哭了起来。 季伯言手忙脚乱的把季蔓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看着前厅中其他人大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箭双雕 季媚指挥着几个婆子也将魏氏抬了回去。 季妩一副下丢了魂的模样,她怔怔的杵在前厅。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李氏与季茵也还在前厅,两个人虽没有受伤,可吓得早已魂飞魄散。 “姨娘与阿茵妹妹没事吧!”季妩缓步朝她们两个人走了过去。 李氏才渐渐回过神来,她冲着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姨娘,我好害怕。”季茵回过神来她一下子扑进李氏怀中。 “阿茵,没事,没事了,那些人已经走了,一切都过去了。”李氏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季茵。 片刻,季茵才平静下来。 魏氏与季蔓都受了伤,可两人受伤的性质大有不同,魏氏是被杀手所伤,而季蔓则是为救季伯言所伤。 季妩想都未想去了魏氏那里。 而李氏带着季茵只去魏氏那里看了看,便去了季蔓那里。 大夫很快便来了。 可府中的仆人只请回来一个大夫。 魏氏血流不止,季媚守着她榻前急的满头大汗,阮婆子并未受伤,她看着阮婆子说道:“不是说大夫来了吗?怎么还不来替母亲诊治?” 季妩也在魏氏榻前。 阮婆子看了季媚一眼便垂下头去,她面带难色的说道:“大夫一入府便被家主叫去给阿蔓娇娇诊治了。” 她声音一落,季媚顿时就怒了:“是母亲要紧还是她一个被逐出家族的人要紧?父亲怎能如此对待母亲?” 还是季妩开口说道:“眼下还是赶紧再去请个大夫才是。” “是。”阮婆子匆匆走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阮婆子才带着大夫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大夫诊治过后,一脸为难的看着季媚。 季媚整个人一僵,她以为魏氏有性命之忧,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面色煞白的看着大夫问道:“母亲她可是有性命之忧。” 季妩也凝神看着大夫。 在她们的注视下,大夫拱手说道:“回娇娇的话主母虽无性命之忧……” 他说着骤然停顿了下来。 季媚顿时就怒了,她冲着大夫疾言厉色的说道:“有什么话劳烦你一次说清楚。” 那个大夫才接着又道:“只是主母伤了女子的根本,以后怕再难孕育子嗣了。” “你说什么?”季媚身子摇晃了一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大夫,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塌了一样。 母亲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生一个嫡子,唯有如此她才能够坐稳主母的位置不说,她若是能有个弟弟,以后便是出嫁了也有个仰仗,没想到一切全完了。 季妩微微一怔,她转念一想瞬间明白季蔓的意思了。 难怪她会让人伤了魏氏,而不是李氏。 魏氏如今已是主母,她若成功诞下一子,这府中那里还有季州的位置。 季媚瞬间慌了神。 季妩缓步上前看着大夫说道:“还是先为母亲诊治要紧。” “是。”大夫拱手说道。 季妩看着季媚缓缓安慰着她:“阿媚妹妹莫要太过担忧,这只是一家所言兴许有误也说不定,再说母亲还年轻日后细细将养也不是没有痊愈的机会。” 季媚一把抓住季妩的手,她声音颤抖的问道:“当真如此吗?” “嗯。”季妩点头说道。 季媚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一会,大夫背对着魏氏指挥着阮婆子为她包扎好伤口,又为魏氏开好内服的药。 季妩让他去给府中受伤的下人诊治去了。 魏氏还在昏睡。 季妩上前看着季媚说道:“阿媚妹妹,母亲如今已无性命之忧,季蔓那里还生死不知,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过去看一看。” 季媚看着魏氏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母亲。” 季媚可以不去,季妩却不能不去。 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朝季蔓的院子走去。 如今府中乱做一团。 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好一个季蔓还真是一箭双雕。” 麻姑骤然抬起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季蔓所为?” 季妩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缓缓说道:“婆婆怎么看待这件事?” 赵婆子想了想说道:“若是季蔓无性命之忧的话,这件事当属她得益最深。” 魏氏不能再生育,即便李氏日后生出儿子也只是个庶子,断然威胁不到季州的位置不说,季蔓奋不顾身的替家主挡在这一剑,家主便是铁石心肠也要被她感动了,况且家主素来心肠软定会对季蔓改观的。 “陆先生。”季妩轻声唤道。 陆离瞬间出现在她们几个人面前。 季妩看着陆离问道:“依先生所见季蔓可会有性命之忧?” “那一剑尚在肩头断无性命之忧。”陆离拱手说道。 季妩定睛看着陆离说道:“若我让先生去把那几个杀手找出来呢?” “我尽力而为。”陆离拱手说道。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季妩一进季蔓房中便觉得冷的刺骨。 她四下扫了一眼,提步朝内室走去。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的声音响了起来:“天这么冷屋里连个炭火都不生,你们便是这样服侍娇娇的吗?” “奴这就去生火。”紧接着阿瑶与阿乔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进了内室便见阿瑶与阿乔匆匆走了出去,她抬头看去只见季蔓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她紧紧闭着眼眉头紧锁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屋里所有人都苦着张脸。 从前季蔓房中那叫一个富丽堂皇,如今她房中所有的桌柜上竟蒙着一层灰,加上屋里没有炭火所有的一切都冷冷清清的,也难怪季伯言发了这么大的火。 “父亲。”季妩提步朝季伯言走去。 季伯言站在季蔓榻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听着季妩的声音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季妩看了季蔓一眼,她一脸担忧的问道:“阿蔓姐姐怎么样了?”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看着季妩缓缓说道:“大夫说阿蔓受伤过重,只怕以后右手不中用了。” 季妩微微一怔,她瞬间红了眼眶,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怎会如此?阿蔓姐姐还未曾婚配,这让她以后如何是好?” 她哭的情真意切,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一旁的季州也无声的垂着泪。 李氏与季茵也一副难过的模样。 季伯言垂眸一言不发的看着榻上的季蔓。 整个屋里的气氛压抑极了。 就在那个时候阿瑶与阿乔将炭火抬了进来。 所有人还未觉得温暖便觉得刺鼻的烟味迎面而来。 “咳咳咳……”榻上的季蔓忍不住咳了起来。 季伯言扭头看着阿瑶与阿乔抬进来的炭火,烧的正红的燃火散发着黑色的浓烟。 继季蔓之后,李氏也大声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季伯言面色一僵,他冲着阿瑶与阿乔沉声说道:“你们便给娇娇用这样的炭吗?” 阿瑶与阿乔抬头看了季伯言一眼,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哭了起来。 李氏适时得开口说道:“她们两个人只是阿蔓房中的婢女,府中分配物资的事那里轮得着她们两个人插手。” 再看季蔓房中的陈设,季伯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声音一高:“去把给刘管家给我叫过来。” 季妩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你们两个人快把这炭火给抬出去,若是熏到姐姐就不好了。” 阿瑶与阿乔起身把冒着浓烟的炭火给抬了出去。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榻上的季蔓,她眼底闪过一丝浅笑。 看吧! 这正是季蔓的厉害之处,早已将一切算计的滴水不漏。 从前她不过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如今到有了几分上一世的风范。 府中下人拜高踩低不过是在寻常的事,从秦氏失势之后季蔓的待遇便一落千丈,可她若主动去找季伯言诉苦,季伯言只会觉得她事多。 趁着季伯言对她满心愧疚,倒不如让季伯言亲眼看一看她如今的处境,远胜过千言万语有用的多了。 刘柱很快便来了,他自然不适合进季蔓的闺房。 季伯言提步朝外室走去。 “家主,都是奴一时疏忽,奴再也不敢了,还请家主饶命啊!”一见季伯言刘柱便跪了下去。 季伯言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把他拖出去杖责五十,让所有人看一看怠慢娇娇的下场。” 刘柱顿时吓傻了,杖责五十不死也得残,反应过来他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哭天抢地的说道:“求家主饶命,求家主饶命啊……” 季伯言再不看刘柱一眼。 刘柱很快被拖了出去。 等处理完刘柱,季伯言才想起来问魏氏一句,他看着季妩问道:“你母亲如何了?” 季妩一句话还未说,她锦怕遮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季伯言眉头一蹙:“可是伤的严重?” 李氏与季茵也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季伯言抽抽噎噎的说道:“大夫说母亲伤了女子的根本,以后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说话同时季妩的余光落在季蔓身上。 她看的分明,她话音一落季蔓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可见她早已经醒了过来。 李氏瞬间放声痛哭了起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这是怎么了?主母与阿蔓同时遭遇如此横祸。” 一旁的季茵也红了眼眶,无人知道她们这是喜极而泣。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心中满腹疑问,那些歹徒胆大包天的闯进了季家到底为的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前厅那几个瓷瓶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李氏的枕边风 事已至此,所有人守在这里也无用。 今日所有人都受了惊吓,一个个面色不佳,看着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季伯言便让她们各自回去歇息了。 他带着人去了魏氏那里。 李氏让季茵回去了,她陪着季伯言去了魏氏那里。 季伯言前脚刚走,后脚季茵便离开了。 季州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也离开了。 很快,阿瑶与阿乔便重新抬进来炭火,这一次用的是正儿八经的银丝炭一点烟都没有。 唯有季妩还在季蔓的房中。 她缓步走到季蔓榻前。 季蔓还闭着眼躺在榻上。 季妩慢慢俯下身去,她凑到季蔓耳边勾唇一笑:“姐姐这苦肉计演的是真真的好,一石二鸟,阿妩真是佩服的很。” 由于她声音很轻,便是守着一旁的阿瑶与阿乔也未曾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语罢,季妩缓缓起身,她扭头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说道:“你们可要好好照料姐姐才是。” “是。”阿瑶与阿乔对着她盈盈一福。 季妩深深的看了季蔓一眼转身离开。 季妩前脚刚出了季蔓的房间。 季蔓瞬间便睁开了眼。 “娇娇……”阿瑶与阿乔两个人看着她一惊,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季蔓眼中一片阴霾,她一字一沉的说道:“季妩,我们且走着看吧!” 阿瑶与阿乔无声的跪在季蔓跟前,阿瑶看着季蔓哽咽的说道:“娇娇,大夫说娇娇的右臂以后怕是不成了。” 阿瑶与阿乔可是从小与季蔓一起长大的,从前季蔓对她们两个人可是不薄,两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季蔓勾唇冷冷一笑,在她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她轻轻的动了动右臂。 阿瑶与阿乔一惊,继而她们脸上满是喜色。 季蔓疼的龇牙咧嘴,她定睛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记住从今日起我这条右臂便废了。” 两个人微微一怔。 季蔓声音一沉:“你们可明白了。” “是。”两个人的声音随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季妩回到房中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让麻姑与赵婆子下去歇息了。 陆离还没有回来。 其实季妩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依季蔓的手段只怕会杀人灭口。 夜已经很深了。 季伯言只在魏氏房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他心中也觉得有些可惜,其实他对魏氏并没有多少感情,之所以把她扶正不过是为了给阿妩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李氏自然也陪季伯言一起离开了。 “夫主,妾怕!”一出魏氏的院子,李氏便战战兢兢的扑进季伯言的怀中。 结果自然是季伯言去了李氏那里。 季伯言今日无心其他,李氏依偎在他怀中,屋里燃着安息香。 李氏一脸后怕,她眼中含着雾气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家主,这段时间为何家中这样不顺?” 季伯言不由得皱起眉头。 李氏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妾在府中十多年了,府里一直是顺顺当当的,更未曾见过半点血腥,今年这是怎么了?” 季伯言也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李氏的声音极为柔和,她缓缓道来:“妾想了又想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阿妩回来之后发生的。” 她说着暗中仔细观察着季伯言的神色,见季伯言并未动怒,她才接着说了下去:“阿蔓已被逐出家族,若她当真是祸乱家族的邪祟,府中自然不会在发生半点不详的事。” 李氏说着停顿下来。 她说道这里,季伯言仔细一想心中也起了疑惑。 李氏极会察言观色,她给足季伯言思考的时间之后,定睛看着季伯言试探的说道:“可今日府中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会不会是赵天师弄错了,阿蔓根本不是邪祟。” 季伯言垂眸看了李氏一眼,他缓缓松开了李氏,翻了个身背对着李氏说道:“睡吧!” 李氏不敢在开口,只得佯装闭上眼,她不由得在想可是她那句话惹的季伯言心中不快了。 季妩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陆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离才回来。 “娇娇。”陆离在外室轻唤了一声,一入夜陆离甚少进季妩的内室。 季妩瞬间起身朝外室走去,她看着陆离问道:“陆先生如何?” “娇娇,我倒是找到了那些人,只是那些人一出季家便全死,我看过他们的尸体皆是中毒而亡。”陆离看着季妩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陆先生回去歇息吧!”季妩淡淡的说道,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季妩才上了榻还未睡着。 “咚咚咚……”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入了夜每个院子都是要落锁的。 开门这样的事自然不用季妩去做。 最先惊醒的是赵婆子,她匆匆打开了门。 阮婆子站在门外,她一脸凝重的看着赵婆子说道:“娇娇可已经睡下了?主母要见娇娇。” 赵婆子带着阮婆子来到季妩房门前,不等她们上前敲门。 “吱呀……”门便开了。 季妩站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中看着阮婆子问道:“母亲已经醒了?” 阮婆子点头说道:“是,主母请娇娇过去一见。” 赵婆子赶忙替季妩穿上狐裘。 季妩带着赵婆子悄无声息的去了魏氏那里。 魏氏已经醒了,这样天大的事季媚可不敢瞒她,魏氏得知以后只觉得天塌了一样,她抱着季媚嚎啕大哭了起来。 无论季媚如何安慰魏氏,魏氏都听不进去。 哭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若是再不能生育,即便她成了主母有何,若无嫡子傍身她这个主母又能做几天呢? 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了魏氏心中的痛。 季妩提步进去的时候,房中只有魏氏一个人,她哭得双目红肿,脸上的妆花了,头发也凌乱不堪。 季妩眉头一皱,她看着魏氏轻声说道:“母亲千万要宽心才是。” 魏氏满目阴霾,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厉声问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我?”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缓缓说道:“季蔓替父亲挡了一剑也受伤了,父亲在她房中看到连炭火都没有,一怒之下处置了刘管家,母亲以为这件事受益最深的是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寻常的很 “季蔓。”魏氏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她目赤欲裂字里行间杀气凛然。 季妩没有开口,她垂眸淡淡一笑。 “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魏氏躺在榻上,她双手死死地抓着锦被,手背上青筋凸起。 季妩含笑看着魏氏,她缓缓道来:“大夫说她的右臂怕是要废了,父亲素来是个心软的,如今只怕她已是父亲的心头宝了,母亲准备如何杀了她?” 魏氏双目凸起的看着季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妩倒是有几句话想要告诉魏氏,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怕季蔓正等着母亲出手,一旦母亲出手,她便可以寻到母亲的错处,以此把母亲从主母的位置上拉下来。” 魏氏双目泣血的看着季妩说道:“那我该怎么办?” 她现在就好似一只迷路的羔羊,正等着有人指点迷津。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说道:“母亲纵然不能生育了,可母亲是季家的主母,无论是那个姬妾诞下子嗣都是母亲的孩儿,轻而易举便可把他们养在膝下,生与不生又有什么关系。” 魏氏死死的看着季妩说道:“你是让我坐等李氏那个贱人诞下子嗣?” 季妩勾唇一笑:“母亲错了。” 魏氏面带疑惑的看着她。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母亲忘了世间男子无不喜新厌旧。” 经过季妩这么一提点,魏氏瞬间眼中一亮,她满目阴霾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定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母亲好生歇息,阿妩先回去了。”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微微颔首。 季妩转身退了出去。 外面,夜黑风高。 回到房中的时候,季妩轻声唤道:“陆先生。” “娇娇有何吩咐?”下一秒陆离出现在季妩眼前。 季妩看着他说道:“郎君可已经从即墨回来了?” 陆离如实说道:“是。” 季妩扬眉一笑,她轻声说道:“告诉郎君明日巳时我请他在天香楼喝茶。” 说着她定睛看了陆离一眼。 “是。”陆离拱手消失在季妩眼前。 她有一笔大买卖要做,只是缺点东西。 上早朝之前,季伯言亲自去看了看季蔓,季蔓还没有醒来。 季伯言眉头紧锁,他一言不发的去上早朝了。 吴生已经没有大碍了。 季伯言让他去了刑部一趟,家中发生这样大的事理应刑部去解决。 魏氏受伤需要静养,便免了她们早起问安。 季妩破天荒的睡了一个懒觉。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了。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用了一碗麻姑给她煮的红枣莲子粥之后,马车已经备好了。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她只带了麻姑一人。 这里是临淄有什么事能藏得住,昨晚季家进了杀手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很多人感叹季家这是流年不利。 季妩带着麻姑才走到大门口,便见门口右侧的石狮子后面站在一个青色的人影。 她兀的停了下来。 “娇娇,你怎么了?”麻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一脸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目光落在那个青色的身影上,她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个人便是化作灰她也是认得他的。 纵然他早已出现在她的棋局之上,可这一世她从未见过他。 楚辞!他定睛看着季家脸上满是担忧,显然他已经知道季蔓遇刺的消息。 他才是隐在她心底最深的伤。 被自己的夫主亲手送上了旁人的床榻在之上…… 季妩脚下一软,她险些摔倒在地,幸好麻姑及时扶住了她。 “娇娇,你可是身子不适!”麻姑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 在她担忧的目光中,季妩缓缓的摇了摇头。 从前她有意冰封的那些东西,顷刻间从她脑海中涌了出来,如势不可挡的洪水一般,毫不留情的将她击垮。 爱的越深,恨的便越是刻骨铭心。 从前她有多爱楚辞,如今便有多恨他。 漫漫日光落在季妩身上,她面色苍白的厉害,宽大的衣袖下她双手紧握成拳,她看了楚辞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 麻姑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片刻,她骤然睁开了眼,她双目异常璀璨再无一丝软弱。 她扭头看了麻姑一眼说道:“我们走吧!” 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在她踏出大门口的那瞬间,楚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季妩看都没看楚辞一眼。 楚辞有些失神的看着她,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可不知怎的他心头竟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季家有数位娇娇,也不知她是季家的那位娇娇? 在楚辞的目光中,季妩一脸从容的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季妩撩开车帘看了楚辞一眼。 继而马车将楚辞远远的摔在身后。 麻姑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可是认识那个男子?” 季妩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不曾!” 若是可以选择,她情愿从不曾认识他。 马车很快停在了天香楼前面。 季妩抬头看了一眼天,才刚刚巳时。 怎料高寅竟已经到了。 一入天香楼,江陵便出现在季妩面前。 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季妩也不开口,她提步跟上他的步伐,却又与江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江陵停在一处雅间。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高寅一个人坐在矮几之后,他正在摆弄桌上的茶具,动作行云流水自带一股高雅,丝毫看不出前不久他才受了伤。 他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 季妩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她几步走到矮几旁对着高寅盈盈一福:“郎君的伤势可是已经无碍了?” 高寅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他看着季妩微微颔首,抬手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说道:“坐吧!” 季妩也不客气,她缓缓坐在高寅对面,她端起那杯茶饮了一口,而后还做了一番总结。 她看着高寅说道:“这是什么茶?也喝不出这茶与寻常的茶有什么区别。”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片刻,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看着季妩说道:“这是太平猴魁,我也觉得寻常的很。” 季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高寅云淡风轻的扫了她一眼接着又道:“这可是天香楼最贵的茶,一壶五十两金。” 季妩微微一怔,在高寅的目光中,她抬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口中还振振有词的说道:“这么贵不喝岂非浪费了。” 高寅眼中已经带了笑意,只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罢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摇晃起来,双目盯着杯中茶水,瞥了季妩一眼说道:“多谢你请我喝茶!” “咳咳咳……”他声音一落,季妩瞬间双目微睁,她忍不住咳了起来,杯中的茶都溢到了手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通广大的很 一时之间,季妩心都快滴出血来。 方才高寅说什么? 他说这是太平猴魁,一壶茶足足五十两金。 季妩瞬间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看着高寅说道:“我何时说过要请郎君喝茶了?” 上一次高寅不就用这一手阴了她一次,害的她花了五百两金赎回来一件他根本不要的狐裘。 高寅饮了一口茶,他淡淡出声:“陆离。” “郎君。”他声音一落,陆离瞬间出现在房中。 高寅随意看了陆离一眼说道:“季家娇娇想来是患了健忘症,你提点她一下。” 陆离拱手一礼,他转身看着季妩说道:“昨晚娇娇说请郎君在天香楼喝茶。” 事到如今,季妩还有什么话可说。 人证都已经有了。 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着高寅一脸尴尬的笑道:“郎君说的是,我确实有健忘症。” 高寅右手微抬,陆离转眼便消失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高寅两个人。 高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缓缓站了起来。 他看了季妩一眼也不说话提步就走。 季妩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她面带疑惑的看着高寅说道:“郎君这是要去哪里?” “你请我喝茶,茶我已喝过了,也该走了。”高寅面无表情的看了季妩一眼。 他也不等季妩开口,提步就走。 “郎君!”季妩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高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他还体贴的替季妩把门关好。 季妩眉头紧锁,为何高寅一副生气的模样,也不知她哪里惹到他了。 要知道上一次为了救他,她已经花了足足两百两金,如今囊中更是羞涩的很。 她看着矮几上剩下的半壶太平猴魁,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好一个喜怒无常的高家郎君。 她怒气冲冲的坐了下去,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壶中还剩了好多茶。 她扭头唤了一声:“麻姑。” 麻姑推门走了进来。 季妩看着麻姑说道:“麻姑进来喝一杯茶吧!” 麻姑本想推辞,可季妩已经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还看着她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坐下喝吧!” 麻姑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 季妩不懂茶,麻姑就更不懂茶了,她一饮而尽自然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来。 季妩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麻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连连摆手:“娇娇,奴不渴了。” 季妩也没有勉强麻姑,她看着麻姑问道:“这次出门你身上带了多少银钱?” 麻姑如实说道:“奴足足带了五十两银子呢!” “麻姑,我在这里等你,你回去取五十两金过来。”季妩嘴角一抽,五十两银子哪里够付这壶茶的钱。 “娇娇要这么多钱作甚?”麻姑皱着眉头问道。 季妩目光落在那壶茶上,她缓缓说道:“总得付了茶钱人家才肯让我们离开。” “娇娇说什么?”麻姑瞬间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矮几上的那壶茶险些哭出来:“这壶茶竟值五十两金子!” 季妩微微颔首,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麻姑眼中已经泛了泪光,她端起桌上的那杯茶一口喝尽,看着季妩说道:“奴这就回去取钱。” 季妩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哪里惹了高寅不快? 高寅已经上了马车,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江陵看了他一眼说道:“郎君,我们这一走,只怕季家娇娇连茶钱都付不了。” 高寅淡淡的扫了江陵一眼,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本事可大着呢!依我看不比赵元差多少,区区五十两金算什么,就是五百两金她也有的是办法。” 高寅这话明显带着怒气。 连江陵与江风也不知他这怒气从何而来。 两个人面带疑惑的看着他,也不敢开口询问。 等季妩喝完那壶太平猴魁的时候,麻姑把钱取了过来。 季妩带上狐裘上的帽子将脸遮住带着麻姑下了二楼。 麻姑拿着钱去结账。 怎料,天香楼的掌柜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已经有人把茶钱给结了。”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谁?” 她还以为是高寅呢! 掌柜看着季妩说道:“是一个年轻男子。” 季妩眉头一蹙,她眼中的疑惑更甚,她才回到临淄城几日,认识的人有限,除了高寅还有谁会出手如此阔绰? 季妩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可认识他?” 在她的目光中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曾认识。” 季妩不再多想,无论那个人是谁,她都不能用他的银钱。 “无功不受禄,我的茶钱怎能让旁人代付。”季妩说着看了麻姑一眼。 麻姑把怀中的五十两金放在柜台上。 掌管的一脸难色的看着季妩说道:“这……” 季妩抢在他前面说道:“等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把钱还给他也就是了。” 语罢,季妩提步就走,根本没有给那个掌柜选择的机会。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是一,二是二,无论与谁都习惯分的清清楚楚。 等季妩回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楚辞的身影了。 季伯言已经下朝了。 他回来看了魏氏一眼,听闻季蔓还没有醒,他匆匆去了季蔓房中。 季妩先去了魏氏房中。 比起昨日的崩溃,魏氏今日已经恢复如常。 季媚也在她房中。 她看着季妩与季媚说道:“季蔓还没醒,家主才去了季蔓房中,你们不去不妥。” 魏氏有意瞒着季媚,季媚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魏氏说道:“母亲,那我们这就去看看季蔓。” 季妩与季蔓结伴而行,她明知季蔓是装的。 等她们到季蔓房中的时候,季蔓还在昏睡,大夫正在给季蔓诊治。 “父亲。”季妩与季蔓上前对季伯言行礼。 季伯言定睛看着季蔓,他眉头紧锁,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 大夫一离手,季伯言赶忙上前问道:“大夫,阿蔓如何了?” “嗯……”大夫拱手一礼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季蔓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残废 季伯言第一时间朝季蔓看去:“阿蔓,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季蔓以血肉之躯替他挡去那一剑,季伯言心中感动万分。 那时,他的妻妾子女都在,可只有阿蔓一人会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去那一剑。 季妩面上也是一脸担忧,她凝神看着季蔓,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李氏还有季茵都在。 今日一早,季州便去学堂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季蔓。 季蔓眉头紧锁,她面带恍惚,人还有些迷糊。 片刻,她双目微睁,整个人骤然清醒了过来,她一脸惊恐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问道:“父亲你无恙吧!” 季妩明知季蔓是在做戏。 季伯言声音带了一丝哽咽:“我很好,倒是你……” 季蔓一脸欣慰,她眼中泛着泪光看着季伯言说道:“只要父亲安好,阿蔓一点都不痛。” 她眉头紧锁,说出的话恁的违心。 季伯言就吃这一套,他感动的险些老泪纵横。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季蔓果然和她一样知道季伯言的软肋。 季伯言一脸感动,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夫说道:“大夫,你快来看看阿蔓怎样了。” 说话的时候他定睛看着季蔓的右臂。 大夫缓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他看着季蔓说道:“娇娇,你动一下右手。” 季蔓微微颔首,她缓缓施力,不过片刻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的右手一动也没动。 她一脸惊慌看着大夫说道:“我已经用力了……”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旁的大夫。 大夫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他看着季蔓说道:“娇娇若是觉得痛了就告诉我一声。” 季蔓微微颔首。 众目睽睽之下,大夫把寸长的银针刺入了季蔓的合谷穴。 季蔓的右手一动都不动,她面上更没有一点痛色。 大夫继而把银针刺入季蔓的手三里穴位中,季蔓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妩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痛,季蔓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季伯言问道:“父亲,我这是怎么了?” 季伯言身子细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他看着季蔓故作镇定的说道:“你放心吧!有父亲在你不会有事的。” 语罢,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夫。 大夫又拿起银针刺入季蔓的肩贞穴,季蔓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蔓骤然一惊,她似乎反应过来,她凝神看着大夫问道:“大夫,我的右臂以后是不是都动不了拉?” 大夫抬头看了季伯言一眼。 “阿蔓,你不要胡说。”季伯言看着季蔓大声说道。 季妩看着季蔓演的带劲,她缓步上前红着眼眶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不如请宫中的太医过来给阿蔓姐姐诊治一番。” 说话同时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季蔓一眼。 她兴许可以买通这个大夫,但绝对买通不了宫中的太医,因为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季伯言瞬间反应过来,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吴生说道:“快去宫中请徐太医过来。” 吴生转身大步离开。 季妩看的分明,季蔓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紧接着她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阿蔓,你放心吧!徐太医医术高超他一定可以医好你的。”季伯言站在季蔓榻前,他眉头紧锁轻声安慰着季蔓。 季蔓模糊的看着他点头说道:“嗯。” 季媚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季妩一眼,她也不信季蔓就这么残废了。 李氏与季茵脸上同样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徐太医便来了。 “大人。”他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 季伯言看着他说道:“又叨扰徐太医了,请徐太医给小女诊治一番。” 他说着朝季蔓看了过去接着又道:“她的右臂完全失去知觉了。” 徐太医扭头看着一旁的药童说道:“拿一根三棱针来。” 三棱针要比寻常的针粗很多,药童一拿出来,在场所有人忍不住看了一眼。 季蔓不由得面色一僵。 季妩看的是一清二楚,她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笑意。 阿瑶与阿乔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两个人不动声色的看了季蔓一眼。 季媚看着那根三棱针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李氏与季茵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太医拿起那根三棱针一下刺入了季蔓右手的食指指腹。 当下所有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 十指连心,这一下得有多疼。 一旁的季茵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鲜血瞬间从季蔓的指腹溢了出来,她神色茫然的看着徐太医,脸上一点痛意都没有。 季伯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徐太医看着季蔓凝神问道:“娇娇可感觉到痛?” 在他的注视下,季蔓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缓缓的垂下眸子去。 徐太医眉头一蹙,他拿起三棱针又在季蔓的拇指上扎了一下,季蔓的右臂始终没有动弹一下,血很快流了出来,可季蔓脸上依旧一点表情都没有。 看到这里季妩不由得有些佩服季蔓。 十指连心由此可见有多痛,有几人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季蔓这心智远非常人可比。 “娇娇还没有感觉吗?”徐太医看着季蔓问道。 季蔓眼中噙着泪,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季伯言定睛看着徐太医说道:“徐太医这可如何是好?” 徐太医看了季蔓一眼,他抬头看着季伯言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仔细将养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恢复知觉了。” 徐太医为季蔓开好调理身子的药方。 季伯言差吴生把徐太医送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皆是一脸沉痛的看着季蔓。 季伯言更是一脸心疼。 片刻,季妩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她缓步走到季蔓榻前,眼圈泛红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姐姐,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好的。” “是啊!”她声音一落,季媚随即出声附和道。 季蔓低低的垂着头,她没有看所有人一眼,这件事放在谁身上也怕也难以接受。 “阿蔓,你且宽心养伤,你一定会好的。”李氏也出言宽慰着季蔓。 季蔓依旧没有开口。 “阿蔓!”季伯言缓缓出声。 季蔓慢慢的抬起头来,她眼中带着泪对着季伯言嫣然一笑:“父亲放心吧!我没事,我不过是废了一条手臂,只要父亲好好的,阿蔓便心满意足了。” 季蔓说出来的这番话当真是感人肺腑。 季伯言只觉得鼻子一酸,他看着季蔓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蔓你放心吧!就是遍访天下名医,父亲也定会医好你的。” 好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 “父亲……”季蔓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季妩淡淡的扫了季蔓一眼。 “母亲如何了?”季蔓声音哽咽的看着季伯言问道。 “她没什么要紧的。”季伯言出口答道。 季媚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她眼底闪过一丝怒火。 母亲伤了女子的根本,再不能有孕,在父亲眼中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这可真叫她心寒。 季伯言不走,季妩她们也不便离开。 季伯言抬头看着房中所有人说道:“阿蔓如今不便,你们日后多照料她一些。” “是。”所有人盈盈一福。 季伯言在季蔓房中待了许久才离开。 他一走,季妩与李氏她们待了一会也离开了。 她们一走,季蔓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面容扭曲,右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娇娇,你受苦了。”阿瑶与阿乔跪在她榻前含着泪说道。 季蔓右手紧握成拳,她勾唇冷冷一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拉着季妩一起下地狱,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阿瑶看了季蔓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娇娇,许是楚家郎君听说府中的事了,奴听说他在大门口徘徊了许久,想来是担忧娇娇。” “哦!”季蔓淡淡应了一声,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柔情。 出了季蔓的院子,李氏带着季茵便与季妩她们分道扬镳了。 魏氏不能生育了,对李氏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如今心里可乐着呢! 季妩与季媚结伴而行。 四下无人的时候,季媚定睛看着季妩问道:“你说季蔓这手臂是真废了?还是她假装的?” 已入了春,风中带了一丝万物复苏的味道。 季妩的长发被风吹起,她侧目看了季媚一眼笑着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季妩离开天香楼没有多久。 一个男子缓缓从天香楼二楼走了下来。 原来他就在季妩与高寅的隔壁饮茶。 他一袭白色衣袍,头戴青色玉冠,他眼中明明含着笑意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一下来,掌柜的立刻朝他身旁的侍卫走了过去,掌柜的手中拿着五十两金拱手看着那个侍卫说道:“这位郎君,刚才那位娇娇执意自己付钱,这是您先前付的五十两金。” 高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淡淡的扫了沐辰一眼。 沐辰上前接过掌柜递来的五十两金。 马车已经在天香楼候着了。 上了马车,高琛看着矮几上的那五十两金,他勾唇笑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姜禾公主 马车直奔高家。 快到要门口的时候。 沐辰看着高琛小心的问道:“郎君以为大朗君和那个季家阿妩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高家大门口。 高琛看了沐辰一眼并未开口,他抬腿下了马车。 他也很好奇高寅与季家阿妩有什么关系,要知道高寅这个人一向都眼高于顶,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中。 高家门口停着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 高琛淡淡的扫了那辆马车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郎君,姜禾公主又来了。”沐辰低声说道。 那辆马车正是姜禾公主的车架,姜禾公主乃是姜钰嫡亲的妹妹,她惯常打着探望苣氏的幌子来高家,实则是来看望高寅的。 如高寅这般芝兰玉树的人,姜禾早已拜在他的魅力之下。 通常给苣氏请安之后便会直奔高寅的院子。 这一次,苣氏与高寅在即墨遇险更是给了姜禾公主来往的理由。 这几日,她几乎日日来高家。 高琛已经习以为常。 对此苣氏并未阻拦,她心中是十分中意姜禾公主,一直做着亲上加亲的打算,所以纵然高寅已然弱冠,却并没有着急给他定下婚事。 今年五月姜禾公主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就可以议亲。 高瞻,高寅的父亲也十分中意姜禾公主。 高琛提步进了高家。 高寅从天香楼回来便一直在书房之中,近日也不知怎么了,他看上去心情极度不佳。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在书房门口守着,也不敢进去打扰高寅。 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一身盛装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眉头一蹙,赶忙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姜禾公主。” 高寅坐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他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缓缓垂下眸子去。 桌案上摊着一卷竹简,高寅目光看似落在竹简上,可竹简上的字一个都没有落入他眼中。 这几日,他心头一直压着一股怒气。 他看季氏阿妩始终如雾里看花一样,看的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从前他以为季妩有意接近他,不过是想攀附他罢了,这样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并无甚稀奇。 可他渐渐发现季妩并无此意。 从陆离那件事开始,再到她带着人即墨相救,他越发觉得季妩不简单。 更让他恼怒的是,季妩冒着被他怀疑的风险来救他,只为了还他一命,与他划清关系罢了。 他感觉到一种被人嫌弃的味道。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高家嫡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姜禾公主极为貌美,她看都未看江陵与江风一眼,径直走到高寅的书房门口。 一旁的婢女正准备上前敲门。 江陵与江风一个闪身挡在姜禾公主与那个婢女身前,江陵看了江风一眼,江风佯装未曾看见,他扭了扭头。 江陵只能看着姜禾公主硬着头皮说道:“启禀公主,郎君正在处理公文,他特意交代过属下不准任何人打扰。” 姜禾公主面色一沉,她冷冷的扫了江陵一眼说道:“让开。”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嘴角一抽,没有一个人让开。 高寅坐在书房之中,他始终一言不发。 姜禾公主怒极,她声音一高:“我让你们让开,你们难道没有听见吗?” 江陵与江风双手一叉,一脸为难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属下也是奉郎君之命行事。” 一边是郎君,一边是姜禾公主,他们也是为难的很。 见他们执意不肯让开,姜禾公主再不看他们两个人一眼,她凝神看着书房的门,开口唤道:“高寅哥哥,我是姜禾,你的伤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宫中的药膳,调理身体再好不过了。” 她一声落下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点回应。 一时之间,姜禾公主脸上的怒意更甚,她满目怒火的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难不成高寅哥哥不在书房之中。” 她说着一顿,素手一指指着江陵与江风厉声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 “属下不敢。”江陵与江风拱手说道。 姜禾公主再不理会他们,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侍卫说道:“来人啊!把他们两个人给我拿下。” 她此举着实嚣张的很。 “诺。”她声音一落,两个宫中的侍卫朝江陵与江风走了过去。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书房的门一下开了。 高寅站在一片日光之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一脸欢喜的看着高寅说道:“高寅哥哥,原来你在书房之中啊!刚才你为何不理我?” 她余光扫了一眼那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随即退了下去。 高寅对着姜禾公主拱手一礼:“高寅见过公主。” 他并未回答姜禾公主的问题。 姜禾公主也未放在心上,她双眼放光的看着高寅说道:“高寅哥哥,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用对我行礼,我们本是一家人如此倒显得生分了。” “高寅不敢!”高寅的态度既疏离又显得极为淡漠。 他淡淡的看了江陵与江风两个人一眼。 姜禾公主早已习惯高寅这般态度,她全然未曾放在心上,她伸手接过一旁婢女手中的食盒,笑盈盈的看着高寅说道:“高寅哥哥你身上的伤还未愈,我特地给你带了宫中的药膳。” “公主,高寅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高寅对着姜禾公主拱手一礼。 他提步就走。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高寅哥哥。”姜禾公主看着高寅的背影,她一脸被冷落的怒气。 高寅头都没有回,他大步消失在姜禾公主的视线之中。 “砰……”姜禾公主将手中的食盒重重的摔在地上,药膳撒了一地。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一旁的婢女皆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高寅才出了院子便看见高琛迎面而来。 高琛一脸谦卑,他大步上前拱手一礼看着高寅说道:“高琛见过兄长。” 高寅没有开口,他淡淡的看着高琛,他双眸深邃无边带着一丝凌厉。 高琛一脸从容的站在那里,任由高寅打量。 高寅缓步走到高琛面前。 高琛以为他要离开,他往一旁避了避。 怎料高寅停在了他面前。 两个人近在咫尺。 高寅比高琛高了些许,他眼见半垂漫不经心的看着高琛,仅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高琛瞬间抬起头看着高寅,他一脸不解。 实则他心中猛地一惊,即墨那件事他自认为他做的天衣无缝,且又有姜策插手,他以为高寅绝不会疑心到他身上。 高寅淡淡一笑,他一脸讥讽,在高琛的注视下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这是最后一次。” 他字里行间满是警告。 “我不明白兄长在说些什么!”高琛眉头紧锁的看着高寅。 高寅定睛看了他一眼提步就走。 高琛看着他的背影,刚刚入了春风依旧冷的很,阵阵寒风之中他的背后都湿透了。 他一脸不甘,眼中满是怨恨。 只因为他是妾室所出便要永远低他一头吗? 便要被他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吗? 为什么? 这世间如此不公? 他没办法选择出身,却也绝对不会向命运屈服。 姜禾公主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她一抬头便看见高琛站在那里,心中的怒气顿时更甚。 “高琛拜见公主。”高琛也看到了姜禾公主,他缓步上前行礼。 怎料姜禾公主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满目讥讽的说道:“你不过高家一个卑贱的庶子,凭你也配对我行礼吗?” 高琛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无人看见令人胆战心惊的戾气笼罩着他的双目。 等他抬头的时候已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姜禾公主再不看他一眼,在婢女的簇拥下她施施然然的从高琛面前走过。 “公主。”高琛看着姜禾公主的背影出声唤道。 姜禾公主听的分明,可她并未驻足,更不曾给高琛一个回眸。 高琛也不着急,他勾唇一笑缓缓说道:“公主可知今日上午高寅与一个女子在天香楼饮茶吗?” 他这句话一落。 姜禾公主脚下一顿,她瞬间转过身来定睛看着高琛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高琛四下扫了一眼。 姜禾公主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一众婢女与侍卫瞬间退了下去。 高琛几步走到姜禾公主面前,他含笑说道:“公主可知季妩是谁?” 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缓缓摇了摇头。 高琛定睛看着姜禾公主,他拱手说道:“高寅兄长似乎对她青眼有加,今日竟与她在天香楼饮茶。” 姜禾公主面色一沉,她凝神看着高琛说道:“若你胆敢骗我的话……” 高琛一脸惶恐,他拱手说道:“我怎敢骗公主,此事我也偶然得知,只是不愿见公主为情所伤,才斗胆将此事禀报于公主,若是高寅兄长知道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放心吧!此事出你口入我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姜禾公主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双眼微眯,眼底布满杀气。 高寅哥哥只能是她的,若是谁敢与她争抢,那她便要了谁的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中来人 自从赵元从徐宏府上离开之后,徐宏便下令寻找属龙的女子。 这几日查找下来临淄城中属龙的女子倒是不少,可赵元说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便让徐宏犯了难。 他平日里除了上朝,基本都在家中,他何曾见过什么属龙的女子。 若是见过他怎会全无印象,他这个人生平仅有两个爱好,一是权力富贵,二便是美色了。 他思来想去将重点放在除夕夜宴之上。 那晚但凡有身份的女子皆在,这么一查下来还真有几个属龙的妙龄女子。 一叠画像摆放在徐宏的桌案上。 徐宏一一查看过了,却都没有什么印象。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贺章问道:“除夕夜宴所有属龙的妙龄女子的画像都在这里吗?” 贺章是他影卫首领,专门替他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在他的注视下,贺章仔细想了想,忽的他眼中一亮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这么一说,属下想来起来,除夕夜宴还有一个属龙的女子,大人还命属下暗中调查过她。” 贺章这么一说,徐宏瞬间想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贺章说道:“你说的可是季家身负邪祟之名的那个季蔓?” 除夕夜宴之上,她着实惊艳了他。 所以回来之后他便命人暗中调查了她。 他一向只关心朝中大事,甚少关心街头巷尾的传闻,没想到美人虽美却身负邪祟之名,瞬间浇灭了他满腔热情。 时人信奉鬼神之事,他可不敢以身犯险。 贺章拱手说道:“回禀大人正是她,属下查过了她恰好也属龙。” 徐宏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她身负邪祟乃是不祥之人,赵元所说之人定不会是她,我命你接着查,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大人。”贺章拱手说道。 转眼已经入了夜。 从季蔓那里回来之后,季妩便一直呆在房中。 用过午饭之后,她写了一封信让麻姑悄无声息的递给赵元。 徐宏那里还得加把火才是。 屋里烛火摇曳。 季妩练了一会字,一抬头已是戌时,麻姑与赵婆子还在一旁候着。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让麻姑与赵婆子下去歇息了。 季妩坐在妆台前凝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相较前几日她又美了一些,肤色更加白净细嫩了不说,眉眼也长开了,眼波流转之间多了一抹魅色。 她眉头一蹙,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这样一张脸终究是祸害。 “娇娇。”赵婆子才离开片刻便又折了回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去。 在季妩的目光下,赵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主母派人过来传话请娇娇过去一叙。” 季妩微微颔首,据她所知今晚季伯言又宿在李氏房中。 从前秦氏在的时候,府中只有魏氏与李氏两个姬妾,如今府中就只剩下李氏这一个姬妾。 李氏还不到三十岁,长此以往下去她定会有孕的,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这后院之中没有子嗣终究难以立足。 季妩穿戴整齐带着赵婆子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了魏氏房中。 自从魏氏不能在有孕之后,她眼中便多了一丝阴霾。 “阿妩见过母亲。”魏氏躺在榻上,季妩对着她盈盈一福。 魏氏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在季妩身上,她一言不发挥手遣退了房中众人。 “阿妩,我这次请你前来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魏氏一脸苍白,她声音低沉的很。 “有什么事母亲尽管吩咐。”季妩轻声说道,平心而论她也不愿魏氏倒台,毕竟她如今养在魏氏名下,也算是荣辱一体。 “我仔细思量过了,往后院塞一个女人不过轻而易举的事,如何才能讨到夫主的欢心才是最要紧的事,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魏氏定睛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勾唇淡淡一笑:“母亲,当初月姨娘是如何入府的?” 魏氏微微一怔,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妩轻声说道:“不如就如法炮制。” 魏氏瞬间便明白季妩的意思了,她眼中一亮:“这个法子好。” 季妩在她房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回到房中之后,季妩一直在想高寅究竟为何生气? 她有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本想邀他一起做,也算是还他些许人情了,怎料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季妩躺在榻上,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下。 夜凉如水。 高寅尚在书房之中,此次即墨遇刺一事,他明知是高琛与姜策联手所为,可他竟没有查出一点证据,他们的手脚还真是干净的很。 此事没有证据,那么他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可他这人一向睚眦必报。 今日他说与高琛的那番话,一是想要警告高琛,二来是想让他自乱阵脚。 屋里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他眸光一沉:“江陵,江风。” “郎君。”两个人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高寅定睛看着江陵与江风压低声音说道:“让人盯紧姜策与高琛。” 两个人拱手说道:“是。” 素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郎君。” 高寅没有开口。 素云又敲了几下门:“郎君!” “何事?”高寅一脸淡漠的说道。 “主母让奴过来传话,请郎君明日一早与她同去天宁寺祈福三日。”素云缓缓道来。 高寅垂眸说道:“我知道了。” “郎君早些歇息,奴告退了。”素云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高寅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退下吧!” “是。”江陵与江风两个人拱手转身离开。 早上,天还未亮,高寅便随同苣氏一起前往天宁寺。 东方吐白,所有臣子纷纷坐上马车去上早朝。 此时,街上的小贩还没有出来,整条街显得冷冷清清的。 徐宏抱着手炉,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咯吱……”就在那个时候马车也不知从那里发出一丝异样的声音来。 他骤然睁开了眼,抬头朝贺章看去。 贺章双眼微眯,他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砰……”怎料,马车兀的发出一阵巨响。 车厢骤然朝右倾斜起来,大有四分五裂之势。 “啊……”徐宏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右倒去,他大喊一声:“贺章。” “咯吱……”整个车厢一下裂开。 眼见徐宏就要摔下去。 贺章一手落在他肩膀上,抓着他稳稳落在地上。 “大人你无恙吧!”贺章一脸担忧的看着徐宏。 徐宏定睛看着还在奔驰的马车,马车右边的轮子已经被抛在后面,车厢也裂开了,车夫紧紧勒着缰绳可马好似疯了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索性路上没有行人,不然非撞到人不可。 见徐宏没开口,贺章又唤了一声:“大人!” 徐宏这才收回视线,他看着贺章说道:“让马车停下来。” “噌……”贺章衣袖一挥。 “咴咴……”正在奔跑的马骤然摔在地上,一把寒光闪动的长剑插在马腹,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啊……”车夫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摔的满嘴流血。 徐宏一动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他双眼一眯看着贺章说道:“你说这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贺章拱手说道:“回大人的话属下不知。” “我们回吧!”徐宏眼波一沉。 贺章一脸疑惑的看着贺章:“大人不去上早朝了吗?” “差人禀告大王我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伤重昏厥。”徐宏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徐宏转身就走。 他才走了数步,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好在贺章及时扶住了他。 徐宏伤重昏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 大王亲自下旨让太医去给他诊治。 魏氏虽免了一众人请安。 但季妩还日日去魏氏房中请安。 李氏与季茵亦是如此,两个人丝毫不敢怠慢。 魏氏这几日心情不佳,着实不愿这么多人在她眼前晃荡,尤其是李氏。 待她们请安之后,魏氏便轻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所有人盈盈一福,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那个时候阮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慌张的看着魏氏说道:“主母,宫中的寺人来了,说是来传惠夫人的口谕。”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季妩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她眼中尽是疑惑。 上一世,惠夫人可从未差人来府中传过什么口谕! 季伯言不过一介史官,在这权贵云集的临淄城,王位之争断然用不着拉拢他。 魏氏伤重起不了榻。 季妩跟着其他人匆匆去了前厅。 惠夫人身旁的大监朱安已经带着人在前厅候着了。 一进前厅所有人便跪了下去。 如今后宫之中没有王后,惠夫人一贯以王后的派头行事,真真是八面威风,便是她身边的一个寺人朱安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朱安坐在主位之上,他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了过去。 片刻,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谁是季家阿妩啊?” 当下所有人皆朝季妩看了过去。 季妩一脸惊慌失措,她缓缓抬起头来,怯怯的看朱安声音颤抖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便是季家阿妩!” 她说着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宫 一时之间,季妩心中也有些忐忑。 看来惠夫人是冲着她来的,可她与惠夫人并无什么瓜葛啊! 季妩百思不得其解。 朱安眼中带着蔑视,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倒是生了一副勾人的模样!” 这可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他声音一落,顿时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光皆变了。 季妩下意识咬着唇瓣,她眼中带着惊恐看着朱安,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麻姑与赵婆子跪在季妩身后,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夫人听闻你琴棋书画俱佳,特邀你入宫指点姜禾公主一二。”朱安半眯着眼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众所周知她从小养在乡下,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先生都没有,除了麻姑教她粗粗的识过几个字外,琴棋书画都未曾涉猎过,怎的传入惠夫人耳中就成了琴棋书画俱佳了? 麻姑心中的担忧更甚,旁人或许不知季妩有几斤几两,可麻姑却是一清二楚,娇娇未曾受过开蒙,琴棋书画碰都未碰过,惠夫人究竟让娇娇入宫做什么? 李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茵也是如此,她与季媚虽然都是庶女,可父亲也请过女先生教导过她们,她们两个人虽不及季蔓,可拿出去也绝对丢不了季家的人。 季妩不过一个养在乡下的土包子,识几个大字就不错了。 季媚凝神看了季妩一眼,经过魏氏提点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无形之中她们与季妩已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季妩怯怯的看了朱安一眼,她面带惊恐的垂下眸子。 惠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她如何辩解? 难道要说她琴棋书画全未曾涉猎过吗? 这也不过是托词罢了。 “行了,你赶紧起身吧!惠夫人还在宫中等着你呢!”朱安随意扫了季妩一眼,他提步朝外走去。 “是。”季妩的声音始终带着一丝颤抖,她缓缓起身。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几步走到她身旁。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提步走了出去。 大门口已经有马车候着了。 朱安正准备上马车,他看着季妩身旁的麻姑与赵婆子说道:“宫中自然不缺服侍的人,你们两个就不必跟着去了。” 语罢,他抬腿上了马车。 麻姑与赵婆子微微一怔,两个人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冲着她们两个人缓缓摇了摇头。 朱安的马车在前,宫中的两个婢女扶着季妩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王宫驶去。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仿佛快要下雪了一样。 两个婢女与季妩同坐在马车中,马车里燃着炭火,季妩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两个婢女看了她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讥笑。 季妩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惠夫人此举的目的,更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对于王宫她心中始终存着畏惧。 还好陆离就在她左右,以陆离的本事便是宫中也来去自如,旁人自然发现不了他。 很快便到了王宫。 朱安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等季妩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到了惠夫人的启云宫。 她站在门外候着,朱安已经会禀告惠夫人了。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婢女上前看着季妩冷冷说道:“夫人请你入内。” “是。”季妩提步跟上那个婢女,她始终安分守己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她已经入了启云宫的殿内。 殿内皆是锦缎铺地,华丽至极。 “夫人,季家阿妩已经带到。”婢女将季妩领到外室的珠帘前便停了下来。 季妩也在一旁候着。 “进来吧!”一道透着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婢女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轻轻的撩开珠帘缓步走了进去。 她垂着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一眼。 惠夫人一袭锦衣华服,她妆容精致的坐在软榻上,在她身旁还有一个貌美的少女,想来她就是姜禾公主了。 “季氏阿妩拜见惠夫人,姜禾公主。”季妩一进去便行礼一个跪拜之礼。 惠夫人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她扭头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一脸难掩的怒气,她冷冷瞪着季妩眼中锋芒闪动。 季妩只觉得身上一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惠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姜禾公主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凡事做的太过明显便不好了。 姜禾公主这才有所收敛。 惠夫人满意的一笑。 一个婢女跪在地上为她捶腿,还有一个婢女跪在她身后为她捏肩。 她淡淡的看着季妩说道:“抬起头来。” “是。”季妩跪在地上缓缓的抬起头来。 姜禾公主的目光一下落在季妩身上,她的眼中隐着锋芒,带着毫不掩盖的鄙夷,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季妩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为何姜禾公主如此敌视于她? 她可是从未得罪过姜禾公主! 看着姜禾公主,季妩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一世姜禾公主嫁给了高寅,乃是高寅的嫡妻。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想。 莫不是因为高寅…… 惠夫人嘴角噙着笑,与姜禾公主相较倒是温和多了,可这温和也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傲慢。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缓缓说道:“倒是生了一双好眼。” 季妩的眼黑白分明,眼波流转间华光溢彩,着实出众的很。 纵然她如今容色还未完全长开,可配上这样一双眼也添彩不少。 姜禾公主接过婢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这双眼委实不错。” “夫人,公主谬赞,季氏阿妩愧不敢当!”季妩说话间身子不由得打着颤,连话都说的不甚利索。 姜禾公主看着她的眼中讥讽更胜。 惠夫人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谢夫人!”季妩垂眉顺目的站了起来。 惠夫人看着姜禾公主勾唇一笑。 一旁的婢女递给她一颗晶莹剔透的桂圆。 惠夫人十分优雅的接过放入口中。 她身子稍稍往前一倾,那个婢女伸手接过她口中的桂圆核。 惠夫人看着季妩勾唇笑道:“听闻你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你便去公主宫中指点一二吧!” 姜禾公主双眼一眯,她含笑看着季妩,眼底一片冰封。 “是。”季妩轻声说道。 惠夫人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你们先带她过去吧!” “是,夫人。”两个婢女上前为季妩引路。 “夫人,公主,季氏阿妩告退。”季妩缓缓退了出去。 “母妃,这个季氏阿妩一看就是一副狐媚子的模样,定是她主动勾引高寅哥哥的。”姜禾公主怒气冲冲的看着惠夫人说道,几句话便给季妩定了罪。 惠夫人双眼微眯,她看着姜禾公主说道:“我看这个季家阿妩可没有这般本事,阿寅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了,以季家阿妩这幅模样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母妃……”姜禾公主气鼓鼓的看着惠夫人说道:“她自然入不了高寅哥哥的眼,可她上赶着勾引高寅哥哥,这便是她的罪,我怎能容忍她?” “好了,好了。”见姜禾公主气的不行,惠夫人拉过她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说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唯有一点可不许闹出人命来,她好歹是季伯言之女,死在宫中只怕引人非议。” “是母妃,我知道了。”姜禾公主对着惠夫人盈盈一福,她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眼中却闪过森寒的杀气。 惠夫人满意的一笑。 姜禾公主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那母妃我先回宫了。” 惠夫人右手微抬:“去吧!记得母妃的嘱咐。” 姜禾公主扬眉一笑:“是。” 在婢女的簇拥下,她快步走了出去。 天空飘着小雪。 一旁的婢女赶紧拿出油纸伞来。 姜禾公主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雪花勾唇一笑。 有句话母妃说错了,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季氏阿妩死在宫中也不会有人非议的。 前提是有个非死不可的理由。 季妩已经在姜禾公主的流云殿候着了。 她跪着殿外的青石砖上,雪花纷纷落在她身上,寒气顺着腿袭遍了她的全身,她面色苍白,唇色发青,忍不住颤抖起来。 姜禾公主走的极慢。 等她到流云殿的时候,季妩的腿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了。 “季氏阿妩拜见姜禾公主。”走到季妩身旁的时候,姜禾公主稍稍停顿了一下。 她的眼光冷冷的从季妩身上扫过,在婢女的簇拥下她提步走了进去。 雪还在下,且有越来越大的势头。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瑟瑟发抖的跪在青石砖上。 姜禾公主在殿中饮着果茶,品着精致的点心,她懒懒散散的坐在软榻上,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 软塌旁趴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猫,猫的眼睛一只是蓝色的,一只是绿色的,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转眼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膳房的婢女进进出出,阵阵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季妩的双腿已经木了。 雪越来越大,她身上落满了雪。 用过午饭之后,姜禾公主便上榻午睡了,她仿佛已经遗忘了季妩。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曲名动 季伯言下了早朝听闻惠夫人召季妩入宫,原本他心中还有一些担忧。 他的女儿他自然知道,从前秦氏对她心有怨恨,一直养在乡下从未细心教导过,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只怕大字都不识几个。 怎就传出她琴棋书画俱佳的话来? 怎料,李氏一口吴侬软语的说道:“夫主便放心吧!惠夫人一向待人温和,阿妩进宫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 季伯言还想说些什么。 李氏看着他一脸担忧的说道:“听闻阿蔓发起热来,记得大夫说过发热乃外伤大忌。” 季伯言一听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氏说道:“走随我一起去看看阿蔓。” 两个人一起去了季蔓房中。 季蔓果然有些发烫。 季伯言立刻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给季蔓开了些药,告诉季伯言若是高热不退便会异常危险。 季伯言听了心思全部放在季蔓身上。 外面雪越下越大。 季妩浑身冰冷,她依旧跪在青石砖上,由于跪的时间太久,她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偌大的王宫之中,她仿佛被人遗忘在这里。 不停的有婢女从她身旁进进出出,可无人看她一眼。 已经未时末了。 就在季妩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姜禾公主故作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竟忘了季家阿妩还在外面,你们快些去请她进来吧。” 她声音一落,季妩身子一软爬在雪地之中。 “诺。”两个婢女从流云殿走了出去。 季妩冻得面色通红,双手都冻着红肿起来,见她爬在地上,两个婢女一惊:“娇娇你这是怎么了?” 季妩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婢女匆忙将她从雪地上扶了起来。 季妩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她瑟瑟发抖的看着那两个婢女说道:“季氏阿妩失礼,请容公主稍候片刻。” 她说着捧起地上的雪,用雪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还有冻得全无知觉的脸。 她若是就这样进殿内,冷热相击她的手和脸非得生冻疮不可。 这全得益于季妩多年在乡下生活的经验。 在两个婢女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季妩又活动了活动腿脚,直到腿脚有了些温度,她才提步朝流云殿内走去。 流云殿里温暖如春,进去的那瞬间季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姜禾公主刚醒,她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 “季氏阿妩拜见公主。”季妩动作有些僵硬的跪下行礼。 姜禾公主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说道:“起来吧!” “是。”季妩缓缓起身,她的腿脚还有些发麻,以至于动作极为缓慢。 姜禾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在这宫中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她细细的端详着涂了蔻丹的指甲,凉凉的说道:“母妃说你琴棋书画俱佳,就先奏一首曲子来听吧!” 她话音一落,一个婢女便抱着琴走了进来。 一旁已经架好琴架,还焚着香。 “是公主。”季妩盈盈一福缓步朝琴架走了过去。 姜禾公主眼底带着笑意,她淡淡的看着季妩,脸上满是讥讽,昨晚她已经命人将季妩调查的一清二楚,她不过一个养在乡下的土包子,怕是连宫商角羽都分不清楚吧! 众目睽睽之下,季妩素手落在琴弦之上。 姜禾公主甚至已经想好,一会要如何责问季妩。 “铮铮铮……”怎料季妩素手一勾,一阵琴声流淌而出。 姜禾公主脸上的讥讽更甚。 她以为季妩不过是乱弹琴罢了,一定不堪入耳。 可是渐渐的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疑惑。 “铮铮铮……”季妩所奏之琴声不疾不徐,就仿佛一旁烟雾缭绕的熏香,一丝一丝入人心扉,于人内心深处激起一阵共鸣。 季妩的脸依旧有些发红,她奏的极为认真。 世人皆知她养在乡下,是个粗鄙不堪的土包子,在季家她确实未曾沾染过琴。 可楚辞是个酷爱风雅的,为了讨好他,迎合于他,她私下里苦练琴技。 这一首曲子乃琴技大家谢远数年后所谱之曲,名逍遥叹道尽人生种种苦楚,引人笑,引人哭,引人悲,又引人喜,最后令得人心境开阔,遥想当年此曲一出震惊天下,如此用来倒有些大材小用了。 姜禾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渐渐的她也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 不过片刻,大殿之中的婢女与寺人,有人不由得落下泪了,又有人忍不住嘴角上扬,更有人一脸悲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就连姜禾公主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眼角也湿了。 “公主!”一旁的婢女发觉一脸震惊的唤了姜禾公主一声。 可姜禾公主全然未曾听闻,她整个人沉浸在季妩的琴声之中难以自拔。 季妩本不愿如此高调行事,可今日这般势头姜禾公主正等着寻她的错处,她若是不能一击制胜,怕是出不了这王宫了。 琴声阵阵透红墙绿瓦传了出去。 季妩便是要借着琴声引起宫中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这流云殿,姜禾公主便不能将她随意打杀了。 惠夫人的启云宫与姜禾公主的流云殿离的不远,琴声入人肺腑引人共鸣,连惠夫人也不由得沉醉其中,她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去看看何人所奏如此佳音?” “是,夫人。”一旁的婢女转身走了出去。 姜策尚在宫中,即便他已经宫外令立府邸,可有别与姜钰宫中依旧有他的寝宫。 今日下朝之后,大王邀他对弈了几局,他便留在了宫中还未离开。 他正在对着雪饮茶,琴声入耳他不由得一怔,继而抬头看着庞戎说道:“可是宫中又来了什么琴技大家?” 庞戎看着他拱手说道:“回公子的话属下并未听闻宫中来了什么琴技大家,只听闻今日惠夫人召季氏阿妩入宫。” 姜策随口问道:“惠夫人为何召季氏阿妩入宫?” 庞戎拱手说道:“惠夫人以季氏阿妩琴棋书画俱佳之名,请她入宫指点姜禾公主一二。” 他话音一落,姜策不由得便笑了。 “季氏阿妩琴棋书画俱佳?”他眼中带着些许讥讽,这临淄城中当得这句话的人可不多。 而季妩从小养在乡下又无人教养,说她认识藜麦番薯他信,这便有些贻笑大方了。 姜策凝神听着琴声。 片刻,他看着庞戎说道:“去看看何人所奏?” “诺。”庞戎拱手说道。 下了半日的雪停了,整个临淄城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铮……”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只觉得堆积在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心境变得豁然开朗。 季妩起身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说道:“季妩琴技拙劣叫公主见笑了。” 姜禾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她凝神看着季妩问道:“你这琴技师从何人?” 连她也望尘莫及。 季妩垂眸轻声说道:“回公主的话季妩外租乃是个中高手,姨娘亦琴技非凡,我虽未曾见过他们,却见过他们留下的手稿,乡下岁月枯燥乏味,便寻来一张琴打发时间,季妩并没有师傅。” 季妩说的合情合理,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姜禾公主定睛看着季妩问道:“既然你琴技卓然,想必棋,书,画亦不在话下了。” 季妩一脸慌张,她有些失礼抬头看着姜禾公主急急说道:“回公主的话季妩除了尚能奏一曲外,其他的皆是一窍不通。” 姜禾公主没有开口,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看着季妩说道:“那你可知罪?” “公主。”季妩满目惊恐,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可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眼底一片从容之色。 方才她露的这么一手,足以震惊各国琴技大家,惠夫人在后宫沉浮多年何其聪慧,无论今日她召她入宫有什么目的,她都不会杀她了。 不仅如此,惠夫人还会送她平安出宫。 “夫人,夫人……”出去打探的婢女才进了启云宫便大声唤道。 惠夫人眉头一蹙,她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厉声呵斥道:“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婢女匆匆走到惠夫人面前,她扑通一声跪在惠夫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奴打探清楚了,奏出天籁之音的正是季氏阿妩。” “什么!”惠夫人脸上难掩震惊,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定睛看着面前的婢女说道:“季妩这一曲怕是要震惊天下了。” 随即她眸光一凝看着那个婢女说道:“快去告诉阿禾务必放季氏阿妩安全出宫。” 此曲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季家阿妩身上,此时此刻季家阿妩绝对不能死在宫中。 “是,夫人,奴这就去。”那个婢女起身便朝外跑去。 已近黄昏。 姜禾公主看着季妩冷冷一笑:“母妃让你来指点本公主琴棋书画,可你除了琴技尚可,其他的皆是一窍不通。” 她说着声音骤然一高:“其罪当诛!” 季妩面色一白,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看着姜禾公主的眼中满是祈求:“公主,季氏阿妩从未说过自己精通琴棋书画,罪又从何而来?求公主饶命啊!” “来人啊!把她拖下去诛了。”姜禾公主缓缓垂下眸子,她再不看季妩一眼,她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都是她要她死。 “诺。”姜禾公主声音一落,两个侍卫大步走到季妩跟前,一左一右的将她擒住。 “公主。”就在那个时候惠夫人身旁的那个婢女匆忙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天籁之音 姜禾公主淡淡的抬起头朝那个婢女看去。 那个婢女看了季妩一眼,她大步朝姜禾公主走了过去。 季妩已经被两个侍卫拖到了门口,她吓得面色煞白连腿都软了,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惠夫人身旁的这个婢女一出现,季妩知道她死不了啦! 姜禾公主尚且年幼,她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惠夫人绝不糊涂。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露上这么一手了。 “公主,夫人让我过来传来。”那个婢女走到姜禾公主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姜禾公主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那个婢女接着又道:“夫人说务必让季氏阿妩安全出宫。” 当下,姜禾公主面色一变:“这是为何?” 在她的注视下,那个婢女轻声说道:“夫人没有多说,她只说季氏阿妩这一曲怕是要震惊天下了。” 姜禾公主眼波一沉。 两个侍卫已经拖着季妩出了流云殿。 “公主,再以这个借口杀季氏阿妩怕是不妥了。”姜禾公主的乳娘范婆子上前说道。 范婆子一向深得姜禾公主的信任。 “罢了!”姜禾公主一脸不甘,她眸光一凝,既是这个借口不妥,那在寻一个借口也就是了。 “把季氏阿妩带进来。”她勾唇冷冷一笑。 “公主。”季妩很快被两个侍卫带了进来,两个侍卫用力推了她一下,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吓的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禾公主看着她淡淡一笑:“方才母妃派人过来赞你那一曲琴技高超,罢了,你就留在宫中传授本公主中琴技吧!” “是。”季妩慌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颤颤的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 姜禾公主再不看她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本公主今日乏了,来人啊!把她带下去,明日才传授琴技也是一样的。” “诺。”两个婢女上前将季妩带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 夜风打在季妩身上,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看来纵然有惠夫人的命令,姜禾公主也不打算放过她了。 两个婢女将季妩安置在流云殿的偏殿。 殿中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珠光璀璨照亮了整个偏殿,殿中锦缎铺地,一水的家具皆是紫檀,陈设的瓷器更是异常名贵,季妩虽不懂这些却也看得出来。 殿中还有两个婢女服侍季妩,一个唤作阿珠,一个唤作阿桃,看样子比季妩稍长了几岁。 季妩知道陆离就在她左右,故而她心中并没有多少害怕。 季妩怯怯的看着阿珠与阿桃说道:“季妩此刻饥肠辘辘,两位姐姐可否给我拿些饭来。” 她说着缓步上前,给阿珠与阿桃一个人塞了十两银子。 阿珠与阿桃两个人相视一笑说道:“娇娇客气,奴这就去给娇娇拿饭过来。” “陆先生。”两人一走,季妩轻声唤道。 “娇娇。”陆离随即出现在季妩面前。 季妩定睛看着他说道:“高家郎君可在临淄城?” 陆离压低声音说道:“郎君一早便陪夫人去天宁寺祈福了,三日之后才会回来。” “果然。”季妩双眼一眯。 姜禾公主痴恋高寅临淄城中人尽皆知,她与姜禾公主素无仇怨,姜禾公主却非要置她于死地。 季妩心中明了,此事的原由出在高寅身上。 姜禾公主势必会趁着高寅回来之前对她下手,看来宫中的这几日会格外凶险了。 她定睛看着陆离盈盈一福说道:“这几日季妩的性命便仰仗陆先生了。” 陆离看着季妩的目光有别前些日子,他也被季妩那一曲给惊艳到了,在他看来季妩已经不简单的很了,可如今看来季妩就仿佛一本精彩绝伦的书简,处处都有惊喜。 他拱手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放心。” 惠夫人还在等着流云殿的消息,姜禾素来被她宠坏了,她真怕她会任性而为。 那个婢女一进启云宫都来不及行礼,惠夫人便看着她问道:“公主可放季妩出宫了?” 那个婢女盈盈一福看着惠夫人说道:“回夫人的话,公主让季妩留在宫中传授她琴技,将季妩安排在流云殿的偏殿之中。” 惠夫人轻轻的转动着手腕上白玉鎏金的手镯,缓缓说道:“看来阿禾还是不死心啊!” “去请公主过来用晚饭。”惠夫人抬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 “是,夫人。”那个婢女盈盈一福退了出去。 姜策还留在宫中。 他正在批阅公文,庞戎大步走了进来:“回禀公子属下查清楚了。” 姜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 庞戎拱手说道:“方才那一曲乃是季氏阿妩所奏。”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季妩什么底细他一清二楚。 那琴声包含这世间沧桑,集人生苦楚于一音,最后将所有化作天边浮云淡淡散开,一切都烟消云散,令得人心境骤然开阔,怎会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女子所奏。 所奏此曲之人定然阅尽这世间沧桑,最后又回归本心,不执着一物。 姜策不信此曲真是季妩所奏,他眯着眼看着庞戎问道:“此话当真?” “回公子的话千真万确。”庞戎掷地有声的说道。 阿珠与阿桃很快端来饭菜。 季妩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心中不疑有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姜禾公主不会傻到用毒害她,如她那般目中无尘的人想来也不屑用这样的法子,因为在姜禾公主看来,她已是她的掌中之物。 季妩吃的狼吞虎咽,着实没有规矩的很。 吃完饭她便奏起琴来。 “铮铮铮……”琴声穿透红墙绿瓦在夜色中四散开来。 “公子你听季妩又奏了起来。”庞戎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勾唇一笑:“孤倒是小瞧这个季氏阿妩了。” 白日里王宫之中有些嘈杂,故而只有离流云殿近的殿宇才能听到。 入了夜,季妩所奏琴声更清晰,传的也更远。 用过晚饭之后,齐王正在批阅奏折,忽的一阵琴声传了过来。 起初任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皆以为又是宫中那位夫人邀宠的手段罢了。 可渐渐的庆云殿之中,所有人听得不由得入了神。 齐王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怔,一滴血红的朱砂落在桌案上。 殿中所有人的神色各异,有人忧,有人愁,更有人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有极少数的人脸上洋溢着喜色,可见终生多苦。 齐王也觉得心中倍感沉重,仿佛有暮霭笼罩着整个庆云殿,多年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油然而生。 连他也觉得人生苦多于乐。 他随意扫了一眼,竟发现殿中多数人的脸上竟带了泪。 连赵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铮铮铮……”就在那个时候琴声音调一变,带给人一种云破月出的感觉。 所有人只觉得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仿佛有光照进他们的心底深处。 “铮……”季妩素手一勾,最后一个音调慢慢散去。 齐王眼中一亮,他由衷的叹了一声:“此曲真乃天籁之音啊!” 赵信还有殿中的众人皆回过神来。 赵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大王所言甚是啊!” 齐王衣袖一挥说道:“去查一下何人所奏。” “诺。”赵信拱手说道。 奏完这一曲,季妩便不再奏。 奏得多了还有什么稀奇的。 也亏得上一世她为了楚辞苦练琴技,练得十指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可笑的是倒死她都没有给楚辞奏过。 因为在他眼中,只有他的前程富贵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便他心中有她,还是娶了季蔓,只因季蔓是季家嫡女,而她不过一个对他毫无助益的庶女。 纵然她对他倾心相待,处处为他考量,事事以他为先,他还是把有孕在身的她送上了旁人的床榻。 她有时候忍不住在想,在她死后,他可曾有一点后悔。 惠夫人与姜禾公主正在用晚饭。 饭前,惠夫人已经将其中利害说与姜禾公主听。 姜禾公主听了再三保证不会动季妩,惠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两个人正在用饭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惠夫人看着那个婢女问道:“何事?” 那个婢女近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大监让奴来告诉夫人,大王方才派人去查探琴声乃何人所奏。” 惠夫人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那个婢女盈盈一福退了下去。 姜禾公主若无其事的正在喝汤,惠夫人看着她说道:“你可听到了?” “听到什么?”姜禾公主随口问道。 惠夫人看着姜禾公主说道:“这下连大王都知道季氏阿妩了,明日一早你便把她给我送出宫去。” 惠夫人已经派人去季家传信,今晚季妩留宿在宫中。 “母妃,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动季氏阿妩一根头发,她琴技如此高超,比宫中的那些琴师不知高了多少倍,女儿也想有如此高超的琴技,等女儿练成了,母妃与父王面上也有光不是。”姜禾公主面带祈求的看着惠夫人说道。 “当真如此?”惠夫人凝神看着姜禾公主问道。 “嗯。”姜禾公主用力的点头说道。 “那便随你的意吧!”惠夫人伸手点了点姜禾公主的额头,她脸上满是宠溺。 “我就知道母妃对我最好了。”姜禾公主顺势依偎进惠夫人怀中。 “记住我的话,也记住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就好。”惠夫人笑着说道。 雪在浅薄的月光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夜渐深。 “这个季氏阿妩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把这个消息封锁住,得挑个合适的时候让我那个一向目中无尘的兄长知道才是。”高琛眯眼一笑,他的声音随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奏上一曲 季蔓的还在发热。 季伯言是心急如焚。 惠夫人差人递了个消息,他便没有再过问季妩的事。 倒是魏氏心存疑虑的看着阮婆子说道:“季妩从小养在乡下,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这一日惠夫人也该知道,为何还将人留在宫中?” 魏氏百思不得其解。 她连着数日未曾下榻,满院子的人皆围着她转,哪里有心事关心其他的事,故而他们也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 发生在街头巷尾的事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临淄,可发生在宫中的事谁敢不要脑袋的往外泄露,除了有心之人打探而知,季妩奏出天籁之音的事并未传出来。 阮婆子给魏氏掖了掖被角,她看着魏氏说道:“主母还是好生歇息吧!操那么多的心做什么,惠夫人不是传话过来了吗?家主都不担忧,哪里轮得着我们瞎操心呢!” 这话也就阮婆子敢说。 魏氏淡淡一笑:“你说的也是。” 房中唯有主仆二人。 魏氏定睛看着阮婆子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可有眉目了?” 多亏了季妩提醒她,她才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换做她很可能随意找个人塞进府中就是。 “主母要求甚高还需要些时日。”阮婆子缓缓说道。 “这事急不得,一定要按我的要求去做,且让李氏得意几天。”魏氏勾唇冷冷一笑。 人只有得意的时候才容易松懈下来,只要有她在李氏永远别想越过她。 齐王还在庆云殿批阅奏折。 那一曲之后,他整个人好似轻松了许多,多少年了他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没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要不折手段的争夺这个位置,等坐上这个位置了,又要处心积虑的防着别人来夺这个位置。 这把椅子可不好坐! “大王。”赵信缓步走了进来。 齐王抬头朝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下,赵信拱手说道:“回禀大王老奴已经查出来了,方才那一曲乃是季氏阿妩所奏。” 齐王双眼一眯:“季氏阿妩?” “是。”赵信看着齐王说道。 “可是除夕夜宴季伯言家的那个季妩?”齐王对她稍稍有些印象。 “回大王的话正是季伯言的女儿,惠夫人特请她入宫指点姜禾公主琴技,晚上将她留宿在公主的流云殿偏殿之中。”赵信拱手说道。 齐王眼睑半垂:“想不到季伯言竟教导出一个这样的女子,寡人倒是小瞧于她了。” 赵信抬头看了齐王一眼,他仔细观察着齐王的神色,缓缓说道:“老奴听闻这个季氏阿妩从小养在乡下,只怕不是季大人教导出来的。” “哦!”齐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淡淡说道:“也不知怎样的琴技大家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徒弟来。”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若不派人去查一番?”赵信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看着齐王说道。 伴君如伴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道理了。 “不必了。”齐王抬头看了赵信一眼,家国大事已经够令他头疼的了,些许小事何足他挂齿。 “诺。”赵信双手一叉。 “改日让她来为寡人奏上一曲便是。”齐王手握朱笔接着批阅奏折。 “诺。”赵信拱手一礼,他缓步上前探了探桌上的茶,见茶已经凉了,重新给齐王换了一杯热茶。 用过晚饭之后,姜禾公主便回流云殿了。 齐王让季妩当面为他抚琴的消息很快传入惠夫人耳中。 她皱着眉头说道:“莫不是大王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夫人是说?”窦姑凝神看着惠夫人说道。 此刻只剩窦姑与朱安在一旁服侍着惠夫人。 朱安弯着腰面带疑惑的看着惠夫人。 惠夫人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笑着说道:“寻常音律怎能入了大王的耳?这后宫之中许久未添新人了!” 当下窦姑与朱安瞬间明白惠夫人的意思了。 “那夫人可要未雨绸缪?”朱安目不转睛的看着惠夫人说道。 惠夫人面带一丝神伤,她缓缓垂眸说道:“大王已经许久未进我这启云宫了,明日散了朝便请大王过来,让季氏阿妩当众抚上一曲。” 旁人只当她是宠冠后宫的惠夫人,可大王待她如何,她心中有数,大王心思深沉,莫看相伴这着数十年,可她依旧猜不透大王的心思,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大王也从未对她交心。 “夫人这个安排甚妙。”窦姑含笑说道。 大王不是要让季氏阿妩抚琴吗? 那夫人便将大王与季氏阿妩都邀到启云宫来,料想季氏阿妩也不敢动别的心思,至于大王便是有什么心思,碍于夫人的面子多少也会收敛一些。 “明日便由你来安排。”惠夫人抬头看了窦姑一眼。 窦姑盈盈一福说道:“是。” 惠夫人还是不放心,她凝神看着朱安说道:“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公主,让她切莫轻举妄动。” “是,夫人,奴这就去。”朱安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季妩虽然已经上了榻,可她还未睡下。 她不知大王要她抚琴,更不知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父王竟要季氏阿妩抚琴?”姜禾公主凝神看着朱安,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夫人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下了早朝邀大王来启云宫,让季氏阿妩给大王奏上一曲。”朱安看着姜禾公主拱手说道。 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她眼波一沉,眼底闪过凌厉的杀气。 她正愁该如何杀季氏阿妩,这下机会便来了。 若是她动手,高寅哥哥知道之后难免对她心生不满,可若是…… 直到夜深人静姜策才离宫。 第二日,一早,季妩才起榻,阿珠与阿桃便进来服侍她。 待季妩洗漱过后,姜禾公主身旁的范婆子来了,她告诉季妩今日要为大王抚琴的事。 季妩一惊,吓得脸都泛了白。 范婆子见她这副模样,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便离开了。 这个季氏阿妩纵然琴技超凡,可就这胆小如鼠的性子,就是由着她去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惠夫人还这般提防着她,在她看来就是给季氏阿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主动勾引大王。 阿珠与阿桃很快端来饭菜。 “娇娇请用饭吧!”两个人着手为季妩布菜。 季妩坐在矮几旁,阿珠为她盛了一碗汤,季妩伸手接过,她搅动汤勺正准备喝。 “咣当!”怎料她端着碗的手虎口一麻,那碗汤一下子洒在她的衣裙上,碗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啊……”季妩一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惊慌。 “娇娇无恙吧!”阿珠拿衣袖替季妩拭擦着衣裙,阿桃赶忙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季妩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惊惶无措的落下泪来:“两位姐姐都是我的不是。” “娇娇去换一身衣裙吧!”阿珠将季妩扶了起来。 她原本准备跟季妩一起去,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她说道:“姐姐在这里收拾,我一个人去就是了。” 阿珠没有推辞。 季妩转身一个人朝内室走去。 她缓缓垂下眸子,眼底尽是锋芒。 她知道方才是陆离出手,让她故意洒了那碗汤,想来汤里定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季妩一入内室。 陆离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 陆离看着她眼底声音说道:“娇娇,方才那汤里有东西,虽不致命但服用过后可令人浑身无力,今日大王让娇娇抚琴……” 陆离没有再说下去。 季妩自然知道后果。 当今大王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季妩淡淡问道:“其他的菜呢?” 陆离说道:“其他的菜都没有问题,可是娇娇若不喝汤,只怕姜禾公主会再生一计。” 季妩心中清楚的很,她若无其事的换过衣服之后便出去用饭了。 阿珠又为她盛了一碗汤。 她面带羞涩的接过,似有些不好意思用宽大的衣袖挡着半张脸小心翼翼的用着汤。 无人看见她将一勺一勺的汤皆倒进宽大的衣袖中,在宽大的衣袖中她事先准备了一块棉布。 她放下汤碗之后小口小口的吃着菜。 阿珠与阿桃对视一眼,阿桃起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季妩用过饭之后,阿朱给她倒了一杯茶。 “啊……”怎料她手一滑没有端好茶盏,茶水一下子洒在她身上,险些没有烫到她。 茶盏自然摔碎了。 “娇娇有没有烫到?”阿珠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季妩吓的都哭了起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泪流不止。 阿珠也不好出言责备她,她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再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裙吧。” 季妩泪眼模糊的微微颔首。 她是怕衣裙上染上汤的味道。 姜禾公主也在用早饭,她的饭可比季妩丰盛的多了。 “奴见过公主。”阿桃缓步走了进去,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 姜禾公主漫不经心的朝阿桃看去,她淡淡问道:“季氏阿妩可服下那碗汤?” “回公主的话是。”阿桃如实说道。 姜禾公主勾唇一笑,她眼底掠过一丝杀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机四伏 季妩用过早饭之后才辰时中。 时间还早的很。 此时此刻齐王,还有文武百官皆在宣武殿上早朝。 季妩本想抚琴一曲,让更多的人知道她。 可这个时候只怕会搅动朝堂,所以她只命阿珠把琴抱了过来。 在阿珠与阿桃的注视下,季妩一言不发的坐在琴架旁,她细细的擦着琴弦,面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阿珠与阿桃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用过午饭之后,姜禾公主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去了惠夫人的启云殿。 启云殿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大王过来。 昨日刚下了雪,今日已是艳阳高照,只是风中依旧夹杂着刺骨的寒气。 季妩就那样默不作声的坐在琴架旁,她也不抚琴只是抚摸着琴弦。 阿珠与阿桃只当做她是在担忧。 屋里焚着香,轻烟渺渺升起,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季妩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她估摸着快要下早朝了。 “铮铮铮……”她素手一勾,琴声倾泻而出。 昨日,她奏琴的时候早已下朝,文武百官也已经出宫,若是有人故意封锁消息,什么都传不出去。 她要的不是扬名天下,虚名与她无用,她要的是更多的人知道她在宫中。 宣武殿之上要紧的事已经议完,只剩下商讨一丝细枝末节。 今日徐宏依旧在家休养并未上朝。 “铮铮铮……”琴声一起,在场的文武百官不由得一愣。 姜策与姜钰也在大殿之上。 姜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姜钰不由得一怔。 昨日听闻季氏阿妩奏出天籁之音,他并未放在心上,今日一闻果然非同凡响。 其他臣子皆在猜想,敢在这个时候抚琴无异于扰乱朝堂,也不知后宫之中那位夫人如此胆大包天,便不怕大王震怒吗?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不动声色的朝齐王看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齐王并没有震怒,相反他嘴角略带弧度,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少见的松快。 季伯言官微言轻,他站在最后也不着痕迹的看了齐王一眼,他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阿妩还在宫中,也不知她如何了? “季爱卿你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女儿,这般琴技堪称天下无双。”齐王双眼微眯,他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缓缓说道。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季伯言身上。 姜策淡淡的看了季伯言一眼,只怕季伯言也不知季妩弹着这一手好琴吧! 果然,季伯言接下来的反应,印证了他这个猜想。 姜钰也云淡风轻的看了季伯言一眼。 季伯言猛地一怔,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惶恐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大王,臣教女无方,臣有罪啊!” 齐王面上喜怒不显,他根本没有听明白齐王话中的意思。 他从不认为如此佳音乃是季妩所奏,所以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嘘!”齐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对着众臣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当下再无一个人敢开口。 “铮铮铮……”琴声越发清晰起来。 齐王缓缓的闭上了眼。 在场所有人也不由得沉浸在琴声之中。 片刻,大殿之中众人便神色各异,有人苦有人愁,只有极少数人是开怀的,人生五味缠绕上他们心头,激起众人心底的共鸣。 齐王亦是如此。 姜策昨日听闻过两遍还好。 姜钰也不由得沉浸在琴声之中。 正当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 “铮……”琴声忽然变得弱了,令得他们再也听不清楚。 齐王一脸意犹未尽的睁开了眼。 “如此天籁却只能闻其一半,人生憾事又要添一桩了。”太傅文昀不由得长叹一声。 季伯言还在地上跪着,他也听得入了神,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想过琴声乃是季妩所奏。 齐王看了文昀一眼,他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说道:“此等天籁之音季卿在家中常闻叫多少人羡慕啊!” 季伯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琴声乃是阿妩所奏,他双目微睁大吃一惊。 事实上他从不知道季妩会抚琴,还奏的这样好。 昨日因着阿蔓高热不退,他并未过多的去想阿妩。 当下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齐王淡淡一笑说道:“季爱卿平身吧!” “诺。”季伯言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姜钰意味深长的看了季伯言一眼。 齐王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信。 赵信上前说道:“大王有旨,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时候已经差不多了,早朝很快便散了。 一出宣武殿,文武百官很多见将季伯言围住拱手说道:“季大人,哪日娇娇若是再在家中抚琴,可要邀我们同赏啊!” 季伯言面带一丝心虚,他拱手说道:“下官记下了。” 季妩面色有点苍白,她双手落于琴弦之上,一句话也不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娇娇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阿珠一点担忧的上前问道。 阿桃亦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季妩眉头轻拧,她抬头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我只是觉得身子有点乏,许是昨晚没有歇息好的缘故。” “不如娇娇上榻歇息一会吧!”阿珠与阿桃对视一眼,她上前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朱安大步走了进来,他拱手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大王已经下朝,惠夫人请娇娇过去为大王抚琴。” 季妩稍显吃力的站了起来,她对着朱安盈盈一福说道:“是。” 阿珠与阿桃两个人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裙。 朱安在前,季妩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姜禾公主正在与惠夫人聊天,母女二人相谈甚欢。 范婆子忽然上前,她先给惠夫人添了杯茶,又给姜禾公主添满了茶,趁着添茶的时候她定睛看了姜禾公主一眼。 姜禾公主心领神会的一笑。 等季妩到的时候,大王已经在启云宫了。 “季氏阿妩拜见大王,惠夫人,姜禾公主。”季妩头也不敢抬,她缓步上前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她面色有些不佳。 齐王坐在主位,惠夫人在左侧,姜禾公主在右侧。 几个人的视线皆落在季妩身上。 除夕夜宴齐王是见过季妩的,他对季妩稍有些印象,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 一旁的惠夫人将齐王的表情尽收眼底,见齐王并未对季妩动了什么别的心思,她才放下心来。 姜禾公主眼中带着一丝笑,她云淡风轻的看了季妩一眼。 齐王在自然轮不到惠夫人开口。 齐王只看了季妩一眼便移开视线,他淡淡说道:“起来吧!” 殿中已经备好琴,一旁还焚着香。 “多谢大王。”季妩缓缓起身。 惠夫人看着她说道:“为大王奏上一曲吧!” 季妩盈盈一福:“是,夫人。” 语罢,她缓步朝琴架走去。 姜禾公主眼底始终含着一丝冷笑,她就是见不惯季妩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像一个狐狸精一样叫人厌烦。 高寅哥哥是何等风姿? 她竟敢痴心妄想,真是不知死活。 为大王抚琴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季妩先用一旁摆放着的水净了净手,净手的水格外的讲究,上面漂浮着菊花还有玫瑰。 惠夫人给齐王剥了一颗桂圆,她伸手递到齐王唇边,齐王看了她一眼。 赵信赶忙上前,他伸手接过惠夫人递来的桂圆,打了个圆场说道:“夫人怕是不知,这几日大王肺热有痰,太医刻意嘱咐过不易食甜的东西。” 惠夫人微微一怔,她起身对着齐王盈盈一福:“妾不知险些害了大王,请大王恕罪。” 齐王伸手便她扶了起来,他浅浅一笑:“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铮铮铮……”季妩指尖从琴弦上扫过,琴声流淌而出。 惠夫人松开齐王的手,她缓缓退回座位。 她眼睑半垂,面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如今的大王是越发难以捉摸了。 “铮铮铮……”季妩的目光落在琴弦之上,她素手一勾琴声流淌而出。 惠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齐王一眼,她目光又从季妩身上扫过,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姜禾公主眼中带着一丝讥讽,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两个人皆无心听琴。 唯有齐王听得认真。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寺人匆忙走到赵信耳边低语了几句,赵信转身对着齐王与惠夫人拱手说道:“启禀大王,夫人,公子钰来了,此刻就在殿外候着。” 惠夫人抬头朝齐王看去。 齐王淡淡说道:“让他进来。” “儿臣给父王和母妃请安。”他声音一落,姜钰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对着齐王与惠夫人拱手一礼。 季妩还在抚琴,她奏的认真未曾抬头多看一眼。 “你怎么来了?”齐王看着姜钰问道。 姜钰拱手一礼,他笑着说道:“可是儿臣打扰到父王了?儿臣是循着这天籁之音而来,宣武殿之闻了一半,儿臣意犹未尽,还望父王莫怪。” 惠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姜钰。 齐王右手微抬:“坐吧!” 偌大的启云宫再无一个人开口说话。 “铮铮铮……”琴声悠扬,渐渐的所有人都听的入了神。 唯有姜禾公主一人,她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有些面色不佳,看似有些虚弱但丝毫不影响抚琴。 姜禾公主不着痕迹的朝一旁的范婆子看去。 范婆子看了季妩一眼,她也是一头雾水,阿珠与阿桃亲眼看着她喝下那晚汤,按理说已经毒发了,为何季妩还能安然无恙的抚琴? 连姜钰都听得入了神,贵为高高在上的公子,他脸上闪过一丝求而不得的愁苦。 姜禾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看着季妩勾唇一笑。 即使没有毒发也不要紧,季妩今日非死不可。 “铮……”所有人正听的入神,忽的季妩素手一挑一根琴弦骤然断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下无双 齐王闭着眼听的正入神,兀的他猛地睁开眼来。 姜钰,惠夫人,还有姜禾,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心中一惊,宫中用的都是用的上等的焦尾琴,琴弦怎会突然断了? 她心中明白定是姜禾公主命人动了手脚。 齐王眉头微蹙,他凝神看着季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换做谁听得正入神的时候,琴弦断了扰了兴致都会不悦的。 众目睽睽之下,季妩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 “铮铮铮……”她素手勾抹琴声并未中断,且音色丝毫不比方才差。 姜钰定睛看着季妩一眼。 那日莲台净一见,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怎料她竟是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这一手琴技只怕举世无双。 大王在上,琴弦突然断了,任谁都会慌乱,慌乱之中定会出错,可她很快便镇定下来,不简单着实不简单的很。 齐王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双眼微眯凝神听着琴音。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她心头窜起一股怒火。 她没有想到琴弦突然断了,这样都难不倒季妩。 就在那个时候惠夫人抬头看了姜禾公主一眼。 顿时惠夫人心中如明镜一般,整个后宫可以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谁能把手伸进她这启云宫,若是阿禾的话自然另当别论了。 姜禾公主瞬间垂下头去。 “铮……”琴声止,一曲终了。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低低的垂着头施施然然的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福:“大王,惠夫人,公子,公主,季氏阿妩献丑了。” 她说的格外谦卑。 齐王心境开阔,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季妩说道:“你这一曲天下无双何来献丑一说。” “大王谬赞。”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她始终低低的垂着头。 齐王抬头朝姜钰看去:“阿钰以为此曲如何?” 姜钰的目光从季妩身上扫过,他起身看着大王拱手说道:“回父王的话儿臣亦觉得此曲天下无双。” 齐王勾唇一笑:“看来你我父子二人所见略同了。” 姜钰亦是朗朗一笑:“这是儿臣的荣幸。” 齐王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他右手微抬。 季妩抬头看了惠夫人一眼。 惠夫人什么都没有说。 季妩盈盈一福:“季氏阿妩告退。” 她缓步退了出去。 齐王视线一扫落在姜禾公主身上,他勾唇说道:“阿禾当好好学习才是。” “父王说的是。”姜禾公主起身看着齐王盈盈一福,她笑的甜美,并未看出丝毫不悦。 可她心中已然恨毒了季妩。 父王让她向季妩学习什么? 学她那狐媚子勾人的模样吗?就连王兄也对季氏阿妩另眼相看了,这个季氏阿妩果然好手段。 “寡人也该回去批阅奏折了。”齐王起身说道。 惠夫人也站了起来,她看着齐王说道:“大王该用午饭了,用过午饭在批阅奏折也不晚,到底是身子要紧。” 齐王微微摆手,他起身朝外走去。 “恭送大王……”殿中所有人皆上前行礼。 姜钰,惠夫人还有姜禾公主也不例外,君臣之后他们才是一家人。 “阿禾学几日就把季氏阿妩放出宫吧!”齐王一走,姜钰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看着姜钰说道:“这是自然难不成我还能将她一直留在宫中,这就不劳王兄费心了。” “阿禾。”惠夫人凝神看了姜禾公主一眼。 姜禾公主不在开口。 姜钰看着惠夫人说道:“母妃,季氏阿妩这一曲怕是要名动天下了。” 惠夫人眼波一沉:“我知道。” 姜钰温和如玉的一笑:“母妃知道便好,儿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惠夫人本想留姜钰在宫中一起用午膳,可转念一想堂堂儿郎应以事业为主便不再勉强。 “阿禾方才的事可是你做的手脚?”殿中只剩惠夫人与姜禾公主之后,惠夫人凝神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想都未想便否认了:“母妃怎会如此疑心于我?万事都可能发生意外,琴弦突然断了不过是件极为正常的事罢了。” 惠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你方才可听到你王兄的话,季氏阿妩要名动天下了,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动她,她与阿寅的事你不过听旁人随口一说,是真是假尚未得知,还是早早把她放出宫的好。” 姜禾公主笑盈盈的挽住惠夫人的手臂,她一脸乖巧的说道:“母妃说的是等明日一早我便把季氏阿妩放出宫去。” 惠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季妩回到房中之后,阿珠与阿桃微微一怔。 季妩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阿珠上前给季妩解开狐裘,阿桃伸手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 “有劳两位姐姐了。”季妩说的极为客气,她未做其他接过那盏茶便饮了起来。 若是茶中有什么陆离自然会提醒她的。 阿珠与阿桃随即出去忙活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她勾唇淡淡一笑。 那一刻,她一脸淡定,双眸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这下连大王都知道她了,她便越发安全了。 惠夫人何等聪慧?权衡利弊她定不会让姜禾公主乱来了。 过了明日高寅便会回来。 她离出宫的日子不远。 今日文武百官皆听到她的琴声,今日她的名字将传遍整个临淄城。 只唯恐季伯言会对她起疑,不过也不要紧,到时候她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也就是了。 季伯言一到季家便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忧心季妩是一夜未眠。 “给家主请安。”一见季伯言两个人立刻上前行礼。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麻姑问道:“阿妩自幼跟你在乡下庄子,她可会抚琴?” 麻姑微微一怔,她与娇娇在乡下庄子不过勉强温饱,秦氏怎会好心派人传授娇娇琴技,娇娇自然是不会抚琴的。 她正准备如实回答,怎料赵婆子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麻姑的衣袖。 麻姑还算聪明,她话锋一转看着季伯言说道:“回家主的话,姨娘是个中高手,娇娇乃是姨娘的女儿怎能不识音律,奴带娇娇去乡下庄子的时候带了几本姨娘的琴谱,这些年娇娇闲来无事便刻苦专研,自然是会抚琴的。” 赵婆子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她跟着家主身边多年,家主一下朝便直奔荷香院问了麻姑一个这样的问题,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季伯言凝神看着麻姑。 麻姑一脸担忧的问道:“家主可是娇娇出什么事了?” 季伯言自然不屑与她多言,他转身就走。 麻姑顿时变得六神无主,她一脸急切的看着赵婆子说道:“家主这般问可是娇娇出事了?” 赵婆子缓缓摇了摇头:“看家主的样子不像,若是娇娇真出了什么事,家主怎会这般从容。” 她一句话点醒了麻姑。 只用了短短一个上午季妩便名动整个临淄城。 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论她所奏的那一曲。 今日,姜禾公主并未午睡,用过午饭稍稍休息了片刻,她便差人将季妩唤来教她抚琴。 说的是教她抚琴,可她连琴都没有碰一下,她懒懒散散的靠在软榻上,单手支着头半眯着眼看都未看季妩一眼。 季妩在一旁抚琴。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禾公主便睡着了。 她不开口季妩也不敢停。 “铮铮铮……”季妩不厌其烦,她一遍一遍奏着琴,一直到她的指腹都磨的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季妩双手颤抖,她一脸痛色,琴声越来越低。 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兀的睁开了双眼。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身子一僵。 姜禾公主冷冷的看着季妩,她眼中带着嘲讽:“接着给本公主抚琴啊!本公主还未曾学会你怎能停下。” 季妩早知姜禾公主有意用这个法子刁难于她,她眼中带着惊恐怯怯的看了姜禾公主一眼说道:“是,公主。” 姜禾公主勾唇一笑。 她不是琴技高超吗? 她便废了她这双会弹琴的手,让她以后再也弹不成琴,纵然她名动天下又如何,若是成了废人谁还会多看她一眼。 一直到申时姜禾公主才睡醒,她仪态优雅的吃着婢女端上了的点心,始终未曾看季妩一眼。 “铮铮铮……”季妩还在抚琴,琴弦已经被她的鲜血染红,她面色煞白,额上的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脸。 姜禾公主含笑看了季妩一眼,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是在多奏几遍兴许本公主就会了。” 她眼中带着讥讽。 看着季妩血肉模糊的手指,她的心中格外的畅快。 “是。”季妩声音颤抖的说道。 姜禾公主勾唇一笑,她端起婢女递来的果茶饮了一口。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身子一软,她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 “公主。”范婆子抬头朝姜禾公主看去。 姜禾公主端着果茶缓缓站了起来,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说道:“从未见过弹琴还能把人弹晕的。” 说着她缓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哗啦!”她双眼一眯定睛看着季妩,抬起手来猝不及防的将手中的果茶倒在季妩的脸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柔夫人 “公主。”范婆子有些震惊的看着姜禾公主,这个季氏阿妩到底是季伯言的女儿,若是在她身上留下明伤终究不妥,让旁人如何议论公主! 姜禾公主看了范婆子一眼,她勾唇一笑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那杯果茶虽然不烫,但也绝对不凉,脸部的肌肤何等娇嫩,季妩的脸已经红了起来,可她依旧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动都未曾动一下。 姜禾公主还以为季妩是装的,这下她已经确定了,季妩是真的晕了过去而非装的,她视线从季妩身上移开,转身漫不经心的说道:“来人啊!季氏阿妩累晕了,把她送回房中。” “是,公主。”她声音一落,两个婢女上前一个人抬着季妩的双脚,一个人抬着季妩的胳膊将季妩抬了出去。 姜禾公主没有吩咐,自然也无人给季妩请太医,她们只把季妩抬回房中便离开了。 季妩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阿珠与阿桃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 季妩面色绯红,她手臂露在锦被外面,十指一片血肉模糊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阿珠与阿桃对视一眼,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 在季妩榻前守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个人便离了。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待她们一走,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 “娇娇。”她一睁开眼陆离便现身了,陆离有点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可要我带娇娇离开这里?” 季妩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她缓缓抬起双手,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指,她慢慢将视线落在陆离身上:“我知道先生的本事,可我若凭空离开岂非让旁人视做妖邪,更给了她们杀我的借口。” 十指连心最是疼了,她额上不满汗珠。 “娇娇便没有法子离开这里吗?”陆离看着季妩问道,在他眼中季妩可不是个寻常的女子,他可深知她的厉害。 季妩双眼一眯:“就快了。” 陆离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他伸手递给季妩说道:“这是上等的伤药,娇娇自己涂一涂手指吧!” 季妩十分吃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虽会抚琴,但从前的季妩是不会的,如她这样的手指自然比不了琴师的手指,琴师若是奏一下午一点事都没有,若非她以装晕脱身,她的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她伸手接过陆离递来的伤药放在枕下。 陆离定睛看着她的脸上说道:“我去给娇娇寻些烫伤药来。” 季妩勾唇一笑,她缓缓摇了摇头看着陆离说道:“先生不必费事了,公主都不怕旁人看到我这张脸,我又何惧之有?”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低,阿珠与阿桃就在殿外守着都没有听到。 忽的,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陆离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一言不发的消失在季妩眼前。 季妩凝神朝外面看了一眼,她飞快的躺了下去,又装作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她才躺了下去,阿珠与阿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奴给柔夫人请安。” 季妩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知道后宫中有一位柔夫人,却是见都未见过,不知柔夫人为何来这里? “起吧!”柔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愧是柔夫人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仿佛烟花三月拂过的微风令得人心神一荡。 阿珠与阿桃两个人挡在门前,丝毫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阿珠抬头看了柔夫人一眼含笑问道:“柔夫人可是来寻公主的?只是公主在正殿,而此处是偏殿怕是夫人走错了。” 柔夫人不过比季妩年长了几岁而已,她面若桃花,含笑看着阿珠说道:“听闻宫中来了一个琴技高超的娇娇,我便想着来看看。”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听闻季家的那位娇娇住这里,你们让开让我进去一见。” 她虽然面带微笑,可说出的话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回夫人的话季家娇娇是住这里没错,只是娇娇扶了一下午的琴累的已经睡下了,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阿珠说的有理有据。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声音一落,季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她声音沙哑:“有人吗?来人啊!” 柔夫人眼中一亮,她笑盈盈的说道:“此刻人已经醒了,你们还不让开。” 阿珠与阿桃对视一眼,正左右为难的时候。 “公主驾到。”姜禾公主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婢女在前面提着宫灯,姜禾公主施施然然而来。 柔夫人缓步上前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公主。” 她不过一个姬妾,且无子无女身份自然不比姜禾公主。 “柔夫人不陪伴父王来我这里作何?”姜禾公主下颚微抬她淡淡的看着柔夫人。 自从柔夫人进宫之后便分去母妃大半的恩宠,对于柔夫人她素来不喜,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我来看看大王称赞奏出天籁之音的那位娇娇。”柔夫人娓娓道来,很是寻常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便别有一番风味。 姜禾公主垂眸一笑,她淡淡说道:“这里是我的流云殿,柔夫人还是改日再看吧!” 她一脸不容置疑,说着不等柔夫人开口,她声音骤然一高:“来人啊!送客!” 事已至此,季妩以为柔夫人定会离开。 宫灯摇曳,柔夫人缓步上前,她含笑看着姜禾公主说道:“我知这里是公主的流云殿。” 姜禾公主以为她要知难而退了。 怎料,柔夫人勾唇一笑,她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说道:“你们还不把大王的旨意拿出来吗?” 姜禾公主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柔夫人竟然有大王的圣旨。 她接过看了一眼真伪,确认无疑之后,她冷眼看着柔夫人说道:“夫人难道不知父王日理万机,难道连这些小事也要叨扰父王吗?” 她这番话已有问罪的味道。 柔夫人看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说道:“大王素来喜欢听人抚琴,是大王让妾来向季家娇娇讨教一二的。” 她说的姜禾公主哑口无言。 阿珠与阿桃还挡在门口。 柔夫人扭头看着她们人说道:“你们还不让开吗?莫不是要抗旨?” 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不敢。” 柔夫人将目光落在姜禾公主身上。 范婆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姜禾公主一眼。 “既然如此请夫人进去吧!”姜禾公主淡淡说道,她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柔夫人身旁的两个婢女上前推开了门。 “有人吗?来人啊!”季妩的声音适时得响了起来。 “娇娇你醒了?可是有何吩咐?”阿珠与阿桃赶在所有人之前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姜禾公主与柔夫人对视一眼。 姜禾公主在前,柔夫人在后,两人也走了进去。 阿珠与阿桃匆忙拿起随身携带的锦怕,替季妩将指尖的伤遮住,还假惺惺的说道:“娇娇莫动,奴给娇娇包扎好伤口。” 季妩微微颔首。 两个人只求快根本不在意是否弄疼了季妩。 季妩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珠还飞快拿起妆台的粉给季妩的脸涂了些粉。 等姜禾公主和柔夫人进来的时候,季妩已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阿珠与阿桃扶着季妩站了起来。 季妩缓步上前对着姜禾公主与柔夫人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公主,夫人。” 她低低的垂着头。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柔夫人的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她含笑问道:“你便是季氏阿妩吗?” “回夫人的话,正是。”季妩话音才落,柔夫人还未开口。 “啊……”忽的,季妩身子一软,她一下子摔在地上,她下意识双手撑着地面,两张锦怕飘然落下,她血肉模糊的十指一下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禾公主面色一沉。 “娇娇。”阿珠与阿桃赶忙上前去扶她,两个人不着痕迹的挡去所有人的视线。 可柔夫人已经看到了,她一脸震惊:“呀!娇娇的手这是怎么了?” 阿珠与阿桃已经把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姜禾公主的目光冷冷的从季妩身上扫过,季妩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藏,她轻声说道:“回夫人的话我只是不小心伤了手无碍的。” 对于她这个答案姜禾公主很是满意。 柔夫人一脸遗憾,她淡淡一笑:“真是遗憾啊!我原本还想让娇娇为我抚上一曲的,看来只能改日了。” “改日季氏阿妩一定为夫人抚上一曲。”季妩始终低低的垂着头。 姜禾公主抬头看了柔夫人一眼。 柔夫人轻声说道:“那娇娇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恭送夫人。”季妩盈盈一福。 柔夫人上前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公主,妾先告退了。” 姜禾公主微微颔首。 待柔夫人离开之后,姜禾公主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缓缓说道:“你好生歇息吧!明日本公主再向你讨教琴技。” 季妩声音颤抖:“是,公主!” 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令得姜禾公主心情恁的舒畅。 “该用晚饭了,奴去给娇娇拿些饭来。”姜禾公主一走,阿珠与阿桃便出去了。 偌大的偏殿之中,只剩下季妩一人。 虽然她不知柔夫人来此的目的,可她从姜禾公主的言语间听出诸多敌意,可见她们之间不睦。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故而她有意把手指上的伤露了出来。 宫中无论哪里有风吹草动,很快便会传遍整个王宫。 柔夫人才走,惠夫人便知晓此事了。 “老奴见过公主。”以至于姜禾公主才出了偏殿,朱安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姜禾公主脚下一顿,她凝神看着朱安问道:“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 朱安大步上前,他拱手一礼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夫人让公主明日一早放季氏阿妩出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宫 范婆子从小看着姜禾公主长大,她本以为姜禾公主定会恼怒,因为公主性子骄纵,向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姜禾公主看了朱安一眼勾唇一笑:“告诉母妃,我明日一早便会放季氏阿妩出宫,让她放心吧!” 朱安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姜禾公主一眼,他拱手说道:“是。” 阿珠与阿桃去拿饭了,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陆离一声不响的出现在殿中。 季妩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片刻,脚步声响了起来。 姜禾公主一行人渐行渐远。 等她们离开之后,陆离转身定睛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惠夫人派人过来传话,将姜禾公主明日一早放娇娇离宫,姜禾公主已经应下了。” 陆离以为季妩听了定会欢喜不已。 可季妩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相反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过了明日高寅才会回来,姜禾公主答应的如此爽快,怕是她已经算计好了什么。 “陆先生今晚要格外小心了。”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说道。 陆离微微颔首。 就在那个时候响起一阵脚步声来。 陆离转身消失在季妩眼前。 阿珠与阿桃端着饭推门走了进来。 季妩病恹恹的坐在软榻上,两个人将饭摆在软塌上面的方几上,阿珠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请用饭吧!” 季妩没有动筷子,她十指鲜血淋淋如何拿的了筷子。 阿珠与阿桃只端来饭菜便下去了。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她忍着钻心的痛缓步走到床榻,从枕头下拿起陆离给她的伤药。 男女有别,陆离自然不能替她上药。 光是从枕头下拿出伤药便令得季妩出了一身的汗。 她眉头紧锁想要拧开伤药的盖子,只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啪!”不仅如此,她手一滑,那瓶伤药一下子落在地上,索性并没有摔碎了。 一时之间,季妩有些气馁。 她面色不佳的坐在榻边,从指间传来的痛令得她胸中气血翻腾,她一点也没有捡起那瓶伤药的意思,她就是捡起来自己也无法伤药。 “哗……”就在那个时候合着的窗户一下子开了。 季妩抬头看去,她以为窗户是被风吹开的。 兀的,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那个女子一袭宫装,与宫中的婢女打扮无异。 季妩眸光一凝,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在她目光中那个婢女轻而易举的从窗户翻了进来。 寻常人的第一反应定会大喊出声。 季妩也不例外,她佯装一脸惊恐正准备出声。 怎料那个婢女衣袖一挥,季妩只觉得肩头一痛,她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她交代过陆离有人在的时候万不可现身,她知道陆离就在她左右,是以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 季妩下意识就要朝门口跑去。 那个婢女身子一闪,无声无息的挡在季妩身前。 季妩定睛看着那个婢女,她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她原本以为这个婢女是姜禾公主派来杀她的,可这个婢女眼中并没有杀气,令得季妩满腹疑惑。 “娇娇莫慌,我家主公听闻娇娇受伤了,特命我来给娇娇伤药。”那个婢女缓步朝季妩走去,她仅用季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季妩全然不信她的话,焉知这些话不是用来迷惑她的,她眼中依旧满是惊恐。 那婢女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来。 季妩嘴巴一张一合,她想问她家主公是谁?奈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个婢女似乎看穿了季妩的心思,她淡淡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无需知道,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转眼季妩已经退到床榻,再无路可退。 那个婢女在她身上一点,她瞬间无法动弹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婢女拧开手中的伤药,动作十分轻柔的握住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涂着药。 白色的药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季妩分辨不出是什么香味,她只觉得涂过药的手指冰冰凉凉的,痛感瞬间便消失了。 直到这一刻,季妩才相信这个婢女并无恶意。 若是这瓶药有问题陆离不可能不知,这是其一,还有就是这个婢女给她涂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至始至终她眼中都没有杀气。 季妩心中越发好奇,她口中的主公究竟是谁? 这里是王宫戒备何等森严,寻常人的手绝对伸不了这么长。 会是谁呢? 她识人有限,会是谁特意命人来给她上药呢? 这人定然知晓宫中发生的事,且身份不凡。 片刻,那婢女便为季妩涂好了药。 季妩怯生生的看着那个婢女,整个人仿佛受惊的小兽说不出的惊恐。 在她的目光中,那个婢女扭头看了一眼摆着饭菜的方几,她压低声音说道:“这些饭菜倒是干净的,娇娇可以放心食用。” 语罢,她身子一闪,眨眼之间她已经在窗户边。 她扭头看着季妩衣袖一挥。 季妩瞬间便可以动弹了。 那个婢女终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冷风从开着的窗户灌了进来。 季妩脸上再无一丝惊恐,她眼中只剩下疑惑。 那个婢女一走,陆离便出现在季妩眼前,他拱手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那个婢女虽身手不凡但身上并无杀气,带好的伤药也是上好的伤药,娇娇无需担忧。” 季妩微微颔首。 语罢,陆离便消失了。 季妩缓步走到软塌,她只用了一碗粥。 宫中的夜晚格外的冗长。 季妩躺在榻上,她心中始终疑惑不解。 究竟会是谁呢? 夜已深! 只有极少数的灯光还亮着。 姜策的书房便是其一。 他还在批阅公文,有谁知道旁人眼中无限风光之下,是数不清的腥风血雨,还有批阅不尽的公文。 庞戎站在一旁,他满目疑惑目定定的看着姜策。 姜策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便说。” “公子,柔夫人是公子费尽心机才安插在大王身边的,为的便是分惠夫人的恩宠,公子怎能如此贸然行事,便不怕大王察觉吗?”庞戎皱着眉头说道。 他实在不解公子为何出手相助季妩。 姜策云淡风轻的看了庞戎一眼:“孤行事何需理由。” 庞戎顿时哑口无言。 姜策抬眸看了一眼摇曳的烛火。 也许他只是不想让姜禾公主得意罢了,也许他只是舍不得那一手奏出天籁之音的手罢了。 有些事他想做便做了,何需理由? 天一亮,季妩便醒了。 姜禾公主说今日一早放她出宫,只盼着她不要反悔才是。 季妩生怕又生出什么变故。 宫中的这几日真真是度日如年。 若是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入宫了。 她才醒了没多久,阿珠与阿桃便敲门走了进来。 季妩手指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不得不说那婢女带来的伤药真的很好用。 两个人为季妩洗漱更衣之后,阿珠看着季妩说道:“昨晚公主交代今日一早送娇娇出宫,请娇娇随奴出宫吧!” 季妩瞬间激动的无法言语,她连连点头:“是。” 阿珠与阿桃在前面引路,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一回头才发现季妩根本没有跟上来。 阿珠扭头看着季妩问道:“娇娇怎么不走?” 季妩面带羞涩,她看了阿珠一眼说道:“宫中的琴用着十分顺手,不知公主可否赏赐一把琴?” 她竟如此直言不讳的向姜禾公主讨要琴。 阿珠与阿桃皆是微微一怔。 “待奴去问过公主再给娇娇答复。”阿珠看着季妩说道,她匆匆去了姜禾公主的正殿。 不过片刻,她抱了一把琴回来。 季妩发自内心的一笑,阿珠与阿桃只当做季妩是一个琴痴并未多想。 阿桃在前面引路,阿珠抱着琴跟在季妩身后。 朝霞染红了半边天。 晨钟冗长。 “啊……”季妩才出了姜禾公主的流云殿,宫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低低的垂着头,她匆忙而来也不知怎的竟一下子撞在季妩身上,险些把季妩撞倒在地。 “哎呦喂!”季妩没有摔倒,那婆子反倒一下子摔在地上,疼的是龇牙咧嘴。 季妩面上带着惊慌,她满目担忧的看着那个婆子问道:“婆婆没事吧!” 那婆子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疯疯癫癫的对着季妩狠狠地磕起头来:“请贵人饶命,请贵人饶命吧!” 季妩被吓的一愣。 阿珠看着那婆子厉声呵斥道:“你还不赶紧退下。” “是,是。”那婆子起身就走。 阿珠看着季妩笑着说道:“娇娇莫怕,不过是宫中的一个疯婆子罢了。” 季妩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宫门口已经有马车候着了,阿珠与阿桃一直将季妩送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远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季妩独自坐在马车里,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反而越发凝重。 姜禾公主如此轻易便放她出宫,她说要琴便给她了,只怕回家的路不好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加之罪 姜禾公主坐在妆台前,几个婢女正在小心翼翼的为她上妆。 “公主。”范婆子缓步走到姜禾公主身旁,她凝神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正在为她梳妆的婢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几个婢女盈盈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姜禾公主与范婆子两个人。 范婆子几步上前,她定睛看着姜禾公主压低声音说道:“公主,季氏阿妩已经出宫了。” “甚好!”姜禾公主意味深长的一笑,她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若季氏阿妩无才无艺,她兴许会放过她,可她奏的一手好琴,还被父王称赞天籁之音,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已经称得上威胁了。 若是高寅哥哥真是对她青眼有加…… 姜禾公主面色一沉,她冷冷一笑看着范婆子说道:“暗杀的人可已经准备好?” “回公主的话已经准备妥当皆是一顶一的高手。”范婆子沉声说道。 姜禾公主一字一句的说道:“让他们去做吧!只是唯有一样万不可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是。”范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姜禾公主嘴角微微上扬,她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她可不傻,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让季氏阿妩死在宫中,若她真死在宫中,高寅哥哥真对她有什么心思的话,岂非会记恨于她,得不偿失的事她自然不会做的。 季妩的手指虽然不痛了,可尚未结痂看上去还是一片血肉模糊。 陆离怕有意外与她同坐在马车里。 “铮铮铮……”马车才走没有多远,还能看见宫墙,季妩拿出向姜禾公主讨要的琴来,她忍者痛素手一勾琴声流淌而出。 陆离有些不解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手指的伤还未好,既然已经出宫为何还要忍痛抚琴?” 季妩扭头看了陆离一眼,她垂眸淡淡一笑:“陆先生,姜禾公主并不傻,所以她不会让我死在宫中,这样做太过明显了,任谁都会怀疑她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陆离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一顿,她声音一冷:“若我所料不错,这段回家的路才是最凶险的。” 陆离瞬间坐直了身子。 此时此刻街道上满是行人,有售卖的小贩,还有很多出来采买的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马车行驶的格外缓慢。 “铮铮铮……”琴声阵阵,引的过路的行人纷纷驻足聆听。 这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书籍尤为珍贵,寻常百姓更是甚少有机会接触到音律,如此天籁之音就更无人听闻过了。 “陆先生,你坐在马车一角莫要让人看到,把车帘拉开。”季妩一面抚琴,一面压低声音对陆离说道。 陆离依她所言缩到马车一角,将马车上的两个车帘拉开了。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季妩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铮铮铮……”琴声引人入胜,街上的行人不由自主的跟在马车之后。 忽的,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季妩大声说道:“听闻季家名季妩的娇娇于宫中奏出天籁之音,这莫不是就是季氏阿妩。”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听得泪流不止,他连连说道:“此音举世无双想来她定是季氏阿妩了。” 语罢,他大声叹道:“此生有幸闻此天籁之音,老朽死而无憾了。” 更多的人追着季妩马车之后,一个个皆听的沉醉,千人千面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指尖传来的痛令得季妩不由得白了脸,她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铮铮铮……”纵然十指如针扎一样,可她却一刻也不敢停下。 连售卖的小贩也不由自主的跟在马车之后。 陆离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除了马车前面,左边,右边还有后边皆围满了百姓,他们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他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帝王出行,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陆离十分赞叹的看了季妩一眼。 跟在季妩身边越久,越是觉得她魅力独到。 这么多人跟着他们,即便姜禾公主真的派了刺客暗杀,只怕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姜禾公主还在宫中等着好消息。 怎料范婆子面色不佳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她还未开口,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范婆子覆在姜禾公主耳边说道:“公主,季氏阿妩出宫的时候,您万不该答应赏她一把琴,她一出宫便在马车中奏起琴来,引得街上的百姓不由自主纷纷跟在马车后面,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如何动手?若是伤及无辜百姓将事情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 “啪……”姜禾公主一手重重的落在软榻上的方几上,她面色一沉喃喃说道:“倒是我小瞧季氏阿妩了。” “公主这可如何是好?”范婆子沉声问道。 在她的目光下,姜禾公主嫣然一笑,她伸手从一旁的花盘中摘下一朵兰花,撕成一片一片。 “咯咯……”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手将手中的花瓣丢在地上。 范婆子看着她微微一怔。 姜禾公主眸光一凝:“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范婆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笑的妖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让那些人撤回来吧!” 范婆子点头说道:“是。” 姜禾公主笑盈盈的说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比死还要可怕。” 范婆子更是满腹疑惑。 “乳娘,你带着人去整理一下季氏阿妩住过的房间就什么都清楚了。”姜禾公主看着范婆子勾唇笑道。 “是。”范婆子随即带着人去整理季妩住过的房间了。 不过片刻,她便匆忙回来了。 “公主,季妩住过的偏殿内大王御赐的那颗夜明珠不见了。”范婆子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脸上一点意外的都没有,她看着范婆子淡淡一笑:“乳娘可明白了?” 范婆子瞬间反应过来,她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说道:“公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老奴定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其实她心中是有些失落了,从前无论公主做什么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如今公主竟不再过问她。 “去吧!”姜禾公主定睛看了范婆子一眼。 她眼中一片寒芒,季妩的琴声不是招引了许多百姓吗? 如此甚好,就让城中的百姓看看季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若是名声尽毁,舅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进高家的,便是做妾都绝无可能。 范婆子带着人匆忙出宫了。 姜禾公主起身去了惠夫人的启云宫。 有些事瞒不了母妃,她还是坦白的好,让母妃也助她一臂之力。 “铮铮铮……”季妩还在抚琴,才稍稍好了一些的十个指尖又溢出血来,鲜血染红了琴弦,她面色越发苍白,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脚步声众多,陆离看了季妩一眼,他缓缓的闭上眼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片刻,他骤然睁开眼看着季妩说道:“娇娇,那些人已经离开了,不用在抚琴了。” 季妩瞬间松懈下来。 “铮……”她双手兀的落在琴弦之上,紧咬着唇瓣缓缓闭上了眼。 “怎的琴声突然断了?”听得正陶醉的众人皆是一脸疑惑。 季妩伸手将车帘放了下来。 马车已经驶入季家所在的街道,此刻离季家只剩数百米之遥了。 季妩指尖不停的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汗从她额上滚落下来,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浸透了。 “季氏阿妩所奏真真是天籁之音啊!”人群中传来一声赞叹。 饶是季妩不在抚琴,跟在后面的人也不舍得散去,他们还跟在季妩的马车之后。 “娇娇大发慈悲就再为我们抚上一曲吧!”有人大喊出声。 季妩也不理会。 短短数日她奏琴已经奏到快要吐了,若是可以这一生她都不想在抚琴。 上一世她苦练琴技是为了取悦别人,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去取悦别人。 季妩虚弱的靠在车厢上,她缓缓合上了眼。 众人一直跟着季妩,直到马车停在季家门口,所有人依旧没有散去。 守门的仆从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一个仆从匆忙转身回季家禀告去了。 如今魏氏尚在养病,季伯言让李氏暂管府中的庶务。 这会季伯言还在上早朝,守门的仆从匆匆去禀告魏氏了。 “娇娇到了!”陆离轻唤了一声季妩,季妩才睁开了眼。 她看了陆离一眼,上前推开车门缓步下了马车。 见季妩下了马车,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是娇娇回来了。”守门的仆从一见季妩便迎了上去。 季妩垂着手宽大的衣袖下不断有血珠落在地上。 一时之间很多百姓将视线落在季妩血肉模糊的手上。 当下在无人让她抚琴。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就守在门口,只是她们不便抛头露面皆站在朱红色的大门之后,听着那个仆从的声音两个人匆忙跑了出来。 季妩看着她们柔柔一笑。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麻姑与找婆子几步走到季妩身旁,将季妩面色不佳,两个人上前扶住季妩一脸担忧的问道。 季妩什么话都没有说。 麻姑眼眶一红喃喃道:“娇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也不迟。” 季妩微微颔首,两个人扶着季妩上了台阶。 所有百姓还没有离去,他们恋恋不舍的看着季妩的背影,一脸的意犹未尽。 眼见季妩就要进了季家,就在那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百姓第一时间扭头看去。 只见刑部的侍卫策马而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赃并获 季妩也扭头看去。 眨眼之间刑部的侍卫已经到了季家大门口。 季妩双眼微眯,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驭……”众目睽睽之下刑部的十数个侍卫翻身下马,他们一个一个腰间别着长刀威风凛凛的很。 当下围观的百姓脸上带着惊恐不由得朝后退去。 刑部侍卫首领赫战四下一扫,他沉声说道:“哪个是季氏阿妩?” 季妩心中一沉,这些人莫不是冲着她来的? 麻姑与赵婆子一惊,两个人凝神看着季妩。 在场数百人无一人开口,只是他们不由得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赫战顺着他们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他定睛看着季妩。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缓步站了出来,她对着赫战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我便是季氏阿妩。” 十数个侍卫跟在赫战身后。 赫战大步上了台阶,他几步走到季妩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叉手说道:“请娇娇随我们走一趟吧!” 季妩还未开口,一旁的赵婆子上前说道:“敢问这位大人这是为何?” “阿妩你回来了。”就在那个时候李氏带着婆子与婢女走了过来。 李氏目光落在刑部那些侍卫身上,她不由得一惊,继而匆匆走到了季妩身旁,她一脸关切的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季妩惊慌失措的看着赫战。 赫战面无表情的说道:“方才姜禾公主的婢女来报,偏殿遗失了一颗大王亲赐的明珠,唯有季氏阿妩在偏殿住了几日,她的嫌疑很重,我们要带她回去查清此事。” 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百姓看着季妩的眼神皆变了。 季妩吓得面色一白,她眼中噙着泪喃喃说道:“大人,我没有偷盗明珠。” 她声音颤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家娇娇决不能偷盗明珠的。”麻姑站出来大声说道。 “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要带我家娇娇回刑部?”赵婆子大声质问道。 李氏看了季妩一眼,她抬头看着赫战说道:“你们怕是弄错了吧!阿妩她怎可能会偷盗明珠?” 赫战冷冷说道:“等她到刑部之后,我们自会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亦不会错纵了一个坏人。” 赫战话音一落,两个侍卫大步朝季妩走去。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一脸惊慌大声辩解道:“我没有偷盗明珠……”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禾公主派不成刺客杀她,便以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她,想让她身败名裂。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两个侍卫已经走到她面前,麻姑与赵婆子上前挡住那两个侍卫说道:“你们不能带走我家娇娇。” 就在那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季家门口,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赫战也扭头看去。 这辆马车之所以能吸引众人的目光,是因为有四个宫中的侍卫,还有两个宫婢随行,这阵仗可不小。 宫中的几个侍卫面生,可两个宫婢季妩却是认识的,正是阿珠与阿桃。 两个人上前推开车门,范婆子抬腿下了马车。 范婆子四下一扫提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她几步走到季妩面前盈盈一福说道:“娇娇还是去一趟刑部查清此事的好,若是寻常的明珠也就罢了,可这颗明珠偏偏是大王亲赐给公主的。” “我家娇娇都说了她没有偷盗明珠,兴许是别人拿的也说不定,等刑部有了确凿的证据在来拿我家娇娇也不迟。”季妩还未开口,赵婆子对着范婆子盈盈一福开口说道。 范婆子淡淡的扫了赵婆子一眼,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屑与赵婆子开口说话。 季妩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她一个劲儿的落泪,整个人颤颤的抖着。 范婆子淡淡一笑,她十分善解人意的劝着季妩:“我家公主说了,她与娇娇相谈甚欢,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若是娇娇真的拿了那颗明珠,只要如实说了,公主非但不会追究此事,还会把明珠送给娇娇,娇娇若是拿了就承认了吧!也省的上刑部了。” 她真当季妩是随意便可哄骗的少女,这句话中处处都是坑,一旦季妩跌下去便再也爬不上来了。 季妩眼中噙着泪,她看着范婆子说道:“我离宫的时候,阿珠姐姐与阿桃姐姐一直都在,公主待我亲如姐妹,我怎会偷盗她的明珠?” 阿珠与阿桃抬头看了季妩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娇娇一走偏殿的明珠便不见了,早上奴去给娇娇拿饭的时候,娇娇一人在殿中,宫中戒备森严除了娇娇根本没有旁人进过偏殿。” 她们话里话外自指季妩拿了那颗明珠。 李氏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她正巴不得季妩倒台呢! “我没有。”季妩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范婆子定睛看着季妩说道:“这么说娇娇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偷盗明珠了?” “是。”季妩咬着唇瓣说道,拿没拿明珠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殊不知范婆子等着就是她这句话。 范婆子勾唇一下,她看着季妩说道:“要想证明娇娇的清白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说着一顿。 麻姑出声问道:“有什么法子?” 她自小看着娇娇长大,娇娇什么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季妩与赵婆子亦凝神看着范婆子。 季妩可不认为她会有这么好心,先是设计污蔑她一番,再为她洗去冤屈,所以她心中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 “只要娇娇同意当众搜身,自然可以证明娇娇的清白。”范婆子看着季妩掷地有声的说道。 在场所有人百姓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不知怎的季妩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当众搜身已是羞辱,无论结果如何这个不光彩的烙印都将落在季妩身上,在她此后的人生中永远都无法磨灭。 可她若不同意,偷盗明珠的罪名便会落在她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百口莫辩。 姜禾公主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啊! 麻姑心思简单,她扭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且让她们搜。” 赫战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他一言未发。 范婆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凝神看了阿珠与阿桃一眼。 阿珠与阿桃心领神会,两个人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得罪了娇娇!” 还是赵婆子心中明白,她脚步一移挡在阿珠与阿桃前面,她看着范婆子缓缓说道:“搜身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家娇娇待字闺中,当众搜身无论结果如何我家娇娇都没有颜面苟活于世了,不若退居朱红色的大门之后搜身?”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到底还是赵婆子见多识广看的比较透彻。 范婆子一笑:“公主仁慈自然也可!” 事到如今季妩已是骑虎难下,她不动声色的给了赵婆子一个眼神。 赵婆子定睛看着范婆子盈盈一福接着又道:“若是搜不出来什么东西,我家娇娇这屈辱岂非白受了不成?” 范婆子当下说道:“若是搜不出什么,奴自会当众对娇娇致歉。” 赵婆子往后退了一步。 范婆子勾唇一笑看着赵婆子与麻姑说道:“你们可随你家娇娇同去。” 麻姑与赵婆子眼中一亮。 李氏定睛看着她们。 “娇娇请吧!”阿珠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她转身进了季家,阿珠,阿桃,还有麻姑与赵婆子紧随其后。 院子里的一众仆从皆识相的避开。 就在季家的朱门之后,阿珠与阿桃上前搜身。 麻姑与赵婆子极有默契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一前一后的挡在季妩身前。 季妩看着她们缓缓长开双臂。 “娇娇得罪了!”阿珠与阿桃上前搜身。 季妩看似柔弱的面孔下闪过一丝锋芒。 她会记住姜禾公主对她所中的种种,今日的羞辱,日后她定会加倍还给她的。 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人离开。 方才赞过季妩的老者,他看了范婆子一眼大声说道:“通晓音律的都知琴如其人,娇娇既能奏出如此天籁之音,又怎会将那些世俗之物看在眼中。”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更有人附和出声:“我们都不信季氏阿妩会偷盗明珠。” 他们的话清晰的落入季妩耳中,不知为何季妩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 麻姑与赵婆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珠与阿桃,她们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阿珠与阿桃会趁机做出什么手脚,到时候娇娇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季妩亦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范婆子答应的如此爽快,更叫她心中起疑。 “这是什么?”这麻姑与赵婆子的注视之下,阿珠从季妩的右侧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物来。 日光之下,一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刹那间,所有人皆是一惊。 “这怎么可能?”季妩整个人瞬间跌入谷底,她面色煞白喃喃道:“我从未动过这颗明珠。” 阿珠拿着明珠匆匆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狱 阿桃也匆匆跟了上去。 季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麻姑与赵婆子自然不信季妩会去偷盗明珠,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娇娇,这可如何是好?”麻姑眉头紧锁的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没有开口。 赵婆子沉声说道:“眼下看来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诬陷娇娇。” 季妩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姜禾公主。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悄无声息的把偏殿的那颗明珠藏进她的衣袖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季妩突然想了起来。 是那个疯妇。 唯有那个疯妇近过她的身。 为何她没有发觉这颗明珠呢? 一来是她没有想到姜禾公主会用这个法子来构陷她,二来是她十指有伤,一出王宫便奏起琴来,指尖传来的痛已经令她无暇顾及其他的。 好一个姜禾公主,原来她早已算计好了。 阿珠拿着明珠走了出去,她举起手来在众人面前一亮,定睛看着范婆子说道:“奴从季氏阿妩衣袖中搜出了这颗明珠,果然是她偷盗了大王亲赐的明珠。” 范婆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什么?”在场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他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特别是方才开口替季妩说话的那个老者,他言之凿凿的说道:“这绝无可能!” 他的声音随即淹没在别的声音之中,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没想到季氏阿妩竟是一个这样的人,看似柔柔弱弱的竟与街上的毛贼无异。” 从季妩身上搜出明珠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当下很多人出声附和道:“是啊!” “季家竟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当下什么声音都有。 李氏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她眼底拂过一丝笑意。 这一次季妩算是全完了。 魏氏因季妩被扶正,自然也会被季妩所牵连,魏氏的好日子只怕也要到头了,她心中怎能不欢喜。 阿珠手捧着明珠,她几步走到范婆子跟前,伸手将明珠递给范婆子。 范婆子接过明珠,她扭头看着赫战说道:“这是物证还是暂且交由赫侍卫保管的好。” 赫战拱手说道:“是。”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深色的帕子将明珠细细的包好。 范婆子定睛看着赫战说道:“赫侍卫如今人赃并获也该将偷盗明珠的人拿到刑部问罪了。” 赫战扭头看着身后的侍卫说道:“把季氏阿妩拿下。” 他声音一落,几个侍卫大步朝季家走去。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缓步走了出来,与方才的柔弱相较,此刻她脸上依旧带着无助,但多了几分平静。 麻姑与赵婆子跟在她身后。 季妩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她轻声虽轻但吐字极清:“我季氏阿妩对天起誓,我从未偷盗过明珠,更不知这颗明珠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若此言有半点虚假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誓言不可谓不重。 时人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 当下无人再开口羞辱季妩。 誓言说了便作数的,谁人有胆子欺骗苍天鬼神? 两个侍卫伸手想要将季妩擒住。 季妩定睛看着他们说道:“不用你们,我自会去刑部洗刷我的冤屈。” 两个侍卫扭头看了赫战一眼。 赫战没有开口,他对着范婆子双手一叉翻身上马。 一个侍卫上前用绳索捆住季妩的双手。 之后所有侍卫皆上了马。 看着季妩血淋淋的手指,麻姑一下子落下泪来:“娇娇……” 范婆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她极其失望又带着几分愤怒沉声说道:“亏公主视娇娇为知己,想不到娇娇竟是这样的人。”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娇娇若是真心喜欢大可向公主讨要,出宫的时候娇娇向公主讨要琴,公主二话不说便送与娇娇了,你真是太让公主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阿珠与阿桃扶着范婆子上了马车。 她这句话可真是妙不可言,无形中将季妩刻画成一个贪财之人。 既能出口向公主讨要琴,临走的时候随手顺走一颗明珠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下在场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神皆变了,一张张面孔上多是不齿。 就在这个时候李氏一脸失望的走到季妩面前。 “啪……”她猝不及防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季妩脸上。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想要阻止根本来不及。 “阿妩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对得起你父亲吗?对得起我们季家的诸位先祖吗?”李氏看着季妩哭着喊着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驾……”赫战挥动手中的马鞭,其他侍卫亦是如此。 季妩被拖拽的一个踉跄。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忍痛看着她。 李氏那一巴掌落下,季妩耳中一阵嗡鸣,足可见李氏用力之大。 她定睛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而后淡淡的扫了李氏一眼:“我没有偷盗明珠!” 她只说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便被马背上的侍卫拖着走了起来。 不知怎的李氏只觉得身上一冷,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麻姑与赵婆子跟着跑着追在季妩身后。 便是那侍卫没有刻意加速,可季妩怎能跟得上马的速度,她被拖拽的踉踉跄跄。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看着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天依旧冷的刺骨。 季妩所经之处所有百姓不由得驻足围观。 她虽然一脸柔弱,但骨子透出一股不屈。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季妩这几日声名大振,临淄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偷盗明珠的事便如横扫的寒风,很**遍了临淄城的每一寸土地。 第一个得知此事都不是旁人,正是高琛。 彼时他正在饮酒,一旁还有个婢女在抚琴。 奏的正是这几日风靡临淄城的那首逍遥叹,只是怎么也奏不出季妩所奏的那个韵味,只有其行未见其神罢了。 高琛听闻之后,他勾唇一笑:“姜禾公主果然未叫我失望。” 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的将视线落在一旁的侍卫身上说道:“不知我那兄长知晓之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他缓缓站了起来,眼中的笑意更甚:“我着实好奇的紧。” “哈哈哈……”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一旁的侍卫顿时心领神会,他看着高琛拱手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属姜策了。 一下早朝庞戎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他听闻之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直到他坐上离宫的马车,庞戎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一点也不意外?” 姜策淡淡说道:“姜禾素来心狠手辣,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怎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季氏阿妩。” 庞戎面带一点担忧看着姜策问道:“那公子可要出手?” 姜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一手轻轻的扣着矮几,说了句牛不对马嘴的话:“明日高寅便会回来吧!” 苣氏往年这个时候也会去天宁寺祈福,在临淄城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季妩双手都被捆着,一路上她摔了数次,等到刑部门口的时候,她长发凌乱不堪,苍白的脸上染满灰尘,衣裙更是破了好几处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纵然她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却并未落泪,她一脸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坦荡。 赫战翻身下马。 在他之后其他侍卫也下了马。 赫战扭头看了季妩一眼大声说道:“先把她收押在刑部大牢。” “是。”拖着季妩的那个侍卫拱手说道。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 两个人眼睛红红的看着季妩,声音带着哽咽:“娇娇……” 季妩定睛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你们回去吧!” “走吧!”那个侍卫拖着季妩朝刑部走去。 麻姑再也忍不住她放声痛哭了起来:“娇娇……” 季妩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一入刑部,她便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之中。 地牢内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索性季妩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不必与其他的犯人同处一室。 陆离依旧在季妩左右,所以季妩心中并无惊恐,对她来说如何洗涮冤屈才是头等大事。 季妩心中清楚这一次只怕不易的很。 季妩一走,李氏快步朝魏氏的纤云院走去。 她可是巴不得快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魏氏,与此同时,她还差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季蔓。 李氏在的时候,魏氏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寻了个借口将李氏打发了出去。 她就见不得李氏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李氏一走,季媚皱着眉头看着魏氏说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季妩会不会连累我们?” 魏氏面上闪过一丝阴沉,她沉声说道:“不会的。” “哈哈哈……”季蔓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旁的阿瑶与阿乔也是一脸欣喜。 忽的季蔓止住了笑声,她一脸阴霾一字一句的说道:“季妩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阿瑶与阿乔定睛看着她。 说着她一顿接着又道:“季妩你可千万莫要死在刑部大牢之中,你的命只有我能取!” 流云殿中。 姜禾公主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寅的反应 范婆子将方才发生的事绘声绘色说给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听了眼角满是笑纹,她一脸得意伸手接过阿珠递来的果茶轻抿了一口,勾唇笑道:“本公主要弄死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范婆子含笑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可要老奴知会刑部一声给季氏阿妩用点刑?” 姜禾公主垂眸一笑:“这是自然!” 范婆子看了阿桃一眼,阿桃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姜禾公主将手中的茶盏递给阿珠,她双眼微眯淡淡说道:“如今证据确凿想来父王和母妃那边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王日理万机那有时间理会一个小小的季氏阿妩,至于夫人只说让公主放季氏阿妩离宫,公主已经放季氏阿妩出宫了,是她自己见钱眼开盗走了明珠怪得了谁呢?”范婆子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也正是这件事让她清楚的明白公主已经大了,再不是她可以随意左右的了,其心计丝毫不亚于惠夫人。 姜禾公主眼光一凝,她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明日高寅哥哥就要回来了。” “是。”范婆子点头说道。 “高寅哥哥手眼通天这个消息怕是瞒不过他,也不知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姜禾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涉及高寅范婆子可不敢再随意开口,谁都知道高寅可是公主的逆鳞。 说着姜禾公主缓缓站了起来,她略带些不安在殿中走来走去。 范婆子始终跟着她身后。 忽的,她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范婆子险些撞到她身上。 姜禾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范婆子压低声音说道:“派人仔细盯着高寅哥哥,若是他提前回来的话。” 姜禾公主说着一顿,她眼波流转闪过凌厉的杀气接着又道:“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范婆子盈盈一福说道。 姜禾公主双眼一眯,她看着范婆子压低声音说道:“若是今日高寅哥哥提前回来,今晚便把季妩给我解决了。” 范婆子定睛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勾唇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做成畏罪自杀最合适不过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范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姜禾公主眼中一片寒芒,这一身荣华富贵她皆可舍去,她唯一不能失去的便是高寅哥哥。 若是谁敢跟她抢高寅哥哥,她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阿珠,此刻可是已经下朝了?”姜禾公主扭头看了阿珠一眼。 “是,公主。”阿珠盈盈一福说道。 “去把季伯言给我唤来。”姜禾公主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阿珠缓步退了出去。 季伯言才出了王宫。 “家主。”吴生便迎了上去,季妩偷盗明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吴生也早已知道了,他一脸凝重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微微一愣,看着吴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生几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霎时间季伯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家主。”幸好吴生及时扶住了他。 季伯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眼中满是怒火冷冷说道:“阿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季家的清名全毁在她身上了。” 他一把推开了吴生沉声说道:“走去看看那个逆女。” 吴生扶着季伯言正准备上马车。 “季大人。”就在那个时候阿珠匆匆走了过来。 阿珠在季伯言耳边低语了几句,季伯言虽她一起入宫了。 天高云淡。 高寅正在天宁寺的禅房中品茶。 苣氏在大殿与天宁寺的主持静远禅师谈论佛法。 屋里焚着香,高寅一袭白色衣袍,宽袖窄腰,腰间束着玉带,他一贯着深衣,甚少穿着这般寡淡,他眼尾微微上扬,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浅笑。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纵然临淄城中有人妄想遮掩他的耳目,可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他皆是一清二楚的很,那些人在他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江陵几步上前,他拱手看着高寅将临淄城中方才发生的事说与高寅。 高寅听后,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江陵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可要提前回去?” 高寅勾唇淡淡一笑:“只怕我前脚回去,后脚便会传来季氏阿妩的死讯。” 江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昨日郎君还说回去之后定要听季妩给他奏上一曲,如今是要放任不管吗? 高寅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以为依她的聪慧从王宫出来不成问题。” 他说着下颚微抬,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接着说道:“只是我忘了姜禾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 从前凡是他多看过一眼的女子,过不了多久不是失足落水,就是暴毙而亡了。 因着不在意,他从未插手。 可如今姜禾公主越发嚣张了。 高寅双眼一眯,他定睛看着江陵说道:“去给我找几个绝色的女子来。” 江陵还以为高寅是开窍了呢,他什么都没有多问,拱手说道:“是,郎君,属下这就去办!” 语罢,他大步走了出去。 这些年郎君无心情爱之事,对所有女子都冷冷淡淡的,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将一个绝色女子扔在他榻上,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不说。 若是主母知晓郎君开窍了,只怕也会欢喜的很。 不管姜禾公主,还是高琛都派人盯着高寅的一举一动。 可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他什么都没做,更没有提前回去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挪到寺中的凉亭。 凉亭之中,有人焚香,有人煮茶,更有人在抚琴。 高寅还命人将房中的软塌抬了出来,他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听着琴,饮着茶,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流云,真真是快活似神仙啊! 姜禾公主只与季伯言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 出了王宫,季伯言直奔刑部大牢。 他要来看季妩,刑部自然得给他这个面子。 刑部的侍卫拿着火把在前面引路。 季妩看见光亮便知道季伯言来了。 还知道他定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季妩缓步站了起来。 “阿妩!”下一刻,季伯言出现在她眼中,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季妩,自从乡下庄子归来,季妩从未见过季伯言这幅模样。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 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咣当!”刑部的侍卫上前打开了锁,而后他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大人,有什么话请尽快说。” 语罢,他转身离开。 季伯言提步进了牢房之中。 “父亲,我没有……”季妩一脸委屈,她急急开口想要解释。 “啪……”季伯言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他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季妩脸上。 “啊……”季妩一下子摔在地上,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喃喃道:“父亲,我是冤枉的。” 季伯言根本不听季妩的解释,他一脸失望痛心疾首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真是太让父亲失望了,你可知因为你,我们季家已经沦为整个临淄城的笑柄。” 在他心中他早已认定就是季妩偷盗了明珠。 季妩大声说道:“父亲,我没有偷盗明珠,一切都是姜禾公主蓄意陷害我。”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满目讥讽的看着季妩问道:“你倒是告诉我姜禾公主为何要蓄谋害你?” 从那日魏氏对他说了那些之后,他对季妩便起了疑。 当季妩奏出天籁之音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更甚,所以一回家他便去了荷香院,麻姑那番话乍听上去无疑,可细细思来便会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无师自通奏出如此天籁之音,他自是不信的。 就在方才季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姜禾公主蓄意谋害她,可姜禾公主为何要蓄意谋害她呢? 季妩哭着说道:“错就错在我不该奏出天籁之音。” “阿妩,如今我是越发看不透你了。”季伯言冷冷的看着季妩说道。 “父亲,为何你不肯信我是冤枉的?”季妩含泪质问着季伯言。 “人赃并获我如何信你?”季伯言反问道。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她满目讥讽。 看吧! 这就是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在他眼中永远都是家主利益至上。 “阿妩,未免酷刑加身你还是承认了吧!姜禾公主说了只要你肯承认,她便会概不追究放你出去,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季伯言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妩趴在地上,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阿妩,你不要执迷不悟,难道你要等着大王也知晓此事,让季家所有人为你陪葬吗?偷盗御赐的明珠可是滔天大罪。”季伯言苦口婆心的劝着季妩。 他丝毫没有想过,季妩若真是认下这等滔天大罪,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父亲,你回去吧!没有做过的事,即便是酷刑加身我也不会认的。”季妩柔弱中带着一股倔强,她缓缓侧过脸去,再不看季伯言一眼。 第一百五十章 你果然是装的 “哼!”季伯言再不看季妩一眼,他负气拂袖而去。 “咔嚓!”刑部的侍卫随即将牢门锁上。 季妩缓缓坐在冰冷的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若是换做上一世,她怕是会伤心欲绝。 可这一世,她早已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这世上能伤她的已不多了。 她清楚的知道此祸因谁而起,也深知姜禾公主的目的。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子,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也不是她的作风,她喜欢将所有的事情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勾唇淡淡一笑,脸上满是从容。 忽的,一只肥胖的老鼠龇牙咧嘴的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若是换做寻常的女子只怕早已吓得尖叫起来。 可她依旧若无其事的坐在地上。 如今她不求高寅助她,只求高寅什么都不要做。 至于其他的她自有打算。 季伯言带着吴生气急败坏的回去了,在他看来季妩这是不识好歹,她犯了如此滔天大罪,姜恒公主还愿意息事宁人,可她偏偏还如此固执。 等诸多酷刑加在她身上,她就知道何为后悔了。 “父亲。”季伯言才进了季家,便见季蔓一脸担忧的走了过来。 “阿蔓,你身子还未好怎就出来了?”季伯言眉头一蹙,他大步朝季蔓走去,口中说着:“听父亲的话快些回去。” “父亲,阿妩妹妹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季蔓说着落下泪来,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求父亲救救阿妩妹妹吧!” 她将伪善演到了极致。 自从秦氏死后,一夜之间她便长大了,可所有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季伯言看着季蔓,他心中闪过一丝欣慰,到底是养在跟前的女儿贴心,可他转念一想想到季妩,他面色一沉看着季蔓说道:“阿蔓,此事不用你费心,你只需把身子养好就是了。” 在阿瑶与阿乔的搀扶下,季蔓哭的是伤心欲绝:“父亲,我求求你让我去看看阿妩妹妹吧!” 季伯言面带担忧的看着季蔓:“可是你的身子……” “比起阿妩妹妹,我这身子又算得了什么?”季蔓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在季伯言的目光下,她接着又道:“姐妹一场我只求去看看阿妩妹妹。” “也罢!”季伯言心中另有打算,他看着季蔓说道:“你去劝劝阿妩也好,让她快些认罪,姜禾公主自会既往不咎的。” “是,父亲。”季蔓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她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这等鬼话连她都是不信的。 若姜禾公主选择既往不咎,即便是季妩真拿了那颗明珠,也会私底下向季妩讨回的,可她偏偏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令得季妩身败名裂,只怕是恨毒了季妩。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姜禾公主究竟因何狠毒了季妩? 有了季伯言的允准,季蔓很快便带着人出了门。 季伯言特意多给她指派了几个仆从保护她的安危。 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才出了门。 季蔓便见石狮子后面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下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柔情。 楚辞的视线如钉在季蔓身上一样,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眼中是诉不完的牵挂与思念。 季蔓深深的看了楚辞一眼。 她知道这几日楚辞一直在门口等她。 她是要去刑部看季妩,可她更想看的是楚辞。 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上了马车。 季蔓要阿瑶拿出一些银钱请那些仆从去吃酒。 待看不见季蔓的马车之后,楚辞心领神会的离开了。 跟着季蔓的那些仆从皆去酒楼吃酒去了。 季蔓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去楚辞的宅院。 等她到的时候,楚辞已经回到了家中,他站在院子里的凉亭之中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季蔓。 “阿蔓!”季蔓一进来,楚辞便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不等季蔓反应过来,楚辞长臂一挥,他紧紧的将季蔓拥进怀中,他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蔓,这几日于我来说真真是度日如年。”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没有体统。 “楚郎!”季蔓伸手环住楚辞的腰身。 “阿蔓,你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听说季家进了刺客,我寝食难安日日在季家门口等你,只盼着见你一面,今日终于让我等到了。”楚辞说出的话情意绵绵。 其实今日季妩回到季家的时候,他也在场,只是远远的看见季妩,他便下意识的躲了起来,不知为何看着季妩,他心中竟有一丝害怕。 季蔓心中一片动容,她缓缓松开楚辞,含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楚辞一脸惊喜:“阿蔓你……” 季蔓笑盈盈的看着楚辞,她没有说话。 楚辞长臂一挥将她拥入怀中。 阿瑶与阿乔在门口守着。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片刻,楚辞松开了季蔓,他面上带着一丝娇羞定睛看着季蔓沉声说道:“阿蔓,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我亦是如此。”季蔓双颊染上一层红晕,她缓缓垂下眸子,吐出的话来细弱蚊蝇。 “我上季家求亲可好?”楚辞含情脉脉的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微微一怔。 楚辞一脸急切的说道:“阿蔓,我现在虽然身无长物,可是你要信我,将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锦衣华服的日子。” 季蔓依旧没有开口。 楚辞缓缓松开了季蔓,他自嘲的一笑:“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妄自菲薄的说道:“以我的身份怎配求娶你。” 语罢,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季蔓。 “楚郎。”季蔓伸手拉住了楚辞,逼得他不得不转过身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辞娓娓道来:“我绝无这个意思,不然我今日也不会来这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些日你便上门求娶我可好?” 季蔓说着垂下头去。 “阿蔓,当真吗?”楚辞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他环住季蔓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不停的转圈圈。 “我说的话自然作数。”季蔓笑盈盈的说道。 两个人相伴许久,季蔓才离开。 离开楚辞之后,季蔓直奔刑部而去。 “娇娇你真要嫁给楚辞吗?”上了马车,阿瑶看着季蔓忍不住出声问道。 阿乔亦定睛看着季蔓。 季蔓看着阿瑶与阿乔问道:“怎的楚辞不好吗?” 若是放在从前她绝对看不上楚辞的,纵然他再好可他无权无势,这样的人她不会多看一眼。 可世易时移,她被逐出家族且身负邪祟之名,世人惧她如猛虎,对她避之不及,唯有楚辞未曾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这一份真心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她想用心守护这份真心,富贵权势皆可谋划,她看得出来楚辞绝非庸才,这就够了。 “奴绝无此意。”阿瑶与阿乔急急说道。 季蔓垂眸一笑,她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马车很快停在了刑部大门。 刑部的人倒也通融,季蔓说明来意又使了些银子便放她进去了。 说到底还是看在季伯言的面子上,季伯言虽只是一介史官,但他在清流之中还算有些声望。 置身黑暗之中很多人都会不由得生出恐惧来。 季妩始终一脸从容。 “娇娇,有人来了。”忽的,陆离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并未现身只是提醒了季妩一句,他声音低沉只有季妩一人听得到。 季妩双眼微眯,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此时此刻会是谁呢? 陆离声音才落下没有多久,一丝光亮出现在她眼中。 她抬头看去,只见季蔓施施然然而来。 季妩妖娆一笑,看吧!果然最关心她的还是她的仇人。 季蔓四下一扫将视线落在季妩身上,见季妩满身狼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季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娇娇时间紧迫有什么话快些说。”刑部的侍卫上前打开牢门。 阿瑶上前给他塞了一张银票。 季蔓微微颔首:“有劳侍卫大哥了,我会尽快的。” 那侍卫接过银票便离开了。 “妹妹!”季蔓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在阿瑶与阿乔的搀扶下进了牢房。 季妩坐在地上,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蔓。 此刻没有外人,她也懒得装了,日日这般演戏也是极疲累的。 “呵呵呵……”季蔓锦怕掩面,她看着季妩轻笑出声,满目讥讽的说道:“昨日我还在想,妹妹一曲成名,大王亲赞天籁之音,以后我若是想杀妹妹更为不易,怎料妹妹今日便下了这刑部大牢。” “哈哈哈……”季蔓笑的越发猖狂起来。 季妩脸上始终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仿佛季蔓在她面前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季蔓登时就怒了,她狰狞的看着季妩,声音阴冷一字一句的说道:“季妩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日。” 季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淡淡的扫了季蔓一眼说道:“没人告诉你,你很呱噪吗?” 季妩说着笑了起来:“对了,就好似一只老母鸡一样。” “你!”季蔓怒气她抬起右手朝季妩扇了过去。 季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嘴角一勾:“你果然是装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怎么来了 季蔓讥讽一笑:“纵然我是装的又如何?你倒是出去告诉父亲啊!” “姐姐这苦肉计演的着实不错,真是令人叹服。”季妩双眼微眯。 季蔓想要甩开季妩的手,可季妩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她根本抽不出自己的手来,她面色一沉冷眼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你们是死人吗?” 阿瑶与阿乔正准备上前帮季蔓。 季妩松开了季蔓,她冷眼看着季蔓说道:“话说完了就请回吧!” 季蔓凝神看着季妩,她笑的瘆人缓缓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说话的。” 季妩淡淡的看着季蔓。 季蔓不着痕迹的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 阿瑶与阿乔心领神会,两个人突然对着季妩发难,一左一右的死死摁着季妩。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季妩很是平静的看着季蔓,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大叫。 在她的注视下季蔓笑的越发妖媚,她猝不及防拿出一条白绫缠住季妩的脖子。 “季妩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季蔓恶狠狠地看着季妩,她双手骤然施力。 季妩丝毫没有挣扎,她眼中没有一点波澜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季蔓,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在刑部杀人你好大的胆子。” 不知为何在她的注视下,季蔓心中发毛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季蔓冷冷一笑:“你就是死了又如何?别人只会当做你畏罪自杀。” 在来的路上季蔓早已想好了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她与姜禾公主想到了一处。 季妩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就罢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扬眉一笑:“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季蔓一贯养尊处优惯了,凭她那点力气想要杀人怕是有点难。 墙上插着火把,火光随风摇曳,散发出微薄的光,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风声从牢房的窗户呼啸而过。 季妩说着一顿不等季蔓开口,她接着又道:“听说这里有很多枉死的冤魂,专门缠着那些心肠歹毒之人……” 阿瑶与阿乔不由得心声胆怯,两个人瞬间抬头朝季蔓看去。 季蔓满目怒火,她声音一沉:“休要听她胡言,赶紧处置了她才是。” 说话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拽着白绫想要勒死季妩。 “咳咳……”季妩面色由白转红,她不由得咳了起来,纵然如此她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惊慌。 相反她笑的越发灿烂,她盯着季蔓身后,轻声说道:“姐姐快看你身后那是什么?” “啊……”阿瑶与阿乔被她吓得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 季蔓下意识扭头朝后看去。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 季蔓看的是真真切切。 阿瑶与阿乔同样看的一清二楚。 “啊……”她也控制不住的发出惊恐的声音来,与此同时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季妩。 季妩浅笑出声:“姐姐你可看清楚了,那是冤魂来向你索命了。” 阿瑶与阿乔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两个人也松开了季妩,她们满目惊恐的看着季蔓说道:“娇娇,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两个人就快要哭出来了。 季蔓眸光一冷,她故作镇定的说道:“这不过是她故弄玄虚罢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吗?”季妩笑靥如花的看着季蔓说道:“姐姐可曾感觉到一双手拂过你的脸。” 季蔓正准备呵斥季妩。 怎料无形之中一双手竟真的摸了一下她的脸。 “啊……”下一秒季蔓吓得跌坐在地上。 阿瑶与阿乔见她如此吓得魂都快没了,两个人飞快的朝季蔓走去,声音颤抖的问道:“娇娇,娇娇,你怎么了?” 季蔓吓得面色煞白,她颤抖的伸出手落在自己的脸上,嗓子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瑶满目惊恐的四下扫了一眼,她哭着说道:“娇娇,我们回去吧!” 季妩冷眼看着她们,她视线飘忽随意一扫幽幽的说道:“这一次,他拿了一把匕首过来,寒光闪烁的匕首上还沾染着鲜血,你们看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啊……”季蔓吓得大叫一声,她一把推开阿瑶与阿乔就往外面跑,生怕跑的慢了那把匕首就会刺在她身上。 “娇娇。”在她之后阿瑶与阿乔也疯了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 季妩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活动了活动脖子,眼中满是讥讽的笑。 刑部的侍卫就在大牢门口守着,季蔓也不敢多言,她不着痕迹的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带着她们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出了刑部大牢几个人还心有余悸。 特别是季蔓,她拿起锦怕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脸,直到此刻她的心还砰砰的跳个不停。 那双手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到她说服不了自己一切都她的错觉。 刑部的侍卫很快重新将牢门锁上。 季妩勾唇一笑,她轻声说道:“有劳了先生,让你这般装神弄鬼着实委屈你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季蔓知道陆离的存在。 不知道就没有防备,她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她声音一落,一道极其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妨。” 整个下午姜禾公主都坐立不安,她生怕接到高寅返京的消息。 若是高寅一接到季妩入狱的消息便匆匆赶回,这说明什么? 季妩真真在高寅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高琛也命人时刻注意着高寅的动向。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高寅知道后,他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一丝返回的意思。 整个下午他都在天宁寺中饮茶听琴,逍遥自在的很。 夕阳逝去,夜色笼罩着整片大地。 姜禾公主正在自己殿中用晚饭。 惠夫人知晓季妩偷盗明珠的事情之后,她只派朱安过来给姜禾公主传了一句话,告诉她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务必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一丝把柄。 “高寅哥哥那边可有动静?”姜禾公主手一顿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凝神看着范婆子压低声音问道。 今日姜禾公主问这句话都问了不下百遍,范婆子回答的嗓子有些干了,她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回公主的话高家郎君那里始终未曾有动静,依着老奴看,高家郎君只怕从未将季氏阿妩放在心上。” 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看着满桌子菜肴挥手说道:“都撤了吧!” 她一脸疑惑,莫不是高琛哄骗了她? 可她转念一想高琛为何要哄骗她,凭他也不敢哄骗她。 一桌子菜很快被撤了下去。 阿珠伸手递给姜禾公主一杯果茶:“公主喝点茶润润喉吧!” 姜禾公主看都没有看一眼。 范婆子看了阿珠一眼,阿珠端着茶缓步退了下去。 姜禾公主一动不动的坐在软塌上,她一脸凝重一句话也不说。 “公主可还要对季氏阿妩用刑?”范婆子看着姜禾公主问道。 姜禾公主眼波流转,她勾唇冷冷一笑:“自然是要用刑的。” 无论高寅哥哥心中有没有季妩,季妩都得死。 范婆子点头说道:“是,老奴晓得了。” 姜禾公主凝神看着一旁的沙漏。 忽的,她猛地站了起来。 范婆子刚准备开口,姜禾公主看着她沉声说道:“若是高寅哥哥趁夜回来呢?” “公主多虑了,高家主母尚在天宁寺中,高家郎君怎会弃她于不顾,再说了他们明日一早就回来了,高家郎君若是真忧心季妩,只怕一得知消息便会赶回来了。”盘婆子轻声细语的宽慰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定睛看了范婆子一眼。 范婆子接着又道:“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季氏阿妩一定过不了高家主母那关,公主就安心吧!” 她这么一说,姜禾公主倒是安心不少,可她依旧有些不放心,她眸光一凝看着范婆子缓缓说道:“让派去的那些人守在天宁寺外,高寅哥哥一旦有所行动立刻通知于我。” “是。”范婆子盈盈一福说道。 些许月光从窗户透了过来,季妩靠着墙坐在地上。 晚上,牢头给她送来一碗飘着几片青菜的汤,远远的便闻到一股馊味,也是难为他们了,才刚刚入春天依旧冷的很,若想弄来一碗馊了的饭菜也着实不易的很。 季妩实在没有胃口,以至于她此刻又冷又饿。 陆离倒是来去自如,可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季妩,生怕会有人对季妩下手。 季妩被关在牢房的最深处。 一旁的几间牢房皆是空的。 幸好有陆离在,季妩并不觉得害怕,她的十指火辣辣的疼着,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裙,令得她越发的冷了。 夜渐渐深了,她冷的牙齿不住的打颤根本睡不着。 “娇娇,有人来了。”兀的,陆离的声音从季妩耳边飘过,令得她瞬间打起精神来。 在她的目光中赫战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几个侍卫手中皆带着刑具。 季妩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就知道姜禾公主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已经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咔嚓……”一声,赫战带着人走了进来。 季妩所在的牢房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满目惊恐的看着赫战,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的抖着。 “季氏阿妩如今已是人赃并获,我劝你还是老实招供签字画押的好。”赫战看着季妩冷冷说道。 季妩面色煞白,她摇头说道:“不,没有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招认的,我从来没有动过那颗明珠,也不知那颗明珠为何会在我身上。” 赫战勾唇一笑:“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招认了?” “我是冤枉的,你们让我招认什么?”季妩声音颤抖的说道。 赫战看着拿着夹板的那个侍卫说道:“既然她不肯招就从夹板开始吧!一直到她肯招认为止。” 他说的云淡风轻,季妩吓得身子都僵硬了,她起身想要躲,可牢房就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两个侍卫一下子上前摁住了她。 “啊……”一个侍卫在她腿上重重一踢,她一下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季妩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眼中布满红血丝,惊恐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侍卫已经将夹板靠在她血肉模糊的手上。 季妩知道只要她喊一声陆离的名字,陆离就会现身救她免受酷刑,可是她不能喊。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死死的看着赫战说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招认的。” “用刑。”赫战也不多言,不听话的犯人他见的多了,几番刑具用下来没有一个不乖乖听话的。 季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是。”手拿夹板的那个侍卫正准备用力。 “谁?”就在那个时候一道剑光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赫战一惊,他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一个黑衣人从他面前一晃而过,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牢房中关押的可都是朝廷中饭,赫战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沉声说道:“牢中关押都是重犯,怕是有人来劫人犯,你们跟我追。” 赫战声音一落纵身消失在季妩眼前。 其他侍卫也跟着他追了出去。 季妩以为是陆离救了她,她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夹板从她手上掉了下去,若说不怕那是假的。 季妩双手抱着膝坐在地上,这一刻所有的软弱与委屈一股脑的袭上她心头,还有一种刻在骨髓的孤寂将她淹没其中。 她的恨也好,还有她的血泪也罢,皆无法与人言语,只能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 “先生谢谢你。”她声音很是沙哑,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从不轻易示人的软弱。 “我以为你该谢的是我。”回应她的并不是陆离,可这声音同时是季妩所熟悉的。 刹那间季妩猛地抬起头来。 月色寡淡。 高寅一身乌衣,他手中提着一个木盒,在季妩的注视下缓步走了进来。 季妩眼圈泛红,她看着高寅说道:“你怎么来了?” 诚然这一刻她是委屈的。 她从没有想过招惹高寅,更没有想过高攀高寅,可却招来如此横祸。 在高寅之后,江陵搬了一张方几进来,江风手中拿着两个蒲团。 高寅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方几上,他姿态优雅的坐在蒲团上,见季妩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眉头一蹙说道:“还不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以形补形 季妩满身狼狈,素色的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她挪动脚步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她走到方几前,瞥了一眼空着的蒲团并没有坐下。 她可不愿旁人再误会她与高寅半分。 高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坐吧!” “郎君来这里有何事?”季妩依旧杵在那里。 高寅嘴角一勾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云淡风轻的说道:“可是惧了?” 季妩点头说道:“回郎君的话确实惧了。” “我让你坐下,我不惯抬头看着旁人说话。”高寅看着季妩的眼中满是不容置疑。 季妩这才缓缓坐下。 高寅扫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个样子真是丑。” “确实不如郎君芝兰玉树让人心生仰慕。”口舌之争季妩向来不落下风,她这些话一语双关。 高寅自然听的话她话中的深意,他定睛看着季妩问道:“依你之意是我的罪过了?” “不敢。”季妩垂眸说道。 “伸出手来。”高寅伸手打开木盒,木盒有两层,上面的那一层摆放着几个瓶瓶罐罐,还有一块白色的棉。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高寅。 高寅声音一沉:“不想你的手废了就伸出手来。” 他语气不佳,似带着一丝愤怒。 手指火辣辣的疼着,季妩素来不是那种与自己过不去的人,她缓缓将手放在方几上。 高寅拿起木盒中的棉布,他伸手握住季妩的手,他仔细将季妩的双手清理干净。 好似怕弄疼季妩,他的动作格外的轻柔。 昏黄的烛火之下,他神色格外的专注,两个人离得很近,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侧脸玉如,双眸深邃,细长的睫毛又卷又密,虽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小心翼翼都给季妩涂着药。 季妩看着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这算是肌肤之亲吗?” 高寅瞬间抬头看着她。 季妩扬眉一笑:“若是的话郎君此次准备如何负责?” “陆离做大,你做小如何?”高寅随口说道。 “郎君可是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陆离便现身了,他并不知晓上一次的事,故而他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高寅。 季妩看着陆离一下便笑了。 高寅淡淡的扫了陆离一眼说道:“无事。” 陆离又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垂眸不语。 陆离面带尴尬拱手说道:“我去外面守着以防有人进来。” 他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高寅便替季妩涂好了药。 季妩只觉得十指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她眉头舒展不由的会心一笑看着高寅说道:“多谢郎君。” 高寅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说道:“把脸凑过来。” 季妩一脸疑惑的看着高寅。 高寅不耐烦的说道:“我再说一遍把脸凑过来。”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季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她皱着眉头说道:“郎君要作何?” 高寅扫了季妩一眼:“你是准备让我亲自动手吗?” 季妩这才极不情愿的把脸凑了过去。 高寅从木盒中取出一个紫檀的方盒,在季妩的注视下他伸手打开。 刹那间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季妩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上好的烫伤药,用过之后绝不会留疤的。”高寅说着取了一些烫伤药,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季妩脸上轻轻的给她涂着药。 两个人这个姿态着实亲密的很。 季妩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她不由得往后退。 高寅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悦,他开口说道:“莫动。” 说着他另一只手落在季妩肩头。 季妩这才被迫老实下来,她再不看高寅一眼,他越是温柔对她来说就像一种致命的毒药,沾之毙命。 她缓缓垂下眸子,任由高寅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移动。 “好了。”片刻,高寅缓缓说道。 季妩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方才对她来说恁的煎熬。 她抬头看着高寅说道:“多谢郎君。” “咕噜……”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她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再不看高寅一眼。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季妩说道:“伸出手来。” 季妩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伸手。”直到高寅说了两遍,季妩才缓缓伸出手来。 “给。”高寅取走木盒上面的第一层,从第二层拿出一个油纸包,刹那间香气四溢。 “咕噜……”季妩的肚子叫的更凶了,她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油纸包,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给。”高寅将油纸包放在季妩手中。 油纸包还带着温度。 在高寅的注视下,季妩飞快的打开油纸包,两只带着温度的卤猪蹄出现她眼中,香味四溢引得她食指大动。 她抬头看了高寅一眼,高寅漫不经心的说道:“吃吧。” 瞬间季妩心中感动难言。 她撕了一块油纸拿起一个猪蹄啃了一口,而后她拿起另一个猪蹄说道:“陆先生也没有用饭,这个还是留给他的。” 怎料高寅说道:“他自然也是有的。” 她抬头看去才发现陆离也在吃东西,不同的是他吃的是烧鸡,而她吃的却是猪蹄。 “快些吃吧!这东西凉了就无法入口了。”高寅好心了提醒了她一句。 季妩未曾多想,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她便吃下正正两个猪蹄。 她嘴角还带着油光。 高寅伸手递给她一块白色的锦怕。 季妩接过擦了擦嘴。 高寅含笑看着她说道:“听闻以形补形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咳咳咳……”季妩霎时咳了起来,她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反胃。 高寅眉眼不动的看着她,只是他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抬手在季妩背上拍了几下说道:“不过是两只猪蹄,你也不用太过感动,更无需激动至此。” 季妩抬头瞪了高寅一眼:“你是故意的。” 若非他刚才那句话,她心中还有些许感动,如今她只觉得他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她伤了手,他便给她送来猪蹄,让她以形补形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季妩白了高寅一眼。 高寅将方才季妩用过药摆放在方几上,他一一指着两瓶药说道:“这是伤药,这是烫伤药,皆是一日三次,记得按时用。” 季妩看着那两瓶药,她面色缓和了几分,她轻声说道:“是,郎君,我记下了。” 高寅将木盒合上,他挑眉看着季妩说道:“你无需谢我,伤药与烫伤药一百两金,加上两只卤猪蹄十两金,一共是一百一十两金,你出来了记得还给我也就是了。” “咳咳……”季妩瞬间咳的更厉害了,那些药也就算了,两只卤猪蹄怎么就值十两金了? 在集市上十两金足可买二十车猪蹄也不止。 “郎君是来趁火打劫的吗?两个卤猪蹄怎么就值十两金了?”季妩皱着眉头问道。 “两个卤猪蹄是不值十两金,可我冒险送进来担了多大的风险,我是以身家性命做赌,细细一想十两金当真是太便宜了一些。”高寅抚摸着下巴说道。 “咳咳咳……”季妩心中气血翻腾,她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她冷眼看着高寅说道:“郎君可知我这祸事因何而起?” 分明就是因为他,姜禾公主才会迁怒于她。 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嘴角一勾沉声说道:“难道不是因你偷盗明珠而起吗?” 季妩面色一黑,她气鼓鼓的看着高寅说道:“我倒是觉得因着郎君这张招人的脸,我才招此横祸。”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在季妩的注视下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张脸是过于英俊了一些,可这与你偷盗明珠有什么关系?” 季妩从未见过如此自恋的人,她嘴角一抽,看着高寅一字一句的说道:“姜禾公主以为你与我。” 她说着一顿。 高寅看着她问道:“你与我怎样?” 季妩咬牙切齿的说道:“有奸情!” 守在门口的江陵,江风还有陆离听到是一清二楚,当下江陵与江风肩膀一抖一抖的。 陆离一向冷着一张脸,甚少有什么表情,季妩话音一落,他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哦!”高寅听闻之后,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他随口应了一声,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 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片刻,高寅缓缓说道:“也不知是姜禾公主眼神不佳,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他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揶揄季妩。 可季妩也不恼怒,她看着高寅一笑说道:“不如郎君去与姜禾公主解释清楚,郎君与我没有半分关系,以郎君这般风姿,我怎能入了郎君的眼,姜禾公主真真是高看我了。”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说道:“即便我去解释,她也未必会听,只怕还会越描越黑,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解你之危。” 季妩眼中一亮,她凝神看着高寅问道:“郎君有何良策?” 高寅随意扫了季妩一眼,他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如你冠了我的姓,入了我的后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情相悦 季妩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算什么办法? 这分明是要把她往刀尖上推。 她冷眼看着高寅说道:“郎君莫不是在开玩笑了,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缓缓站了起来,他一脸惋惜的看着季妩说道:“那我便爱莫能助了。”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高寅淡淡说道:“我便是想出手助你也师出无名,还会为你招来更多祸事。” 他这话说的不假。 如今很多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若是出手相助季妩,非但姜禾公主不会放过季妩,怕是连姑母,还有母亲都会出手,只怕连父亲都不会坐视不理。 季妩脸一黑,她反问道:“我若是冠你之姓,入你之院,你便能救我了吗?” 高寅下颚微抬,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若是我的人,我出手相救自然合情合理。” 对于他这个法子,季妩可不敢苟同,她若是真真入了高寅的后院,只怕会死的更快一些。 “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自生自灭吧!”季妩对高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索性她已经有所安排。 高寅微微颔首,他看了季妩一眼转身就走。 季妩伸手把那两瓶药收好,这可是一百一十两金,想到这里季妩一阵肝疼肉疼,偏偏她还不敢拒绝,经过狐裘之事她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凡事高寅给的她就得老实的接着,否则付出的代价会更多。 江陵与江风立刻进来手脚麻利的把矮几和蒲团收好。 来的时候是高寅亲自提着木盒,走的时候江陵提着木盒。 季妩淡淡的看着高寅的背影。 眼见高寅就要踏出牢房,就在那个时候他骤然转过身来,季妩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高寅轻启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莫要忘了你又多欠了我一百一十两金。” 季妩面色一黑沉声说道:“郎君放心吧!我定不会忘记的。” 她实在不明白,高寅明明是一个世家子,为何这么市侩比商贾还要看重银钱,这与他的身份着实不符。 高寅看了季妩一眼,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很快牢房之中又是一片黑暗。 赫战带着侍卫去追黑衣人了,此刻还没有回来。 季妩心中清楚,这不过是高寅的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牢房的门并未上锁。 季妩坐在一堆杂草上,她抬头透过狭小的窗户凝神看着外面。 “娇娇,你为何不应允了?”陆离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定睛看着季妩问道。 方才除了季妩,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拒绝高寅的,即便只是一个妾室的位置,也足可光耀门楣。 季妩扭头看着陆离反问道:“我为何要应允?” “娇娇若是应允了,郎君便会救娇娇离开这里。”陆离想都未想说道。 季妩勾唇一笑:“我若是应允了他,只怕日后永无宁日了。” 即便高寅愿意护着她,可深宅后院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未必就护得住她。 最重要的是她不爱高寅。 高寅也不爱她。 她清楚的知道高寅对她的种种宽容与放纵,不过是看她有趣罢了,他只是日子过得无聊想要找点乐子罢了。 偏偏她不愿做他的乐子。 “娇娇难道就不想离开这里吗?”陆离看着季妩问道。 如今高寅对她来说就好似救命稻草,理应牢牢抓住不是吗?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我不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陆离越发看不懂季妩了,他原以为她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同只是想要攀附高寅罢了,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陆离不在开口。 季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出声问道:“陆先生为何你面容沧桑,眼睛却如此清透,根本不像一个中年男子该有的眼睛。” 其实季妩心中早有疑惑,陆离一副中年男子的打扮,他容色极其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那种丢进人群之中一眼认不出来的人。 “许是见惯了杀戮与血腥,眼中再也盛不下别的缘故。”陆离说着侧过脸去,他有意避开季妩的目光。 季妩淡淡一笑。 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赫战带着刑部的侍卫整整追了一夜。 一直到天大亮了回来,所有人筋疲力尽自然没有力气对季妩再用刑。 “怎样昨晚高寅哥哥可有什么行动?”姜禾公主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问范婆子,可见她心中执念何其深。 “启禀公主,我们的人一早便来报,昨晚高家郎君亥时便歇下了,江陵与江风在外面守着,车马皆未动。”范婆子如实说道。 姜禾公主舒心的一笑,她喃喃说道:“希望高寅哥哥不要让我失望。” “只是昨晚刑部大牢进了刺客,赫战带着侍卫追了一宿,天亮才无功而返,季氏阿妩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范婆子定睛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怎料姜禾公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她嘴角噙着浅笑说道:“昨晚只要不是高寅哥哥就好,其他的人与我何干?” 范婆子看着她问道:“季氏阿妩可要……” 说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禾公主想了想说道:“暂缓,我对季氏阿妩的命全无兴趣,看今日高寅哥哥回来之后什么态度再说。” 反正她已经将季氏阿妩毁了,死不死也就无关紧要了。 “是。”范婆子点头说道。 姜禾公主一脸雀跃笑着说道:“今日舅母与高寅哥哥就要回来了,我理应上门探望舅母才是,快给我准备衣裙梳妆。” 天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 姜禾公主收拾妥当,给惠夫人请安过后,她便带着人出了宫。 季妩一夜无眠,牢中阴冷她实在睡不着,若非昨晚陆离渡了些真气给她御寒,她身子单薄怕是都熬不过这一夜。 再这样下去不用人刑讯逼供,她也会死在这牢房之中。 早上牢头给她送来一碗飘着几粒米的冷粥,季妩接过便一饮而尽。 她大仇未报还不能死,只要能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自毁清名,此生不嫁。 昨日,趁着阿珠与阿桃禀告范婆子的时候,她咬破手指匆忙写了一封信,让麻姑想法子递给赵元。 她早已想好如何自救。 此时此刻临淄城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一个满身麻衣的少年站在刑部门口大声喊道:“阿妩,我要见阿妩!” “这里是刑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两个侍卫立刻上前驱赶他。 “你们让我,让我进去,我要去牢中阿妩。”那少年眉清目秀,他脖子伸得老长无所畏惧的大声喊道,全然不惧挡在他面前的那两个侍卫。 “嘶……”两个侍卫见此一下亮出手中的长剑,其中一人看着那少年厉声呵斥道:“你若是再不走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那少年急的面色通红,他看着两个侍卫一脸乞求的说道:“我求求你们就让我见阿妩一面吧!” 他说着朝那两个侍卫跪了下来。 “再不走我就让你血溅三尺!”两个侍卫一脸冷漠,说着其中一人已经把长剑架在了少年的颈项之上,只要他稍稍使力少年便会身首异处。 可纵然如此,那少年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惊恐。 他视线落在刑部摆放着门口的那面大鼓上眸光一凝,他一把推开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疯了一样朝那面鼓跑了过去。 两个侍卫未曾料到他竟这般胆大皆是一怔。 “咚咚咚……”那少年拿起鼓槌用力的敲击起来。 这面鼓是给有冤屈的人伸冤用的。 “发生什么事了?”街上的行人听着鼓声瞬间围了过来。 转眼刑部门口便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两个侍卫见此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 “咚咚咚……”那少年一面击鼓,一面大声喊道:“季氏阿妩是冤枉的,我与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已然暗许终身,她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绝不会偷盗明珠的。” 如今季妩可是临淄城中的名人了,她的名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下围观的百姓看着那少年皆是一惊。 他们才不关心季妩是不是冤屈的,他们关心的是季妩竟与这少年早已暗许终身,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不到季氏阿妩如此轻浮。 见事情闹大了,两个侍卫上前便将那少年擒下。 那少年一脸无惧,他大声喊道:“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阿妩,求求你们让我见阿妩一面吧!你们若是不让我见她,我就一头撞死在刑部门口。” 姜禾公主要去高家,刑部门口的这条路是必经之路。 围观的人众多,已经将刑部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巧的是姜禾公主的车架正好被堵在后面。 “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姜禾公主急着去高家,她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是。”范婆子亲自下车去查看。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阿妩,我与阿妩两情相悦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那少年还在大声嚷嚷着。 范婆子很快问清缘由。 姜禾公主听闻后,她一下便笑了起来,她看着范婆子说道:“拿我的纱帽来,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第一百五十四章 苦命鸳鸯 范婆子拿过纱帽给姜禾公主带上。 阿珠与阿桃扶着姜禾公主下了马车。 这前扶后拥的阵仗令得围观的百姓纷纷避让。 “你若是再大喊大叫无理取闹,我们就把你关进刑部大牢之中,治你一个私闯刑部的罪名。”一个侍卫沉声说道。 即便带着纱帽站在人群之中,姜禾公主依旧引人注目的很,很多围观的百姓不由得的多看了她几眼。 那少年依旧无所畏惧的大声喊道:“我要见阿妩……”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那少年一眼,她含笑说道:“这少年眉清目秀的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只可惜一身麻衣一看便知是山野中人。” 范婆子面带讥讽的说道:“能做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来,季氏阿妩还真是伤风败俗。” 姜禾公主扭头看了范婆子一眼,她云淡风轻的说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我这个人素来心软,最见不得棒打鸳鸯的事,也罢就让他们在大庭广众见上一面。” “是,公主,老奴这就去安排。”范婆子垂眸说道。 姜禾公主面带不屑,她淡淡一笑。 她倒要看看这是真是伪,就是给高琛一百个胆子,高琛也不敢骗她的。 焉知这不是一出戏。 一出专门演给她的戏。 有了姜禾公主的命令,两个侍卫放开了那个少年。 其中一个侍卫看了那少年一眼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把季氏阿妩带出来。” “你们不是哄骗我吧!”那少年面带质疑的问道。 “我现在就去把人带出来。”那个侍卫冷冷说道,他大步进了刑部。 那少年一脸难掩的欢喜,他眼中一片深情喃喃出声:“阿妩……” 很快那个侍卫便把季妩带了出来。 季妩蓬头垢面满身狼狈,那少年远远的看见季妩便大声喊道:“阿妩!” 季妩猛地一惊,她瞬间停了下来,她东张西望不停的在寻找什么。 “阿牛哥!”忽的,她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她眼眶一红大声喊道。 “阿妩!”那少年疯了一样朝季妩跑了过去。 季妩也提步朝他奔了过来。 在场那么多人,可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再无世间万物。 任谁看着都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季妩一下扑进那少年怀中。 那少年伸手紧紧的抱着季妩,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阿妩,阿妩……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那少年,她喃喃说道:“阿牛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看都是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 姜禾公主看着他们两人,她眉头一蹙冷冷说道:“莫不是高琛在骗我?” 季妩与那少年情真意切,范婆子看着也不像是假的。 “阿妩,我们曾月下起誓此生不离不弃,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那少年定睛看着季妩,他眼中盛满深情说的格外缓慢。 季妩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阿牛哥,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不要你死,更不要你陪我一起死。” 面对这份深情,在场所有人皆有些动容。 姜禾公主再不看季妩一眼,她转身就走。 “公主。”范婆子急忙朝她追去。 姜禾公主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 范婆子,阿珠与阿桃皆不敢开口说话。 马车直奔高家。 “行了你们见也见过了,季氏阿妩跟我走吧!”一个侍卫大步上前看着季妩冷冷说道。 “阿牛哥,你珍重!”季妩恋恋不舍的放了那少年。 “阿妩!”那少年眼眶红红的看着季妩,眼中满是不舍。 季妩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她眼底拂过一丝深沉的笑,纵然姜禾公主戴着纱帽站在人群之中,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来。 事情的第一步算是圆满结束。 接下来就看赵元的了,依他之能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全然看不见季妩的身影,那少年才转身离开。 没戏可看围观的人也皆散去。 姜禾公主很快便到了高家。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只有苣氏一个人回来了。 高寅去了城外的别院。 苣氏说高寅想去小住几日。 姜禾公主有些失落,好几日没有见高寅哥哥,她心中甚是思念。 可失落之余,她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庆幸。 眼下高寅哥哥心中没有她不要紧,重要的是也不能有旁人,她有自信总有一日高寅哥哥会发现她的好。 “阿禾,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苣氏笑盈盈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她自然看出姜禾公主有些心不在焉。 小女儿家家的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姜禾公主嘴边极甜,她挽着苣氏的手臂笑着说道:“阿禾虽然长大了,可舅母依旧风采不减当年。” 苣氏含笑看着姜禾公主,她轻轻的拍了拍姜禾公主的手说道:“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姜禾公主顿时一脸娇羞,她看了苣氏一眼垂下头去:“舅母这是在打趣阿禾吗?” “我这是替你高兴。”苣氏怎会不知姜禾公主的心思,事实上她也巴不得姜禾公主赶紧嫁过来,她还等着抱孙儿呢! 姜禾公主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出了苣氏的院子,姜禾公主看着范婆子压低声音问道:“去查一下高琛可在府中。” 季妩出了这样的事,若高寅哥哥与季妩真有什么,怎会不赶着回来救她。 高寅哥哥非但没有陪着舅母回来,还去了别院小住,可见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都是高琛误导了她,才让她做出这些事来。 范婆子指派了一个侍卫去查。 不过片刻那个侍卫便回来了。 范婆子几步上前看着姜禾公主压低声音说道:“公主,高琛不在府中,他院子里的人说他去天香楼饮茶了。” 姜禾公主定睛看了范婆子一眼说道:“走,我们也去天香楼。” 此刻刚刚下了早朝。 没有召见朝臣是不能入后宫的。 今日早朝赵元递了奏折,为了大王身体康健,齐国山河万世不朽,他想看一看王宫的风水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自从上一次白虹贯日之后,赵元几乎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齐王自然欣然应允了。 下了早朝之后,齐王特意给赵元指派了一个寺人,让他带着赵元在宫里四处转转。 不过一会赵元便转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修建的极为精致,假山重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不远处小桥流水,回廊弯曲,将北方的粗狂与南方的精致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此刻才刚刚入春,御花园中便争奇斗艳开着好些鲜花。 赵元一手拿着拂尘,他一眼望去将所有景致尽收眼底。 一旁的寺人一脸敬畏的看着他。 赵元伸手一指,他指着东面的一座假山说道:“有道是紫气东来,这座假山挡在此处使得龙气不能大振,夷平方为上策。” 那个寺人一惊,当下派人将赵元的话禀报于大王。 齐王随即下旨让少府派人立刻将这座假山夷平。 不过片刻,少府徐善便带着人来了。 浮灰阵阵,那座假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的在变小。 赵元微微颔首。 他让宫中寺人将他带到御花园最高处,他站在凉亭之中眺望着环绕着整个御花园的湖。 一旁的寺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忽的,他眉头一蹙指着湖中的一处小岛说道:“这湖犹如一条巨龙,而那座小岛就好似一把悬在龙身的剑。” 那个寺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还真是如此,那座弯弯的小岛还真像一把弯刀。 语罢,赵元提步就走,他扭头看了那寺人一眼说道:“你去禀告大王吧!我随意走走在看看别处。” “是,赵提点。”那寺人拱手说道。 徐善带着人还在忙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座假山便只剩一半,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时辰这座假山便会被夷为平地。 赵元左拐右拐出了御花园。 他四下扫了一眼,貌似很随意的闲逛着。 忽的,他视线落在一个真正洒扫有些疯癫的婆子身上。 他状似不经意的走了过去。 走到那个疯癫的婆子身旁,他脚下一顿抬头看着天边的浮云漫不经心的说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赵元说道一顿,他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透彻淡然一笑接着又道:“天道昭昭,切莫作恶啊!” 那疯妇抬头看了赵元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赵元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他眉头一蹙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近日你可曾做了什么亏心事。” 那疯妇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一朵云傻笑道:“蹄髈,我要吃蹄髈。” 赵元早已经这个疯妇的底细查到一清二楚。 这疯妇原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太后将她指给了宫里的一个侍卫,有一年太后遇刺,那个侍卫为救太后而死,太后因着受了惊吓病入膏肓,过了没多久便驾崩了,从此以后她便变得疯癫起来。 大王念着她年事已高,且无依无靠便留她在宫中洒扫。 他知道她并不疯癫,她装疯卖傻不过是为了给太后还有她那死去的丈夫报仇罢了。 赵元忍不住叹了一声:“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 “赵提点。”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寺人匆忙朝赵元跑了过来。 赵元凝神看了那个疯妇一眼,他压低声音说道:“若想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今晚出宫来寻我!” 说着,他提步离开。 那疯妇目赤欲裂,她死死的看着赵元的背影。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问斩 那寺人几步走到赵元面前拱手说道:“赵提点,大王已经下旨要把那座小岛沉了,您可还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元四下扫了一眼,他看着那寺人说道:“除了这两处别的便没有问题了。” 那寺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真怕在这样下去,整座王宫都被拆了不可。 赵元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那座假山已经被夷为平地。 徐善已经带着人去沉那座岛了。 赵元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岛可够他们忙活几日了。 下了早朝季伯言原本准备再去刑部大牢一趟劝劝季妩。 怎料一出宫,他便得知季妩与人私定终身的事,他的鼻子都气歪了。 这几日因着季妩,所有人皆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大王虽然没有因为季妩的事怪罪于他,可在他文武百官之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真是家门不幸啊! 季伯言上了马车便直奔季家。 “阿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季伯言一进家门便见季蔓左手提着食盒要出去。 阿瑶与阿乔手中抱着棉被。 季蔓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父亲,我去牢中给阿妩妹妹送些东西。”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大声说道:“不准去。” 季蔓被他吼的一惊,她面上带着惊恐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父亲这是怎么了?你一向最是疼爱阿妩妹妹的。” 季伯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看着季蔓神色缓和了几分轻声说道:“阿蔓,你身子还未好,快回去好生歇息,” 季蔓一脸担忧的说道:“那阿妩妹妹……” 季蔓一提季妩,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冷冷说道:“就让她在牢中自生自灭吧!” 说着他提步就走。 季蔓满目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父亲。” 季伯言连头都没有回,可见他心中有多愤怒。 待季伯言走的远了,季蔓冷冷一笑,她一脸阴霾,脸上的笑很是瘆人。 今日刑部的那出大戏她已经知道了,她是真心要去看季妩吗? 当然不是。 父亲最看重季家的名声,如今季妩做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她是来火上浇油的。 “既然父亲不让我们去,我们只能回去了。”季蔓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她扬眉一笑,那一笑格外灿烂。 “是,娇娇。”阿瑶与阿乔盈盈一福说道。 回到天牢之中,季妩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在她看来清名与性命相较简直不值一提。 今日的事一出,她与各大氏族的青年才俊便彻底绝缘了,更遑论高家这样的门第,便是做妾她也再高攀不上。 于旁人来说她这是自毁前程,于她来说是彻底断绝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可不想来日再因此惹上任何事端。 麻姑知晓此事之后,她险些没有晕过去。 她与季妩在乡下庄子朝夕相伴,季妩是什么人她在清楚不过了,在乡下的时候娇娇连门都甚少出去,怎会与人私定终身。 “不行,我要去找家主说明此事,娇娇一向克己守礼,从未与人私定终身。”麻姑看了赵婆子一眼,她提步就要出去,她可不能看着娇娇清名被毁,若是不能将此事澄清,娇娇的以后的人生便全毁了。 “你莫要冲动。”赵婆子赶紧拦住麻姑。 那一日,季妩写的匆忙,写好之后她便塞给麻姑,麻姑与赵婆子都没有看信上写了什么。 麻姑怒气冲冲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四下扫了一眼,她上前拉住麻姑的衣袖笑声说道:“昨日你把信递给了赵元,今日就发生了这样事,你怎知这不是娇娇故意安排的?” 麻姑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娇娇怎会这样败坏自己的清名,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赵婆子也不知,可她知道的是季妩既然这样做了,这其中定然大有深意,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麻姑说道:“娇娇行事向来不同寻常,你切莫冲动坏了娇娇的大事,偷盗御赐明珠可是死罪。” 赵婆子最后一句话一下吓住麻姑了。 麻姑再也不说去找季伯言了,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不由得落下泪来。 季妩与人私定终身的事很快传了出去。 “好一个季氏阿妩!连壮士断腕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迫不及待和我撇得干干净净啊!”高寅得知此事后,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庞戎不知他是喜,是怒,他一言不发的看着高寅不敢轻易开口。 高寅扭头看着庞戎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庞戎眼中一亮:“我这就带她们过来给郎君看看。” 高寅微微颔首。 不知怎的他心中恁的不是滋味,头一次一个女子避他如蛇蝎,他眉头一蹙不由得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房中放着一面铜镜,他一袭乌衣缓步朝铜镜走去。 他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他左看右看看的十分仔细。 “郎君。”正巧那个时候江陵走了进来,江陵见他在照镜子顿时心中满是疑惑,郎君何时多了一个这样的兴趣。 高寅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清了清嗓子,冷眼看着高寅问道:“为何进来的时候不敲门?” 江陵双眼微睁,他拱手说道:“属下敲门了啊!难道郎君没有听到吗?” 高寅方才只顾照镜子,他确实没有听到敲门声,当然此事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他缓步走到桌案后,漫不经心的看着江陵问道:“最近你可看出我有什么变化吗?” 江陵缓缓摇了摇头,他眼中的疑惑更甚,郎君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行为举止皆怪异的很。 “郎君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你可要见?”江陵轻声问道。 高寅淡淡的点了点头。 “啪啪……”江陵一击掌。 “吱呀。”一声门来了。 四个衣着华丽,容色倾城的少女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 “见过郎君。”她们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视线落在高寅身上再难移开,几个人脸上满是痴迷。 四个少女身着不同颜色的衣裙,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犹如凌雪绽放的白梅,清冷之中自带一股高贵,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便犹如春风中摇曳的桃花,眼波流转间风华无限,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仿佛夏日在碧波中盛开的睡莲,顾盼间仪态万千,身着黄色衣裙的少女一入深秋中怒放的菊花,自有一身傲骨。 四个人站在一处,顷刻间便可揽四季之美。 然,这样美人也未曾入了高寅的眼。 他下颚微抬,云淡风轻的从她们脸上扫过,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尚可。” 江陵面色一黑,依他看各个都是沉鱼落雁之姿,他也懒得跟高寅争辩什么,反正天下女子无一能入他眼中。 高寅衣袖一挥。 江陵看了那四个美人一眼。 那四个美人对着高寅盈盈一福缓缓退了下去。 “郎君且放心,这四个女子皆是白璧无瑕。”江陵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勾唇一笑看着江陵说道:“过了明日我便全赏给你如何?” 江陵吓得面色一僵,他拱手说道:“郎君切莫如此,属下可无福消受。” 高寅挥手遣退了江陵。 他独自坐在别院的书房之中,院子里的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高寅嘴角一样,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就见不得季妩着急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叫他心中很是不爽。 姜禾公主已经到了天香楼。 范婆子已经问出高琛在哪个雅间。 姜禾公主带着纱帽,直奔高琛所在的雅间。 雅间门口守着两个侍卫,姜禾公主才靠近便门侍卫拦了下来,两个侍卫手中长剑一挥大声呵斥道:“我家郎君在里面饮茶,闲杂人等退下” 这阵仗比高寅还要气派几分。 “你们瞎了狗眼吗?姜禾公主在此也敢拦。”范婆子面色一沉,她挡在两个侍卫身前沉声说道。 “属下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还望公主恕罪。”两个侍卫随即让开。 高琛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抬眼看了沐辰一眼。 沐辰大步上前打开了门,他看着姜禾公主拱手说道:“属下参见公主。” 姜禾公主看都没看沐辰一眼,她提步走了进来。 高琛起身对着姜禾公主拱手一礼,他面带浅笑,声音温和:“高琛见过公主。” 他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范婆子上前取下姜禾公主头上的纱帽。 姜禾公主一脸倨傲的看着高琛,她缓步朝高琛走了过去。 高琛仪态优雅的坐回蒲团,他抬手给姜禾公主倒了一杯热茶含笑说道:“公主坐下饮杯茶吧!高寅兄长最喜欢这里的太平猴魁了。” 姜禾公主缓缓坐在高琛对面,她看都没有看那杯茶一眼,她面带怒火的看着高琛质问道:“高琛你敢骗本公主?” 高琛眉头一蹙,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公主此话怎讲?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公主啊!” 姜禾公主冷眼看着高琛说道:“你哪只眼睛看着高寅哥哥对季氏阿妩青眼有加了?” “想来公主也知道我那兄长一向对所有女子都是冷冷淡淡的,便是公主也不例外,可他竟愿意与季氏阿妩一起饮茶?这说明什么?”高琛既不惊慌也不恼怒,他依旧一副温和如水的模样。 他一下说到姜禾公主的痛处,的确高寅一贯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姜禾公主眼中怒火更甚,她冷眼看着高琛沉声说道:“是本公主错信了你的鬼话,若高寅哥哥真对季氏阿妩青眼有加,从她入宫到她入狱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禾公主说着一顿,她声音一高接着又道:“你可知季氏阿妩早已与人私定终身,这样的人怎能入了高寅哥哥的眼,胆敢欺骗本公主,你说本公主该如何处置你?” 姜禾公主话说的这样重,高琛依旧一脸从容,他眼光一凝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公主可知昨夜刑部侍卫准备严刑逼供季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黑衣人闯进牢中引开了刑部侍卫,令得季妩逃脱一劫。” 姜禾公主定睛看着高琛,她只知昨夜刑部入了刺客,其他的知道的并不详细。 高琛一笑接着说道:“想必公主已知今日发生在刑部门口的那一幕了吧!难道公主不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巧合了吗?” 经高琛这么一提点,姜禾公主心中也不由的起了疑惑。 高琛含笑又道:“想必公主也查过季氏阿妩的底细,怎为查出她早已与人私定终身了呢?” “与人私定终身这样的事自然要藏着掖着,难不成要闹得人尽皆知?”姜禾公主扫了高琛一眼冷冷说道。 “不如公主与我赌上一局可好?”高琛右手握着茶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在姜禾公主的注视下,他含笑说道:“就以季氏阿妩的性命做赌,看看我那兄会不会出手相救于她可好?” 姜禾公主双眼微眯。 “若是我那兄长出手相救季氏阿妩便算我输,若是我那兄长没有出手相救季氏阿妩便算公主输了,届时公主要打要杀高琛悉听尊便,如何?”正因为深知高寅的脾性,高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姜禾公主面带讥讽,她冷冷一笑:“如今季氏阿妩已在牢中,而高寅哥哥什么都没有做,本公主以为胜负已分。” 高琛垂眸一笑:“公主是不敢与我做赌吗?” 被他这么一激,姜禾公主扬眉一笑,她定睛看着高琛说道:“你既然要自寻死路,本公主就成全你。” 高琛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他笑着说道:“好。” 他附身在姜禾公主耳边低语几句。 姜禾公主凝神看了他一眼。 房中的其他人并没有听到高琛说了些什么。 姜禾公主缓缓起身。 高琛起身拱手看着她说道:“高琛恭送公主。” 范婆子几步上前为姜禾公主戴上纱帽。 一上马车,姜禾公主在范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范婆子定睛看了姜禾公主一眼,她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 季妩本以为姜禾公主已经不会置她于死地了。 怎料还未到用午饭的时候。 赫战突然带着侍卫走了进来。 这一次赫战并未多言。 两个侍卫上前他们伸手一左一右的擒住季妩。 赫战从衣袖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供词,他一把攥住季妩的手粘了一下朱砂,在供词上按下一个手印。 季妩一脸惊恐的说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赫战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冷冷一笑:“季氏阿妩偷盗御赐明珠,如今证据确凿,即刻拉到菜市口问斩,公主仁慈便不治季家株连之罪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来了 赫战话音一落,季妩已经被带上手链还有枷锁。 一个侍卫给她套上一件囚衣,她背上写一个鲜红的死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真杀了季妩一个措手不及,她原本已经算计好一切,且有把握定能洗刷罪名,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 她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之中,脸上的慌乱没有掺半分假。 “走!”两个侍卫狠狠推了季妩一下。 “咣当!”季妩一下子摔在地上,手链发出一阵响声。 她咬着唇瓣从地上爬了起来。 赫战看都没看季妩一眼,他大步转身离开。 踏出牢房的那瞬间,日光晃得季妩几乎睁不开眼睛。 囚车已经备好。 竟有数十个手持长剑的侍卫守在囚车旁。 季妩被粗鲁的押上了囚车。 赫战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囚车在后行驶的极为缓慢。 季妩被锁在囚车之中,她面色煞白,眼中尽是惊恐。 囚车所经之处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围观。 “这不是偷盗明珠的季氏阿妩吗?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要被问斩了,可见偷盗明珠之罪是真的。”人群中有人指着季妩大声说道。 “真是想不到季氏阿妩竟是这样的人。”当下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中皆是鄙夷。 “我们砸死她这个小偷。”几个孩童从地上捡了石头朝季妩砸了过去。 “砰……”其中一块一下砸在季妩的额头上,血瞬间流了出来。 “砸死这个小偷!”街上围观的妇人纷纷将篮子里的菜砸向季妩。 街上人声鼎沸,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 季妩紧咬着唇瓣,一张张面孔在她眼前乱窜,一丝绝望从季妩眼底溢了出来。 她知道陆离就在她左右,只要她开口陆离就能救她离开这里。 可这样她便会坐实偷盗的罪名,以后便会过上如丧家之犬一样的日子只能东躲西藏。 何谈报仇? “我没有偷盗明珠,我是冤枉的。”季妩大声喊了起来。 可但凡下狱的哪个嘴里不是含着冤屈,她的话根本无人可信。 季妩要被斩首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郎君,季氏阿妩就要带到菜市口问斩了。”庞戎拱手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坐在书房之中。 今日,他难得没有在批阅公文,而是坐在软榻上在与自己对弈。 方几上搁置棋盘,棋盘上黑白分明,小小的棋子之间处处布满杀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姜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他看都没看庞戎一眼淡淡说道:“高寅那里还是没有一点动作吗?” 庞戎拱手说道:“高寅新得了几个美人,此刻正在城外别院赏美人呢!” 姜策勾唇一笑:“孤也很是好奇高寅当真不在意季氏阿妩的生死吗?” “属下明白了。”庞戎拱手退了出去。 姜策手执黑棋,他淡淡一笑:“知道一个人的弱点才更好下手不是吗?” 那夜围杀他可是拼了命的要就季氏阿妩。 季妩就要被斩首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季家。 “阿妩就要被斩首了吗?”吴生话音一落,季伯言一下子跌坐在圈椅上。 吴生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家主,娇娇一路不停的喊冤,家主可要进宫面圣替娇娇求情?”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骤然起身说道:“已经人赃并获我如何进宫为她求情。” 季伯言一脸失望。 吴生沉默下去。 “家主,求你救救阿妩啊!”就在那个时候季媚搀扶着魏氏走了进来,她哭的双眼红肿一脸乞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阿妩她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在她之后,李氏,季茵,还有季蔓都来了,屋里站满了人。 季伯言长叹了一声:“事到如今已是无力回天,我劝过她的让她赶紧认罪,姜禾公主便会既往不咎放她出来,路是她自己的选的,我能有什么法子。” 魏氏看着季伯言说道:“可是阿妩……” 不等她说完,季伯言便出言打断了她:“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家主。”魏氏只得作罢,实际上她也是来季伯言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在她们眼中季妩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可是她们若不来岂非显得太过薄情。 唯有季蔓不肯死心,她哭的梨花带雨扑通一声跪在季伯言面前,她泪眼模糊的拽着季伯言的衣摆苦苦哀求道:“父亲,求你救救阿妩妹妹吧!无论她做了什么终究与我们都是血脉相连啊!”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血脉相连这四个字一出,季伯言面色一白,他只觉得一把剑悬在他的颈项之上。 偷盗御赐的明珠这可是滔天大罪,若是大王知晓怪罪下来,只怕整个季家都难逃干系。 季伯言心不在焉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息吧!阿妩的事你就别管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他说着匆匆出了书房。 阿瑶与阿乔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娇娇。” 季蔓妖娆一笑,她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锦怕云淡风轻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满目阴霾冷冷说道:“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季妩是如何身首异处的。” “呵呵……”她说着轻笑出声,脸上是遮不住的得意。 如今她也想通了,季妩死在谁手里不重要,只要她不在这世上便好。 季伯言换了官服匆匆入宫请罪去了。 季妩已经被押到了菜市口。 菜市口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在场的百姓皆指指点点的看着季妩,他们脸上尽是鄙夷。 一旁的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站在季妩身旁。 季妩跪在冰冷的地上,她一脸苍白不停的喊道:“我没有偷盗明珠,我是冤枉的……” 可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人相信她,她喊的嗓子都哑了。 姜禾公主就在不远处茶楼,她坐在二楼的雅间,从窗户望去正好可以将菜市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眉头一蹙看着范婆子说道:“你说高寅哥哥会来救她吗?” 范婆子盈盈一福说道:“回公主的话老奴也不知晓,可这季氏阿妩除了琴技尚可之外,这样的人老奴估摸着怕是入不了高家郎君的眼。” 姜禾公主眼光一凝缓缓说道:“一会答案自会揭晓的。” 离午时只剩一盏茶的功夫了。 姜禾公主不知的是高琛就在她旁边的雅间中。 从他这里望去也可以将菜市口的一切尽收眼底之中。 高琛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随意扫了季妩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希望我那兄长不要让我失望。” 沐辰面带不解的看着高琛问道:“郎君为何非要置这季氏阿妩于死地?” 高琛目光落在沐辰身上,他嘴角一勾:“这些年我一直在试探高寅,他不喜女色,更不看重权利与富贵,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样,仿佛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入了他的心,如他这般清心寡欲,我连他的一个弱点都寻不到,想要对付他都不知从何下手。” 他说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眼一眯接着又道:“我要的并非是季氏阿妩的命,我只是想看看究竟什么才是他所在意的。” “可季氏阿妩容色寻常,身份卑贱,如她这样的人怎能入了大郎君的眼。”沐辰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高琛意味深长的一笑:“试一试就知道了。” 刽子手已经在磨刀了。 季妩嗓子沙哑,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娇娇……”忽的,麻姑与赵婆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可是要劫囚?再不退下小心刀剑无眼。”她们还未靠近季妩便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 季妩看着她们两个人鼻子一酸。 此时此刻还肯赶来送她的怕是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麻姑疯了一样,她眼睛红红的看着季妩大声喊道:“娇娇,旁人不信你奴信你,你是绝对不会偷盗明珠的。” 季妩眼中一涩,她喃喃说道:“麻姑。” “娇娇奴也信你。”赵婆子也大声喊道。 季妩忍不住落下泪了:“婆婆。” “再不退下便以劫囚之罪论处。”赫战冷冷说道。 几个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季妩看着麻姑与赵婆子摇着头说道:“听我的话你们快点回去。”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往后退了几步,她们重重的跪在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阿妩妹妹!”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缓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季蔓眼睛红红的看着季妩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她们的。” 她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从衣袖中拿出锦怕不停的拭着脸。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 视线相交的那刻季蔓眼底闪过一丝胜利的笑容。 季妩看着一清二楚,她更听出季蔓话中的弦外之音。 她定睛看季蔓一眼。 那一眼森寒刺骨。 季蔓微微一怔,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午时已到行刑!”就在那个时候监斩官大声喊道。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看着季妩瞬间放声痛哭了起来。 季妩凝神看着麻姑与赵婆子一眼,她眼波一转仰头看着天大声说道:“这世道天理何存?季氏阿妩从未偷盗过明珠,刑部却以强硬的手段逼迫我在供词上画押,苍天鬼神何在?难道这世间便无处可伸冤吗?” 此时此刻她只盼着陆离能明白她的心思。 季妩字字铿锵,她大声质问着苍天鬼神。 当下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妩眼中带泪,她嘶声力竭的喊道:“季氏阿妩有冤,请苍天鬼神明鉴!” 刽子手看着监斩官拱手说道:“是,大人!” 他手中拿着大刀朝季妩走了过去。 “轰隆……”怎料,季妩话音一落,离菜市口最近的那间房顿时轰然倒塌了。 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陆离与她配合的极好。 “啊……”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他们看着轰然倒地的那间房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连监斩官也是一愣,他抬头朝赫战看了过去。 赫战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他沉声说道:“即刻行刑。” 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已然对准了季妩的脖子,只要他一刀下去季妩便会身首异处。 “苍天鬼神明鉴,季氏阿妩有冤!”季妩看着苍天嘶声力竭的喊道。 刽子手看着季妩挥刀下去。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手中的大刀,她眼中一点惊慌都没有。 “咣当……”眼见刽子手中的大刀就要落在季妩脖子上,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大刀瞬间断成了两截,一截重重的落在地上。 刽子手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顿时愣在那里,握着那半截刀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人群之中死一样的沉寂。 “可是苍天鬼神显灵了?”赵婆子眼中一亮,她瞬间大声喊了起来。 经她这么一喊,麻姑也反应过来,麻姑不停的叩拜着苍天,她大声喊道:“定是苍天鬼神知晓我家娇娇有冤,故以此警示众人。” 这一下连赫战也愣住了。 他就站在季妩不远处,他能当上刑部侍卫首领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他方才并未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 他一脸凝重四下扫了一眼。 围观的百姓素常人云亦云,当下所有围观的百姓都炸开了锅。 “苍天鬼神示警,可见季氏阿妩真有冤屈。”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在场围观的百姓皆跪了下去。 监斩官抬头看着赫战。 民声四起:“想来定是刑部冤枉了季氏阿妩,苍天鬼神才会示警。” 赫战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菜市口发生的一切姜禾公主都看在眼中,她定睛看了范婆子一眼说道:“午时已到即刻行刑,一刻都不能耽搁。” 范婆子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高琛双眼一眯他抬头看着沐辰说道:“你混迹到人群之中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作祟。” 他才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苍天鬼神,他不信命,不信鬼神,只信奉事在人为。 “是。”沐辰双手一叉,他转身消失在高琛面前。 范婆子随意找了个刑部侍卫低语了几句。 那侍卫立刻大步朝监斩官走了过去。 片刻,监斩官声音一沉,他大声说道:“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刽子手怎敢违令,他只得换了一把大刀。 麻姑与赵婆子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她们看着季妩大声喊道:“娇娇,娇娇,我家娇娇有冤啊!刑部怎能如此草芥人命。” 刽子手拿着刀一步一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氏阿妩有冤啊!”季妩一脸无辜的哭着喊道。 那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他们凝神看着四周生怕在发生什么怪事。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很多人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方才她与陆离配合的甚好,这一次怎会没有一点动静。 季蔓混迹在人群中,她看着季妩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一次看谁还能救得了季妩! 刽子手大步走到季妩身旁,他对准季妩的脖子举起手中的大刀来。 季妩又喊了一声:“季氏阿妩有冤啊!” 刽子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手中的大刀。 一如方才季妩声音落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一下,刽子手彻底放下心来,他用力挥刀下去。 “娇娇……”麻姑面色一白口中发出一阵惊呼。 赵婆子亦吓得腿都软了。 季妩心中明白,陆离没有在出手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刻,除了赴死她已是无计可施。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高寅哥哥怕是不回来了。 这一局她赢定了! 高琛单手支着头,他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 沐辰在一旁说道:“郎君,大郎君只怕不会来了。” 高琛勾唇一笑:“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不是吗?此刻已经胜负未分。” 眼见那把大刀就要割下季妩的头颅。 “铮铮铮……”就在那个时候一阵琴声由远及近。 那瞬间所有人不由得扭头循声望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上挂着族微,在场很多人认了出来。 姜禾公主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她骤然站了起来。 “这不是高家郎君的马车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可是也来看热闹了?”有人窃窃私语的说道。 所有人纷纷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高寅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且慢!” 那刽子手一僵,明晃晃的大刀离季妩的脖子只有寸远。 季妩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有人是不怕死,她也不例外。 高琛坐在二楼的雅间,他眯眼一笑:“他果然来了,这一局我胜了。” 语罢,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这个季氏阿妩究竟有何魅力,竟能令得一向目中无尘的高寅专程前来。” 他应该清楚,他这么一露面会有什么后果。 监斩官提步下了监斩台。 江陵与江风上前拉起马车四周的帷幔。 高寅一袭乌衣他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里,在他左右有四个绝色的美人,一个正在抚琴,一个在给高寅捏肩,一个在给高寅捶腿,剩下的那一个正在给高寅倒茶。 所谓温柔乡便是如此了。 马车里焚着香,轻烟渺渺令得马车中的人好似置身仙境之中。 姜禾公主面色狰狞,她死死的看着高寅身旁的四个绝色美人,眼中杀气凛然,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视线落在高寅身上,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还欠着他的债呢!她若是死了,他去向谁讨债? 可她心中喜忧参半。 第一百五十七章 高寅的来意 此时此刻,高寅如此高调而来,姜禾公主日后更会视她为眼中钉,非除之而后快了。 这临淄城中谁人不识高家嫡子呢? 在场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围观的女子皆是一脸痴迷。 监斩官与赫战对视一眼,他大步走到高寅的马车前面,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此刻刑部正在行刑,不知郎君这是何意?” 赫战也遥遥的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刽子手一动不敢动的站在季妩身旁。 季妩也朝高寅看去。 高寅看都未看季妩一眼,他眼神淡淡的从监斩官身上扫过。 “郎君请用茶!”绝美的婢女伸手递给高寅一杯茶。 高寅伸手接过,他轻抿了一口茶,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看着监斩官说道:“要行刑的可是季氏阿妩?” 说着他云淡风轻的看了季妩一眼,眼神淡漠且疏离仿佛从不曾认识季妩一般。 高琛坐在雅间,他遥遥的看着高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噙着毫不掩饰的笑容。 “啪……”姜禾公主一脸阴沉,她一下把矮几上面的东西都扫了下去,茶壶与茶杯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公主息怒!”范婆子还有在场的婢女皆跪了下去。 姜禾公主一眼不发,她杀气凛然的看了季妩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高寅身上,看着他身旁那几个美貌的婢女,她眼中一片血红。 监斩官看着高寅拱手说道:“回郎君的话正是季氏阿妩!” 高寅懒懒散散的靠在车厢上,他淡淡的看着监斩官问道:“便是大王亲赞奏出天籁之音的季氏阿妩吗?” “是。”监斩官回答的干脆利落。 赫战不着痕迹的看了监斩官一眼。 不等高寅开口,监斩官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若无其他事,下官便要接着行刑了。” 高寅未曾理会监斩官,他轻叹了一声:“若是不能听季氏阿妩奏上一曲,生平怕是又要添一桩憾事了。”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监斩官一眼。 不知怎的监斩官只觉得身上一冷,再看高寅他眼中忍不住带了一丝惧意。 他拱手看着高寅问道:“郎君何意?” 高寅淡淡的扫了一眼正在抚琴的婢女。 琴声瞬间止住了。 那婢女起身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在高寅的目光中她抱着琴施施然然的下了马车。 监斩官满目不解的看着高寅。 高寅恣意的品着茶。 那容色绝美的婢女一下马车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抱着琴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面色煞白,她眼中含着惊恐,瑟瑟发抖的跪在寒风之中,她也不解高寅这是何意? 那婢女缓步走到季妩面前,她抱着琴对着季妩盈盈一福:“郎君命你抚上一曲。” 刽子手立刻收回手中的刀来。 没了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季妩整个人不由得松懈下来,她抬头朝监斩官看去。 她带着枷锁与脚链如何抚琴。 监斩官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他一脸的为难,刑场之上正在行刑可高家郎君竟要季氏阿妩抚上一曲。 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让他滚蛋了。 临淄城中谁人不知高家郎君看似淡漠,实则也是个出手狠辣的,他实在不敢惹他啊! 赫战眉头一蹙,他上前想要说话。 高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双眸幽深犹如波澜不起的寒潭,那一眼寒气森森,令得赫战猛地停下脚步。 “怎的?大人不许吗?”高寅嘴角微微上扬,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监斩官脸上尽是玩味。 那监斩官被他问的一愣,瞬间他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嗓子发涩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片刻,那监斩官的后背都湿了。 高寅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细白的瓷杯瞄着金边,他再不看监斩官一眼。 监斩官扭头看了季妩身旁的那两个侍卫一眼。 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替季妩解开了枷锁与脚链。 枷锁磨得季妩的脖子都没有了皮。 高寅随行的两个侍卫将琴架搬到季妩面前。 麻姑与赵婆子赶紧上前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个人眼睛红红的看着季妩:“娇娇。” 季妩看着她们浅浅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琴架旁已然焚着香。 又一个婢女缓步走到季妩面前,她端着铜盆,铜盆中盛着温水,水上飘着玫瑰的花瓣,她细细的替季妩净了净手。 季妩嘴角一抽,在刑场之上还如此讲究的怕是唯有高寅这厮了。 她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她为她奏上一曲便不用死了吗? 他又不是大王,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季蔓在人群中,她死死的盯着季妩,脸上尽是恶毒。 看了片刻,她将目光落在高寅身上,如洪水一般的嫉妒从她眼中涌了出来。 净过手之后,那婢女又为季妩整理了一下脸与头发,直到季妩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她才缓步退了下去。 赫战冷冷的看了监斩官一眼。 监斩官定睛看了赫战一眼,那副表情像极了再说,你不怕你倒是开口阻止啊。 高琛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来:“果然是我那兄长一贯的风范。”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季妩缓步朝琴架走过去。 “铮……”季妩慢慢坐下,她抬手一勾,琴声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高寅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奏的认真,她侧脸如玉,抚琴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淡然,她双眸未染半分尘埃就好似万里无云的天空恁的通透。 姜禾公主看着高寅,她一脸愤怒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高寅哥哥与季氏阿妩……” 她说着兀的沉默下去。 仿佛被人当众打脸一般,她脸上尽是屈辱。 她哪里不好? 身份,容色都远胜季妩多矣,为何高寅哥哥始终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这是为什么? 心痛到极点,姜禾公主忍不住落下泪来。 “公主莫恼,高家郎君出现未必就是来救季氏阿妩的,他只是让她抚琴一曲,丝毫不像是来救季氏阿妩的样子。”范婆子小心翼翼的劝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泪眼模糊的看着高寅,她双手紧握成拳喃喃说道:“那高寅哥哥是来做什么的?” 范婆子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她定睛看着姜禾公主说道:“高家郎君越是这般大张旗鼓的来见季妩,就越说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公主细想一下,若是高家郎君真与季氏阿妩有什么该诸多忌讳才是,高家主母那一关季氏阿妩无论如何都是过不了的,若叫高家主母知晓季妩的存在,只怕都不用公主动手了。” 姜禾公主细细一想,范婆子说的不无道理,她止住了泪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眼中一片柔情。 “铮铮铮……”琴声好似春日的微风,又好似花落之夜的细雨,无声无息的淌进所有人心中,激起阵阵共鸣。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入了神,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透露出人生百态来。 高寅也不例外,他也沉醉其中。 在场围观的足足有数百个百姓,可没有一个人开口,偌大的菜市口只能飘荡的琴声。 季蔓双眼微睁,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她以为坊间传闻不过是虚词罢了,怎料季妩当真奏的一手好琴,连她也望尘莫及。 麻姑与范婆子也听得入了迷。 一时之间,高寅的心绪随着琴声百感交集,人生种种无奈油然而生。 就连高琛也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铮铮铮……”忽的,琴声犹如破云而出的骄阳一般照亮了所有人的内心,所有人只觉得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仿佛置身暖暖的阳光之下通体舒畅的很,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起来。 赫战也听的入了神。 “铮……”直到一曲作罢,所有人还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的指尖又溢出血来。 高寅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 天籁之音她这一曲当之无愧。 高琛看了季妩一眼,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好一个季氏阿妩,好一首曲**商角羽之间谱尽人生百态令人意犹未尽!当真妙绝!” 一旁的刽子手听的连手中的大刀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片刻,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监斩官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抬头朝高寅看去。 两个绝美的婢女上前将马车四周的帷幔放下,将众人的视线阻挡在外。 高寅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了出来:“闻此曲,今后天下再无音可入耳,是幸还是不幸!” 他长叹一声,马车缓缓调转方向。 两个侍卫上前把琴与琴架收了起来。 季妩怔怔的站在那里。 监斩官匆匆上前,他挡在高寅马车前拱手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赫战也定睛看着高寅的马车。 在场很多人都以为高寅是来出手救季妩的,连季妩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高寅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曲已听过,你们接着行刑吧!我便不叨扰了。” 他的声音清晰的落入每个人耳中。 季妩顿时愣在那里,他来就是为了听她奏上一曲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王有旨 车轮转动,高寅的马车缓缓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季妩呆呆的站在那里。 两个侍卫上前为她带上枷锁还有脚链。 她原以为高寅是来救她的,怎料他兴师动众而来就只为了让她奏上一曲。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担忧的声音顿时拉回了季妩的思绪。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 两个侍卫押着她跪在地上。 高寅一走,监斩官还有赫战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敢得罪高寅。 监斩官看了刽子手一眼,他沉声说道:“即刻行刑。” “是大人。”刽子手提着大刀朝季妩走了过去。 望着高寅绝尘而去的马车,姜禾公主嘴角一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勾唇说道:“我就说季妩这样的人定然入不了高寅哥哥的眼。” 她一脸喜悦,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得意,她随意扫了范婆子他们一眼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姜禾公主再不看季妩一眼,她缓缓起身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范婆子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出门的那瞬间,姜禾公主脚下一顿,她扭头看着范婆子说道:“给我查查高寅哥哥身旁那四个狐媚子。” 范婆子盈盈一福说道:“是,公主。” 高琛手中握着茶杯,茶杯已然递到了唇边,可他却没有张嘴,他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高寅前来就只为了听季氏阿妩奏上一曲吗?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他扭头看去已经看不到高寅的马车了。 季蔓隐在人群之中,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不由得勾唇一笑,她笑的格外灿烂,脸上尽是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她原本也未曾想过高寅是来救季妩的。 众目睽睽之下,刽子手大步走到季妩身旁,他双手握着大刀对着季妩缓缓举了起来。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被侍卫轰到了一旁,麻姑脚下一软一脸绝望的跌坐在地上,赵婆子的脸色也恁的难看。 刀光晃的季妩眼前一花,后来她喊话陆离并没有再配合她,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此时此刻,她真真是无计可施了。 纵然她满心不甘,季妩缓缓抬起头,她定睛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眼底闪过诸多担忧。 她若是一死,季蔓定然不会放过她们的。 直到这一刻,季妩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助。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她已经有能力扳倒徐宏了。 没想到她竟栽到了姜禾公主手中。 徐宏在官场沉浮了数十年,其手段不知比姜禾公主厉害了多少倍。 季妩带着不甘,带着满腹遗憾,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刽子手看着季妩用力的将手中的大刀挥了下去。 “娇娇……”麻姑满目惊恐尖叫了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她无儿无女,早已将娇娇视为亲生女儿。 赵婆子接过麻姑软下去的身子,她紧咬着唇瓣看着季妩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 姜禾公主已然出了茶楼。 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从姜禾公主面前策马狂奔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信大声喊道:“大王有旨,刀下留人。” “咣当……”他声音一落,刽子手手中的大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季妩猛地睁开了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信。 姜禾公主脚下一顿愣在那里,她扭头朝赵信看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赵信。 监斩官与赫战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皆闪过一丝诧异。 赵信翻身下马,监斩官与赫战大步迎了上去。 赵信随意扫了一眼,他缓缓摊开手中的圣旨,在场所有人皆跪了下去。 赵信看着圣旨大声说道:“大王有旨,季氏阿妩偷盗明珠一案疑点诸多,命刑部押回重审。” 赵信声音一落,季妩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的闭上了眼。 高琛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在那个时候沐辰回来了。 他定睛看着沐辰说道:“去查大王为何突然插手此事?” 这几日季氏阿妩偷盗明珠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王早已知晓却并未过问,为何此时突然插手? 季蔓死死的看着季妩,她一脸失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娇娇!”阿瑶与阿乔上前扶着她。 季蔓双眼一眯冷冷说道:“没想到季妩竟能逃过这一劫。” 季妩已经被押上了囚车。 姜禾公主冷冷看了季妩一眼,她沉声说道:“回宫。” 高寅哥哥莫不是早知此事,方才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姜禾公主满腹疑问,范婆子扶着她正准备上马车。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朱安来了。 “公主,夫人急召你回宫。”朱安拱手说着姜禾公主说道。 “母妃召我何事?”姜禾公主双眼一眯问道。 朱安如实说道:“奴也不知,大王此刻也在启云宫。” 姜禾公主提步上了马车。 季伯言匆匆来到宫中,齐王都没见他便让他回去了。 他怀着不安回到家中,才知道大王下旨季妩并未被砍头,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启云殿中。 齐王一言不发的坐在软榻上,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叫人看不出息怒来。 “大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惠夫人亲手倒了一杯茶,伸手递给齐王。 齐王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好。” 他伸手去接那杯茶。 “咣当……”也不知怎的,惠夫人才松手,那杯茶一下子摔在地上,飞溅的茶水落在齐王宽大的衣袖上。 “大王。”惠夫人一惊,她骤然跪在地上满面担忧的看着齐王说道:“大王可有烫到?都是妾的疏忽,请大王治罪。” 惠夫人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赵信已经回来了,他匆匆上前替齐王擦去衣袖上的茶水。 齐王淡淡的看了惠夫人一眼说道:“爱妃说自己有罪,不知何罪之有啊?” 惠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她眼波急速流转。 在齐王的注视下,惠夫人抬头看着齐王说道:“都是妾笨手笨脚没有拿好茶杯。” 赵信又给齐王倒了一杯热茶。 齐王接过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他随意应了一声:“哦!” 惠夫人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父王,母妃!”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一见惠夫人竟跪在地上,姜禾公主大步走了过去,她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惠夫人说道:“母妃这是怎么了?” 惠夫人垂眸看了一眼已经碎了的茶杯。 姜禾公主顿时明白了,她含笑对着齐王盈盈一福:“女儿给父王请安。” 她说着几步走到齐王身旁,笑盈盈的看着齐王用撒娇的口气说道:“父王,女儿还当发生什么大事了呢!不过是一个杯子就让母妃起来吧!” 齐王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了她一眼,他将目光落在惠夫人身上云淡风轻的说道:“爱妃可知罪?” 惠夫人面色一僵,如今她越发琢磨不透大王的心思了,她缓缓将头磕了下去:“妾知罪。” 大王说她有罪,那她便是有罪。 齐**音一沉:“你之罪在教女无方。” 当下,惠夫人与姜禾公主皆是一怔,两个人定睛看着齐王。 惠夫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阿禾做了什么事,她自然一清二楚,她没有插手,没有阻止,只是觉得季氏阿妩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纵然琴技了得可身份卑微,只要不死在宫中惹人非议就是了,大王之前也未曾过问,她以为此事就这么罢了。 怎料大王竟突然开口。 姜禾公主皱着眉头说道:“父王这话何意?” 齐王看都没看她一眼,赵信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齐王淡淡的说道:“莫要以为寡人不知道后宫发生的事。” 惠夫人一惊,她正准备开口辩解。 齐王缓缓站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的看了惠夫人与姜禾公主说道:“方才寡人收到燕国的国书,不日燕公子姬行便会带着公主姬月,还有宋大家出使我国,一是为了结盟,二是为了向季氏阿妩讨教琴技。” 姜禾公主瞬间愣在那里,她又惊又喜,如此看来此事与高寅哥哥无关了,全然没有看到齐王眼中的怒火。 惠夫人猛地打了个寒战,再看齐王她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齐王视线一扫淡淡的看了惠夫人与姜禾公主一眼说道:“你们弄出来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吧!” 语罢,齐王提步就走,根本不给惠夫人与姜禾公主开口的机会。 “妾恭送大王。”惠夫人定睛看了姜禾公主一眼,她毕恭毕敬的将头磕了下去。 “女儿恭送父王。”姜禾公主盈盈一福,她眼中尽是疑惑,父王此话何意?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 齐王一走,几个婢女立刻上前将惠夫人扶了起来。 惠夫人凝神看着姜禾公主,她脸上带着少见的怒意。 “母妃……”姜禾公主面带疑惑的看着惠夫人。 “大王说我教女无方,你难道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来吗?”姜禾公主话还未说完,惠夫人便出言打断了她。 惠夫人说着一顿,在姜禾公主疑惑不解目光中,她接着又道:“你做的那些事大王都已经知晓了。” “母妃!”姜禾公主慌乱的抓住惠夫人的衣袖问道:“父王如何会知晓?他可会怪罪我?” 惠夫人四下一扫,她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阿珠身上沉声说道:“阿珠整理流云殿偏殿的时候,不慎将御赐明珠落在季妩衣袖中令得季妩含冤入狱,来人啊!将阿珠拖出去杖毙。” 惠夫人一句话便扭转乾坤。 “夫人。”阿珠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求夫人,公主饶命啊!”她爬着来到惠夫人与姜禾公主面前,满目惊恐不停的求饶。 “母妃,你这是要做什么?”姜禾公主不明所以的看着惠夫人。 随即上来两个侍卫把阿珠拖了下去。 惠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不是她,你难道希望被拖出去的是你。” 姜禾公主双目微睁看着惠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母妃甚少对她这样厉害。 惠夫人定睛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幸好季氏阿妩还活着,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 姜禾公主面色一白,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季氏阿妩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事情怎会如此严重?” 惠夫人双眼一眯:“你可知大王口中的宋大家是谁?那是燕国第一琴技大师,说是来向季妩讨教,其实是来与季妩一较高下的。” 姜禾公主瞬间明白其中的厉害,她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不等她开口,惠夫人看着她说道:“来人啊!把公主带下去,不准她踏出去流云殿一步,更不准她出宫。” 姜禾公主自然不愿,高寅回来了,她还想去见高寅,她一脸乞求看着惠夫人说道:“母妃,我知错了,你不要把我关在流云殿中。” 惠夫人抬眸看了朱安一眼。 瞬间上来两个婢女将姜禾公主送回流云殿。 季妩才回到牢中没有多久。 她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后用力吐了一口浊气。 还好脖子与头颅尚未分家。 季妩眼中尽是疑惑,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大王竟会亲自下旨? 大王理应早知此事,可他却并未插手,是什么令得他改变主意了呢? 季妩眼波流转,她正在冥思苦想。 忽的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双眼一眯抬头看去。 在她的注视下,一个刑部大步走了过来,他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咔嚓。”拿起钥匙打开牢房,看着季妩说道:“宫中已经查明,是一个婢女不慎竟明珠遗落在你的衣袖中,你可以离开了。” 季妩骤然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伸手打开了牢房的门。 直到出了刑部,季妩还未回过神来。 一直身处黑暗之中阳光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挡去阳光,站在刑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中的疑惑更甚。 分明是姜禾公主有意陷害她,怎会轻描淡写的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心中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懈下来,季妩只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季家走去。 她走了没有多远,走到一处偏僻的胡同口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旁。 那辆马车极为普通,又未悬挂任何标志。 季妩眉头一蹙,她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那个时候马车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还不上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可是爱上我了 季妩双眼微睁,竟是高寅的声音。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经过刑部大牢一事,她心中已然惧了,她只想报仇不想染上别的是是非非。 车夫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郎君都亲自开口了,这个季氏阿妩竟然还愣在那里。 季妩看了马车一眼,她拖着沉重的身子盈盈一福,转身就走。 如今她可再不敢与高寅扯上一点关系。 “你不肯上来,可是想让我亲自下去抱你上来?”季妩才走了几步,高寅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季妩脚下一顿,她眼中带着怒火定睛看着高寅的马车。 她极不情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手脚并用有些吃力的爬上了马车。 高寅一袭乌衣,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之中,矮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还有一个紫檀的木盒,一旁焚着香。 季妩双颊泛红,她昏昏沉沉的看着高寅说道:“季氏阿妩见过郎君。” 她头发凌乱,衣裙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指尖溢着血,整个人狼狈不堪,原本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一圈,看上去与街边的乞儿无异。 好在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高寅看着她勾唇一笑:“倒是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颇为相似了。” 季妩垂眸说道:“是。” “过来。”高寅淡淡的看着季妩,他字里行间尽是不容置疑。 季妩点头说道:“是。” 她往前挪动了一下,可与高寅之间还是相隔甚远。 “再近前来一些。”高寅言语间已经有些不耐烦。 “是。”季妩倒是乖巧,她又往前挪动了一下。 高寅看着她眉头一蹙:“你是准备让我亲自动手了?” 季妩抬头看着高寅:“郎君这是何意?孤男寡女同乘一车已是不妥,季氏阿妩不想招惹横祸。” 她话已说的如此直白。 诚然她心中是有怒气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头颅与脖子就要分家了。 她自知此事也不是高寅的错,可终究心意难平。 高寅也不恼怒,他单手支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你这可是在怨我?” “不敢。”季妩跪在高寅跟前将头磕了下去。 “季氏阿妩,我明日便去你家求娶如何?”高寅嘴角一勾,他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来。 季妩瞬间抬起头来,她眼中带着惊恐死死的看着高寅。 若是高寅去她家求娶,只怕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数不尽的刺客来杀她。 在高寅的注视下,季妩跪着挪到高寅跟前,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方几。 高寅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伸出手来。” 季妩缓缓的将手放在方几上。 高寅随意扫了她一眼:“我给你的药呢?” 季妩缓缓从袖兜里拿了出来放在方几上。 高寅也不开口,他拿过矮几上的棉布替季妩把手指细细的擦干净,在季妩的注视下,为她的每一根手指涂上药。 丝丝清凉在季妩指尖蔓延开来。 她看着高寅勾唇一笑,那一笑格外灿烂。 她说:“郎君可是爱上我了?” “咳咳咳……”她的话令得外面的车夫不由得咳了起来。 高寅的手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来定睛看着季妩。 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两个人的视线相交。 高寅下颚微抬说道:“我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如此。” 季妩看着高寅问道:“那郎君为何这般待我?” “你若是死了,我向谁讨债。”高寅话语之间没有一点波澜。 季妩看了高寅一眼,她往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欠郎君的种种季氏阿妩一刻都不敢忘记,季氏阿妩会尽快偿还。” 她往后退了数步这便是她的态度。 她不管高寅有什么目的,都不愿与他再有半分牵扯。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 他看着卑微的跪在他脚下的季妩问道:“数次救命之恩不知你准备如何偿还于我?” 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她定睛看着高寅说道:“季氏阿妩愿奉上万金以偿郎君救命之恩。” 她话音一落,外面的车夫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放眼望去临淄城能拿出万金之数的可不多。 高寅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万金之数是不少可对他来说只是数字罢了,他勾唇一笑:“替我杀一个人如何?”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高寅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吐字极慢的说道:“替我杀了高琛,你与我之间便一笔勾清。” 季妩一脸震惊的看着高寅,她没有开口。 高寅嘴角一挑:“怎的你不愿?” 季妩吞咽了一口口水,据她所知高琛的城府比起高寅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如何杀得了高琛? 季妩眼光一凝,她声音沙哑的说道:“如郎君所愿。” 高琛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她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季妩不会答应,怎料她稍加思索便应允了。 由此可见她真真惧他如蛇蝎! 不知怎的高寅心中窜出一股怒气来。 “以三个月为期,你若是杀了高琛,你我之间便互不相欠。”高寅狭长的眸子微眯。 季妩点头说道:“好,就以三个月为期。” 她世事洞察先机,只要她细细谋划,她不信杀不了高琛。 高寅一笑说道:“可你若是杀不了高琛……” 他说着停顿下来。 季妩怔怔的看着他。 他唇瓣轻启缓缓说道:“便得伴我左右为奴为婢。” 季妩当下愣在那里,她一眼不眨的看着高寅。 高寅声音一沉:“你可想好了?” 不知为何季妩竟生出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嗓子发涩,在高寅的注视下竟说不出话来。 高寅长臂一挥攥住季妩的下巴,逼得季妩不得不直视于他。 季妩只觉得头昏脑涨,眼皮重的仿佛抬不起来一样。 手触及季妩肌肤的那瞬间,季妩的温度竟有些灼人,高寅眉头一蹙缓缓说道:“还是说你想反悔?” 第一百六十章 大手笔 季妩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高寅的目光中,她心一横开口说道:“便依郎君所言。” 人生在世总要赌一把,且不说她并非全无胜算。 她心中清楚,她若是再与高寅牵扯不清便会祸事不断。 高寅松手放开了季妩,他再不看季妩一眼说道:“陆离也该回来了。” 季妩点头说道:“这是自然,陆离本就是郎君的人。” 她心中已经做好打算,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高寅再不看她一眼说道:“停车。”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不用高寅开口。 季妩便说道:“季氏阿妩告退。” 高寅微微颔首。 季妩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马车。 寒风横扫,吹的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马车转眼便消失在季妩眼前。 马车行了没有多远,高寅的声音响了起来:“暗中派一个人护送她回去。” 他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 季妩双颊滚烫,她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若非她意志过人怕是早已倒下了。 她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 高寅看着方几上的木盒,他眉头一拧只觉得十分碍眼。 他扭过头去看不看木盒一眼,淡淡说道:“拿出去扔了。” “是。”江陵随即现身将方几上的木盒扔了出去。 “砰……”盒子摔在地上开了,两个还冒着烟的卤猪蹄从里面滚落出来,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马车绝尘而去。 高寅靠在车厢上,他缓缓的闭上了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江陵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真要让季氏阿妩杀二郎君吗?凭她只怕不是二郎君的对手。” 二郎君城府极深,他数次谋害郎君,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季妩怎会是他的对手。 高寅没有开口。 只是在江陵提及季妩的时候,他眉头细不可见的皱了皱。 江陵不敢再问。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郎君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他看来郎君与季妩走到确实近了一些,才让二郎君发现端倪,从而借着姜禾公主的手来试探郎君。 凭二郎君他如何瞒得住临淄城中的消息,季妩一入宫郎君便知道了。 郎君知道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从季妩入宫到她入狱,郎君看似什么都没有做。 可谁又知道,若非他修书一封燕公子姬行怎会出使齐国! 若无他出使齐国,季妩怎能安然无恙的出了刑部大牢。 这一次,郎君可是欠下燕公子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也不知要如何偿还。 姜策还在小小的棋盘上搏杀。 庞戎大步走了进来,他对着姜策拱手一礼:“属下参见公子。” 姜策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他抬头朝庞戎看去:“可查出父王为何突然下旨?” 庞戎定睛看着姜策说道:“回禀公子已经查清楚了,今日刚下了早朝,大王便收到燕国的国书,不日燕公子姬行就要带着公主姬月,还有宋大家出使齐国了。” “宋大家?”姜策眉头一蹙,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自然知晓宋大家乃是燕国的最负盛名的琴师。 齐国与燕国素有邦交,燕公子姬行与公主姬月出使齐国并无不妥之处,为何还特意提及了宋大家? 庞戎自然知道姜策的疑惑,他开口说道:“宋大家是来向季氏阿妩讨教琴技的。” 姜策正准备落下手中的白子,庞戎话音一落,他拿着白子的手微微一怔,他定睛看着庞戎问道:“季氏阿妩可是已经被放出天牢了?” 庞戎诧异的说道:“公子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姜策双眼微眯,他并没有开口。 庞戎看着他说道:“惠夫人已经查明,是流云殿中的婢女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将明珠遗落在给季妩准备的衣裙中,季妩是清白的,此刻已经被放出刑部大牢了。” 姜策缓缓落下手中的白子,他勾唇一笑:“季妩若不是清白的,她怎配与宋大家一较高下?” 庞戎全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姜策再无心对弈,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了起来。 片刻,他看着庞戎一笑:“你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姬行要带着宋大家出使齐国,季妩才能洗去偷盗明珠的罪名,安然无恙的出了刑部大牢。” 姜策说着缓缓起身。 庞戎还是不明白,燕国来使可是大事,怎会与季妩有关? 姜策眸光一凝,他一字一句说道:“好一个高寅,真是好大的手笔!” 若非他曾经偶然间得知,燕公子姬行与高寅乃是挚友,怕是连他也看不出其中的关联。 从季妩入宫,到季妩入狱,高寅看似漠不关心什么都没有做,却弄出这惊天一笔,任谁也不会猜想到他身上去的。 可见他所料不差,他对季氏阿妩着实不一般。 也不知这季氏阿妩究竟有何魅力? 季妩拖着沉重的身子,她走了许久才看到季家的大门。 “娇娇,是娇娇回来了!”守门的侍卫远远的便看见了她,其中一个人立刻跑回去禀报季伯言去了。 季妩知道即便回到家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季家礼教森严,她闹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来,季蔓恨她入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季伯言定不会轻饶了她的。 那个侍卫一进季家便大喊了起来:“家主,娇娇回来了,娇娇回来了……” 赵婆子将晕倒的麻姑才送到家中,她才走到门口正准备去打探季妩的消息,怎料竟听到这句话。 “娇娇。”她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一出面便看见了季妩。 季妩也看见了她,她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娇娇。”赵婆子大步朝她跑了过去。 季妩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季蔓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她一把抓住阿瑶的手眼中满是震惊,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季妩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阿瑶急匆匆的说道:“娇娇是真的,此刻家主已经去门口接季妩了。” 季蔓面色一沉,她一把撩开身上的锦被就要下榻,口中说着:“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赵婆子扶着季妩才进了季家的门。 “阿妩!”季伯言便大步走了过来,他看着季妩的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他的反应全然在季妩的意料之中,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 “父亲!”她眼眶一红,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 在季伯言之后,魏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李氏,季媚还有季茵都来了。 “阿妩,你总算平安无事回来了。”魏氏在阮婆子的搀扶下看着季妩不由得的红了眼眶。 其他人皆是一脸喜悦。 唯有季伯言脸上带着一丝阴沉:“阿妩!” 他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 季妩正走着,忽的她身子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娇娇。”好在赵婆子及时扶住了季妩。 “阿妩……”所有人皆是一惊。 季伯言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赵婆子只觉得季妩身上烫的很,她探了探季妩的额头,看着季伯言与魏氏说道:“家主,主母,娇娇浑身滚烫得赶快请个大夫啊!” 就在那个时候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来了。 季伯言扭头看了吴生一眼,都不用他开口,吴生匆匆去请大夫了。 魏氏看着身旁的阮婆子还有几个婢女说道:“快把娇娇扶回去。” 阮婆子与几个婢女上前将季妩抬了起来。 这时众人才看到季妩血肉模糊的双手。 季蔓看了季妩一眼,她鼻子一酸抬头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阿妩妹妹这是怎么了?” 季伯言没有开口。 一行人匆匆把季妩抬了回去。 满屋子人都围在季妩榻前。 麻姑已经醒了。 在场除了麻姑与赵婆子是真心实意担忧季妩,其他人皆是在做戏罢了。 大夫很快便来了。 诊治过后大夫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大人,娇娇受了风寒又惊恐交加故而发起热来,吃上几服药便可痊愈,至于手上的伤涂过药包扎起来,莫要沾水细细养着过几日也就好了。” 季伯言微微颔首。 麻姑与赵婆子相视一眼,两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大夫开好药方,赵婆子跟着大夫去取药了。 季伯言看着房中众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是。”所有人皆转身离开。 待其他人离开之后,季伯言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扭头看着麻姑说道:“待阿妩醒后派人通知我一声。” 麻姑盈盈一福说道:“是。” 季伯言提步离开了。 房中总算清净下来。 麻姑替季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之后,她用温水打湿棉布小心翼翼的替季妩擦着指尖。 季妩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即便昏了过去她依旧眉头紧锁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娇娇,你这是遭了多大的罪。”麻姑看着季妩血肉模糊的十指,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麻姑。”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突然睁开了双眼。 麻姑一下站了起来,她一脸惊喜的看着季妩喃喃道:“娇娇你醒了。” 季妩看着麻姑还未开口。 “吱呀!”忽的门开了,季妩下意识闭上了眼。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主动请罪 赵婆子端着药走了进来,她抬头看着麻姑问道:“娇娇如何了?” 听着赵婆子的声音,季妩这才睁开眼睛。 “娇娇。”赵婆子一脸惊喜,她几步走到季妩榻前说道:“药已经熬好了,娇娇趁热服下吧!” 季妩微微颔首。 麻姑扶着季妩坐了起来。 季妩面色异常的红,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她接过那碗苦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 赵婆子还给她拿了蜜饯。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这点苦对她来说算什么。 麻姑在给季妩的指尖涂药。 赵婆子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家主那里还生着娇娇的气,这一关只怕不好过,娇娇还是得想个对策才是。” 季妩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知道。” 季伯言一向最看重家主名声,知道她与旁人私定终身之后,自然会勃然大怒,正是因为如此一进门她才故意昏了过去。 若是等着季伯言来质问她,她岂非被动的很。 这件事她得化被动为主动才是。 赵婆子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娇娇在宫中奏出天籁之音的那一日,家主一回来便来质问麻姑你可会抚琴,想来家主心中也起了疑惑。” 她声音一落,麻姑看着季妩急急说道:“奴对家主说娇娇是会抚琴的。” 这件事也在季妩的意料之中,她勾唇淡淡一笑说道:“无妨。” 她眼下一片青黑,一脸难掩的疲惫。 赵婆子看着她说道:“娇娇这几日定然累坏了,还是歇息一会吧!有什么事都等睡醒了再说。” 季妩心中记挂着另外一件事,想来赵元已经入了宫见到那疯妇,她既然已经从刑部出来了,也就没有必要让她出面替她澄清了。 季妩让麻姑拿来纸笔,她匆匆写了一封信,让麻姑给赵元送去。 麻姑妥帖的收好信便去了。 赵婆子接过麻姑手中的药接着给季妩涂药。 季妩喝过药之后便沉沉睡去了。 高寅已然回到了家中。 他一回到家便进了书房。 屋里焚着香,紫檀的架子上摆放着几盆兰花。 高寅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袍,他穿的极为随意将一盆兰花抱到桌案上,手中拿着棉布细细的擦着兰花的叶子。 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郎君。”片刻,江陵推门走了进来。 高寅抬头看了他一眼:“季氏阿妩可已经回到了家中?” 江陵拱手说道:“是。” 他凝神看着高寅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听闻她一回到家中便晕倒了。” 高寅眉头一蹙,他随手将棉布丢在桌案上,抬头看着江陵说道:“我问你其他的了吗?” 江陵面色一僵,他拱手看着高寅诚惶诚恐的说道:“属下有罪,还望郎君恕罪。” 他低低的垂着头,嘴角一抽,也不知怎的近日郎君越发喜怒无常了。 高寅右手微抬。 江陵拱手说道:“属下告退。” 他才走,江风便走了进来,他拱手看着高寅说道:“属下见过郎君。” 不等他开口高寅双眼一眯看着他问道:“可查清楚了姜禾公主怎会注意到季妩?” 江风点头说道:“是,郎君,属下查到那日郎君与季妩在天香楼饮茶的时候,二郎君就在隔壁的雅间,是他将季妩与郎君饮茶的事告诉了姜禾公主才引出一连串的事端。” 高寅眼波一沉,他随口应道“哦!” 他转身将兰花搁到架子上,勾唇淡淡一笑“并非我容不下他,是他自寻死路。” 季蔓才回到房中。 阿瑶四下扫了一眼,她凑到季蔓跟前一脸担忧的说道:“娇娇,若是季妩醒来之后把牢中的事,还有娇娇手臂之事告诉家主可如何是好?” 阿乔也是一脸担忧,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真真是捏了一把汗。 季蔓眼波流转,她勾唇一笑一脸笃定的说道:“放心吧!她不会告诉父亲的。” 阿乔一脸不解的看着季蔓问道:“娇娇这是为何?” 季蔓垂眸说道:“因为她即便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的,聪明如季妩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阿瑶与阿乔这才放下心来。 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前,见她睁开了眼,两个人一脸欢喜的说道:“娇娇。” 睡了一觉季妩已经好多了,身体的热度退了下去不说,人也不再昏昏沉沉的了。 赵婆子扶着季妩从榻上坐了起来。 麻姑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可觉得好些了?奴在炭火上给娇娇煨着鸡汤,奴这就去给娇娇盛一碗。” 季妩虚弱的一笑,她声音沙哑的厉害:“好。” 赵婆子转身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她伸手递给季妩说道:“娇娇先喝点茶润润喉吧!” 季妩接过喝了几口,她只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麻姑给她端来鸡汤,季妩一连喝了两碗。 “麻姑给我拿来衣裙。”她才放下手中的碗便看着麻姑说道。 麻姑眉头一蹙问道:“天已经黑了,娇娇要去哪里?” 赵婆子已经去替季妩拿衣裙了。 季妩抬腿下了榻,她看着麻姑说道:“我得去给父亲一个交代。” 赵婆子一面替季妩穿衣裙,一面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说的是,家主那里只怕不好应付。” 季妩从容的很,她勾唇一笑:“无妨。” 她穿好衣裙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素面朝天的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魏氏还未痊愈,府中唯有李氏一个姨娘服侍季伯言,李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李氏正在季伯言的书房之中,用软若无骨的手轻轻的给季伯言捏着肩。 季伯言一言不发的闭着眼。 李氏看了季伯言一眼轻声细语的说道:“妾知道夫主心中有气,恼阿妩闹出这等辱没门风之事,竟做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来,还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李氏还未说完,季伯言骤然睁开了眼,他面色一沉眼中满是怒火。 李氏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妾说句大胆的话,可这也怨不得阿妩,阿妩自幼养在乡下,无人管教不知礼数,以后用心管教也就是了,夫主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才是。” 李氏说的一口吴侬软语,季伯言听了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恼怒了,他看着李氏冷冷说道:“什么叫做无人管教,乡下的女子皆是如此为未见谁随意便与人私定终身,分明是她不知礼义廉耻才做出这种事来。” 李氏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的声音响了起来:“父亲,阿妩来向您请罪了。” 季妩站在季伯言的书房门口,她双膝一软跪在冰冷的地上。 麻姑与赵婆子也跪了下去。 吴生看了季妩一眼,他转身去禀告季伯言了。 “让她进来。”季伯言看着吴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吴生点头走了出去。 “娇娇,家主让你进去。”吴生看着季妩说道。 麻姑与赵婆子上前将季妩扶了起来。 季妩特意着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她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整个人虚弱的很。 一进门季妩便推开了麻姑与赵婆子的手,她缓步走到季伯言跟前跪了下去,她看了季伯言一眼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父亲,阿妩令得家门蒙羞,自知罪孽深重。” “啪!”季伯言面色一冷,他抬手重重的落在桌案上,怒火中烧的看着季妩吼道:“阿妩,你先是偷盗明珠,而后又与人私定终身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季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我季伯言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真是家门不幸啊!” 季伯言说着,他一脸铁青骤然站了起来,他指着季妩大声说道:“你怎对得起为你而死的阿月?” “夫主息怒,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啊!”李氏抬手轻轻的给季伯言顺着气。 季伯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一把推开了李氏,这几日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街头的百姓见了他皆是指指点点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他一世清明全毁了如何能不恼怒。 此时此刻他连杀了季妩清理门户的心都有了。 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她紧咬着唇瓣定睛看着季伯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哽咽的说道:“父亲,阿妩从未偷盗过明珠,已经查明是宫中的婢女不慎将明珠落在我的衣裙中,至于我与阿牛哥发乎于情止乎与礼,从未做出任何逾矩的事,令的家门蒙羞是阿妩的不是,阿妩不敢奢求父亲的谅解,只求父亲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季伯言声音一高,他指着季妩大声吼道:“你给我滚,我季伯言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阿月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李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上前虚情假意的说道:“夫主天已经黑了,阿妩能去哪里呢?她有错你罚她也就是了,万万犯不上将她赶出家门啊!” 就在那个时候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走了进来。 “父亲!”季蔓看了季妩一眼,她重重的跪在季伯言的面前,苦苦哀求道:“父亲,阿妩妹妹做出这些辱没门风的事来,都是因为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管教好她,父亲若要赶阿妩妹妹离开,便连我一并赶走吧!” 季妩脸上闪过一丝讥讽,季蔓来的还真是时候。 “阿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赶紧起来回去歇息。”季伯言看着季蔓皱着眉头说道。 季蔓执意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求父亲饶了阿妩妹妹这一次吧!我作为长姐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绝不会让她再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 季蔓说着也将头磕了下来。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勾唇冷冷一笑。 季蔓这番说的真真妙计,字字句句看似在为她求情,可实则想让季伯言把她交给她来管教。 “父亲。”不等季伯言开口,季妩骤然抬起头来,她泪盈于睫看着季伯言说道:“是阿妩不孝,阿妩只愿父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她说着骤然举起右手来,她手中握着一支银质的发簪,发簪寒光闪动犹如锋利的匕首一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季妩的警告 季伯言猛地一怔。 季蔓与李氏也未曾想到季妩回来这么一出,两个人顿时一愣。 季妩没有半分犹豫,她举起发簪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娇娇,不要啊!”麻姑与赵婆子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两个人想都未想上前便要去阻止季妩。 季伯言也下意识的去阻止季妩,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怎能看着她这般自戕在自己面前。 季蔓与李氏对视了一眼。 眼见季伯言伸手去拉季妩,季蔓惊慌失措的喊道:“阿妩妹妹不要啊!” 说话同时她也朝季妩扑了过去。 她装模作样的想要阻止季妩,却在无形之间挡住了季伯言。 季妩看的分明,她自知今日必须见点血,所以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噗呲……”发簪一下刺入她心口,血瞬间飞溅而出。 “阿妩。”季伯言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季妩。 季妩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咣当。”她手中的发簪一下落在了地上。 麻姑跪着地上抱着季妩,放声痛哭了起来:“娇娇……” 赵婆子双手颤抖的从衣袖中拿出锦怕压着季妩的伤口,血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可见季妩对自己都没有半分不舍。 季伯言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季妩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面色煞白凝神看了季伯言一眼说道:“父亲……” 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昏了过去。 “阿妩妹妹!”季蔓也放声痛哭起来,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可见阿妩妹妹是诚心悔过的,父亲就饶了阿妩妹妹这一次吧!” 事已至此她知道即便不用她开口,依着季伯言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追究什么了。 可季蔓心有不甘,她抬头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锦怕掩面哭的情真意切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怎能做这样的傻事?你可知在长辈面前自戕乃是大不孝,你要置你父亲于何地?。” 就是这句话令得季伯言面色一沉,他看了季妩一眼衣袖一挥说道:“把她抬回去再找个大夫来,莫要让她死在家中,大过年的不吉利的很。” 季蔓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她带着赞赏看了李氏一眼。 深宅后院就是这样独木难成舟,得有人帮衬才是。 几个婢女匆忙上前帮着麻姑与赵婆子将季妩抬了回去。 季蔓与李氏准备跟过去,怎料季伯言看着她们说道:“你们不必管她都回去歇息。” “是。”他开口季蔓与李氏自然不敢违抗。 出了季伯言的清风居,季蔓含笑看着李氏说道:“姨娘方才做的很好。” 李氏看着季蔓笑盈盈的说道:“娇娇过奖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未免旁人看到什么便匆匆分开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 季妩并非真心求死,那一刺看似血如泉涌却并未伤到要害。 因着男女有别一贯都麻姑替季妩包扎伤口,如今她包扎伤口的手法是越发熟练了,不用大夫开口,麻姑已经替季妩包扎好伤口。 大夫开好药之后便离开了。 冬雪与夏白去给季妩煎药去了。 麻姑与赵婆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季妩榻前。 “咳咳咳……”季妩轻咳了几声睁开了眼。 麻姑与赵婆子一惊。 赵婆子一脸紧张的问道:“娇娇感觉如何?” 季妩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声音沙哑的说道:“不过是些许皮外伤罢了。” 麻姑眼眶一红,她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吓死奴了。” 她说着落下泪来。 季妩轻轻的唤了她一声:“麻姑,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她不说还好,她怎么一说,麻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自从回到家中便从未安生过一日,旧伤未好便添了新伤,还进了牢房险些丧了命,依着奴看娇娇不如回乡下的庄子,虽然清苦了一些但总还能过几日安生日子。” 季妩扯动嘴角,她浅浅一笑:“麻姑,我们回不去了。” 从她死而复生的那一日,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麻姑神色骤然黯淡下去。 季妩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她柔柔笑道:“麻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她心中格外温暖,偌大的季家真心待她好的怕是只有麻姑了。 赵婆子与她也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 麻姑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可要记得今日的话。” 季妩点头说道:“是。” 赵婆子递给麻姑一张帕子,她看了麻姑一眼说道:“娇娇浑身是伤都未哭一声,你倒是先哭上了。” 麻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季妩抬头看了外面一眼。 夜黑风高。 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季伯言始终未曾来看季妩一眼。 魏氏那边也只差阮婆子过来问了一声,除此之外便在无人来看季妩了。 荷香院里格外的冷清。 季妩全然未曾放在心上,服过药后她便让麻姑与赵婆子都去歇息了。 她这几日未归,两个人连着熬了好几天,季妩生怕她们在这么熬下去会坚持不住。 许是服用了药的缘故,又许是太过疲累,这一夜季妩睡的极好。 季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娇娇。”她才睁开眼麻姑便推门走了进来,可见麻姑早已醒了就守在她门外,听着她的动静才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麻姑看去,麻姑眼下一片青黑,这才几日便似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她的心兀的一软,用撒娇的口吻说道:“麻姑,我无碍的你不用这样守着我,万一我好了,你倒下了可如何是好?” “奴还要服侍娇娇不会倒下的。”麻姑一笑,她打了一盆温水服侍季妩洗漱。 季妩洗漱过后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奴给娇娇炖了参汤,娇娇用一些吧!”麻姑转身去倒水,赵婆子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季妩看着她由衷的一笑:“谢谢婆婆。” 赵婆子转身将参汤放在圆桌上,将季妩扶了起来。 季妩十指有伤,赵婆子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 季妩身上有伤,自然不能去给魏氏请安了。 再有两日就是上元佳节了。 届时整个临淄将是一座不夜城。 白日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庙会,热闹非凡自不必说,到了夜里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偌大的临淄城到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烟火璀璨,深闺中的女子还有各家儿郎都会上街看灯,多少人因此结缘成就一段又一段的佳话。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背靠着软枕坐在榻上,她让麻姑随意给她拿了本书。 她才看了没几页,赵婆子突然走了进来,她看着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娇娇,季蔓来了,你若是不想见她,奴这就出去打发了她。” 季妩嘴角一勾:“去请她进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季伯言未曾来探望过她,整个季家所有人怕是都认为她已经失势了。 季蔓来做什么,她心知肚明无非是来耀武扬威的,不巧她也有几句话想对她说。 “阿妩妹妹,姐姐来探望你了,你可好些了?”在阿瑶与阿乔的搀扶下,季蔓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左手亲自提着一个食盒。 季妩含笑看着她说道:“姐姐是希望我好呢?还是希望我不好呢?” 这里没有外人季妩也就不装腔作势了。 “看妹妹这话说的,我自然是希望妹妹一命归西,可妹妹能一命归西吗?”季蔓笑的妖娆,她看着季妩缓缓吐出这句话来了。 戏是做个外人看的,季妩既然如此直白,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姐姐是不是十分后悔那日在刑部的大牢中没有勒死我?”季妩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看着季蔓。 她话音一落,麻姑与赵婆子瞬间朝她看去。 “哎,可惜啊!可惜!”季蔓推开阿瑶与阿乔的手,她看着季妩一连叹了数声,啧啧说道:“真没想到妹妹还能回来。” 她说着一顿看着季妩笑出声来:“可即便你回来了又能如何?父亲已经彻底厌弃了你。” 季妩也不恼怒,她笑盈盈的看着季蔓缓缓说道:“姐姐被父亲逐出家族,不过用了一个苦肉计便翻身了,我若是效仿姐姐,姐姐觉得父亲可会感动?” 季妩一下子说到季蔓的痛楚,她面色一沉紧紧的抿着唇角,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戾气。 季妩兀的敛尽脸上的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蔓,眼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寒意缓缓说道:“姐姐也知道我这个人心眼极小,向来睚眦必报,姐姐在牢中如何对我的?” 季蔓定睛看着季妩,在她的注视下,季妩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她嘴角一挑接着说道:“拜姐姐所赐如今我这脖子还有些疼。” “你倒是去告诉父亲啊!”季蔓讥讽一笑。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说道:“告诉父亲有用吗?” 季蔓一笑,那一笑格外的灿烂:“你说呢?” 季妩双眼一眯,她定睛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姐姐这几日可要小心了,买凶伤人这事不止姐姐会做。”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中缘由 季蔓徒然睁大了眼,她死死的盯着季妩。 季妩再不敢季蔓一眼,她抬头看着赵婆子说道:“送客。” “季妩你敢?”季蔓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她冷冷看着季妩说道:“你便不怕我去告诉父亲吗?” “姐姐请便。”季妩眼中尽是讥讽,她不过随口一说无凭无据的季蔓便是去告诉季伯言,季伯言也不会信的。 季蔓看着季妩冷冷一哼:“季妩我们走着瞧。” 语罢,她再不看季妩一眼转身就走。 在她离开之后,季妩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她淡淡笑道:“真是呱噪。” 赵婆子上前看着季妩欲言又止的说道:“娇娇……” 她脸上含着担忧,季妩自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她懒洋洋的一笑:“婆婆就放心吧!我只有分寸。” 麻姑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娇娇,如今我们囊中羞涩只怕买不起凶了。” 她说的这是实话。 季妩嘴角一弯:“麻姑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花不完的银钱,保准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麻姑与赵婆子瞬间被她给逗笑了。 她眼波流转不由得皱起眉头。 如今没有陆离相伴左右,她心中恁的没有安全感,有些事办起来也不方便的很,当务之急她得尽快寻找一个得力的人才是。 “季妩……”季蔓回去之后气的鼻子都歪了,她怒火中烧吐出的字来格外阴寒。 “娇娇,季妩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娇娇还是早做防备的好。”阿瑶抬手给季蔓倒了一杯热茶,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面色阴沉的很,她冷冷说道:“我如何防备总不能日日躲在房中吧!便是躲在房中只怕也无用。” 阿乔轻声说道:“娇娇还是如实告诉家主吧!家主知道后定会惩罚季妩的。” 季蔓沉声一哼:“这无凭无据的即便我告诉父亲,父亲也不会相信的。” “娇娇那该如何是好?”阿瑶问的季蔓心乱如麻。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蔓离开之后,季妩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你上街采买一些东西,顺便打探一下宫中的消息。” 季妩始终心存疑惑,姜禾公主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为何宫中会突然变了口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是。”赵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红梅在风中摇曳,枝头站着两只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麻姑拿出高寅给季妩的药,她小心翼翼的给季妩的指尖涂着药。 麻姑看了季妩一眼忍不住问道:“娇娇是何时学会抚琴的?” 季妩回过神来看着麻姑浅浅一笑:“我是在睡梦之中学会的。” 麻姑微微一怔,若是换做旁人定是不信季妩这番说辞的,可她日日伴在季妩左右,深知季妩连琴都没有碰过。 她虽然未曾听过娇娇抚琴,可连大王都亲赞了娇娇,在她看来如此神技定是仙人传授于娇娇的,她未疑有它看着季妩一脸欣慰的笑着说道:“真是天佑娇娇。” 赵婆子去打探消息还未回来。 季伯言一下朝入了季家便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娇娇,守门的仆从来报家主一回来便直奔季妩的荷香院,他面色凝重看样子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屋里没有旁人,季蔓正在活动右手,阿匆匆走了进来。 季蔓勾唇一笑说道:“父亲定是去斥责季妩了,走咱们瞧瞧去。” 她一脸幸灾乐祸带着阿瑶与阿乔去了荷香院。 “阿妩呢?她可醒了过来?”季伯言一进荷香院便看着冬雪问道,他面上带着一丝焦灼。 冬雪盈盈一福对着季伯言说道:“回家主的话娇娇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在屋里歇着。” 季伯言大步朝季妩的房间走去。 季妩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微微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阿妩。”季伯言进来的时候只见季妩双目无神,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 一见季伯言,季妩便落下泪来,她不敢直视季伯言的目光喃喃说道:“父亲。” 见季妩无碍季伯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日朝堂之上大王亲口告诉他一个消息,令得他又惊又喜,心中存着对季妩的气早已烟消云散。 季伯言缓步朝季妩走了过去,他面上带着关切轻声问道:“阿妩,你手指上的伤可好些了?” 季妩面上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诧异,昨日季伯言还恨不得将她赶出家门,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季妩眼中噙着泪,她咬着唇瓣缓缓说道:“父亲,待阿妩能下榻了便听从父亲的话离开。” 她有意试探季伯言一番。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看着季妩想都未想沉声说道:“阿妩说的这是哪里话?昨晚是父亲气糊涂了才说出那样的浑话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那里都不许去。” 麻姑一脸震惊的看了季伯言,继而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妩心里也纳闷的很,她一脸诧异定定的看着季伯言眼泪滚滚而落:“父亲不生阿妩的气了吗?” 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 季妩还未开口,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走了进来。 季伯言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季蔓耳中,她脚下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 她轻喊出声:“父亲。” 季伯言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在房中歇息。” 季蔓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我忧心阿妩妹妹,故而来看看她。” 季伯言点头说道:“阿妩不能下榻,你来陪她说说话也能解解闷就是莫要累着她。” 季妩心头的疑惑更甚,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令得季伯言转变的如此之快。 季蔓也是满腹疑问。 在她们的注视下,季伯言抚摸着胡须一脸欣慰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昨日大王收到燕国的国书,不日燕公子姬行便要带着公主姬月,还有宋大家出使齐国。” 电光火石之间季妩突然想了起来,上一世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与她何干? 季伯言含笑说道:“宋大家可是闻名天下的琴技大家,他此行是来向你讨教琴技的。” 季妩突然明白了季伯言为何转变的态度,还有姜禾公主为何会放了她,自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而是她不得不放了她。 她细细的想了想,上一世宋大家并未随燕国公子姬行一起出使齐国,为何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季伯言声音一落,季蔓眼底飞快的闪过嫉妒,她几步上前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恭喜妹妹了,妹妹可要快些养好身子才是。” 季伯言抬头看了季蔓一眼说道:“阿蔓说的是,阿妩你可要快写养好身子。” “是,父亲!”季妩乖巧的应道。 季伯言接着又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徐太医了,还是让他为你诊治比较放心。” “多谢父亲。”季妩带着一丝怯意受宠若惊的看了季伯言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吴生看着季伯言开口说道:“家主徐太医来了。” 季伯言说道:“快请他进来。” 很快徐太医便走了进来,药童背着药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季大人,娇娇。”徐太医对着季伯言与季妩拱手一礼。 “徐太医不必多礼。”季伯言极为客套的说道。 徐太医微微颔首,他抬头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一脸赞赏的说道:“那日有幸闻得娇娇的琴声,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敢。”季妩一脸谦虚。 季蔓在一旁看着,她心中都快滴出血来,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了,季妩不过一个乡下土包子,在庄子里不过勉强温饱,哪有人教习琴技,她怕是连宫商角羽都认不清,她始终满腹疑惑,季妩怎就突然会抚琴了,还被大王亲赞天下无双,连燕国的宋大家都要来向她讨教琴技。 季蔓始终不信季妩会抚琴。 麻姑上前小心翼翼的揭开细白的棉布露出季妩的指尖来。 徐太医看着会心一笑:“还好娇娇的手指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用些药过不了几日就会痊愈,我再配一些去除疤痕的药,保证到时候一点伤痕都不会留下,更不会妨碍抚琴。” “多谢徐太医。”季妩柔柔一笑轻声说道。 季伯言也看着徐太医拱手说道:“有劳了徐太医。” 徐太医拿过药童手中的药箱留下两瓶药便离开了。 季伯言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闲来无事便多陪陪阿妩。” “是,父亲。”季蔓含笑说道。 季伯言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屋里没有旁人。 季蔓一脸讥讽的看着季妩说道:“妹妹当真会抚琴吗?” 季妩灿烂一笑:“姐姐耳朵不好使吗?” “你。”季蔓面色一沉。 不等她开口,季妩看着她眉头一蹙,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怎的我看着姐姐便心生烦闷,我若是心情不佳伤定然好的慢,这可如何是好?” “季妩你不要太嚣张。”季蔓死死的瞪了季妩一眼,她气的嘴都歪了,在季妩的注视下转身负气离开了。 她一走,麻姑一脸欣慰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家主总算不在生娇娇的气了,奴这便安心了。” 不止季伯言不再生季妩的气。 他才离开荷香院没多久。 季媚便来了,魏氏虽然没有亲自来,却让季媚带来好些东西看望季妩。 季媚前脚来,李氏带着季茵后脚便来了。 几个人一番嘘寒问暖,季妩无心应付她们,推说有些疲累了,她们便都离开了。 过了许久赵婆子才回来。 消息她是打探清楚了,可季妩已经知道了。 赵婆子一脸欢喜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怕是要扬名天下了。” 季妩垂眸一笑。 扬名天下也好,声名狼藉也罢,她都不在乎。 她眸光一凝陷入沉思之中。 上一世上元佳节之夜可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纵然那件事很快便被人压下来,可知道的人已然不在少数,上一世季妩是在很久以后,无意在楚辞口中得知的。 正是因为那件事高寅才与姜禾公主定下婚约。 从前季妩不懂朝堂风雨巨变,也不关心这些事。 上一世,她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委曲求全,可结果怎样? 这一世,她必要活的恣意。 姜禾公主如此待她,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得细心妥帖的为她准备一份厚礼才是。 季妩勾唇一笑,她眼底掠过一丝锋芒,她抬头看着麻姑说道:“麻姑给我取纸笔来。” 说着她眉头一蹙。 以往若是陆离在,她只需说一声就是了,如今想见高寅还得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是。”麻姑给季妩拿来纸笔。 赵婆子与麻姑定睛看着季妩,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季妩才接过纸笔,她眼波一转又递给了麻姑:“麻姑给。” 麻姑伸手接住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这是怎么了?” 季妩本想给高寅写一封信,可她转念一想,高家守卫何其森严,用给赵元递信的法子自然不行。 可她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合适的法子。 事关高寅,她总得问问高寅的想法才是。 若是不然毁了高寅的后半生的幸福可如何是好? 季妩着实犯了愁。 夕阳西下,快要用晚饭的时候,季景突然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一脸倔强,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在仆从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季景不比季蔓心思深沉,他的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看着季妩的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恨意,吐出的话极冷:“阿姐让我给你送参汤,希望你快些养好身子。” 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季妩柔柔一笑:“辛苦阿景了,替我谢谢阿蔓姐姐。” 季景放下手中的食盒便离开了。 季妩勾唇一笑,想来定是季蔓逼他来的。 自从秦氏死后,季景日夜苦读越发上进,他到底是季伯言唯一的子嗣,季伯言使了些银钱,厚着老脸求了自己的老师,将季景弄到了青松学院。 这可是临淄城一等一的学院。 季妩已经不再发热,她的状态好了许多,面上稍稍有了些许血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的吓人。 因着心中有事季妩没什么胃口,晚上她只用了一碗红枣莲子粥。 服过药后,季妩便让麻姑与赵婆子去歇息了。 过了明日就是上元佳节了。 季妩又不便亲自上门去寻高寅,她躺在榻上心中烦闷的很。 她总要知道高寅的态度才方便出手。 谁让她还欠着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夜渐渐深沉。 烛火摇曳,季妩躺在榻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砰……”兀的窗户响了一下。 季妩以为是风吹的,她扭头看去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眼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很重要吗 竟然是陆离。 季妩微微一怔,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眨眼之间陆离已经来到季妩跟前。 季妩看着他问道:“是郎君让先生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陆离没有开口。 离的近了季妩才看到陆离的右臂竟然空荡荡的。 她骤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离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不过才一日未见,陆离竟然失了一条手臂。 陆离乃是齐国第一剑客,放眼天下只怕也难逢敌手。 季妩满腹疑惑,谁能伤的了他呢? 作为一个剑客右臂是何等的重要!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她眸色一沉眼中带了一丝杀气。 她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若无陆离相伴她绝对活不到今日。 “娇娇。”陆离双眸深邃不带一点波澜,他突然单膝跪在季妩面前。 “先生这是作何?”季妩一惊,她抬腿下榻就去扶陆离。 陆离比她年长,又对她有恩,她断然当不起他这一跪。 陆离却避开了季妩的手,季妩眼中尽是疑惑不解,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陆离。 在她的目光中,陆离声音沙哑缓缓说道:“从今日起我便是娇娇的人了,与高家郎君再无半分关系。” 季妩惊得不由的往后退去,她看着陆离问道:“陆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陆离若能伴她左右,她自然求之不可,可她总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离没有多言,他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娇娇可是怕我断了右臂以后不能保护娇娇了?” 季妩急急开口说道:“先生我绝无此意,我询问先生是视先生为自己人,心中不忿想要替先生报仇罢了。” “报仇的事便不劳烦娇娇了,娇娇可是不愿留下陆离?”陆离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急忙说道:“先生能留下季妩求之不得。” 陆离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属下参见娇娇。” 如此已是认季妩为主。 季妩看着陆离缓缓说道:“先生年长于我,又对我有恩,若是先生不嫌弃的话季妩愿认先生为兄长,日后风雨同舟不弃不离。” 她声音落下,陆离竟没有开口。 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叫人看不出一丝喜怒来。 季妩见他不语轻声问道:“可是季妩冒犯了?” 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声音又见沙哑吐出一个字来:“好。” 季妩一笑,她几步上前将陆离扶了起来。 “阿妩见过兄长。”她含笑对着陆离盈盈一福。 不知怎的陆离面上竟带了一丝僵硬,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季妩说道:“那我以后便唤你阿妩。” 季妩柔柔一笑:“是兄长!” 陆离扯动嘴角,他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季妩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问道:“是何人伤了兄长?” 陆离目光竟有些躲闪,他话锋一转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不用担忧,我自会处理妥当。” 他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季妩也不便在问,她含着担忧问道:“兄长的伤势可要紧?我这里有些上好的伤药。” 陆离轻声说道:“我的伤已经无碍了。” 季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上并未半分痛苦的模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兄长可知郎君现下在何处?”季妩看着陆离问道。 陆离想都未想说道:“这个时候高家郎君应该在家中。” 季妩眉头一蹙,她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陆离看着她开口问道:“阿妩可是有什么事?” 季妩缓缓说道:“我想见郎君一面。” 陆离眉头轻拧他看着季妩说道:“阿妩身上有伤怕是不便,不如你写一封信我替你送去也是一样的。” 季妩想了想说道:“也好。” 她几步走到桌案旁,拿起纸笔,待蘸好墨之后她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笔。 如此私密的事她一个外人要怎么开口。 她想了想还是咬着牙写了一行字,写好之后她匆匆折好递给了陆离。 陆离接过信。 季妩看着他说道:“兄长行事小心。” 陆离微微颔首,他凝神看了季妩一眼转身离开了。 季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转身回到榻上,心思百转千回不停的在想就近是何人伤了陆离。 她既然认他做兄长,自然要为他报仇。 彼时,高寅已经换了寝衣,他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懒懒散散的靠在软榻上,手中拿了本书波澜不惊的看着。 “郎君。”江陵突然走了进来。 高寅淡淡的朝他看去。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季氏阿妩差陆离给郎君送来一封信。” 在江陵的注视下高寅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他一言不发伸出手来。 江陵将信放到他手上。 高寅随手拆开,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尤为凝重。 季妩的字丑的很,黑白分明的写着一行字,不知郎君对姜禾公主可有意? 季妩问的如此直白。 江陵也不敢问,他定睛看着高寅说道:“郎君,陆离还在外面等着郎君的回信。” 高寅抬手将信丢进炭火之中,他淡淡的说道:“让他回去吧!” “是。”江陵拱手退了出去。 高寅双眼微眯,他抚摸着下巴眼中尽是疑惑。 她问这个作甚? “替我更衣!”忽的,他起身说道。 他声音一落,江风给他拿来衣袍。 陆离回去之后,季妩看着他问道:“郎君什么都没有说吗?” “是。”陆离点头说道。 季妩想了想,可是她问的太过唐突了? 片刻,她看着陆离说道:“兄长去歇息吧!” “阿妩也早些歇息。”陆离缓缓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 陆离转身离开了。 高寅态度不明,季妩躺在榻上全然无心睡眠,她心中犹豫的很,不知自己是动手还是作罢。 上一世姜禾公主可是高寅的嫡妻。 若是高寅对姜禾公主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意的话毁人姻缘可是要下地狱的。 忽的,陆离去而复返,他站在外室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有人来了。” 季妩微微一怔,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刚准备下榻,陆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是高家郎君来了。” 季妩去不了高家,可高寅来季家便如闲庭漫步一般随意的很。 屋里本就燃着灯。 季妩压低声音说道:“请郎君稍后。” 整理好衣裙之后,季妩缓步走了出去。 高寅独自一人坐在外室的软榻上。 来来回回起了数次,季妩胸前的伤口疼的有些厉害了,以至于她面色不佳。 她缓步上前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郎君。” 高寅一身乌衣,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他头戴玉冠,容光焕发的扫了季妩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季妩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看着高寅,一时之间她也摸不准高寅的心思,更不敢随意开口。 见季妩不开口,高寅垂眸淡淡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对姜禾公主的心思?” 季妩点头说道:“是。” 高寅眸光一凝,他定睛看着季妩问道:“为何?” 季妩当下愣在那里。 她总不能告诉高寅,我要算计你未来的嫡妻,有可能会毁了你们的因缘。 季妩想随意编个借口,然,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来。 她凝神看着高寅轻声问道:“郎君可心悦姜禾公主?”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也算青梅竹马了。 高寅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季妩先是点了点头。 在高寅的注视下,她顿觉不妥又摇了摇头。 高寅骤然站了起来。 他提步朝季妩走去。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高寅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既然于你来说不重要,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句话堵住了季妩的嘴。 季妩眨巴着眼睛说道:“姜禾公主容色倾城,身份也是一等一的着实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与郎君实乃天作之合。” 她小意试探着高寅的态度。 高寅狭长的凤目一眯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向来喜欢算的清清楚楚,不如这样好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这样也算得上公平交易。” 季妩想了想未觉不妥,她点头说道:“好,便依郎君所言。” 高寅足足比季妩高了一个头。 季妩全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高寅看着季妩波澜不惊的问道:“你可是真心悦那李铁牛?” 季妩想都未想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与阿牛哥从小比邻而居,他对我颇多照拂,视我为掌中宝,我亦答应他此生非君不嫁,等过些日子他就会上门提亲,待我及笄之后便会嫁于他。” 高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看的季妩竟有些心虚,她是与李铁牛比邻而居,李铁牛与她年纪相仿,确实很是照顾她,算起来她算不得说谎。 季妩嗓子有点发干她看着高寅说道:“该郎君回答我的问题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元佳节 一 高寅嘴角一挑给了季妩两个字:“你猜。” 季妩徒然睁开了双眼,她眼中带着愤怒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你怎能如此?” 高寅再不看季妩一眼,他养成而去。 季妩看着他的背影气鼓鼓的说道:“郎君,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 高寅脚下一顿,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了?” 季妩一噎。 江陵上前推开了门。 眨眼之间高寅便消失在季妩眼中。 “咳咳咳……”季妩气得咳了起来。 陆离走了进来,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问道:“阿妩你无事吧?” 季妩看着他说道:“我无事,兄长去歇息吧!” 陆离转身离开了。 季妩关上门转身上了榻。 她眼中带着怒气,折腾了大半夜问了跟没问一样。 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高寅上了马车,他冷冷一哼:“所言不尽不实。” 他声音极低。 江陵骤然抬头看着他问道:“郎君说什么?” 高寅抬头看了江陵一眼说道:“明日给那李铁牛五百两金,让他从此不要再踏进齐国一步。” 江陵不由得一怔,他看着高寅的眼中尽是疑惑。 郎君为何要突然给李铁牛五百两金? 高寅端起方几的茶饮了一口,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世上可有真爱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就价值几何?” “是。”江陵拱手说道。 转眼便是上元佳节了。 这一日朝中休沐。 依着季家的惯例,早上所有人都在要在前厅用饭的,然魏氏还未痊愈,季蔓也伤着,再加上季妩也不便下榻,季伯言便让她们在各自的院子用饭了。 今日,季媚还有季茵皆做盛装打扮,妆容精致,衣着华美,早早的便准备好晚间上街赏灯。 季蔓也已经准备好了,她容色本就艳丽素有临淄第一美人的称呼,稍稍一装扮便是面若桃花。 自从季妩对她说过那番话之后,这两日她都有些寝食难安,她知道季妩的本事,也知道季妩绝非吓唬她这么简单。 阿瑶与阿乔三番两次的劝她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可她已经答应楚辞了,她不想让他失望。 情爱令人智昏,她想着多带一些仆从就是了。 季妩懒洋洋的躺在榻上。 今日她要做一出大戏。 季蔓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罢了。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让麻姑出去了一趟。 麻姑租了辆车出了城直奔乡下。 她与李铁牛这出戏还得演上一段时间,可即便是戏也不能太假,她让麻姑去请李铁牛今晚来临淄城与她一同赏灯。 上一次她对高寅说的那番话并非全部都是假的,她与李铁牛比邻而居是真,李铁牛对她很是照顾也是真,但两个人之间并无其他的,李铁牛一直把她当做自己早夭的妹妹来看待。 那一日,她入刑部之前在麻姑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她随赫战离开之后,麻姑便不动声色的去了乡下,麻姑一说明来意李铁牛便同意与她演上这么一出戏。 季妩已经备下二十两金准备送给李铁牛,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好好谢谢他。 直到傍晚麻姑才回来。 “娇娇。”她带着风尘匆匆走到季妩面前,季妩定睛看着她,她一脸不解的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奴去的时候铁牛那孩子并不在家,奴寻思着他可能上山打猎了,在他家门口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还不见他回来,无奈只能向左邻右舍打听一番。” 麻姑说着一顿,她眉头一蹙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娇娇你猜怎么着了?” 季妩顿时坐直了身子,她凝神看着麻姑问道:“怎样?” 麻姑这才接着说道:“上午的时候有人看到铁牛那孩子背着包袱离开了,看样子像是出远门了。” 季妩皱着眉头说道:“他无父无母独身一人,又没有什么亲戚能去哪里呢?” 麻姑摇了摇头:“奴也不知。” 季妩满腹疑问,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担忧,莫不是有人想用李铁牛来对付她? 天已经黑了。 临淄城的街上满是卖灯的小贩,数不清的灯挂在绳索上随风摇曳,将整个临淄城点亮,街上熙熙攘攘满是人,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灯欢声笑语不断。 湖中一条条画舫随波飘荡,星星点点的灯光比天下的星辰还要璀璨几分。 一吃过晚饭,季媚还有季茵便迫不及待的出去赏灯了。 在她们之后季蔓也带着人出去了。 魏氏与李氏身为妇人自然不便出去凑这种热闹。 季伯言想着季妩从未见识过上元佳节的盛况,他特意差吴生来问季妩可要出去赏灯,若是她想去的话便给她指派一顶软轿。 季妩推说身子不适便不去了。 李氏陪着季伯言在前厅用过晚饭之后,季伯言正准备去书房。 “夫主。”怎料魏氏突然来了。 “妾见过主母。”李氏赶紧上前行礼。 季伯言淡淡的看着魏氏说道:“你身子还未痊愈怎么出来了?” 对于魏氏不能在生育子嗣这件事,他心中还是十分介意的,如今他子嗣单薄就只剩下季景一个儿子,多子多福他自然想再有几个儿子,嫡子便再好不过了。 “我身子好了些便想着来看看夫主,扶着这是准备出去赏灯吗?”魏氏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含笑说道。 季伯言看着魏氏开口说道:“我准备回书房。” 魏氏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她扭头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不出去赏灯吗?” “年年去也没什么新奇,今年便不去了。”季伯言想都未想说道。 李氏以为魏氏是来邀季伯言出去赏灯的,她看着魏氏问道:“主母要出去赏灯吗?” 魏氏看着李氏说道:“我身子还未好便不去凑热闹了。” 她说着一顿抬头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还是去看一看吧!听闻城中很多百姓每年都会去送子观音庙请灯,过不了多久家中便会添丁,家中子嗣单薄我是不成了,可还有妹妹不是,若是请灯回来定可一举得男。” 她一句话说进了季伯言心中,便连李氏也是心头一热转变了态度,她原本不愿季伯言出去赏灯的。 这下连她也看着季伯言说道:“主母说的这些妾也有所耳闻,夫主便去请一盏灯回来,去去家中的晦气也是好的。” 季伯言也心动了,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也罢我就去看看。” 魏氏与李氏相视一笑。 季伯言稍稍整理了一番便带着吴生出去了。 他一走,魏氏与李氏便会自己的院子了。 府中也挂满了灯。 阮婆子扶着魏氏,魏氏抬头看了一眼挂着回廊上的灯,她含笑看着阮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可都准备妥当了?” 她费力这么多心思,布置了这么久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才是。 在她的注视下阮婆子点头说道:“主母就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魏氏眼光一凝,她笑的格外深沉。 她怎能让季蔓与李氏如意? “娇娇,家主果然出门了。”季伯言前脚才出去,赵婆子便告诉了季妩。 季妩勾唇一笑,魏氏亲自去劝说了,季伯言自然会出门,看来魏氏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对季伯言来说只怕会难忘的很。 她抬头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我们也该出发了。” 赵婆子点头说道:“是。” 季妩接着又道:“记得带上我的琴。” 麻姑上前为她穿好雪白的狐裘。 季妩带着赵婆子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从后门出去了。 一轮圆月挂着天上无悲无喜的俯视着众生,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季妩带着宽大的帽子,毛绒绒的帽子遮去她半张脸。 “兄长。”一出季家,季妩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婆子看着陆离不由得一怔,方才娇娇唤他什么?他是何时成了娇娇的兄长? “阿妩只管放心吧!”陆离面带一丝笑意看着季妩说道。 在季妩与赵婆子的注视下,他转身大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季妩嘴角一弯。 一眼望去各式各样的花灯令人眼花缭乱,街上人声鼎沸比白天还要热闹的多。 季妩无心赏灯,她带着赵婆子直奔玉湖,玉湖横穿临淄城而过,寻常百姓多在街上赏灯,而达官显贵皆在湖中的画舫上赏灯。 季妩让赵婆子租了一条船,比起湖中的画舫,季妩租的船简陋极了,不过有一个船舱,船舱左右各挂了一盏灯。 因着季妩与赵婆子皆不划船,季妩又让赵婆子雇佣了一个船夫。 船舱内只有一个矮几,还有四个蒲团,索性有一个炭盆并不觉得冷。 季妩进了船舱,她去掉宽大的帽子露出脸来。 赵婆子把琴放在矮几上。 季妩才坐在蒲团上,陆离便走了进来。 季妩看着他眼中一亮起身说道:“兄长可都安排好了。” 陆离微微颔首。 季妩扬眉一笑,她眼底掠过一丝寒风。 她定睛看着陆离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兄长相助。” 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妩附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凝神看了季妩一眼说道:“我这就去办。” 语罢,他转身便离开了。 赵婆子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 “铮铮铮……”季妩指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她素手一勾琴声倾泻而出。 赵婆子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说道:“娇娇你指尖的伤……” 季妩专注的看着琴弦,她浅浅一笑:“无碍的。” 闲暇之时多得是人在湖边钓鱼,他们用鱼饵来钓鱼,而她则是以琴声来钓人。 王宫之中也挂满了灯,火树银花不停的在空中绽放,所有人皆是一脸喜气洋洋。 唯有姜禾公主愁眉苦脸的坐在流云殿中。 惠夫人罚了她禁足,不让她踏出流云殿一步。 若是往日也就算了,可今日是上元佳节,每每这个时候高寅哥哥都会乘坐画舫游湖赏灯。 高寅哥哥何等风姿,往年她都会陪着他游湖赏灯,还有很多恬不知耻的女子对高寅哥哥抛媚眼,用尽手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今年她怎能不去? 姜禾公主已经把流云殿中的陈设砸了个一干二净。 “公主息怒……”一屋子的婢女瑟瑟发抖的跪在她面前。 姜禾公主心中又急又气,眼见游湖赏灯就快要晚了,她的面色越发难看。 “公主。”就在那个时候范婆子走了进来。 “母妃怎么说?可同意我出去赏灯了?”范婆子还未开口,姜禾公主便急切的问道。 范婆子目光有些躲闪。 不等她开口,姜禾公主便已经明白了,她骤然起身大声说道:“去告诉母妃今日若是不准我出去赏灯的话,以后我便都不用膳了,她都不疼爱我了,我索性死了算了。” “你们都给我滚。”姜禾公主说着一脚踢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婢女身上。 “啊。”那婢女一下子倒在地上。 “是公主。”殿中所有婢女都退了出去。 只剩姜禾公主与范婆子两个人。 姜禾公主一改方才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凝神看着范婆子说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范婆子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包袱来,姜禾公主再不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袱,立刻便打开了。 里面是两身宫中婢女的衣裙。 “公主这样怕是不妥。”范婆子面带担忧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你愿意陪我去就去,不愿意陪我去就在宫中待着,此时此刻高寅哥哥只怕已经上了画舫,我得快些才是。” 母妃态度强硬,今日是决计不会让她出宫了,她若不是不吵不闹反而惹人怀疑,相反她闹了这么一通之后,母妃反而会放下戒心来。 她正好可以借机溜出宫去,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范婆子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出宫,她也匆匆换上的衣裙。 季蔓与楚辞早已越好在月老庙前相见。 等季蔓到的时候,楚辞已经在寒风之中等了她许久。 “阿蔓!”一见季蔓,楚辞眉眼温柔的一笑便迎了上去,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灯上画的是月宫之中的嫦娥仙子。 “楚郎。”季蔓也看到了楚辞,她柔柔一笑朝楚辞走了过去。 “这是送你的。”楚辞把手中的灯递给季蔓,他面带几分羞涩轻声说道:“在我心中你便如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一般。” 季蔓含笑看了楚辞一眼垂下头去:“楚郎惯会取笑我的。” 话虽这般说,可她却伸手接过了那盏灯。 楚辞带着几分试探轻轻的握住了季蔓的手,他定睛看着季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季蔓并没有挣脱楚辞的手。 楚辞面上一喜,他牵着季蔓的走进了月老庙。 两个人在月老庙虔诚的拜过月老,又求了一支姻缘签,不想竟是一支上签,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两个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出了月老庙。 阿瑶与阿乔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照亮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一眼望去街上乌泱泱的满是人,楚辞紧紧的握着季蔓的手。 季蔓跟在他身旁,每每有人快要撞到季蔓的时候,楚辞便伸出另一只手牢牢的护着季蔓,不让她受到丁点的伤害。 季蔓看在眼中,她的心恁的柔软,看着楚辞的眼中荡漾着如水一般温柔。 这一刻,她竟生出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便是她终身可依的良人。 就在那个时候几道剑光闪过,紧接着从人群中跳出好几个黑衣杀手,他们黑巾遮面一句话也不说提着剑朝季蔓刺了过去。 “阿蔓小心。”季蔓沉浸在喜悦之中,她全然未曾发现,楚辞大喊一声推开了她。 季蔓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脸慌张的看着楚辞:“楚郎!” 楚辞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他十分凶险的避开那一剑。 “啊……”赏灯的百姓瞬间四散开来。 几个黑衣杀手将季蔓与楚辞团团围住,夜风横扫,几把长剑快如闪电的朝季蔓刺去。 “娇娇……”阿瑶与阿乔被四散的人群挡住路,两个人只能目赤欲裂的看着季蔓,不停的呼救:“有人杀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关键时候楚辞挺身挡在季蔓身前,他深深地看了季蔓一眼说道:“阿蔓被怕,我来保护你。” “楚郎。”一时之间,季蔓看着楚辞的背影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冲着楚辞大声喊道:“你要小心。” 楚辞怎会是那几个黑衣杀手的对手,季蔓话音刚落楚辞腿上中了一剑。 “嗯……”他面色一白,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楚郎。”季蔓满目惊恐的看着他。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黑衣杀手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她刺了过去。 “阿蔓!”千钧一发之际,楚辞想都未想他飞身而上替季蔓挡去那一剑。 “刑部的人来了。”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那些黑衣杀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剑正中楚辞的腹部。 “阿蔓!”楚辞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蔓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元佳节 二 “楚郎。”季蔓冲上前去接过楚辞软下去的身子。 楚辞腿上中了一剑,腹部中了一剑,鲜红的血不断的涌出来,染红了季蔓的衣裙,还有季蔓的双眸。 季蔓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楚辞,她眼泪磅礴落下喃喃道:“楚郎,你怎么这么傻?” 楚辞倒在季蔓怀中,他面色苍白如雪明明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却冲着季蔓柔柔一笑,他说出的话来好似春日里的风:“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他越是这般,季蔓越是心痛难耐。 “楚郎……”季蔓抱着楚辞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阿蔓,我没事,你不要哭,我会心痛的。”楚辞吃力的抬起手一点一点替季蔓擦去脸上的泪。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阿瑶与阿乔从人群中冲了过来。 季蔓扭头看着她们近乎疯狂的喊道:“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啊!” 楚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颤抖的伸出手来紧紧的握着季蔓的手,他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不要哭,我不惧死,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 楚辞说着大口大口喘息着。 “楚郎,你不要说话,大夫很快就会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季蔓紧紧的抱着楚辞,她脸上满是恐惧。 楚辞浅浅一笑,他伸手抚上季蔓的脸,气若游丝的说道:“阿蔓,我此生唯一遗憾就是未能娶你为妻。” 季蔓泪眼模糊的看着楚辞,她一脸慌乱的说道:“等你好了就上门求娶于我,到那时我们便成亲可好?” 楚辞满足的一笑:“好。” 他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季蔓身子一僵,她抱着楚辞放声痛哭起来:“楚郎,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不要你死,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怎能言而无信。” 季蔓的哭声在风中散开。 阿瑶与阿乔很快找来了大夫。 季蔓指挥着几个仆从手忙脚乱的将楚辞抬到了医馆。 大夫诊治过后,楚辞并未伤到要害,只是伤的比较重失血过多才昏了过去。 季蔓双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娇娇。”阿瑶与阿乔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大夫已经替楚辞包扎好伤口,只是他还没有醒过来。 季蔓推开阿瑶与阿乔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楚辞榻前。 楚辞紧紧的闭着眼,他眉头紧锁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季蔓缓缓坐在榻边,她伸手抚上楚辞的脸,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楚辞的轮廓,她满目柔情喃喃道:“楚郎幸好你无事。” 说着她趴在楚辞的肩头紧紧的抱着他。 她心有余悸轻轻的闭上了眼。 阿瑶与阿乔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片刻,季妩骤然睁开了双眼,她缓缓松开楚辞站了起来。 她目若寒星,一脸狰狞的说道:“是季妩,一定是季妩那个贱人想要杀我。” 说着她勾唇冷冷一笑:“可惜未能让她如愿。” 楚辞伤重不易挪动,季蔓只能让他留在驿馆,她寸步不离的守在楚辞榻前。 阿瑶与阿乔与给楚辞熬药去了。 她握着楚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情似水的看着楚辞说道:“楚郎,你视我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已认定此生非你不嫁。” 赫战带着人来了,一无所获便回去了。 皓月当空,灯火璀璨,赏灯的人兴致正浓,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人抛在脑后。 这几日,高寅出行皆会带着那四个沉鱼落雁的婢女。 此时此刻,他正在画舫的甲板上赏灯饮酒。 一个婢女在煮茶,一个婢女在抚琴,还有两个婢女一袭白色舞衣正在对月起舞,她们衣央飘飘,舞姿曼妙就好似月中的仙子一般。 可高寅至始至终都未曾多看上一眼。 他双眼微眯,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樽,看着微微摇晃的液体,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风站在他身旁,却不见江陵的身影。 “郎君。”忽的江陵出现了。 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抬头朝他看去。 江陵拱手说道:“启禀郎君奇珍阁的阁主依着惯例来为郎君送灯,郎君见是不见?” 虽说奇珍阁阁主年年来为郎君献灯,可郎君从未见过,郎君身为高家唯一的嫡子,日后的家主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自然看不上几盏灯,这也在情理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高寅竟开口说道:“今年便看看他都送了些什么灯吧!” 高寅的画舫旁停着一只船。 江陵微微一怔,他拱手说道:“是。”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郎君只说看看他今年送的什么灯,并未说见奇珍阁阁主。 不过片刻,便有十数个仆从上了高寅的画舫,他们一个一个手中皆拿着一盏灯。 两个跳舞的婢女随即退下了。 寻常的灯多是纸糊的,可奇珍阁阁主献上来的灯,有的是鎏金镂空的,有的是美玉雕刻的,工艺繁复,花样奇多,有人物,有动物,还有的可用来做摆件。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盏白玉雕刻的白兔灯,那盏灯有成人的手掌大小,通体用白玉雕刻而成没有一点杂质,兔子的眼睛用的是上好的红宝石,兔子的腹中嵌着一颗明珠,珠光璀璨衬托着那只兔子如活物一般煞是可爱。 江陵与江风的目光一下便落在这盏灯上。 高寅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眉头一蹙缓缓说道:“只有兔子便没有猫吗?” 为首的那个仆从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郎君阁主呈上来的灯都在这里了。”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他抬手说道:“回去告诉他,他的好心我心领了,这些便都拿回去吧。” 他既然有命,那些仆从自然不敢违抗,他们沉声说道:“是郎君。” 他们才转身离开走了不过数步。 高寅突然开口说道:“回去告诉你阁主明年让他仿照那盏白兔灯,做一个猫儿的造型出来。” “是。”为首的那个仆从拱手说道。 他们一走,江风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喜欢猫,可用属下给郎君弄上几只养在家中?惠夫人便在宫中养了一只通体白色,一只眼睛是蓝色,一只眼睛是碧色的猫可爱极了。” 高寅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那种猫他见过只是不喜欢。 江风颤颤的摸了摸鼻子,他抬头看了江陵一眼,用眼神无声的询问到可是他哪里说错话了吗? 江陵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高寅举杯饮了两杯酒。 江陵骤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几步上前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属下忘了禀告郎君,那李铁牛已经收了五百两金离开齐国了。” 高寅勾唇一笑,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端起矮几上酒樽一饮而尽。 一旁的婢女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他未加思索又是一饮而尽。 “郎君酒多伤身还是少饮一些吧!”江陵拱手说道。 一连饮了数杯高寅已经有些醉意,他眼中带着朦胧看了江陵一眼并未开口。 “铮铮铮……”就在那个时候一阵琴声传了过来。 高寅握着酒樽的手微微一怔,他侧耳凝神倾听了起来。 今日季妩所奏并非那曲逍遥叹! 她是偷溜出来的,自然不能弄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她奏了一曲时下名曲广陵散。 千人千味,因着心境不同便是同一首曲子奏出来味道也不尽相同。 季妩奏的琴总带着一股旁人所没有沧桑。 高寅眸光一凝,他将酒樽放在矮几上,他抬头看了江陵与江风一眼说道:“我醉了,你们扶我进去休息片刻。”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莫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是。”一旁的两个婢女盈盈一福。 江陵与江风几步上前扶起高寅朝船舱走去。 季妩的船行驶的格外缓慢,在一众华丽无边的画舫之中,她这条船着实没有一点存在感。 “铮铮铮……”她已经奏了半个多时辰,指尖的伤大有复发的迹象。 赵婆子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说道:“娇娇莫要在奏了。” 季妩额上不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抬头看着赵婆子话还未说出口。 兀的船停了下来,船身往下一沉摇晃了几下。 季妩眼中一亮。 下一刻,船舱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 一个人走了进来。 季妩下意识抬头看去。 那瞬间她猛地一惊,眼中尽是震惊。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她慌乱的起身行礼,盈盈一福说道:“季氏阿妩见过公子。” 来的竟是姜策,他一身玄色衣袍,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同样是绝美无边只是比高寅更显高深莫测。 季妩在他面前从不敢有半分放肆。 姜策面无波澜的看着季妩说道:“果然是你。”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 姜策说着坐在季妩一旁的蒲团上。 季妩惊慌失措的抬起头看着他,她眼中带着不解,亦带着浅浅的恐惧一言不发的看着姜策。 姜策定睛看着她说道:“你便这么怕孤吗?” 季妩轻咬着唇瓣喃喃道:“不敢。”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元佳节 三 季妩真正想要钓的人是高寅,她着实没想到竟引来了姜策。 此时此刻她心中很是不安。 高寅若是不来,今日这出戏怎么继续下去? 可他若是来了? 姜策可会误会她与高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姜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缓缓说道:“为孤奏上一曲吧!” 他开口已然是命令,季妩怎敢不从,她盈盈一福说道:“是。” 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姜策一眼,她缓缓坐了下去,素手一挑:“铮铮铮……” 姜策并没有说想听那一曲,故而她奏的依旧是时下大热的广陵散。 姜策一听,他眉头微蹙看着季妩说道:“为孤奏上一曲宫中所奏之曲吧!” “是。”季妩微微颔首,她指尖勾抹:“铮铮铮……” 琴声立刻换了一种曲调。 季妩其实是不愿奏这一曲逍遥叹的,然奈何姜策开口她不敢不从。 “铮铮铮……”季妩奏的认真,她凝神看着一根根琴弦。 姜策闭着眼听得入神。 赵婆子跪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片刻,姜策缓缓睁开了眼。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突然问道:“你与高寅究竟是什么关系?” “铮……”季妩的手一僵,曲调兀的一高,她眼中带着惊恐看了姜策一眼,而后低低的垂头诚惶诚恐的说道:“回公子的话,我与高家郎君并无任何关系。” 若真真轮起来也只是债务关系。 后面的话季妩并未说出口。 “哦。”姜策的眼神格外的犀利,他定睛看着季妩。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缓缓抬头来,她目光平和,姜策在她脸上竟看不出什么来。 “铮铮铮……”季妩手一挑琴声洋洋洒洒而出。 姜策淡淡的移开视线。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她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姜策说的不错,对于姜策她心中总有几分恐惧,许是知道他是未来一国之君的缘故。 季妩才说完那句话没有多久。 兀的船身摇晃起来,就如同方才姜策上船的时候一样。 季妩心中一惊,莫不是高寅来了吧! 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极了,幸好她低低的垂着头,姜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帘子一撩高寅走了进来。 那瞬间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高寅的目光先是落在季妩身上,继而落在姜策身上。 姜策也抬头朝高寅看去。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有细碎的花火迸溅而出。 视线落在高寅身上,季妩面色一僵,她紧咬着唇瓣下意识的朝姜策看去。 这一下,她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时之间季妩只觉得头痛欲裂。 高寅看着姜策双手一叉:“高寅见过公子。” 姜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季妩,他嘴角上扬脸上噙着一丝浅笑:“孤方才问过季氏阿妩,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话音一落,高寅抬头朝季妩看去,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面无波澜的看着季妩。 季妩只觉得船舱之内的空气格外的稀薄。 姜策说着一顿,他看着高寅接着又道:“季氏阿妩说她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高寅眼光一凝,他云淡风轻的看了季妩一眼淡淡说道:“她说的不错。” 季妩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姜策的话令得她的心骤然悬了起来,姜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他的目光在高寅与季妩身上来回转移,兀的他的目光骤然落在高寅身上,他嘴角一勾说道:“可她话音才落没多久你便来了,这便耐人寻味了。” 季妩听得是心惊肉跳,她眼中带着惊恐眼巴巴的看着高寅,希望他出面替她解释一番,也不尽然是为她,便是来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也理应站出来说清楚才是。 季妩是万万不敢与高寅攀上半分关系的。 高寅几步上前他也不避讳什么,他径直坐在姜策旁边的蒲团上,他扬眉一笑看着姜策说道:“公子以为我与季氏阿妩是什么关系?” 姜策一笑:“孤看你们的关系不简单的很!” 季妩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姜策,她一脸慌张正准备开口解释。 怎料高寅波澜不惊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尽是警告的意味,令得季妩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开口。 “铮铮铮……”她还在抚琴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高寅双眼微眯,他朗朗一笑定睛看着姜策直言不讳的说道:“依我看着公子与季氏阿妩的关系也着实不简单。” 两个人四目相对,话里话外充满**味。 高寅说着一顿,根本不给姜策开口的机会便接着又道:“上元佳节之夜公子独自一人在季氏阿妩的船舱之中,若是传出去的话只怕又是一段佳话。” 他这句话无异于将了姜策一军。 姜策也不恼怒,他的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季氏阿妩琴技一绝,孤正有此意禀告于父王纳季氏阿妩为妾,想来父王定会成全孤,到时候高家郎君可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姜策的话更狠。 霎时间季妩面色煞白。 高寅还未开口,她急急起身跪在姜策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季氏阿妩蒲柳之姿,身份卑贱绝不敢高攀公子。” 她说着五体伏地的跪在姜策脚下。 姜策眼眸一垂看着季妩说道:“孤不嫌你蒲柳之姿,亦不嫌你身份卑贱,天下人何其多,然,知音难觅!” 高寅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看着姜策勾唇一笑:“那便恭喜公子觅得知音,公子若是不便开口的话,我愿向惠夫人进言,由她出面禀告大王想必大王定会应允。” “那孤便谢过高家郎君了。”姜策目光波澜不惊的落在高寅脸上,将他脸上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高寅嘴角含笑,姜策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季妩真真吓的腿都软了,若要她在姜策手底下求生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她抬头看着姜策眼中落下泪来惊恐交加的说道:“承蒙公子抬爱是季氏阿妩的福分,只是季氏阿妩已经心有所属,早已立誓此生非君不嫁,还望公子恕罪。” 季妩说着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她怎会不知姜策不过是在试探高寅罢了,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定然会欣喜万分,可她不愿做他们之间博弈的棋子。 高寅也不开口。 姜策视线一扫落在季妩身上,他淡淡说道:“你说的是李铁牛吗?” 季妩心中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姜策竟然连这个都知晓。 她泪眼模糊点头说道:“是。” 她只盼着姜策不知李铁牛不知所踪的消息。 怎料姜策一笑接着说道:“据孤所知他已经离开齐国了。” 季妩猛地一怔,没想到姜策竟然连这个都知晓,那她还如何接着演下去? “阿牛哥……”季妩悲痛欲绝,她放声大哭起来:“你说此生定要与我共白首,你怎能弃我于不顾!” 姜策定睛看着她也不开口。 高寅亦是如此。 季妩哭的情真意切。 赵婆子跪在一旁也不敢开口,在她看来能入公子那是何等的荣耀! 季妩心中一定,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姜策一脸决绝的说道:“公子,我与他曾指天立誓,已经上告过苍天鬼神,他可以背信弃义枉顾誓言,季氏阿妩却不敢欺瞒苍天鬼神,季氏阿妩唯愿绞了头发上庵堂做姑子,还望公子允准。” 季妩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姜策抬头朝高寅看去,高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姜策一笑看着高寅问道:“高家郎君以为如何?” 说来说去他还是把问题抛给高寅。 季妩抬起头来她满目祈求的看着高寅。 高寅看着她淡淡说道:“那李铁牛也未必就不回来了,你何必急着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姜策意味深长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含笑看着姜策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公子自然不屑以权势逼人屈服,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便是养在身边又有什么乐趣?” 姜策嘴角一勾:“这高家郎君便不懂了,慢慢驯服自有慢慢驯服的乐趣,就好似山中的猛虎一般,若能驯服岂非更有成就感!” 话已至此季妩整个人一下子跌入深渊之中,她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事已至此她真真无计可施了。 高寅凝神看着姜策拱手说道:“那我便祝公子早日驯服山中猛虎了。” 姜策淡淡一笑说道:“借高家郎君吉言了。” 季妩傻傻呆呆的愣住那里,她悔的都快呕出血来,早知如此就是打死她今晚都不会出来的。 忽的姜策朝季妩伸出手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过来。” 余光却不着痕迹的落在高寅身上。 季妩怔怔的看着姜策,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跪着往姜策跟前挪动了几步。 高寅眼中带着玩味深深的看着姜策。 姜策的手依旧朝季妩伸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季妩说道:“到孤的怀中来。” 季妩整个人顿时石化在那里。 她的脸皱成一团,五官拧在一处细弱蚊蝇的说道:“季氏阿妩不敢。” 姜策不在开口,他长臂一挥。 “啊!”季妩吓得尖叫了一声,她一下落入姜策怀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元佳节 四 姜策的手肆无忌惮的放在季妩的腰上。 季妩吓得花容失色,她眼底闪过一丝怒火,若非顾忌姜策的身份,她定要一拳打歪姜策的鼻子。 如此胆大包天的念头她也只敢想想罢了。 季妩身子僵硬如石,她一动都不敢动,泪眼汪汪的咬着唇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姜策一手揽着季妩的手,他含笑看着高寅。 高寅勾唇一笑,说出的话更是胆大包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说道:“公子已经这般饥不择食了吗?” 他说着站了起来对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实在佩服的很。” 他眼中噙着淡淡的讥讽。 姜策抬手攥住季妩的下巴,逼得季妩不得不直视着他,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描绘着季妩的轮廓,季妩声音颤抖的说道:“请公子自重。” 姜策余光扫了高寅一眼,他含笑说道:“各花入个眼,依着孤看季氏阿妩便很好。” 他放在季妩腰上的手骤然一收。 季妩一下子撞在他胸膛上,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姜策始终不着痕迹的看着高寅,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高寅双手一叉:“如此我便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高寅当真不在乎季氏阿妩吗? 既如此他为何让姬行这个时候带着姬月还有宋大家出使齐国? 难不成他另有打算? 不过是误打误撞的救了季氏阿妩。 姜策微微颔首。 高寅看都没有看季妩一眼,他转身就走。 姜策双眼一眯,他垂眸看了怀中的季妩一眼。 “走水了,走水了……”就在那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姜策全然未曾放在心上。 季妩试探了一下,她带着惊恐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姜策的手,轻手轻脚的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姜策脚下。 高寅才出了船舱便见他的画舫燃起熊熊大火。 “郎君。”江陵与江风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走。”高寅扭头朝后看了一眼,他提步上了一旁的小船。 小船直奔画舫。 高寅站在甲板之上,他扭头看了季妩的船一眼,他眸光一凝脸上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刚才姜策摆明了用季妩在试探他。 最为高家唯一的嫡子这些年他已无欲无求,他不能有喜欢的东西,也不能有喜欢的人。 他双眼一眯轻声吐出两个字:“轻风。” 江陵与江风看着高寅猛地一怔。 明明没有人出现,却响起一阵极冷极轻的声音来:“在。” 高寅的目光落在季妩的船上,他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连江陵与江风都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郎君。”江陵与江风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他们眼中满是震惊,轻风是郎君身旁的一个暗棋,他是高家顶尖的影卫,除了他们两个知晓,这世上甚少有人知道,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正是这个道理。 便是上一次郎君在即墨遇险都没有唤轻风出来,没想到这一次郎君竟然唤轻风出来了。 高寅没有开口,他目光落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画舫之上勾唇笑道:“这一次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他看的分明所有的火都集中在他的船舱周围,可见来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他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出现在季妩船上的。 故而所有人都以为高寅还在船舱之中。 “郎君还在画舫快就郎君啊!”画舫之上的侍卫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若是郎君有个万一的话,他们也不用活了。 “公主,快就我家公主,我家公主还在船舱内。”范婆子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她大呼小叫的喊道。 原来高寅前脚刚乘船去了季妩的船,姜禾公主便来了。 得知高寅醉酒在船舱内歇息,她不顾侍卫与婢女的劝阻,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硬闯了进去。 “快……再快一点……”画舫之上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跪在脚下的季妩,他淡淡说道:“你便这般不愿吗?”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一点波澜,可季妩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带着惊恐缓缓抬起头看着姜策颤抖的说道:“季氏阿妩不敢高攀公子。” 姜策深深的看着季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他目光中季妩只觉得遍体生寒。 片刻,他抬手握住季妩的下巴,沉声说道:“高寅便这般好吗?” 他说着长臂一挥,季妩再度落入他怀中。 季妩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喃喃道:“回公子的话与高家郎君无关,季氏阿妩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季氏阿妩心中只有阿牛哥一人,此生早已立誓非他不嫁,我相信阿牛哥他一定会回来的。” 季妩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双眸却格外的亮。 “若孤执意如此呢!”姜策勾唇一笑,另一只手也落在季妩腰上。 季妩定定的看着他颤抖的说道:“公子皎皎君子怎屑欺人于暗室。” “呵……”姜策看着季妩轻笑出声,他笑着说道:“孤从不以君子自居。” 季妩面色一僵,整个人颤抖的更厉害了。 姜策不信高寅真不在乎,他附身欲吻上季妩的唇瓣。 “咕噜……”就在那个时候船底一下溢出水来。 船身摇晃起来。 赵婆子低低的垂着头跪在一旁,她始终一动也不敢动。 “公子。”庞戎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策双眼一眯,他缓缓松开了季妩。 季妩如获大赦,她急急从姜策怀中退了出去。 她再不敢看姜策一眼五体伏地的跪在姜策脚下。 姜策看着溢水的船底他勾唇一笑。 果然…… 他脸上噙着一丝玩味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缓缓站了起来。 季妩看着他绣着祥云纹的靴子不停的颤抖着。 姜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且回去准备好,不日我便会接你入府。” 季妩骤然抬起头来,她满目惊恐的看着姜策。 姜策再不看她一眼提步就走。 他一走,季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娇娇。”赵婆子赶忙上前,她伸手想要把季妩扶起来。 季妩神魂未定,她缓缓推开了赵婆子的手。 赵婆子面带惊慌的说道:“娇娇船漏水了这可如何是好?” 季妩面色难看至极,她喃喃说道:“这水漏的好。” 姜策可是齐国未来的一国之君,他为人高深莫测,做事从无任何章法,且心狠手辣的很,他便是在这里要了她,传出去也不过是一桩风流佳话。 季妩一脸后怕,她紧咬着唇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娇娇。”赵婆子叹了一声劝道:“其实入了公子策府邸也没什么不好,日后公子策继位,娇娇虽然做不了王后,但至少也是一宫主位,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依季妩的出身而言已是高攀了。 可这并非季妩所愿。 王宫虽然集天下富贵为一处,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在这无尽的荣华富贵之后是防不胜防的算计,是避无可避的腥风血雨。 季妩眉头一蹙,她缓缓睁开了眼,她扭头定睛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这些事你知道也就是了,切莫外传。” 说着她垂下头去:“荣华富贵自然好,可要日日与人争斗,稍有不慎就会祸及全族,这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赵婆子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盈盈一福说道:“是,老奴记下了。” 索性船底漏水并不严重,还可将就到岸边。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一撩帘子走了进来,他凝神看着季妩说道:“阿妩。” 季妩抬头朝他看去,她脸上带着些许紧张问道:“事情可是已经成了。” 陆离瞥了一眼漏水的船底,他嘴角一勾看着季妩说道:“已成,阿妩可去外面看看,一会定然热闹非凡。” 今晚总算还有一个好消息,季妩扬眉浅浅一笑,她看着陆离微微颔首。 陆离转身消失不见。 赵婆子扶着季妩站在甲板之上,她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小声问道:“娇娇,陆先生的右臂……” 季妩忍不住叹了一声:“兄长他不肯告诉我。” 赵婆子不敢再问。 高寅画舫之上所有人还在紧张的扑火。 火势已小了些。 高寅带着江陵与江风骤然出现在甲板之上,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画舫之上所有人皆是一惊,看着高寅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不等其他人开口,范婆子疯了一样朝高寅冲了过来,她噗通一声跪在高寅面前满目祈求的说道:“郎君,我家公主还在船舱内,求郎君一定要救救公主啊!” 高寅微微一怔,他看着所有人沉声说道:“赶紧灭火一定要把姜禾公主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是。”所有人拱手说道。 高寅抬头看了江陵与江风一眼,两个人也上前灭火。 索性画舫就在湖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火很快便被扑灭了。 季妩的船离高寅的画舫并不远,她嘴角勾勒着一丝浅笑凝神看着高寅的画舫。 精彩绝伦的一幕很快就要呈现在众人眼前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元佳节 五 姜策回到自己的画舫中之上。 他一袭乌衣站在甲板之上,寒风吹起他的衣袍,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高寅的画舫,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他与高寅的画舫不过隔了数十米罢了。 姜钰的画舫也在这附近。 听闻高寅的画舫着火了,他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阿寅。”他带着诸多侍卫兴师动众的上了高寅的画舫,看着高寅的眼中尽是担忧。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不等高寅开口,姜钰一脸关切的说道:“还好你无碍。” “高寅见过公子。”高寅几步上前行礼。 姜钰一袭白衣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他眉眼温润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着高寅含笑说道:“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他四下一扫目光落在一旁的范婆子身上淡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婆子还未开口,姜钰眉头一蹙:“阿禾也在这里?” 范婆子几步上前哭着说道:“公主在船舱内,求公子救救公主啊!” 姜钰扭头看了高寅一眼:“阿寅!” 高寅已经大步朝船舱走去。 姜钰紧随其后。 火势虽大但好在及时扑灭了,烧毁的只是一些易燃的东西,画舫的框架乃是红木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烧糊的味道扑面而来。 “阿禾。”一进船舱姜钰便大声喊道。 船舱外室烧到比较严重,矮几,方桌,还有陈设都烧成了黑色。 高寅四下扫了一眼并未看见姜禾公主,他目光落在内室上。 姜钰面带担忧匆匆进了内室。 高寅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一众侍卫正在四处寻找姜禾公主。 赵婆子急的六神无主,她哭着喊道:“公主,公主……” 由于灭火及时火势并未波及到船舱内室。 一入内室便是四扇玉质屏风,屏风花着梅兰竹菊十分雅致。 姜钰匆匆扫了一眼,并未见姜禾公主的身影,他开口喊道:“阿禾。” 屏风后面便是床榻了。 高寅眉头一蹙,他提步越过屏风。 姜钰紧随其后。 屏风之后首先映入他们两人眼帘的是地上凌乱不堪的衣物,有女子的衣裙,亦有男子的衣袍。 高寅与姜钰微微一怔,两个人同时朝床榻看了过去。 青纱帐垂在地上,一只女子的手臂落在外面,还有一条腿露了出来。 那条腿线条优美十分健硕,重要的是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腿。 “阿禾。”姜钰面色一沉,他大步走到床榻旁伸手撩开了青纱帐。 接下来的那一幕,令得所有人顿时扭过头去。 可即便如此内室的人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姜禾公主与高琛两个人躺在榻上,两个人闭着眼睡的很是香甜,姜禾公主在高琛怀中,高琛紧紧的抱着她,一条腿还压在姜禾公主身上。 衣物散落了一地,两个人又衣不蔽体的躺在同一张榻上,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咳……”高寅轻咳了一声退了出去。 “阿禾。”姜钰声音一高,他一改温润如玉的模样眼中满是怒火。 一旁的赵婆子也被这一幕给吓傻了,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满目惊恐喃喃道:“公主。” 姜钰转身一脚踢在范婆子身上:“是谁让公主出宫的?” 范婆子已经吓破了胆。 姜策面色一冷:“来人啊!给我接一桶水来。” “诺。”他声音才落便有一个侍卫垂着头走了进来,他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战战兢兢的递给姜钰一桶刚从湖里打上来的水。 “哗啦……”姜钰将一桶水尽数浇在姜禾公主与高琛身上。 “砰……”他把桶往地上重重一扔大步走了出去。 高寅站在甲板之上,他将今晚发生的所有的事串联在一起,兀的他眼光一凝,心中已然明了。 一桶冷水下去。 姜禾公主与高琛骤然睁开了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 “啊……”皆惊呼出声。 再往下看两个人呼吸一滞,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高琛也吓傻了。 姜禾公主也是个彪悍的,她一脚把高琛从榻上踢了下去,她指着高琛大声质问道:“怎么会是你?” 她上了画舫得知高寅哥哥喝醉了酒在船舱内休息,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执意闯了进来。 她先是进了外室,见外室没高寅哥哥便把不顾男女大防进了内室。 内室灯光幽暗,榻上躺着一个人,她以为便是高寅哥哥,也不知怎的她一进内室只觉得浑身燥热,便鬼使神差的上了高寅哥哥的床榻。 高琛一下子摔在地上,他骤然清醒过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姜禾公主…… 他记得清楚他饮了几杯酒之后觉得有些困顿便会船舱歇息了。 高琛丝毫没有理会姜禾公主。 他面色阴沉捡起地上的衣袍便开始穿。 “啊……”姜禾公主拉过锦被抱在怀中,她悲痛欲绝放声哭了起来。 姜钰沉着脸几步走到高寅身旁,他定睛看着高寅问道:“阿寅,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了?”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高寅的人居多又不能杀人灭口。 再说这件事也不是杀人灭口就能善了的。 母妃可一直想让阿禾嫁给高寅,高家也有这个意思。 “公主……”范婆子跪在姜禾公主跟前,她眼中尽是惊恐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姜禾公主怒气,她大声咆哮道:“高寅哥哥呢?” 范婆子看都不敢看姜禾公主一眼,她声音颤抖的说道:“高家郎君在甲板上。” 高寅凝神看着姜钰,他拱手说道:“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至于如何处置也不是你我能做的了主的,还是禀告于惠夫人还有家父请他们定夺吧!” 既已成事实便涉及婚姻大事,他们两个人自然做不了主。 姜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面色不佳微微颔首。 片刻,他看着高寅问道:“方才你去哪里了?” 高寅凝神看着姜钰,他眉头一蹙说道:“公子可是在怀疑我?” 人在他的画舫之中,还有这场火也来的着实蹊跷,姜钰不能不怀疑高寅。 姜钰没有开口,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高寅嘴角一勾:“我饮了些酒便乘船透了透气。” 说着他面带讥讽的看着姜钰问道:“我知公子疑心我,可我为何要这样行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姜钰想了想此事对高寅确实没有一点好处,相反还有很多弊端,如此一来姜禾便不能嫁给高寅了,与高寅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高琛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若他娶了阿禾,母妃与他自然成了他的助力。 莫不是高琛? 姜钰心中疑惑更甚,他一脸歉意看着高寅说道:“我身为阿禾的兄长,方才是我急昏了头才会胡言乱语。” 高寅对着姜钰拱手一礼,他并未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高琛面色铁青大步走了过来,他一脸阴沉死死的看着高寅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你算计我。” 说着他一拳朝高寅挥了过去。 季妩站在甲板之上,她看的一清二楚,她嘴角一勾扭头看着船夫说道:“靠岸吧!” 事情已经成了,她也该回去了。 江陵身子一闪挡下高琛那一拳。 高寅面无波澜的看着高琛,他抬手抖了抖衣袖上的浮灰,含笑看着高琛说道:“这件事你得益最深不是吗?你以为我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依我看更像是你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高寅一句话说进了姜钰心中。 果然姜钰面色一沉,他冷冷的扫了高琛一眼沉声说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诺。”姜钰的两个侍卫几步上前将高琛擒下。 高琛目赤欲裂的看着高寅大声喊道:“分明是你不想娶姜禾公主,才这般算计我与姜禾公主,这样你自然就不用娶姜禾公主了。” 高寅眼中含着讥讽他淡淡说道:“惠夫人与父亲只有决断。” 两个侍卫将高琛带了下去。 “把姜禾给我带出来。”姜钰沉声说道。 很快范婆子扶着姜禾公主走了出去。 一见高寅姜禾公主便朝高寅扑了过去,她泪眼模糊一脸乞求的拽着高寅的衣袖说道:“高寅哥哥,我以为那是你,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求你不要弃了我。” 高寅轻轻的拂开姜禾公主的手。 姜钰看着范婆子说道:“还不把公主送回宫中。” “公主我们回去吧!”范婆子上前拖着姜禾公主下了高寅的画舫。 “高寅叫你瞧笑话了。”姜钰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拱手说道:“公子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何来笑话之说。” 姜钰淡淡说道:“我这就回宫中将此事禀告与母妃。” 高寅看着姜钰拱手说道:“高寅恭送公子。” 在他的注视下姜钰大步转身离开。 “郎君……”姜钰一走,江陵与江风两个人满目担忧的看着高寅。 此事无论如何郎君都难脱干系。 高寅双眼一眯:“走吧!此事得先回家禀告父亲与母亲。” 画舫调转方向朝岸边看去。 高寅站在甲板之上,他四下扫了一眼见湖中已不见季妩所乘的船只,他冷冷一哼,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好一个季氏阿妩,胆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第一百七十章 兴师问罪 季妩才回到房中,她鼻子一痒:“阿嚏!” 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麻姑面带担忧的看着她说道:“娇娇可是着凉了?” 季妩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她缓缓摇了摇头。 麻姑在炭火上给她煨着鸡汤,她给季妩盛了一碗鸡汤。 季妩喝过鸡汤之后便让麻姑与赵婆子下去歇息了。 她独自坐在房中。 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季妩深知这个夜还很长很长。 高寅稍稍一想便会知道这一切出自她之手。 她先是很唐突的问他对姜禾公主的感觉,而后又奏了那么一曲引他前来。 姜禾公主与高琛在他的画舫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自然会疑心他。 季妩突然觉得脑仁疼得很,她转身上了榻,在榻上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 楚辞服过药之后,过了不久便醒来了,他眉头紧锁缓缓睁开了眼。 “楚郎!”季蔓就守在他榻前,她一脸惊喜的看着楚辞,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楚辞不停的眨着眼,有片刻的迷糊。 季蔓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兀的,楚辞骤然清醒过来,他一把握住季蔓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季蔓惊慌失措的说道:“阿蔓你可有哪里伤着?” 他这么一问,季蔓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看着楚辞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没有伤着,受伤的是你。” 楚辞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季蔓浅浅一笑:“你无事便好。” 他整个人松懈下来。 季蔓心中一软。 楚辞一脸苍白,他眼巴巴的看着季蔓轻轻的摇晃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阿蔓,你方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季蔓微微一怔。 楚辞神色一暗:“你说让我上门提亲的。” 他说着垂下头去。 季蔓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她脸上闪过一丝羞涩说道:“上门提亲也得等你好了才能去啊!” 楚辞一下便笑了,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 季蔓垂头细弱蚊蝇的说道:“楚郎待我这般好,我怎会反悔!” 楚辞握着季蔓的手笑的格外温柔。 季蔓陪了楚辞许久才离开。 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的。 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李氏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脸上尽是焦灼。 一回到季家,季蔓便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她一进院子便大声嚷嚷了起来:“季妩。” 阿瑶与阿乔跟着她身后。 赵婆子与麻姑都还未睡下,两个人都走了出来,赵婆子看着季蔓说道:“娇娇这是做什么?我家娇娇已经睡下了。” 季蔓冷眼看着赵婆子与麻姑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见季妩。” “我家娇娇已经歇下了,娇娇若要见我家娇娇还是明日再来吧!”赵婆子盈盈一福看着季蔓说道。 麻姑也挡在季蔓身前。 季蔓伸手就要去推麻姑。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她进来。” “是。”麻姑与赵婆子这才让开。 季蔓大步上前,她一把推开季妩的房门,怒气冲冲大步走了进去。 季妩已经下了榻。 麻姑上前为她披上狐裘。 赵婆子怕风吹到季妩赶紧把门合上了。 季妩抬头看着季蔓问道:“姐姐迫不及待的要见我可是有什么大事?” 季蔓横眉怒目的看着季妩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些杀手是你派来的吧!” 季妩柔柔一笑:“姐姐说什么呢?我今晚可是连这个屋子都没有出去过。” 季蔓看着季妩这副模样,她怒火攻心的冲着季妩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了,为何要伤了楚郎?” 季妩扬眉一笑:“楚郎是谁?” 季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急急转移话题:“季妩你不是要杀吗?此刻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倒是来杀我啊!” 季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口口声声说我派人杀你,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她说着一顿不等季蔓开口便接着又道:“不如请父亲过来评评理,给父亲说说你口中的楚郎是谁?” 季妩说着弱不禁风的抚了抚额。 “你……”季蔓死死的盯着季妩,她眼中尽是凌厉的杀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走着瞧。” 语罢,她负气大步离开。 季妩双眼微眯,她眼中含着锋芒淡淡的看着季蔓的背影。 如今季伯言待她不比从前,反倒极为看重季蔓,她便是说了季蔓的右臂是装的,季伯言也不会信的。 兀的,她嘴角一弯,等着吧!她会让季蔓自己露出马脚来的。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她们淡淡一笑:“无事,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是。”麻姑与赵婆子盈盈一福,两个人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披着狐裘,她缓缓坐在软榻上。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 烧红的炭染红了她的脸。 夜越来越深。 就在李氏心急如焚的时候,季伯言回来了。 只是他还带了一个人回来,更准确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主母。”魏氏还未睡下,她坐在妆台前轻轻的梳着自己的长发,就在那个时候阮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魏氏瞬间站了起来,她扭头朝阮婆子看去。 不等她开口,阮婆子勾唇一笑说道:“家主回来了,事情已经成了,主母就放心吧!” 魏氏一笑,她如释重负的坐了下去,她双眼微眯一字一句的说道:“也不枉费我布置了这么久。” 李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了。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旁的万婆子,失神的坐在软塌上。 她原本准备去季伯言的清风居一趟,去被万婆子劝住了,万婆子看着李氏说道:“姨娘,家主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最着急的应该是主母,她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若是姨娘现在去了家主的清风居,岂非让家主觉得姨娘度量小,再说家主只是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并没有说如何安置她,也不一定就是要收了房,姨娘还是先看看再说。” “你说的是。”李氏这才定下心来,可她心中始终都不是个滋味。 她原以为魏氏不能生养了,有秦氏与虚空道长哪一出在,家主对季景心中始终都有隔阂,季蔓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只要她成功生下一个儿子,这府中日后便是她的天下了。 李氏突然想起季伯言今晚之所以会出去全靠魏氏的游说。 她眉头一拧眼中尽是疑惑,莫不是这一切与魏氏有关。 李氏突然看着万婆子说道:“你去厨房取一碗参汤过来。” 万婆子不解的看着李氏。 李氏说道:“我只是去看一看夫主,给他送一碗参汤,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问的。” 万婆子盈盈一福:“是。” 李氏带着参汤去了清风居。 季伯言带回的那个女子安排在了季家客房,这让李氏安心不少。 李氏本想让季伯言去她院子歇息,季伯言推说自己累了,李氏待了一会便回去了。 季蔓闹了那么一出,赵婆子并未睡下。 到底是她消息灵通,她在府中待的久,自然也经营的久,这是麻姑所比不了的。 季妩房中燃着灯,她知道季妩并未睡下。 她敲了门进去将季伯言带回了一个女子的消息告诉了季妩。 季妩听后,她扬眉一笑说道:“魏氏惯会挑时候的,上元佳节灯火璀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自然令人怦然心动。” 赵婆子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没有多言让她下去歇息了。 她真正在等的人还未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了。 高寅回去将画舫上发生的事告诉高家家主高瞻之后,高瞻定睛看着高寅,他沉声问道:“阿寅我知你不愿娶姜禾公主,为父只问你一句话此事可与你有关。” 他目光如炬格外犀利。 高寅拱手看着高瞻,他说的坦荡:“回父亲的话,此事与我无关,我纵然不喜姜禾公主,可也不屑用这种手段。” 高瞻微微抬手:“为父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父亲。”高寅转身退了出去。 高瞻带着苣氏匆匆入宫了。 季妩躺在榻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灯台上的烛火。 忽的烛火暗了一下。 “砰……”的一声门开了。 季妩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就见高寅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就在高寅踏进房间的那瞬间,陆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中。 若是从前陆离一定会退居高寅身后,可这一次他挡在季妩身前。 高寅冷冷的扫了陆离一眼:“退下!” 陆离没有动。 “兄长无事的,你下去歇息吧!”季妩抬腿下了榻,她凝神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微微颔首,他大步从高寅面前走过。 高寅衣袖一甩。 “砰……”的一声门合上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高寅两个人。 高寅冷冷的看着季妩。 纵然房中燃着炭火,可季妩只觉得通体生寒。 高寅一撩衣袍坐在软塌上。 季妩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高寅视线从季妩身上扫过,他声音一沉:“季氏阿妩你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胆子极小极小的 准确的说季妩是一点一点朝高寅挪了过去。 她自知高寅必会来找她兴师问罪,所以衣裙穿的整整齐齐的。 她看着高寅一本正经的说道:“郎君说错了,我胆子很小的。” 她仿佛怕高寅不相信一般,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是真的极小极小的,平日里看见蜘蛛还有蟑螂都会吓得花容失色。” “季氏阿妩。”高寅声音一冷,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季妩被他这么一喊,她面色一白顿时僵在原地。 高寅嘴角一勾,他笑了起来。 “郎君这么一笑真真是容色冠绝天下。”季妩只捡好听的话来说,她脸上陪着笑一副小意讨好的模样。 高寅眸光一沉定睛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竟然算计于我。” 季妩面色一僵,她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高寅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郎君季氏阿妩冤枉啊!我胆小如鼠怎敢算计于郎君。” 高寅冷冷一笑,他伸手握着季妩的下巴,他眼神格外犀利沉声说道:“你早知姜禾公主会来寻我对吧!” 季妩眼眶一红她刚准备开口说话。 高寅握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施力,季妩一下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眼中噙着泪眼巴巴的看着高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高寅嘴角一挑:“你少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季妩吐字不清的说道:“我没有。” 高寅缓缓抬起季妩的下巴,他双眸幽深直视着季妩冷冷说道:“然后你故意奏琴引我前去。” 季妩带着幽怨看了高寅一眼:“那也得郎君上钩才行啊!” “你……”高寅眸光一凝,他周身威压尽施。 若是换做寻常人早已吓得跪地求饶了。 季妩满目惊恐的看着高寅,便是这惊恐也有大半是佯装的。 “让我猜猜你是如何把高琛弄得我画舫上的,这全是陆离的功劳对吧!能避开高琛的影卫来去自如的也只有陆离了。”高寅的声音格外的阴寒。 实际上他说的全对。 “郎君英明,季氏阿妩佩服!”季妩面带崇拜的看着高寅。 高寅猛地施力,她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寅衣袖一挥,他冷冷松开了季妩。 季妩一脸委屈,她抚摸着被高寅捏白的下巴,眼泪汪汪的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你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这是在为郎君解忧啊!” 她还跪在地上,一张巧嘴开口便是颠倒是非。 “这么说你苦心算计我,是为了我好?”高寅眼中尽是讥讽。 季妩十分用力的点了头说道:“我知姜禾公主素常缠着郎君,惹郎君厌烦的很,为此郎君都消瘦了许多。” 高寅缓缓站了起来,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淡淡一笑:“你怎知我厌烦的很?还消瘦了许多?” 他眼中一片寒芒,冷眼看着季妩狡辩。 季妩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怯怯的看着高寅缓缓说道:“我见郎君消瘦了许多,便想着为郎君排忧解难,前几日我还问过郎君对姜禾公主的态度,郎君一句话也不说便拂袖而去,我见郎君这般恼怒便由此断定郎君并不喜姜禾公主,郎君又让我杀高琛,我左思右想不如让他们两个人相互厮杀,这样也能为郎君省去不少事。” “哼!”高寅冷冷一哼。 季妩一脸愧疚的看着高寅说道:“郎君,季氏阿妩做错了吗?” 高寅笑的格外灿烂,他凝神看着季妩说道:“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季妩恬不知耻的说道:“多谢郎君夸赞。” 她说着想从地上起来。 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我让你起来了吗?” 季妩摇了摇头,她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好。 高寅嗤鼻一笑:“你何曾是为我解忧,分明是你想要报复姜禾公主,顺带连我也算计上了,还敢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高寅说着蹲了下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冷冷一笑,指尖轻轻从季妩的脖子划了过去,他双眼微眯云淡风轻的说道:“季氏阿妩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哇……”季妩一脸委屈,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且哭的十分伤心。 高寅眉头一蹙,他缓缓站了起来。 季妩泪眼婆娑的看着高寅抽抽噎噎的说道:“姜禾公主以为我与郎君有染,借着惠夫人的手将我召入宫中,她先是让我在雪地跪了半天,又让我奏了整整一下午的琴,令得我的双手险些废掉,还妄图毁我的容,之后更是诬陷我偷盗明珠,想要把我斩首示众,郎君曾经教导过我若想要不受伤就要比那些人更狠,我不过是毁了姜禾公主的名声,令得他不能再嫁给郎君,况且还把高琛拉下来水,高琛数次谋害郎君,我怎么也算为郎君除害了,郎君还要对我喊打喊杀。” 季妩哭的是真真伤心欲绝,她说着把脖子伸到高寅跟前十分慷慨的说道:“也罢!郎君想杀我便是杀我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郎君救的,权当还了郎君的救命之恩。” 语罢,她再不看高寅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高寅伸手禁锢住季妩细长的脖子,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缓缓施力。 “咳咳咳……”不过片刻季妩面皮胀红大声咳了起来。 她依旧紧紧闭着眼,脸上尽是赴死的慷慨。 高寅的声音恁的冷:“吾此生最恨旁人算计于我。” 季妩兀的打了一个寒颤,她还在不停的咳着:“咳咳咳……” 高寅淡淡的松开了季妩。 季妩骤然睁开了双眼,她一下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看着高寅。 她深知方才高寅真对她动了杀意。 高寅再不看季妩一眼,他拂袖而去。 季妩瘫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喘息着。 高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季氏阿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多谢郎君不杀之恩!”季妩声音颤抖。 “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高寅抬手推开了门,他的声音伴着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 高寅一走,季妩浑身脱力趴在地上,她面色煞白,额上不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阿妩!”高寅才走,陆离便走了进来,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因着男女有别,他不便上前去扶季妩。 季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衣裙都被汗浸透了只觉得遍体生寒,她一脸虚弱的看着陆离说道:“还有一件事得麻烦兄长。” 陆离缓步上前。 季妩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时间不早了,阿妩好生歇息吧!”陆离看了季妩一眼,他大步转身离开,还不忘替季妩把门关好。 季妩拖着腿一步一步挪到方桌旁,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直到此刻她依旧心有余悸。 这件事总归是她算计了高寅。 她大可将姜禾公主弄到高琛的画舫,可这样一来高寅的嫌疑就更重了。 这样高寅虽然也有嫌疑,但高琛的嫌疑更重,看着更像是他为了与高寅相争,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高琛一贯掩饰的极好,此番怕是连高家家主都会对高琛起疑。 因为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高琛得利最深。 若是他娶了姜禾公主,有了惠夫人与姜钰的支持,与高寅相争便胜算大增。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季媚与季茵都还没有回来。 火树银花不停的在空中绽放。 季妩放下手中的茶杯,她转身上了榻。 今夜算是圆满落幕了。 姜禾公主与高琛出了这样的丑事,此时此刻想必高家家主已经入宫了。 在旁人看来姜禾公主已与高琛有了肌肤之亲,这桩婚事惠夫人与高瞻不认也得认。 姜策已经回去了。 姜禾公主与高琛的事他已经知晓了。 他坐在书房之中的软榻上,方几上煮着酒,酒香四溢。 姜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樽,余光落在庞戎身上淡淡问道:“宫中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庞戎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高瞻已经入宫了,姜禾公主与高琛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姜禾公主势必得嫁给高琛了,就看惠夫人与高瞻如何处理此事,高琛毕竟只是一个庶子,只怕大王那里不会应允。” 姜策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勾唇看着庞戎说道:“不,正是因为高琛只是一个庶子,父王才会欣然应允此事。” 庞戎面带不解的看着姜策。 姜策并没有多言,姜禾公主若是嫁给高寅,不管是对高家而言,还是对惠夫人而言都是如虎添翼,惠夫人曾多次在父王面前提及此事,父王都含糊了事,惠夫人已经在宫中一手遮天,父王怎能容忍她与高家联姻。 如今高家虽然也是支持姜钰的,可与他们这样的士族来说,唯有家主荣耀才是最重要的,高瞻是不会毫不保留的将一族的前途都压在姜钰身上。 所以这些年他做的并不过火,始终都拿捏着分寸做的恰到好处。 若是不然他怕是活不到今日了。 庞戎凝神看着姜策缓缓问道:“依公子所见此事可是高寅做的?” 在他的注视下姜策垂眸一笑:“高寅还没有如此蠢笨。” 庞戎上前为姜策满上酒。 姜策端起酒樽,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此事与孤而言倒是一桩好事。” 宫灯摇曳。 此时此刻,惠夫人,姜钰,姜禾公主还有高瞻与高琛都在启云宫中,几个人的面色都难看的厉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定局 惠夫人已经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人。 姜禾公主跪在惠夫人面前,她一脸委屈横眉怒目的指着高琛大声喊道:“母妃,是他欺辱我。” 高琛跪在姜禾公主旁边,他也是一脸委屈正准备开口反驳姜禾公主。 就在那个时候惠夫人面色一沉,她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闭嘴,非要闹得宫中人尽皆知才满意吗?” 高瞻深深的看了高琛一眼,他面色不佳脸上也带着一抹怒意。 姜钰看着惠夫人与高瞻,他拱手说道:“母妃,舅父,事已至此得趁着此事还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尽快解决了为妥。” 姜禾公主哭个不停。 姜钰说着一顿,他接着又道:“若是闹得父王那里就不好了。” 高瞻也是这个意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惠夫人微微颔首说道:“夫人,我也是这个意思。” “阿钰快给你舅父搬张椅子过来。”惠夫人生气归生气,可她也不敢对高瞻摆脸色,毕竟高瞻是高家家主,他们日后还需仰仗他。 姜钰亲自给高瞻搬了一张圈椅,他含笑看着高瞻说道:“舅父请坐。” 高瞻拱手说道:“夫人,公子,客气了。” 惠夫人含笑看着高瞻说道:“兄长说的这是哪里话,总归我们都是一家人。” 高瞻这才坐下。 姜禾公主跪在来到惠夫人面前,她伸手拽着惠夫人的衣摆,泪眼模糊的说道:“母妃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她扭头一脸杀气的看着高琛说道:“这种卑劣小人就该施以车裂之行。” “你……”高琛刚要开口,高瞻冷冷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 高瞻视线一扫落在姜禾公主说道:“姜禾公主为何会出宫?又怎会在阿寅的画舫之上?” 姜禾公主一噎,她的气焰顿时减弱几分。 惠夫人冷眼看着姜禾公主,她眼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姜禾公主顿时不敢开口了。 高瞻这才看着惠夫人说道:“事已至此已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我们若是因此事闹得不欢而换,岂非给旁人可乘之机?” 到底是高瞻老谋深算,他一句话直中要害。 无论是惠夫人也好,还是姜钰也罢,他们都不愿与高家闹僵了,更准确的是不能。 所以此事即便真是高琛欺辱了姜禾公主,他们也只能认下此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姜钰。 原本姜钰还有些怀疑高寅,如今细细一想若能破坏他与高家的关系,得益最深的是姜策。 惠夫人也想到了此处,她定睛看着高瞻眉头紧锁的说道:“兄长的意思是此事乃是姜策所为?” 高瞻抚摸着胡须,他看了高琛一眼缓缓说道:“阿琛的为人众所周知,他一向恪守礼教,怎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是在阿寅的画舫之上,此事一出所有人定会将目光放在阿寅身上,他们兄弟阋墙,夫人和公子与高家失合才是旁人最想看到的。” 高瞻几句话便调转矛头,说的惠夫人与姜钰不得不服。 无论高寅也好,还是高琛也罢都是他的骨肉,他自然是要维护他们的。 不仅如此他还不能让他们兄弟间起了隔阂。 惠夫人心中一惊,她与姜钰对视了一眼,一脸凝重的看着高瞻问道:“依兄长所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姜钰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高瞻。 高瞻稍加思索他拱手看着惠夫人与姜钰说道:“阿琛也是我得意的儿子,也不算委屈了阿禾,索性就让他们成婚,如此一来亲上加亲,日后高家与夫人还有公子再不分彼此。” 惠夫人与姜钰还未开口。 姜禾公主便大声喊道:“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他。” 高琛低低的垂着头,他眉宇间也散落着不愿,纵然他心知肚明此事对他多有裨益,可思及姜禾公主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愿。 惠夫人冷眼朝姜禾公主看去:“你闭嘴。” “母妃,我求求你我不要嫁给高琛。”姜禾公主哭的伤心欲绝,她紧紧的拽着惠夫人的衣摆。 可事到如今哪里还能轮得到她做主。 惠夫人深知姜禾公主一心痴恋高寅,可她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姜钰原本还有些担心,可惠夫人看都未看姜禾公主,她沉声说道:“来人啊!把公主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范婆子私自带着姜禾公主出宫,一回来便被惠夫人给关了起来。 姜禾公主出了这样的事,她指定是活不成了。 “是夫人。”惠夫人声音一落,从外面进来两个婢女将姜禾公主带了下去。 启云殿中瞬间清净了。 惠夫人看着高瞻缓缓说道:“就依兄长所言吧!” 姜钰凝神看了惠夫人一眼。 惠夫人亲自过去将高琛扶了起来,她含笑说道:“阿琛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快些起来吧!” “谢夫人。”高琛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转眼他便想明白了,不过是娶一个女人,他放在家里好生供着也就是了,他一脸谦卑对着惠夫人拱手一礼站了起来。 姜钰抬手落在高琛的肩头,他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道:“方才是我误解你了,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高琛一笑拱手说道:“公子言重。” 高瞻微微颔首,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是极为满意的,他面带担忧抬头看着惠夫人说道:“大王那里还有得由夫人开口才是。” 惠夫人点头说道:“兄长放心我自会向大王请旨。” “夫人费心了。”高瞻拱手说道。 事已了,高瞻便带着高琛回去了。 高瞻一走,惠夫人敛尽所有表情,她一脸凝重。 在她看来高琛终究只是一个庶子,无论如何未来都不能继承高家的家业,到底不如高寅的好。 姜钰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凝神看着惠夫人说道:“母妃,你就莫要担忧了,阿禾嫁给高琛也没什么不好。” 惠夫人眉头一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庶子。” 姜钰眸光一凝:“也是正因为他只是一个庶子,父王兴许才会应允这门亲事。” 母妃曾数次在父王面前提及阿禾与高寅的事,想要亲上加亲可父王都含糊了事,显然他是不愿的。 惠夫人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姜禾公主到底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儿。 姜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母妃就放心吧!待来日我继承王位定不会委屈阿禾的,自会给她一处上好的封地,至于高琛他也未必就不能继承高家的家业。” 惠夫人瞬间睁大了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姜钰。 姜钰勾唇一笑:“我们要的只是高家这个助力,谁做家主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需与我们同心同德。”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不然高家家主换一个人做也未曾不可。” 惠夫人瞬间明白了姜钰的意思。 她有些失神,她看着姜钰摇了摇手说道:“此事容我好好思量一番。” 姜钰淡淡一笑:“此事也不急,母妃可要慢慢思量,当务之急是姜策!” 高瞻很快便带着高琛出宫了。 一上马车高瞻便定睛看着高琛问道:“阿琛此事可是你做的?” 高琛微微一怔,他一撩衣袍跪在高瞻面前一脸委屈的说道:“父亲,你这可是在疑心我?我为何要这样做?” 高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不开口。 高琛指天立誓的说道:“苍天鬼神在上,我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高瞻这才看着高琛说道:“你起来了吧!” “谢父亲。”高琛缓缓起身。 高瞻眼神格外犀利,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高琛缓缓说道:“阿琛,为父只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希望你永远记住父亲这句话。” 在他的注视下高琛拱手说道:“是。” 高瞻轻轻拍了拍高琛肩头说道:“娶了姜禾公主也没什么不好,日后自有一方封地那便是你的基业。” “是父亲。”高琛浅浅一笑,无人窥见他心中的阴暗。 即便他娶了姜禾公主又如何,父亲还是从未想过让他继承家业,只因为他是一个庶子。 他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戾气。 直到东方泛白临淄城才安静下来。 季妩这才浅浅的睡着。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娇娇。”她才从榻上坐起麻姑便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赵婆子也走了进来,她上前服侍季妩穿衣。 赵婆子一面服侍季妩穿衣,一面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昨晚临淄城中还发生一件大事。” “哦!”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婆子,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太宰大人家中也不怎的突然着火了,连太宰大人都险些葬身火海之中呢!”赵婆子絮絮叨叨的说道。 麻姑随口接了一句:“昨晚火树银花响个不停火星四溅,兴许是这个缘故也不说定。” 季妩垂眸一笑。 是她让陆离去徐宏家中放了一把火。 她让麻姑拿来纸笔,她给赵元写了一封信让陆离送去。 陆离如今已不是高寅的人了,而是她的兄长,她自然不会再瞒着陆离赵元的事了。 麻姑去倒水。 赵婆子去给她拿早饭。 陆离握着手中的信,他难以置信的问道:“阿妩方才说让我把信送给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梅若雪 季妩浅浅一笑:“赵元,赵天师,也就是如今司天监的提点。” 她说道极为清楚。 陆离一惊:“赵元竟是你的人?” 季妩点头说道:“嗯!” 陆离嘴角一抽:“阿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真没想到如今临淄城中炙手可热的赵提点今日是你的人。” 季妩一笑对着陆离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她看着陆离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连赵元都不知道他的主公是我。” 陆离瞬间明白了季妩的意识,他微微颔首说道:“阿妩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怎料季妩悠悠的说道:“他只知他的主公是无名。” 陆离骤然一惊,他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说道:“你便是魏国使臣专程前来花重金寻找的无名公子?” “然也!”季妩答的爽快。 陆离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一贯寡淡的很,他嘴巴微张怔怔的看着季妩,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件事便是麻姑与赵婆子都不知晓的。 非是季妩故意瞒着麻姑与赵婆子,而是她们久居深宅后院,有些事她便是说了她们也不懂。 末了,陆离看着季妩吐出一句话来:“我陆离的妹妹果然非同寻常。” 季妩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我的兄长也是厉害的很,我怎能给兄长丢脸呢!” 季妩虽不知陆离因何失去了右臂,却知他舍弃陆离而选择她的情义,所以她认陆离为兄长,以后陆离就是她的家人,不弃不离风雨同舟。 陆离扬了扬手中的信他转身离开。 “娇娇,李氏去客房看着昨夜家主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了。”赵婆子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她愿意去就让她去,日后总归要见面的。”季妩端起一碗粥,她随意搅动了几下,说的漫不经心。 魏氏千挑万选的人自然不会让李氏失望的。 季妩知道的消息,魏氏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刻她正在房中用燕窝粥,季媚与阮婆子都在她房中,她整个人的气色见好,可见伤已经好了很多。 阮婆子面带担忧的说道:“主母可要去看看,若是李氏做出什么出格事来可如何是好?” 这可是主母精心布下的一步棋。 魏氏抬头看了一眼沙漏,她含笑说道:“她愿意去便让她去,这个时候家主已经快下朝回来了,若是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岂不是正好。” 魏氏脸上的笑越发深沉,她眼光一凝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天下有哪个男人不怜香惜玉呢!” 说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季媚的说笑盈盈的说道:“阿媚可要学着点。” “是母亲。”季媚盈盈一福说道。 魏氏看着季媚面色柔和几分,她笑着说道:“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阿媚也该议亲了,等我身子好利索了便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举案齐眉,白首偕老,母亲比不然你走我的老路。” 季媚娇羞一笑:“女儿就陪着母亲哪里也不去。” 李氏带着万婆子去了客房。 昨晚季伯言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正在客房中抚琴。 “铮铮铮……”琴声阵阵,奏的正是季妩所奏的那曲逍遥叹!只是比起季妩所奏终究少了一丝韵味,并不能引人共鸣,只见其形未见其魂罢了。 季伯言派了落雨照料她。 李氏听着琴声眉头一蹙,她脸上明显带了不悦,客随主便做客人便要有客人的觉悟,随意便在人家抚琴不是卖弄是什么? “咚咚咚……”万婆子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落雨。 落雨微微一怔对着李氏盈盈一福:“见过姨娘。” 李氏提步进去就见坐在窗边抚琴的女子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那瞬间李氏兀的吓了一跳。 那女子一身白色的衣裙,看样子比季茵大不了几岁,她眉眼如画,有种人淡如菊的雅致,站在那里不动便是一幅画。 然,最让李氏吃惊的是她竟与从前的月姨娘相似的很。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月姨娘,她也喜欢白衣,闲来无事也喜欢抚琴。 “梅若雪见过姨娘。”那女子缓缓起身,施施然然的走到李氏面前对着她盈盈一福。 李氏这才回过神来,她的面色依旧带着一丝僵硬看着梅若雪笑着说道:“主母有伤在身不便见客,听闻昨夜家中来了娇娇客,我便过来看一看,姑娘若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尽管开口。” 李氏说的极为客道。 梅若雪低低的垂着头,她声音细软比李氏的吴侬软语还要动听几分,她轻声说道:“姨娘客气了,我住在这里甚好。” 李氏轻笑着问道:“姑娘怎会与我家大人相熟?” 据她所知季伯言并不认识什么年轻女子,他为人刻板也不喜欢什么花街柳巷。 这个梅若雪看着也不像是风尘中人。 李氏声音一落,梅若雪眼眶一红,她锦怕遮面喃喃说道:“家中出了变故父母俱亡,我独身一人是来寻亲的,怎料舅父也去了,舅母早已带着人举家搬走了,昨晚我流落街头险些被歹人给欺辱了去,幸得季大人出手相救,大人看我无家可归便暂且先带我回来了。” 梅若雪看着李氏盈盈一福:“是若雪叨扰了。” 李氏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微微眨眼含笑说道:“姑娘安心住下便好。” 她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她直奔魏氏的院子,她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疑惑。 魏氏才吃过燕窝,她背靠软枕懒洋洋的躺在榻上。 “李氏来了。”李氏才进纤云院,阮婆子便告诉了魏氏。 魏氏意味深长的一笑:“见了那梅若雪她怎会不来。” “妾给主母请安。”魏氏声音一落,李氏便走了进来。 “我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全赖妹妹替我打理府中庶务,妹妹快请坐吧!”魏氏说着看了一旁的阮婆子一眼。 阮婆子给李氏搬了一张圆凳。 “谢主母。”李氏盈盈一福坐了下去。 阮婆子又给李氏倒了一杯热茶。 李氏拿在手中并没有喝,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氏含笑说道:“主母可知昨晚家主带回一个妙龄女子。” 魏氏淡淡说道:“我倒是听说了。” 她说着一顿,眉头一拧看着李氏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季伯言带了妙龄女子回来可见她也是紧张的。 李氏一脸凝重看着魏氏说道:“本也没什么不妥,妾方才去看过了,主母可知那个梅若雪长得像谁?” 李氏有意试探魏氏,她故意一顿。 魏氏顿时坐直了身子,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氏问道:“像谁?” 李氏看着她缓缓说道:“与从前的月姨娘有七分相似。” 她声音一落,魏氏顿时沉下脸来,她扭头看着阮婆子说道:“竟有此事走扶我去瞧瞧。” 李氏一瞬不瞬的看着魏氏。 她原以为梅若雪的事与魏氏脱不了干系,可看着魏氏这幅模样她心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魏氏下了榻,她让阮婆子也拿了一些安神茶,李氏也陪魏氏去了客房。 见到梅若雪之后,魏氏比李氏还要吃惊。 若不是李氏唤了她一声,她只怕还回不过神来。 魏氏只待了片刻,让阮婆子放下安神茶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脚深一脚浅的险些摔倒了,幸好阮婆子及时扶住了她。 李氏见此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 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魏氏一把握住了李氏的手,着实把李氏给吓了一跳,她死死的看着李氏沉声说道:“妹妹,你我一同服侍了家主十数年,虽偶有争执但无论如何我们是姐妹,这后院之中断断容不得其他人。” 李氏点头说道:“主母说的是。” 魏氏面带慌乱,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得想个法子抓紧把她赶走才是。” 李氏也是这个意思,她点头说道:“主母说的是。” 魏氏不能生育了,假以时日这府中就是她的天下,她绝对不允许旁人来与她相争,还是一个与月姨娘极为相似的妙龄女子,她怎能不惧。 魏氏与李氏想了想,两个人决定先试探一下季伯言的态度,今晚让所有人都在前厅用饭,自然也包括那位梅若雪姑娘。 与魏氏商量好之后李氏去了季蔓的院子。 季蔓一早便派阿瑶去给楚辞送东西。 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也不知为何阿瑶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有些不安。 故而李氏对她说起梅若雪的时候,季蔓随意应付了几句,她也十分赞同魏氏的意思,这事全看父亲态度如何。 若是父亲无意便好说,若是父亲执意纳了梅若雪,那谁也阻拦不了。 李氏见季蔓有些心不在焉,她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李氏才走。 阿瑶便回来了,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季蔓第一时间扭头朝她看了过去。 在她的注视下,阿瑶一脸慌张的说道:“娇娇,奴去了医馆可楚家郎君已经离开了,奴问了医馆中的大夫,大夫也不知楚家郎君去哪里了?” 季蔓一惊,她凝神看着阿瑶问道:“你可去楚郎的家中看了?” 阿瑶手中还抱着季蔓让给楚辞送去的补药,她点头说道:“奴去了,可楚家郎君也不在家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上门求娶 一 季蔓顿时慌张起来,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喃喃道:“楚郎他身受重伤能去哪里呢?” 兀的,她眸光一冷:“是季妩,一定是季妩派人抓走了楚郎。” 季蔓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娇娇……”阿瑶与阿乔追着她身后, 她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此时红梅已开败,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可季蔓根本无心赏着美景。 季妩还在榻上养伤。 季蔓上前她十分粗鲁的推开了季妩的房门。 一见季蔓气势冲冲的来了,麻姑与赵婆子瞬间迎了上来。 “娇娇这是做什么?”麻姑面带怒气的看着季蔓。 季蔓理都不理麻姑与赵婆子,她径直进了内室。 季妩看着她勾唇一笑:“姐姐这是发的什么疯?” 季蔓大步走到季妩榻前,她面色阴沉,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说你把楚郎弄到哪里了?” 她丝毫不知她才踏进荷香院,季伯言便下朝回来了。 季妩微微一怔,她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姐姐若是还没睡醒就请回去吧!” 季蔓根本不信季妩的话,她认定了是季妩派人掳走了楚辞,她死死的盯着季妩问道:“当真不随你派人将楚郎掳走的?” 季妩勾唇一笑:“姐姐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下一次我便试试派人将姐姐掳走。” 她说着笑的越发灿烂看着季蔓接着说道:“这一定有趣极了。” 季蔓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她声音恁的阴森:“当真不是你?” 季妩还未开口。 “阿妩!”季伯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回到家便直奔荷香院。 季蔓瞬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假惺惺的说道:“妹妹昨晚可休息好了?我昨晚给妹妹买了一盏花灯,来的匆忙落在房中了,一会我便命人给妹妹送来。” 她的声音格外温婉。 “阿蔓也在吗?”她声音才落,季伯言便走了进来,他一身官服连常服都没有换。 “父亲。”季妩抬头朝季伯言看去。 “阿蔓给父亲请安。”季蔓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见她们两个人脸上都含着笑,一脸的欣慰,他缓步走到季妩榻前面带关切的问道:“阿妩,你身子可好些了?” “是父亲,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季妩说着做出一副要下榻给季伯言请安的模样。 季伯言及时制止了她,他一脸慈爱的看着季妩说道:“你好生躺着养伤,今日早朝大王说了燕国公子姬行已经出发了,用不了几日就会到临淄城,你可得把身子养好才是。” “嗯。”季妩一脸乖巧的点头说道。 季伯言的目光落在季妩的双手上,他脸上带着一丝焦灼说道:“手上的伤如何了?” 由于季妩的手包扎着,季伯言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季妩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她含笑看着季伯言说道:“回父亲的话指尖上的伤也好多了。” 季伯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朗朗一笑:“这就好。” 季蔓听着这些话,她心中嫉妒的要死,她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家主。”忽的吴生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门口有一个年轻男子非要求见家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季伯言面带疑惑的说道:“是谁?” 吴生摇头说道:“回家主的话属下也不知,家主也应该从未见过他。” 季伯言背着手,他扭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好生歇息。” 说着他目光落在季蔓身上说道:“阿蔓你做的甚好,闲来无事你便来多陪陪阿妩。” 他哪里知道季蔓是来找季妩的事。 “是父亲。”季妩与季蔓同时说道。 季伯言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季蔓便变了脸色,她面容狰狞的看着季妩一字一沉的说道:“季妩,我没时间给你绕弯子,你究竟把楚郎弄到哪里去了?” 她还是咬着季妩不放。 在她看来除了季妩根本不会有人对楚辞动手,如今她心急如焚只想快些知道楚辞的下落。 季妩眼波一沉:“姐姐是耳朵不好使吗?我说了不是我,再说了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动手?” 季妩的话音一落,季蔓双眸血红,她眼中几乎溢出血来,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扭断季妩脖子的冲动,冷若冰霜的说道:“楚郎便是被你所伤,你还说与他无冤无仇。” 季妩定睛看着季蔓她扬眉一笑:“他是为了救你才会被伤,看吧!你果然是邪祟,谁与你亲近便会有血光之灾。” 季蔓怒极,她上前就要去拽季妩的衣领。 “啪!”季妩抬手一扇,她重重的拍开季蔓的手,她眼中尽是寒意慢悠悠的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万一你的楚郎出些什么意外,只怕你会追悔莫及。” 季蔓怒不可遏的看着季妩,季妩说着一顿,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含笑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敢作敢当,若是我做的我自会承认。” “最好不是你,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季蔓心中记挂楚辞,她冷冷瞪了季妩一眼转身就走。 “娇娇……”季蔓一走,麻姑与赵婆子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妩勾唇一笑:“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双眸微睁凝神看着季妩,季妩并没有多言。 她深知季蔓的性子,对楚辞更是了如指掌。 一个初尝情爱,一个急功近利,这两个人在一起能擦出什么样的火化她心知肚明的很。 楚辞无父无母,初来临淄城更无半点家业,纵然季蔓已被逐出季家,纵然她身负邪祟之名,可对楚辞来说季蔓亦是高不可攀。 季妩知道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季伯言让吴生将人带到前厅,他回院子换了一身常服。 他一进前厅便见厅中站在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少年眉目俊朗,举手投足间温和有礼,看上去气度不凡的很,只是面色有些不佳,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带着一股病弱。 季伯言从未见过他,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等他开口。 “楚辞见过季大人”楚辞上前对着他拱手一礼,他这么一动扯动了伤口,令得他面色一白额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季伯言一撩衣袍坐在圈椅上,他淡淡的看着楚辞说道:“你与我未曾谋面,你求见我有何事?” 楚辞缓缓抬起头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诚恳的说道:“回季大人的话,实不相瞒我今日上门是为求娶季大人家的娇娇而来的。” 季伯言一听便怒了,他冷眼看着楚辞说道:“我有好几个女儿不知你是来求娶谁的?” 楚辞神色格外温柔,他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我是来求娶季蔓娇娇的。” 季伯言骤然站了起来,他看着楚辞厉声呵斥道:“放肆。” 他甚少发这么大的火气,吓得前厅中的仆从皆是一怔。 不等楚辞开口,季伯言满目怒火的看着楚辞大声说道:“先不说你是何方人士家世如何,自古婚姻大事需得父母之命,你这般上门实属无礼,此事无须在意,你回去吧!以后再不准踏进我季家大门一步。” 他的反应全然在楚辞的意料之中,季伯言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可他无父无母,又身无长物如何请得起媒婆,便是他请得起媒婆,只怕季伯言也不会轻易把季蔓嫁给他的。 来季家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语罢,季伯言再不看楚辞一眼,他提步就走。 楚辞大步挡住季伯言的去路,他拱手一礼说道:“请季大人听我一言,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此番前是带我的真心还有诚意而来的。” 季伯言冷眼看着他大声说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是。”他声音一落,立刻进来几个护院,他们手中皆拿着木棍。 粗壮的木棍落在楚辞身上,楚辞不躲不闪,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满目乞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大人,求你让我见阿蔓一面吧!” 季伯言看着楚辞棍棒加身,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都不要想,你若不想死在这里我劝你还是识相的好。” 语罢,季伯言再不看楚辞一眼,他拂袖而去。 楚辞才受了伤几棍子下去,他腹部溢出血来。 眼看季伯言就要踏出前厅,楚辞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看着季伯言的背影大声说道:“大人,我此番上门求娶是阿蔓应允的。” 季伯言脚下一顿,他骤然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楚辞说道:“你说什么?” 手拿木棍的仆从顿时停了下来。 楚辞声音沙哑他看着季伯言说道:“阿蔓已经应允嫁给我了,若是不然我也不会贸然上门求娶的。” 季伯言脸上的怒意更甚,他扭头看着吴生说道:“去把阿蔓给我叫过来。” 季妩与李铁牛的事已经令得季家成了临淄城的笑柄,若是不把阿蔓叫过来说清楚,难保他不会出去乱说,季家可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是家主。”吴生拱手大步走了出去。 数十棍下去楚辞满身狼狈,他摇摇欲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季伯言转身回到前厅,他坐在圈椅上冷眼看着楚辞。 一旁的婢女上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接过茶饮了一口,他凝神看着楚辞问道:“这么说你已经见过阿蔓了?且不止一次见过阿蔓?” 楚辞拱手说道:“回大人的话是,我与阿蔓娇娇偶然间相识,但请大人放心我与阿蔓娇娇从未做过任何逾距之事。” 季伯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是一脸怒火。 前有阿妩的事,如今连阿蔓也闹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来,他季家怎就生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季家已经闹出许多笑话,这次的事说什么也得妥善处置,阿蔓就该议亲了,说什么都不能再传出一点流言蜚语。 楚辞看似一副深情的模样,可他若真心在意季蔓,又怎会说出早已与季蔓私定终身的话来,这要将季蔓至于何地? 季蔓又派人出去打探楚辞的消息了,她心急如焚面色难看的厉害,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自然毫不关心季伯言在前厅会客的事。 阿乔看着她劝道:“娇娇,你就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楚家郎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自从亲眼看着楚辞为季蔓挡下那一剑,阿瑶与阿乔对楚辞大为改观,深觉一个女子若能嫁得这样的郎君也算此生无憾了。 “娇娇。”正当季蔓忧心忡忡的时候,吴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蔓看了阿乔一眼。 阿乔上前推开了门,吴生大步走了进去,他看了季蔓一眼拱手说道:“家主请娇娇去前厅一趟。” 季蔓下意识问道:“父亲找我什么事?” 吴生自然不敢多言,他拱手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去了便知道了。” 季蔓微微颔首,阿乔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她一脸柔软施施然然的出了房门。 吴生跟在季蔓身后。 季蔓无心前厅的事,可季妩却派赵婆子时时刻刻注意着前厅的一举一动。 “娇娇!”季妩正在榻上躺着赵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她抬头朝赵婆子看了过去。 在她与麻姑的注视下,赵婆子一脸难掩的兴奋,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压低声音说道:“娇娇你可知晓那个年轻男子竟然来求娶季蔓的。” 麻姑瞬间愣在原地。 季妩并无半分意外,她看着赵婆子问道:“父亲可应允了?” 赵婆子摇头说道:“家主勃然大怒,那年轻男子说季蔓已经同意嫁给他了,家主命吴生去请季蔓了。” 季妩勾唇一笑,楚辞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赵婆子面带疑惑的问道:“他便是季蔓口中的楚郎吗?” 季妩微微颔首。 阿乔搀扶着季蔓一进前厅的院子,季蔓便看见站在前厅之中的那个青色背影,纵然只是一个背影季蔓还是一眼就认出楚辞来。 她一下愣住原地,眼中尽是疑惑。 就在那个时候楚辞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上门求娶 二 两个人视线相交,楚辞对着季蔓温柔一笑。 两个人这般眉目传情,一时之间季伯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蔓虽然震惊可看着楚辞她心中是愉悦的,她悬着心头的那块巨石缓缓落地。 对她来说无论如何只要楚辞安然无恙就好。 “咳……”季伯言面色一沉,他轻咳了一声。 季蔓与楚辞这才收回视线。 季蔓下意识抬头朝季伯言看去,只见季伯言一脸怒气。 她心中稍稍一定,在阿乔的搀扶下进了前厅。 阿乔也是一脸震惊。 季蔓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女儿给父亲请安。” 楚辞含情脉脉的看了季蔓一眼。 季蔓视线也控制不住的落在楚辞身上,离得近了她才看见楚辞满身狼狈,腹部的伤口又溢出血来,她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两个视线交缠在一处难舍难分。 季伯言声音一高:“阿蔓。” 季蔓这才抬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脸上的怒火更甚,他冷眼看着季蔓问道:“你可认识他?” 季蔓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是父亲。” “砰……”季伯言骤然一拍桌子,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季蔓说道:“你可知他是来做什么的?” 季蔓原本还有些疑惑,可看着季伯言这幅勃然大怒的模样,思及昨天晚上她与楚辞的话,她一个激灵瞬间明白过来楚辞来意。 不等她开口,季伯言冷冷说道:“他是来上门求娶你的。” 楚辞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他嘴角微微上扬满目深情。 季蔓不由得抬头朝楚辞看去,见他这幅模样,又见他衣袍上的血,季蔓实在不忍心责怪他也不与她商议,一声不响便上门来提亲,府中才出了季妩的那档子事,父亲不生气才怪。 季蔓噗通一声跪在季伯言跟前。 她这么一跪,楚辞也赶紧跪了下去。 季蔓眼中噙着泪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阿蔓与楚郎是偶然间相识的,阿蔓身负邪祟之名,世人惧我,弃我,唯有楚辞从未带有色的目光看过,我与楚郎从未做过任何有失礼数的事,只是互相心声爱慕之意罢了,昨晚我出去赏灯街上遇见几个刺客欲取我性命,若非楚郎以身相救女儿已经消香玉陨了。” “阿蔓……”楚辞一脸动容的看着季蔓。 季蔓说着指向楚辞身上的血迹,她含泪说道:“这便是他为救女儿所伤。”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蔓说道:“他救了你的命,为父自然会重谢他,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嫁给他。” “为何?”季蔓一脸心碎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目光一扫落在楚辞身上,他冷冷问道:“你籍贯何处?家中都有什么人?可有家产?可有功名在身?” 楚辞神色稍稍黯淡他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我孤身一人,一无功名,二无家产。” 他说着声音骤然一高:“我只有一片赤诚之心,我向大人保证日后绝对不会让阿蔓吃半点苦。” 季蔓定睛看着楚辞,她一脸感动不由得落下泪来喃喃道:“楚郎!”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凝神看着楚辞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把阿蔓嫁给你的。” “父亲,我愿意嫁给楚郎,我早已下定决心此生非君不嫁。”季蔓心意已决的看着季伯言说道。 楚辞心中亦是感动的很。 “阿蔓你给我住口,这些话我就当你从未说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母亲商量过后会尽快给你定下亲事。”季伯言面色一沉,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说道。 阿乔跪在季蔓身旁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父亲,你准备让我嫁给谁呢?”季蔓大声质问着季伯言。 季伯言冷冷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季蔓一脸讥讽她放声大笑起来:“临淄城中谁不知道我身负邪祟之名,如今我又成了残废,谁又会娶我呢?” “阿蔓我不准你这般妄自菲薄。”当季蔓提及残废二字的时候,季伯言顿时心生不忍。 季蔓笑着落下泪来:“莫不是父亲想让我去做别人的妾室,即便是做妾室只怕也无人敢娶我,更无人会如楚郎这般视我重过自己的性命。” 季蔓哭着瘫软在地。 楚辞一脸心疼的看着季蔓轻声说道:“阿蔓!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在我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 “楚郎……”季蔓泪眼婆娑的看着楚辞。 楚辞扭头看向季伯言,他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大人将阿蔓嫁给我吧!我此生定不负她,若违此誓便堕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此番已是立下誓言。 季蔓心中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求大人应允!”楚辞对着季伯言不停的磕着头。 季伯言一字一句的吐出一句话来:“此事绝无可能!” 楚辞衣袍上的血越来越多,季蔓跪在来到季伯言身旁,她伸手拽着季伯言的衣摆苦苦哀求道:“父亲求你了就让我嫁给楚郎吧!” 季伯言一把拂开季蔓的手,他沉声说道:“来人啊!把娇娇带下去。” “是。”他声音一落便上来两个粗壮的婆子。 “阿蔓……”楚辞抬头朝季蔓看去。 两个婆子极有分寸的逼迫着季蔓朝外走去。 “楚郎。”季蔓扭头双目红肿的看着楚辞。 楚辞起身想要去救季蔓,他还没有碰到季蔓便被吴生拦下。 楚辞伤心欲绝的看着季蔓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他声音沙哑大声喊道:“阿蔓……” 季伯言起身,他几步走到楚辞面前沉声说道:“你就不要妄想了,若是你不想把阿蔓伤的体无完肤就管好自己这张嘴。” “季大人求你成全我与阿蔓吧!”楚辞一脸乞求的说道,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季伯言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他冷冷扫了楚辞一眼说道:“把他给我打出去,日后再不许他登我季家的门。” “是。”几个仆从粗鲁的将楚辞拖了出去。 “求大人成全……”楚辞不死心的喊着。 很快他就被扔了出去,可他并未离开,他一撩衣袍跪在季家大门口,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季伯言命人把季蔓关了起来,谁也不准对她说楚辞的消息。 阿瑶奉季蔓的命令出去寻找楚辞还没有回来。 阿乔陪着季蔓被关在房中。 季蔓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阿乔一脸担忧的跪在季蔓身旁声音哽咽的劝道:“娇娇莫要哭了,千万仔细身子啊!” 季蔓越想越伤心她放声痛哭了起来:“也不知楚郎怎样了?” 她想过季伯言会反对她嫁给楚郎,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决绝。 季妩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勾唇一笑,只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她抬眸看着赵婆子问道:“季蔓的楚郎如今何在?” 赵婆子含笑说道:“家主命人把他打了出去,他倒是一个痴情的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更不顾来往路人的目光跪在大门口呢!” 季妩嗤鼻一笑:“痴情?” 她眼底尽是讥讽,倘若他真在意季蔓又怎会故意满身是伤的跪在大门口,这不是惹人非议吗? 他不过是急着往上爬罢了。 她只让赵元救了他,又让赵元把他带回临淄城,之后她便在没有插手他的事。 季蔓虽然身负邪祟之名,又被季伯言逐出家中,可秦氏经营多年身价不菲,如今这些可都在季蔓手中握着。 楚辞初来乍到身无长物,无论做什么都是需要银钱打理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季蔓可知?” 赵婆子摇头说道:“家主把季蔓关了起来,她怕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季妩一笑,她笑到格外灿烂凝神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找个人把这个消息故意说给季蔓听。” “是。”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她转身去办了。 麻姑看着季妩问道:“娇娇是为了让季蔓心疼吗?”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不,我是让她想法子让父亲应允了他们的亲事。” 若是季伯言就此棒打鸳鸯还有什么乐趣,她要都是他们生不如死。 季伯言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季蔓。 季蔓与阿乔被关在房中。 一个稍显白净的婆子看着另一个婆子压低说道:“你可听说了,那姓楚的郎君如今浑身是伤的跪在大门口呢!”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季蔓在房中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楚郎……”她徒然睁大了眼,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浑身颤抖的扶着阿乔的手站了起来凝神听着外面那两个婆子的话。 另一个婆子说道:“姓楚的郎君倒是个深情的,只是天这样冷,他又浑身都是伤在跪下去只怕连性命都要葬送了。” 季蔓一听她顿时神魂俱裂,她一把推开了阿乔的手快步走到门口用力的拍着门:“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 两个婆子这才闭上了嘴,可不管季蔓如何喊叫都无人搭理她。 她用力的拍着门,拍的手都红肿了。 “娇娇你不要这样!”阿乔泪眼模糊的劝着她。 季蔓看都不看阿乔一眼,她拍的手都红肿了,嗓子喊的都哑了可还是无人理会她。 季蔓眼中噙着泪,她眸光一凝扭头四下扫了一眼。 她的眸光一下落在花架上的那个梅瓶。 “砰……”季蔓想都未想她跑过去将那个梅瓶重重的掷在地上。 “咣当……”一声梅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季蔓捡起一片锋利的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阿乔顿时吓傻了,她上前就去阻拦大声呼喊道:“娇娇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她的哭声顿时吸引了那守门的那两个婆子。 季蔓一脸决绝,她几步走到门口大声说道:“你们若是不开门我就死给你们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良缘喜成 两个婆子一听这还得了,其中一个人离开上前打开了门。 两个人只见季蔓手中握着锋利的瓷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娇娇,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两个婆子异口同声的说道。 季蔓冷眼看着她们吼道:“让开。” 两个婆子很是惊慌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口中还不断劝着季蔓。 季蔓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娇娇你这是做什么?”就在那个时候阿瑶回来了,她一脸惊慌的朝季蔓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心中尽是疑惑不解。 她又出去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楚家郎君的消息,怎料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楚家郎君跪在大门口,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她急匆匆而来是想问问季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这一幕。 季蔓看着阿瑶问道:“你可看见楚郎了。” 阿瑶点头说道:“出家郎君在门口跪着。” 季蔓一脸心疼,她大步朝季伯言的清风居走去。 这才过了多久楚辞上门向季蔓求亲的事便在季家传开了。 魏氏与季蔓不睦自然无心理会她这些琐事,她全当做不知道连问都问一声。 李氏知道后皱着眉头说道:“糊涂。” 家里才出了季妩的事,家主有多生气季蔓全都看在眼中,可这才过了今日便轮到她了。 魏氏不管,李氏却不能不管。 季伯言心情不好自然得有人开导,她不去难道把这个机会共收入让给其他人。 季媚与季茵自然也知道了,两个人心中满是好奇竟一前一后偷偷跑到大门口看了楚辞一眼。 回到房中之后,季媚笑盈盈的看着魏氏说道:“母亲,也难怪季蔓会陷下去了,那楚辞果然生的一表人才。” 魏氏看着季媚说道:“你去凑什么热闹,你如今可是季家名正言顺的嫡女,万不能雪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来。” 季媚笑着应道:“是母亲。” 季伯言知道楚辞没有离开而是跪在季家大门口的时候,他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奈何大庭广众之中他也不能贸然派人去便楚辞打走。 楚辞不是愿意跪吗? 那他倒要看看他究竟能跪到几时。 “夫主。”李氏亲自端着去火气的茶走了进来,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季伯言说道:“阿蔓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想来阿蔓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怒气伤身夫主可千万要息怒啊!” 季伯言正在气头上,他冷冷的看了李氏一眼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他既然这样说了,李氏也不好反驳,她只要季伯言知道她心中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就好。 “是。”李氏放心手中的茶,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目光落在李氏身上说道:“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去劝劝阿蔓。” “是妾这就去。”李氏温柔小意的说道。 “家主,阿蔓娇娇来了。”就在那个时候吴生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 季伯言沉声说道:“我不是命人把她看管起来吗?” “求父亲同意女儿与楚郎的亲事。”季蔓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氏扭头朝外看去,她只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喊道:“阿蔓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说着她惊慌失措的走了出去。 季伯言也扭头朝季蔓看去,他骤然一惊厉声说道:“好一个逆女。” 他就站在书房之中冷眼看着季蔓。 季蔓左手握着瓷片,她双膝一软跪在书房门口,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的说道:“父亲,我心意已决此生非楚郎不嫁,请父亲成全女儿与楚郎吧!” “阿蔓你可不要做傻事啊!”李氏几步走到季蔓面前,她一面劝着季蔓,一面猝不及防的上前去抢季蔓手中的瓷片。 “咣当……”一声季蔓手中的瓷片落在地上。 她又不是真心求死,也不似季妩那般对自己都毫不留情,若真要她刺她也下不了手,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季伯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一脸怒气看着季蔓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父亲若不应允,女儿便长跪不起。”季蔓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氏看着季蔓劝道:“阿蔓,你身子还未大好听姨娘的话先回去,你父亲此刻正在气头上,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李氏给了季蔓一个眼神。 季蔓一脸决绝,她摇了摇头看着季伯言说道:“求父亲应允。” 说着她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阿瑶与阿乔跪在她身后。 季伯言勃然大怒的说道:“她愿意跪就让她在这里跪着,你们都给我回去。” “是。”李氏看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 季伯言转身让吴生把门关上。 很快李氏便离开了。 季蔓扭头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说道:“你们回去吧!不用陪我在这里跪着。” 两个人固执的摇头说道:“奴陪着娇娇。” 楚辞在大门口跪着,季蔓在季伯言书房跪着。 麻姑兴冲冲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你说家主可会心软应允了季蔓?” 赵婆子也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双眼一眯:“这就得看什么人去劝了。” 其实季蔓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身负邪祟之名,又被逐出家族,纵然她有沉鱼落雁之貌可谁不怕召来晦气呢? 如今事情闹得越发打了,魏氏也不能装作不知了,用过午饭之后,魏氏也去了一趟清风居,只是季伯言连她的面都没有见。 魏氏假惺惺的劝了季蔓几句便离开了。 转眼便入了夜。 楚辞还在门口跪着,季蔓也没有离开。 晚饭之前,季妩让赵婆子去了魏氏那里一趟。 月色宜人,夜渐渐深沉。 季伯言面色阴沉,他晚饭都没有吃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铮铮铮……”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琴声来。 琴声悠扬便如山间恣意流淌的河水一般,令得人只觉得清凉自在的很。 季伯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父亲!”季蔓满怀希望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若是想明白了你就回去。” 季蔓知道楚辞还没有离开,她缓缓将头磕了下去:“求父亲应允。” 她面色苍白,声音虚弱无力的很。 季伯言再不看她一眼,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他原以为是季妩在抚琴,怎料循着琴声他竟来到了客房。 梅若雪在房中抚琴。 因着男女有别,季伯言就站在她门外静静的听着她抚琴。 “铮……”片刻,一曲终了。 季伯言转身准备离开。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门开了,梅若雪一袭雪白的衣裙她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大人。” 季伯言脚下一顿扭头朝她看去。 梅若雪站在荧荧烛光之中,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娓娓道来:“梅若雪心中有一疑惑,奈何读书不多还望大人解惑。”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全然未曾察觉自己的失礼之处。 他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在看梅若雪,又好似在透过她在看别人。 他声音有些低沉:“姑娘请说。” “大人认为这世上什么东西最为珍贵?可遇而不可求?”梅若雪垂眸说道。 语罢,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季伯言稍稍沉吟:“对于爱财之人来说最珍贵的东西自然是金钱,对于热衷权利的人来说权利最为可贵,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故而最珍贵的东西也不相同。” 梅若雪含笑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梅若雪受教了。” 她说着一顿凝神看着季伯言问道:“大人可知对于女儿家来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季伯言轻声说道:“自然是锦绣良缘。” 梅若雪一脸素净,她整个人如空谷幽兰一般自带一股淡雅,她垂眸轻轻一笑说道:“大人说错了,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此生唯所愿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季伯言怔怔的看着梅若雪。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梅若雪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千金易得有情人难在。” 她一句话说进季伯言心中最柔软之处。 季伯言喃喃重复道:“千金易得有情人难在!” 梅若雪转身合上了门。 就在那个时候吴生匆匆跑了过来,他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大人不好了,阿蔓娇娇晕了过去。” 季伯言转身就走,梅若雪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着。 “娇娇,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啊……”一进清风居,季伯言便听到阿瑶与阿乔撕心裂肺的哭上。 他大步上前只见季蔓人事不省的躺在阿瑶怀中,她面色煞白,双颊却异常的红,他大声喊道:“阿蔓!” “父亲。”他一声落下季蔓竟慢慢的睁开了眼。她极为吃力的抬起手紧紧的拽住季伯言的衣摆,哭着说道:“求父亲应允我与楚郎的婚事。” 说着她骤然松开了季伯言的衣摆,整个人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阿蔓!”季伯言大声喊道。 他附身探了探季蔓的额头,手背才触及季蔓的额头便缩了回来,他面带惊慌大声说道:“快去请大夫。” 阿瑶与阿乔还有几个婆子将季蔓抬了回去。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问道:“楚辞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提亲 吴生拱手说道:“回家主的话楚辞还在大门口跪着。”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说道:“去请他进来。” “是家主。”吴生转身离开。 大夫很快来了。 季蔓只是感染了风寒,由于跪的时间太久腿上有些冻伤,喝上几服药也就无碍了。 她还在昏睡。 阿瑶去煎药了,阿乔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 今日天还未亮季景便去青松学院了,他嫌路上耽搁时间索性住在青松学院了,因此他并不知道季家发生的事。 大夫一走,季蔓便睁开了双眼,她深知季伯言的性子,发热是真昏倒不过是装的罢了。 “娇娇。”阿乔面带担忧的看着她。 季蔓伸手拽住阿乔的衣袖,她声音沙哑的说道:“快去看看楚郎如何了。” 阿乔点了点头,她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她便回来了。 不等她开口,季蔓急切的看着她问道:“楚郎怎样了。” 阿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楚家郎君去了家主的书房。” 季蔓勾唇一笑,她眉梢眼角尽是欢喜轻声说道:“我就知道父亲一定会心软的。” “去守着清风居仔细观察楚郎出来时候的表情。”纵然如此季蔓还是有些不放心。 阿乔一刻都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楚辞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他青色的衣袍上血迹还未干涸,整个人异常虚弱,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一次,季伯言并未让吴生带他去前厅,而是在季伯言的书房之中。 外人自然不可随意出入别人的书房,这说明什么楚辞心知肚明。 季伯言坐在圈椅上。 楚辞摇摇晃晃的对着拱手,他脸上带着焦灼一连数问:“大人,听闻阿蔓昏倒了,她怎样了?可还好?恳请大人让我见她一面吧!哪怕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只要能确定她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他说着一脸恳求的跪了下来。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可识文断字?” 楚辞声音极为沙哑的说道:“是。” 这里是书房桌案上便有笔墨纸砚。 季伯言淡淡的看着楚辞说道:“去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是。”楚辞极为艰难的走到桌案旁,只见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写下几个字。 吴生将他的字递给季伯言。 季伯言伸手接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纸上的几个字。 此心可昭日月! 看着这几个字季伯言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短短几个字便看出楚辞的功底,他人看着瘦弱写下的这几个字却是苍劲有力,每一笔都恰到好处,这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季伯言面色缓和了几分。 楚辞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吃力的走到季伯言面前拱手一礼说道:“叫大人见笑了。” 季伯言将手中的字放到一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楚辞沉声说道:“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此生绝不会负阿蔓。” 楚辞眼中一亮,他跪在季伯言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大人,请大人放心,我此生必爱她,重她,疼她,敬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季伯言抬手说道:“你起来吧!” 吴生上前把楚辞扶了起来。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楚辞一眼说道:“阿蔓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你回去吧!待你伤好一些便可来探望她。” “多谢大人。”楚辞激动难言声音都带着颤抖。 季伯言微微颔首。 楚辞拱手一礼走了出去。 他走的极慢,明明浑身都是伤,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痛疼难忍,可他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着,脸上尽是喜悦之情。 季伯言这番话虽为明说,但字里行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阿乔就守在清风居外面,她躲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凝神看着楚辞走了出去。 她看的真切楚辞一脸欢喜,且是吴生亲自送他出来的。 待楚辞离开之后,阿乔才悄无声息的回去,她将看到的一切仔仔细细说给季蔓听。 阿瑶正在喂季蔓喝药。 屋里满是药的味道,若是往日阿瑶定要细心劝上许久,季蔓才肯吃药。 可这一次,她一点怨言都没有,心中是甜的连药都觉得不苦了。 阿瑶给季蔓擦了擦嘴,季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含笑说道:“父亲总算应允了。” 季妩躺在榻上,屋里点着一盏灯,她让麻姑和赵婆子下去歇息了,她不用派人去打探也知道这件事结局如何。 从她给魏氏递了信,让梅若雪出面劝季伯言的时候,就知道季伯言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即便没有梅若雪,季伯言也会同意,只是还要费一些周折罢了。 且让季蔓与楚辞高兴两日。 她为他们准备的大礼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季妩翻了个身,她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她不知那日姜策的话只是为了试探高寅,亦或者是为了吓唬她,还是真动了这个心思? 她心中十分不安。 如是他真动了这个心思,她该如何应对? 季妩轻叹了一口气,她与铁牛哥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铁牛哥竟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这难免惹人猜忌。 若是铁牛哥还在该有多好,至少可以为她挡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夜色冗长。 高寅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房中,他面色有些阴沉。 那日父亲回来之后告诉他姜禾公主与高琛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日惠夫人便会向大王请旨,他已经将祸水东引,引到姜策身上。 他眉头一蹙吐出几个字来:“江陵。” “郎君有什么吩咐?”他声音一落,江陵随即出现在他面前。 高寅眼波微沉,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查到那李铁牛的踪迹?” “是,他从水路离开就快到即墨了。”江陵拱手说道。 高寅淡淡的扫了江陵一样说道:“告诉他不用离开临淄城了,那五百金也不归还,只是让他把嘴闭紧。” 江陵猛地抬头来,他看着高寅的眼中尽是疑惑。 高寅双眼一眯:“你有什么疑问吗?” “回郎君的话属下这就去办。”江陵顿时收回视线再不敢看高寅一眼。 高寅微微颔首。 江陵转身走了出去。 早上,季妩正在用早饭,赵婆子缓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娇娇,楚辞一大早便来探望季蔓了,此刻正在季蔓的房中呢!” 季妩淡淡一笑:“两个人倒是难舍难分的很啊!” 天气渐渐回暖。 荷香园中的梅花已经败了,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 今日,季妩心情极好。 用过早饭之后,她让麻姑把软塌挪到了院中的凉亭。 季妩坐在软榻之上带着几分慵懒晒着太阳。 赵婆子怕她着凉,还命人把炭盆搬到了凉亭之中。 凉亭四周轻纱摇曳。 “铮铮铮……”梅若雪又在抚琴。 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飞鸟,院中的几棵柳树已经透着绿。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她勾唇淡淡一笑。 楚辞还在季蔓房中。 也不知惠夫人用的什么法子,今日朝堂之上大王亲自下旨定下姜禾公主与高琛的婚事,只等司天监占卜过后便定下婚期。 范婆子已经被杖毙,惠夫人将姜禾公主关在流云殿中,派了七八个婆子看着她,不准她踏出去一步。 知道大王已经下旨定下她与高琛的婚事,姜禾公主瞬间便晕了过去。 惠夫人也不愿她这般难过,奈何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今日下了早朝之后,赵元坐上马车已经快到家中的时候。 马车突然被人拦下了。 一个人提步上了马车,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徐旺。 “赵提点。”徐旺对着赵元拱手一礼。 赵元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他嘴角上扬看着徐旺双手一叉说道:“可是太宰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旺拱手说道:“我家大人请找提点过去一叙。” 赵元答的十分爽快:“好,容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徐旺看着他微微颔首,转身跳下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赵元回府换了一身便装,又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又在街上晃荡了几圈之后,才停在徐宏家的后门。 那里早有人接应。 赵元一下马车直奔徐宏的书房。 黄成跟着赵元身后才靠近徐宏的书房便被人挡了下来。 赵元扭头看了黄成一眼。 黄成心领神会的对他点了点头。 赵元提步进了徐宏的书房。 他前脚进去,后脚门便被关上了。 书房之中只有徐宏一个人。 赵元几步上前对着徐宏拱手一礼说道:“赵元参见太宰大人。” 今日徐宏也没有去上朝。 徐宏嘴角一挑:“赵提点快快请起。” 赵元这才站直了身子,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徐宏一眼,徐宏眼角眉梢缠绕着一丝阴云。 “赵提点请坐吧!”徐宏对着赵元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大人。”赵元施礼过后才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徐宏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他抬眸看着赵元说道:“赵提点请用茶。” 赵元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起身说道:“多谢太宰大人。” 徐宏微微颔首。 赵元赶忙伸手接过那杯茶,他将茶房中一旁的桌案上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纷纷就是。” 徐宏定睛看着赵元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我请赵提点过来确实有一件事,还望赵提点为老夫指点迷津才是。” “大人请讲。”赵元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凝神看着赵元直言不讳的说道:“我派人寻了多日,都未曾寻到那个属龙的女子,想请赵提点占卜一卦看看究竟怎样才能找到她。” 他原本对赵元的话不过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怎料祸事竟接二连三的发生,容不得他多想事到如今便是为求心理安慰,他也得尽快找出那个能助他的属龙女子来。 赵元极为爽快的说道:“属下这就为大人占卜一番。” 说着他从衣袖中拿出三枚铜钱。 在徐宏的注视下,他往空中一抛,三枚铜钱瞬间落在他身旁的桌案上。 两个铜钱正面朝上,一个铜板反面朝上。 徐宏目不转睛的看着。 赵元只看了一眼便收起铜钱。 徐宏眼中尽是疑惑。 在他的注视下,赵元面带笑容拱手一礼看着他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从卦象上来看大人已经找到她了。” “是谁?”徐宏眼中一亮。 赵元拱手字字铿锵的说道:“属下不知,但是大人已经寻到她了。” 徐宏脸上的疑惑更甚,他眉头一蹙开口说道:“我派人寻了多日未果才请赵提点过来占卜一番,赵提点这么一说我中更疑惑不解了。” 赵元含笑缓缓说道:“我只有一句话能告诉大人,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徐宏还是不明白他这句话中的深意,他凝神看着赵元说道:“赵提点这句话太过深奥,能否说的直白一些。” “泄露天机恐遭天谴,大人细细一点便知,记不记得下官曾经说过大人早已见过她。”赵元面带难色的说道。 话已至此,徐宏也不便强求他。 “事已了,下官便告辞了。”赵元微微一笑看着徐宏拱手说道。 “来人啊!送客。”徐宏点头说道。 “是大人。”徐旺推门走进来,他亲自把赵元送了出去。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徐宏低声重复着他这句话。 徐旺很快便回来了,他站在一旁满目疑惑的看着徐宏。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徐宏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兀的,他眼中一亮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明白了。” “大人?”徐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徐宏衣袖一挥,他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他定睛看着徐旺说道:“快去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 “是。”徐旺也不敢多问,他匆匆忙忙去准备了。 季伯言才回到家中,他才坐下饮了一杯热茶。 李氏便来了,她手中提着为季伯言准备的参汤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 “夫主这几日太多操劳了,妾给夫主煮了一些参汤。”李氏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来。 季伯言伸手接过李氏递来的参汤,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李氏上前轻轻的替季伯言捏着肩。 待季伯言喝完参汤之后,李氏这才娓娓道来:“妾昨日去看过梅若雪姑娘了。” 说话同时她仔细观察着季伯言脸上的表情。 季伯言没有开口。 李氏面带同情接着又道:“梅若雪姑娘真是个苦命的,妾一下便想起自己来,于这世上也是无亲无故的,唯有夫主与阿茵了。” 李氏说着眼眶一红,季伯言抬手轻轻的握住李氏的手。 李氏缓步绕到季伯言面前,她眼睛红红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可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了,梅若雪姑娘这样住在我们家终究不妥。” 她说着一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季伯言脸上的表情,见他并未动怒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不如给梅若雪姑娘寻一个妥帖的去处,免她颠沛流离之苦也算一桩善事,来日必有福报。” 季伯言看了李氏一眼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容我自己想一想吧!” 见他脸上并未有什么不舍,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辞还在季蔓房中。 李氏给季伯言提了一句。 季伯言看着李氏说道:“魏氏身子不适不宜操劳,此事便交给你了,你找人为他们算一个日子,让他们早日成婚吧!” 李氏盈盈一福说道:“是。” “家主。”就在那个时候吴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怎的他声音之中竟透着惊慌。 季伯言眉头一蹙说道:“进来。” 吴生这才推门走了进来,他匆忙走到季伯言面前拱手说道:“家主,太宰大人来了。” “你说什么?”季伯言一惊,他骤然站了起来。 徐宏位高权重,行事霸道的很,他与徐宏并没有什么往来,徐宏为何会突然造访? 李氏也是一脸震惊。 在他们的注视下,吴生接着又道:“太宰大人还带了好些聘礼。” 季伯言一脸诧异。 李氏心中也是震惊的很,既是带着聘礼来的,自然是来求娶的,可是来求娶谁的呢? 家中适合婚配的除了季蔓,便是季妩还有季媚了,阿茵比她们小了一些,应该不是阿茵吧! “走,快随我去迎接太宰大人。”季伯言匆忙说道。 李氏匆匆退下了。 季伯言带着吴生才出了书房,徐宏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季伯言匆忙上前行礼:“下官参见太宰大人。” 徐宏看着季伯言勾唇一笑:“怎的季大人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徐宏带来的聘礼足足有数十箱。 一眼望去院子里摆满他带来的聘礼。 “太宰大人快请进。”季伯言对着徐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余光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聘礼,心中的疑惑更胜。 徐宏笑着走了进去。 季伯言亲自给徐宏倒了一杯热茶,他看着徐宏说道:“太宰大人请用茶。” “有劳季大人了。”徐宏接过茶极为客气的说道。 季伯言也不敢坐,他就站在徐宏面前。 徐宏喝了一口茶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也坐啊!” “是大人。”季伯言这才坐了下去,他一副拘谨的模样看着徐宏。 徐宏看着他一笑说道:“季大人我便有话直说了。” 季伯言立刻起身说道:“太宰大人有话请说。” “季大人坐。”徐宏含笑看着季伯言。 “是。”季伯言面带惶恐这才又坐了下去,他带着一丝不安看着徐宏。 在他的注视下徐宏嘴角一勾说道:“我看中了季大人家的一个娇娇,想纳她入府,外面的那些礼物便是我的心意。” 季伯言双眸微睁,他顿时愣在那里。 徐宏也没有怪罪,他看着季伯言郑重其事的说道:“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虽不能给娇娇正室的位置,但也绝对不会亏待娇娇的,只要她入府便是我徐宏的贵妾,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季伯言缓缓回过神来,他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宏拱手问答:“敢问大人看中的是我的那个女儿?”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指条明路 徐宏衣袖一挥说道:“便是季大人的长女阿蔓娇娇。” 季伯言满腹震惊的看着徐宏,他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大人说的可是阿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宏看中的竟是阿蔓。 “正是。”徐宏点头说道。 有些事季伯言可不敢瞒徐宏,他起身几步走到徐宏面前拱手说道:“太宰大人可知阿蔓身负邪祟之名?已不在我季家的族谱之上?” 徐宏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个我自然是知晓的。” 季伯言定睛看着徐宏说道:“大人便不怕吗?” 徐宏朗朗一笑:“季大人放心,我若在意又怎会上门?” 季伯言瞬间沉默下去。 且不说徐宏比他还大了几岁,家中妻妾满院,他昨晚已经答应了阿蔓与楚辞的婚事。 他看得出阿蔓与楚辞情投意合,也看得出楚辞是个不错的少年。 他如何能答应徐宏? 徐宏见他沉默下去,他面带微笑声音兀的一高:“怎的季大人看不上我吗?” 他嘴角上扬脸上虽然含着笑,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他眼中寒气森森。 季伯言只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惊,立刻垂下头去。 徐宏位高权重,行事十分狠辣,他在朝为官多年都看在眼中,朝中凡是与徐宏意见相左的人,用不了几日便会落得一个意外身亡的下场,家族也会很快败落。 思及季家数百条人命,他拱手一礼说道:“下官不敢。” 不愿两个字,他是万万都不敢说出来的。 徐宏满意的一笑,他缓缓站了起来,他抬手拍了拍季伯言的肩膀笑着说道:“那我便当做季大人同意了。” “这……”季伯言骤然抬起头来看着徐宏,在徐宏的目光中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在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徐宏虽然一脸和善的笑,但眼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季伯言身子僵硬如石,他怔怔的看着徐宏。 徐宏勾唇一笑说道:“季大人,外面的那些是我给阿蔓的聘礼,三日之后我便亲自来接她入府。” 季伯言嗓子又干又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宏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季伯言的肩头,他深深的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好生准备一下吧!我便不打扰了。” 语罢,徐宏定睛看了季伯言一眼,他一步一步消失在季伯言面前。 季伯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家主,你这是怎么了?”吴生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连唤了他数声,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宏带着聘礼而来,魏氏也吓傻了。 家里只有这么几个女儿,季妩生的一般且一直养在乡下,魏氏自然不会认为徐宏看上的是季妩,再来就是季茵,季茵年纪尚小又只是一个庶女。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季媚的可能性最大。 季媚就在魏氏房中,她早已吓得泪流不止。 虽说徐宏位高权重,可他比父亲的年纪还大,家中又有正妻,谁愿意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麻姑与赵婆子还在担忧徐宏看中的是季妩,不仅如今季妩奏的一手好琴。 怎料季妩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依旧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吃着麻姑给她烤的番薯。 麻姑在左,赵婆子在右,两个人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看的季妩都吃不下去了,她把吃了一半的番薯放在一旁的瓷盘中,含笑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人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是我的。” 她说的言之凿凿。 麻姑心思单纯,又对季妩的深信不疑,她当下展颜笑了起来:“只要不是娇娇就好。” 赵婆子垂眸一笑,她心中还有一些担忧。 徐宏素来是个好色的,在街上看见喜欢的女子不由分说便掳回家中。 每年他府中总要抬出几具年轻女子的尸体,临淄城中人尽皆知。 若当真不是娇娇,又会是谁呢? 李氏倒是没这么担忧,论身份阿茵比不上阿媚,论容色阿茵比不了阿蔓,论才艺她比不上季妩,所以她的可能性最小。 季茵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还在李氏房中欢快的吃着点心。 “家主。”吴生上前轻轻的推了推季伯言。 季伯言这才回过神来,他面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家主,可用请个大夫过来?”吴生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询问道。 季伯言轻轻的摆了摆手。 吴生扶着季伯言坐在一旁的圈椅中。 吴生给季伯言倒了一杯茶。 季伯议一饮而尽,他看着吴生问道:“楚辞可还在阿蔓房中?” “是家主。”吴生拱手说道。 季伯言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提步朝外走去。 吴生赶忙跟上他。 季伯言出了书房看着徐宏带来的聘礼,他面容一僵摆手说道:“把这些都抬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怒气。 院里的仆从瞬间忙活了起来。 徐宏带来的侍卫方才守在书房外,吴生并没有听到两个人在书房都说了些什么。 吴生一脸疑惑的看着季伯言,家主说都是把这些聘礼挪走,并未说退回去,可见已然收下这些聘礼。 家主如此不愿,也不是太宰大人看中的是那个娇娇。 季伯言径直去了季蔓的院子。 季蔓也在凉亭中晒太阳,楚辞守着她身旁拿着本书正在给她读。 漫漫日光落在两个人身上,远远地看去两个人男才女貌,可不就是一对佳偶。 季蔓也知徐宏带着聘礼上门的事,她想的可能是季媚,也可能是季妩,她独独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因为在她看来父亲已经应允了她与楚辞的婚事,她又与徐宏从未谋面,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她。 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的时候,季蔓面色骤然一僵,她有些失神的站了起来,她看着季伯言喃喃道:“父亲。” “见过季大人。”楚辞看着季伯言拱手一礼。 季蔓并没有避着他,他自然也知道徐宏带着聘礼上门的事。 当下他心中也是一沉。 季伯言目光一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楚辞衣袖一挥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日后再不许踏进我季家一步。” 楚辞面容一僵,他还未开口。 季蔓看着季伯言便急急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季伯言并未回答季蔓的问题,他扭头看了无声一眼说道:“送客。” 吴生大步走到楚辞面前,他右手微抬看着楚辞说道:“楚家郎君请吧!” 楚辞面带惊慌,他抬头看了季伯言一眼,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季蔓。 “父亲这是为何?”季蔓红着眼眶她大声质问着季伯言。 楚辞也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季大人这是为何?”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冷眼看着楚辞,他声音骤然一提大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给我滚出我们季家。” 电光火石之间季蔓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摇摇欲坠的看着季伯言一字一句的问道:“太宰大人看中的是我对吗?” 一时之间楚辞也惊呆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没有开口。 很多时候不否认便是默认。 “哈哈哈……”季蔓放声大笑起来,她眼泪带着泪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质问道:“父亲已经准备好了要把我买了是吧!” “阿蔓……”季伯言面带为难,他也不愿可他没有办法,他正在准备给季蔓解释。 然,他才说了两个字便被季蔓冷冷打断了。 季蔓一脸决绝的看着季伯言,她一字一沉的说道:“父亲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这一生非楚郎不嫁,除非你们把我横着抬出去,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去给徐宏做妾的。” “不是妾,是贵妾。”季伯言看着季蔓说道。 “大人昨晚分明同意把阿蔓嫁给我的,怎能言而无信?”楚辞伸手扶住季蔓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脸上带着怒分大声质问着季伯言。 季伯言冷眼看着楚辞说道:“我何时应允你们的亲事了,我只是允许你身体好了来探望阿蔓仅此而已。” 楚辞面色一僵,他仔细想了想季伯言还真没有说这样话,只是给了他一个态度,他怔怔的看着季伯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送客。”季伯言声音一高,他面带怒火的看着吴生。 “楚家郎君请吧!”吴生面无表情的看着楚辞。 季蔓紧紧的拽着楚辞的衣袖,她定睛看着楚辞说道:“楚郎我们一起走。” “好。”楚辞凝神看着季蔓,他一把握住季蔓的手。 两个人提步就要走。 “放肆!”季伯言勃然大怒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他厉声吼道:“来人啊!把这个登徒子给我打出去,把娇娇给我送回房中。” 他一声令下几个仆从大步走了过来,他们手中皆拿着粗壮的木棍。 “你们谁敢?”季蔓一下挡在楚辞身前,她看着几个仆从大声吼道。 阿瑶与阿乔匆忙上前挡在季蔓前面。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冷眼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你们给我滚开。” 他夺过一个仆从手中的木棍将阿瑶与阿乔打倒在地。 “你这个逆女!”他抬起手中的木管朝季蔓打了下去。 “阿蔓。”楚辞骤然一惊,他想都未想将季蔓拥入怀中。 季伯言那一棍重重的打在他身上。 “楚郎,你怎么样?”季蔓泪眼模糊的看着楚辞问道。 楚辞含笑对季蔓轻轻的摇了摇头。 季伯言一句话也不说,他抬手又是一棍。 “砰砰砰……”无论他怎么打,楚辞就是不肯松开季蔓,他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季伯言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狠狠的打在楚辞身上。 “够了。”还是季蔓忍不下去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楚辞,拼了命挡在楚辞身前。 季伯言手一僵,那一棍差点落在季蔓身上。 楚辞满身狼狈,他的头都被打出流出血来,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侧脸滴落下来。 “楚郎你回去吧!”季蔓泪眼模糊的看着楚辞,撕心裂肺的说道。 “不,阿蔓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楚辞含笑看着季蔓说道,他眼中盛满柔情足以把人溺毙其中。 季蔓不忍楚辞在为她受伤,她满目祈求的看着楚辞大声吼道:“求你了,你就离开吧!” 季伯言定睛看了吴生一眼。 吴生与两个仆从上前,他们不由不说将楚辞擒下拖着他就走。 楚辞拼命的挣扎起来,他双目腥红的看着季蔓大声喊道:“不,我不走,阿蔓,我不能没有你……” “楚郎……”季蔓一下跪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季伯言冷眼看着阿瑶与阿乔说道:“你们还不把娇娇扶回去。” 阿瑶与阿乔这才匆忙上前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蔓一下推开她们就要去追楚辞。 季伯言脚步一移挡住她的去路。 季蔓流着泪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道:“我死也不会嫁给徐宏的,求父亲就成全我与楚郎吧。” 季蔓说着跪在季伯言脚下。 季伯言面带不忍的看着季蔓,他沉声说道:“阿蔓,今日之前父亲也想成全你的幸福,可如今你也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 季蔓左手拽住季伯言的衣袍,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父亲只要你不同意,徐宏难道还能上门抢人不成?女儿求你了,我只想嫁给楚郎。” 楚辞已经消失在季蔓眼前。 季伯言身子一晃,他眉头紧锁缓缓说道:“阿蔓,太宰大人从未给过我拒绝的机会。” “不。”季蔓一下子松开季伯言的衣摆,她目赤欲裂大声喊道:“我不要!” 季伯言眼中带着心疼,他弯下腰去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肩膀低沉的说道:“阿蔓,你准备一下吧!三日之后太宰大人就会亲自来接你入府了。” 季蔓僵硬如石的跪在地上,她双目滚圆的看着季伯言,她的眼神又阴又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来人啊!把娇娇送回房中。”季伯言深深的看了季蔓一眼。 阿瑶与阿乔上前把季蔓扶了起来。 季蔓本想挣扎。 阿瑶附在她耳边低语道:“娇娇总会有法子的。” 季蔓这才放弃了挣扎,她定睛看了阿乔一眼。 季伯言又派了几个婆子看守季蔓。 与此同时他还派了十几个仆从牢牢的将季蔓的院子围了起来。 季家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便传来了,且又是这么大的事,不过片刻季家便人尽皆知徐宏看中的是季蔓。 三日之后,他便会亲自来接季蔓入府。 “娇娇,你可不知道……”赵婆子绘声绘色的讲给季妩听。 麻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她插着腰说道:“活该她这样。” 季妩扬眉一笑,她看着麻姑说道:“麻姑取我的琴来。” 如今季蔓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她得给她指条明路才是。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曲凤求凰 季蔓呆若木鸡的坐在房中,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楚郎……”她紧咬着唇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不停的唤着楚辞的名字。 阿瑶与阿乔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陪着她一起落泪。 主仆三个人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 “母亲,我该怎么办?”季蔓转身扑倒榻上,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娇娇……”阿瑶与阿乔急的是团团转。 莫怪娇娇不愿入徐宏府中,徐宏年老又有诸多妻妾,且出了名的好色,听说他十分暴虐,每年不知有多少女子死在他手中。 季蔓哭的嗓子都哑了。 外面有那么多人守着,她就是插翅也逃不出去。 三日后,徐宏便要接她入府了。 季蔓陷入无边的绝望之中,越哭越是伤心。 “铮铮铮……”就在那个时候响起一阵琴声。 琴声缠绵悱恻。 季蔓一听便知奏的是什么曲子,正是情爱佳话凤求凰,讲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她听着只觉得心如刀绞,痛的她几乎快要窒息了,她面皮胀红大口大口喘息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大声嘶吼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们让她别奏了。” “娇娇,你怎么了?”阿瑶与阿乔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季蔓躺在榻上不停的翻滚着,她用力捂着耳朵目赤欲裂的喊道:“我不要听……” 阿瑶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她用力的拍着门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是谁在奏琴快让她不要奏了。” 可无论她怎么喊都无人理会她。 “铮铮铮……”季妩心情格外的愉悦,从她的琴声中便可辨别出一二,她奏完一曲紧接着有奏了起来,还是这首凤求凰。 以季蔓如今的状态正适合听这首凤求凰。 只有用午饭的时候季妩才歇息了片刻。 “铮铮铮……”一用过午饭她便又奏了起来。 季伯言未曾多想只当做她在练习琴技。 魏氏倒是听了出来,她垂眸一笑:“季妩还真是恨,如今让季蔓听这样的曲子可不正是往她心上捅刀,捅完刀还不算还顺便撒了一些盐巴。” 季媚扬眉一笑,她看着魏氏说道:“我真想去看看季蔓生不如死的模样。” 她可没忘了季蔓从前是如何磋磨她的。 魏氏看着季蔓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是少去招惹她,虽不知为何太宰大人会突然带着聘礼上门,可她马上就是太宰大人的贵妾了,万一得宠的话可谓是鲤鱼跃龙门,若是再得个一男半女便是扶摇直上了。” 季媚一笑说道:“是母亲我知道了。” 她也就是说说而已。 李氏也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阿茵,是谁都无所谓。 她与季蔓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若是入了太宰大人的府邸对她可是大有裨益,她巴不得季蔓早日入太宰大人的府邸呢! 两个婆子将午饭送了进来,季蔓看都没看一眼,她通通打翻在地,她疯了一样看着两个婆子吼道:“你们去告诉父亲,我就是死也不会做徐宏的贵妾。” 两个婆子匆匆退了出去。 “铮铮铮……”情意绵绵的凤求凰远远不绝于耳。 季蔓已经快要疯了,她抱着头不停的在榻上翻滚,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样。 阿乔泪眼模糊的看着阿瑶说道:“娇娇这幅模样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瑶也急得不得了,她恶狠狠的说道:“也不知是谁一直在奏这凤求凰。” 季蔓擅琴技,她们从小便伴在季蔓身旁,自然能听出了季妩奏的是什么。 她一声落下季蔓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阿瑶与阿乔。 “娇娇。”可把阿瑶与阿乔吓得不轻。 季蔓双目失神,她喃喃道:“凤求凰,凤求凰……” 阿瑶与阿乔还以为她魔怔了,两个人急的都落下泪来。 令她们出乎意料的时候,季蔓的双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兀的,她勾唇一笑,整个人仿佛从新活过来一般,她一把抓住阿瑶的手喃喃说道:“我有法子了,凤求凰将的是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私奔的故事,然后成就了一段佳话,我与楚郎何不效仿他们。” 季蔓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了一般。 阿瑶与阿乔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两个人眼中尽是担忧。 阿瑶眉头紧锁的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娇娇若是太宰大人知晓的话只怕整个季家……” 她话还未说完季蔓便冷冷打断了她:“父亲都不关心我的死活,季家与我何干。” 阿乔咬着唇瓣说道:“可是咱们连这扇都出不去,如何去通知楚家郎君。”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也不知楚家郎君肯不肯为了娇娇得罪太宰大人,一旦得罪太宰大人整个齐国都待不下去了,只能远走他乡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季蔓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在她看来楚辞一定会带她离开的。 季蔓眼波流转她淡淡说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她给阿瑶与阿乔一个眼神,两个人俯下身去,季蔓在她们两个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来人啊!快来人啊!娇娇也不知怎的竟突然昏了过去。”片刻,阿瑶与阿乔突然惊慌失措大声喊了起来。 季伯言既然已经留下徐宏送来的聘礼,就等于说季蔓已经是徐宏的人了。 守门的仆从匆忙去禀告季伯言。 过了没多久季伯言匆匆来了,他进来一看季蔓果然已经不省人事。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快去请大夫。” 吴生正准备去。 就在那个时候阿瑶站出来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家主一贯都是沈大夫给娇娇诊治的,他熟知娇娇的身体状况,还是让奴去请沈大夫过来吧!” 季伯言未曾多想,他皱着眉头说道:“那你还不快去。” “铮铮铮……”季妩还在抚琴。 忽的赵婆子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季蔓突然昏了过去,家主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 季妩不在抚琴,她看着赵婆子勾唇一笑:“季蔓总算反应过来,也不枉我奏的手都酸了。” 麻姑与赵婆子听她这么一说皆是一脸疑惑。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稍稍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看着赵婆子问道:“是谁去请大夫了。” 赵婆子说道:“是阿瑶。” 季妩眼中的笑意更甚,她轻声说道:“兄长劳烦你跟着阿瑶看看她都去了哪里?” “好。”麻姑与赵婆子并未看着陆离,她们只听到陆离的声音。 季妩伸了伸懒腰,她试试然然的朝房中走去。 她真怕她奏的手都残废了,季蔓还没有反应过来。 楚辞并未离开,他就守在季家大门口不显眼的地方。 阿瑶一出来便看到他了,她给了楚辞一个眼神。 楚辞瞬间心领神会。 直到看不见阿瑶的身影,楚辞才转身离开。 阿瑶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偏僻的箱子里等着他。 楚辞极为小心,他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进了箱子。 阿瑶对着他盈盈一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辞想都未想,他轻轻点了点头。 阿瑶凝神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楚辞作出了箱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阿瑶很快将沈大夫请了过来。 沈大夫诊治过后,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回禀季大人,娇娇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才昏了过去,人并没有什么大碍,歇息一会便自会醒来。” “有劳沈大夫了。”季伯言极为客气的说道。 吴生亲自把沈大夫送了出去。 季伯言站在季蔓榻前,他定睛看着季蔓长叹了一声:“阿蔓,父亲也不愿你做徐宏的贵妾,奈何如今已没了法子,这便是你的命。” 季蔓眉头紧锁的躺在榻上,她紧紧的闭着双眼,眉宇之间尽是愁云惨雾。 季伯言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季蔓依旧被严加看管起来。 “父亲,我不是你,我命由我不由天。”季伯言才走没多久,季蔓便睁开了眼,她眼中一片寒芒。 “娇娇。”阿瑶与阿乔凝神看着季蔓。 季蔓一脸急切的看着阿瑶问道:“楚郎他怎么说?” 阿瑶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楚家郎君约娇娇今晚丑时季家后门见,他还嘱咐奴务必告诉娇娇准备好细软。” 季蔓欣慰的一笑:“楚郎果然没有负我。” 她抬眸看着阿瑶说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奴已经准备好了。”阿瑶从袖子兜中拿出一个纸包交给季蔓。 季蔓紧紧握在手中,她凝神看着阿瑶与阿乔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快去收拾东西,只要金银细软,其他的一律不要。” 阿瑶看着季蔓问道:“娇娇,那小郎怎么办?” 季蔓早已经想好了,她这么一走徐宏定会勃然大怒,迁怒季家那是必然的,她早已准备好要带阿景一起离开。 索性母亲留下的钱财颇丰,无论他们去哪里都可以生活的很好。 陆离将阿瑶与楚辞见面的事告诉了季妩,他们说了些什么陆离也听得一清二楚。 季妩都已经知晓。 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阿妩可用我去提醒徐宏一声?” 第一百八十章 逮个现行 季妩嘴角一弯:“不用,你若是去倒显刻意,如今季蔓对徐宏来说可是重要的很,依着他的性子自会看好季蔓的。” 陆离微微颔首。 季妩看着他说道:“兄长下去歇息吧!晚上还有大戏看呢!” 陆离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季妩说道:“好。” 果然如季妩所料。 回去之后徐宏的心情格外舒畅,他派人悄无声息的给赵元送去一份厚礼。 这几日他都萎靡不振,以至于冷落了后院的成群的妻妾。 用过午饭之后,徐宏便召来几房人比花娇的妾室寻欢作乐。 “大人来啊!”酥软无骨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从徐宏寝室中传了出来。 “哈哈哈……小美人,我看你往哪里逃。”紧接着徐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大人来抓我们啊!”女子娇笑声不断从里面传了出来。 守门的侍卫知道徐宏正在与妾室作乐,故而躲得远远地。 “我抓到你了。”寝室中,徐宏一袭寝衣,他脸上尽是殷红的唇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他一脸猥琐的笑一下将一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扑倒在地。 他正准备好好乐呵一番的时候,徐旺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徐宏顿时兴致全无,他眉头一蹙看着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妾室意犹未尽的看着他盈盈一福:“是大人。” 其中一个妾室十分贴心的替徐宏穿好衣袍。 “进来。”片刻,徐宏沉声说道,他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他最烦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徐旺深知他的禁忌,想来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旺推门走了进来,见徐宏面色不佳,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 出了季家,大人就怕季伯言会耍什么花样,故而命他派影卫盯着季蔓还有她身边的人。 没想到季蔓竟与人私定终身了不说,还准备相仿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与人私奔,他一五一十的说给徐宏。 徐宏面色一沉,他眼底透出几分刺骨的寒意来,他冷冷说道:“好一个季蔓竟然给脸不要脸,这还没入府呢!便想着给我戴绿帽子了。” 徐旺看着徐宏拱手说道:“大人,可要命人立刻把季蔓带回府中?” 徐旺深知季蔓对徐宏的重要性。 徐宏双眼一眯,他冷冷一笑:“不用捉奸捉双,我们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若是现在就去岂非显得我行事太过嚣张。” 他说着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就等今天晚上给他们逮个现行,好叫季伯言无话可说。” “是大人,奴知道怎么做了。”徐旺点头说道。 徐宏笑的格外阴森,他淡淡的看着徐旺说道:“命人准备一下,今晚便是我与季蔓的良宵之夜。” “是。”徐旺拱手退了出去。 夕阳西下很快便入了夜。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让麻姑与赵婆子早早便去歇息了。 季妩独自一个人坐在房中。 她谋划了这么久,今晚一切水到渠成。 从今以后她便可看着上一世伤害她最深的几个人相互厮杀,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畅快淋漓的很。 徐宏最痛恨背叛,他绝对不会轻饶了季蔓的。 依着季蔓的性子,自会很徐宏入骨。 季妩隐在心底的恨意如洪水一样绝提而出,她面容扭曲笑的仿佛地狱索命的使者一般。 至于楚辞。 徐宏最不会放过的就是他。 季蔓对他来说尚有几分用处,楚辞对他来说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夜越来越深。 天上飘着几朵阴云挡去月亮的光芒. 夜浓如墨,马上就要到丑时了。 整个季家除了几个护院大部分皆已经沉沉睡去。 可在季蔓房外守着的几个婆子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一个个眼睛睁的如铜铃一样大,每个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阿瑶与阿乔早已收拾好金银细软。 季蔓坐在妆台前,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说道:“我们该走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 阿瑶与阿乔看着她微微点头。 季蔓定睛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阿乔转身早已收拾好的几个包袱。 阿瑶手中握着一个纸包,她几步走到门口拍着门说道:“不好了,娇娇突然发起高热来,快开门啊!” 几个守门的婆子一个激灵,匆匆上前打开了门。 “嗖……”就在门打开的那瞬间,阿瑶拿着纸包的手一扬,白色的粉末飘洒在空中。 “咚……”几个守门的婆子瞬间倒了下去。 阿瑶扭头看着季蔓轻声说道:“娇娇我们走。” 季蔓穿着宽大的狐裘,毛茸茸的帽子遮去了她整张脸。 主仆三个人匆匆走了出去。 季伯言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文官,季家不过有几个看家护院罢了。 季蔓轻易的便避开了他们。 她带着阿瑶与阿乔直奔后门。 守门的仆从睡的跟头死猪一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阿瑶还是拿起纸包在他面前轻轻的撒了撒。 “吱呀……”阿乔从他身上拿出钥匙,她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季蔓一刻都不敢耽搁,她急匆匆走了出去。 阿瑶还不忘把门关好。 “阿蔓!”季蔓才走了出来,楚辞便迎了上去。 “楚郎。”季蔓脱掉宽大的帽子,她露出脸来看着楚辞不由得眼眶一红。 一旁停着一辆马车。 楚辞一把将季蔓拥入怀中,季蔓也紧紧的抱着他,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抱在一起。 阿瑶与阿乔皆背过身去。 “阿蔓,我们走。”片刻,楚辞才松开了季蔓。 季蔓含笑看着他点头说道:“好。” 楚辞牵着季蔓的手上了马车。 阿瑶与阿乔也上了马车。 季蔓看着楚辞说道:“我们还得去接一趟阿景。” “好。”楚辞温柔如水的看了季蔓一眼,他撩开车联扭头看着车夫说道:“先去一趟青松学院。” 看着近在眼前的楚辞,季蔓总算松了一口气。 楚辞牢牢的握着季蔓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脉脉温情从两个人心头淌过。 然,车轮才刚刚转动,便骤然停了下来。 那瞬间季蔓与楚辞面面相觑,两个人眼底皆闪过一丝疑惑。 楚辞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上百支火把的光晃得他眼前一花,他要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季蔓也朝外面看去,骤然间她花容失色。 他们的马车已经被数不清的侍卫团团围了起来。 “楚郎。”季蔓吓得声音颤抖。 “有我在莫怕。”楚辞紧紧的握着季蔓的手。 一时之间两个人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宏下了马车。 一手拿剑一手拿火把的侍卫瞬间让出一条路来。 徐宏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季蔓与楚辞眼中。 两个人双目滚圆的看着徐宏,眼中满是惊恐。 徐宏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季蔓身上扫过,他含笑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娇娇,如此深夜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虽然笑着但眼中尽是戾气,季蔓吓得身子一僵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宏这才慢悠悠的将目光落在楚辞的身上,看着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徐宏脸上的笑越发深沉。 楚辞一惊,他带着一丝慌乱下意识的松开了季蔓的手。 徐宏勾唇一笑,他扭头看着徐旺说道:“去请季大人过来。” “是大人。”徐旺拱手说道。 季蔓浑身战栗不止,她看着徐宏呜呜哀求道:“不,不要……” 徐宏再不看她一眼。 楚辞的身子也僵硬的厉害。 “砰砰砰……”季伯言睡的正香,拍门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惊醒了。 今晚他并没有去魏氏那里,而是睡在自己房中。 睁开眼的那瞬间季伯言极为不耐烦的说道:“吴生发生什么事了?” “季大人,我是太宰大人的管家,我家大人此刻正在季家后门候着你。”徐旺一句话,季伯言一个激灵他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袍,一刻都不敢耽搁的打开房门。 徐旺拱手对着季伯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家主。”吴生也被惊醒了,他几步走到季伯言身旁。 季伯言本想问一问徐旺发生什么事了,但见徐旺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好作罢。 季伯言带着吴生匆匆来到后门,他被眼前的阵仗下了一跳,他四下一扫只见季蔓与楚辞坐在同一辆马车,马车里还放着好几个包袱。 一时之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面色骤然一僵,整个心瞬间沉了下去。 “父亲……”季蔓紧咬着唇瓣,她看着季伯言喃喃道。 “啪……”季伯言大步上前,他抬手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季蔓脸上,他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指着楚辞的鼻子大声吼道:“好你个畜生竟然敢诱拐阿蔓!”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一句话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楚辞一个人身上。 楚辞并没有狡辩,他跳下马车跪在季伯言与徐宏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只求你们不要责罚阿蔓,是我逼她跟我一起离开的。” 季伯言定睛看了季蔓一眼。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季蔓能够识相一些。 怎料季蔓惊慌失措的从马车跳了下来,她紧挨着楚辞跪了下去,她眼中反着泪光急急替楚辞辩解道:“是我心悦楚郎,这一切全是我的主意与楚郎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求你们放他离开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季伯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季蔓与楚辞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被徐宏逮了正着,他深知徐宏的性子,他把一切都推到楚辞身上,不过是想给季蔓寻一条生路罢了,怎料她竟然这般不知好歹。 “大人,下官教女无方,请大人责罚。”季伯言身子一晃跪在徐宏脚下。 那个逆女都亲口承认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阿蔓!”楚辞柔情似水的看着季蔓。 两个人倒是患难见真情,即便跪在徐宏脚下,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全然没有一点收敛。 徐宏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继而他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他声音一点波澜都没有:“季大人。” “下官在!”季伯言一脸羞愧,他都不敢直视徐宏。 徐宏双眼一眯,他声音一沉:“你既你收下我的聘礼,季蔓便是我的人了,如今他们两个人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来,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们两个人?” 季伯言面色一僵,他还没有开口。 季蔓抬头看着徐宏,她眼中带着惊恐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道:“收下你聘礼的不是我,我也从未答应过入府做你的贵妾……” “啪……”不等季蔓说完,季伯言抬手一巴掌甩在季蔓脸上,他额上青筋凸起看着季蔓厉声吼道:“你这个逆女给我住口。” 季蔓死死的看着季伯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阿蔓!”楚辞一脸疼惜的看着季蔓。 徐宏淡淡的扫了他们几个人一眼,他眼中带着玩味看着季伯言勾唇一笑:“季大人以为如此?” 他要的只是季伯言态度。 季伯言脸上带着惊恐,他拱手看着徐宏说道:“他们两个人任凭大人处置。” 徐宏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嘴角一勾说道:“甚好!” 他缓步走到季蔓与楚辞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来人啊!把他们两个人给我带回去。” “是大人。”徐旺拱手说道,他扭头看了一旁的侍卫一眼。 几个侍卫大步上前擒住季蔓与楚辞。 徐宏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此刻季蔓才慌了神,她本以为便是徐宏逮住他们又如何?她还不他的贵妾,这不过是他们季家的家务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他插手。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季伯言大声哀求道:“父亲,父亲,救我……” 阿瑶与阿乔早已吓傻了。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季蔓一眼,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几个侍卫粗鲁的将季蔓扔上一辆马车。 “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夜色中,她凄厉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着。 楚辞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个侍卫用绳索套住楚辞的脖子,他手握着另一端上马狂奔了起来。 “啊……”楚辞使出浑身的力气,他拼命的跑着,只要他一慢绳索就会勒紧他的脖子。 季蔓坐在马车里看的一清二楚,她目赤欲裂的看着楚辞,口中发出肝肠寸断的声音来:“楚郎……” 寂寂深夜,她的声音格外的瘆人。 “家主起来吧!”吴生上前想要把季伯言扶起来。 季伯言面色煞白,他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吴生试了好几次才把他扶了起来。 季伯言面色难看的厉害,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家主。”幸好吴生及时扶住了他。 季伯言缓缓的摆了摆手。 吴生这才松开他。 季伯言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进了季家。 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多人都被惊醒了。 “家主,发生什么事了?”季伯言才进了季家,魏氏与李氏便匆匆迎了上来,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十分疲惫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太宰大人来接阿蔓了,你们都回去吧!”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魏氏与李氏也不便多问,两个人盈盈一福说道:“是。” 季伯言提步从她们两个人面前走了过去。 魏氏与李氏不由得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疑惑更甚。 太宰大人不是说三日后来接阿蔓入府吗? 走了没有几步,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他一脸凝重压低声音说道:“记住今晚发生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若是阿蔓与楚辞私奔的事传出去,损的不止是季家的名声,更是太宰大人的脸面。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吴生拱手说道:“是家主。” 整个季家除了季伯言与吴生,清楚这件事的就只有季妩与陆离了。 季妩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方才的那一幕,可她在脑海中已经预想了千遍万遍。 从她重生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一直等着这一天。 屋里燃着一盏灯。 她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妆台前紧紧的闭着眼,无人看见她双手紧握成拳,任由指尖没入肌肤之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房中弥漫开来。 “阿妩。”陆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季妩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这分明是她的脸,可铜镜中的人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她用力的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兄长进来吧!” 陆离大步走了进来,见季妩穿戴整齐,甚至连狐裘都穿好了,他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季妩缓缓起身,她看着陆离扬眉一笑。 陆离看着她问道:“阿妩,我方才嗅到一丝血腥味你没事吧!” 季妩含笑说道:“我没事,只是要劳烦兄长带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吗?”陆离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点头说道:“是。” 陆离没有再问别的,他轻而易举的带着季妩出了季家,没有惊动一个人。 甚至连麻姑与赵婆子都不知季妩出去了。 一入太宰府。 季蔓便被人蒙住眼,捆住手脚,几个人粗鲁的将她扔在一张宽大的榻上。 “楚郎……楚郎……”她什么都看不到,更动弹不得,只能不停的唤着楚辞的名字。 可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她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恐惧一丝一丝从她心底透了出来,慢慢的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楚郎……”她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带着一种从心底散发而出的惊恐。 直到她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无人回应她。 她越来越害怕,整个人犹如惊恐之鸟一样,身上每根神经都绷的跟琴弦一般。 “吱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晚了 季蔓整个人骤然一僵,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惊恐令得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脚步声响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季蔓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清楚的感觉到一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她满目惊恐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个不停。 片刻,脚步声止住了。 季蔓紧咬着唇瓣,她清楚的知道床榻旁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她耳中,给她一种毛骨悚人的感觉。 忽的,那个人伸手解开她眼上的黑布。 刺眼的光令得季蔓一下子闭上了眼。 她下意识伸手挡去刺眼的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就见徐宏穿着一身宽大的寝衣仿佛看着某种猎物一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他的眼神就好似夜间的狼一样,闪动着骇人的绿光。 季蔓骤然一惊,她吓得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徐宏脸上噙着一丝笑,他的笑容就好似数九寒天的风一样冷的刺骨。 季蔓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看着徐宏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惊恐。 徐宏拽着季蔓的头发把她从榻上提了起来。 “啊……”季蔓疼的闷哼一声,徐宏让她跪在榻上,疼痛与惊恐令得她鼻子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她本就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如今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徐宏冷冷的看着她。 直到此刻季蔓还认不清自己的处境,心心念念的还是楚辞,她看着徐宏声音沙哑的问道:“楚郎呢?” “啪……”徐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他抬手一巴掌将季蔓打倒在榻上。 季蔓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她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 徐宏双眼一眯,他抬腿上了榻。 “啪……”不等季蔓回过神来,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季蔓脸上。 “嗡……”那瞬间季蔓眼冒金星,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徐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他眼中带着一丝戾气,拽着季蔓的长发把季蔓从榻上拖了起来。 季蔓的脸瞬间肿的老高,在她惊恐交加的目光中,徐宏冷冷一笑:“你不是相见你的楚郎吗?” 他的笑容格外阴森。 季蔓身上一寒。 徐宏高声喊道:“来人啊!把楚辞带进来。” “你想要做什么?”季蔓嘴角流着血,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徐宏眼中只剩下惊恐。 徐宏看着她勾唇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不过片刻,徐旺便将楚辞带了进来。 楚辞的手和脚都被铁链捆着,他长发披肩凌乱不堪,脸上青紫交加,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楚郎……”一见楚辞,季蔓便哭着喊了起来,她眼中满是心疼。 徐旺将楚辞绑在离床榻不远的柱子上。 “阿蔓!”楚辞看着床榻上的季蔓,他额上青筋凸起奋力的挣扎起来。 季蔓一下也动弹不得,她只能撕心裂肺的唤着:“楚郎……” 徐宏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季蔓怒极,她恶狠狠的看着徐宏大声说道:“你究竟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徐宏抬手,他轻轻的划过季蔓的侧脸,然后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他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徐旺还在房中。 徐宏抬头看着徐旺说道:“去拿一些助兴的药过来。” “是大人。”徐旺拱手转身离开。 季蔓死死的看着徐宏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徐宏冷眼看着季蔓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你猜!” 直到这一刻,季蔓才知道怕了。 她瞬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徐宏大声哀求道:“我知道错了,大人大量就放过我们吧!日后我与楚郎愿为大人当牛做马。” 楚辞还在奋力的挣扎着,看着季蔓摇尾乞怜的模样他心疼的大声喊道:“阿蔓……” 徐宏面带讥讽,他右手骤然施力。 “啊……”季蔓疼的大声叫唤了起来。 “阿蔓……”楚辞的声音中尽是绝望。 徐宏冷眼看着季蔓勾唇一笑:“放过你?你想都不要想,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再也不要妄想和这个小白脸在一起。” 季蔓的脸都被徐宏捏的扭曲了,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宏喃喃道:“不,我不要……” 她的余光落在楚辞身上,眼中尽是不甘不愿。 “阿蔓!”楚辞红着眼眶看着季蔓。 直到此时此两个人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可真真是一对有情人。 这一幕落在徐宏眼中格外的刺眼,他冷冷的扫了楚辞一眼。 “太宰大人位高权重,为何非要跟我们两个微不足道的人过意不?若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日后我们两个人定以大人马首是瞻。”楚辞看着徐宏大声说道。 徐宏看着楚辞双眼一眯:“敢跟我抢女人,如此胆大包天我着实佩服你。” 楚辞面色一白,徐宏接着又道:“一会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他声音一落,楚辞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惊恐一丝一丝从他眼底透了出来。 “大人。”很快徐旺便将药取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个乳白色的瓷瓶。 徐宏看着他说道:“甚好。” 说着他目光落在楚辞身上笑着说道:“赏给他五颗。” “是大人。”徐旺拱手说道。 季蔓双目血红的看着徐宏大声说道:“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徐宏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徐旺拿着瓷瓶朝楚辞走了过去。 楚辞眼中满是惊恐,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喊着:“不,不要……” 在季蔓的注视下,徐旺很快走到楚辞面前,他伸手拧开瓷瓶到处五颗赤色的药丸来。 这一刻,不管是楚辞还是季蔓都害怕到了极点。 徐宏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 徐旺含笑看着楚辞说道:“是你自己吃下去?还是我来喂你呢?” 楚辞双目滚圆的看着他手中的药丸,他拼命地摇着头:“不……” 徐旺掰开楚辞的嘴准备把好东西放入他口中。 就在那个时候季蔓大声尖叫着:“住手。” 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徐宏苦苦哀求道:“大人,大人,我知错了,从今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求求你放过他吧!” 徐宏眼波一沉:“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最美妙的声音 季蔓一脸绝望,她眼睁睁的看着徐旺逼着楚辞吞下五颗赤色的药丸,她忍不住哀嚎道:“楚郎……” 徐宏十分满意的看着徐旺说道:“把剩下的给我。” “是大人。”徐旺几步上前把乳白色的瓷瓶毕恭毕敬的递给徐宏。 徐宏接过瓷瓶,他衣袖一挥。 徐旺识相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季蔓,楚辞,还有徐宏三个人。 徐宏先是拧开瓷瓶取出两颗赤色的药丸,他张口服下,又倒出三颗药丸逼着季蔓吞了下去。 “呕……”季蔓憋得面皮胀红,她不停的干呕想要把药丸吐出来,可是药丸已经入了她腹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屋里烛火摇曳,轻纱幔幔。 不过片刻,季蔓便觉得浑身仿佛烧着了一样,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楚辞亦是如此,他面带痛苦神色迷离的看着榻上的季蔓。 徐宏的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看着季蔓勾唇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季蔓浑身软绵绵躺在榻上,她神色茫然的看着徐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相较于她楚辞还稍微清醒一些,他声音沙哑奋力喊着:“阿蔓……阿蔓……” 在楚辞的注视下,徐宏抬手一挥。 “嘶啦……”一声,季蔓的衣裙碎成一片一片从榻上飘落下来。 不过片刻,季蔓便如刚出生那般。 徐宏双目充血,他仔仔细细看着呈现在他面前的美景。 楚辞也看的分明,那瞬间他身上所有的血都冲到头上,他面皮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一样,他只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一处要炸开了一样。 他与季蔓一样都未曾经过人事。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徐宏给他吃的是什么。 徐宏的手放肆的从季蔓身上划过,他啧啧说道:“书上所言肤若凝脂便是如此,这容色,这身姿堪为上乘。” “哈哈哈……”他大笑出声,右手一挥。 这次落下的是他的寝衣。 季蔓如一只熟透了的虾一样躺在榻上,她不自觉的嘤咛出声。 徐宏伸手拽起季蔓,他一个反转。 “啊……不要……”季蔓的脸一拧,她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徐宏眉头舒展,他扬眉一笑,幸好她还是干净的。 “不,阿蔓……”楚辞声音中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季蔓声音中的痛苦。 亲眼看着自己钟情的女子,在自己眼前别人**,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为痛苦? 万箭穿心莫过于此!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季妩就站在外面,无论是季蔓痛不欲生的声音,还是楚辞痛彻心扉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离定睛看着季妩,他眼中带着疑惑不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季妩要来的地方竟是这里。 季妩看着他勾唇一笑:“对我来说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此!” 陆离没有开口。 季妩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兄长,我们回去吧!” 陆离微微颔首。 夜色中他带着季妩轻而易举的离开了。 回到房中,季妩便让陆离回去休息了。 她找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换上,将头上的玉簪拿下。 “哈哈哈……”她一个人在房中先是大笑出声,她虽然恣意的大笑着,可声音中尽是悲凉。 “娇娇,你怎么了?”她的笑声惊醒了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担忧的守在门口。 “我没事,你们回去歇息了,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大惊小怪。”季妩扭头看着门口说道。 “是。”见她这样说,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对视一眼转身回房了。 大笑过后,季妩双手落在小腹之上,她眼泪磅礴落下。 从她重生的那一刻,她便想为她那还未出生的孩儿大哭一场,可是那时候她连为他哭上一哭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她总算能为她的孩儿哭上一场。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哭的浑身颤抖。 这世上有些事能随着时间淡去,但有些事却不能,比如仇恨! 一直哭到在没有眼泪流出来,季妩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目光缓缓落在微微晃动的烛火上,她一点一点扯动嘴角,一抹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她的笑极冷,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终年积雪将她的眸子冰封起来。 这只是开始而已! 她要的远不止如此! 夜还未结束。 徐宏一连折腾了季蔓好几次,季蔓已经昏死过去。 可徐宏还在兴头上。 他翻身下榻朝屋里的一个柜子走了过去,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木箱。 他将木箱拿到榻上打开。 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可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箱子里面是各种刑具,有鞭子,有银针,有烙铁,还有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他拿着烙铁几步走到炭火旁,将烙铁放入炭盆里面。 楚辞面皮胀红,他的鼻子不断的往外留着血,他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凸起着,仿佛随时会炸开一样,他只觉得好似被人扔到熔岩之中一样,炙烤得他的每一寸肌肤都熟透了,他已经睁不开眼,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感觉自己就快要死掉一样。 不过片刻,烙铁便被烧的通红。 徐宏拿起烧红的烙铁,他一步一步走到楚辞身旁。 楚辞被绑在木桩上,他耷拉着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徐宏看着楚辞他冷冷一笑,他视线一扫落在楚辞的下身,那里依旧肿胀不堪。 “哼!”徐宏冷冷一哼,他抬手将烧红的烙铁落在楚辞的下身。 “啊……”那瞬间楚辞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一股烧糊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楚辞叫了片刻便昏死过去。 徐宏再不看楚辞一眼,他转身将烙铁又丢到炭盆之中。 待烙铁烧红之后,这一次他拿着烙铁来到了床榻旁,他举着烧红的烙铁,目光由上至下的看着季蔓。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季蔓的上身,女子独有的标志那里。 徐宏勾唇冷冷一笑,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将烧红的烙铁一下落在季蔓右边的胸上。 “啊……”季蔓也睁开了眼,她大声惨叫着昏了过去。 即便她昏了过去,徐宏依旧没有放过她。 徐宏兴致高昂,他把季蔓翻了个身,拿起木箱中的皮鞭,他一面用力的抽打着季蔓,一面享用着他的美味佳肴。 直到东方吐白,徐宏累极了才停了下来。 床榻上已经污秽不堪。 徐宏披上寝衣下了榻,这么一番折腾他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很。 “来人啊!”他喊了一声朝外室走去。 徐旺很快走了进来,他拱手看着徐宏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徐宏面无表情的看了楚辞一眼说道:“宫中还缺一个刷马桶的寺人,依我看他正合适。” 徐旺心领神会的一笑:“大人,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宏微微颔首,他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至于季蔓千万莫要让她死了,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这几日就把她锁在榻上。” “是。”徐旺不停的点着头。 徐宏换上官服精神抖擞的去上早朝了。 徐宏一走,徐旺便派人将楚辞抬了出去,他还找来大夫给季蔓诊治了一番。 新入府的美人,徐宏总要连续宠上几日。 季蔓浑身是伤,几个婢女先是为她清理了一下身体,而后又给她敷上药,她依旧沉沉的昏睡着。 季妩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了眼。 往日她总是醒的很早。 今日,麻姑与赵婆子见她睡着便没有打扰她,索性她身上有伤也不用去给魏氏请安。 “娇娇。”季妩才从榻上坐了起来,麻姑便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麻姑笑盈盈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昨晚睡的可好?” 季妩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她重生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 她起身下了榻,麻姑已经给她准备好要穿的衣裙。 等她洗漱过后赵婆子便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今日,季妩心情极好,她慢条斯理的用过早饭。 麻姑日日细心的给她涂药,她指尖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外面阳光甚好。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让人搬了张软塌出去,她半眯着眼躺在上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季伯言已经下了早朝。 他才回到清风居连官服都来不及换。 吴生突然匆匆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慌张。 这一次,不等他开口,季伯言眉头一蹙,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这一次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可是太宰大人又来了?” 季伯言生怕徐宏会因季蔓的事迁怒季家,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觉也睡不好,饭吃着也不香。 “不是。”吴生拱手说道。 季伯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料还未等他缓过劲来,吴生接着又道:“这一次是公子策来了。” 季伯言骤然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吴生说道:“你说什么?” “家主公子策来了。”吴生拱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伯言面带慌张的说道:“快随我一起去迎接公子。” 他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吴生匆忙跟上他。 季伯言小声说道:“这几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我们季家可真是蓬荜生辉。” 第一百八十四章 姜策的来意 姜策已经进了季家。 下了早朝,他原本准备回府的,也不知怎的他突然便想起了季妩,便让车夫调转了方向。 这纯属他临时起意。 漫漫日光之下,他一袭乌衣头戴玉冠,周身弥漫着一层金色的光晕仿佛天上的神祗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季伯言匆匆而来,面见齐国储君他自然是要行跪拜之礼的,他拱手一礼跪在姜策面前说道:“下官参见公子。” “季大人请起。”姜策右手微抬。 “谢公子。”季伯言这才站了起来。 季伯言将姜策引到前厅。 前厅已经准备好茶点。 季伯言亲自上前给姜策倒了一杯热茶,他伸手递给姜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说道:“公子请用茶。” 姜策接过茶却并没有喝,他嘴角稍带一丝弧度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坐吧!不请自来说起来是孤叨扰了。” 姜策说出的话极为客气。 季伯言就更是客气了,他拱手一礼笑着说道:“公子能来是下官的荣幸,何谈叨扰二字。” 以姜策的身份自然要坐主位的。 语罢,季伯言缓缓坐在一旁,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端起桌上的茶饮了起来。 怎料姜策突然开口问道:“也不知阿妩娇娇的伤好些了没有?” “咳咳咳……”季伯言骤然一惊,他一下呛住了。 “家主。”吴生赶忙上前接过季伯言手中的茶,又给季伯言顺了顺背。 季伯言这才缓了过来,他面带一丝尴尬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回公子的话,阿妩的伤已经好多了。” 他满腹疑问,公子策怎会突然问起阿妩? 可是因着燕国使臣的事而来?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姜策嘴角一勾,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孤今日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突然想起阿妩娇娇宫中所奏那一曲,一时心痒难耐的很。” 姜策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季伯言当下起身说道:“下官这就让阿妩为公子奏上一曲。” 姜策这才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还不快去请阿妩过来。” “是。”吴生匆匆走了出去。 姜策方才手中的茶盏,他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说道:“今日阳光甚好,不如请阿妩娇娇去花园走上一曲岂不妙哉。” 季伯言当下附和道:“公子所言甚是,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 姜策微微颔首。 季伯言拱手走了出去。 他眼中始终带着一丝疑惑,公子策如此兴师动众而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听阿妩奏上一曲? 那日,他听阿妩奏了一下午的凤求凰,听起来也不过如此,他怎的就不觉得她琴技高超呢? 季妩正躺在榻上眯着眼晒太阳,她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恣意。 就在那个时候吴生大步走了过来。 他还未靠近季妩,麻姑便上前看着吴生压低声音问道:“娇娇睡着了,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今日什么事情都不想理会,索性就装作睡着了。 吴生可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他看着麻姑着急的说道:“麻姑,公子策请阿妩娇娇过去奏上一曲,你还是赶快叫醒阿妩娇娇吧!” 他声音一落,季妩骤然睁开了眼,她眉头一蹙顺势坐了起来。 吴生几步上前拱手看着她说道:“阿妩娇娇你快些准备一下,公子策还等着你过去抚琴呢!” 季妩眼波流转,姜策那日的话在她心头盘旋,她稍稍定了定神看着吴生说道:“告诉父亲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吴生拱手一礼大步转身离开。 麻姑扶着季妩站了起来,她一脸欢喜的看着季妩说道:“连公子策都喜欢上娇娇的琴声,娇娇可真是了不得啊!走快随奴回房换一身鲜亮的衣裙。” 麻姑一向都嫌季妩穿的太过素净。 赵婆子定睛看着季妩,上元佳节那一日可是她陪着娇娇的,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一清二楚。 季妩看着麻姑说道:“衣裙就不必换了,你去把我的琴取过来就好。” “是。”麻姑转身就往屋里跑生怕耽搁了。 赵婆子几步走到季妩身旁,她面带担忧的看着季妩,她知娇娇不愿入公子策府中,可有阿蔓娇娇的事情在先,只要公子策开口,家主一定不会拒绝的,他也不敢拒绝。 她都知道的事情季妩怎会不知。 今日不管姜策为何而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开这个口。 麻姑抱着季妩的琴快步走了过来。 季妩看了赵婆子一眼说道:“我们走吧!” 这件事她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既然如此唯有坦然面对了。 赵婆子扶着季妩,麻姑抱着琴,一行人朝前厅走去。 姜策亲临指名点姓让季妩过去抚琴,这件事很快便在季家快开了。 季媚一脸羡慕,其实她心中更多的是嫉妒。 魏氏双眼一眯,她沉声说道:“这对季妩来说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就看她能否把握得住不能。” 季媚瞬间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氏说道:“母亲你是说公子策对季妩动了心思?就季妩那副模样这怎么可能?” 魏氏勾唇一笑,她看着季媚说道:“谁知道呢?不管公子策有没有这个心思,只要季妩有这个心思就够了。” 她深知季妩的手腕,只要季妩想做的事那就一定能做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徐宏突然看上季蔓的事,与季妩脱不了关系。 季媚沉默下去,她低低的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闻公子策来了,季茵非要过去看,李氏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拦了下来,知女莫如母,她怎不知她安得什么心思。 季茵委屈的都快落下泪来,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氏说道:“姨娘,季媚与季妩都是见过公子策的,唯独我没见过,听闻公子策绝美无边,我就过去看一眼好不好。” 李氏面色一沉,她一口回绝了季茵:“阿茵,别因为我不知你安得什么心思,且不说你年纪稍小容色还未长开,寻常的女子怎能入了公子策的眼中,姨娘宁愿你不曾见过他,也不愿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平添诸多苦楚。” 李氏让几个婆子牢牢的看着季茵。 季妩才走了一半的路,季伯言派人过来匆匆告诉她姜策在后花园。 季妩穿过回廊朝后花园走去。 此刻才入了春,后花园除了假山上野生的迎春花,哪里有花可赏? 唯有这漫漫日光带着几分春意。 一入后花园,季妩远远的便见姜策坐在最大的凉亭之中,四周轻纱摇曳,他的面容若隐若现,因此她并未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季伯言坐在姜策一旁,他正在东张西望看看季妩怎么还没有来。 季妩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披着浅粉色的披风,她头上只别着一支白玉簪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 姜策眼睑一挑,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见季妩走了过来,季伯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季妩缓步进了凉亭,她低低的吹着眸子对着姜策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季氏阿妩见过公子。” 她举手投足间皆带着拘谨。 姜策勾唇一笑,他看着季妩漫不经心的说道:“娇娇并非第一次见孤何意这般拘谨?” 季伯言骤然朝季妩看了过去。 季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她并不敢看姜策垂眉顺目的说道:“那日除夕夜宴有幸见过公子一面,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季氏阿妩这就为公子奏来。” “哦!”姜策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他尾音拉得长长的接着又道:“孤与娇娇可不止见过那一面。” 他的话引人浮想联翩。 季妩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她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她就知道姜策今日不止是为了听她抚琴而来的。 季伯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姜策丝毫不给季妩开口解释的时间,他稍稍一顿紧接着又道:“上元佳节之夜,娇娇与孤也是见过的不是吗?” 季伯言根本不知道上元佳节之夜季妩出去过,他徒然睁大了双眼,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疑问。 季妩轻咬着唇瓣说道:“是。” 语罢,她看向季伯言解释道:“上元佳节那夜我本不想出去的,听闻父亲也去街上看灯了,我便想着去看看,此事没有知会父亲是阿妩的不是。” 季妩说着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如今也不是怪罪季妩的时候,季伯言面色缓和的看着季妩说道:“父亲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 季妩一脸感动的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我知道父亲关心我。” 父女两人相视一笑。 姜策云淡风轻的看着季妩,他突然清了清嗓子看着季妩说道:“由此可见孤那日与你说过的话,你也未曾告诉季大人了?” 他声音一落,季妩猛地抬起头看着姜策。 季伯言扭头看了姜策一眼,他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问道:“阿妩,那日公子与你说了什么话?”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皆看着季妩。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见她眼底一片怒火。 姜策这才几句话便弄得她与他之间仿佛有什么奸情一样,叫旁人如何看待她? 上元佳节之夜他给她都说了些什么话,难道他不知道吗? 那些话让她如何启齿? 姜策也不开口,他带着一丝玩味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显然还在等着季妩的答复。 正当季妩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突然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十分中意 宫中的大监赵信一溜小跑过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寺人,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一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季妩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挪,给赵信腾出地方来。 姜策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看着赵信。 赵信气喘吁吁的走到姜策面前,他拱手说道:“公子真是叫老奴好找,大王正等着公子入宫议事,公子还是赶紧动身吧!” 他声音一落,姜策便笑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起身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看来孤只能下次再来了。”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 季伯言拱手说道:“下官欢迎公子随时再来。” 姜策提步就走。 季伯言看了季妩一眼,他赶紧跟上姜策的步伐。 以姜策的身份他自然得亲自把姜策送出去。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的背影,他方才那句话显然是告诉她,他还会再来的,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也不知姜策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她自问她从未得罪过他,他为何非要抓住她不放? 以她着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模样究竟哪一点能入了他的法眼。 季妩十分惆怅,难得的好心情都被姜策给破坏了,她带着一丝闷闷不乐转身离开。 转眼姜策便已经走到大门口,季伯言亦步亦趋的更在他身后。 眼见他就要走出去,忽的他脚下一顿扭过头来将视线落在季伯言身上。 “公子?”季伯言面带疑惑的看着姜策。 赵信也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也落在姜策身上。 姜策看着季伯言勾唇一笑,他缓缓说道:“季大人,孤十分中意阿妩娇娇。” 他一句话落下,季伯言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姜策提步出了季家。 季伯言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他。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季伯言拱手看着姜策说道:“下官恭送公子。” 姜策看了他一眼抬腿上了马车。 赵信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 几辆马车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季伯言还怔怔的站在寒风之中,吴生看着他轻声唤道:“家主。” 季伯言这才回过神来,他提步进了季家。 吴生赶忙跟上他。 一进季家,季伯言便扭头看着吴生问道:“你方才可听到公子的话?” 吴生点了点头。 季伯言凝神看着吴生问道:“方才公子说了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吴生拱手说道:“回家主的话,公子方才好像说十分中意阿妩娇娇。” 季伯言喃喃说道:“原来方才不是我幻听了。” 他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季妩才回到房中,季伯言便走了进来。 季妩起身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父亲。”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问道:“阿妩,你老实告诉父亲,上元佳节那一晚公子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话?” 季妩就知道季伯言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正准备随意搪塞两句。 怎料,她还没有开口。 季伯言看着她一顿,接着又道:“你可知方才公子对我说了些什么?” 季妩看着季伯言缓缓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麻姑与赵婆子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一笑,他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公子出门的时候告诉我,他十分中意你。” 霎时间季妩脑袋嗡的一声,她还以为她逃过一劫呢? 原来姜策在这里等着她。 季妩面色十分僵硬,她看着季伯言喃喃说道:“想来父亲会错意了,公子定是说他十分中意我奏的琴。” 季伯言立刻纠正了她:“公子说他十分中意阿妩娇娇。” 季妩挤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她看着季伯言说道:“许是父亲听错了,阿妩自知自己无才无色,公子何等风姿?上元佳节之夜公子只说他十分喜欢听我抚琴。” 季伯言朗朗一笑,他伸手拍了拍季妩的肩膀,而后看着季妩语重心长的说道:“阿妩,过了年你便十四岁了,你年纪不小也该议亲了,放眼整个临淄城谁人能比得了公子,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可千万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不要不知好歹。” 他的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 季妩在心中冷冷一笑,就如同徐宏看中季蔓一样,他首先是权衡利弊一番,然后做出一个对季家最有利的选择,她们愿意与否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季妩虽是一脸柔弱,可她看着季伯言十分固执的说道:“父亲,我与阿牛哥青梅竹马,我心中只有他一个人,要嫁人我只会嫁给他。” 季伯言顿时就怒了,他冷眼看着季妩说道:“这件事可由不得你。” 季妩知道季伯言一贯吃软不吃硬,她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眼中带着泪扑通一声跪在季伯言跟前,看着他苦苦哀求道:“父亲,求求你了,你便成全阿妩吧!除此之外你让阿妩做什么事,阿妩都愿意做。” 季妩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季伯言脸上的怒火更甚,他看着季妩厉声说道:“阿妩你便死了这条心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嫁给什么李铁牛的。” “父亲……”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沉声说道:“你给我好好养伤。” 语罢,他一脸怒气拂袖而去。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把季妩扶了起来。 季伯言一走,她脸上的泪便止住了。 她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缓缓推开麻姑与赵婆子的手,在两个人担忧的目光下,她勾唇浅浅一笑:“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娇娇……”麻姑还想说些什么。 赵婆子定睛看了她一眼,她才闭上了嘴。 季妩轻声说道:“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麻姑与赵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必须得尽快想一个法子,尽快摆脱高寅。 一上马车。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好一个高寅,好一个高家……” 庞戎面带疑惑的看着姜策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姜策脸上的笑格外的冷,他缓缓说道:“孤分明才从宫中出来,宫中并未什么要紧的事,可孤才进季家没有多久,赵信便来了,高寅至始至终虽未露面,但这件事绝对是他的手笔。” 庞戎脸上的疑惑更浓,他缓缓说道:“公子不是拿季氏阿妩来试探高寅的态度吗?为何高寅出手了,公子也不见半点欢喜。” 在庞戎的注视下,姜策缓缓摇了摇头:“孤并非拿季妩来试探高寅的态度,孤是拿季妩来试探高寅的实力。” 兀的,姜策双眼一眯:“你看着高家的手伸的有多长,高寅轻而易举的便说动燕公子姬行出使齐国,孤才到季家赵信便来了,说明宫中也有高家的人,难怪姜钰仗着高家便有恃无恐了。” 姜策吐出的话格外的冷。 庞戎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策。 姜策嘴角一勾:“这一次孤非要把高家在宫中的势力连根拔除不可。”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临淄城。 上面坐着的正是高寅,他云淡风轻的看了江陵一眼问道:“姜策可已经离开季家?” 江陵面色不佳,他点头说道:“是郎君。” 高寅一手握着茶杯,他淡淡一笑:“想来她怕是吓坏了。” 江陵皱着眉头问道:“郎君为何总要插手季氏阿妩的事?很多人已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再这样下去难保有一日不会有人用她来威胁郎君。” 高寅仿佛没有听到江陵的话一样,他脸上的笑纹更甚:“也不知她吓哭了没有?” 江陵嘴角一抽,他声音一沉:“郎君。” 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江陵一眼,他接着又道:“以她的性子只怕连哭都哭的虚情假意的很。” 江陵彻底无语了,他索性不再开口,依着他看郎君怕是中了季氏阿妩的毒尚不自知。 高寅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抬头看了江陵一眼说道:“惠夫人养的什么猫?赶明给我弄上一只,这几日着实无趣的很。” 江陵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长毛的东西吗?” 高寅扫了他一眼说道:“我如今喜欢了,怎的你有意见吗?” “属下不敢。”江陵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 高寅换了一个坐姿,他顺带给江陵提了几点要求:“我要那种通体白色软绵绵的猫,眼睛最好像黑宝石一样黑啾啾的。” “是郎君。”江陵闷声说道。 季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嗯……”她口中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她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车轮碾过一样,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特别是胸口火辣辣的疼着,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手和脚都被铁链捆着。 屋里燃着数盏灯。 “楚郎……”她下意识朝绑着楚辞的那根柱子看去,可是楚辞已经不在了。 一个极坏的念头一下子从她心头闪了过去。 “楚郎……楚郎……”她大声唤着楚辞的名字,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季蔓满目惊恐的看去,只见徐宏含笑走了进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歹毒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半分乖觉。 她一见徐宏便目赤欲裂的问道:“楚郎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徐宏逆着光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令得季蔓不寒而栗。 他几步走到榻前,带着讥讽看着季蔓淡淡一笑:“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季蔓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看着他迫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杀了他?” 徐宏俯下身去,他伸手握住季蔓的下巴,季蔓死死的盯着他,她的眼中满是怨恨。 徐宏勾唇一笑,他骤然施力,疼痛令得季蔓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季蔓红着眼歇斯底里的吼道。 徐宏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他?我怕脏了我的手。” 季蔓一下子闭上眼,她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楚郎还活着就好。 徐宏脸上的讥讽更浓,他看着季蔓接着又道:“宫中缺一个刷马桶的寺人,我把他送到宫中去了。” 他一句话瞬间把季蔓推到了地狱之中。 季蔓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徐宏,浑身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她好似被人扼住脖子一样费力的喘息着,徐宏缓缓的松开了她。 季蔓一脸狰狞的看着徐宏,她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的眼神好似夜间的猛兽闪动着骇人的绿光。 “啪……”徐宏抬手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季蔓的嘴角瞬间溢出血来。 徐宏伸手扼住季蔓的脖子,他冷冷一笑:“你知道吗?我最喜欢驯服你这样的美人,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臣服在我身下。” 他逼着季蔓张开嘴,往她口中塞了几颗赤色的药丸。 “不,不要……”季蔓拼命挣扎着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捆着,她一下都动弹不得。 徐宏冷冷松开了她。 在季蔓吃人的目光中,徐宏伸手解开身上的衣袍。 随着滑落在地上的衣袍,他抬腿上了榻。 “不……”季蔓浑身颤抖,死一样的恐惧笼罩在她心头。 徐宏的手轻佻的划过季蔓的侧脸,他极为自信的一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爱上这种滋味。” 季蔓的眼神渐渐涣散起来,她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火烧着一般。 徐宏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他带着一丝轻蔑身子骤然一沉。 铁链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 噩梦一般的夜刚刚开始。 对季蔓来说所谓炼狱也不过如此。 夜渐渐深了。 麻姑让季妩早些休息,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让麻姑与赵婆子回去歇息了。 今晚只怕还有客呢! 她一个人坐在房中。 果然,没有多久魏氏便来了。 她来做什么,季妩自然心知肚明的很,想来定然是季伯言让魏氏来劝她的,如今她是季家的当家主母,这样的事也只能她来做。 季妩穿好衣裙之后打开门让魏氏走了进来。 “阿妩,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是你父亲让我来劝你的。”魏氏与季妩坐在圆桌旁,她看着季妩开门见山的说道。 季妩看着她淡淡一笑:“我猜到了。” 从前魏氏看重季妩是因为季妩的手段,如今魏氏看重季妩是因为她是公子策中意的人,季伯言不过一介文官,季家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在权贵云集的临淄城不值一提的很。 季家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公子策是齐国的储君,未来的一国之君,哪怕只是给他做妾,来日都前途无量。 魏氏看着季妩苦口婆心的说道:“阿妩,对与一个女子来说,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固然可贵,可你要知道人心易变,情爱这东西说变味也就变味了,权衡利弊你比我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好好的想一想,我只盼着你来日不会后悔。” “是,母亲。”纵然季妩早已拿定了主意,她还是微微颔首。 魏氏也不多言,她起身便回去了。 她一走,季妩轻声唤道:“兄长。” “阿妩。”她声音一落,陆离便从外室走了进来。 季妩看着他浅浅一笑说道:“兄长有件事还得劳烦你。” “你我之间说这些话便见外了。”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也不绕弯子,她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看着陆离说道:“兄长,你带一些伤药入宫一趟,有些人不配这么轻易的就死去。” 她自然知道楚辞被徐宏送到了宫中。 不得不说她很是满意徐宏的做法。 楚辞那个人一向自命不凡的很,就该让他尝尝跌入尘埃的滋味,他如今还不配死,她也绝不会让他轻易的就死。 “好,我这就去。”陆离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转身就走。 “兄长小心。”季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 陆离扭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陆离离开之后,季妩转身上了榻。 姜策真是令她十分头疼,她明知不久的将来他便是齐国的一国之君,她若是还想在齐国混便绝对不能得罪他。 上一世,她一心只求一桩美好的因缘。 这一世,她无心婚嫁,更不会沾染情爱,她早已打定了主意,等她报仇之后便去云游天下岂不快哉! 所以她得想个法子,既不能得罪姜策,还得绝了他的念头,她可不想做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躺在榻上不停的辗转反侧,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妥善的法子来。 季伯言就在魏氏房中,她一进来,季伯言便迎上去问道:“阿妩怎么说?” “阿妩说会好好考虑的。”魏氏如实说道。 季伯言一把握住魏氏的手,他沉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劝劝阿妩,无论如何都要她心甘情愿才是。” “是夫主。”魏氏只能点头说道。 季伯言在魏氏房中待了一会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去李氏院子,而是回了清风居。 自从梅若雪来了之后,他再未去过李氏的院子过夜。 李氏急的都快呕出血来,她怎会不知是什么缘故。 她算是看出来了,魏氏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她索性是不能生了,所以梅若雪在或不在对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她不一样,看来赶走梅若雪得靠她自己了。 李氏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她俯身在万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万婆子面带担忧的看着李氏说道:“姨娘,万一家主知道了……” 她话还未说完李氏便冷冷打断了她:“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还能一直住在家里不成,我不过是给她寻个好去处罢了。” 她如此强势万婆子也不好再开口。 夜色如墨,风已经没有那么冷。 一直到季蔓昏死过去,徐宏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比起她楚辞的处境更惨。 徐旺派人把楚辞送到宫中便无人理会他了。 他人事不省被丢在一间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宫中的老寺人看了他一眼,他的下身已经被烧黑了,身上滚烫的很,如今只能看他能否熬过这一劫。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从宫中掠过,他速度极快,重重守卫之下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无人看到,他闪身进了楚辞所在的屋子。 楚辞还昏迷着,他脸色苍白的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陆离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探了探的心脉,拿出几颗药塞入他口中,又给他输了些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虽然不知阿妩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恩,可阿妩不让他死,他就不能死。 确保楚辞不会死之后,陆离便离开了,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一亮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这几日,整个临淄城格外宁静,再有几日燕国使臣便要入城了,大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味道。 昨晚季妩睡得不太好,她眼下弥漫着浅浅的青色。 用过早饭之后,麻姑让她上榻在歇一会。 季妩摇头拒绝了,燕国使臣就快到了,她指尖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宋大家说是来向她请教琴技的,说白了是来找她一较高下的,她之所以能一曲成名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真真论起琴技她怎么比得上宋大家。 若只是两个人随意比试也无伤大雅,可宋大家代表的是燕国,而她代表的是齐国,这件事难就难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 今日天有些阴沉。 季妩让麻姑把她的琴抱过来,她把琴架架在窗边奏起琴来。 “铮铮铮……”她奏的格外认真。 就在那个时候赵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去。 “娇娇,季州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他要见家主,家主不在,他便朝咱们这边来了。”赵婆子看着季妩沉声说道。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他想要就来有什么可慌张的。” 她声音才落。 季州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四下扫一眼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季州脸上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他几步走到季妩面前伸手就去拽季妩的衣领,与此同时他暴怒的吼道:“阿姐好端端的怎会被徐宏看上?一切定是你做的,季妩你好歹毒的心肠,我今天就要杀了你给母亲和阿姐报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季蔓的转变 季州对着季妩已经举起了拳头。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上前就要去阻拦。 季妩抬头给了麻姑与赵婆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一脸从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州勾唇一笑:“想来你也知道燕国使臣就要入城了,你倒是打我啊!” 季妩说着一顿,她脸上的越发灿烂,她面带讥讽看着季州接着说道:“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这一拳下去毁掉的可是你的前途。” 如今连季伯言都要捧着季妩。 季州已不是从前的季州。 “你……”他额上青筋凸起,高高举起的拳手上更是如此,那一拳他生生没有打下来。 他一心读书根本无暇顾忌其他的事。 今早,若不是有一个同窗拿着季蔓的事来讥讽他,说难怪他一个史官之子竟也能入青松学院读书,原来他姐姐竟是太宰大人的贵妾。 季州这才知道季蔓成了徐宏的贵妾。 得知这件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徐宏的府邸想要见季蔓,却被守门的侍卫打了回来,他回来想找季伯言问个究竟,季伯言还没有下朝。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临淄城中人尽皆知阿姐身负邪祟之名,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徐宏怎会突然看上阿姐呢? 他第一个便怀疑到季妩身上。 “季妩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季州咬牙切齿的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随意拂开季州的手,她含笑看着季州缓缓说道:“阿州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你该知晓这般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可是污蔑,便是上刑部也是使得的。” 季州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紧握双拳浑身颤抖的站在季妩面前,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他就剩下阿姐这么一个亲人。 徐宏是什么人? 他从前不知,可如今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徐宏仗着位高权重便肆意妄为,有多少女子死在他手上怕是数都不数清楚,阿姐落在他手上唯有死路一条。 季妩抚了抚衣袖上的浮灰,她勾唇一笑看着季州说道:“有些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府中都在传阿蔓姐姐与人私奔被太宰大人逮了个正着,这才连夜被带了回去。” 季州徒然瞪大了双眼,他眼中满是惊恐。 季妩说着长叹了一声:“以太宰大人的性子,也不知阿蔓姐姐是死是活,你没去太宰大人府邸看看阿蔓姐姐吗?” “季妩你这个毒妇,总有一日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季州从牙缝挤出一丝声音来,他心中担忧季蔓根本无心与季妩多做纠缠。 语罢,他转身就走。 季妩弱不禁风的抚了抚额,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州的背影冷冷一笑。 她什么真实面目? 她觉得比起有些人来她已经良善的多了。 季州才走到门口,季伯言便下朝回来了。 季州看都没看季伯言一眼。 季伯言皱着眉头看着季州喊了一声:“阿州,你怎么回来了?” 季州这才停下脚步,他脸上带着讥讽冷眼看着季伯言低声吼道:“父亲你明知道徐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能若无其事的看着他把阿姐带走?”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还没有开口。 季州便接着说道:“还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卖女求荣?” “啪……”季伯言抬手就是一巴掌。 季州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手掌印。 他再不看季伯言一眼提步就走。 季伯言看着季州的背影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就在那个时候魏氏带着阮婆子走了过来。 阮婆子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魏氏几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家主。” 她抬头看着季州的背影,面带疑惑的看着季伯言说道:“阿州怎么回来了?” 季伯言没有说话。 魏氏见他一脸不悦便没有多问,她皱着眉头问道:“家主,我带了些东西原本准备去看看梅姑娘,怎料到了客房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可是家主已经为梅姑娘寻到亲人了?” 季伯言皱着眉头看着魏氏问道:“你说什么?梅姑娘离开了?” 显然他并不知晓此事。 他不知道,魏氏却是知道的。 今日,季伯言前脚去上早朝,后脚李氏便派人把梅若雪打发了出去。 这些日子虽然梅若雪住在季家,可她本人是个矜持的,季伯言也恪守礼教,魏氏一直想找一个契机把他们两个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但又不能做的太刻意。 李氏正好给她创造了一个这样机会。 所以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任由李氏派人把梅若雪送了出去。 李氏差人给了梅若雪一些银钱,把她送上了一条南下的船,想把她弄得远远地,让季伯言再也见不到。 魏氏苦心布置这么久,怎会让李氏如意。 李氏不知道,她早已命人做了些手脚,梅若雪并没坐船南下,而是去了一个李氏意想不到的地方。 魏氏故作一脸惊讶,她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不知此事吗?” 季伯言脸上带着怒气,他扭头看了吴生一眼沉声说道:“立刻把这件事查清楚。” “是。”吴生拱手说道。 魏氏看了季伯言一眼,她一脸疑惑的说道:“梅姑娘一个弱女子,又举目无亲的她能去哪里呢?若是遇见个歹人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眼眶不由得的红了。 季伯言沉着脸去了前厅。 魏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季伯言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有赵婆子在,这件事季妩自然也是知道的,季蔓已经不在了,她无心插手后院的争夺,在她看来李氏全然不是魏氏的对手。 府里总共就这么些人,吴生很快便查清楚了,他推着一个粗使的婆子走了进来。 季伯言与魏氏坐在主位上。 一见季伯言与魏氏那个婆子便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起来:“家主,主母饶命啊!” 吴生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家主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就是这个婆子把梅姑娘送出去了。” 季伯言冷眼看着那个婆子沉声说道:“说是谁指使你的?你把梅姑娘送到哪里去了?” 还未动刑那婆子便如实招了:“是姨娘给了老奴一些银钱,让老奴把梅姑娘卖到柔香院的,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求家主,主母饶命啊!” 不用季伯言派人去请。 李氏一听吴生抓了这个粗使的婆子,她自己便巴巴的来了。 “李氏你好大的胆子。”季伯言骤然起身,他指着李氏的鼻子大声吼道。 “家主,妾冤枉啊!妾只是想着梅姑娘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我们家终究不妥,妾便为梅姑娘寻了一个好去处,妾没有把……”李氏哭着说道。 她还没有说完,季伯言一脚踢在她身上。 “啊……”李氏一下子被踢倒在地。 “等我回来再给你算账。”季伯言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他大步走了出去。 “家主……”李氏放声痛哭了起来。 魏氏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季伯言一走,李氏骤然反应过来,她指着魏氏厉声吼道:“是你陷害我。” “放肆,你作为一个妾室便是这么给主母说话的吗?”魏氏还未开口,阮婆子上前甩了李氏一巴掌。 魏氏端起茶饮了一口,她含笑看着李氏说道:“妹妹,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这你红口白牙的污蔑我,小心家主回来我告诉他,让他把你送到刑部去。” 李氏吓得瞬间闭上了嘴,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魏氏,脸上尽是不甘。 阮婆子扶着魏氏缓缓站了起来。 魏氏凝神看了那个粗使的婆子一眼,她面上带着赞赏。 李氏不过一个妾室,她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一眼望去天空朦朦胧胧的。 出了季家,季州疯了一样冲到徐宏的府邸。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命了是不是?”他才靠近大门口,几个侍卫便把他拦下。 季州已经淋湿了,他看着几个守门的侍卫大声哀求道:“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见一见我阿姐吧!” “没有太宰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几个侍卫把季州扔到了一旁的路上。 “阿姐,阿姐……”季州一脸绝望的跪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脸滑落下来,他嘶声裂肺不停的唤着季蔓。 季蔓被锁在榻上,两个婢女守在一旁,她紧紧的闭着眼,即便昏睡着脸上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痛苦与绝望。 季蔓仿佛听到了季州的声音一样,她骤然睁开了眼。 吓得一旁的两个婢女骤然一惊。 她双眸格外漆黑,仿佛暗无边际的夜空一般冷的没有一点温度,脸上更是没有半点波澜。 方才她好似听到了阿州的声音。 “娇娇你醒了!”在两个婢女的注视下,她缓缓扭头朝外面看去。 “阿姐……”季州还在不停的唤着她。 这一次,季蔓听到格外真切,她瞬间激动起来,她看着两个婢女口中吐出一丝极为沙哑的声音来:“是阿州,我要见阿州。” “娇娇,没有太宰大人的吩咐你不能见任何人。”一个婢女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的眼瞬间沉寂下去。 她一脸死灰缓缓闭上了眼。 她渐渐清醒过来,她将所有的事情慢慢串联起来。 从徐宏带着聘礼上门,再到她与楚辞被逮了个正着,这所有的事情太过巧合了,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操控着这一切。 片刻,季蔓猛地睁开了双眼,她双眸仿佛鲜血染就一般带着一种癫狂,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季妩,我一定会拉着你下地狱的……” 她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除了季妩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她? 想起楚辞季蔓的心便痛的厉害。 她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的婢女说道:“我要吃饭,给我拿饭来。” 她的眼神格外的坚定,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季妩还有徐宏,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徐宏已经回来了,他坐在书房之中一脸不耐烦的让人把季州给赶走了。 徐旺小心翼翼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接过茶饮了一口,看着徐旺问道:“季蔓如何了?” 徐旺拱手说道:“她已经醒了,还主动让婢女给她拿饭吃。” 徐宏勾唇一笑:“她可还口口声声唤着楚辞?” “回大人的话,自她醒来之后还未唤过一声。”徐旺如实说道。 徐宏冷冷一笑:“今晚依旧由她来服侍我。” “是大人。”徐旺拱手一礼说道。 天空阴沉的很,雨还在下。 自从大王亲自下旨赐婚,高琛好几日都未曾出门,他一身白色衣袍,芝兰玉树的站在窗户边,望着从屋檐下滴落下来的雨。 他面色阴沉,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若他不是早早投到姜策门下,兴许会信父亲那番说辞。 父亲之所以会那样说,不过是给了替高寅洗清身上的嫌疑罢了。 用来哄哄惠夫人与姜钰也就是了,到底是谁人所为他心中清楚的很。 高寅这一手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中,一来可以彻底撇清姜禾公主这个麻烦,二来还可以成功的让父亲对他起疑。 父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给他身边安插了几个影卫,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实则是来监视他的。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伸手递给沐辰。 他与姜策甚少见面,几乎都是书信往来,不用他开口,沐辰便妥帖的收好信转身离开了。 高琛勾唇一笑,他眼底尽是寒意。 高寅等着瞧吧!一切不过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未有定论。 姜策收到信之后,他看过便将信丢尽炭盆之中。 江陵与江风都未看到信上写了些什么。 姜策提笔写了一封信。 燕国使臣马上就要来了,姬行来也就来了,可他偏偏还带着姬月,不管高寅打得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让姬月与姜钰联姻。 若姜钰有了燕国这个助力,那么他便连半分胜算都没有了。 姜禾公主已经几日粒米未进,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面上没有一点血色,不过几日人便瘦了一圈。 “公主,你就用一些饭吧!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惠夫人又给姜禾公主派了一个吴婆子,此刻她正端着饭菜苦口婆心的劝着姜禾公主。 流云殿中的婢女皆跪在地上。 吴婆子声音一落。 姜禾公主缓缓的睁开了眼,她一脸虚弱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啪……”她抬手将饭菜打翻在地,气喘吁吁的看着吴婆子说道:“你去告诉母妃,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高琛那个卑鄙小人的。” “公主息怒……”一屋子婢女战战兢兢的磕着头。 就在那个时候惠夫人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顺理成章 姜禾公主看着惠夫人放声痛哭了起来:“母妃还来看我做什么?任由我自生自灭算了。” 惠夫人叹了一口气朝姜禾公主走了过去,她看着吴婆子说道:“去膳房拿一碗公主最爱吃的虾仁粥来。” “是夫人。”吴婆子匆匆去了。 惠夫人拿起锦帕替姜禾公主擦去脸上的泪,她心疼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母妃怎么舍得让你自生自灭,你可是母妃的心头宝,母妃一向最疼爱的就是你了。” “你胡说。”姜禾公主一把推开惠夫人的手,她泪眼模糊的看着惠夫人说道:“母妃若是真心疼爱我,就不会为了王兄的大业逼我嫁给高琛那个混蛋了。” “阿禾,为何事到如今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以为我就只是为了阿钰吗?”惠夫人面带失望的看着姜禾公主。 这几日,她故意没有来看姜禾公主就是希望她自己能够想明白。 姜禾公主伤心欲绝的看着惠夫人,她一脸决绝的说道:“母妃,我宁愿一死也不要嫁给高琛。” “即便你不嫁给高琛,你以为你还能嫁给高寅吗?”惠夫人一句话将姜禾公主的心刨开来。 姜禾公主神色骤然黯淡下去,她一句话也不说缓缓躺了下去,只留给惠夫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阿禾,你与高琛已是生米做成熟饭,万一你与他的风言风语传出去,临淄城一人一口吐沫便足以将你淹死,你若是不想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你就乖乖的嫁给他,到时候就是传出什么话来,也不过是一桩风流美谈,你明白吗?”惠夫人轻轻的拍着姜禾公主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道。 “母妃……”姜禾公主转身看着惠夫人,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从第一次见到高寅,她的余生便只剩下一个愿望,那便是嫁给高寅做他的正妻,与他长相厮守。 如今她做了多年的美梦骤然破碎,还被逼着嫁给一个她厌恶的人,这与要她的命无异,不同的是人死之后便不会在痛苦了,而她还得生不如死的活着。 余生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惠夫人眼圈泛红将姜禾公主拥入怀中,姜禾公主放声痛哭了起来:“母妃……” 惠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她声音哽咽的说道:“阿禾,为了母妃你要振作起来,母妃不能没有你。” “可是,、我的阿寅哥哥怎么办?我心中只爱他一个人……”姜禾公主浑身颤抖,她看着惠夫人声嘶力竭的质问道。 “阿禾,忘了他吧!从此你与他再无可能。”纵然这句话残忍至极,惠夫人还是说了出来。 “不,我不要……”姜禾公主哭的嗓子都哑了。 惠夫人也陪着她哭了起来,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一直到姜禾公主眼中再也没有泪了,她才停了下来。 惠夫人端着虾仁粥,她拿着勺子轻轻的搅动着轻声说道:“阿禾,喝点粥吧!” 她舀了一勺递到姜禾公主嘴边。 色香味俱全的虾仁粥冒着丝丝热气看着十分诱人。 姜禾公主一动也不动,她面如死灰的说道:“母妃,我吃不下。”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你的?也不想报仇了吗?”知女莫若母,惠夫人一句话,姜禾公主眼光一凝。 她寒气森森的看着惠夫人目赤欲裂的问道:“是谁?” “等你吃完这碗粥我就告诉你。”惠夫人开口说道。 姜禾公主十分机械的张开嘴,惠夫人一勺一勺的喂她,她一勺一勺食不知味的吃着。 碗里的粥很快见了底。 吴婆子才上前接过惠夫人手中的碗。 姜禾公主一把抓住惠夫人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问道:“母妃你告诉我是谁?” “姜策。”惠夫人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姜禾公主额上青筋凸起,她一脸狰狞的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惠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人总要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爱也罢,恨也好,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活下去。 直到姜禾公主累极睡着了,惠夫人才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雨,寒气逼人的很。 大约一个时辰,季伯言抱着人事不省的梅若雪匆匆进了季家,梅若雪的衣裙已经不成样子了,索性她身上披着季伯言的狐裘,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家主,梅姑娘这是怎么了?”季伯言才进季家,魏氏便慌张的迎了上来。 “把李氏关进祠堂面壁思过。”季伯言看着魏氏只说了一句话,抱着梅若雪大步朝清风居走去。 “是家主。”魏氏看着季伯言的背影盈盈一福,她脸上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季伯言第一次带梅若雪回来的时候去的是客房。 这一次带梅若雪去的可是清风居。 李氏很快便被关进祠堂。 “家主,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啊……”李氏跪在祠堂,她不停的哭着喊冤。 季茵站在祠堂外面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听说李氏的哭声,季妩停了下来。 “娇娇,擦擦手吧!”麻姑伸手递给季妩一块白色的棉布。 季妩轻轻的擦了擦手。 赵婆子看着季妩含笑说道:“娇娇是没有看到,家主抱着梅若雪回来的时候脸色有多阴沉可怖,主母这一手可谓是一箭双雕。” 季妩淡淡笑道:“且由着她们闹去,让父亲无暇顾及我才好。” 方才她细细的想了想上一世燕国公子姬行出使齐国的事。 燕与齐乃是邻国,姬行此次出行意在联姻。 齐国适婚的公子不多,唯有姜策与姜钰罢了,与谁联姻可是天差地别。 一旦娶了燕国公主便等同得到了燕国的支持。 季妩一个激灵,她突然想了起来,上一世正是姜策与姬月联姻的。 难怪他只说随口跟季伯言提了一句十分中意她罢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来。 季妩嘴角一弯,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转眼已经入了夜。 季伯言将梅若雪安置在清风居的偏殿中。 梅若雪还没有醒。 季伯言独自坐在书房中。 书房与偏殿仅有几墙之隔罢了。 直到此时他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散去。 李氏还在祠堂跪着。 季茵本来要去找季伯言理论,被李氏给拦了下来,李氏深知季伯言的性子,此刻他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季伯言都不会信的,便是阿茵去了也只会火上浇油。 “我已无颜面再在这世上活着了,你们就让我死了吧!”忽的梅若雪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伯言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吴生赶忙跟上他。 一进房间季伯言便看到几个婢女死死的抱着梅若雪,房梁上已经悬挂着白绫,梅若雪哭的伤心欲绝,她拼命的挣扎着一心只想求死。 “你这是做什么?”季伯言眉头紧锁的看着梅若雪。 “被送到那等污秽之地,又被人轻薄,我已走投无路了,求季大人成全我吧!”梅若雪奋力推开抱着她的婢女,她梨花带雨的跪在季伯言跟前恁的惹人怜爱。 “梅姑娘,你快些起来,好好的怎就走投无路了。”季伯言看着梅若雪与月姨娘极为相似的脸,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来,以至于声音不自觉都柔和了几分。 “季大人,从前我一直期盼着一个终身可依的良人,如今我声名尽毁还有谁会娶我,于我来说这便是绝路,求季大人莫要再管我了。”梅若雪一脸决绝的看着季伯言,她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我。”季伯言几乎下意识吐出这个字来。 梅若雪瞬间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上前一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梅若雪说道:“梅姑娘若不嫌弃的话,我愿做梅姑娘终身可依的良人。” 吴生抬头看了几个婢女一眼。 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几个婢女跟着他身后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季伯言与梅若雪两个人。 “大人……”梅若雪轻声唤着季伯言,她脸上的泪掉的更凶了。 “若雪!”季伯言附身将梅若雪从地上抱了起来。 梅若雪顺势依偎进他怀中。 一切水到渠成。 魏氏正在用茶,阮婆子含笑走了进来,魏氏抬头看着她。 在她的注视下,阮婆子盈盈一福说道:“事情已经成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魏氏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她缓缓垂下眸子。 作为一个女子,谁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把梅若雪送到季伯言的榻上,不过是不得已为之的事情罢了,何谈喜悦? 季伯言顺理成章的宿在梅若雪房中。 季妩知道之后,她脸上带着讥讽淡淡一笑:“这便是他所谓的长情,真真讽刺至极!” 他说他从未忘记过姨娘片刻,还不是与他人生儿育女,转眼又上了梅若雪的榻。 可见世间男子多薄情。 还好她此生对情爱已不寄任何希望。 烛火微微晃动。 时候已经不早了,季妩让麻姑与赵婆子下去歇息了。 她独自坐在房中,凝神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 她一个人坐了许久。 高琛行事极为谨慎,如今他又站在姜策那边,要杀他可不容易,更难的是还不能让人怀疑高寅。 季妩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双手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她双眸深邃的很。 忽的,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铜镜。 铜镜中倒映着她的模样,她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相较前几日她又美了几分。 再过两个月她的容貌便会完全张开。 上一世,身卑貌美便是她的原罪。 这一世,虽然她的处境比上一世好了很多,可季伯言不过一介史官,权贵云集的临淄他如何护得住她? 况且季伯言也不会护她的,从季蔓的事便可看出。 看样子她得想一个法子遮一遮容色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缓缓收回视线。 这几日对季蔓来说只怕生不如死,可即便如此也难偿她的罪孽。 她从不担心季蔓会死,一来徐宏好不容易将她弄回了家,绝对不会让她死的,二来她了解季蔓,徐宏拆散了她与楚辞,还将楚辞送到了宫中做刷马桶的寺人,季蔓定会恨徐宏入骨,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报仇。 这等同在徐宏身上种下一颗毒瘤。 上一世楚辞一心只求富贵,这一世她便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卑微的人,没有希望,没有尊严,只有无边的仇恨。 他与季蔓都是同一种人,哪怕跌入尘埃也不会死的,只会苟且偷生。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三个人相互残杀了。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季妩正准备上榻歇息,忽的从祠堂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想来定是李氏又在作妖了。 季妩全然没有放在心中。 魏氏已经睡下了,她也被惊醒了,她不耐烦的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阮婆子说道:“去看看李氏又闹腾什么?” “是主母。”阮婆子转身便去了。 不过片刻她匆匆回来看着魏氏说道:“主母,李氏晕了过去。” 魏氏面色一冷,她稍稍沉吟片刻说道:“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如今她身为主母,不管李氏是不是装的,她都不能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 阮婆子微微颔首。 几个婢女将李氏抬了回去。 “姨娘……”季茵守在李氏榻前一直哭个不停。 很快大夫便来了。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李氏竟然被诊出来喜脉来。 季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喜事了。 魏氏得知以后,她带着阮婆子匆匆去看了看李氏,李氏人还没有醒,索性并没有动了胎气。 魏氏让大夫给李氏开了些安胎药便回去了。 她自然不会去打扰季伯言与梅若雪的好事。 “娇娇。”赵婆子还未睡下,她已经知道李氏有孕的消息了,她知道季妩还未睡下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婆婆你怎么还没有睡?”季妩拉开门看着赵婆子问道。 “娇娇,就在方才大夫诊出李氏有孕了。”赵婆子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 季妩微微一怔,她眼波流转看着赵婆子说道:“我知道了,婆婆回去歇息吧!” 李氏年纪也不算小了,她这么快便有身孕了着实出乎季妩的意料之中。 可这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季妩正准备上榻歇息。 忽的,烛火猛地暗了一下。 季妩扭头看去。 下一秒陆离出现在她眼中。 季妩还未开口,窗户动了一下,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撞人 来人竟是江陵。 季妩扭头看了陆离,陆离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江陵两个人。 季妩开口问道:“可是郎君有什么吩咐?” 如今她还没有杀了高琛,高寅自然还是她的债主。 江陵伸手将一封信递给季妩:“这是郎君让我交给你的。” 季妩伸手接过。 “告辞。”江陵看了季妩一眼,他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她缓步来到圆桌旁打开高寅给她的信。 信上详细的写着高琛的脾性,他身边的影卫,还有一些他惯常去的地方。 季妩看过之后将信丢入炭盆之中。 她转身上了榻。 在她闭上眼的那瞬间,也不知怎的高寅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忽的从她眼前闪了过去。 季妩皱着眉头,她用力甩了甩头,高寅的模样这才从她眼前消失。 夜渐深,雨已经停了。 季蔓独自一个人在房中,她还被铁链绑在榻上,服侍她的两个婢女已经下去歇息了。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桌案上的烛火。 服侍她的婢女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灯熄灭,她就知道今晚徐宏那个恶魔还会来的。 “吱呀……”果然,门开了。 徐宏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季蔓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恐。 徐宏挺着发福的肚子,他一步一步走到榻前。 这一次,季蔓没有再提楚辞。 这一点让徐宏很是满意。 徐宏缓缓坐在榻边,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伸手抚上季蔓绝色的脸,季蔓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 徐宏眉头一蹙,季蔓这才不敢在动,任由他那双肥胖的手在她脸上。 徐宏轻轻描绘着季蔓脸上的轮廓,他面上略带笑意随口说道:“你可知除夕夜宴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 季蔓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她的目光中,徐宏接着又道:“只是你身负邪祟才令我望而却步。” 季蔓声音极为沙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宏问道:“如今我依旧身负邪祟之名,大人便不怕了吗?” 徐宏勾唇一笑:“对旁人来说你是邪祟,对我来说你是福星。” “为何?”季蔓当下问出心中疑问来。 徐宏并没有回答她,他一把握住季蔓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自会让你过上锦衣华服的日子。” 季蔓早已打定了主意,她眼中含着泪楚楚可怜的看着徐宏喃喃道:“大人,是阿蔓错了,从此大人便是阿蔓的夫主,更是阿蔓的天。” 季蔓本就生的美,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恁的惹人怜爱。 徐宏看着季蔓的双眼给外的火热,他郎朗笑道:“甚好。” 季蔓自知今晚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次她主动攀上徐宏的肩头。 她这个举动令得徐宏恁的舒心。 第二日,徐宏去上早朝的时候便命人解开季蔓身上的铁链。 季蔓已经醒了,她一脸虚弱含笑看着徐宏轻声说道:“大人路上小心。” 徐宏一脸得意,他伸手捏了捏季蔓的脸含笑说道:“这才乖嘛!你若是早这般哪里还用受这么多的苦。” 季蔓欲拒还迎给了徐宏一个魅意十足的笑,她缓缓垂下眸子说道:“大人放心,以后阿蔓都会乖乖的听话。” “好。”徐宏在季蔓身上摸了一把,他转身去上早朝了。 季蔓紧咬着唇瓣,她死死看着徐宏的背影,铺天盖地的恨意席卷她的双眸。 总有一日,她要让季妩也尝尝身处炼狱的滋味。 前提是她必须尽快养好身子。 今日天一亮季妩便起来了。 等麻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 魏氏已经命人将李氏有孕的消息告诉季伯言,季伯言还是欢喜的,他只说让李氏安心养胎,却并未去看李氏,梅若雪服侍他穿戴整齐之后,他便去上早朝了。 李氏怎会不知季伯言宿在梅若雪房中的事,这一次魏氏送给她一份这样的大礼,她自然是恼怒的,可自从得知她有身孕之后,她便看轻这些事情了,万一动了胎气便不好了。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安心养胎平安诞下孩儿才是。 她以为季伯言知道之后,无论如何也会来看看她。 东方吐白,她便眼巴巴的盼着伸的脖子都长了,出乎意料的事季伯言并没有来看她。 以她对魏氏的了解,魏氏自会第一时间把她有孕的消息告诉季伯言。 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得知李氏有孕最欢天喜地的莫过于季茵了。 她早早起身便去服侍李氏了。 季妩的身子已经好多了,用过早饭之后她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去给魏氏请安。 李氏突然有孕这件事对魏氏的冲击可不小,从她面色上便可看出一二。 季妩才踏进魏氏的屋子,魏氏便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身子不好怎么就出来了。” 季媚也在,她看着季妩的眼中带着几分嫉妒,凭什么她就能让公子策都青眼相看? “阿妩给母亲请安!”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季妩看着魏氏浅浅一笑:“母亲不必伤感,只看谁能笑到最后这才是要紧的。” “阿妩说的是。”魏氏自然知晓季妩话中的深意。 “今日我想去天宁寺祭拜姨娘,还望母亲允准。”这才是季妩的来意。 魏氏做了主母对季妩来说就有这一点好处,每次她想出去的时候,魏氏从来都没有说过二话,她想都未想看着季妩说道:“好,只是你要多带几个仆从,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季妩微微颔首,她心中有一疑惑不得不解。 出了魏氏的院子,赵婆子便去备马车了。 季妩回到荷香院稍稍准备了一下。 马车已经备好了。 魏氏足足给她指派了六个身强体壮的仆从。 这一次,季妩只带了麻姑一个人。 麻姑扶着她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 季妩好几日都未曾出来了,她撩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街上依旧熙熙攘攘满是人。 昨天才下过雨,今日便是艳阳高照。 季妩只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 马车行驶的格外缓慢,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驶出闹市。 车夫加快了速度。 马车畅通无阻的出了临淄城。 才出城没有多久,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啊……”一阵惊呼声传入季妩耳中,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后倾去,还好麻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季妩心中一沉,马车怕是撞到了人,她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第一百九十章 以身相许 季妩第一时间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日光有些刺眼。 她只见一个红衣男子倒在马车旁,他捂着肚子不停的惨叫着:“哎呀,哎呀,疼死我了。” 叫着叫着他口中竟吐出血来。 一时之间季妩也慌了。 “娇娇这可如何是好?”麻姑也是一脸慌张。 季妩没有开口,她下意识朝车夫看去,车夫也吓傻了,他指着那个红衣男子慌张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不关奴的事啊!是他自己突然出现撞上来的。” 季妩看了车夫一眼,她匆忙下了马车。 在她之后麻姑也下来了。 见季妩下了马车,那红衣男子抬头朝她看去,他面色煞白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他仿佛要把内脏刻出来一般,吐出的血越来越多。 季妩提步朝他走了过去,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楚红衣男子的模样。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男子,他头戴玉冠,肤色胜雪,唇红齿白,剑眉之下一双眼灿若桃花,若非清晰可见的喉结真真是美的难辨雌雄。 他看着季妩边咳边说道:“分明是你们撞到了我,如今我都快丢了半条命,难道你们想推卸责任不成?” 季妩走的是官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的。 红衣男子声音一落,许多路人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 “郎君,我们断无此意!”季妩见他伤的不轻,唯恐他有性命之忧,当务之急根本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一旁的仆从说道:“快把这位郎君抬上马车。” “咳咳咳……”红衣男子捂着腹部不停的咳着,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 季妩附身下去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道:“郎君,你可还能动弹?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红衣男子痛苦的看着季妩,在季妩没有防备的时候,他一把拽住季妩的衣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的马车撞到了我,你得对我负责才是。” 季妩见他如此难受,她微微颔首。 在她的指挥下几个仆从很快将红衣男子抬上了马车。 “娇娇真不是奴的错。”车夫一脸惶恐手足无措的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他说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离开回临淄城。” 车夫点头说道:“是娇娇。” 麻姑扶着季妩上了马车。 “咳咳咳……”红衣男子还在不停的咳着,鲜血染红了季妩的双眸,季妩眉头紧锁,红衣男子面带惊恐的看着季妩喃喃问道:“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不会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红衣男子伸手紧紧拽住季妩的衣袖,他满目祈求的看着季妩说道:“我好冷,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不等季妩开口拒绝,他已经拽着季妩的手偎进她怀中。 “娇娇。”见此麻姑怎能坐视不理,她用力拉了季妩一下,红衣男子迫不得已才松开了季妩。 季妩往后退了一步离红衣男子远了一些。 麻姑把炭盆往红衣男子身旁挪了挪,看着他说道:“这样你就不冷了。” 红衣男子看都没看麻姑一眼,他还在不停的咳着:“咳咳咳……” 马车已经驶入临淄城。 季妩看着红衣男子说道:“你在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馆了。” “我好冷,好冷……”红衣男子双手抱在胸前,他面色煞白不停的颤抖着。 季妩匆忙解开身上的狐裘给他盖在身上,她一脸焦灼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对着车夫说道:“再快一点。” 红衣男子脸皱成一团,他伸手拽住季妩的衣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苦苦哀求道:“我就快要死了,求你抱一抱我,最后给我一点温暖可好?” 季妩心生不忍。 “我来给你点温暖也是一样的。”麻姑一下挡在季妩身前,她伸手就去抱红衣男子。 不等红衣男子反应,麻姑结结实实给了红衣男子一个拥抱。 麻姑这个神反应,令得季妩与红衣男子皆是微微一怔。 “咳咳咳……”不知为何红衣男子咳的更厉害了。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她面带赞赏的看了麻姑一眼,麻姑对着她勾唇一笑。 季妩看着红衣男子问道:“郎君可还觉得冷?” “咳咳咳……”红衣男子不停的咳着血,若是细看的便会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他看着季妩微微颔首说道:“娇娇若是能抱一抱我,我便不觉得冷了。” 他的血把季妩的狐裘都染红了一大片。 季妩看着他妖娆一笑:“郎君吐出的血可真是不少。” “娇娇是希望我吐血而亡便不用负责了吗?”红衣男子楚楚可怜的看着季妩控诉道。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拿起锦怕沾了一些狐裘上的血,她放在鼻尖轻轻的一嗅。 这血看似与人血无异,只是过于腥臭只怕是动物的血。 霎时间红衣男子面色一僵。 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季妩。 季妩双眼一眯看着红衣男子说道:“阁下这戏演的精彩绝伦,只是火候过了些,寻常人若是吐这么多的血定然早已昏厥过去,可不像阁下这般精神奕奕。” 连她都险些被他糊弄过去。 麻姑这才反应过来,她徒然瞪大了眼,一脸怒火的看着红衣男子大声呵斥道:“好你个登徒子原来你是装的。” 戏已经被揭穿红衣男子索性也不再演戏了,他一下便止住了咳嗽,随手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 季妩一脸戒备的看着他问道:“阁下故意撞到我的马车上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眼波飞速流转,不停的在想他究竟是谁派来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麻姑长开双臂挡在季妩身上。 红衣男子笑盈盈的坐了起来,他一双桃花美目顾盼生辉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怎么总是颠倒是非呢?分明是你的马车撞到了我,害的我险些吐血而亡。” 季妩眸光一沉,她冷眼看着红衣男子,他呼吸极轻怕是功夫不低,季家的那些仆从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一时之间她心中满是后悔,若是陆离在的话哪里能轮到他蹦跶,她眼波急速流转不停的在思考对策。 “阁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季妩故作镇定的说道。 红衣男子看着季妩勾唇一笑:“娇娇的马车撞到了我自然是要负责的。” 季妩以为他想要的是银钱,她开口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多少钱?” 红衣男子伸开一根手指在季妩眼前晃了晃,他笑眯眯的看着季妩说道:“我不要钱,我只要娇娇以身相许。”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寅的妇人 马车已经行驶到闹市。 “来人啊……”麻姑一脸惊慌她张嘴就喊。 麻姑的声音还未出口电光火石之间,红衣男子速度极快,季妩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他的手已经扼住麻姑的咽喉。 麻姑生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季妩眼神格外的凌厉,她定睛看着红衣男子,红衣男子看着她勾唇一笑:“怎的你也想喊吗?就是不知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快了?” 他字里行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娇娇,奴这条命贱得很,你不要管奴。”麻姑吓得脸色都泛了白,可还在梗着脖子说道。 “你想要怎样?”季妩自然不会拿麻姑的性命去赌,对她来说麻姑从来都是奴仆,而是她的亲人,她冷眼看着红衣男子问道。 若是寻常的女子怕是早已吓傻了,她表现的各位镇定,这份镇定早已超出她的年纪。 “让车夫调转方向出城。”红衣男子看着季妩扬眉一笑,那一笑如夏日的骄阳让人移不开视线。 “调转方向出城。”季妩请喊出声。 “是娇娇。”车夫立刻调转方向,马车顺着原路朝城外驶去。 “娇娇不可啊!”麻姑看着季妩已经急红了眼,城里人多他尚有几分顾忌,若是出了城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季妩给了麻姑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还想怎样?”她双目冰封淡淡的看着红衣男子,她眼中既没有惊恐,更没有半分痴迷,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锋芒。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只要你以身相许。”红衣男子笑靥如花的看着季妩,说着他朝季妩抛了一个媚眼。 季妩眼中带着讥讽,她看着红衣男子勾唇一笑:“郎君容色冠绝天下,今日可是患了眼疾?” 红衣男子眼神轻佻,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季妩,在季妩的注视下,他含笑说道:“我这个人有个怪癖,就喜欢你这种胸前没二两肉,长得清汤寡水的人。” 他说着伸手在季妩脸上抹了一把。 “娇娇!”麻姑看着季妩不由得红了眼眶,她脸上尽是惊恐。 红衣男子的手轻佻的覆在季妩的唇瓣上,他看着季妩妖娆一笑:“唯有如此才能衬托我的容色不是吗?” 他的另一只手还扼着麻姑的咽喉。 季妩一动不动,他这番鬼话她是一点也不信,她双目平静如幽深的寒潭凝神看着红衣男子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兜圈子了,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你猜。”红衣男子笑的格外灿烂。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红衣男子问道:“他们是让你毁我的名声呢?还是毁了我的脸?” 季妩说着一顿,她伸出自己的手来笑着说道:“亦或者是让你毁了我这双手?” 红衣男子眯着眼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在季妩的目光中,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他们是想要我这条命?”季妩直白的问道。 她在城中唯有那么几个仇敌。 如今季蔓自身难保,自然无暇顾及她。 在她看来他多半是姜禾公主派来的。 麻姑眼中满是惊恐,她浑身颤抖个不停,脸色难看的厉害。 “你怕吗?”红衣男子挑眉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看了麻姑一眼,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定睛看着红衣男子说道:“你的目的本也是我,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仆,放了她,我这条命给你可好?” “娇娇。”季妩声音一落,麻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季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红衣男子看着季妩啧啧叹道:“你倒是个心善的,这世上肯为他人不顾自身安危的人可不多了。” 季妩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红衣男子爽快的一笑:“好,只要你以身相许我便放了她可好?” “娇娇不要,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麻姑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开口说道。 “好。”怎料季妩爽快的便答应了。 “娇娇不要……”麻姑失声痛哭起来 闹市之中她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故而并未激起一点波澜。 “等马车一出城我便放了她。”红衣男子十分满意的看着季妩。 麻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缓缓驶出了临淄城。 一出城,季妩便看着红衣男子提醒道:“已经出城了。” “好。”红衣男子说的也极为爽快。 “娇娇……”麻姑一脸乞求的看着季妩,她的话还未出口,红衣男子在她身上一点,她瞬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季妩深深的看了麻姑一眼,她开口说道:“停车。” 她声音一落,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红衣男子松手放开了麻姑,他长臂一挥将季妩拥入怀中,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季妩的咽喉,冷眼看着麻姑说道:“如今她的命在我手中,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麻姑。 在她的目光中,麻姑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 红衣男子这才放她下了马车。 麻姑一走,季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一世,麻姑便是因她而死,这一世,她说什么都不要重蹈覆辙。 红衣男子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季妩开口说道:“继续赶路。” “是娇娇。”车夫虽然心有疑惑,可他还是依着季妩所言扬起手中的马鞭。 车厢里只剩下季妩与红衣男子两个人。 红衣男子笑盈盈的看着季妩,他的手顺着季妩的脖子划了下去,他眼尾上挑在季妩耳边吐了一口气笑盈盈的说道:“你说了以身相许的,如今春光甚好,不如我们来行一些应景的事。” “你是姜禾公主派来的吧!”季妩说着一顿,不等红衣男子开口,她接着又道:“想来你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 红衣男子一个翻身。 下一刻,季妩已经在他之下。 “这有什么打紧的,还是行要紧的事要紧。”红衣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季妩眼中没有一丝惊恐,她看着红衣男子勾唇一笑:“只是有一件事你怕是不知,我乃是高寅的妇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刮目相看 陆离不在,外面的那些仆从又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之计季妩也只能把高寅搬出来了,这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果然,她声音一落,那个红衣男子眉头一蹙,他当下停止所有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已经成功唬住红衣男子,她嘴角一弯看着红衣男子说道:“姜禾公主与高寅孰轻孰重阁下心中只有分寸吧?” 高寅是高家未来的掌权人,姜禾公主不过一个实权的公主,连姜钰与惠夫人都要仰仗高家,姜禾公主与高寅孰轻孰重,自不必季妩分说。 “你当真是高寅的妇人?”红衣男子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问道。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听闻高寅从不近任何女色,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高寅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所以季妩并未曾多想,她刚准备开口。 怎料红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皱着眉头说道:“就你这幅模样怎能入了高寅的法眼?” 季妩也不恼怒,她勾唇看着红衣男子说道:“就我这幅模样不也入了阁下的眼。” 红衣男子面带疑惑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季妩定睛看着他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谁敢冒充高寅的妇人,郎君之所以没有将我与他的关系公之于众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罢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红衣男子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说的不错,放眼齐国没有一个人胆敢冒充高寅的妇人。 上一次她被推到菜市口险些问斩,高寅高调而来也是众所周知的,高寅虽然只是让她奏了一曲,可很多人看来却是高寅救了她。 若无他拖延时间,她如何等到大王的旨意。 所以季妩才敢这么随口一说。 “姜禾公主给了阁下多少银钱?若是阁下肯放过我的话,我让郎君给阁下数倍可好?”季妩轻启唇瓣缓缓说道。 以利诱之是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法子了。 令季妩没有想到的是红衣男子张口便拒绝了,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不好。” 季妩面色一沉,她不得不把其中的利害给他说清楚:“若是因此得罪姜禾公主的话,还可拿着此生享用不尽的银钱远走高飞,若是得罪郎君的话,郎君的怒气只怕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起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说的极是。”在季妩的注视下,红衣男子点头说道。 季妩以为他已经想清楚了,她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怎料,红衣男子看着她接着说道:“不如待高寅给了我银钱之后,你与我一起远走高飞岂不妙哉?” 他说着腾出一只手极为自恋的抚上自己的脸,而后看着季妩说道:“我与高寅容色相较只怕也毫不逊色,以你的身份做高寅的妾室都是高攀了,你若是肯随我一起离开的话,我便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季妩轻咬着唇瓣,她脸上已然带了几分犹豫,她并未一口便回绝了红衣男子:“事关终身大事,郎君容我稍稍思虑片刻可好?”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 “哎呀!”季妩面色一白,她小脸皱着一团泪眼模糊的看着红衣男子说道:“我腹中有些绞痛怕是月信已至,郎君可否用我先起身。” “你若是胆敢骗我的话,我现在杀了你。”红衣男子看着季妩双眼一眯,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季妩不敢。”眨眼之间季妩已是满头大汗,她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红衣男子半信半疑的放开了季妩,他缓缓起身。 季妩双手抱着小腹不停的在马车上翻滚起来,她口中喃喃道:“痛,我好痛啊!” 一时之间红衣男子也看不出是真是假来。 季妩满目祈求的看着红衣男子说道:“矮几的抽屉里有我惯常服用的止痛药,求郎君给我拿一下,我若是死了的话郎君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红衣男子并没有动弹。 “郎君要杀我不过是举手之劳,郎君该不是惧了吧!”季妩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句话来。 “哼!我会惧你。”红衣男子带着轻蔑扫了季妩一眼。 他视线一扫落在一旁的矮几上,他转身去给拉矮几的抽屉。 电光火石之间,季妩拔起头上的玉簪朝他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大声喊道:“来人啊!匪盗来了。” 红衣男子面色一沉,他转过身去就见季妩拿着玉簪朝他刺了过来,车厢就这么大,根本施展不开大的动作,他手中兀的多出一把寒芒闪动的匕首。 “砰!”那匕首削铁如泥,季妩手中的玉簪一下断成两截。 “娇娇。”车夫瞬间停了下来,他一把撩开车帘,几个仆从也围了上来,仆从也是配着短剑的,他们一个个手持短剑冲了上来,总算给了季妩一个喘息的机会。 红衣男子衣袖一挥。 “啊……”几个仆从瞬间飞了出去。 “匪盗来了,快来人啊!”车夫见此大声嚷嚷了起来。 他们走的是官道,官道上有数辆马车。 “匪盗来了,匪盗来了……”几辆马车瞬间停了下来,恐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趁着那个间隙季妩悄无声息的举起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玉簪,她不带半点犹豫朝红衣男子刺了过去。 红衣男子骤然转身,他一下避开要害,季妩手中的发簪一下子刺中他的手臂,他眉头一蹙血瞬间流了出来。 他下意识做出一个动作来,他手中匕首的锋芒直指季妩。 他速度极快季妩便是想躲也躲不开,她定睛看着红衣男子不怒反笑的说道:“你杀了我吧!郎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怎的他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改变了轨迹。 “砰……”的一声钉在车厢上。 季妩吓得脸色都白了。 红衣男子伸手扼住季妩的咽喉。 马车才出了城没有多久。 守城的官兵皆手持长戟冲了过来。 眨眼之间他们便把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红衣男子背对着那些官兵,他嘴角一勾看着季妩说道:“你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承蒙阁下夸赞季妩愧不敢当。”季妩看着他扬眉一笑。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求见 两个人四目相对。 季妩眼中寒芒闪动。 红衣男子勾唇一笑,这一次他眼中半分杀气都没有,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季氏阿妩,我记住你了,总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语罢,他背对着那些官兵衣袖轻飘飘的一扫。 “啊……”顷刻之间所有手持长戟的官兵便飞了出去,十数个人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季妩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哀嚎的官兵,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极了,她以为只要拖延时间把守城的官兵引来,她便可以脱险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 如此看来他要杀她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罢了。 季妩只觉得身上一寒。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红衣男子对着她抛了一个媚眼说道:“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季妩眼前。 季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她满腹疑惑,他要杀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为何没有杀她?为何这般轻而易举的便离开了? “娇娇,娇娇,你没事吧!”驾车的车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目惊恐的看着季妩问道。 还有季家的几个仆从也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他们缓缓摇了摇头。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匪盗敢在临淄城作案,给我追。”为首的官兵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其他官兵说道。 “是。”其他官兵皆跟在他身后去追红衣男子了。 季妩扭头看着钉在车厢上的匕首,她抬手取了下来。 方才她没有细看,这把匕首又轻又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最让季妩震惊的是手柄之上竟还镶嵌着几颗黑宝石,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季妩心中的疑惑更甚,他究竟是什么人? 能随手丢弃这种宝物之人,又岂是姜禾公主可随意收买的?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拉回季妩的思绪,她抬头寻声看去,只见赫战带着十数个刑部的侍卫策马而来。 “季氏阿妩又是你。”赫战策马来到季妩的马车旁,他看着季妩勾唇说道。 季妩微微垂眸,她坐在马车之中对着赫战微微颔首:“大人。” 赫战骑在马背上,他看着季妩说道:“有人来报说你被挟持了,可有这回事?” 季妩心中淌过一阵暖意,定是麻姑去刑部报的案,她虽然发不出声音,可麻姑却是能识文断字的。 “回大人的话正是如此,守城的官兵已经去追了,大人若是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季妩抬头看着赫战说道,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赫战看着她双眼一眯,他抬手说道:“追!” 说着他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是。”在他之后其他的侍卫也追了出去。 他们才离开,麻姑便出现在季妩眼中。 季妩鼻子一酸,她提步下了马车。 麻姑嘴边一张一合疯了一样朝她跑了过来,她脸上站满尘土,身上的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了。 赫战他们的速度何等的快,且不说她又上了年纪,这一路追来也不知摔了多少次。 “麻姑。”季妩一把握住麻姑的手。 麻姑还发布出声音来,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看着季妩,早已是泪流满面。 季妩眼眶一红,她牢牢握着麻姑的说道:“麻姑,我没事,你就放心吧!” 麻姑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季妩扭头看了身后一眼,官道蜿蜒而去,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她脸上多了几分犹豫。 麻姑深知她今日出来特意支开了陆离,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对着季妩着急的比划着。 季妩一看便明白她的意思。 索性马车无恙,车夫也无碍,几个仆从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季妩握着麻姑的手看着几个仆从说道:“你们送麻姑回去。” “是。”几个仆从早已心生惧意正巴不得早些回去,他们应得极为干脆。 麻姑紧紧的抓着季妩的双手,她拼命的摇着头看着季妩的眼中哀求与担忧掺半。 季妩怎会不懂她的意思,她定睛看着麻姑一字一句的说道:“麻姑,你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跟着他们回去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话已至此,麻姑十分不愿的点了点头。 季妩看着麻姑说道:“你回去吧!等陆离回来你便能说话了。” 麻姑微微颔首,她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季妩凝神看了她一眼,她抬腿上了马车。 其实她今日的目的也不是天宁寺,赵婆子给她安排的车夫,自然是信得过的车夫。 时间已经不早了。 季妩一刻都不想耽搁了,她俯身在车夫耳边低语了一句。 车夫拱手看着她说道:“是娇娇。”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季妩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裙。 马车大约行驶了多半个时辰,停在一处别院前。 季妩撩起车帘正准备下车,便上来两个看似寻常的仆从盘问季妩:“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想惹祸上身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车夫吓得面色一白。 季妩看着两个仆从,她嘴角一弯淡淡一笑:“请告诉郎君季氏阿妩求见。” 她一脸从容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两个仆从不由得面面相觑,来这里的女子他们见的多了,可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如此从容不迫,似带着一种郎君定会见她的气魄。 当下两个仆从皆不敢掉以轻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仆从拱手看着季妩说道:“请娇娇稍后。” 另一个仆从已经转身进了别院的门。 “多谢。”季妩缓缓下了马车。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别院中种满了桃花,灼灼夺目,一阵春风扫过落英缤纷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高寅一袭白色衣袍,他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正在凉亭之中品茶。 不远处的桃树下,一个绝美的婢女正在抚琴。 茶香缭绕,隐隐夹杂着一股桃花的香气沁人心脾的很。 高寅姿态十分优雅,他端起白玉制成的茶盏正准备饮茶。 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大步走了过来。 高寅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江陵拱手说道:“郎君,守门的仆从来报季氏阿妩求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季妩的疑惑 高寅面带疑惑的说道:“她来做什么?” 她不是素来都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吗? “郎君若是不愿见她的话,我便去把她打发走。”江陵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抓起爬在脚下的猫抱在怀中,他轻轻的抚摸着猫的脑袋,猫儿懒懒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了眼。 高寅看着江陵说道:“让她进来。” “是郎君。”江陵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高寅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猫,那只猫小小的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可爱极了。 守门的仆从自然没有资格见高寅,他在外院候着见江陵走来,他匆匆上前拱手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江陵看着他说道:“让季氏阿妩进来。” 守门的仆从双手一叉:“是。” 季妩轻而易举的进了别院,令得两个守门的仆从看着她的眼中尽是疑惑。 临淄城中有多少权贵家的娇娇曾守在门口翘首以盼,只求郎君一见,可郎君从未理会过,郎君为何独独见这个季氏阿妩? 这是季妩第一次来高寅的别院。 一入别院便扑面而来一股桃花的香气,季妩四下一扫只见院落中种满桃花。 此刻正值桃花盛开的时候,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入别院便有仆从在前为季妩引路。 季妩只需跟在他身后便可。 “铮铮铮……”走了没几步,一阵行云流水的琴声隐隐传入季妩耳中。 那个仆从只将季妩引到一处名曰醉春风的院子门口便退下了。 季妩提步走了进去,她循着琴声朝院子深处走去。 入目满是灼灼桃花赏心悦目的很。 季妩远远的便看见高寅在前面的凉亭之中,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凉亭四周轻纱摇曳。 高寅带着几分懒散朝季妩看了一眼,他便再度垂下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的猫儿。 “季氏阿妩见过郎君。”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季妩已经站在凉亭之外。 “进来吧!”高寅开口,季妩才提步进了凉亭。 她抬头看了高寅一眼,视线一下便被他怀中的那只猫所吸引。 在她的印象之中,高寅一贯都是高冷的,素常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原来他也喜欢这种软萌的动物,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高寅随意看了季妩一眼,他也不开口,专注的逗弄着怀中的猫儿。 只是那只猫懒洋洋的十分不给高寅面子,始终一脸恣意的闭着眼,看都不看高寅一眼。 季妩缓步上前,她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开口说道:“季氏阿妩今日前来,实乃是心中有一疑惑,还望郎君解惑。” 高寅抬头扫了她一眼并未开口。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问道:“敢问郎君究竟是何人伤了陆离?” 高寅淡淡的回了季妩几个字:“这与你何干?” 季妩看着高寅说道:“如今我与陆离已兄妹相称,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虽然微不足道的很,但也想为兄长报仇。” 这便是她今日的来意。 高寅眼中含着讥讽看了季妩一眼:“你倒是热心肠的很。” 季妩看着他盈盈一福:“还望郎君为我解惑!” 她说的极为真诚。 高寅一笑看着她反问道:“我为何要为你解惑?” 他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猫,在季妩的目光中缓缓垂下眸子,他专注的看着那只猫,脸上闪过几分宠溺。 季妩眉头一蹙,她直言不讳的问道:“郎君要如何才肯为我解惑?” “你又何必问我,你一问陆离便知。”高寅不咸不淡的说道,他连看季妩一眼都没有看。 “兄长他不肯告诉我。”季妩如实说道,若是陆离肯告诉她,她何需特意支开他跑上这么一趟。 这天下能伤他的人可不多,无论什么是她都不想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她想他不肯告诉她,许是怕把她牵连进去会有危险。 可既已是家人,她又怎能看着他身陷危险之中! 高寅看也不看季妩一眼,他冷冷便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他的事我无权置喙。” 季妩固执的站在那里,她面带祈求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说道:“求郎君告诉我。” 高寅抱着猫,他缓缓站了起来。 在季妩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走到季妩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季氏阿妩,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季妩被他问的顿时没了言语。 诚然她谁也不是。 高寅嘴角一挑,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说道:“我闲来无事随手救过你几次,你替我杀了高琛,你与我之间便两不相欠,我为何要为你解惑,你的事与我何干?” “郎君究竟怎样才肯告诉我?”季妩面上带着几分倔强。 高寅勾唇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的,他的事你问他便好。” 语罢,高寅提步就走,只留给季妩一个淡漠的背影。 “郎君。”季妩怎肯就此死心,她提步就要去追高寅。 江陵脚步一移挡在她面前说道:“娇娇请回吧!” 季妩看了江陵一眼,她踮起脚尖看着高寅的背影大声唤道:“郎君。” 高寅恍若未闻,他垂头看着怀中的猫,弹指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一弹:“懒懒,你可真是不乖,总是惹我生气,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软软的猫还是懒洋洋的闭着眼,它理都不理高寅。 高寅一笑轻声说道:“不如晚上拿你炖汤可好?定然滋补的很。” 那只猫仿佛听懂了高寅的话一样,它瞬间睁开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高寅叫唤着:“喵……” 季妩只能无功而返。 见高寅不理它,猫儿又拿爪子轻轻挠起高寅来。 高寅垂眸看着它说道:“怎的你也知道怕?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还想为别人出头吗?” 猫儿十分无辜又可怜的看着高寅,它的眼睛又黑又亮还水汪汪的,乍一看与季妩的眼睛竟有几分相似。 高寅也不开口,轻轻的抚摸着它的毛,它这才不叫唤了。 季妩上了马车,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高寅回到书房之中,一进书房猫儿便从他怀中跑开,跳到摆放花盆的架子上不肯下来。 高寅由着它去了。 他提步朝桌案走去。 然,他还没有走到桌案。 一阵风吹来,江陵只觉得有什么从眼前一扫而过,他双眼微眯脸上多了几分戒备。 下一刻,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高寅面前。 高寅微微一怔,不等他开口。 那个红色的身影一屁股坐在他的桌案上,他面带怒火的看着高寅控诉道:“阿寅,果然如我所料一般,你与那个季氏阿妩之间有奸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燕公子姬行 江陵与江风瞬间挡在高寅身前,两个人看着姬行嘴角一抽,皆抬头看向高寅。 “退下。”高寅微微抬手。 江陵与江风瞬间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高寅与姬行两个人。 高寅缓步上前,他并未回答姬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是说燕国使臣还有三日才能到临淄城,你怎么提前到了?” 姬行的手臂还在流血,他龇牙咧嘴的看着高寅给他抛了一个媚眼笑嘻嘻的说道:“阿月还有宋大家还在后面,我想你了就先他们一步来了,怎的你感动不?” 说着他轻佻的伸出手想去摸高寅的脸。 “啪……”高寅可没有留情,他一巴掌拍开姬行的手。 “疼,疼,疼……”姬行委屈的看着高寅连声痛呼。 高寅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姬行一下子从桌案上跳了下来,他把流着血的手臂举到高寅面前十分委屈的说道:“你的妇人伤我也就算了,如今连你也狠下心肠打我,好你个没心肝的,我若不是收到你的信何苦风吹日晒的来这里,你看看赶了几日的路我的脸都糙了。” 说着他又把脸凑到高寅面前。 高寅眉头一蹙:“我的妇人?” 在他的注视下,姬行面色一沉,他气呼呼的说道:“可不就是你的妇人。” “我怎不知我有了妇人。”高寅淡淡说道。 姬行骤然睁开了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说道:“不就是那个季氏阿妩,你跟我跟前装什么装,难道我还能跟你抢人不成,你这是什么眼光,怎就看上了那个季氏阿妩?要姿色没姿色,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怕不是患了眼疾吧!用不用我找个太医给你诊治一番……” 姬行还在唠唠叨叨的说着。 高寅声音一沉打断了他:“你见过季氏阿妩了?” “这就是她伤的我。”姬行把受伤的手臂往高寅面前一举,他白了高寅一眼说道:“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出手,凭她也能伤的了我?” 他话音还未落,高寅骤然往前迈了一步,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定睛看着姬行说道:“你去找她做什么?谁说她是我的妇人了?” 姬行往后挪了一步,他皱着眉头看着高寅说道:“她不是你的妇人吗?” 高寅缓步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他淡淡的扫了姬行一眼说道:“你说呢?” 姬行大步走到高寅跟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寅皱着眉头说道:“季氏阿妩亲口所言她是你的妇人,她还说你之所以没有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是为了保护她,我就是信了她,才没有对她下狠手。” 高寅下颚微抬,他云淡风轻的看着姬行问道:“她亲口所言她是我的妇人?” “然也。”姬行点头说道。 他的声音不低,高寅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他再度看着姬行问道:“她当真亲口所言她是我的妇人?” “是我的耳朵有问题,还是你的耳朵有问题?”姬行十分嫌弃的看了高寅一眼,不等高寅开口便接着又道:“阿寅,我真觉得你该找个大夫看看,你如今不光眼睛有问题,连耳朵都出了毛病。” “哎……”说着他一脸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若叫临淄城中那些爱慕你的小姑娘知道,你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这可如何是好?估计得我出面安抚她们受伤的心领。” 高寅起身朝一旁的柜子走去。 在姬行的注视下,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木箱,他将木箱房中桌案上打开,里面放着几瓶伤药,还有一些包扎伤口用的东西。 高寅抬头看了姬行一眼说道:“把手伸过来。” 姬行笑嘻嘻的把手伸了过去,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枉你一封信,我便千里迢迢的来了。” “嘶啦……”高寅一把撕开姬行的衣袖,他的伤口露了出来,虽然血流的不少,但并未伤到筋骨,敷上药养个几日也就无碍了。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了姬行一眼说道:“我可不止给你出了一封信,我还将我高家在燕国的所有商行的利益分了一半给你。” “阿寅,你这样就不对了,一提钱可就伤感情了不是?你与我多年故交,你便是不给我那些银钱,你开口了我还能不来。”姬行的声音高了不少,他郑重其事的看着高寅说道。 “也是,你与我之间一提钱就伤感情了。”高寅一面给姬行包扎伤口,他一面点头说道:“不如你把那些银钱还给我算了。” 姬行骤然把手臂伸了回来,他煞有其事的看着高寅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寅,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故友赐不能辞,我若是不收那些银钱,你岂非要寝食难安了,我收了那些银钱全是为了你好。” 高寅看着姬行他勾唇一笑:“是长者赐不能辞吧!你若是把我当做长辈,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时之间,两个人四目相对。 姬行嘴角一抽,他语锋一转换了一个话题:“话说阿寅,你当真看上那个季氏阿妩了吗?” 语罢,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你去找她做什么了?”高寅一把拽过姬行的手臂,他接着给他包扎伤口。 姬行含笑看了高寅一眼:“我就是好奇去看了她一眼。” “哦!”高寅随口应道。 见他如此姬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高寅抬头看着他问道:“那她为何伤你?” 姬行目光一滞,他清了清嗓子看着高寅说道:“阿寅,我正想给你说,你这是什么眼光,怕是从不近妇人,看着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吧!” 他越说越起劲,全然没看见高寅眸色一冷接着又道:“那个季氏阿妩啊!真真是又无姿色,有凶悍的很,这样的女子就是白给我,我也是不要的,不如我送你几个绝色佳人如何?我保证她们个个远胜季氏阿妩又妩媚又动人。” 高寅正在给姬行包扎伤口,他嘴角一勾含笑看着姬行说道:“好啊!” 姬行一笑。 一下秒他口中发出杀猪一般的声音来:“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宴 一 高寅的手一下摁在姬行的伤口上。 “阿寅你……”姬行面容扭曲的指着高寅说道:“你是故意的。” “啊!真是对不住啊!我这是无心之失。”高寅一脸自责,他瞬间松开了姬行。 姬行疼的是龇牙咧嘴。 高寅面带关切的看着姬行问道:“你无恙吧!” “我快要疼死了。”姬行额上都冒出汗珠来。 高寅满目愧疚的看着姬行说道:“是我的过失,你还是让燕国的太医给你包扎伤口吧!我这笨手笨脚再伤了你就不好了。” 高寅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姬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高寅怒了,他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的看着高寅说道:“阿寅,以色看人是我肤浅了,其实季氏阿妩也是极好的。” 高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抬头看着架子上那只猫说道:“懒懒过来。” “嗖……”他声音一落,猫一下子跳入他怀中,他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猫看着姬行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事?无缘无故她为何伤你?” 姬行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高寅对面,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阿寅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说你这棵老树万年才开这么一次花,我阅人无数自然是要替你把把关,看看那个季氏阿妩是不是冲着你的财色来的。” “然后呢?”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姬行。 姬行挺了挺胸膛,他看着高寅说道:“我不惜牺牲色相替你试探了季氏阿妩,连我以**之她都不屑一顾,可见她对你一心一意,你是不知我还挟持了她身边的婆子,她为了那个婆子竟不惜自己的性命,由此可见她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相反她极为重情,这样的女子世间可不多了,你真真是慧眼识珠啊!” 姬行说着起身对着高寅拱手一礼:“我甚是佩服你。” “你从哪里看出我看中季氏阿妩了?”高寅面带玩味的看着姬行。 姬行凝神看着高寅问道:“难道不是如此吗?” “在你眼中我的眼光便差到如此吗?”高寅上扬的嘴角噙着几分讥讽。 姬行缓缓坐了下来,他看着高寅问出心中的疑惑来:“那你为何处心积虑的让我出使齐国?还特意叮嘱我带上宋大家?我已经查过了,这件事受益最深的就是偷盗明珠险些被斩首的季氏阿妩。” 高寅扬眉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姬行问道:“连你都是这样认为的,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姬行想都未想说道。 高寅但笑不语的看着他。 姬行瞬间反应过来,他看着高寅问道:“这么说你是有意为之,用季氏阿妩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高寅淡淡一笑。 “阿寅你意欲何为?”姬行开口问道。 “阿行,你既然提前来了,便在我这别院住上几日,你我许久未见今晚便痛饮一番岂不妙哉!”高寅含笑看着姬行说道。 姬行见高寅不愿多说,他便没有再问,这世上谁还没有点秘密,他看着高寅点头说道:“也好。” “只是有一样你不许再去找季氏阿妩了。”高寅凝神看着姬行说道。 “你既然对她无意,我还找她做什么。”姬行一口便答应了,他伸手逗着高寅怀中的猫,笑眯眯的说道:“你叫懒懒是吧!来我这里给你吃鱼可好?” 高寅也不阻止他。 他怀中的猫仿佛听懂姬行的话一样,它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看着姬行。 姬行一笑,他伸手就去抱它。 “嘶……”怎料它抬起爪子给了姬行一下子,姬行的手背上瞬间多了几条血道子。 高寅这才告诉他:“懒懒认人,生人不可随意触摸。” “阿寅,你为何不早说?”姬行哭丧着脸自己自己受伤的手。 “你又没有问我。”高音一句话便堵住了姬行的嘴。 姬行看着高寅嘴角一抽,他伸手拍着高寅的肩头说道:“阿寅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来人啊!”高寅给了姬行一个微笑。 “郎君有何吩咐?”江陵大步走了进来,他拱手看着高寅说道。 “带公子下去歇息。”高寅看着江陵说道。 “公子请。”江陵抬手对着姬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阿寅,记得你说过晚上要与我一醉方休。”姬行笑眯眯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微微颔首。 姬行定睛看了他一眼,跟着江陵走了出去。 高寅低头看着怀中的猫,他嘴角一勾说道:“懒懒,你可真是懂我的心意啊!” 他怀中的猫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了眼。 高寅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不过片刻,江陵走来进来,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燕公子怎么突然来了?还受了伤?” 高寅看着江陵缓缓说道:“他去见了季氏阿妩,被她所伤。” 江陵眼中尽是疑惑:“燕公子为何去见季氏阿妩?” 高寅没有开口。 江陵定睛看着他,也不敢再问。 片刻,高寅看着江陵说道:“切记姬行在别院的消息一定不能传出去。” “是郎君。”江陵拱手说道。 高寅右手微抬,江陵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个人。 又有一个人顺着他将目光投在季氏阿妩身上,他对她当真如此特别吗? 出了高寅的别院,季妩出了一趟天宁寺,祭拜过姨娘之后她便回去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午后了。 “阿妩,听说你遇到了匪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妩前脚才踏进季家,后脚季伯言便匆匆来了,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问道。 燕国使臣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时候阿妩可千万不能出事。 季妩看着他盈盈一福,她心有余悸的说道:“父亲,已经没事了,刑部的人已经去追了,想来定能擒获匪盗。” 季伯言带着责怪看着季妩说道:“既然遇到了匪盗为何还不回来,改日再去天宁寺祭拜阿月也是一样的,你诚心让父亲担忧不是。” 季妩眼眶一红,她缓缓的垂下头去喃喃说道:“我昨晚梦见了姨娘,姨娘说她想我了,我便想着今日去看看她,都是阿妩的不是。” 她都这样说了,季伯言也不好再责怪她了,他面色缓和了几分看着季妩说道:“从今日开始你不可再随意出去了。” “是。”季妩乖巧的说道。 季伯言心中的怒火这才散了。 “行了,你也受了惊吓回院子歇着吧。”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盈盈一福:“是,父亲。” 季伯言提步便离开了。 “娇娇。”季伯言一走,麻姑便迎了上来,她手中拿着狐裘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 赵婆子也来了,她就站在麻姑身旁只是没有开口,眼中同样盛满担忧。 她既然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显然陆离已经回来了。 “我们回去吧!”季妩看着她们浅浅一笑。 麻姑几步上前给季妩披上狐裘。 季妩含笑看了她一眼。 一行人朝荷香院走去。 转眼便到了荷香院。 季妩一进房中竟然发现陆离站在房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扭头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麻姑与赵婆子盈盈一福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陆离两个人。 自从知道陆离的存在之后,赵婆子便不让其他人近身服侍季妩了。 “兄长。”季妩看着陆离浅浅一笑。 实际上陆离只比季妩早回来片刻。 陆离大步走到季妩面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问道:“阿妩,你今日到底去做什么了?” 季妩含笑看着陆离说道:“兄长不是知道我去天宁寺祭拜姨娘了。” “阿妩,你让我去找的那个人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你为了支开我罢了。”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缓缓垂下眸子。 这等同于认同了他的话。 “阿妩,你有意避开我究竟去做什么了?”陆离再度问道。 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轻声说道:“兄长,我去城外的别院见高寅了。”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阿妩,你去见他为何要避开我?” 季妩没有在隐瞒,她看着陆离如实说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伤了兄长,所以特意去问了他。” 陆离深深的看着季妩,他脸上表情极为复杂,他努力压抑着心中某些情绪缓缓问道:“高寅是如何说动?”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陆离。 陆离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兄长究竟是谁伤了你?请你也如实告诉我好吗?”季妩近前一步,她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来。 陆离沉默下去。 “兄长在怕什么?是怕会连累我?还是根本未曾把我当做一家人?”季妩一连数问。 她说着一顿,不等陆离开口便接着又道:“我知道兄长视我为家人,正是如此我才想要为兄长报仇,不想兄长独自一人承受那些不快的事情。” 陆离凝神看着季妩,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的说道:“阿妩,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季妩闪过一丝失落。 陆离接着说道:“阿妩,你信我此事无关仇恨,是我心甘情愿为一人自断手臂而已。”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未曾多想,事关私密之事她也不便开口再问,她对着陆离浅浅一笑:“是我多虑了,只要兄长无事便好。” “阿妩,告诉我那个匪盗长什么模样,我就去杀了他。”陆离已经知道季妩路上遇到匪盗之事。 季妩眸光一凝,她从衣袖中拿去那把匕首递给陆离。 陆离伸手接过匕首。 季妩缓缓说道:“我原以为他是姜禾公主派来了,可看了他留下的这把匕首之后便改变了这个想法。” 陆离细细的看着手中的匕首,他得出一个结论:“这把匕首轻薄如蝉翼,又削铁如泥,这个人怕是来头不小,姜禾公主怕是指使不了他。” 季妩也是这个意思,她点头说道:“他走的时候对我说还会再见的,与其茫茫人海去寻他,倒不如等他自己找上来。” 陆离点头说道:“好,就依阿妩所言。” 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 转眼便入了夜。 星光璀璨,夜风徐徐。 这一晚,徐宏并未来季蔓房中。 季蔓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松懈下来。 服侍她的两个婢女已经下去歇息了。 她独自躺在榻上,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紧咬着唇瓣轻声唤着楚辞:“楚郎……” 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可这些伤远远比不了她心中的伤痛。 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被送到宫中做刷马桶的寺人。 季蔓只要想起楚辞便心如刀绞。 她呜呜咽咽的哭了许久,直到眼中再也没有泪了,她才止住了哭声。 “季妩,你给我等着……”她紧紧拽着身上的锦被,面容狰狞的吐出这句话来。 第二晚,徐宏依旧没有来季蔓房中。 季蔓再没有闹腾过,她按时吃饭,乖乖吃药只想着尽快养好身体。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两日临淄城格外的平静。 这一日,天一亮,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蓝的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令人心旷神怡。 季妩手指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上的伤也已经愈合了,她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去给魏氏请安。 李氏有孕在身,魏氏便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请安。 季伯言已经将梅若雪收了房,她既成了季家的一份子理应去给魏氏请安。 今日是她第一次以姨娘的身份去给魏氏请安。 季妩到的时候,梅若雪已经到了。 季媚也在,唯有季茵还没有来,魏氏免了李氏请安,却没有免了她来请安。 “阿妩见过母亲。”季妩上前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她知道因着她昨日外出的事,季伯言狠狠斥责了魏氏。 若是换做旁人魏氏多多少少都会给些脸色看,或者斥责几句。 可魏氏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她没有半点怪罪季妩的意思,亲切的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我不是说不让你过来请安了吗?” “礼不可废,我的身子已经无碍了,母亲不必担忧。”季妩含笑看着魏氏说道,她余光落在梅若雪身上。 梅若雪也朝她看了过来,她一副温婉的模样看着季妩浅浅一笑:“你便是阿妩吗?那日我听过你奏的凤求凰,真真是琴技无双。” 魏氏看了梅若雪一眼,对着季妩说道:“阿妩,这是家主新纳的梅姨娘。” “阿妩见过梅姨娘。”季妩一副乖巧的模样对着梅若雪盈盈一福,她并未多言。 “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是我亲手绣的帕子便送给阿妩做见面礼了,还望阿妩不要嫌弃才是。”梅若雪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她从袖兜中拿出一方崭新的帕子递给季妩。 季妩来之前,她也给了季媚一张锦怕做为见面礼。 “多谢姨娘。”季妩伸手接过梅若雪递来的锦怕。 梅若雪谦虚的一笑:“阿妩不嫌弃就好了。” 季妩微微颔首。 一时之间无人再开口说话。 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片刻,梅若雪四下扫了一眼,她面带疑惑的看着魏氏说道:“主母,阿茵没有来请安吗?妾还为阿茵准备了一张帕子。” 魏氏看着梅若雪随口说道:“阿茵年纪小偶尔贪睡也是有的,想来她一会就来了。” “那妾在主母房中等一等阿茵。”梅若雪轻声说道。 今日季妩在魏氏房中坐了好一会,她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季茵还没有来。 她已经不打算在这里耗下去了,她起身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母亲,阿妩就先退下了。” “好。”魏氏点头说道。 季妩转身准备离开。 梅若雪也站了起来,她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妾不打扰主母休息了,等来日再给阿茵见面礼也是一样的。” 魏氏微微颔首。 季妩前脚才出了魏氏的屋子。 “阿妩。”后脚梅若雪便追了出了。 “姨娘有什么吩咐吗?”季妩扭头看着梅若雪说道。 梅若雪亲切的拉过季妩的手含笑说道:“我想向阿妩讨教一下琴技,也不知道阿妩愿不愿意指点一二。” 季妩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她轻声说道:“燕国使臣就要来了,这几日我要抓紧练习琴技,等过了这一阵姨娘可随时来荷香院。” 她这样说梅若雪也不好再勉强,她笑着说道:“好。” 季妩对着她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等进了荷香院,赵婆子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看来这梅姨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麻姑也深感如此,她点头附和道:“是啊!” “她们斗她们的与我何干。”季妩勾唇淡淡一笑。 她原想着这一两日燕国使臣也该到了。 怎料今日一早燕国使臣便已到了临淄城,此刻正在驿馆等着大王的召见。 以至于今日早朝散的格外早。 季伯言一进门便直奔季妩的荷香院。 “铮铮铮……”彼时季妩正在院子里抚琴。 季伯言一脸赞赏的看着季妩出声唤道:“阿妩。” 季妩看着季伯言琴声一止,她起身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父亲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季伯言几步走到季妩身旁,他带着几分紧张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今日一早燕国使臣已经到了,大王下旨今晚在王宫设宴款待燕国使臣,你准备一下参加今晚的夜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宴 二 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是。” “阿妩,你抓紧再练练琴技,往好听了说你与宋大家只是随意切磋一下琴技,可说白了宋大家就是来与你一较高下的,事关齐国的颜面你可千万不能输啊。”季伯言凝神看着季妩语重心长的说道。 “父亲,我会尽力而为的。”季妩也不敢打保票,既是比试自然有胜有负,宋大家与谢大家齐名,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阿妩,你可明白?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胜,还有胜的漂亮。”季伯言一脸凝重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脸上也带了几分紧张,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季伯言喃喃道:“父亲……” 季伯言也知此时不易给季妩太大的压力,他收回手看着季妩说道:“父亲相信你,我不打扰你练琴了,你也别太累了。” 季妩微微颔首:“是父亲。”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转身离开了。 季妩深知她就是再练琴技也比不过宋大家,若要取胜还得想一个法子才是。 她起身便回房了。 回到房中她遣退了麻姑与赵婆子轻声唤道:“兄长。” “阿妩。”陆离随即出现在她面前。 季妩踮起脚尖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转身便离开了。 若奏那一曲逍遥叹的话,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毕竟那是谢大家数年后所做,上一世逍遥叹一出举国震惊,谢大家一举成为琴技泰斗,在无人可与其比肩。 可就怕会有什么意外,她总要做两手准备才好。 微风习习吹绿了柳条。 姬行带着姬月已经入宫。 齐王正在宣武殿召见他们。 流云殿中,姜禾公主坐在妆台前,她扭头看着阿珠问道:“宋大家可也入宫了?” 阿珠盈盈一福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回公主的话,大王只召见了燕公子姬行还有公主姬月,宋大家还在驿馆中。” 姜禾公主勾唇冷冷一笑,季妩不是要与宋大家比试琴技吗? 她是嫁不成阿寅哥哥了,可她也决不许季妩那个贱人攀上阿寅哥哥,因为她不配。 可若是今晚她胜出的话便会扬名天下。 她虽然身份卑微,可若以琴技名动天下的话,难保不会借此攀附上阿寅哥哥,届时只怕舅父舅母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禾公主眼波一沉,她凝神看着阿珠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一趟驿馆,见一见宋大家。” “公主,夫人纷纷过在你与高琛成婚之前不准你踏出宫门一步。”阿珠一脸为难的说道。 姜禾公主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十足的警告。 阿珠瞬间不敢在多言,她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说道:“奴这就去安排。” 姜禾公主扬眉一笑。 过了没多久,一辆往宫中运输蔬菜的马车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姜禾公主一番乔装打扮装扮出现在驿馆。 此时驿馆就只有燕国使臣。 “你们是何人?”姜禾公主只带了阿珠,两个人皆带着纱帽,她们才靠近驿馆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姜禾公主盈盈一福,她看着两个侍卫有意高声说道:“小女子听闻燕国的宋大家来了,想与他比试一番,就是不知燕国的这位宋大家敢是不敢?” “铮铮铮……”从驿馆传来一阵琴声。 两个侍卫当下沉声说道:“这里是驿馆不得无理取闹,你们还不快快退下,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他们说着亮出手中的长戟来,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宋大家,我家娇娇是与你来比试琴技的,你可是怕了才命人赶人?”阿珠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兀的,琴声止住了。 姜禾公主勾唇一笑,她带着纱帽又穿的极为普通,根本无人能看见她的模样。 对于她此举街上的行人并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大家身为琴技大家,对于这种场面也早已司空见惯。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种成功的捷径,只要能胜了宋大家便可扬名天下,无论宋大家在何处都会有很多人向他挑战。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仆从匆忙从驿馆里面跑了出来,他看着在场所有人高声说道:“是谁要挑战宋大家?” “是我。”姜禾公主站了出来。 那仆从极为礼貌的看着她说道:“宋大家已经接受娇娇的挑战,请随我来吧!” 姜禾公主与阿珠一起进了驿馆。 驿馆门前的人越聚越多,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 那仆从领着姜禾公主上了二楼,他停在一处屋子前轻声说道:“宋大家人已经带来了。” 屋子里面响起一阵声音:“让她进来吧!” 仆从上前推开了门。 姜禾公主带着阿珠走了进去。 屋里焚着香,扑面而来一股檀香的味道,浓淡相宜沁人心脾的很。 一进门迎面便是几扇屏风,宋大家坐在屏风后,姜禾公主并未看到宋大家的模样。 屏风前面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面放着一张伏羲琴。 显然宋大家已经准备好了。 姜禾公主隔着屏风盈盈一福:“见过宋大家。” 宋大家的声音响了起来:“娇娇既是来向我挑战的请吧!” 姜禾公主隔着纱帽看了一眼矮几上的伏羲琴,她并没有抚琴的意思,她抬头看着屏风之后的身影说道:“我自知琴技远不如宋大家。” “那娇娇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宋大家也隔着屏风看着姜禾公主。 “听闻宋大家今晚便要入宫与季氏阿妩比试琴技了。”姜禾公主缓缓说道。 “然也!”宋大家答的爽快。 姜禾公主带着纱帽,她勾唇一笑开口问道:“敢问宋大家可能奏出让人控制不住情绪,或仰天大笑,又或泪流满面的琴声来?” 宋大家未加思索的说道:“不能!” “那今晚宋大家输定了。”姜禾公主斩钉截铁的说道。 宋大家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娇娇言之过早了吧!” “铮铮铮……”姜禾公主上前奏了一曲,正是季妩当日所奏的那曲逍遥叹。 只是只得其形未见其神罢了,在场既无人哭,也无人笑。 姜禾公主奏完一曲,她抬头看着屏风之后的身影问道:“宋大家觉得此曲如何?” 宋大家笑了起来:“此曲寻常的很。” 姜禾公主缓缓站了起来,她勾唇一笑说道:“我所奏之曲与季氏阿妩所奏之曲分毫不差,可她所奏便可令人控制不住将心底深处的情绪释放出来,激起人的共鸣,令所有人心境豁然开朗。” 她说着一顿开口问道:“宋大家若是奏这一曲可能做到这些?” 宋大家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我也不知,或许能,或许不能。” 琴技的最高境界是人琴合一,曲调皆由心声所化,他自认他还没有到这种境界,莫不是季氏阿妩已经到了这种境界,方能将这一曲不过意境高远的曲子奏出这种效果来! 可她小小年纪如何能达到这种境界? 姜禾公主含笑说道:“那宋大家必输无疑了。” “娇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宋大家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姜禾公主缓缓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我是来告诉宋大家,季氏阿妩出彩的就这一曲,她若是不能奏这一曲了,宋大家的胜算便大大增加了。” “我为何要听娇娇的?”宋大家一笑问道。 “可见宋大家并未想过输了的下场。”姜禾公主一字一句的说道。 语罢,不等宋大家开口,她盈盈一福说道:“宋大家,告辞了。” 她转身带着阿珠离开了。 只留宋大家一个人在房中。 姜禾公主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输的下场…… 无非身败名裂。 转眼已经到了傍晚。 高寅还在别院之中,屋里燃着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独自站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他转身唤道:“懒懒。” “喵!”他声音一落,软软的猫便跳到他怀中。 他轻轻的抚摸着猫儿的脑袋,凝神看着它勾唇一笑,他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是希望她是输是赢呢?” “喵……”猫儿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姜禾公主去驿馆见过宋大家的事,他已经知晓了。 已经到了入宫的时辰。 季妩并未做任何装扮,她依旧一袭素色衣裙,脸上粉黛未施,头上只插着一只玉簪,麻姑已经替她穿上狐裘。 赵婆子已经给她准备好琴。 上一次就是赵婆子陪她入宫的,所以这一次季妩依旧让赵婆子陪着她入宫。 陆离还没有回来,季妩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她脸上闪过一丝焦灼。 “娇娇,入宫的时辰到了,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家主来让我请娇娇过去。”就在那个时候吴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自然不便进季妩的房中,所以他在门口候着季妩。 季妩眉头一蹙说道:“好。” 忽的,窗户闪了一下,陆离一下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季妩面前。 季妩眼中一亮,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 不等她开口,陆离从袖兜里拿出一个长长的竹筒对着季妩晃了晃。 麻姑与赵婆子也不知竹筒里装的是什么,两个人也未曾放在心上。 季妩看着陆离展颜一笑,她扭头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我们走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宴 三 转眼季妩已经上了入宫的马车。 月光皎洁。 临淄街头还挂着数不清的红灯,街上行人不少。 下午有人去驿馆挑战宋大家的事,她已经知晓了,她还知道那人奏的正是逍遥叹。 她稍稍一想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定是姜禾公主无疑。 姜禾公主虽然不知她与高琛的事出自她的手笔,可她一直疑心她与高寅有什么,如今她做了多年的美梦骤然破碎,自然更见不得高寅与其他女子亲近,她恨她也在情理之中。 她既然奏了逍遥叹,想来自会提醒宋大家一二。 这一场比试,她与宋大家一样都不能输,她心中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燕国使臣在,王宫的盘查格外森严。 今晚的宴会设在宣武殿。 季妩到的时候,只来了寥寥几人,那些身份贵重的一个都没有来。 她跟在季伯言身后低低的垂着头走了进去,即便如此很多人的目光还在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 历来宫中的宴会,座位都是按照尊卑来排列的。 这一次季伯言依旧被安排在最后。 除了季妩,宴会上并无其他的女眷,燕国公主来使,惠夫人与姜禾公主定会参加今晚的夜宴。 季妩才坐下没有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宫灯照得整个宣武殿恍若白昼一般。 待百官来的差不多了,徐宏才姗姗而来,季妩坐在季伯言身后的席位上,她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徐宏一眼。 视线落在徐宏身上的那瞬间,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徐宏已是知天命之年,他臃肿身体套着一身宽大的官服,赘肉横生的脸上噙着一丝笑,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公子钰到。”在他之后姜钰也来了。 姜钰一袭白色衣袍,外面穿着白色的狐裘,他头戴玉冠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如这种场合他一贯比姜策到的早,将面子功夫做得了极致。 “公子策到。”姜钰坐下没有多久,姜策也来了。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坐在席位上,寺人的声音一落,她便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缓缓抬头看去,只见姜策毫不避讳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姜策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任谁都知道姜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姜策的视线落在季妩身上。 姜钰也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瞬间明白了姜策的用意,她第一时间垂下头去避开姜策的视线。 众人的目光下季伯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再看季妩他的眼神越发柔和了。 “大王驾到!”姜策才坐下没有多久,寺人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皆起身行礼:“拜见大王。” 一众人的跪拜中,齐王缓步走了过来,在他身旁跟着惠夫人与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季妩身上扫过,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众卿免礼。”齐王坐在主位上,他俯视着众人右手微抬。 “谢大王。”所有人这才起身退回席位上。 众目睽睽之下,赵信大步上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燕国使臣已到。” 齐王缓缓说道:“宣燕国使臣觐见。” “是大王。”赵信拱手一礼,他扭头大声说道:“宣燕国使臣觐见。” “宣燕国使臣觐见!”齐王的旨意一道一道传了下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大殿的门口看去。 不过片刻,燕国公子姬行,公主姬月还有宋大家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姬行率先踏进大殿,他一袭如火如荼的红色衣袍,头戴白玉制成的玉冠,他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目光中皆带着惊艳。 在他之后姬月也走了进来,兄妹两人虽同父异母,但容色却有几分相似,姬月公主也生的花容月貌,只是比姬行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魅惑,她一袭盛装,珠翠满头,妆容精致的很,一国公主的气度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大家也走了进来。 所有人看着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任谁都没有想到声名显赫的宋大家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根月白色的锦缎束在脑后,他面容白皙,眸色清冷,唇色殷红,嘴角微微抿着,整个人如同天上的皓月一般清冷。 “燕国使臣,姬行,姬月,宋题拜见齐王。”三个人一同向齐王行礼。 “燕国使臣免礼。”齐王面上带着几分少见的和善。 “谢齐王。”几个人起身看着齐王说道。 “寡人今晚夜宴乃是专门给燕国使臣接风,诸位请入座。”齐王面带笑容的说道。 左边最前面两个空出的席位便是专门为燕国使臣准备的。 姬行与宋大家坐在第一个席位。 姬月坐在了第二个席位。 季妩始终未曾抬头看燕国使臣一眼。 左尊右卑,她坐在右边最后的席位上,她对燕国使臣一点兴趣都没有,对这种宴会更没什么好感,她只盼着快些与宋大家比试,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一道炙热的目光无声无息的落在她身上,季妩以为又是姜策在看她,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怎料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一下子跃入她眼中。 姬行漫不经心的抬起左手微微扶额,他飞快的朝季妩抛了一个媚眼。 季妩瞬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的登徒子竟会是燕公子姬行。 难怪他会说那番话了。 季妩飞快的垂下眸子再不看姬行一眼,她满腹疑问,姬行为何要佯装成碰瓷的找上她?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为了她与宋大家比试琴技的事吗?季妩转念一想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是如此,他掳走她岂不是更好?以他的身手要掳走她不过轻而易举的事,那日他走的十分蹊跷已让她心有疑惑,如今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寡人敬燕国使臣一杯酒。”齐王说着端起矮几上的酒樽来。 在场的文武百官也皆举起酒樽。 “多谢齐王。”姬行端起酒樽,他对着齐王遥遥一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宋大家与姬月亦是如此。 没有舞乐怎能称为宴? 丝竹声起,宫中的舞姬踏着星光而来,她们一个个舞姿曼妙,今晚的宴会就此拉开帷幕。 在场所有人心思不一。 惠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燕国公主姬月,若能有燕国这个助力,她们的就算就更大了。 她抬头意味深沉的看了姜钰一眼。 姜钰心领神会的给了惠夫人一个眼神。 姜禾公主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季妩身上,她眼底寒芒闪动,嘴角勾勒这一丝浅笑。 她虽然去过驿馆,但宋大家并未看到她的容色,她自然没有什么担忧。 舞姬一舞作罢。 姬行端着酒樽站了起来,他含笑看着齐王拱手说道:“齐国果然名不虚传,姬行敬齐王一杯。” 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公子客气。”齐王说着也一饮而尽。 气氛融洽的很。 姬行缓缓坐回席位,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姬月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姬月缓缓站了起来,齐王的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姬月看着齐王盈盈一福说道:“见识了齐国的歌舞方知何为大国风范,姬月一时技痒还望齐王允准姬月也舞上一舞。” “如此说来寡人与众卿有福了,月公主请!”齐王朗朗一笑说道。 “请容姬月下去更衣。”姬月盈盈一福。 齐王微微颔首。 姬月缓缓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姬月便换了一身白色的舞衣,她去掉满头珠翠只在额间系了一块血色的美玉,她的手腕与脚腕皆系着小巧的银色铃铛,她站在一面巨大的鼓上,十数个男子抬着鼓走了进来。 “咚咚咚……”姬月赤着足在鼓上翩然起舞,她广袖翻飞,衣央飘飘,手腕和脚腕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月中的嫦娥仙子一样美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齐王也看的饶有兴味。 姜钰嘴角含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姬月,眼中时不时地流露出一丝倾慕的神色。 与他相较姜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只偶尔看上一眼,似对杯中之物情有独钟始终握着酒樽。 姬行不动神色的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此次出使齐国意在联姻,姜禾公主跋扈之名远播,原本他还有些担忧,谁知姜禾公主突然便定亲了,这可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联姻的重任就只能交给阿月了,只是姜钰与姜策之间该如何选择? 季妩只看了姬月一眼便垂下头去,她眼中带着一丝无人能读懂的惋惜。 自古红颜多薄命! 姬月公主亦是如此。 鼓声与银铃的声音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又有一位仙子翩然起舞,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 “啊……”怎料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眼见姬月身子一倾就要从鼓上摔了下来。 当下所有人一惊。 “阿月!”姬行起身就要去救姬月。 “月公主。”然,一个人却比他更快,姜钰足尖一点如一阵风似的闪过。 “啊……”下一刻,姬月稳稳的落入他怀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宴 四 姜钰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的一只手揽在姬月腰间,另一只手离得姬月远远的。 他揽着姬月缓缓的从空中飘落了下来。 姬月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他风度飘飘的看着姬月温文尔雅的一笑:“月公主没事吧!” 姬月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多谢公子相救。” 季妩抬头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几分讥讽,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一国公主自然从小便开始练舞,国宴之上姬月又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过。 这世上哪有什么偶然,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姜策一眼。 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天下女子最无法抗拒的是什么,便是姜钰这种看似温润如玉的伪君子。 姜策冷峻的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仿佛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姬月献丑了,还望齐王恕罪。”站稳之后姬月眉头紧锁对着齐王盈盈一福。 “月公主无碍吧!”齐王一脸关切的问道,他的余光淡淡的从姜钰身上扫过。 惠夫人十分赞赏的看了姜钰一眼。 “多谢齐王,姬月无碍。”姬月轻声说道,她的婢女上前搀扶着她。 姜钰往一旁退了数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月公主回席位歇息吧!”齐王右手微抬。 “是。”两个婢女扶着姬月缓缓退回席位。 姬行起身看着姜钰拱手说道:“多谢公子及时出手救下阿月,请受姬行一礼。” 姜钰一脸温和的笑:“燕公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吧!只要月公主无恙便好。” 姬行看着姜钰微微颔首坐回席位。 “辛苦阿钰了。”齐王含笑看着姜钰说道。 姜钰对着齐王拱手一礼也退回席位。 酒香四溢,丝竹阵阵,小小的风波很快便过去了。 姬行与姬月的席位相邻,他扭头看了姬月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阿月方才是怎么回事?” 姬月看着姬行轻声说道:“王兄,方才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脚踝,才让我猝不及防的摔了下来。” 姬行带着一丝关切问道:“阿月,你可有受伤?” 姬月缓缓摇了摇头:“这会已经无碍了。” 姬行端起手中的酒樽,他遥遥的对着姜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钰也端起酒樽,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也一饮而尽。 姜策看的一清二楚,他嘴角稍稍扬起一丝弧度,好一个姜钰!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他余光落在姬行身上,这个燕国公子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姬行抬头看了宋题一眼。 宋题起身对着齐王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宋题见过齐王。” 齐王怎会不知他何意,他抬眸将视线落在季伯言身上含笑说道:“季爱卿,宋大家这是迫不及待要与你家娇娇切磋琴技了。” “大王说的是。”季伯言起身看着齐王拱手说道。 季妩也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缓步走了出来,她垂眉顺目的对着齐王盈盈一福:“季氏阿妩拜见大王。” 姬行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 宋题的目光也落在季妩身上,他清冷的看了季妩一眼。 姜策的目光也落在季妩身上,他只看了季妩一眼便移开视线,在他看来所谓切磋琴技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齐王看着宋题与季妩说道:“你们便开始吧!寡人与众爱卿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饱耳福。” “是。”季妩与宋题异口同声的说道。 赵信已经指挥着宫中的寺人准备好两张琴架,一旁还焚着香,就连净手的水都妥帖的为他们准备好了。 齐王只说让他们开始,却并未为他们定下任何规则。 赵婆子将季妩的琴放在琴架上。 宋题的仆从也将他的琴摆好了。 宋题是名声显赫的宋大家,季妩不过一个后辈,基本的礼数她还是懂的,她缓步上前对着宋题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宋大家。” 宋题清冷的看着季妩问道:“不知阿妩娇娇想如何切磋琴技?” 季妩看都不敢看宋题一眼,她咬着唇瓣轻声说道:“阿妩见识浅薄,宋大家乃是前辈,阿妩一切都听前辈的。” 宋题定睛看着她淡淡一笑:“阿妩娇娇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们便各奏一曲,至于谁胜谁负便交由齐王,与在场所有人决断可好?” “好。”季妩对着宋题盈盈一福,她接着又道:“宋大家是客便由宋大家开始吧!” 宋题微微颔首,两个人皆朝琴架走了过去,净过手之后,两个人坐了下去。 姜禾公主淡淡的看着季妩,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季妩出丑了。 季伯言眼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宋大家可是琴技大家,阿妩又让他先开始,她此举已然失了先机。 齐王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妩一眼。 姜钰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姬月身上,他已然带了一种势在必得。 “铮铮铮……”所有人的目光中,宋题素手一勾琴声流淌而出。 琴声一出,姜禾公主便笑了。 宋题虽为阻止季妩奏逍遥然,可他同样奏的这一曲逍遥叹,他早年成名琴技自然远胜季妩多矣。 这一次季妩输定了。 季伯言也是一脸担忧,他听过季妩奏别的曲子,一听便可分辨出宋大家的琴技远超季妩。 赵婆子也是一脸担忧。 唯有季妩,她一脸恬静的坐在那里。 姜策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季妩所奏之曲并非胜在琴技,而是胜在能勾起人心底深处的共鸣,如今宋题也奏的这一曲,她只怕是要输了。 难道说高寅让姬行出使齐国并不是为了季妩? 姬行笑盈盈的看了季妩一眼。 宋题原本并不打算奏这一曲逍遥叹的,是他让宋题奏的,他这个人小鸡肚肠的很,阿寅既然无意于她,那一簪之仇他是必报的。 来之前他已经将季妩查的一清二楚,他自知论琴技季妩自然远不如宋题。 齐王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题一眼,他余光落在季妩身上,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铮铮铮……”宋题琴技高超,他指尖在琴弦上飞舞。 不过片刻,在场所有人便神色各异,有人悲从心来,有人泪流不止,又有人傻傻笑起。 连姜禾公主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她笑着笑着落下泪来,笑是她由衷的笑,泪是她情不自禁的泪。 季伯言抬头看着所有人一脸沉醉的模样,他不由得为季妩捏了一把汗。 赵婆子眼中的担忧不比季伯言的少。 徐宏眉头一蹙,他抬头看了季妩一眼,身为齐国臣子,他自然不愿季妩输了。 惠夫人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目光落在齐王身上,齐王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让人看不出喜怒。 “铮……”宋题一曲奏完,所有人还沉醉其中。 片刻,多数人抬手拭了拭脸上的泪还回过神来。 在场不乏听过季妩抚琴的人,再看季妩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担忧。 若是季妩输了,大王的颜面何存?齐国的颜面何存? 姜禾公主冷眼看着季妩,她垂眸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题缓缓起身对着季妩微微颔首:“该阿妩娇娇了。” 他依旧面色清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在其他人看来,季妩已经输定了,就连季伯言都是这样认为的,他眼中含着惊恐看了大王一眼,整个人绷得很紧,生怕季妩输了之后大王会因此问罪。 “是。”季妩起身对着宋题盈盈一福。 “铮铮铮……”季妩缓缓坐下,她抬手一勾,琴声流淌而出。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奏的竟不是逍遥叹。 她奏了一曲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高山流水。 宋题一听便听出她指法有些生硬,可见未曾下功夫苦练琴技,只是她心无杂念近乎一种人琴合一的状态。 一般人追名逐利甚少能做到这一点,唯有醉心琴技之人方能做到如此,所以寻常人奏那一曲逍遥叹,十之八九只能奏其形,而未能显其神。 宋题凝神看着季妩,他脸上的清冷散去几分。 “铮铮铮……”季妩奏的格外认真。 今晚的夜宴集齐国权贵于一处,试问谁没听过这曲高山流水,季妩所奏与旁人所奏并无半分不同,故而所有人都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文武百官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在他们的注视下,季伯言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再看季妩他眼中多了几分责怪之意。 即便宋大家奏了那曲逍遥叹,季妩依旧可以奏,同样是输至少不会输的这么难看。 齐王对季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原以为齐国也可以出一个琴技大家,可见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姜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宋题那一曲逍遥叹,越发让他觉得高寅让姬行出使齐国,根本不是为了她。 高寅若是真是在意她,又怎会让她输的这般难看? 她若是能胜了宋题,一跃成为齐国的琴技大家不是更好吗? 忽的也不知怎么了,季妩周围的数盏宫灯忽然熄灭了。 “铮铮铮……”就在所有人再不看季妩,都认为她输定了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很多萤火虫,它们围在季妩四周随着她之间的跳动翩然起舞。 宋题一直看着季妩,他猛地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姬行也一直暗中观察着季妩,他一副吃惊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宋题。 “大王,快看那是什么?”兀的,离季妩最近的一个官员指着季妩大声说道。 第二百章 夜宴 五 随着他一声惊呼,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 她坐在一片幽暗之中,数不清的绿光环绕在她四周翩然起舞,仿佛一个个善舞的小精灵一般,衬托得季妩仿佛森林中的仙女。 所有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一双双眼中满是震惊。 齐王如此。 姜策也是如此。 惠夫人皱着眉头喃喃道:“天啊!那是什么?是萤火虫吗?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萤火虫,它们是被季氏阿妩的琴声吸引过来的吗?” 她几句话说话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季伯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妩,他一下扬眉吐气的笑了起来。 宋题抬头看了姬行一眼。 姬行面带震惊,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季妩勾唇一笑,这个季氏阿妩果然有趣的啊! 姜钰看着季妩也是双目微睁。 任谁都没有想到季妩竟露了这么一手,令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齐王嘴角微微上扬,他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再看季妩他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唯有姜禾公主,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季妩面容狰狞的很,怎会这样? 不过刚刚入春,天还冷的很怎会有萤火虫。 她抬头看了其他人一眼,面带惊恐的看着季妩声音颤抖的说道:“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萤火虫?这个季氏阿妩该不是妖邪吧!” 她声音一落,当下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神皆变了,很多人眼中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担忧。 惠夫人瞬间扭头看向姜禾公主,她眼中带着几分斥责之意,对上她的视线姜禾公主一副视若未闻的模样。 “铮铮铮……”季妩仿若未闻,她一心一意的挑动着琴弦。 “阿禾,慎言,这里是王宫,父王尚在,哪里有什么妖邪?”姜策看着姜禾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兄,我不过是说出心中的疑惑罢了,难道大家就不好奇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萤火虫吗?”惠夫人伸手扯了扯姜禾公主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了,怎料姜禾公主气焰不改的看着姜策说道。 齐王缓缓扭头朝姜禾公主看去,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惠夫人已经察觉到他的怒意。 “来人啊!公主喝醉了!快把她扶下去歇息。”不等齐王开口,惠夫人便沉声说道。 “母妃,我……”姜禾公主刚准备开口辩解。 姜钰漫不经心的看了姜禾公主一眼,那一眼含着十足的警告,姜禾公主瞬间闭上了嘴。 姜禾公主不怕惠夫人,因着惠夫人时常宠着她,可她却是怕姜钰的。 两个婢女上前将姜禾公主扶了下去。 姬行抬头看着齐王看去。 齐王看着翩然起舞的那些萤火虫,他十分感慨的说道:“寡人只听闻过有人能以琴驭音,以音驭兽,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他声音一落,徐宏站了起来,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大王臣亦是三生有幸。” 他这么一附和,当下所有官员皆站了起来拱手看着齐王说道:“臣等亦是三生有幸!” 这马匹拍的溜溜的。 姬行视线一转落在季妩身上,他伸手抚摸着下巴看的是饶有兴味。 “铮……”季妩一曲作罢,她双手落在琴弦之上,含笑看着那些翩然起舞的萤火虫。 这世上哪有什么以音驭兽,她在乡下别院的时候,偶然间发现山上的洞中有一处温泉,那里一年四季繁花似锦,无论何时都有数不尽的萤火虫与蝴蝶。 陆离给她看的那个竹筒中便装满了萤火虫。 琴声一止,很快所有萤火虫便飞了出去。 这也印证了齐王的话,这些萤火虫都是被季妩的琴声吸引过来的。 这下在无人心有疑虑。 赵婆子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她会心一笑,她就知道娇娇不会输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谁胜谁负? 在场所有人心中自有定论。 宋题也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季妩面前对着季妩拱手一礼说道:“宋题自认技不如阿妩娇娇。” 输就是输了,他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齐王勾唇一笑。 季伯言一脸欣慰的看着季妩,他脸上难掩自豪。 季妩抬头看了宋题一眼,她垂眸对着宋题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宋大家折煞季妩了,无论是琴技,还是指法,季妩都远不如宋大家。” 任谁都没料到季妩会这样说。 宋题也是微微一怔,他凝神看着季妩。 两个人都如此谦虚倒是难道众人了。 姬行看着齐王拱手说道:“齐王以为他们两个人谁更胜一筹?” 当下所有人皆看着齐王。 齐王的目光从季妩与宋题两个人身上掠过,他嘴角一勾说道:“寡人以为他们两人伯仲难分,公子以为呢?” 齐王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姬行。 姬行一笑拱手说道:“我与齐王所见略同,也认为他们两个人琴技不分高下。” 既然都不能输,那就来个打成平手也是极好的。 “哈哈哈……”齐王朗朗一笑:“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然也!”姬行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已然达成了默契。 不管是对齐王来说,还是对姬行来说这个都是最好的局面。 姬行带着诚意来联谊,如今楚国势强,齐国也需要与燕国结盟,无论谁胜谁负都难免心有芥蒂,共赢才是最好的结局。 季妩对着宋题盈盈一福退回席位。 宋题也转身回到席位。 主客尽欢,宴会已到了末尾。 季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怎不知大王想要的是什么?无疑这个局面才是最好的。 季伯言含笑看了季妩一眼,他一副仰头挺胸的模样别提有多得意了。 季妩以为再坐片刻宴会也就该散了。 怎料姜钰起身对着齐王拱手一礼笑着说道:“父王,季氏阿妩琴技不凡应当嘉奖才是。” 他突然站出来为季妩请功,令得季妩不由得抬头朝姜钰看去,她脸上半分欢喜也没有,相反惊吓倒是不少。 姜钰说着一顿,不等齐王开口,他扭头看着姜策说道:“王兄以为呢?” 他话锋一转竟把姜策也扯了进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姜策看去。 齐王也漫不经心的看着姜策。 姜策看着姜钰缓缓起身,他对着齐王拱手一礼说道:“嘉奖与否自有父王定夺。”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惠夫人面带疑惑的看了姜钰一眼,她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站出来给季妩请功。 齐王未曾多想,他看了季妩一眼含笑说道:“季妩上前听封。” 方才季妩那番话甚合他的心意,嘉奖她一番倒也无不妥。 季妩一脸惶恐,她匆匆到宴会中央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说道:“大王,季氏阿妩愧不敢当。” 她一副谦卑的模样,齐王看着她郎朗说道:“寡人封你为乡君如何啊?” 季伯言当下难掩激动的看着季妩。 齐王已然如此说了,季妩若再推辞岂非成了抗旨不遵,她只能受宠若惊的说道:“季氏阿妩谢大王。” 齐王寥寥数句话,季妩便摇身一变成了乡君。 若是姜禾公主知道的话怕是会气的吐血。 齐王右手微抬看着季妩说道:“退下吧!” “是大王。”季妩起身退了回去。 姜钰含笑看着姜策说道:“还是王兄慧眼识珠啊!” 他一句话瞬间将姜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姬行,姬月皆抬头看着姜策。 “哦!”齐王也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阿策怎么个慧眼识珠法啊?” 姜策还未开口。 姜钰便赶在他之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怕是不知吧!就在前两日王兄下了早朝之后去了一趟季家,就是为了听季妩一曲,临走的时候他还告诉季大人,他十分中意阿妩娇娇。” 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 公子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身边连一个婢女都没有。 季妩面色一白,她总算知道姜钰为何会为她请功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与姜策。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姜钰这个时候将她与姜策扯了出来,自然是为了阻止姜策与姬月联姻。 姜策定睛看了姜钰一眼,他双眸格外的幽深泛着淡淡的寒意,他抬头看向齐王正准备开口说道。 齐王看着他沉声说道:“阿策可有此事?” “季大人你说呢?”姜钰根本不给姜策开口的时候,他扭头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瞬间站了起来,他根本不知其中的凶险,他只想着季妩如今是乡君了,虽不能为姜策正妻,但至少可以做一个贵妾。 齐王的目光也落在季伯言身上,季伯言如实说道:“启禀大王确有此事。” 他都开口了,姜策自然无法再辩解了。 惠夫人适时得笑着说道:“大王这可好事一桩啊!阿策早已弱冠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大王何不成全了他们?” 齐王淡淡的看了惠夫人一眼,他凝神看着姜策问道:“阿策,此事千真万确吗?” “是父王。”在齐王的注视下姜策拱手说道。 季妩面色一僵,她吓得腿都软了。 若是因为她破坏了姜策与燕国联姻,姜策定会恨她入骨,若是以后日日与他相伴,指不定他会如何折磨她。 第二百零一章 夜宴 六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姜策都亲口认了,她再说些什么都无用了。 所有人有意无意的看着季妩,季妩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除了琴技尚可任谁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姬行一身潋滟的红色衣袍,他挑眉看了姜策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姬月公主也看着姜策,本来她自己更属意是的姜策,毕竟他才是齐国名正言顺的储君。 她带着一丝傲慢扭头看着季妩一眼,在此之前她从未将季妩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季妩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吧。 姜策这是什么眼光? 再看姜钰,她的心已经无形之间偏向了姜钰。 齐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姜策。 姜策面无波澜的站在那里,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原来这才是高寅真正的目的,他拿季妩不过为了吸引他的目光罢了。 虽然一直都是姜钰在与他争夺王位,可他从未将姜钰与惠夫人放在眼中,这位高家未来的掌门人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惠夫人含笑看着齐王说道:“大王,阿策年纪也不小了,就成全了阿策吧!以妾看阿妩乡君也是极好的,奏的一手好琴不说,还一副温婉的模样,虽不做了阿策的正妻,但做一个妾室也不算委屈了她,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一桩美谈。” 两国联姻在即,姜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纳了季妩,姬月公主说什么也不会嫁给姜策了,那就只能嫁给姜钰了。 他们这个算盘打得太精明了。 若没有这个乡君的身份,惠夫人还真不好开口说这样的话,因为季妩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卑微了,根本不配与姜策相提并论。 她声音一落,季妩面色煞白,她紧咬着唇瓣缓缓走了出来。 “大王,夫人,季氏阿妩万不敢高攀公子。”她说着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季伯言骤然扭头看了季妩一眼,他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姜策也朝季妩看去,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有些话他不能说,但季氏阿妩却是可以说的。 凡事都有利有弊,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让父王清楚的看着到惠夫人与姜钰的野心。 齐王的视线也落在季妩身上,他正准备开口,怎料姬行突然站了出来,他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视线中,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在地上,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姬行拜见齐王,事到如今姬行实在有一言不吐不快,姬行对阿妩乡君一见倾心,请齐王成全姬行这一番痴心,若是不然姬行回燕之后只怕会害相思而亡。” 姬行说的一本正经,你以为他这个是为了帮季妩吗? 他这是生怕季妩死的慢了。 当下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姬行。 这一次,季妩真真吓得腿软了,她的后背瞬间便被汗打湿了。 姜策凝神看了姬行一眼,姬行此举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又意在何为? 姬月与宋题皆满目不解的看着姬行。 季伯言更是大吃一惊,他丝毫不知其中的凶险,还有些以此引以为傲。 再看季妩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一双双眼中带着探究,带着质疑,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乡下不过位同四品官职,且只有一个称呼,又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每年可以从领些俸禄罢了,着实算不上身份显赫。 姜策与姬行,一个是齐国未来的储君,一个是燕国公子,他们两个人容色无边,身份显赫为何同时都看上了其貌不扬的季妩 ? 莫不是季妩是什么妖邪狐媚子不成? 就连齐王看着季妩的眼神都变了。 惠夫人与姜钰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两个人同样一脸吃惊。 众人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姜策一撩衣袍也跪了下去,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父王,儿臣也心系季氏阿妩,还望父亲成全。” 姬行挑眉看了他一眼,他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 既然阿寅无意季妩,那就随他玩了,他就喜欢看着季妩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谁叫他手臂还疼着呢! 高寅与姬行两个人都开口了,开口争一个季妩。 齐王看着季妩问道:“季氏阿妩,阿策与燕公子你更中意谁一些?”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是把季妩淋上热油架在火上烤。 齐与燕联姻在即,他既不能驳了姬行的颜面,又不能让姜策太过难看,这分明是将季妩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这个选择齐王不能做,她也是不能做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缓缓的抬起头,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看了姜策一眼,又看了姬行一样,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回大王的话……” 姜策与姬行对视一眼,两个人皆勾唇一笑。 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季妩的答复,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季妩才说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阿妩……”季伯言最先反应过来朝季妩扑了过去。 齐王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娇娇……”赵婆子也飞奔到季妩身旁。 “阿妩。”姜策一脸关切的朝季妩走了过去。 “阿妩,你这是怎么了?”姬行更是一个箭步冲到季妩身旁,他想要季妩从地上抱起。 姜策长臂一挥挡在他身前,他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季妩说道:“阿妩,阿妩,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唤的亲昵。 还是齐王开口说道:“快传太医来。” “诺。”赵信匆匆转身离开。 姜策伸手想要将季妩从地上抱起。 赵婆子不着痕迹的在他之前将季妩拥入怀中,她焦灼的唤道:“娇娇,娇娇……” “快命人抬顶软轿来。”姬行也不想让姜策占这个便宜,于是他开口大声说道。 姜钰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说道:“乡君这是怎么了?怎会突然就晕倒了呢?” 说着他抬头看向季伯言问道:“季大人,乡君平日里可有什么隐疾?” 季伯言整准备开口回话。 赵婆子赶在他之前看着姜钰带着哭腔说道:“回公子的话,寻常婴孩怀胎十月,乡君只怀胎九月,因着先天不足故而一向体弱多病。” 姜钰淡淡的看了赵婆子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显然在等他的回话。 季妩这一晕太及时了,他自然心生疑虑。 季伯言看了季妩一眼,他看着姜钰拱手说道:“公子,家奴所言甚是。” 宫中的寺人很快将软轿抬了过来。 赵婆子与几个婢女将季妩附上软轿。 姜钰意味深长的看了惠夫人一眼,他十分怀疑季妩是装的,奈何男女有别他不便跟去查看。 惠夫人瞬间心领神会,她几步走到软轿旁看着众人说道:“走随我去最近的月落宫。” 离宣武殿最近的就是月落宫了。 惠夫人指挥着寺人将季妩抬到了月落宫。 太医还没有来。 惠夫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坐在季妩榻边的软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婆子问道:“你家娇娇惯常这般晕倒吗?” 赵婆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看着惠夫人回道:“回夫人的话,娇娇素来体弱受到惊吓的时候便会晕倒。” 惠夫人冷眼看着赵婆子,她沉声说道:“这里可是王宫,你可知信口开河的下场?” “老奴不敢有半句假话。”赵婆子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她们的话季妩听得一清二楚。 忽的,房中的烛火突然暗了那么一下。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一个影子突然出现在季妩榻前,他抬手在季妩身上一点,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季妩瞬间放下心来,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气短的厉害,就好似有人在她胸前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以至于她面色越发苍白,唇色都有些青紫。 “下官参见夫人。”郑太医很快便来了,他可是惠夫人的心腹。 惠夫人看着郑太医说道:“快给乡君诊治一番,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赵婆子低低的垂着头跪在那里,她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她在娇娇身旁服侍也有一段日子里,娇娇的身子骨如何她还是有几分清楚的,如今真真是骑虎难下啊! “是夫人。”郑太医缓步走到季妩榻前,在惠夫人的注视下,他抬手落在季妩的手腕上。 片刻,他起身对着惠夫人拱手说道:“启禀夫人,乡君因先天不足患有严重的心疾,骤然昏了过去怕是受了什么刺激,休息片刻便会醒来,只是还需细细调养。” 惠夫人没有想到季妩真有隐疾,她凝神看着郑太医问道:“乡君当真很严重吗?” 郑太医不敢隐瞒,他如实说道:“夫人,乡君这病需用药细细养着,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经受刺激,日后若是成婚也不能生育子嗣。” “娇娇……”他声音一落,赵婆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个答案是惠夫人极度不愿听闻的,可这么多人都在,她又遮掩不了,她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看着郑太医挥手说道:“大王那边还等着呢!你去禀告吧!” “是夫人。”郑太医拱手转身离开。 惠夫人再无心理会季妩,她嘱咐了婢女几句便离开了。 无人看着季妩虽然闭着眼,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不得不说郑太医那几句话太合她的心意了。 她若是不能生养,还有谁会娶她? 第二百零二章 以后再议 丝竹声止,所有人都没了兴致。 姜策与姬行两个人脸上尽是担忧,谁也不必谁少。 季伯言也在焦灼的等着季妩的消息。 齐王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主位上。 很快郑太医匆匆来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他看去。 姬行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满目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太医阿妩如何了?”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此举是否已经越矩。 这里是齐国,齐王就在座上,何时能轮得到他来发问。 姜策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齐王。 郑太医对着姬行拱手一礼,他抬头看着齐王与姬行说道:“回禀大王,燕公子,乡君因先天不足患有心疾之症,因受了惊吓才昏了过去,休息片刻便可醒来。” “哦,此病可严重吗?”齐王与惠夫人的话如出一辙。 郑太医不敢隐瞒,他拱手说道:“回大王的话,心疾需终身服药细细调养,乡君身子格外的弱,日后怕是不能生养。” 季伯言一听这句话,他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如今公子策与燕公子皆看中了阿妩,若他们两个人得知阿妩不能生养,还有谁愿意娶她? 郑太医生养才落,姬行便站了起来,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无论阿妩是否能生养都不重要,姬行此心都不改,还望齐王成全。” 在他之后姜策也站了起来,他亦拱手看着齐王说道:“父王,儿臣中意的就只是季氏阿妩这个人,无论她有病与否,儿臣都不在乎,只盼她相伴左右,请父王成全儿臣。” 两个人一个说的比一个动听。 “乡君此刻还未醒,此事等乡君养好身子以后再议。”齐王一句话便把她们两个人都打发了。 “是。”姜策与姬行只能退回席位。 “燕公子还有公主这几日就留在临淄城中,好好体验一番齐国的风土人情。”齐王看着姬行与姬月说道。 “多谢齐王美意。”姬行与姬月起身说道。 宴会很快便散了。 季妩已经醒了过来,她一脸病弱的模样,蔫蔫的躺在榻上看着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娇娇。”赵婆子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赵婆子扶着季妩从榻上坐了起来。 季伯言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宴会已经散了,我们也回去吧!” “是,父亲。”季妩微微颔首。 赵婆子扶着季妩下了榻。 来的时候,季伯言独自乘坐了一辆马车。 回去的时候他让季妩上了他的马车。 一上马车,季伯言看着看着季妩问道:“阿妩,父亲怎不知你心疾之症?上一次徐太医为你诊治,也未曾说过你有心疾啊?” 方才在宫中季伯言不方便开口再问。 季妩虚弱的靠在车厢上,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阿妩也不知是何时患上心疾的?从前只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为了不让父亲担忧,我便没有说起过,今晚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昏了过去。” 季妩说着伤心的落下泪来。 赵婆子看了季伯言一眼,她轻声宽慰着季妩:“娇娇,太医说着你这病不能大喜大悲,你可不能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她话音还未落季妩便喘了起来。 “阿妩,你莫要在哭了,都是父亲往日疏忽你了。”季伯言也赶紧出声说道。 季妩渐渐的止住了眼泪。 直到回到房中,她还有心有余悸。 今晚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若非她急中生智以病弱示人,姜策与姬行都如着了魔一样非她不可,她定会被世人视作妖邪后果不堪是想。 到时候多少人想把她除之而后快。 好在她有心疾,又不能生养,这样一来对其他人便没有了威胁,旁人自然不会在费心除掉她了。 “娇娇。”麻姑几步上前替季妩解开身上的狐裘。 季妩目光凝滞仿佛没有听到麻姑的声音一样。 麻姑瞬间紧张起来,她担忧的看着季妩正准备说话,赵婆子看着她轻声说道:“没事的,娇娇只是太累了。” 麻姑心有疑虑的看了季妩一眼,她转身端来热水服侍季妩洗漱。 季妩洗漱过后,她突然一把抓住麻姑的手。 “娇娇,怎么了?”她此举着实把麻姑吓了一跳。 在麻姑不解的目光中,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麻姑,记住无论谁问你都一口咬定我从前便体弱多病,时时胸闷气短,突然晕倒时有发生。” 从今日起她便患了心疾,决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是娇娇。”麻姑点头说道。 季妩并未多言,她缓缓的松开了麻姑,她疲惫不堪的看了她与赵婆子一眼说道:“累了一天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是。”麻姑与赵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赵婆子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仿佛在说她知道该怎么做。 季妩微微颔首。 夜已经很深了,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她脸色还差的很。 麻姑与赵婆子一走,陆离突然出现在季妩眼前,他伸手在季妩身上一点,季妩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今日多亏兄长反应及时。”季妩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面带感激的看着陆离。 若非陆离及时出手,她又怎能瞒得过郑太医呢! 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问道:“你去高寅别院是遇到的匪盗可是姬行?” 可见他已然猜了出来。 “嗯。”季妩没有瞒陆离。 陆离凝神看着季妩说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语罢,他转身就走。 “兄长,你不能去。”季妩匆忙出声说道。 陆离脚下一顿,他转身看着季妩说道:“为何?” 诸国王宫他都来去自如,他出手自然杀得了姬行。 季妩看着陆离说道:“兄长,姬行乃燕国使臣,他若是死在齐国必会引得两国交战,战祸一起到时候必然生灵涂炭。” “可是他对你有不轨之心。”陆离看着季妩沉声说道。 季妩勾唇一笑说道:“兄长放心吧!今日一过再不会有人对我心怀不轨了。” 季妩笑的灿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任谁都不会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换做其他女子这丝毫不亚于灭顶之灾,可对季妩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她本就无心婚嫁,这样一来她再不会惹不必要的麻烦上身了。 “我听阿妩的,你好好歇息吧。”陆离神色柔和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点头说道:“兄长也早些歇息。” 陆离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季妩朝内室走去,她熄了几盏灯之后转身上了榻。 屋里只剩下一盏微弱的灯,她神色格外凝重的躺在榻上,她仿佛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而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夜已经深了。 姜策已经换了寝衣,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矮几旁,矮几上煮着茶,一旁焚着香。 庞戎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姜策。 姜策抬头看着他说道:“你们、想说什么便说吧!若叫你忍着也着实辛苦。” 庞戎当下开口说道:“公子,今日夜宴上闹了这么一出,姬月公主势必不会嫁给公子了,公子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断然不能便宜了姜钰。” 在他的注视下,姜策勾唇一笑说道:“依你们所见是父王的信任重要?还是燕国公主重要?” 他一句话瞬间把庞戎问住了,在他看来大王的信任与燕国公主同样重要。 姜策脸上的笑纹更深,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晚看似是孤落了下风其实不然。” 庞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姜钰是给孤下了一个套不错,可却是孤心甘情愿钻进去的,如此一来他想娶燕国公主之心昭然若揭,他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做的操之过急了些。” 他这么一说,庞戎瞬间明白过来,他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英明。” 姜策缓缓垂下眸子。 无人知晓是他出手才是姬月从鼓上摔了下来。 今晚真真让他吃惊的是季氏阿妩。 不管是选了他还是姬行都是泼天的富贵,若是换做其他的女子势必会做出一个选择来。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如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高寅也还没有睡,他虽然没有参加宴会,可宴会上发生的事,他已经一清二楚。 书房中灯火通明,他心无旁骛的处理着公文。 一时之间,江陵与江风也闹不清楚了,他对季氏阿妩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何人?”忽的江陵与江风顿时扭头朝门口看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高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不必惊慌,只是有客来了。” “吱呀……”他声音一落,姬行推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笑眯眯的看着高寅说道:“阿寅,你可真是无趣的很,我想戏耍你一番都不成。” 江陵与江风第一时间收回长剑,他们看了高寅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高寅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桌案对面。 姬行身上还带着酒气,他很自觉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高寅对面,他端起那杯茶就喝了起来。 他边喝边看着高寅问道:“你早知我会来是吧!”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勾唇说道:“大约猜到了一二。” 姬行看着高寅灿烂的一笑:“阿寅,你这般聪慧若是个女子就好了,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高寅淡淡的扫了姬行:“可惜啊,这辈子你想都不用想了。” 姬行突然站了起来,他猛地凑到高寅面前一眼不眨的看着他问道:“阿寅,你当真对季氏阿妩没有一点兴趣吗?” 第二百零三章 热闹非凡 高寅挑眉看了姬行:“你这是何意?” 这个问题姬行问过,而他也给过姬行答案。 姬行笑眯眯的看着高寅说道:“阿寅,我虽然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可如季氏阿妩这般有趣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若是对她无意的话,我可就要使出浑身解数把她弄到燕国做我的压寨夫人了!” 高寅伸手给姬行添了些茶,他随口说道:“你请便。” 仿佛季妩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阿寅,这可是你话的,将来你可不要后悔。”姬行挑眉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淡淡的给了姬行一句话:“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姬行起身看着高寅说道:“夜已经深了,阿寅你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高寅微微颔首。 他目送着姬行转身离开。 待姬行离开之后,他看着一旁架子上早已睡着的猫儿勾唇一笑。 她可不好哄骗的很。 姜禾公主知道季妩不仅被封为乡君,还引得姜策与燕公子两个人相争,她气的鼻子都快歪了,难道他们两个人眼睛瞎了吗? 季氏阿妩不过一个乡下的土包子,她有什么好的。 为何他们一个个都为她所倾倒? 姜策不是也喜欢她吗? 她非要亲手把季氏阿妩给毁了。 一连几日徐宏都没有去季蔓房中,季蔓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就在她以为今晚徐宏也不会来的时候。 怎料门突然开了,徐宏大步走了进来。 季蔓赶忙从榻上起身,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含笑朝徐宏走了过来,明明她恨极了徐宏,却笑语嫣然的对着盈盈一福唤道:“夫主。” 徐宏被她唤的心神一荡,他一把将季蔓拉入怀中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道:“再唤我一声听听。” 季蔓从善如流的唤道:“夫主。” 徐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几日你可有想我?” 季蔓识相的依偎着徐宏,她脸上带着娇羞伸手攀上徐宏的肩头,将脸藏进徐宏怀中笑声说道:“妾无时无刻不在想夫主。” “哈哈哈……”徐宏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打横抱起季蔓朝床榻走了过去。 芙蓉帐暖,春光四溢。 季蔓看着徐宏肥胖的身子,她明明恶心的都快吐出来了,还假意逢迎着。 直到季蔓累瘫了,徐宏才停了下来。 他在上面看着香汗淋漓的季蔓大口大口喘息着,吐出的气又臭又腥,季蔓险些被他给熏得晕了过去,可即便如此她还不得不笑脸相迎。 徐宏休息了片刻,他翻了个身将季蔓拥入怀中,一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着,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阿蔓,你与季妩乃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和她关系如何?” 季蔓瞬间警醒起来,她含笑看着徐宏说道:“夫主为何这般问?” 徐宏缓缓说道:“今晚在夜宴上她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被大王封为乡君,又引得公子策与燕公子两个人相争。” 季蔓眼中闪过一丝血光之色,她假惺惺的笑道:“阿妩妹妹可真是厉害。” 徐宏定睛看着季蔓问道:“你知道她有心疾吗?” 季蔓缓缓摇了摇头:“我从不知阿妩妹妹有心疾,怎的谁说她有心疾吗?” 徐宏意味深长的看了季蔓一眼,他随口说道:“天色不早,我们早些休息吧!” 季蔓的头贴在徐宏胸前,她带了几分祈求开口说道:“夫主,我明日想回家一趟,我还有两个婢女没有带过来,有些东西也得收拾一下。” “好。”徐宏爽快的便答应了。 等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昨晚才犯了心疾,今日自然不能去给魏氏请安了。 再说她如今已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她食的是四品俸禄,而季伯言不过一个五品官,若以官职来论季伯言见了她都得行礼。 魏氏可不当不起她的礼。 她心安理得的赖了一会床。 外面阳光明媚,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阿妩。”季妩才起来,魏氏便带着众人来了,就连久未露面的李氏还有季茵都来了。 “母亲,姨娘。”季妩刚准备对她们行礼。 魏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盈盈的说道:“你如今已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我们可当不起你这一礼。” 她说着拉着季妩坐了下来。 “是啊!你可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比父亲的官职还要高呢!”季茵酸酸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季媚看着季妩的眼中也满是嫉妒。 “阿茵。”李氏瞪了季茵一眼,季茵这才十分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恭喜阿妩了。”梅若雪看着季妩笑盈盈的说道。 “都是一家人,梅姨娘客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季妩含笑看着梅若雪说道。 “听闻你昨晚心疾犯了,如今可好一些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魏氏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问道。 “回母亲的话,我已经好多了就不用请大夫在过来看了。”季妩笑着推辞了。 魏氏也不好勉强,她拉着季妩的手说道:“你以后可得仔细身子,院子里若是缺了什么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嗯。”季妩乖巧的点头说道。 昨晚夜宴发生的事,众人都已经知道了。 季妩不能生育的事,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人说罢了。 其他人不说,不代表季茵不说,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是啊,阿妩姐姐,你可得仔细养着身子,万一哪一天心疾好了,也能生上个一儿半女的,免得落一个孤老终生的结局,那可就太惨了。” 她就是看不惯季妩一副伪善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她,季媚怎能高她一头成了季家的嫡女。 “阿茵,你给我住口。”魏氏顿时冷眼看着季茵呵斥道。 “阿茵,你乱说些什么?”李氏抬手一巴掌落在季茵脸上,如今季妩一跃成了乡君,可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阿茵若是在怎么口无遮拦下去,迟早要惹大祸的。 “我哪里胡说了,这分明就是事实,如今临淄城谁不知道,怎的还不许人说了。”季茵捂着火辣辣的脸,她一脸委屈的大声吼道。 李氏看着季茵身旁的婢女说道:“还不把娇娇带下去。” 两个婢女朝季茵走了过去,她们伸手去拉季茵,却被季茵一下子甩开了 所有人都看着季妩,季妩脸上没有一点怒意,她含笑看着季茵说道:“阿茵妹妹说的是,我是不能生育了,可也不会落一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季茵冷冷的看着季妩。 季妩看着她笑的格外灿烂,她慢悠悠的说道:“我会给父亲说一声,以后但凡阿茵妹妹生的孩子,皆过继到我名下抚养,日后阿茵妹妹成婚了可要多生几个才是。” 论口舌之争谁能比得了季妩。 “你凭什么这样做,我偏不。”季茵怒不可遏的对着季妩吼道。 季妩也不谦虚,她扶额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凭我是大王请封的乡君。” 其他人皆皆幸灾乐祸的看着季茵。 因着李氏有孕,这几日别提季茵都有嚣张了。 李氏也吓白了脸,她面带祈求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是阿茵口无遮拦,一切都是她的错,你要打便打,要罚便罚,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谁说我在开玩笑。”季妩漫不经心的看了李氏一眼。 “姨娘你别求她,我不信父亲会同意她这么做。”无知者无畏事到如今季茵气焰嚣张的说道。 “你给我跪下。”李氏冲着季茵厉声吼道,她吓得腿都软了,她一下子跪在季妩跟前哭着说道:“求阿妩大人大量放过阿茵吧!妾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再不让她胡言乱语。” “呦……这是怎么了?”就在那个时候,季蔓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她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朝她看了过去。 如今她可是徐宏的贵妾。 魏氏下意识站了起来。 除了季妩还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 季蔓伸手将李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含笑看着李氏说道:“姨娘这是怎么了?竟然吓成这幅模样,你腹中可还怀着父亲的子嗣呢!” 一见季蔓,李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顺势站了起来含笑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回来了。” 季茵也走到季蔓身旁,她冷眼看着季妩说道:“阿蔓姐姐问的好?能怎么了?无非是有人仗着乡君的身份便在家里耍起横来。” 季蔓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她缓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季蔓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我今日就是来恭喜妹妹的。” 她说着下颚微抬,看着季妩的眼中一片刺目惊心的寒芒。 季妩也不曾多让,她含笑看着季蔓说道:“多谢阿蔓姐姐了,说起恭喜,我也要恭喜姐姐一跃成了太宰大人的贵妾,听闻太宰大人很是宠爱姐姐呢!姐姐这福分是阿妩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婢女搀扶着季蔓挨着季妩坐了下去,季蔓妆容精致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她笑靥如花的看着季妩说道:“我还是来谢阿妩妹妹的,若不是阿妩妹妹鼎力相助,我怎能成了太宰大人的贵妾呢?” 第二百零四章 我的妩妩 一时之间所有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季妩。 季蔓成了太宰大人的贵妾,此事与季妩何干? “姐姐这话何意?阿妩竟有些听不懂了。”季妩柔柔一笑,她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着季蔓接着又道:“这可是太宰大人慧眼识珠,也是姐姐前世修来的福分,才能有如此大的造化。” 季蔓也不恼怒,她脸上的笑容更甚,她亲切的拉过季妩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妩妹妹放心,你待我的好,我定会牢记于心的。” 季妩笑着拂开季蔓的手,她一脸惊讶的看着季蔓说道:“呀!阿蔓姐姐的右手好了啊!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若是父亲知道的话定会欢喜不已。”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字字含着锋芒,旁人根本品不出两个人话中的滋味。 季蔓缓缓抬起右手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她笑着说道:“我这手臂能好,全仰仗太宰大人为我寻来名医,这才治好了我的手臂。” “真是恭喜阿蔓姐姐了。”季茵笑的甜甜的看着季蔓说道。 李氏也笑盈盈的看着季蔓。 魏氏也出声附和道:“这可真是好事一桩,若是家主知道定会替阿蔓高兴的。” 季蔓淡淡的看了她们几个人一眼,她视线落在梅若雪身上勾唇说道:“这又是谁?我才离开家几日,便有人爬上父亲的床榻了吗?” 她说出的话极度刻薄。 她已是徐宏的贵妾,在季家自然无所畏惧了,故而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其他人也奈何不了她。 众目睽睽之下,梅若雪面皮一红,她紧咬着唇瓣上前对着季蔓盈盈一福说道:“妾梅若雪见过阿蔓娇娇。” 魏氏赶忙出来打圆场,她看着季蔓笑着说道:“阿蔓,都是我的疏忽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家主新纳的姨娘梅若雪。” 季蔓漫不经心的扫了梅若雪一眼,她面带讥讽的说道:“这府中果真好生热闹,如今连阿猫阿狗的也能爬上父亲的床榻了。” 她说着扭头看着季妩说道:“你说是不是阿妩?” 季妩看着季蔓还没有开口。 “呵呵……”季蔓一笑说道:“阿妩,听闻昨晚夜宴之上,你引得公子策与燕公子两人相争,这狐媚的手段也不知她跟你学的?还是你跟她学的?” 梅若雪脸上青红交加,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与她相较季妩从容多了,她看着季蔓扬眉一笑说道:“阿蔓姐姐这可问到我了?太宰大人只见过姐姐一面,便对姐姐念念不忘,我自然是跟姐姐你学的。” “你!”季蔓凝神看着季妩,她面色一冷。 魏氏赶忙上前说道:“阿蔓,这里又小又挤不如我们去前厅吧!” 季蔓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口便拒绝了她:“我觉得这里甚好。” 她说着含笑看着季妩问道:“阿妩妹妹你说呢?” “阿蔓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季妩笑的格外温婉。 季蔓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她抬头看着魏氏说道:“阿瑶与阿乔在哪里?我今日是来带她们离开的。” 魏氏如实说道:“家主将她们打发到乡下庄子了,我这就派人把她们接回来。” “好。”季蔓淡淡的说道。 她抬头看着李氏说道:“姨娘如今有孕在身着实辛苦快坐下吧!” “谢娇娇。”李氏说着坐了下去。 季蔓视线一扫,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我着实羡慕阿妩妹妹的很。” 虽然昨晚徐宏并未对她细说夜宴的事,可来之前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原来季妩患有心疾不能生育,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啊! 季妩也不开口,她淡淡的看着季蔓。 季蔓说着一顿,她一脸讥讽的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妹妹真是个有福的,怀胎十月何等受罪,妹妹此生不用受这种罪,这福分可不比我的少。” 她以为季妩定会因此难过,怎料季妩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接着季蔓的话没心没肺的笑着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季蔓看着季妩淡淡一笑。 季妩目光落在季蔓的小腹上,她一脸欢喜的说道:“太宰大人这般宠爱姐姐,想来姐姐也快有好消息了吧!到时候姐姐可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啊!” 季蔓心中明明已经滴出血来了,她依旧笑靥如花的看着季妩说道:“这是自然。” 其他人根本不敢开口插话。 忽的季妩一脸惆怅,她轻声叹道:“就是不知楚家郎君如何了?想当初他可是爱姐姐入骨啊!” 不得不说还是季妩技高一筹。 她一句话便说到季蔓的痛处。 季蔓脸色一变,她骤然起身看着季妩咬牙切齿的说道:“季妩,楚郎怎么了,你难道不清楚吗?” 季妩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她嘴角一弯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姐姐,我还真是不清楚,不如你告诉我可好?” 两个人四目相对,季蔓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季妩只嫌季蔓不够生气,她又火上浇油说了一句:“阿蔓姐姐,说不定你腹中已经有了太宰大人的骨血,怒伤肝,你这般生气可不好。” 季蔓冷眼看着季妩缓缓坐了下去,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在季妩的注视下,她勾唇一笑:“阿妩妹妹说的极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 季蔓抬头看着魏氏说道:“我也算是出嫁了,可身边连个贴己的人都没有了,今日我回来是想讨要几个知根知底的婢女。” 她如今自然不屑在唤魏氏母亲。 魏氏也不跟她计较,她笑着说道:“阿蔓说的是,我这就去给你挑选几个贴心的婢女。” 怎料季蔓看着魏氏说道:“不必了,我已经挑好了。” “阿蔓看上谁了只管说。”魏氏陪着笑脸说道。 季蔓素手一指,她指着季妩身旁的麻姑与赵婆子说道:“我看麻姑与赵婆子就很好,让我把她们带走就是了。”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骤然一惊,她们瞬间看着季妩。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原来季蔓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看着季蔓笑着说道:“姐姐再挑选两个人吧!我如今身子弱的很,可离不了她们两个人的服侍。” 季蔓还未开口。 魏氏也笑着说道:“她们两个人已经年迈,做事难免有所疏忽,怕是不适合去太宰府,阿蔓还是再选两个人吧!” 季茵瞬间站了出来,她冷冷一笑说道:“不过是两个又老又蠢的奴仆,阿蔓姐姐怎就要不得了?” 李氏也开口说道:“阿蔓如今可是太宰大人的贵妾身份贵重的很,家里还有什么是她要不得了的!” 魏氏当下也为难的很,她看看季蔓,在看看季妩,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敢得罪啊! 季蔓漫不经心的看了魏氏一眼:“若是我偏要她们两个人呢?你给是不给?” “这……”魏氏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含笑看着季蔓说道:“她们两个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打她们的主意,我看阿蔓姐姐这次回来是诚心来刁难了我的吧!” 说着她眸光一凝。 “什么你的人?她们吃的喝的用的皆是季家的,季家的人我怎么就要不得了?我今日非要她们两个人不可,你能奈我何?”季蔓下颚微抬,她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冷眼看着季妩。 “阿蔓姐姐莫要忘了,你只是徐宏的一个贵妾。”季妩故意咬重妾那个字。 她一顿接着道来:“而我却是大王亲封的乡君,论理你见了我也是要行礼的,我劝姐姐莫要尊卑不分,自讨没趣的好。” 季妩怎不知季蔓是故意来找她的茬儿来了。 从前她不怕季蔓,如今她就更不怕季蔓了。 “阿妩妹妹是在藐视太宰大人了?”季蔓眼尾上挑含笑看着季妩。 季妩伸出一个手指在季蔓眼前晃了晃,她笑着说道:“非也!我只是敬重太宰大人的,我藐视的就只是你而已。” 这里没什么外人,季妩也犯不上再装。 季蔓顿时就冷了,她冷眼看着季妩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阿蔓姐姐说错了,我胆子一向极小的。”季妩眉眼一弯笑的格外灿烂。 “我今日非要她们两个人不可,你看你能奈我何!”季蔓骤然站了起来,她声音一高说道:“来人啊!” “姨娘有何吩咐?”她声音一落,瞬间走进来几个侍卫,他们一个个腰间别着长剑当真威风的很。 看来季蔓是有备而来的。 季蔓凝神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把她们两个人给我拿下。” 麻姑与赵婆子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 季妩脚步一移,她挡在麻姑与赵婆子身前看着那几个侍卫说道:“我看谁敢?” “阿妩,算了吧!”魏氏上前劝着季妩,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两个奴仆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娇娇,还是算了吧!”赵婆子也看着季妩说道。 几个侍卫抬头朝季蔓看去。 季蔓看着他们说的好不威风:“谁敢阻拦杀无赦。” “嘶啦……”几个侍卫一下抽出长剑来。 季妩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麻姑与赵婆子身前。 麻姑看着季妩也开口说道:“娇娇,奴愿意去服侍阿蔓娇娇,娇娇就让开吧!” 季妩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她冷眼看着几个侍卫说道:“我可是大王亲封的乡君,谁敢伤我?” 她这句话能唬住寻常的侍卫,但却吓唬不了徐宏府中的侍卫,他府中的侍卫仗着徐宏一向无法无天惯了,他们才不敢季妩是什么乡君呢! 在他们看来乡君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身份。 “那就休怪我们剑下无情了。”为首的侍卫开口说道,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季妩刺了过去。 “啊……”怎料他才举起手中,嗖的一声从外面飞来一枝开的正盛的桃花来,平淡无奇的桃花一下子射穿了他的手臂。 “咣当……”他手中的长剑一下子摔在地上。 “是谁?”季蔓抬头朝外看去。 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道极为风流倜傥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敢伤我的妩妩啊!” 第四百零五章 英雄救美的姬行 虽然某些人还没有出现,可季妩还是一下便听出分辨出他的声音来。 这一声妩妩恶心的季妩都快要吐了。 下一刻,姬行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季妩嘴角一抽,果然是他! 慢慢日光之下,姬行一袭绛紫色的衣袍,他头戴玉冠,灿若桃花的脸上洋溢着勾人心魂的笑容。 季媚与季茵皆看的痴了。 他怀中抱着一大束开的热闹的桃花。 一见季妩,他便亲昵的唤道:“妩妩。” 在场除了季妩都不曾见过姬行,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季蔓看了姬行一眼,她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杀了。” “是。”几个侍卫拱手说道,他们提着剑朝姬行走了过去。 季妩看着他们大声说道:“他可是燕国公子,你们谁敢杀他。” 她大声说出姬行的身份来。 当下所有人皆是一惊。 几个侍卫瞬间不敢在上前。 季蔓冷眼看着季妩厉声说道:“你休要拿燕国公子来吓唬人,燕国公子身为使臣怎会来这里?” 她说着冲着几个侍卫吼道:“你们还不给我动手。” 姬行漫不经心的看了季蔓一眼,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我怎就不能来这里,我是来给妩妩送花的。” 说着他大步走到季妩身旁笑眯眯的看着季妩说道:“妩妩,你方才可是担心我了?” “啊……”为首的那个侍卫还躺在地上不停的惨叫着,姬行大大方方从他身上越过过去。 “季氏阿妩见过燕公子。”季妩对着姬行盈盈一福。 其他人也立刻上前对着姬行行礼:“见过燕公子。” 唯有季蔓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任凭季蔓如何说,几个侍卫也不敢贸然在动手。 “妩妩,你怎能待我这般生分,我的心都要碎了。”姬行脸拧成一团楚楚可怜的看着季妩。 他说着一顿不等季妩开口便接着又道:“我昨晚想你想的都失眠了,一大早便去给你采花了,诺,你看。” 姬行说着将手中的桃花举到季妩跟前,他眼中全无其他人,专注的看着季妩给她抛了一个肉麻兮兮的媚眼问道:“你觉得这些花美吗?” 季妩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姬行说道:“请公子慎言,我实在当不起公子如此厚爱,还请公子回去吧!” “妩妩也觉得这些桃花没有我美是吧!”姬行极度自恋的说道,跟季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季妩对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在她看来他比季蔓难缠的多了。 姬行将手中的桃花塞给季妩。 季妩只能接过。 他下颚微抬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季蔓身上声音一沉说道:“是你欺负我的妩妩?” 他眼神格外冷冽。 转眼季妩又成了他的妩妩。 对上姬行的视线,季蔓只觉得身上一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过想要她两个婆子,是她自己不识相罢了。” 姬行一步一步朝季蔓走了过来,他勾唇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说道:“你这个丑八怪算什么东西?也敢要妩妩的人。” 季蔓吓得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即便如此她还是梗着脖子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我乃太宰大人的贵妾,这里是季家,季家的家务事就不劳燕公子插手了。” 她一句话既点名了自己的身份,也提点姬行自己的身份。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伤害妩妩。”姬行冷冷一笑,他冷眼看着季蔓衣袖一挥。 “啊……”季蔓瞬间飞了出去,她一下子重重的摔在荷香院的庭院中。 季妩也不开口,姬行都不怕惹祸上身,她怕什么? 其他人瞬间吓傻了眼。 “姨娘!”季蔓带来的婢女惊慌失措的朝季蔓飞奔而去。 再看姬行除了季妩,所有人眼中都带了惊恐,连季媚与季茵也不敢再看姬行。 姬行漫不经心的扫过季蔓带来的侍卫,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皆追着季蔓冲了出去。 季蔓摔的可不轻,她极其痛苦的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一旁的婢女干着急也不敢贸然去扶她,生怕她骨折了她们一扶再伤的重了。 魏氏几步上前看着季蔓说道:“快去抬一顶软轿把姨娘送回去。” “是。”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季蔓大口大口喘息着,她怒不可遏的看着姬行说道:“我乃太宰大人的贵妾你怎敢伤我!” 事到如今她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此刻便是徐宏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姬行冷眼看着她也不开口,他慢悠悠的抬起衣袖来。 季蔓面色一白,她顿时惊慌失措的朝身旁的婢女吼道:“你们还不快点把我扶起来。” “是姨娘。”几个婢女匆忙上前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 几个仆从也把软轿抬了过来。 季蔓匆忙上了软件,她恶狠狠的看着季妩与姬行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几个人抬着她落荒而逃。 魏氏扭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好生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她说着对着姬行盈盈一福说道:“燕公子我等告退了。” 姬行微微颔首。 不等季妩开口,魏氏已经带着其他人匆匆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季妩,姬行,还有麻姑与赵婆子。 季妩是不愿她们离开的,她可不愿与姬行这个瘟神独处。 季妩还拿着姬行送给她的花,她转身递给麻姑。 麻姑接过随意找了个瓶子插了起来。 姬行眼神极冷,他云淡风轻的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 麻姑与赵婆子只觉得身上一冷,两个人当下抬头看向季妩。 季妩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凝神看着姬行直言不讳的问道:“那日伤了公子是我的不是,公子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 她懒得与姬行兜圈子。 昨晚若非她反应及时,今日只怕狐媚子的帽子已经扣到她头上了。 “妩妩。”姬行一步一步走到季妩面前,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季妩一副神伤的模样说道:“你已经住进我心中,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巨树,除非把我这颗心剖出来。” 如此肉麻的话他信手拈来,说的是情真意切。 季妩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不等她开口,姬行便看着她接着又道:“妩妩你忍心这样伤害我吗?” 说着他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来。 一时之间季妩觉得头都大了,她深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对上高寅她都没有觉得如此头疼过。 姬行这厮实在太难缠了。 “公子,季氏阿妩真的知错了,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季氏阿妩。”季妩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她郑重其事的对着姬行盈盈一福。 “妩妩,打是亲骂是爱,你伤我正说明你爱我至深,我从未怪过你,你这是做什么?”姬行伸手就去扶季妩。 季妩一下子避开他的手,她往后退了数步一下子跪在姬行面前,她定睛看着姬行把头磕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季氏阿妩。” 如姬行这样的人无非就想看她心甘情愿的认输,那日她若是知晓他的身份绝不会伤他,为自己惹上这么大一个麻烦。 如今她只想尽快摆脱他,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她一个小女儿又有什么不能。 “妩妩,你是故意给我个机会让我抱你吗?”姬行唇角一勾,他动作极快。 眨眼之间季妩已经落入他怀中。 与此同时一把长剑悄无声息的抵在他的后背。 陆离眼神极冷,他一字一句的吐出:“放开阿妩。” “兄长!”季妩瞬间抬头看向陆离,她眼中带着惊慌,生怕陆离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姬行若是就这样死在季家,战祸起不说,季家满门都要给他陪葬。 “妩妩看吧!你又在为我担忧了,我心中好生欢喜!”姬行云淡风轻的看了陆离,他全然没有将陆离放在心上,方才一进门他便感觉一股隐藏的气息,没想到她身边竟有一个绝顶高手。 “吧唧!”他说着飞快的在季妩脸上亲了一口。 季妩也怒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姬行说道:“请公子放开我。” 说着她奋力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姬行的禁锢。 陆离眸光一凝,他左手骤然施力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朝姬行刺了下去。 “兄长,不可!”季妩一惊,她大声喊道。 陆离出手,季妩以为姬行死定了。 怎料姬行抱着季妩竟轻飘飘的避开了陆离那一剑。 “妩妩,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极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抱着季妩来到庭院中。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季妩甚少这般恼怒,她眼神极冷的看着姬行。 姬行紧紧的抱着她,根本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他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我只想让妩妩永远陪着我。” 剑光所致陆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姬行身旁,他手中长剑翻飞寒芒吞吐,逼得姬行步步后退。 姬行懒得在与陆离纠缠,他勾唇说道:“拦下他。” 他声音一落,四周瞬间多了几个影卫与陆离纠缠在一起。 姬行含笑看着季妩,他足尖一点抱着季妩凌空而起。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也追了出来,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姬行抱着季妩消失在她们眼前。 第二百零六章 自恋成狂的姬行 日光明媚,数不清的桃花在漫漫日光在吞吐芬芳妖娆夺目的很。 “铮铮铮……”高寅正在桃树下抚琴,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神色专注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鸟。 他所奏之曲正是那曲逍遥叹。 江风站在一旁凝神听着,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铮铮铮……”奏着奏着高寅眉头一蹙停了下来。 “郎君怎么了?”江风顿时面带疑惑的看着高寅,他觉得郎君所奏也甚是好听,郎君怎么就不奏了。 高寅推开琴缓缓站了起来,他淡淡说道:“只见其形未见其神罢了,还奏它作甚。”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十分匆忙的走了过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下,江陵双手一叉说道:“郎君,属下刚刚收到消息,燕公子去季家掳走了季氏阿妩。” 高寅缓缓垂下眸子。 江陵与江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他们也闹不明白了,郎君到底对季氏阿妩有意还是无意? 若无意怎会数次对她出以援手。 若有意怎会袖手旁观放任姬行随意接近季氏阿妩? 没有人知道高寅在想些什么。 片刻,高寅抬头看着江陵问道:“今日早朝可散了?” 江陵拱手说道:“回禀郎君早朝已经散了。” “哦!”高寅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再未说别的话提步朝书房走去。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面面相觑。 姬行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季氏阿妩落在他手上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郎君当真丝毫不在意季氏阿妩了吗? 两个人满腹疑问。 早朝已经散了。 文武百官皆已经离宫坐上回去的马车。 姜策的马车在最前面,其他人的马车皆不敢越过他。 昨晚大王宿在惠夫人宫中。 今日早朝大王下旨让公子钰带着燕国使臣领略一下燕国的风土人情。 姜钰别提有多得意了。 他的马车一下从后面窜了出来,直接越过了姜策的马车。 “王兄,我急着去驿馆便先行一步了。”姜钰撩开车帘看着姜策的马车说道。 姜策也撩开车帘,他微微颔首。 姜钰勾唇一笑放下车帘,马车绝尘而去。 姜策缓缓放下车帘,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的很。 姜钰与惠夫人表现的越急切越好。 庞戎策马跟着马车一旁,他腰间别着剑警惕的看着四周。 忽的,一个侍卫策马而来,他飞奔到庞戎身旁翻身下马,庞戎看着他眉头一蹙也翻身下马,那个侍卫在庞戎耳边低语了几句。 庞戎右手一挥,那个侍卫翻身上马便离开了。 庞戎看了一见驾车的车夫,他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拱手说道:“郎君,姬行去季家掳走了季氏阿妩。” 姜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稍稍往后靠了一下凝神看着庞戎问道:“高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庞戎拱手说道:“属下这就命人去查。” 姜策微微颔首。 庞戎转身跳下了马车。 姜策双眼微眯,他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他一直以为高寅对季妩不同寻常的很,姬行如此做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陆离追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季妩与姬行的身影了。 “阿妩!”他一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四下扫了一眼足尖一点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可不比陆离的速度,等她们追出来的时候,正巧季伯言的马车停在门口。 “家主大事不好了。”两个人惊慌失措的朝季伯言的马车跑了过来。 “怎么了?”季伯言伸手撩开车帘看着她们两个人。 麻姑吓的话都说不出好了。 赵婆子连礼都忘了行,她看着季伯言焦灼的说道:“家主,燕公子掳走了娇娇。” “你说什么?”季伯言慌忙下了马车。 “家主事到如今得快些把娇娇救回来才是。”赵婆子着急的说道。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走随我去驿馆。” 姬行这样做也太有失礼数了。 姬行带着季妩一出季家便上了一辆马车,可见他早已准备好了。 一上马车,他抬手在季妩身上一点,季妩当下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瞪着眼看着姬行,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 姬行的马车格外的宽敞,他坐在季妩身旁挑眉看着季妩说道:“妩妩,我知道我容色过人,你不用一直这样看着我,这样我会害羞的。” 季妩忍不住朝姬行翻了一个白眼,她见过自恋的,却没见过姬行这般自恋,简直自恋到一种病态。 姬行往季妩身边挪了挪,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季妩脸上,季妩虽然口不能言,可身子却活动自如,她又往一旁躲了躲。 姬行一点都不在意,他厚着脸皮又往季妩那边凑了凑,他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妩妩,你这般嫌弃我,莫不是看上姜策那个大冰块了。” 他明知道季妩没办法说话,还一个劲的说个不停。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那个大冰块有什么好的,整天冷着一张脸,夏天抱着他都恨不得被冻死。” 季妩起身坐在马车令一边。 恰在那时一阵风吹来,轻轻吹动车帘,她不着痕迹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还以为姬行定会带着她出城,怎料马车竟在临淄城闹市行驶。 毫无意外姬行又挪到了她身边,他笑眯眯的看着季妩说道:“妩妩你就别费尽心思想要逃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的。” 他一眼便看穿了季妩的心思。 季妩定睛看着他,整个人好似炸毛的猫一样,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妩妩,听闻那个大冰块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更别提侍妾了,我猜想他定是先天不足故而患有不举之症,他哪里比得上我。”姬行说着双手托腮一连对着就抛了好几个媚眼。 季妩身上一阵恶寒,她险些吐到姬行身上。 姬行把脸捧到季妩眼前,他笑的勾魂摄魄的看着季妩说道:“你看我生的如此英俊潇洒,又体贴入微,妩妩你就从了我吧!” 他说着伸手就去抱季妩。 季妩瞅准机会,她一口咬在姬行的手腕上。 “嘶……”姬行瞬间疼的龇牙咧嘴起来,季妩死死的咬着姬行就是不松口,鲜血已经从她口中溢了出来。 “妩妩,你这是准备谋杀亲夫吗?”姬行也没有料到季妩这般恨,咬住他便不松口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妩妩,你快松开我。” 无论姬行怎么说,季妩就是不肯松口,她死死的盯着姬行,如同夜间捕食猎物的狼一般,眼中闪动着骇人的幽光。 姬行并没有打算对季妩用强硬的手段,他顺势将季妩扑倒在地。 季妩已经在他之下,可她还是死死的咬着他就是不肯松口。 “妩妩,你再不松口我可就要吻你了!”姬行说着朝季妩吻了过去。 季妩眼光一凝,她缓缓松开了姬行,用手用力推着姬行。 姬行得意的一笑,他一点都不在意手腕上的伤,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季妩怎会是姬行的对手,眼见姬行那一吻就要落在她的唇瓣。 季妩趁着姬行不备之时,她抬腿一脚踢在姬行胯下。 “嗯……”姬行面色一白,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季妩冷冷的盯着他。 姬行瞬间没了心情,他缓缓起身。 季妩第一时间闪到一旁,离得姬行远远的。 她真没有想到姬行除了病态的自恋,竟然如此变态。 “妩妩,这是你逼我的。”姬行并没有恼怒,他扬眉一笑快如闪电的在季妩身上一点。 季妩瞬间动弹不得了,她双目微睁冷冷的等着姬行,只盼着兄长赶快来救她。 姬行撩开衣袖看了一眼血淋淋的手腕,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脸笑眯眯的说道:“妩妩,你对我又是咬又是踢的,我从不知你竟是如此爱我。” 他一副自恋的模样。 季妩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恶狠狠的看着他。 她心中气血翻腾,恨不得一口咬断姬行的脖子。 马车在闹事转悠了两圈,停在一处十分气派的院落前。 马车一停,姬行堂而皇之抱着季妩下了马车。 谁能想到姬行在临淄城竟有这么一座庭院。 季妩不动声色的将庭院的布置尽收眼底。 姬行抱着她进了一间房。 房中陈设华美,还焚着香,显然姬行早已准备好了。 他轻柔的将季妩放在床榻上,还贴心的为她脱掉绣鞋。 这一刻,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季妩冷眼看着姬行,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安。 “妩妩,你看外面日光明媚,春花灿烂。”姬行说着抬腿上了榻,他伸手将季妩拥入怀中,全然无视季妩眼中的冷意,他笑眯眯的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切不可辜负。” 他说着伸手轻轻的抚上季妩的脸,在季妩的注视下,他妖娆一笑说道:“妩妩,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现在就把自己完完整整的送与你,从此以后你我再不分彼此。” 如此无耻的话还能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唯有姬行了。 第二百零七章 斗智斗勇 他说着抬起季妩的手轻轻的一吻。 季妩恶心的险些没有吐出来。 吻完季妩之后,他又觉得十分无趣,对着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木头上有什么趣味。 他垂眸看着季妩说道:“妩妩,你答应不再咬我,我便解开你的穴道可好?” 季妩眼中一亮,她睫毛微睁。 姬行扬眉一笑在她身上一点,季妩的身子瞬间恢复知觉,她眼波急速流转。 “哇……”片刻,她眼巴巴的看着姬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的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见惯了季妩张牙舞爪的模样,姬行看着她不由得眉头一蹙,温柔小意的问道:“妩妩,你这是怎么了?” 他还以为第一时间她会扑上来咬他的脖子呢! “公子是欲欺我于暗室了?”季妩一脸委屈,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姬行。 说着不等姬行开口,她声音沙哑的控诉着姬行:“公子还说对我一片真心,如今无名无分便欲欺我于暗室,我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来日天下人如何看待于我?公子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吧!才想着让我身败名裂无路可走?” 季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妩妩,你误解我了,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鉴。”姬行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实话他还从未强迫过任何女子,皆是她们使出浑身解数爬上他的床榻,他只是没有拒绝罢了。 季妩哭的认真,她抓起姬行的衣袖拧了拧鼻涕。 姬行一贯是个有洁癖的,他徒然瞪了眼,起身便下了榻。 他看着季妩说道:“妩妩,我去去就来。” 不等季妩开口,姬行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趁着姬行离开的这个间隙,季妩取下头上的玉簪牢牢的握在手中。 姜策已经回到了府邸。 他才坐下庞戎便走了进来。 “郎君,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高寅不在别院,他带着那四个绝美的婢女踏春去了。”庞戎拱手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双眼微眯,他看着庞戎说道:“你可查清楚了?” 高寅消息何等灵通,他都知道的事,他怎会不知,难道他当真不在乎季氏阿妩吗? “回公子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庞戎沉声说道。 “去查一下姬行的行踪。”姜策淡淡说道。 “是公子。”庞戎转身大步离开。 季伯言带着吴生去了驿馆,姬行并不在,姜钰已经邀姬月去游湖了,驿馆只剩下宋题还在。 季伯言进去的时候,宋题正在驿馆的庭院中抚琴。 “铮铮铮……”琴声淡泊如水。 季伯言上前拱手看着宋题说道:“宋大家!” 宋题自是认识季伯言的,他扭头朝季伯言看去淡淡说道:“季大人有何事?” 季伯言看着宋题开口说道:“敢问宋大家可知公子去何处了?” 宋题冷眼看着季伯言问道:“季大人打探公子的行踪是何居心啊?” 显然他认为季伯言另有所图。 季伯言急忙辩解道:“是这样的宋大家,听家主的仆从说公子掳走了阿妩,我便来驿馆看看公子在不在。” 宋题眉头一蹙,他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可要慎言,公子不在,季大人请回吧!” 季伯言拱手看着宋题说道:“阿妩失踪了,那下官就只能去刑部了,宋大家告辞。” “季大人请便。”宋题淡淡的扫了季伯言一眼。 季伯言转身出了驿馆。 吴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伯言也知道此事不易声张,一旦闹到刑部阿妩便会声名尽失,在无人敢娶她,可这件事指定瞒不住姜策。 姜策与姬行同时看上了阿妩,说实话他更中意姜策一些,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了,与其让阿妩随随便便嫁入一个寒门,倒不如趁机赖上姬行。 姬行终归是一国公子,燕国尚未立储,他也是前途无量的很。 打定主意之后季伯言便带着吴生去了刑部,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姬行闯进季家带走了季妩。 如此一来不管姬行圆愿不愿意都得对季妩负责。 季妩自知自己逃不出去,所以她根本没有逃。 “妩妩……”姬行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季妩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她哭的眼都肿了,脸上全是泪痕。 她这般姬行着实有些下不了口。 姬行坐在榻边,他凝神看着季妩问道:“妩妩,你究竟怎样才肯相信我对你一片真心呢?” “公子有心吗?”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姬行问道。 “来,妩妩你听一下我的心跳,就知我有没有心了。”姬行伸手就去抱季妩。 季妩闪身避开了姬行,她满目委屈的看着姬行说道:“无媒无聘视为苟合,公子若真有心又怎会将我掳到此处,欲对我用强?” 季妩哭的浑身颤抖起来。 “妩妩,分明是你咬我,踢我,弄得我满身是伤,我何时对你用强了?”姬行也是一脸委屈。 他用是真要对她用强,哪里还能轮到她在这蹦跶,早就将她拨个精光了。 “如今我声名尽毁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季妩说着飞快的将手中的玉簪抵在脖子上。 “妩妩。”姬行一惊,他看着季妩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妩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放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她冲着姬行厉声吼道。 “妩妩,你千万莫要做傻事。”姬行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满目柔情的看着季妩说道:“妩妩,我是真心爱你的,只要你愿意随我一起回燕国,我便光明正大的迎娶你做我的夫人可好。” “放我离开这里。”季妩哭着喊道。 “谁?”忽的,姬行骤然扭头朝外面看去。 季妩还以为陆离来了,她也顺着姬行的视线看去。 “咣当……”就在那个时候姬行触不及防对着季妩弹指一挥,季妩的虎口一麻,她手中的玉簪一下子摔在地上,碎成好几段。 “妩妩……”季妩还未反应过来,姬行已经紧紧的抱住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欺负我……”季妩抬头看着姬行,她放声痛哭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她又抓过姬行的衣袖擦了擦鼻涕。 “妩妩。”姬行看看季妩,在看看他的衣袖,他的脸都扭曲起来:“你这是什么习惯?” 他松开季妩往后退了一步,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袍。 季妩一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给!”姬行衣袖递到季妩面前,他含笑说道:“你若是在用我的衣袖擦鼻涕,我就把里衣也脱了,让你看看我的身材如何。” 季妩顿时不敢在用他的衣袖擦鼻涕。 这一招已经不灵了。 此时此刻季妩心急如焚,兄长怎么还不来,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来拖延时间了。 他若是再不来,她怕是坚持不住了。 “妩妩,你便从了我吧!”姬行长臂一挥将季妩拥入怀中,季妩丝毫没有还击之力。 姬行已经没了耐心,他一下子将季妩推到在榻上,他抬腿上了榻,伸手就去解季妩的衣裙。 季妩又惊又恐,她浑身颤抖的看着姬行说道:“你若是在动我,我便在你面前咬舌自尽,我到底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我若是死在这里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 姬行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勾唇笑道:“你倒是咬舌自尽啊!” 季妩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当下微微一怔。 姬行扬眉笑了起来:“妩妩,你就不要拿死吓唬了,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做我的妇人有什么不好的,我英俊潇洒怎么也好过那个冰块脸吧!” 说着他骤然凑到季妩眼前,他笑眯眯的看着季妩问道:“还是说你喜欢的是高寅那厮?” 季妩心中一惊,他竟然连高寅都知道。 “你莫要以为我不敢咬舌自尽。”她冷眼看着姬行说道,脸上尽是赴死的慷慨。 姬行放开她缓缓坐了起来,他嘴角上扬看着季妩说道:“妩妩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数到十你若是能从这间房中跑出去,我便放了你如何?” “此话当真?”季妩一瞬不瞬看着姬行。 姬行已经开始数了:“一。” 季妩一刻都不敢耽搁,她手脚并用的下了榻,疯了一样朝门口跑去。 “二,三……”姬行的声音充斥在季妩耳边。 季妩看着不远处的门,她拼了命的跑着。 “四,五,六……”姬行还漫不经心的坐在榻上,他面带玩味笑盈盈的看着季妩。 眼见门已经近在咫尺,季妩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九,十!”季妩伸手已经够到了门,胜利已然在望,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嗖……”就在那个时候姬行身子一闪,他骤然出现在季妩面前,他笑靥如花的看着季妩说道:“妩妩,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季妩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她躲开姬行朝一旁跑去。 “妩妩,我看你往哪里跑?”姬行郎朗一笑,他长臂一挥。 下一刻季妩落入他怀中。 “你放开我。”季妩拼命的挣扎起来。 姬行打横抱起季妩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他垂眸看着季妩笑着说道:“妩妩,你跑不掉的。” “砰……”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第二百零八章 入了孤的后院 季妩与姬行同一时间扭头朝身后看去。 漫漫日光之下,姜策一身乌黑的衣袍,他逆着光走了进来。 庞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公子救我!”季妩一见姜策便大声呼救起来,与此同时她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姬行淡淡的扫了姜策一眼,他垂眸看着季妩勾唇一笑说道:“妩妩,你这是欲拒还迎吗?方才你不是还欢喜的很!”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在季妩身上一点,季妩当下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整个人瞬间无法动弹了。 她一贯都是比较惧怕的姜策的,每每面对他都有些拘谨。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姜策如何欢喜,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 兄长迟迟没有追来,想来定是被姬行的人拖住了。 季妩干张嘴满目祈求的看着姜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公子把我齐国的乡君掳到这里不知是何意?”姜策视线从季妩身上扫过,他目光落在姬行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姬行几步走到榻边,他将季妩轻柔的放在榻上,还贴心的将四周的帷帐放下,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纵然他只穿着里衣,但气度上丝毫不亚于姜策,他漫不经心的看向姜策,扬眉一笑看着说道:“听闻公子素来是个不解风情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两个人四目相对纵然都笑着,可皆隐淡淡的锋芒。 姬行说着一顿,不等姜策开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姜策啧啧说道:“公子还是雏儿,自然不知我与妩妩闺中之乐的滋味。” 姬行只穿着里衣,他这一番话当真让人浮想联翩。 姜策嘴角一挑,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怕这只是公子一厢情愿罢了!依孤看乡君她很是抗拒公子,强人所难有什么乐趣呢?闺中之乐胜在心甘情愿不是吗?” 唇齿相讥姜策也毫不示弱。 “这只是我与妩妩玩的游戏罢了!你是没见方才她有多热情,真叫人抗拒不了。”姬行意犹未尽的说道。 说着他眉头一蹙冷冷看着姜策说道:“公子莫非有这种癖好,喜欢看旁人行闺中之乐才带着人闯进来?” 他眼中已然带了锋芒,语罢,他不等姜策开口,声音一沉接着又道:“这便是你们齐国的待客之道吗?” “强人所难不顾乡君的意愿将她掳来,这便是你们燕国的为客之道吗?”姜策也不恼怒,他云淡风轻的看着姬行。 两个人字里行间**味十足。 “公子怕是不知女子多是口是心非的,口中说着不愿心中却是愿意的,我与妩妩两情相悦何来强人说难之说?”姬行真真是舌灿如莲,颠倒黑白的功夫一流。 “公子方才没有听到乡君求救吗?”姜策勾唇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姬行。 姬行脸上的笑容更甚,他看着姜策说道:“妩妩方才是在求救,可她却是在求我救她,公子没尝过男女之间极乐,自然不知求而不得的苦。” 季妩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听着姬行的话她胸中气血剧烈翻腾起来,她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厚颜无耻了。 若说天下第一厚颜无耻姬行当之无愧。 如今她只盼着姜策不要听信姬行的浑话。 “季大人已经去刑部报案,说是乡君被燕公子掳走了,还请公子把乡君交出来的好。”姜策云淡风轻的看着姬行说道。 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季妩耳中。 季妩双眼一眯,她脸上尽是讥讽。 季伯言这个父亲做的还真是好,他这是生怕旁人不知姬行把她掳走了,才会去刑部报案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换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这是逼着姬行对她负责,毕竟她不孕之名在身,攀上姜策已经无望,退而求其次姬行着实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妩妩已是我的人,我恕难从命。”姬行挡在榻前,他下颚微抬波澜不惊的看着姜策。 他一口一个妩妩叫的格外亲切。 季妩听得却是浑身起毛。 姜策眼尾微微上扬:“燕公子莫不是忘了如今身在何处了?” 他字里行间警告意味十足。 “齐公子莫不是对妩妩求爱不成,故而有意报复想要棒打鸳鸯?”姬行也毫不示弱。 在姬行的目光中,姜策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转眼他已经走到姬行面前,他目视着姬行一字一句的说道:“燕公子莫不是想要看齐燕两国失合?” 庞戎与几个侍卫已经不动声色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姬行这边也不落下风,几个影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一个个也是手持长剑。 双方剑拔弩张,硝烟味四起,没有吩咐谁都不敢先动手。 见姜策没被姬行糊弄住,季妩总算松了一口气。 “齐公子非要夺人所爱了?”姬行冷眼看着姜策。 姜策一步一步越过了他。 在姬行的注视下,他伸手拉开床榻四周的帷帐,只见季妩眼眶红红的躺在榻上,看着他的眼中尽是祈求。 姬行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不着痕迹看了几个影卫一眼。 姜策伸手将季妩从榻上抱了起来。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 姜策抱着季妩走到姬行面前,他脚下一顿看着姬行说道:“以爱未名义的伤害不要也罢!” 语罢,他抱着季妩大步越过姬行,只留给姬行一个淡漠的背影。 庞戎与几个侍卫护在姜策四周。 姜策抱着季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妩妩……”姬行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你等着,我还会去找你的,你可不要想我太过暗自垂泪,我可是会心疼的。” 听着他的话季妩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怎就如此难缠! 一直上了马车,姜策才抬手在季妩身上一点。 季妩瞬间恢复了知觉,她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落了下来,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跪在姜策面前哽咽的说道:“季氏阿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着她将头磕了下去。 姜策看着她淡淡说道:“你起来吧!” “多谢公子。”季妩这才缓缓起身。 姜策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季妩:“喝杯茶压压惊吧!” 季妩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小心翼翼接过姜策递来的茶轻声说道:“多谢公子。” 语罢,季妩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整个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要再喝一杯?”姜策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马车里也不知焚的什么香,季妩慢慢放松下来。 “你与燕公子是如何相识的?他为何会找上你?”姜策缓缓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今日之前他还疑心姬行所做种种,许是高寅授意演的一出戏罢了,意在迷惑众人。 如今看着着实不像。 毁了季妩的名声对高寅有什么好处? 季妩将与姬行如何认识的娓娓道来:“……” 当然她自动规避了与高寅有关的事情,譬如她曾经哄骗姬行她是高寅的妇人。 姜策看着季妩不像是在说谎,可他也未全信,季妩的话他只信了五六分。 “你可知姬行乃是高寅挚友?”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吐出这句话来。 季妩微微一怔,她摇头说道:“回公子的话季氏阿妩不知。” 她是真不知姬行是高寅的挚友。 上一世不知,这一世也不晓。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姜策接着说道:“那你可知姬行为何会出使齐国?” “季氏阿妩不知。”季妩一脸疑惑。 高寅没有多言。 季妩也不敢多问。 两个人皆沉默下去。 高寅正带着四个绝美的婢女在郊外踏春。 天高云淡,远山近水浓淡相宜,偶有几只蝴蝶翩然飞过,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铮铮铮……”一个婢女正在抚琴。 马车停在一出有山有水的地方,高寅提步下了马车,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山。 等高寅回过神的时候,几个仆从已经布置好,他脚下已是锦缎铺地,矮几上煮着酒,温着茶,摆放着精致的点心,还有几样新鲜的水果。 一旁焚着香。 高寅缓缓坐在蒲团上。 一旁婢女小心翼翼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端起了闻了闻眉头一蹙说道:“给我倒杯酒来。” “是。”婢女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江陵与江风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诧异,郎君一向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他甚少沾染酒,怎的今日突然想起饮酒了。 高寅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他抬头看了那个婢女一眼,那个婢女立刻为他满上。 高寅凝神看着她缓缓说道:“到我怀中来。” 那个婢女一惊徒然睁大了双眼,不仅如此江陵与江风也是一怔,郎君今日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反常? 那婢女一脸狂喜,她放下酒壶轻手轻脚的偎进高寅怀中。 高寅的手漫不经心的落在她腰间。 其他婢女看着她的眼中皆含着一丝羡慕。 忽的,一个侍卫走到江陵身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高寅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他一走,江陵上前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公子策把季氏阿妩救走了。”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给我换杯茶。”他放下手中的酒樽,垂眸看着怀中的婢女说道。 “是郎君。”那婢女立刻为他换了一杯茶。 无人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马车停在了季家大门口,季妩正准备跟姜策告辞,怎料姜策看了她一眼抬腿下了马车。 “孤送你回去。”他的手伸手季妩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季氏阿妩怎敢劳烦公子。”季妩说着,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姜策的手,准备自己下马车。 “孤送你回去。”怎料姜策一把握住她的手。 季妩微微一怔,她轻咬着唇瓣,姜策霸道的扶着她下了马车。 所有的侍卫在后,姜策牵着季妩的手一步一步朝季家走去。 季妩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垂眉顺目的跟着姜策身旁,她试了好几次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姜策脚下一顿,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啊……”在季妩的惊呼声中,他一下将季妩打横抱起。 他此举着实把季妩吓了一跳。 临淄城中谁人不识公子策呢!当下街上的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张张面孔上尽是震惊,嘴巴里足可塞进整颗鸡蛋。 “公子这不妥。”季妩一脸惊吓的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垂眸看着怀中的季妩说道:“这有何不妥?”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这般做恐与公子名声有碍。”季妩看都不敢看姜策一眼,她紧咬着唇瓣喃喃说道。 “孤不在乎。”姜策勾唇说道。 “季氏阿妩断不敢污了公子清名。”他不怕,季妩却是怕的,她用力挣扎了起来。 “你若是在动的话,孤就把你抱到孤的府邸。”姜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瞬间不敢再挣扎了,她知道姜策向来言出必行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不能随意出去,两个人就在门口等着季妩,季妩一进门她们两个人便迎了上来,见姜策竟抱着季妩两个人猛地一惊。 “麻姑,婆婆。”季妩抬头看着她们,她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了。 守门的仆从已经去禀告季伯言了。 季伯言匆匆而来就见姜策抱着季妩走了进来,他心头顿时闪过一丝悔意。 “下官参见公子。”他匆忙上前对在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淡淡的看着季伯言说道:“乡君受了惊吓,请个大夫过来给乡君看一看吧!”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大夫。”季伯言拱手说道,他扭头看了吴生一样,吴生匆匆去请大夫了。 季伯言在前引路,姜策一直将季妩抱到榻上才松手。 麻姑与赵婆子皆守在季妩榻前,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季伯言定睛看了她们,给了她们两个人一个眼神。 麻姑与赵婆子不得已退了下去。 季伯言也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了。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季妩与姜策两个人。 季妩缓缓抬起头,她一脸感激的看着姜策说道:“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姜策坐在榻边,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季氏阿妩,这不是孤第一次救你,你拿什么谢孤呢?” 季妩顿时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姜策,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季氏阿妩,入了孤的后院吧!”姜策定睛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说的格外认真。 第二百零九章 惠夫人的旨意 这是姜策第一次对季妩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高寅也曾对季妩说过。 季妩缓缓垂下头:“季氏阿妩不敢高攀公子。” 她想都未想便拒绝了。 “孤不在乎你患有心疾不能生育。”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依旧是那句话:“季氏阿妩不敢高攀公子。” 无论是谁她都不改初心。 季伯言就站在门外,季妩与姜策说了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那个着急啊! 公子都这样说了,阿妩为何还不肯答应,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孤知道你在季家日日都活的小心谨慎,孤与王宫何尝不是如此,你与孤两个孤寂的人,何不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呢?”姜策说着朝季妩伸出手来,他此番已是肺腑之言。 季妩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尊贵如他手中竟满是老茧。 在姜策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姜策问道:“公子可是真心悦我?” 姜策勾唇一笑:“这样的话孤只对你一人说过。” 他答非所问。 季妩柔柔一笑:“公子是要我迫于权势曲意逢迎?还是要我吐露真言?” “曲意逢迎就不必了。”这便姜策的答案。 “那我就放肆吐露真言了,我不愿入公子的后院因为我不爱公子,公子也不爱我,而我这一生只想找一个心意相通的良人,不畏权势,不掺杂任何利益,只因我愿意。”季妩脸上洋溢着浅浅笑,在姜策的注视下,她细细的描绘着未来的蓝图。 这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心愿了。 她若直接说她此生绝不嫁人,岂非太过反常了? 她笑的温婉澄净,姜策凝神看着她出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可是高寅?” “不是。”季妩一口否认。 不知为何姜策总要把她和高寅扯上关系? 在姜策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季妩面带羞涩的说道:“我心中只有阿牛哥一人。” 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姜策看不出半分端倪来。 她的话季伯言听得一清二楚,他面色一沉脸上的怒气更甚了。 姜策极度好心的提醒着季妩“莫要忘了燕公子的话,你若是想彻底摆脱他,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孤的建议。” 季妩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她脸上尽是挥之不去的忧愁。 “孤的话一直有效,你若是改变了心意可随时来找孤。”姜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不等季妩开口,他大步转身离开。 季妩眼波幽深,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策的背影。 她可不认为她魅力无边,所以他们一个个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姬行与姜策这般对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与姜策那番话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下官恭送公子。”季伯言亲自把姜策送了出去。 姜策一走,麻姑与赵婆子立刻走了进来,两个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你没事吧!” “我没事。”季妩说着,她眉头一蹙看着她们两个人问道:“兄长呢?” “陆先生去救娇娇了还没有回来。”麻姑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 季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姬行的人把兄长引到哪里去了,以兄长的身手应该不会受伤吧。 “阿妩!”季伯言送走姜策便回来了,他冷眼看着季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父亲。”季妩抬头看着他。 季伯言沉声质问着季妩:“公子都不嫌弃你患有心疾不能生育,你为何还要拒绝公子?” “父亲以为我该应允吗?”这是季妩第一次与季伯言针锋相对,她面无表情的质问着季伯言。 “阿妩你可曾想过,你被燕公子掳走声名尽失,除了公子不计前嫌还有谁会娶你?”季伯言看着季妩沉声说道。 “阿牛哥他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季妩言之凿凿的说道,她故意将李铁牛又搬了出来,就是想要绝了季伯言攀龙附凤的心思。 “你想都不要在想那个李铁牛了,你如今已是大王亲封的乡君,一个乡野村夫如何配得上你?你不怕被天下人耻笑,我还怕丢尽我这张老脸。”季伯言冲着季妩厉声呵斥道。 季妩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她看着季伯言固执的说道:“父亲可想过齐大非偶?我这一生非阿牛哥不嫁。” “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我劝你尽快绝了这个心思。”季伯言冷眼看着季妩。 语罢,他拂袖而去。 季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一直到季伯言离开了荷香院,季妩才停了下来,她脸上一点泪都没有,更别提半点伤心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麻姑说道:“麻姑,用过午饭之后你在去乡下寻一趟阿牛哥,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她得让阿牛哥陪她再演一出戏。 “是。”麻姑点头说道。 “阿妩!”就在那个时候陆离的声音响了起来。 麻姑与赵婆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她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离已经出现在季妩榻前,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挥之不去的担忧溢于言表,整个人僵硬如石的站在那里。 “兄长,我没事,你不用担忧。”季妩看着浅浅一笑。 陆离没有开口,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季妩。 片刻,他面带愧疚的看着季妩说道:“你没事便好,都是我的失职才叫姬行那厮得逞了。” “这与兄长无关,兄长不用自责。”季妩含笑安慰着陆离。 陆离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阿妩,我这就去杀了姬行。” 语罢,陆离转身就走。 “兄长,姬行说过还会来找我的,你若是此刻走了,他去而复返该如何是好?”季妩心有余悸的看了陆离说道,她脸上布满惊恐之色。 陆离脚下一顿,他转过身来:“是我思虑不周了。” 见他不在执意去杀姬行,季妩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离缓步走到季妩榻前,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妩,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相信兄长。”季妩勾唇一笑。 就在那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眨眼之间陆离便消失在季妩榻前。 “阿妩,你没事吧!”魏氏带着季媚走了进来。 不用说又是季伯言让她来当说客的。 魏氏知道季妩不会听她的话,所以也就没有多言。 她只在季妩房中坐了片刻,叮嘱季妩好生休养便离开了。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躺在榻上眯了一会。 “娇娇……”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赵婆子匆忙的走了进来。 “婆婆怎么了?”季妩睁开眼的时候,赵婆子已经来到她榻前,见她面色不佳,季妩眉头一蹙,赵婆子很少这般惊慌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娇娇,此刻您被燕公子掳走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不说,坊间还传的绘声绘色是公子策将您救了回来,为了救你公子策一怒冲冠还与燕公子大打出手,这可如何是好啊?”赵婆子一脸担忧的说道。 季妩也很是意外,她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赵婆子上前给她背后放了一个软枕。 她眼波流转,神色有些凝重。 上午才发生的事,下午便人尽皆知,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流言。 会是谁呢? 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样做除了能抹黑她的名声,给她扣上一顶狐媚子的帽子,仿佛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了。 麻姑已经去乡下寻李铁牛了。 片刻,她缓缓说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她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名声,旁人愿意说且让他们说去。 赵婆子微微一怔:“娇娇不想个法子制止这些流言吗?” “随他们去吧!”季妩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他们传上几日,说烦了也就不说了。 “那娇娇接着歇息吧!”赵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季妩凝神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记得上一世姬行带着姬月出使齐国的时候,惠夫人特意在皇家别院举办了一场桃花宴,她邀请了临淄城中所有权贵之家的娇娇,为的便是向姬月示好,让她尽快融入到临淄城这个氛围中。 自从得知姬行乃是高寅的挚友之后,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他们两个人既然是挚友,那为何姬月最后会与姜策联姻? 虽说此事由大王定论,但姬行也是有发言权的。 “娇娇。”季妩正想到入神,赵婆子又走了进来。 季妩回过神来朝她看去。 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说道:“娇娇,家主那边差人过来传话,让娇娇赶紧去前厅,朱安来传惠夫人的旨意了,此刻正在前厅候着娇娇。” 季妩眼中的疑惑更甚,这个时候惠夫人差朱安来传什么旨意? 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带着赵婆子匆匆去了前厅。 以往总是季妩对朱安行礼。 这一次,一见季妩朱安便对着季妩拱手一礼:“奴见过乡君。” 季伯言也在,他看着季妩的眼中余怒未消。 “公公客气。”季妩可不敢受朱安的礼,她对着朱安盈盈一福回了他一礼。 朱安嘴角一勾看着季妩说道:“乡君也客气的很,夫人特意差老奴来是邀请娇娇参加后日在皇家别苑举行的桃花宴。” 第二百一十章 深夜来客 朱安说着递给季妩一张烫金的请帖。 她伸手接过请帖,盈盈一福说道:“季氏阿妩定会准备参加。” “好,那奴就告辞了。”朱安双手一叉说道。 季妩盈盈一福。 “有劳朱公公了。”季伯言极为客气的看着朱安说道,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吴生一眼。 吴生上前塞给朱安一个荷包。 “季大人客气了。”朱安没有推辞便收下了。 季伯言亲自把朱安送了出去。 他们一走,季妩便带着赵婆子回荷香院了。 赵婆子给她煮了一壶清茶,她看着手中烫金的请帖只觉得烫手的很。 上一世,她可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桃花宴。 也是,如今她可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惠夫人与姜禾公主便是在不喜欢她,也得给大王几分薄面不是! 她让赵婆子把请帖收好。 她并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偏偏她还不得不去。 也不知是季伯言授意,还是魏氏有意讨好她,她才回到荷香院没有多久,魏氏便带着裁缝来了,说是要给她裁制几身新衣,让她参加桃花宴的时候穿。 季妩推辞不过,只能由着魏氏去了,她选了几身素净的衣裙。 魏氏已经将阿瑶与阿乔给季蔓送了过去。 见到她们两个人,季蔓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下。 在徐宏府邸待了几日,她已经摸清的徐宏的脾气,知道徐宏并不喜欢她们这些姬妾缠着他,没有徐宏的召见,她们这些姬妾都不得随意去打扰徐宏。 她有意想去找徐宏告状,却也不敢去他书房打扰他。 转眼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边天。 季妩总算把麻姑盼了回来。 “娇娇。”麻姑一身风尘对着季妩盈盈一福。 “可寻到阿牛哥了?”季妩看着麻姑压低声音问道。 赵婆子也在一旁。 麻姑点头说道:“娇娇,奴把李铁牛带了回来,他此刻就在后门候着。” 季妩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扭头看向赵婆子轻声说道:“婆婆,劳烦你去把阿牛哥带进来。” 她身边也只有赵婆子有这个本事了。 “是娇娇。”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赵婆子便将李铁牛带了回来。 “阿牛哥!”李铁牛一进来,季妩便站了起来。 李铁牛一身麻衣,他有些拘谨的看着季妩:“阿妩妹妹。” 季妩看着他展颜一笑:“阿牛哥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她不过随口一问,谁知李铁牛竟面带羞愧的垂下头去。 季妩看了赵婆子一眼。 赵婆子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李铁牛还有麻姑。 季妩缓步朝李铁牛走去,她轻声问道:“阿牛哥发生什么事了?” 李铁牛缓缓抬起头来,他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粗布包袱递给季妩。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李铁牛问道:“阿牛哥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李铁牛依旧有些拘谨。 有关季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都传到村子里去了,李铁牛也有所耳闻,还有几个长舌妇跑到他家门口嘲笑他,让他这个癞蛤蟆不要妄想吃天鹅肉了。 季妩放在圆桌上打开那个包袱,瞬间金光闪闪,里面足足有五百两金。 季妩一脸疑惑的看向李铁牛:“阿牛哥……” 麻姑也是一惊,李铁牛不过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汉子,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 在她们两个人注视下,李铁牛面带羞愧缓缓说道:“阿妩,那日我从刑部回去之后,家中突然来了一个贵人,他给了我五百两金让我离开齐国,再不准踏进临淄城一步。” 季妩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铁牛,与此同时她满腹疑问,出手如此阔绰会是谁呢? 李铁牛说着一顿,他看着季妩接着又道:“阿妩妹妹,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银钱,我怎么能不动心呢?于是我没有多想,我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便离开了。” “阿牛哥你并没有什么错,所以不用自责。”季妩轻声说道,她看得出李铁牛脸上的自责与愧疚,五百两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寻常人看了都会心动,连她都不例外。 “谁知道我才走了两日,那位贵人又追上了我,告诉我钱可以留下,人也不用离开了,我欣喜若狂当即便返回了。”李铁牛越说越激动。 听完他的话之后,季妩更是疑惑不解了。 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阿妩妹妹,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生活在乡下,连临淄城都没来过几次,我思来想去那个贵人之所以找上我,定是因为你,你可知那个贵人是谁?”李铁牛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阿牛哥,我也不知。” 那人行事如此反复无常,季妩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更猜不出他的目的来。 “阿妩妹妹我一直想把此事告诉你,我来找过你的,只是那些守门的仆从不让我进。”李铁牛含笑看着季妩,他笑的淳朴,相较刚才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 他一直担忧这件事会对季妩不利,所以心中愧疚的很。 季妩一想便明白了,定是季伯言把这个消息给压了下来,所以她才不知。 “阿牛哥你还得陪我演上一场戏。”季妩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看着李铁牛压低声音说道。 李铁牛想都未想一口便答应了:“好。” 季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铁牛点头说道:“阿妩,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妩转身把桌案上的五百两金包好,她伸手递给李铁牛笑盈盈的说道:“阿牛哥既然有人给,你就安心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万事皆有我呢!” “阿妩,我在乡下也用不到什么银钱,这些还是留给你吧!”李铁牛说什么也不肯要。 季妩怎能要他的银钱,她硬塞给李铁牛。 李铁牛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季妩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并非假意做戏。 赵婆子不动声色的将李铁牛送了出去。 “兄长。”季妩轻声唤道。 “怎么了阿妩?”陆离瞬间出现在季妩面前。 对此麻姑早已见怪不怪了。 “兄长,我担心有人会对阿牛哥不利,你能不能找两个人保护阿牛哥几日?”季妩面带担忧的说道。 “好。”陆离一口说道。 季妩转身取了五十两金递给陆离。 陆离说什么也不肯收。 季妩无奈只好作罢。 从前他是高寅的人,吃穿用度自有高寅负责,她几次三番想给他些银钱,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还说什么都不肯收。 季妩不由得叹了一声。 天已经黑了。 麻姑上前点燃了烛火。 季妩一言不发的坐在圆桌旁。 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在旁人看来姬行对她穷追不舍,姜策亦不肯松手,她若是不想一个法子脱身,只怕大王都容不下她了。 齐与燕怎能因她失合? 斗转星移,夜已经深了。 季蔓还没有歇息,阿瑶与阿乔在房中陪着她。 忽的,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眼中一亮,扑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下一刻,门开了,徐宏走了进来。 “呜呜……”季蔓哭得伤心欲绝。 “娇娇莫要在伤心了,若是哭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阿瑶与阿乔声音哽咽的劝道。 “阿蔓这是怎么了?怎的哭的如此伤心?”徐宏大步走到榻前。 阿瑶与阿乔瞬间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季蔓与徐宏。 “夫主,你可要为妾做主啊!”季蔓哭得泪眼婆娑,她一下扑进徐宏怀中,眼泪都打湿了徐宏的前襟。 她说着不等徐宏开口,缓缓仰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徐宏接着又道:“夫主,妾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妾不过想着回家带两个熟悉婢女来,怎料竟被阿妩妹妹还有燕国公子欺辱了,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羞辱妾只是大人的贵妾身份卑贱的很,他们这是一点都不把大人放在眼中啊!” 季蔓如此煽风点火的说了一番。 徐宏全不似她想象的模样,今日发生的事他已经从侍卫口中得知了,季妩与姬行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恼火,可季蔓做的也有些过火,他轻轻拥着季蔓垂眸看着她说道:“阿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今日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季蔓一听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眼巴巴的看着徐宏,柔弱无骨小手轻轻的在他胸前画着圈圈,楠楠问道:“夫主准备如何替妾报仇啊?” 如今齐燕联姻在即,他身为齐国太宰怎能出面得罪燕公子,他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季蔓罢了。 他一脸火热的看着季蔓把她往榻上一推,他也顺势上了榻。 季蔓已经在他之下,他扬眉一笑说道:“此刻先做要紧的事,报仇的事日后再说。” 季蔓顿时就怒了,她一推徐宏哭的越发伤心了,她看着徐宏控诉道:“夫主根本没有想着给妾报仇,不过是在哄骗妾罢了,也是妾身份卑微自是人人可以践踏的,既无心疼惜还不如让妾死了的好。” 来之前徐宏便服用了药,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紧紧抱着季蔓信誓旦旦的说道:“阿蔓,你就放心吧!我定会给你报仇的,这样吧!过了明日惠夫人在皇家别院举办了一场桃花宴,季氏阿妩也会去,我给夫人求一个恩典让你也去,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还不是你说了算。” “夫主不是在哄我吧!”季蔓梨花带雨的看着徐宏。 徐宏已经忍不住了,他摇头说道:“我怎敢哄骗我的美人。” 语罢,他再不给季蔓开口的机会,用嘴封住她的樱桃小口。 满室春光。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让麻姑准备了一桶热水,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待她沐浴过后便让麻姑与赵婆子都去歇息了。 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她却穿的整整齐齐的,连头发都梳理的一丝不苟。 她眼波流转坐在内室的妆台前轻声唤道:“兄长。” “阿妩。”她声音一落,陆离从外室走了进来。 季妩扭头朝陆离看去。 陆离几步走到季妩面前。 季妩勾唇一笑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凝神看着季妩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季妩看着陆离笑声问道:“兄长可有那种令人浑身发痒,亦或者令人大笑不止的药?” 今天晚上只怕有客要来,基本的待客之道她还是知晓的。 “那些小玩意稀松平常的很,我就让人送来一些。”陆离双眼一眯,他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好。”季妩笑的格外灿烂。 很快陆离便把季妩要的东西拿给了她。 夜已经深了。 季妩一贯都会在房中留下一盏微弱的灯,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将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她转身上了榻。 春日多风,夜间就更是如此了。 她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双眸清冷犹如天上的星子。 夜深人静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时候。 忽的一个人影从季妩门前闪了过去。 紧接着又一个身影一闪而归,显然去追先前的那个人了。 漆黑的夜色中,季妩双眸格外的有神,她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吱呀……”忽的从窗户那边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季妩房中,他一步一步朝季妩的床榻走了过去。 季妩听得分明,她背对着外面索性闭上了眼佯装一副熟睡的模样。 无人知晓她手中紧紧握着陆离给她的那些药粉。 那个人轻手轻脚的来到季妩榻边,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缓缓蹲了下去,在季妩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轻声唤道:“妩妩!” 季妩瞬间睁开了眼,她一脸惊慌的扭头朝身后看去。 “妩妩。”姬行唤的格外肉麻,他的笑脸猝不及防的落入季妩眼中。 季妩吓得脸色都白了,她嘴巴微张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声。 姬行早已准备他抬手快如闪电的朝季妩身上点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季妩出手更快,她两只手往姬行身上一扬带着两道白色的粉末来。 季妩瞬间屏住呼吸。 姬行全然没有丝毫防备,他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瞬间他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礼尚往来 季妩一撩锦被下了床榻。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姬行身上奇痒无比,他双手不停的抓着,可是越抓身上越是痒得厉害,他明明一脸痛苦却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他一脸扭曲的指着季妩说道:“妩妩,你竟然用这种手段害我,亏我对你一片倾心,你于心何忍啊?” “哈哈哈……”姬行说着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她含笑对着姬行盈盈一福咬牙切齿的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正是因为公子如此厚待于我,我才费尽心思给公子备了一份大礼,还望公子笑纳。” “妩妩,你好阴险的手段啊!”姬行大笑不止,他看着季妩十分艰难的说道,他忍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抓着身上。 “公子谬赞,季氏阿妩愧不敢当,与公子相较我这些手段不值一提的很。”季妩笑靥如花的的看着姬行。 她虽不能杀了姬行,还并不代表不能给他一些苦头尝一尝。 “妩妩……”姬行一身潋滟红袍,只是他面容扭曲实在没有半分美感,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着季妩苦苦哀求道:“我知错了,你把解药给我可好,我保证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季妩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她勾唇一笑:“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姬行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 季妩眼中带着锋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脸上始终勾勒着一抹浅笑,她面带讥讽的看着姬行说道:“你见过母猪上树吗?” 姬行抓到脖子都流血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季妩摇了摇头。 季妩笑的灿烂,她看着姬行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我若是信你岂非成了天下最大的傻子。” “哈哈哈……”姬行还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还好季妩一早便有所准备,偌大的荷香院除了她与陆离,其他人都沉沉的睡着便是打雷都不听到。 “妩妩,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姬行不停的求饶,他笑的脸都抽了筋,可就是停不下来。 “阿妩。”就在那个时候陆离大步走了进来。 与其说方才姬行的影卫有意引开了他,倒不如说他引开了姬行的影卫。 此刻他的人已经把姬行的影卫牢牢困住。 若是阿妩说过不准闹出人命来,他定要让他们身首异处。 “兄长你回来了。”季妩看着他扬眉一笑。 “妩妩,你既然不肯给我解药,那我们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姬行骤然从地上起身,他长开双臂朝季妩扑了过去。 季妩吓得一惊。 还好陆离及时出手。 姬行瞬间无法动弹了,只是还是不停大笑着:“哈哈哈……” 这会他笑的声音都哑了。 季妩面带感激的朝陆离看去,她轻声问道:“兄长,其他的可已经准备好了?” “嗯!”陆离点头说道。 季妩看了姬行一眼,她笑到格外灿烂的说道:“那就把燕大公子送过去吧!” “哈哈哈……”姬行身上奇痒无比,偏偏他还不能动弹,他面带惊恐的看着季妩。 陆离拿起一块山椒木塞入姬行口中,姬行瞬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季妩含笑对着他盈盈一福:“请公子安心享用我为公子准备的礼物。” “……”姬行看着季妩口中呜呜咽咽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离拿起一个布袋罩着姬行头上,然后将他装进硕大的布袋中扛起他便走。 季妩看着陆离的背影轻声叮嘱道:“兄长记得我说过的话。” 姬行到底的是燕国使臣,给他一些惩戒就是了,万不可闹出人命来,否则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陆离扭头看了季妩一眼:“我明白。” 语罢,他扛着姬行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季妩拍了拍手,她上前关好门独自坐在妆台前。 她双眼一眯,脸上闪过一丝带着锋芒的笑。 惩戒姬行也没什么难的,难就难在得让他有苦说不出,不然捅到大王那里可就难以收场了。 陆离扛着姬行直奔春风一度。 时下的权贵不仅喜欢赏玩歌舞伎,更喜欢赏玩眉清目秀的少年,春风一度便迎合了他们的口味,里面全是美如画的少年。 “给二楼风字号雅间的客人找几个动人的小郎,记住一定要把楼上的那位客人伺候好。”陆离大步从二楼下来,他看着春分一度的管事沉声说道。 春风一度的管事都不知风字号雅间何时有了客人,更不知道陆离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面带疑惑的看着陆离正准备开口。 陆离拿出十两金放入春风一度的管事手中,那管事的看着手中的金子双眼放光,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赶忙收好金子含笑看着陆离说道:“这位客官就放心吧!我定会让人把那位郎君伺候好。” 陆离勾唇一笑,末了他看着那个管事的补充道:“那位郎君有些害羞!” “客官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保准让他放开了好好的玩。”管事的拍着胸脯说道。 陆离转身大步离开。 “青君,若玉,子衿,你们快去伺候风字号雅间的客人。”管事的一声招呼。 “是。”几个貌美的少年便施施然然的上了二楼。 姬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躺在榻上。 陆离临走的时候解开了他身上的毒,他已经笑得筋疲力尽,身上虽然不痒了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陆离点穴的手法极其特殊,他试了好几次根本冲不开身上的禁锢。 “吱呀……”忽的门开了。 姬行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劣质的香氛熏得他险些没有吐出来。 “郎君!”眨眼之间几个貌美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身妖娆夺目的红衣,虽然头发凌乱了些,脸色差了些,但丝毫不影响他绝世的容颜。 当下几个少年看着他的眼中尽是惊艳。 姬行徒然明白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瞬间激动了起来,奈何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郎君不必害羞,今晚就由奴几个服侍郎君。”其中一个白衣少年缓步朝姬行走了过去。 姬行能控制的唯有眼睛了,他双眸冷若冰霜,杀气凛然,令得几个少年身上一冷。 白衣少年胆子极大,他伸出细若无骨的手轻轻的抚上姬行的胸膛,含笑看着另外两个少年说道:“你们忘了余大家的吩咐了吗?还不过来服侍郎君。” 他声音一落,另外两个少年也朝姬行走了过去。 转眼之间三个少年已经上了床榻。 姬行胸中气血翻腾的厉害,他目赤欲裂的看着那几个少年。 紫衣少年面带恐惧的看着白衣少年说道:“青君我有些害怕。” 另一个蓝衣少年也开口附和道:“我也有些害怕。” “怕什么?”白衣少年有些痴迷的看着姬行,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的瓷瓶,拿出一颗赤色的药丸塞进姬行口中。 那药丸芳香四溢,却甜的发齁。 姬行一下也动弹不得,那颗药丸顺着他的喉咙入了他的腹部。 几个呼吸间,他只觉得小腹那里燥热起来。 他面红耳赤的看着那几个少年,双目仿佛凝结了一般杀气凛然。 “快来伺候郎君吧!”白衣少年说着退下姬行的外袍。 两个两个少年也没闲着,他们面带羞涩的解开自己的衣袍。 夜已经很深了。 高寅还在书房中。 “郎君大事不好了。”忽的江陵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头朝他看去:“怎么了?” 在他的注视下江陵嘴角一抽拱手说道:“郎君,燕公子着了季氏阿妩的道,此刻被人丢在春风一度眼见就要清白尽失了。” 怎料高寅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他哪有什么清白可言!” 江陵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高寅挑眉看了江陵一眼说道:“定是他摸黑去了季家吧。” 江陵点头说道:“是。” “懒懒过来。”高寅抬头看着架子上睡得正香的猫。 “嗖……”他声音一落,猫一下子扑进他怀中。 他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猫,看着江陵问道:“他的那些影卫呢?” “回郎君的话皆被陆离困住了,陆离倒也没有伤他们的性命。”江陵如实说道。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浅笑。 江陵还在等着他的话,怎料他竟没了下文。 江陵只能看着他拱手问道:“郎君可要救燕公子?” 高寅垂眸看着怀中的猫说道:“救自然是要救的。” “属下这就去救燕公子。”江陵已经准备去救姬行了。 怎料高寅一顿接着又道:“可也得给他一个教训。” 江陵当下有些不明白了,他面带不解的看着高寅。 “紧要关头救下他也就是了。”高寅起身看着江陵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江陵拱手说道。 高寅抱着猫朝寝室走去。 姬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只觉得浑身仿佛烧着了一般口干舌燥的很,下腹紧绷的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郎君莫急,奴这就给郎君纾解。”青君看着姬行盈盈一笑,他的目光落在姬行的下腹之上。 眨眼之间姬行与几个少年已是坦诚相见。 姬行额上青筋凸起,他眼睁睁的看着青君的手朝他的下腹抓去,他双目血红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可没有这种癖好!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袖箭破窗而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不如死 姬行的脸一下子煞白,他眼中是少见的惊恐。 无他那支袖箭宛若流星一般朝他的下体袭了过去。 就在他以为他要废了的时候。 “啊……”怎料那支袖箭一下子射穿了青君抓向他下体的手。 姬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此刻还心有余悸。 万一那一箭有半点偏失,他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 “啊……”青君倒在榻上不停的哀嚎着。 “青君。”剩下的两个少年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惊恐。 “公子!”下一刻,姬行的影卫破窗而入,他们一个个身着黑衣手持长剑。 青君哀嚎着说不出话来,另外两个少年满目惊恐的看着姬行的影卫,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是谁?” “属下失职让公子受惊了。”除了穆恒其他影卫皆跪在房中,他们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穆恒上前捡起姬行的衣袍,他衣袖一挥姬行榻上的几个少年瞬间飞了起来。 “啊……”他们重重的摔在地上。 穆恒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帐,他抬手在姬行身上一点。 姬行这才恢复了知觉。 穆恒扶着他坐了起来,为他穿好衣袍,整理好长发。 姬行面色绯红,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依旧火烧火燎的很。 穆恒上前拉开帷帐。 姬行双眼微眯,他满目阴霾的看着青君一字一句的说道:“把解药交出来。” 青君与其他两个少年早已吓傻了。 “交出解药来!”穆恒上前一脚踢在青君胸口,他这才清醒过来,他慌忙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褐色的瓷瓶递给穆恒,看着姬行大声哀求道:“求郎君饶命啊!” 直到此刻他们依旧不知道姬行的身份。 穆恒拧开瓷瓶嗅了嗅,他转身交给姬行两颗解药。 姬行一口吞下,他盘腿在榻上调息了片刻。 等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眼中一片清明,显然解药已经奏效了。 “属下失职,还请公子恕罪。”穆恒双手一叉也跪在姬行面前。 姬行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穆恒与一众影卫说道:“治罪的事等回国之后再说,你们起来吧!” “是。”有了姬行的命令,穆恒与一众影卫这才敢起身。 姬行面色阴沉,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房中的几个少年,云淡风轻的说道:“都杀了吧!” 房中的几个少年猛地一惊正准备开口求饶。 “噗……”穆恒手中的长剑一挥,几个人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这等污秽之地烧了吧!”姬行说着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等他再回首的时候,春风一度已是一片火海。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姬行抬腿上了马车,穆恒紧随其后。 “方才射箭的是谁?”一上马车姬行便看着穆恒问道。 穆恒微微一怔,他看着姬行拱手说道:“是高家郎君的人。” 在姬行的注视下,他面带羞愧接着又道:“属下都被季氏阿妩的人困住了,等属下抽身而出的时候,公子也没了踪影,属下正带着人在临淄城四处寻找公子的时候,高家郎君的人突然来了,属下这才找到了公子。” 姬行勾唇说道:“那个人的箭法可真准啊!” 马车直奔驿馆。 穆恒抬手给姬行倒了一杯热茶。 姬行轻轻的摇晃着茶杯,他眸光一凝勾唇说道:“好一个季氏阿妩,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阿嚏……”季妩已经快睡着了,她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翻了个身便合上了眼。 这一次姬行吃了一个这么大的亏,他明知季妩算计了他,还不能捅到齐王那里,让齐王治季妩的罪,不仅如此他还得将此事遮掩好。 不然此事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岂非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料! 姬行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眼见马车就要到驿馆,姬行面色一沉说道:“去阿寅的别院。” 纵然此刻已经宵禁,可又怎能拦得住他。 “是。”穆恒拱手说道。 已是子夜。 王宫之中除了守夜的侍卫,还有上夜的宫婢,其他人皆已经睡下。 楚辞刚刚干完一天的活,他穿着一身宫中寺人的衣袍,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他下巴一片光洁,短短几日就想换了个人似的,他浑身带着一股异味,双眼干涸没有一点神采,他身影佝偻跟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 其他寺人嫌弃他,都不愿与他同住一间房,管事的寺人只能把柴房腾出来给他住。 可一天十二个时辰皆有人守着他。 他才回到柴房坐下,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飘着几片菜叶的汤,还有一个长毛的窝窝头,这就是他每天的饭,还每一天只有一顿。 他知道这是徐宏下令故意让这些人折磨他。 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了。 “小楚子,你怎么又偷懒了?快回去给我干活。”果然如前几日一样,他才坐下管事的寺人就带着人来了。 前几日他还会反抗,几日下来他已经麻木了。 他抓起桌上长毛的窝头点头哈腰的说道:“是奴这就去。” 管事的寺人冷眼看着他。 其实宫中的日子也没这么难过,奈何太宰大人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照做不是。 见他如此识相管事的寺人也就没有再难为他。 “啊……”楚辞囫囵吞枣的吃着长毛的窝头,他一出柴房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管事的寺人一看就怒了,他抬脚狠狠踢在楚辞身上,恶狠狠的说道:“小楚子你给我起来。” 楚辞面色发青,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凭管事的寺人如何踢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你给我装是不是?”管事的寺人一脸恼火,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几个寺人说道:“去打一桶水来。” “是。”一个年纪最小的寺人匆匆去了。 片刻,他提了一桶水过来。 “让他清醒清醒。”管事的寺人一声令下。 “哗啦……”那个寺人抬手将一桶水尽数浇在楚辞身上。 虽然已经入了春,可夜里还是冷的很。 “嗯……”一桶水浇在身上,楚辞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他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牙齿打颤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脸死灰看着管事的寺人说道:“奴这就去干活。” 长毛的窝头沾满了土,他从地上捡起就往嘴里塞,当一个人饿到了极点,什么尊严,什么脸面早已变得不值一提。 楚辞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挨过冻的人都应该知道冷到极点便是热了,他身上一阵寒一阵热仿佛踩在云端一样,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砰……”走了几步,他实在体力不支一下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次管事的寺人可没有方才那么好的性子了,他扬起手中的鞭子。 “啪啪啪……”一下一下狠狠的打在楚辞身上。 几下下去楚辞的后背便皮开肉绽。 “你别想着偷懒赶紧起来去干活。”管事的寺人一边打,一边看着楚辞厉声说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这就起来去干活。”楚辞双手抱着头不停的求饶。 管事的寺人这才收回了鞭子。 楚辞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他一脸木然的朝后院走去。 后院堆着数不清的马桶,他拿起一旁的刷子来到水池边,用力的洗刷着马桶。 月色清幽。 管事的寺人看了他一会便离开了。 只留下年纪最小的那个寺人看着他。 那个寺人搬了张椅子,又拿了一床被子裹在身上,他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漫不经心的看着楚辞。 楚辞木然的刷着马桶,他背后的伤不断渗出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看着他的那个寺人迷迷糊糊的时候。 “噗通……”楚辞双眼一黑,他一头栽进了洗马桶的水池中。 那个寺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他几步跑到水池旁只见楚辞已经沉了下去。 “快来人啊 !”他扯开嗓子大声唤道。 几个寺人匆匆跑了过来,管事的寺人也被惊醒了,他横眉怒目的看着那个寺人呵斥道:“鬼哭狼嚎的做什么?若是惊醒了宫中的贵人,仔细你的小命。” 那个寺人瞬间闭上了嘴,他伸手指着刷马桶的水池。 管事的寺人这才看到泡在里面的楚辞,他一脸嫌弃指挥着几个寺人拿着竹竿将楚辞捞了起来。 如楚辞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 管事的寺人见楚辞真晕了过去,他命几个人将楚辞抬回了柴房,便带着人离开了,任由楚辞自生自灭。 姬行到高寅别院的时候,高寅已经就寝了。 若是寻常人想要见高寅自得通过层层通报,见与不见全看高寅的心情。 可姬行是何人,他一贯都不走寻常路。 他知道这个时候高寅已经就寝了。 在高寅这里住了几日,他早已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他翻墙而入直奔高寅的寝室,一路上都没有激起一点波澜,他自诩功夫了得颇为得意洋洋。 怎料,他一靠近别院高寅便收到了消息。 “郎君,燕公子来了。”江陵站在高寅寝室门口轻声说道。 高寅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我知道了,别拦着他,你退下吧!” “是。”江陵拱手退了下去。 高寅背对着外面躺在榻上,他眯着眼一副睡着的模样。 “吱呀……”片刻,姬行还以为无人发现他呢!他轻手轻脚的进了高寅的寝室,屋里一片漆黑,他原本准备吓高寅一跳。 “你来了!比我预期的慢了几分,可见你整日流连花丛疏于练习。”怎料,他前脚才踏进高寅的寝室,后脚高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他没吓到高寅不说,反被高寅吓了一跳。 高寅声音一落,屋里的烛火便亮了起来。 他披着外袍从内室走了进来。 “阿寅。”姬行一身潋滟红衣,他哭丧着脸看着高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说道:“你可是不知我今日险些折在季氏阿妩手中,你得负责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高寅朝矮几走了过去。 矮几上煮着茶,他缓缓坐在蒲团上,抬手倒了两杯茶漫不经心的看着姬行说道:“我有什么不知?无非是把你绑到了春风一度,听闻那里的少年一个个如花似玉,我还以为你定会在那里领略一番呢!” 姬行也不客气,他大步走到高寅对面坐了下去,端起茶便喝了起来。 别说他此刻还真是口干舌燥的很。 “阿寅你怎能如此对我?说的这般云淡风轻,我可是险些失了清白。”姬行极度不满高寅这幅漫不关心他的模样。 高寅挑眉看着姬行说道:“你还有清白吗?” “我向来只与女子行鱼水之欢,还从未与男子做过那般事,自然还是有清白的。”姬行说的面不改色。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高寅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 姬行一下子凑到高寅面前,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问道:“说实话你可曾栽到季氏阿妩手中?” 高寅伸手推了推姬行,他脸上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皱着眉头说道:“你离我远一些,你身上尽是粗劣的香粉味。” “阿寅,你竟然嫌弃我!”姬行顿时一脸受伤的看着高寅。 “正是如此。”高寅一本正经的说道,他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姬行离高寅远了一些。 “什么问题?”高寅抬手给自己添了一些茶。 “你可曾栽到季氏阿妩手中?”姬行凝神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看了姬行一眼,他缓缓垂眸说道:“我又未曾如你这般抹黑潜入人家闺房。” 不知怎的他这话带着几分酸气。 “哼!”思及季妩,姬行冷冷一哼,他抚摸着下巴沉声说道:“我原本只想戏耍她一番,谁知她竟这般张牙舞爪,害的我险些……” 姬行说着一顿。 高寅凝神看着他问道:“险些什么?” 姬行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赶紧转移话题,他定睛看着高寅问道:“阿寅,你说我明日入宫向齐王请旨,让他把季氏阿妩赐给我可好?” “哼……”他冷冷一哼说道:“等她入了我的府邸,到时候看我怎么折磨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宫请旨 高寅含笑看着姬行说道:“好。” 他答的干脆利落。 姬行瞬间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问道:“阿寅,我真不知你让我出使齐国的目的了。” 他甚少这般认真。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扬眉一笑:“你说呢?” “你这个人一向自命清高的很,与清流派的老学究一般,不喜权利,不爱富贵,又无意女色,你突然写信让我出使齐国,还特意叮嘱我带上宋大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的动了凡心,我派出好几拨探子才查到了季氏阿妩,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欢喜,你一个人已经孤寂了太久,我巴巴的提前赶来想看看你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为了替你试探她一番看看她是否只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我甚至都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姬行长篇大论的说着。 高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哎!”语罢,姬行看着高寅长叹了一声:“谁知你根本就是一颗石头心,亏我还傻傻的盼着你老树开花呢!” “阿寅,我此次出使齐国,父王虽然比较中意姜策,可最终的决定权依旧在我,齐燕联姻你是什么意思?”姬行与高寅虽然相交多年,但从未涉及过国家大事,姬行定睛看着高寅,他一脸真诚。 反正与谁都是联姻,若能助自己的兄弟一臂之力,他自然愿意为之。 “阿行,我知道你的好意,但这是国家大事,你自己考量。”高寅直视着姬行。 姬行看的出高寅并未对他客气,更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这就是他的想法。 终究高寅还是不愿让他有半分为难。 “谢了!”姬行端起茶含笑看着高寅说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砰……”高寅也举起茶杯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太阳驱散黑暗,又是一天。 季妩今日醒的格外早。 用过早饭之后,季妩把麻姑与赵婆子都叫到跟前,她看着她们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个人把我的衣物,还有房中贵重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娇娇这是要做什么?”麻姑疑惑的看着季妩。 赵婆子亦是如此。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季妩并没有多言。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开始收拾东西。 若是以往这个时候季妩已经去给魏氏请安了。 可今日季妩并不慌张。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麻姑与赵婆子便把东西收拾好,季妩的衣服加上一些东西足足有六七个包袱。 季妩还让麻姑把她的琴也包了起来。 她一直注意着时辰。 昨晚姬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依着他的性子必不会轻易放过她,可她到底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姬行自然不会蠢到伤她性命。 她大概能猜到几分姬行会怎么做。 这里是齐国,他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报复她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把她弄到燕国,等到了燕国就是他的地盘了,想做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直到估摸着季伯言快下早朝了。 季妩才去给魏氏请安。 今日她只带了麻姑一个人,她已经吩咐赵婆子去备马车了。 季妩到魏氏房中的时候,其他人皆已经散了。 唯有季媚还在魏氏房中。 “阿妩,见过母亲。”季妩看着魏氏准备行礼,以往魏氏还心安理得的受她一礼,如今她一跃成了乡君,魏氏如何还敢在受她的礼。 今日不待季妩行礼,魏氏便亲切的拉着季妩的手坐了下去,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这便见外了,以后不用对我行礼了,若真论起身份了,我还得对你行礼呢!” “百善孝为先,无论阿妩是什么身份,这礼都不可废。”季妩轻笑着说道。 她这番话令得魏氏极为舒适,她轻轻拍着季妩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阿妩身子可好些了?” “嗯,多谢母亲关怀。”季妩点头说道。 “这我就放心了。”魏氏如今待季妩比季媚都亲。 季媚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母亲身子如何了?”季妩笑盈盈的看着魏氏问道。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魏氏日日细细养着,如今又通体舒畅,气色见好看着便有了精神。 也是,自从梅若雪入府一来,季伯言便夜夜宿在梅若雪房中,即便李氏有孕在身,季伯言也没有去探望过她几次。 魏氏怎能不舒心! “母亲以后可以仔细照料身子,还有父亲那边,母亲也要多费心,莫要让他熬夜,也莫要让他贪杯。”季妩凝神看着魏氏细细的叮嘱着。 魏氏看着她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她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似托付后事一般。 “好。”纵然她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毕竟季妩的身份摆在那里。 季妩只在魏氏房中坐了片刻就离开了。 她一走,魏氏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媚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说出的话竟奇奇怪怪的。” “她不就是随意几句话,母亲多心了吧!”季媚全然未曾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整个临淄城都只知道季家出了一个乡君,哪里还有人知道她,她虽然对季妩一团和气,但心中却是不忿的很。 “娇娇,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季妩一进荷香院,赵婆子便走了过来。 季妩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她凝神看着麻姑与赵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把包袱都带上,我们这就离开。” “是。”麻姑与赵婆子点头说道。 赵婆子原以为季妩会走后面,谁知季妩带着她们大摇大摆的朝正门走去。 她们几个人带着好几个包袱,一路上格外引人注意。 “娇娇请回吧!家主吩咐过不准娇娇随意外出。”季妩才走到门口,守门的仆从便把她拦了下来。 “我是大王亲封的乡君,你们也敢拦我?”季妩声音一高,她甚少这般疾言厉色。 她这幅模样当下唬住了两个守门的仆从。 季妩下颚微抬,在他们的注视下,她一脸从容的出了季家。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麻姑与赵婆子先把包袱放进马车,之后麻姑扶着季妩上了马车。 “我怎么看着事情有些不对头,你快去禀告夫人。”一个守门的仆从看着另一个仆从说道。 “是,我这就去禀告夫人。”那个仆从跑着匆匆去了。 “什么叫阿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魏氏骤然站了起来,她凝神看着阮婆子问道。 “夫人,守门的仆从就是这么说的,说是阿妩娇娇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她们几个人带了好几个包袱,他们看着不对头便来禀告夫人了。”阮婆子眉头紧锁的说道。 “快去荷香院查看一番。”魏氏一脸紧张的看着阮婆子说道。 “是,奴这就去。”阮婆子匆匆走了出去。 魏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思及季妩今日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主母,主母,不好了……”片刻,阮婆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魏氏心中一沉。 不等她开口发问,阮婆子便慌慌张张的说道:“奴去了荷香院,阿妩娇娇的房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了,显然是早已准备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魏氏吓得脸色都泛了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她一把抓住阮婆子的手声音颤抖的问道:“家主可回来了?” 季伯言可一直等着用季妩攀龙附凤呢! “回主母的话家主还没有回来,不过看时辰应该已经快了。”阮婆子匆忙答道。 “你派个人快马加鞭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夫主。”魏氏难掩慌张的说道。 “是。”阮婆子点头说道。 “走,我们去大门口等着夫主。”魏氏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门,这样的大事还得由季伯言拿主意。 早朝已经散了,文武百官皆已经出了宫。 昨晚发生的事,纵然姬行有意封锁消息,可姜策还是知道了,偌大的临淄城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好一个季氏阿妩,孤还以她是个性子温吞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厉害的,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也是难为她了。”昨晚得知此事以后,姜策勾唇一笑,他脸上闪过一丝玩味。 他一直都知道季妩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 此刻,他坐在马车中,正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庞戎也在马车之中。 忽的,春风掀起车帘一角。 庞戎抬头朝外随意扫了一眼:“咦!那不是燕公子的车架吗?” 姜策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姬行的马车与他的马车走了一个顶头。 “看样子燕公子这是要入宫啊!可大王今日并未召见他啊!”庞戎一脸疑惑的说道。 姜策收回视线,他看着庞戎说道:“让车夫给燕公子让行。” “是。”庞戎探出去头给车夫说了一声。 随即姜策的马车便退到一旁,直到姬行的马车过去了,他的马车才缓缓行驶起来。 “燕公子这是入宫做什么?”庞戎看着姜策一脸不解的问道。 姜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勾唇一笑:“姬行又岂是个肯吃亏的,他自然是入宫向父王请旨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私奔 “请什么旨?”庞戎看着姜策问道。 姜策双眼一眯,他沉声说道:“让车夫调转方向,孤也要进宫面见父王。” 庞戎拱手说道:“是。” 他探出头给车夫说了一句,车夫立刻调转了方向。 此刻正是散朝的时候,车来车往。 一见姜策的马车竟调转了方向,后面的马车纷纷避让开了让姜策先行。 姜钰的马车就在姜策的后面,见姜策又返回了王宫,姜钰面带疑惑的说道:“王兄这是要去做什么?” 他不过随口一问,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几日,他日日带着姬月公主游玩,原本他还担心姬行在他放不开手脚,怎料,他日日出入驿馆见都没见过姬行。 听闻他与季氏阿妩打得火热,这次可多亏了季氏阿妩。 季伯言的马车排在最后面。 魏氏派来报信的仆从,一见季伯言的马车,远远的便唤道:“大人,大人……” 他声音里透着焦灼。 吴生瞬间便听出王双的声音,他扭头朝季伯言说道:“大人,王双来了,属下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季伯言微微点头。 吴生纵身跳下了马车。 一见吴生,无双如看见救世主了一般,他一把拽住吴生的衣袖也不敢声张压低声音说道:“快去禀报大人,阿妩娇娇不见了。” “什么叫阿妩娇娇不见了?”吴生脸上尽是疑惑不解。 王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阿妩娇娇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 吴生一听,他转身上了马车。 季伯言正在喝茶。 吴生一脸凝重看着他双手一叉说道:“家主,主母差人来报阿妩娇娇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 季伯言瞬间脸色铁青。 “砰……”他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矮几上,怒不可遏的说道:“她这是要反了天吗?” 季伯言也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冷眼看着吴生说道:“走,先回家看看。” 季妩坐上马车并没有远走,马车就停在离季家不远处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麻姑与赵婆子也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若要离开季家不得快马加鞭的赶路吗? 可她偏偏没有。 季妩素手撩开车帘,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 直到看着季伯言的马车从巷子口驶过,她才下令让车夫开始赶路。 她并没有让车夫直接出城,而让车夫把马车驾驶到闹事。 临淄城中一入往昔,街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 季妩让车夫停在了一处茶馆前。 “阿妩妹妹!”马车才停下,李铁牛便上了马车。 季妩看着他盈盈一笑:“阿牛哥。” 可见两个人早已约好的。 麻姑与赵婆子并不知昨天季妩与李铁牛说了些什么。 麻姑一脸诧异的看了李铁牛一眼,她双目滚圆的看向的季妩忍不住出声问道:“娇娇这是要做什么?” 赵婆子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让李铁牛坐了下来,她看着她们勾唇一笑说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吗?” 麻姑与赵婆子同时摇了摇头。 “我这是要与阿牛哥私奔。”季妩笑眯眯的说道,她眼中带着一些狡黠,双眸格外的璀璨。 “娇娇,万不可如此行事啊!”麻姑一听瞬间吓的脸都泛了白。 赵婆子也看着季妩劝道:“娇娇三思而行啊,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自古聘为妻,奔为妾,一无媒二无聘,娇娇便要与李铁牛私奔,一旦这件事传出去娇娇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家主一怒之下把她逐出家族也是有的。 阿蔓娇娇不就被逐出家族了吗? 在她们惊恐交加的目光中,季妩笑的从容:“你们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麻姑与赵婆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季妩。 季妩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李铁牛汇合之后,她也不着急离开,就让车夫在闹事随意转悠。 “家主。”季伯言的马车才停在门口,魏氏便在阮婆子的搀扶下匆匆走了过来。 季伯言抬腿下了马车,他四下扫了一眼。 魏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一直等进了季家的大门,魏氏才看着季伯言慌张的说道:“家主,阿妩收拾了东西,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 她也不敢贸然说季妩是离家出走,还是什么别的,只用了最温和的语句。 季伯言看着魏氏沉声问道:“你确定她不是上街转了?” “阿妩把自己的东西都带着了,如今她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魏氏只捡自己知道的说,其他的她可不敢妄加评论。 季伯言沉声一呵:“吴生,你立刻带着人去一趟乡下,看看她是不是去找那个李铁牛了。” “是,属下这就去。”吴生一刻都不敢耽搁,他转身就走。 季伯言冷眼看着王双说道:“你带几个人随我上街去找。” 有季伯言做主,魏氏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季伯言看着魏氏说道:“你管好家里的下人切莫将此事声张出去。” “是家主。”魏氏盈盈一福说道。 季伯言带着王双转身离开。 季妩所乘的马车此刻正在街上转悠着。 季妩一向不按常理出牌,麻姑与赵婆子皆以为她是在故布疑阵。 她们怎知季妩是有意在等季伯言。 旁人私奔自然要悄无声息的,可她不一样,她偏要大肆声张。 王双驾车车速极快。 季伯言坐在马车里,他伸手撩着车帘四下搜寻季妩的身影。 季妩让车夫顺着闹市,慢悠悠的朝临淄城西门走去,她故意选了一个与乡下庄子背道而驰的方向。 麻姑与赵婆子始终一言不烦,两个人面色凝重的很。 李铁牛也有些拘谨。 唯有季妩淡定的很,她给李铁牛倒了一杯茶,自己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饮了几口,她抬头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以后莫要给我准备大红袍,我还是更喜欢清新淡雅的茉莉花茶。”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说这个,麻姑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季妩点了点头。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眼光一凝,他瞬间看到了季妩的马车。 许是因为季妩疏忽,马车上还挂着季家的标志。 季伯言也不敢声张,他扭头给了王双一个眼神。 王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只看了一眼探出头在车夫耳边低语了几句。 车夫瞬间加快了速度。 麻姑正是提心吊胆的时候。 “驭……”马车骤然停了下来,犹豫停的太猛所有人身子控制不住的一倾。 “娇娇。” “阿妩妹妹。”麻姑与李铁牛同时去拉季妩。 李铁牛看了麻姑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 赵婆子与麻姑扶着季妩坐好。 赵婆子正准备询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 季伯言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阿妩,跟我回家。” 除了季妩,其他人皆是猛地一惊。 季妩嘴角一勾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总算来了。 麻姑与赵婆子一脸惊慌的看着季妩。 在她们的注视下,季妩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也是一脸惊慌。 转眼之间季伯言便已来到季妩的马车旁,他一手撩开车帘。 “父亲……”季妩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季伯言目光落在李铁牛身上,他面色一沉冷眼看着季妩,他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下来跟我回家,我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还是父亲引以为傲的女儿。” 季妩一下子拽住李铁牛的手臂,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请父亲成全我与阿牛哥吧!” 在她之后,李铁牛也看着季伯言苦苦哀求道:“季大人,我与阿妩两情相悦,求季大人成全我与阿妩吧!” 季伯言看都不看李铁牛一眼,他面带怒气定睛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妩下车跟我回家。” 他这般已经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观看。 季妩紧紧的抱着李铁牛的手臂,她紧咬着唇瓣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我不要跟你回家,我要跟阿牛哥一起走。” “阿妩。”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 吓得季妩面色一白,整个人细不可见的颤抖起来,她深深的看了李铁牛一眼,提步下了马车。 季伯言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怎料在季妩之后,李铁牛也下了马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同一辆马车下来,顿时引得很多人驻足围观。 一时之间季伯言的脸色难看极了。 “求父亲成全我与阿牛哥,放我们两个人走吧!”众目睽睽之下季妩与李铁牛两个人跪在季伯言跟前。 “季大人,我与阿妩是真心相爱的,求季大人成全我与阿妩吧!”李铁牛也看着季伯言说道。 围观的路人看看季妩与李铁牛,再看看马车里的几个包袱,当下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是季大人,还有大王亲封的乡君吗?”人群中顿时有人认出季伯言与季妩来。 “乡君这是要与人私奔吗?”他声音一落,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 迎上众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季伯言胸中气血翻腾的厉害,他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反转 季妩看着季伯言在这幅模样,她声音越发大了:“求父亲成全我与阿牛哥!” 李铁牛与她配合的极好,他牢牢的握着季妩的手,两个人肩并着肩的跪在季伯言面前,他亦看着季伯言大声说道:“季大人,我一定会待阿妩妹妹好的,此生定不负她,求季大人成全我与阿妩妹妹吧!” 两个人说着把头磕了下去。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看着季妩说道:“没想到乡君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前有公子策青眼相加,后有燕公子穷追不舍,乡君还能保留一片初心也着实不易。” 这两日临淄城中满是季妩与姜策,还有姬行的花边新闻,已然闹得人尽皆知。 季妩身患心疾,不能生育的事他们也是知晓的。 在得知季妩不能生育之后,姜策与姬行依旧无人退却,他们此举皆在众人心中博了一个长情的好名声。 如今季妩与李铁牛当众闹了这么一出,众人只觉得她不畏富贵与权势,至情至性的很。 “季大人就成全了乡君与李铁牛一片痴心吧!”人群中有人看着季伯言大声喊道。 季伯言面色铁青的看着季妩与李铁牛,他气的浑身颤抖。 麻姑与赵婆子一言不发的跪在季妩身后。 “是啊!季大人就成全了他们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也是美事一桩。”人群中不断有人大声说道。 季伯言看了麻姑与赵婆子一眼,他厉声说道:“你们还不把娇娇带回去。” “是家主。”麻姑与赵婆子抬头看了季妩一眼,两个人不敢不听季伯言的命令,起身朝季妩走了过去。 “阿牛哥。”季妩惊慌失措的看着李铁牛。 李铁牛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妹妹,既然季大人不愿成全我们,我这就你带你离开。” 李铁牛说着牵着季妩的手就跑。 “好。”季妩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她跟着李铁牛跑了起来。 季伯言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如此大胆,他扭头看着王双吼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娇娇追回来。” “是家主。”王双带着几个仆从转身去追季妩与李铁牛。 麻姑与赵婆子也赶紧追了上去。 围观的人很多,李铁牛拉着季妩慌不择路。 “啊……”他们才跑了没有多远,李铁牛就被追上来的王双一下子扑倒在地。 他们自然不敢动季妩。 “阿牛哥。”季妩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李铁牛及时松开了她,不然她也无法幸免。 “娇娇,回去吧!”麻姑与赵婆子也追了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季妩。 “不,我不要,我要和阿牛哥在一起。”季妩哭着用力挣扎了起来。 “阿妩妹妹……”李铁牛也拼命的挣扎着,他痴痴地看着季妩。 季妩也痴痴地看着他,不停的唤着:“阿牛哥,阿牛哥……” 两个人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季伯言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沉沉一呵:“把娇娇带回去。” 他声音一落,车夫驾着马车来到季妩身旁。 “阿牛哥……”季妩这么也挣脱不了,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李铁牛也红了眼眶:“阿妩妹妹……” 两个人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令得在场很多围观的人都是鼻子一酸。 “阿牛哥……”季妩撕心裂肺的唤着李铁牛的名字,被麻姑与赵婆子强行拉上了马车。 “阿牛哥……”季妩伤心欲绝的喊道。 马车行驶起来。 李铁牛被王双压在地上一下也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季妩消失在他眼前,他仰天嘶声力竭的喊道:“阿妩妹妹!” 季伯言脸上又羞又燥,他拂袖上了马车。 王双这才松开了李铁牛。 李铁牛起身便去追季妩的马车,他边追边大声唤着:“阿妩妹妹……” 令得在场所有人的无不动容。 “啊……”他才追了没有多远,一下子摔在地上,麻衣都被磨破了不说,还手肘都溢出血来。 季妩与季伯言的马车早已消失不见。 一直到无热闹可看,围观的人才散去。 几个好心的中年男子上前的把李铁牛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妩妹妹……”李铁牛一脸绝望,他推开他们朝季家的方向跑去。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有人看着李铁牛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齐王正在宣德殿中批阅奏折。 赵信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他还没开口,齐王便朝他看来。 在齐王的注视下赵信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燕公子在外求见。” 齐王眉头一蹙,他看着赵信说道:“宣燕公子入殿。” 他说着合上手中的奏折,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姬行突然入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姬行拜见齐王。”很快姬行便走了进来,他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色衣袍,他本就美艳的雌雄难辨,如此一来整个人越发妖娆了。 “燕公子免礼吧!”齐王右手微抬。 “谢齐王。”姬行这才缓缓起身。 齐王目光落在姬行身上。 姬行看着他拱手一礼说道:“实不相瞒,今日姬行贸然求见齐王,实乃是有一事相求。” 齐王淡淡一笑:“燕公子此言客气了,不知寡人有什么事能为燕公子效劳的?” 他的话也格外的客气。 姬行一双桃花美目一弯,脸上竟闪过一丝羞涩,这可真是让齐王大跌眼镜。 他拱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回禀齐王,我与阿妩乡君两情相悦,愿明媒正娶聘为夫人,还望齐王允准。” 他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齐王凝神看着姬行还未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赵信匆匆进来对着齐王拱手一礼说道:“大王,公子策在殿外求见。” 齐王衣袖一挥说道:“宣他进来。” 姬行眼波一转,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候姜策来做什么? 莫不是来与他相争的? 这一次,他对季氏阿妩势在必得! “儿臣拜见父王!”转眼姜策便大步走了进来。 “平身吧!”齐王看着他缓缓说道。 姜策起身对着姬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姬行也对着姜策略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脸上皆没有什么波澜。 齐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姬行不等姜策开口,他上前一步看着齐王拱手说道:“还请齐王念在姬行一片痴心,成全姬行。” 他刻意不给姜策开口的机会。 怎料,他声音一落,不待齐王开口,姜策亦上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亦为季氏阿妩所倾倒。” 姬行瞬间抬头朝姜策看去,他就知道姜策这个时候来准没有好事,果然他是来与他争季氏阿妩的。 齐王也是这般认为的。 怎料姜策说着一顿,他接着又道:“然,燕公子入齐乃是客,理应以燕公子事事为先,儿臣愿意忍痛割爱,求父王成全燕公子一片拳拳心意。” 他骤然来了个神反转。 姬行当下微微一怔,他嘴角一弯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多谢公子忍痛割爱。” 姜策脸上闪过一丝沉痛,他对着姬行微微颔首。 他既然这般说了,齐王自然也无别的话说了,他看着姬行正准备开口。 “大王……”就在那个时候赵信匆匆走了进来,他几步上前在齐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此之前齐王已经准备应允了姬行,赵信退居一旁后,齐王抬眸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怕是不知,就在方才季氏阿妩与人私奔,如今在临淄城闹得沸沸扬扬,她如此德行有愧怕是配不上燕公子一番深情厚爱了。”齐王皱着眉头说道。 一时之间,姬行的脸都绿了,还是那种油光发亮的绿。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季氏阿妩出手果然与众不同! 齐王面带惋惜,他看着姬行接着又道:“燕公子,不如这样你看可好?除了季氏阿妩,无论你看上哪个女子了,寡人都成全你。” 姬行嘴角一抽,他脸色难看极了,在姜策的注视下,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姬行谢齐王美意,然姬行心中唯有季氏阿妩一人。”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齐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他本要留姬行在宫中用午膳,奈何姬行推辞了。 姜策与姬行并肩而立,他抬手拍了拍姬行的肩头,面带忧愁的看着姬行说道:“同为天下沦落人,燕公子还是看开一些的好。” 姬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姜策说道:“多谢齐公子宽慰。” “儿臣告退。” “姬行告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看着齐王说道。 齐王右手微抬,两个人并肩退了出去。 一出宣德殿,姬行骤然抬头看着姜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早知道是不是?” “孤早知道什么?”姜策眉头一挑看着姬行勾唇一笑。 姬行冷眼看着姜策。 姜策扬眉一笑,他看着姬行接着又道:“你说的是你昨晚在春风一度的事?还是今日季氏阿妩与人私奔的事?” 语罢,姜策也不等姬行开口,他轻轻的探了探衣袖上的浮灰提步就走。 “你……”姬行没料到姜策竟也知晓春风一度的事,他徒然睁大了眼,又恨又怒的看着姜策。 姜策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噙着一丝浅笑。 这笑落在姬行眼中格外的扎眼,怎么看都带着嘲讽。 “季阿妩!”姬行眸光一凝,他恶狠狠的吐出几个字来。 “呵呵……”姜策一上马车便轻笑出声,他凝神看着手中的茶盏,眼中尽是玩味。 那日夜宴之上,姜钰把他与季妩的事揭露出来,这几日他自然要演的像一些,不然怎好叫其他人相信呢? 他接近季氏阿妩不过是为了试探高寅罢了。 没想到这个季氏阿妩真真有趣的很,连他都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姬行也出了宫,他真是败兴而归。 季妩这般做,无异于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令得他颜面尽失。 姜策肯定事先知道她今日会来上这么一出,故而才会在宣德殿说了那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将自己摘了出来。 季妩一上马车便止住了泪,虽然她还在大声唤道:“阿牛哥……” 但她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当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麻姑如今都没有猜透她的用意。 忽的,赵婆子清醒过来,她满目震惊的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娇娇是故意这么做的?” “然!”季妩答得干脆利落。 “娇娇为何要这样做?”赵婆子眼中的疑惑更甚。 “婆婆不知,就在方才姬行已经入宫向大王请旨去了,我若不这样做,岂非要落入他手中。”季妩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她勾唇冷冷一笑。 赵婆子瞬间明白过来。 麻姑也反应过来,她哭丧着脸看着季妩说道:“那娇娇也犯不上这么做啊!如此一来还有谁会娶娇娇?娇娇莫不是真想嫁给李铁牛?” 季妩并没有回答麻姑这个问题,若叫麻姑知道她早已打定主意不准备嫁人,定要念叨死她了。 她双眼一眯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还是先想法子过了父亲那一关吧!” 她声音一落,马车便停在了季家大门口。 季伯言已经下了马车。 他大步走到季妩所在的马车旁。 季妩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呜呜咽咽的哭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季伯言亲眼盯着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季妩下了马车,即便如此他还不放心。 “父亲……”一见季伯言,季妩哭的越发伤心了。 季伯言冷眼看着她沉声呵斥道:“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恋恋不舍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娇娇走吧!”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上了台阶。 季伯言这才提步跟上季妩的步伐。 魏氏就在大门里面等着季妩,一见季妩她便开口唤道:“阿妩。” 与此同时匆匆朝季妩走了过来。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她也不开口,只是一个劲的落泪。 “阿妩这是怎么了?”魏氏拿起锦怕替季妩擦了擦脸上的泪,她一脸关切的问道。 季妩没有开口。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他冷冷扫了魏氏一眼怒不可遏的说道:“去请家法来,我今日非要打死这个不孝女不可。”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家法伺候 魏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听季伯言要请家法,魏氏赶紧上前劝阻:“家主,阿妩年纪还小,有什么事好好说也就是了。” 季妩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她说着扯了扯季妩的衣袖说道:“阿妩,赶快跟你父亲认个错,父女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季家的大门还开着,季伯言扭头看着王双大声说道:“把门关上。” “吱呀……”随着他一声令下,季家的大门瞬间关上了。 魏氏跟了季伯言快二十年了,她从未见过季伯言如此大发雷霆,她越发疑惑季妩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我季家随不算显赫之家,但怎么也算书香门第,你竟敢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都怪我平日太宠溺你了。”在场没有外人了,季伯言双目喷火他指着季妩的鼻子大声骂道。 魏氏怎么也没有料到季妩竟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她何其聪慧,如今又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不是亲手把自己的前程毁掉了吗? “我自知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季家,但女儿心中只有阿牛哥一人,请父亲成全女儿吧!”季妩泪眼模糊的跪在季伯言面前。 “阿妩,自古婚姻大事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魏氏不着痕迹的给了季妩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不孝女!”季伯言当下气的连都红了,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扭头看着王双说道:“还不去把家法给我请过来。” “是家主。”王双匆匆去了祠堂。 要请家法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季家上下都被惊动了。 转眼之间所有人便都聚到前厅。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魏氏,李氏,还有梅若雪都在。 自然季媚与季茵也在。 季妩跪在前厅中间,她抽抽噎噎哭的不停,麻姑与赵婆子也跪在她身旁。 其他人都不敢开口,季茵冷冷的看了季妩一眼,她几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父亲,我与阿媚姐姐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季阿妩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季家?我与阿媚姐姐还有什么清誉可言?来日谁还敢上门求娶我与阿媚姐姐?” 季茵说着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季媚一脸委屈,她虽然没有开口,却也红了眼眶。 她比季茵还年长了,已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事实上魏氏已经在为她四处相看了,季妩这么做首当其冲的便是她。 季茵声音才落,李氏便摸起泪来,她看着季伯言哽咽的说道:“可不是家里还有待嫁的女儿呢!阿媚与阿茵如何是好啊?如今季家门风丧尽,谁还敢娶我们的家的女儿?” 火上浇油一直都是李氏的拿手好戏。 魏氏也觉得季妩太过自私,根本未曾考虑过旁人,她已经为阿媚相看了一户人家,虽算不上显赫之家,但配季家是绰绰有余了,她私底下已与那家的主母见过面了,就等着让阿媚与那家的儿郎见个面,若无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很快就能说定了。 季妩与人私奔的事一出,只怕这件事要黄了。 果然季伯言脸色越发阴沉了。 李氏与季茵落井下石全然在季妩的意料之中。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哭,怎料她只发出哭声,无人看见她嘴角上扬,脸上竟噙着笑。 她自然满心欢喜。 如今她有污名在身,姬行便是舌灿莲花,大王也定不会将她赐给姬行了。 以她的身份自然说不上嫁娶。 这也给了姜策一个疏远她的正当理由。 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不管是姜策也罢,还是姬行也好,这般接近她都是带着目的的。 她可不想沦为他们权利倾轧之下的牺牲品。 季妩与人私奔的事很快便闹得沸沸扬扬。 季蔓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 得知以后,她立刻让阿瑶与阿乔备了马车。 徐宏已经下朝了。 她端了些补品出去他的书房一趟。 若是旁人还未靠近徐宏的书房定会被拦下了。 可季蔓正是得宠的时候,守门的侍卫也不敢贸然拦下她,只得禀报于徐宏。 破天荒的徐宏竟让季蔓进了他的书房。 徐宏正在处理公文,他看都没看季蔓一眼,季蔓缓步上前将补品轻轻的放在桌案上,她绕到徐宏身后轻轻的给他捏着肩,她也不开口。 片刻,徐宏伸手握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殷勤他已经领略过无数次了,怎会不知季蔓心中所想。 在他的注视下季蔓盈盈一笑:“夫主,妾心中烦闷想上街转转。” 徐宏握着季蔓的手亲了几口,他笑着从桌案上抽出一张红色的请帖交到季蔓手中。 季蔓接过一看竟是明日桃花宴的请帖。 “多谢夫主。”她一脸欢喜对着徐宏盈盈一福。 徐宏拉着她的手说道:“惠夫人也邀了阿莹,我已经同她说过了,你明日与她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季蔓眉眼一弯,她双手攀上徐宏的肩头顺势坐在他腿上,她一脸欢喜的说道:“多谢夫主为妾思虑的这般周全。” 徐宏极为受用,他笑眯眯的看着季蔓轻佻的在她臀上一拍说道:“待晚上你在好好谢我不迟。” 季蔓媚眼如丝的看着徐宏:“那……” “去吧!去吧!我叫账房给你支些银子,你多带上几个仆从,记得早些回来。”徐宏自然知道季蔓要说些什么。 “吧唧!”季蔓抱着徐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她笑盈盈的说道:“夫主的话妾都记下了。” 她只在徐宏书房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徐宏的正妻乃是王氏,王氏可出身显赫之家,她父亲可是上一任太宰,若非有他扶持,徐宏也不可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 纵然她已年老色衰依旧稳坐主母的位置。 徐宏有两子一女,分别是徐令,徐城,最年幼的是徐莹与季蔓年纪相仿,只是尚未婚配。 徐宏有满院子的妾室,但他们皆是王氏所出,由此可见王氏的手段。 此刻,徐莹正在王氏房中抱怨:“母亲,新来的那个季蔓算什么东西,日日霸着父亲不说,仗着自己得宠都不来给母亲请安,明日桃花宴邀请的可都是权贵家的闺秀,父亲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给也要了一张请帖,还特意叮嘱明日带着她一同前去。” 王氏房中犹如佛堂一般摆放着供桌,供桌上屹立着数尊佛像,还摆放着好几盘供品。 屋里焚着檀香。 王氏正跪在佛前念经,她闭着眼轻轻的转着手中的佛珠,仿佛没有听到徐莹的话一样,口中默念着佛经。 “母亲。”见她不开口,徐莹气鼓鼓的声音一高。 “娇娇,主母正在念佛经,你过会再来吧!”王氏身旁管事的余婆子再度开口劝着徐莹,在此之前她已经劝了徐莹多次了。 徐莹正准备离开。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婢女悄无声息的进来,在余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余婆子眉头一蹙上前轻声对王氏说道:“主母,就在方才家主竟然让那个季蔓进了书房。” 她声音一落,王氏缓缓睁开了眼。 余婆子赶忙上前将王氏扶了起来。 王氏略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徐莹上前拽着她的衣袖说道:“母亲,我若是带着一个妾室去参加桃花宴,旁人会如何议论我?她们定会耻笑我的,你的给女儿做主啊!” 转瞬王氏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轻轻的拍着徐莹的手含笑说道:“你父亲让你带着她,你且带着她去,到了桃花宴你不愿与她一起分开也就是了。” 王氏都这样说了,徐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是,我知道了。” “女儿不打扰母亲了。”徐莹盈盈一福转身离开了。 余婆子凝神看着王氏压低声音说道:“主母,要不要给季蔓那个狐媚子一些教训?” 王氏勾唇淡淡一笑:“我自有分寸。” 春风摇曳,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了一片斑驳。 “家主!”很快王双便从祠堂把家法请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一旁的两个仆从手中拿着杖责用的木棍。 季伯言冷眼看着季妩呵斥道:“不孝当如何处置?” 不等王双翻开手中厚重的册子,季茵便开口说道:“家规家训我早已了然于心,不孝长辈当杖责二十。” 她声音一落,麻姑与赵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季妩依旧低低的垂着头,她做出一副掩面哭泣的模样,既不求饶也不认错。 “辱没家风又当如何处置?”季伯言扭头看着季茵问道。 季茵嘴角一勾,她恶狠狠地的看着季妩说道:“回父亲的话,辱没门风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杖责四十。”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依女儿看得杖责四十,再加上不孝的那二十下,一共得杖责季妩六十下。” “家主不可啊!娇娇身子弱,杖责六十无异于要娇娇的命啊!”在场无一人开口替季妩说话,麻姑瞬间抬起头苦苦哀求着季伯言。 赵婆子也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娇娇到底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总要给大王留几分颜面啊!” 她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特别是赵婆子话音一落,季伯言脸上当下多了几分犹豫。 “父亲……”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季蔓哭着走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落井下石 季伯言面带疑惑朝季蔓看去:“阿蔓,你怎么来了?” 季蔓哭的眼都红了,她几步跪在季伯言面前,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哭诉道:“父亲,从我入府以来太宰大人一直对我宠爱有加,就在方才也不知怎的了,太宰大人竟把我唤到跟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训斥了一顿,还说我们季家家风有问题,教养出的是什么女儿,大庭广众之下竟连与人私奔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越哭越是伤心。 听着季蔓这番话,季伯言胸中怒火狂燃,他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季蔓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我一打听才知阿妩妹妹竟做出这样辱没门风的事来,难怪太宰大人竟迁怒到我身上来,我是没有脸面再回去了。” 李氏看着季蔓也落下泪来,她适时附和道:“是啊!母族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夫家自然会迁怒的,可怜阿蔓了无缘无故竟要受这种羞辱。” “我与阿媚姐姐来日也逃不过这一劫,父亲你定要重重惩罚季阿妩,好叫旁人知晓我季家家规森严,因着季阿妩从小养在乡下无人管教才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然旁人定要把我,阿蔓姐姐,还有阿媚姐姐都牵连进去。”季茵脸上的泪不比季蔓的少,她也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姐妹几个人唯有季媚没有开口,可她也暗自垂着泪。 季妩一直都没有开口,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抬起头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阿妩从小养在乡下无人管教,自然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听府中的下人传闻那晚阿蔓姐姐与人私奔,父亲并未责罚她,阿妩这才效仿阿蔓姐姐!” 季妩就知道季蔓一定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早就等着她了。 说起与人私奔季蔓可是她的榜样,她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果然,她声音一落,季蔓脸上一僵。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季妩一句话竟把她也饶了进去。 季伯言看着季妩大声呵斥道:“你是听谁胡言乱语的?” 季妩哭的伤心,她喃喃说道:“父亲不知,这府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只是无人敢当着父亲的面议论罢了。” 季伯言抬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迎上他的视线,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变得躲躲闪闪起来,可见季妩说的全是事情。 季妩哭的认真,她看着季蔓断断续续的说道:“阿蔓姐姐说太宰大人因我迁怒阿蔓姐姐,倒不如说太宰大人是想起那天晚上阿蔓姐姐与人私奔的事来,怎就能全部怪在阿妩头上呢!” 季蔓当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妩却不肯放过她,她双目澄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着季伯言哭着说道:“阿蔓姐姐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榜样,我不过效仿阿蔓姐姐罢了,谁知这竟是辱没门风,大不孝之事,父亲要罚我无话可说,可不能厚此薄彼,理应阿蔓姐姐与我一起受罚,如此方显家规森严。” 季蔓徒然瞪了眼,她扭头朝季妩看去大声说道:“分明是你自己不知羞耻做出这样的事来,怎能全部怪在我身上?” 季妩抽抽噎噎的哭着,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季伯言一脸懵懂无知的问道:“父亲,这样的事情是不知羞耻的事吗?为何阿蔓姐姐做的?我就做不得?阿妩不知,请父亲告诉阿妩!” 她说来说去总有法子把季蔓绕进来。 季蔓脸色难看极了,她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见季妩几句话便把季蔓攀扯进去,李氏与季茵当下不敢再提杖责的事情了。 麻姑与赵婆子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到底是娇娇棋高一着,身为一家之主自然得一视同仁,断无厚此薄彼的道理,可如今季蔓已是太宰大人的贵妾,他自然是不敢罚季蔓的。 季伯言一时之间也为难的很,他没有想到季蔓与人私奔的事早已在家里传开了,更没有想到阿妩所作所为全是相仿阿蔓。 魏氏实在是佩服季妩的智谋,她是真想大赞季妩一声,任谁都看得出来季蔓是来落井下石的,没想到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梅若雪始终一言未发,她刚入府这样的事也轮不到她置喙。 “父亲,阿妩深知自己的罪过,甘愿受杖责之刑六十下。”季妩哭着说道。 方才季茵不是说要杖责她六十下吗? 她愿意受,就看季蔓肯不肯了? 若说身份她还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呢!怎么也比季蔓高贵几分。 季蔓紧咬着唇瓣说不出话来,季妩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季蔓不来,她还不好开口辩解! 杖责六十下那是要人命的,季伯言不着痕迹的朝魏氏看去。 魏氏眼波一转,她起身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家主,杖责六十太过重了,不如一人杖责她们二十下以示惩戒,罚不是目的,引以为戒才是目的。” 她一开口,梅若雪也站了出来,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家主,妾以为主母说的甚是有礼,若是将娇娇们打伤了,打残了,旁人又会如何议论我们季家,岂非要说家主冷血无情,虎毒还不食子呢!” 还是梅若雪的话动听,季伯言看着她们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可他心中还是有几分顾虑的,到底阿蔓已是太宰大人的人,他若是再出手惩戒只怕不妥。 这时李氏也站了出来,她盈盈一福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虽然阿蔓也有错可不比阿妩是闺中的女儿,她如今到底是太宰大人的贵妾,这若是打伤阿蔓,太宰大人那里如何交代?难保太宰大人不会怪罪,家主还是三思的好。” 季蔓不动声色的看了李氏一眼。 季伯言也在心中盘算着,两个人要怎么罚?打是不打?要怎么打? 李氏将季伯言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轻声说道:“家主,不如就打阿妩二十大板以示惩戒,阿蔓到底是出阁的女儿,再说今日太宰大人已经斥责过她,以达到惩戒的目的,若是在罚怎么把人送回去?” “家主,今日太宰大人虽然因阿妩娇娇的事迁怒了娇娇,但娇娇出门的时候,还刻意派人叮嘱娇娇早些回去。”阿瑶说着一顿,她一脸担忧的说道:“若是打伤了娇娇,只怕惹太宰大人不快。” 季蔓挑眉看了季妩一眼,她下颚微抬眼中尽是寒芒。 她料定季伯言不会打她的,也不敢打她。 季伯言心中一定,他看着季妩与季蔓沉声说道:“阿蔓已出阁便免了杖责,日后定要克己复礼,为家中姐妹做好表率,至于阿妩便杖责二十以儆效尤,看谁日后还敢做出如此任意妄为的事来。” 季蔓总算松了一口气,阿瑶与阿乔把季蔓扶了起来,季蔓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谢父亲,阿蔓日后定克己复礼,为家中姐妹做好表率。” 季茵幸灾乐祸的看着季妩。 季蔓眼中也扬起胜利的笑容。 “阿妩甘愿领罚。”季妩眼眶红红的看着季伯言,她一副乖觉的模样。 话虽这样话,可她余光不着痕迹的落在赵婆子身上。 外面已经架在了长凳,手拿木棍的两个仆从也已经就位,只等着季妩过去领罚。 季伯言已经下了定论,旁人也不好在开口了。 季妩已经站了起来。 “娇娇……”麻姑眼眶红红的看着季妩。 就在那个时候赵婆子看着季伯言开口说道:“家主,明日娇娇还要参加惠夫人举办的桃花宴,若是打伤了娇娇,娇娇便不能去了,惠夫人那里只怕不好交代,娇娇只是一时不明是非,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糊涂事了,不如罚娇娇去祠堂面壁思过?” 她这番话甚是合季妩的心意。 怎料她声音一落,季伯言还未开口呢! 季茵便站了出来,她一脸讥讽的看着季妩说道:“真是不知羞耻,她与人私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什么脸面去参加惠夫人举办的桃花宴,去了也只是给季家丢人,还不如不去呢!” “惠夫人那里我自有说辞。”季伯言看着季妩沉声说道:“来人啊!立刻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 季茵一句话说到季伯言心头,事到如今她再去参加桃花宴,也不过是给季家抹黑罢了,既如此还不如不让她去呢! “家主……”赵婆子焦灼的看着季伯言,她正准备开口替季妩说话。 “父亲。”兀的,季蔓几步上前瞬间打断了她,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阿妩妹妹年幼不明是非还有情可愿,可麻姑与赵婆子都是府中的老人了,也不知劝阻阿妩妹妹,放任阿妩妹妹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来,定要好好惩戒她们一番,给府中的婢女,婆子们一个警醒。” 她是诚心来个季妩添堵的,怎能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她不是极为看重麻姑与赵婆子吗?就让她们两个人陪她一起受罚好了,主仆三人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家主,妾以为阿蔓娇娇说的有理。”李氏看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 季茵顿时扭头看着季伯言冷冷说道:“父亲,不如各打她们二十大板,看谁以后还敢把主子带歪了。” 季妩当下便急了,麻姑与赵婆子已经年迈,这二十大板下去定会要了她们的命,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一切都是阿妩的错,麻姑与赵婆子全然听命与我,出季家之前她们根本不知我要做什么,看见阿牛哥的时候,她们两人拼命劝阻我了,是我一意孤行,与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请父亲只杖责阿妩一人。” 季妩说着跪了下去。 她不怕杖责,可不能连累麻姑与赵婆子。 季伯言还未开口,季蔓便看着季妩冷冷说道:“若无她们两个人相助,你能出了季家?定是你们三个人早已合谋好的。” 语罢,她扭头看着季伯言苦口婆心的说道:“父亲,无规矩不成方圆,麻姑与赵婆子不能不罚啊!” “是啊!父亲,若有日后府中下人都如她们这般不辨是非该如何是好?那我们季家真真没有规矩可言了。”季茵不停的窜到着季伯言。 她与季蔓两个人可谓是同仇敌忾。 季伯言深觉她们两个人说的甚是有礼,他随即下了定论:“把麻姑与赵婆子也拖下去杖责二十。” 季妩瞬间怒了,她直视着季伯言大声说道:“父亲若要罚麻姑与赵婆子也不能偏私,阿蔓姐姐身边的阿瑶与阿乔也得罚,阿蔓姐姐与人私奔那晚,她们两个人可是功不可没。” 阿瑶与阿乔瞬间抬头朝季蔓看去。 “父亲将阿瑶与阿乔发落到乡下庄子,已然罚过她们两个人了,怎可再罚?再说了我身边总得有服侍的人,就让她们两个人以此将功补过好了。”季蔓急忙出声说道。 季伯言已经被她们说的烦乱了,他当下挥手说道:“此事无需再议,把她们三个人拖出去一并打了。” “父亲,阿妩甘愿领罚,可麻姑与赵婆子不能打。”第一次季妩在季伯言面前表现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 季伯言瞬间朝季妩看去,他面色一沉,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怒火不言而喻。 李氏面带讥讽的看着季妩,她勾唇一笑说道:“不过是两个奴仆罢了,家主怎就打不得?” “来人啊!立刻把麻姑与赵婆子拖出去杖责二十。”季伯言瞬间起身看着季妩说道。 季蔓面带笑意的看着季妩。 “是家主。”两个仆从大步朝麻姑与赵婆子走了过去。 任谁都没有想到,季妩脚步一移,她挡在麻姑与赵婆子身前,冷眼看着那两个仆从说道:“我是大王亲封的乡君,有我在此,我看谁敢动她们两个人?” 若是只她一个人的话,她兴许就忍了下来,反正她也不愿去参加什么桃花宴。 龙有逆鳞,而她也有奋不顾身想要护住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态度强硬的季妩 季蔓瞬间便笑了,季妩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果然,季伯言瞬间面色铁青,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季妩大声说道:“好啊!你竟在我面前摆起了官威是吗?你是乡君又如何?我还是你父亲呢?” 一直未曾开口的魏氏也开口了:“阿妩,你说这些话岂不是伤你父亲的心,你听话快让开,不过是两个婆子打也就打了,你赶紧过来给你父亲认个错。” 她已经为了季妩一个台阶,若是聪明人自会顺着这台阶赶紧下来。 麻姑与赵婆子看着季妩的背影鼻子一酸,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娇娇快让开吧!奴甘愿受罚。” 李氏与季茵两个人相视一笑,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见那个两个仆从还愣着,季伯言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们统统拖出去。” “是。”两个仆从被季伯言这么一呵瞬间精神起来,他们可不敢抓季妩,于是他们绕开季妩伸手就去抓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 季妩是铁了心要护麻姑与赵婆子,她张开双臂挡在她们两个人身前厉声说道:“我以乡君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人住手。” 她再度将乡君的身份搬了出来,她眸色阴冷寒芒闪动。 那两个仆从瞬间被她唬住了。 季蔓看着季妩幽幽的说了一句:“阿妩妹妹竟拿官职来压自己的父亲,真是不孝!” 季伯言瞬间火冒三丈,他指着季妩大声:“纵然你是乡君又如何?我还治不了你了?给我全部拖出去重重的打。” 季妩挡在麻姑与赵婆子身前,她抬头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有罪当罚,阿妩自知自己有罪,所以心甘情愿领罚,可麻姑与赵婆子是无辜的,罪不及无辜,还请父亲放过她们两个人。” 季妩说着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今日我若是非打她们不可呢?”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 麻姑与赵婆子瞬间跪在季妩脚下,两个人满目祈求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奴也有罪故而也甘愿受罚。” 季妩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罪在我,不在你们。” 她隐忍多时,小心谨慎谋划,若是连麻姑与赵婆子都护不住,那她何谈报仇? 她一脸固执,上前一步看着季伯言说道:“那我便要与父亲论一论官职了,父亲食的五品俸禄,而我食的四品俸禄,也就是说父亲官职在我之下,所以我说不能打她们两人便不能打。” 季妩态度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覆水难收,她这番一旦说出口,便会将她与季伯言之间的父女之情击的荡然无存。 “你这个不孝女,我生你养你,你竟在我面前论起官职来了……”季伯言在指着季妩的鼻子大声骂道,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后倾去。 “家主。”好在魏氏及时扶着季伯言坐了下去。 梅若雪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季伯言说道:“家主快喝杯茶消消心头的火气。” “阿妩,你看你把父亲气成什么样子了?难道在你心中父亲还不如麻姑与赵婆子吗?”季蔓一脸愤怒的看着季妩说道。 麻姑与赵婆子看着季妩这幅强硬的模样,两个人不由得落下泪来,娇娇在家主面前一贯以柔弱示人,家主说杖责娇娇的时候她的未反应的如此强烈,她们心中明白娇娇这么做全是为了她们,甚至不惜与家主撕破脸,她们怎能不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 “家主息怒,奴这就去出去领罚。”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语罢,两个人毫无怨言的朝外走去。 “姑,婆婆……”季妩大声劝阻道:“你们给我站住。” 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三张长凳。 麻姑与赵婆子好似没有听见季妩的话一般,转眼之间两个人已经趴在张凳子上。 季茵冷眼看着几个手拿木棍的仆从大声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莫要忘了你们拿的可是父亲的月例,而非那位乡君的。” 季伯言一手握着胸口,他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给我狠狠的打。” “是家主。”两个仆从举起木棍朝麻姑与赵婆子身上狠狠的打去。 “姑,婆婆……”季妩疾步上前就要去阻拦。 季蔓看了身旁的阿瑶与阿乔一眼说道:“还有一个人没有受罚呢!” 在季蔓的注视下,阿瑶与阿乔两个人瞬间心领神会,她们两个人一个箭步上前死死的拉住季妩。 季茵看了身旁的婢女一眼。 她的婢女也上前去帮忙,几个人死死的摁住了季妩。 “啪……”眨眼之间麻姑赵婆子已经挨了好几棍,可她们紧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姑,婆婆……”季妩目赤欲裂的看着她们两个人,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几个人死死的摁着她,她一下都动弹不得。 季蔓冷眼看着季妩勾唇一笑,她眼中尽是阴霾。 季茵也是一脸得意。 魏氏与梅若雪没有一个人开口。 季媚眼底也闪过一丝冷笑。 季伯言这些觉得心中舒畅多了,他看着几个摁着季妩的婢女说道:“把阿妩也拖出去狠狠的打,非要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是家主。”几个摁着季妩的婢女拖拽着季妩朝外面走去。 “你们住手,我以乡君的身份命令你们住手!”季妩额上青筋凸起,她看着正在打麻姑与赵婆子的两个仆从大声喊道。 “啊……”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了,几个摁着季妩的婢女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地。 季妩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一时之间,看着无缘无故倒在地上不停哀嚎的几个婢女,所有人皆是一惊,眼中不自觉透出一丝惊恐来。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季蔓指着季妩看着季伯言大声说道:“父亲你可看到了,她才是家中那个邪祟,不然这些婢女怎么无缘无故的摔在地上?” 季伯言面色一僵,他死死的看着季妩,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不等他开口,季茵便见缝插针的说道:“父亲,阿蔓姐姐说的不错,季阿妩才是那个邪祟。” 麻姑与赵婆子两个人紧咬着唇瓣,大冷天她们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 “姑,婆婆……”季妩看着她们两个人眼眶都红了,她眸光一凝扭头看着正在打麻姑与赵婆子的那两个仆从厉声吼道:“我命令你们给我住手。” 她说着上前就去阻拦那两个仆从。 “咣当……”就在那个时候两个仆从手中的木棍也不知怎的,骤然断成了两截。 “啊……”吓得两个仆从瞬间抱头鼠窜起来。 “姑,婆婆……”季妩赶紧上前将麻姑与赵婆子扶了起来,她满目愧疚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娇娇……”麻姑看着季妩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赵婆子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这是何苦呢!奴不过是府中的下人罢了,不值得娇娇这么做。” 季妩看着她们两个人浅浅一笑:“我说值得就值得。” 魏氏与梅若雪也愣住了。 “父亲!”季蔓一撩衣裙跪在季伯言面前,她面上带着惊恐看着季伯言大声说道:“父亲,你看到了吗?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季妩才是家中那个邪祟吗?你仔细想想家中所有不祥之事那一件不是在季妩回来之后才发生的?” 季蔓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以洗刷邪祟之名,她自然卖力了。 季伯言双目滚圆的看着季妩说不出话来。 “家主,妾细细的一想家中发生的所有不祥之事,皆是在阿妩回来之后发生的。”李氏已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季伯言。 “父亲,我怕!”季茵一下子窜到季伯言身后,她浑身颤抖死死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袖。 季媚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她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季伯言。 “你们胡说娇娇才不是邪祟?”麻姑看着季蔓大声替季妩辩解道。 “父亲,定是她怨恨我们将她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多年,才化身邪祟回来报复我们啊!”季蔓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又惊又恐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袖接着说道:“父亲,你仔细想一想她一直在乡下庄子上,又没有人教习她琴技,她怎能奏的一手好琴,听闻与宋大家比试琴技的时候,她还引来许多不合时宜的萤火虫,父亲她才是那个邪祟啊!” 季蔓说着放声痛哭了起来,她的伤心欲绝接着补刀:“她故意将邪祟之名栽赃到我身上,为的就是让所有人对她放松警惕,好让她在家中继续为祸。” 满屋子婢女皆满目惊恐的看着季妩。 在她们的注视下,季妩缓缓转过身去,她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一字一句的问道:“父亲也觉得我是邪祟吗?”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联想到季妩方才强硬的模样,还有发生的那些怪事,季蔓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季蔓扭头指着季妩大声说道:“你就是那个祸乱家宅的邪祟,你休要以这幅面孔再来迷惑父亲,你早已不是我的阿妩妹妹了,我的阿妩妹妹早已被你害死了。” 季蔓说着不等季伯言开口,她用力的摇晃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快命人把这个邪祟拖出去焚了,若是不然季家定会有灭门之祸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宫中赏赐 季伯言已然被季蔓给说动了,正是那句灭门之祸打动了他,他定睛看着季妩正准备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朝季蔓看去,她含笑看着季蔓说道:“阿蔓姐姐是在说赵天师算错了吗?” 说着她声音骤然一高:“要知道如今赵天师可是大王亲封的提点,掌管整个司天监,难道你的意思是大王也错了?” 季蔓看着季妩沉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赵天师就不会犯错了吗?” 两个人字里行间皆是锋芒。 “我素日对阿蔓姐姐敬爱有加,哪曾想阿蔓姐姐为了洗刷自己邪祟之名,竟在这里颠倒黑白,妄图把邪祟之名扣在我头上。”季妩满目委屈的说着。 “父亲,阿妩不是邪祟!”不等季蔓开口,她视线一扫落在季伯言身上。 “父亲,听闻邪祟有变化莫测的本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早已不是阿妩妹妹了,父亲还是早下决断将这个邪祟给焚了,也好还季家一个清净。”季蔓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她看着季伯言苦口婆心的说着。 “父亲,阿蔓姐姐说的是,还是赶紧把这个邪祟给焚了吧!不然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季茵声音颤抖的说道。 李氏也出声帮腔:“家主,她早已不是阿妩了,你不能再心慈手软了,难道你想看着季家满门死于非命吗?” 魏氏一直都没有出声,她既没有帮季妩说话,也没有落井下石。 她不开口,梅若雪自然也不会开口。 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心中一定大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个邪祟拖出去焚了。” 终究季伯言还是信了季蔓的话。 也是三人成虎,说得多了自然也就成了真的。 纵然季伯言已经开口,可并无人敢靠近季妩,方才她大显身手的模样还刻在众人脑海中。 “家主,奴一直在乡下看着娇娇,奴敢用性命担保娇娇她不是邪祟!”麻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她跪在地上看着季伯言大声哀求道。 “家主,奴也敢用性命作保娇娇她不是邪祟。”赵婆子也跪了下去。 季伯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季蔓眸光一沉,她冷冷的扫了一眼还傻傻愣着的仆从。 “父亲,我不是邪祟。”季妩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见她进来,所有人下意识往后退去。 “你自然不会承认你是害人的邪祟。”季蔓指着季妩厉声说道。 季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兄长出来吧!” 她声音一落,陆离出现在众人眼中。 当下所有人皆是猛地一惊。 季伯言满目震惊看着陆离问道:“他是谁?” “父亲。”季妩褪去方才的锋芒,她缓缓跪在季伯言面前轻声说道:“那年兄长重伤倒在乡下庄子门口,阿妩无意救了兄长一命,兄长为了报答阿妩的救命之恩,便留在阿妩身边保护阿妩,阿妩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从不让兄长现身,方才兄长为了保护阿妩才会贸然出手,吓到父亲,姨娘还有诸位妹妹都是阿妩的不是。” 季妩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 “你随意找个人来便想替自己辩解清楚……”其他人都还没有开口,季蔓便站出来质疑季妩。 “嗖……”怎料,她话都还未说完,只见陆离左手微抬,季蔓只觉得眼前一寒,几缕青丝从她额前飘落下来,她满目惊恐骤然闭上了嘴。 所有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陆离目光森寒,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便连李氏与季茵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季伯言身子一僵,他缓缓坐了下去。 季妩见此,她赶忙看着季伯言认错:“父亲都是阿妩的不是才闹出这个天大的误会,还望父亲不要责怪兄长,他也是为了保护阿妩。” 季伯言颤颤的移开视线再不敢看陆离一眼,他倒是想责怪陆离,可他敢吗? 季蔓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她也不敢在随意开口了。 季妩一脸真诚,她跪在季伯言面前说道:“父亲,阿妩自知有错,不该效仿阿蔓姐姐做出那种不知轻重的事来,更不该出言顶撞父亲,阿妩甘愿受罚,可麻姑还有赵婆子她们都没有错,还请父亲饶过她们。” 纵然她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又有陆离护在左右,可她还心甘情愿的愿意领罚,这无异于给了季伯言一个台阶。 若是她态度依旧强硬,季伯言也不能拿她怎样,到时候失了面子的可就是他了。 季伯言下颚微抬,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季妩一眼,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便依你所言吧!” 魏氏与梅若雪对视了一眼,她脸上闪过一丝后怕,还好她们方才没有落井下石,季妩身边有这么一好人,想杀她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氏的脸色有几分难看,季茵把身子往季伯言身后缩了缩。 魏氏抬头看着李氏一脸关切的问道:“妹妹脸色如此难看可是身子不适啊?” 她话语间带着揶揄,李氏如何听不出来,她手落在尚未显怀的肚子上,垂眸说道:“回主母的话,想来是府中的孩儿太过闹腾的缘故。” 季妩缓步朝院子走去。 今日的事她总要给季伯言几分颜面。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两个人扭头看着季伯言说道:“娇娇身子弱,奴愿替娇娇受罚还望家主应允。” 季妩看着她们缓缓摇了摇头,受她连累她们两个人已经挨了好几下,她生怕她们身子受不住。 她知道今日这顿板子唯有落在她身上,季伯言才能消气。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已经趴到长凳上。 两个手持木棍的仆从也已经准备好了。 陆离眉头一蹙,他缓步走到季妩身旁,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漫,他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两个仆从。 也不知怎的那两个仆从拿着木棍的手一抖,木棍险些脱手落在地上。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跪在季妩左右,两个人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 “你们还不动手。”季蔓淡淡的扫了那两个仆从一眼。 季妩缓缓闭上了眼。 两个仆从已经对着季妩举起手中的木棍。 陆离眉头一蹙,两个人只觉得不寒而栗,他们只用了三分的力道,木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朝季妩身上落下。 季伯言都没有开口,季蔓面色一沉她看着两个仆从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人难道没有吃饭吗?若是不好好当差,仔细你们的皮肉。” 陆离抬眸朝季蔓看去。 季蔓整个人骤然一僵,她有意避开了陆离的视线。 木棍还没落在季妩身上,两个仆从骤然抬起手来,整个人抖的更厉害了。 季蔓冷若冰霜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季伯言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妩。 两个仆从在此举起手中的木棍对准季妩打了下去,这一次他们用了全力。 “哼!”陆离什么都没有说,他轻哼了一声。 这一次两个人手中的木棍依旧没有落在季妩身上。 两个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季伯言,脸上尽是为难。 “我看你们是不想在季家当差了吧!”这一次连季伯言都发话了。 他们两个人当下不敢再有别的想法,举起手中的木棍朝季妩打去。 李氏与季茵皆面带笑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家主。”怎料木棍还没落在季妩身上,守门的仆从匆匆来报:“惠夫人身边的寺人来了,说是来给乡君送东西。” 季伯言骤然站了起来,他看着手持木棍的两个仆从说道:“住手。”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瞬间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喜极而泣的看着季妩。 季伯言环顾四周,他看着魏氏一众女眷说道:“你们都回后院去吧!” “是家主。”魏氏随即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只剩下季蔓还站着前厅,季伯言看着她说道:“阿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季蔓盈盈一福说道:“是父亲。” 她看了季妩一眼极不情愿的提步离开。 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季妩站了起来。 很快宫中的寺人便来了。 季妩见过惠夫人几次,对她身边的人皆有些印象,可这才来的这个寺人却是季妩从未见过的。 “奴见过乡君,季大人。”这个寺人年纪不大,看上去比季妩大不了多少,长得唇红齿白的很是秀气,不似寻常的寺人总给人一种阴气沉沉的感觉。 他一句话落下,季伯言面色细不可见的一僵,可见在他眼中季妩的身份也高于他,这叫他的脸面往何处放? 季妩瞧得分明,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寺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身崭新的衣裙,衣裙的颜色就好似刚刚发芽的柳条,给人一种很是清醒的感觉,衣裙之上还摆放着一套白玉发簪,是形态各异的兰花,有含苞待放的,有芬芳绽放的,还有微微收敛的形态,与衣裙极为匹配。 季妩微微颔首。 那个寺人将手中的托盘举到季妩面前,他看着季妩含笑说道:“这是惠夫人赏给乡君的,请乡君明日务必准时参加桃花宴。” 第二百二十章 你可知错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惠夫人怎会突然给她赏赐? 姜禾公主恨她入骨,她这个做母亲一向对她都极为冷淡。 这是何意? “多谢惠夫人!”季妩盈盈一福,她伸手接过衣裙与发簪,转身递给麻姑。 那个寺人并没有久留,他拱手看着季妩与季伯言说道:“乡君,季大人,奴还有差事不便久留就告辞了。” 吴生还没有回来,季伯言扭头看着王双说道:“王双送公公出去。” “是家主。”王双拱手说道。 季伯言目送着那个寺人离开。 麻姑与赵婆子对视一眼,两个人含笑朝季妩看去,惠夫人都亲自赏赐了娇娇衣裙与头饰,家主如何还能找到推托之词,娇娇这杖责他愿意也的免,不愿意还得免。 若是打伤了娇娇,娇娇还如何参加明日的桃花宴? 季伯言脸色极为难看的瞪着季妩,他那口气可还憋着呢! 季妩十分识相,她转身就朝外走去,也不等季伯言开口,她便老老实实的趴在长凳上。 季伯言一看,他胸中的怒火蹭蹭的冒了出来,他横眉怒目看着季妩说道:“你是诚心气我不是?” “家主这是怎么了?”魏氏她们并未走远,宫中的寺人一走,她们便折了回来,魏氏见季伯言如此恼怒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她们也都折了回来。 季妩乖觉的趴在长凳上,她十分无辜的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冤枉阿妩了,阿妩是真心诚意认错的,请父亲命人接着命人杖责阿妩。” 拿着木棍的那两个仆从已经退了下去。 麻姑捧着惠夫人的赏赐站在季妩身旁。 季茵看着托盘上的东西咦了一声:“这是从哪里来的?如此华美的衣裙与头饰!” 赵婆子昂首挺胸的看着她盈盈一福说道:“回娇娇的话,这是惠夫人赏赐给娇娇,她还特意命人叮嘱娇娇务必准时参加明日的桃花宴。” 她声音一落,出了季伯言之外,一众女眷皆是微微一愣。 原来是惠夫人的赏赐啊! 她们瞬间面带羡慕的看着托盘上的衣裙还有头饰。 一时之间季茵的脸色难看极了,李氏亦是如此。 季伯言怒气冲冲的扫了季妩一眼:“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了。” 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季妩也不是个好的。 魏氏几步走到季伯言面前,看着他盈盈一福说道:“家主,阿妩已经知错了,看在她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不如罚她们主仆三人去祠堂面壁思过,每个人在抄写五遍家规!” 方才季伯言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宫中的寺人身上,他根本没有发现陆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再看季妩的时候,陆离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季妩身旁。 魏氏这番话无异于给季伯言递了一个梯子。 “你做主吧!”季伯言随意扫了魏氏一眼,他拂袖大步离开,再不看季妩一眼。 终究不管他情愿不情愿,他还是顺着魏氏递给他的梯子滑了下来。 “娇娇。”赵婆子一脸欢喜伸手把季妩扶了起来。 李氏与季茵见无热闹可看,两个人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主母,妾身子有些不适,与阿茵就先告退了。” 魏氏看着微微颔首。 梅若雪也上前盈盈一福说道:“主母,妾也告退了。” 她不宜与魏氏走的太近。 “嗯!”魏氏淡淡的说道,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梅若雪一眼。 李氏与季茵在前梅若雪在后。 李氏扭头不着痕迹的看了梅若雪一眼,她眼中锋芒毕露。 陆离还在季妩身旁。 季茵战战兢兢看了陆离一眼,离得季妩远远的匆匆离开了。 “阿妩你没事吧?”魏氏面带关切的看着季妩。 季妩缓步走到魏氏面前对着她盈盈一福,她含笑说道:“多谢母亲关怀,阿妩没事。” 她怎不知方才魏氏故意卖了她一个好,即便没有她开口,季伯言也不会再杖责与她了。 魏氏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手说道:“委屈你去祠堂面壁思过了,我会想法子尽快让你们出来的。” 她做足慈母的姿态,今日之事她虽未落井下石,可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替季妩说话。 到底她们之间也只是利益关系。 “谢母亲。”季妩轻声说道。 “你们去吧!”魏氏面带不忍的看着季妩。 “是母亲。”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带着麻姑与赵婆子离开了。 麻姑与赵婆子身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季妩故意放慢了步子,她抬头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看着她微微颔首,随即消失在她们眼前。 季妩本不愿将陆离暴露在众人眼前,可今日之事也是没有法子了,季蔓倒是反应的快,三言两语就想把邪祟之名按在她头上,她想的是美,但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一出前厅,季妩拉着她们二人的手诚恳的说道:“姑,婆婆,今日是我连累你们了。” 麻姑不会花言巧语的说,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不连累,不连累,只要娇娇没事就好。” “娇娇说这些就见外了,娇娇待奴的好,奴心里都清楚。”赵婆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她眼圈微微泛红。她在府中差不多二十年了,还从未见过为奴仆出头的主子,在所有主子的眼中他们这些奴仆的命贱如草芥,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她一生未嫁,总觉得独身一人,如今她竟感觉有了家人。 主仆三人相视一笑。 季妩看着她们轻声说道:“在我心中你们从来都不是奴。” 她没有多言,麻姑与赵婆子皆是鼻子一酸,一副想哭的模样。 季妩看着她们嫣然一笑:“若是哭出来的话可就不好看了。” 她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她们。 “奴不哭!”麻姑与赵婆子抬手擦了擦已经溢出眼眶的泪。 冬雪与夏白就守着前厅的院门口,因着季家有规矩,所有奴仆需各司其职不能随意乱窜,得知季妩被杖责的消息,她们匆匆赶了过来,也不敢进去就藏在门口的那一片翠竹之后。 一直看着季伯言他们离开,她们才敢出来。 “娇娇……”她们远远的看见季妩与麻姑她们便唤了起来。 季妩抬头含笑看着她们。 她们匆匆走到季妩身旁,红着眼眶看着她们几个人哽咽的说道:“娇娇,你们没事吧!” “没事。”季妩笑盈盈的看着她们说道。 她从麻姑手中拿过衣裙递给冬雪说道:“姑与婆婆她们受了伤,你们拿些金疮药送到祠堂。” “是娇娇。”见季妩安好,她们总算放下心来。 眼见就要到用午饭的时候了。 季妩为麻姑与赵婆子涂过药之后,主仆三个人跪在祠堂中。 季妩还想着她们怕是没有午饭吃了,毕竟她们是在这里受罚。 怎料,过了一会魏氏便派人给她们送来午饭,有四菜一汤颇为丰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吃饭呢! 季蔓出门的时候,账房给她支了五百两银子,她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随意买了一些东西便回去了。 她带着阿瑶与阿乔才进了大门。 王氏身旁的婢女连翘便上前对着季蔓盈盈一福说道:“主母请姨娘过去一趟。” 季蔓微微一怔,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忙着养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也就没有想起去给王氏请安的事,再说了如徐家这种大家族,姬妾众多只有初一与十五才用去给主母问安。 这一不是初一,二不是十五的,王氏为何突然要见她? “是。”纵然满腹疑问,季蔓还是点头说道。 连翘领着季蔓去了王氏的院子,王氏的院子与徐宏所居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徐宏的院子之后便是她们这些姬妾的院子了。 春风拂面,这会日头不小晒得人暖洋洋的。 季蔓这是第一次来王氏的院子。 王氏的院子大的超乎她的想象,院中回廊弯曲,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重重叠叠,院子里有一大片人工湖,夏荷已经冒出了头,花园里已经盛开了许多花,季蔓从未见过都叫不出名字来。 “你在这里候着,奴进去禀告主母。”季蔓以为连翘会领着她直接进去,怎料连翘竟让她在院子里候着。 离王氏的房门还有十数步远。 太阳晒得季蔓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过片刻连翘便出来了,她对着季蔓盈盈一福说道:“主母此刻正在用午膳,还请姨娘稍等片刻。” 她都这样说了,季蔓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含笑说道:“是。” 她饥肠辘辘的领着阿瑶与阿乔在太阳底下站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王氏房中的婢女进进出出的,她们一个个手中皆端着碗碟,可见王氏已经用过午饭了。 季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果然,连翘走了出去,季蔓兴冲冲笑着迎了上去:“这位姐姐,可是主母唤妾进去?” 在她的注视下,连翘淡淡的看着她说道:“主母是用过午饭了,可主母还要午睡。” “那妾要等到几时?”自古等待最是磨人,季蔓已经没有耐心了。 “自然要等到主母午睡醒来。”连翘面无表情的说道。 季蔓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虽然季家不如徐家地位显赫家大业大,可她从小便被人秦氏与季伯言捧在手心,那里受过这种罪,纵然她心有不愿,偏偏还不能反驳,谁让人家是主母,而她不过一个妾室呢! “是。”季蔓垂眸说道。 怎料连翘看着她接着又道:“主母还说了,让你跪着等。” 季蔓徒然朝连翘看去,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怎的姨娘想违抗主母的命令吗?”连翘下颚微抬,她冷眼看着季蔓。 “妾不敢。”季蔓瞬间敛尽脸上的表情,她缓缓跪了下去。 阿瑶与阿乔也跟着她跪在地上。 连翘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王氏的屋子。 王氏正在饮清茶,她抬头朝连翘说道:“看着她,让她好好的跪着。” “是主母。”连翘盈盈一福。 王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余婆子扶着她上了榻,替她盖好锦被,轻手轻脚的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帐。 屋里燃了安神香。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跪了没有多久季蔓便忍不住打起盹来,她又累又饿不说,昨晚徐宏还折腾了她一宿。 阿瑶与阿乔跟着季蔓也没吃过什么苦,两个人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姨娘!”就在季蔓昏昏欲睡的时候,余婆子声音一高。 季蔓瞬间惊醒了,她看着余婆子问道:“可是主母睡醒了?” 余婆子淡淡的看着季蔓说道:“未曾。” 季蔓的腿已经又酸又疼,她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腿。 余婆子面色一沉看着季蔓说道:“请姨娘跪好等主母。” 季蔓当下收回了手,她看了余婆子一眼恭恭敬敬的跪好,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本以为她跪好了,余婆子也就离开了。 怎料,余婆子站在她面前不走了,显然是来看她的。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对季蔓来说格外的漫长。 方才有太阳的时候还暖洋洋的,这会没有阳光是又阴又冷,季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的腿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了。 王氏还没有醒。 于婆子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她脊背挺直的跪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阿瑶与阿乔亦是如此。 这一刻,季蔓才深刻的体会到身为妾室的悲哀。 她知道徐宏在府中,府中发生的事徐宏怎会不知,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说不定徐宏会来救她。 可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徐宏都没有来救她不说,王氏已经醒了却依旧没有让她进去。 天越来越冷,季蔓冻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娇娇……”阿瑶与阿乔看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们原以为到这里是来享福的。 季蔓冻得两颊绯红,她扭头看了阿瑶与阿乔一眼说道:“我没事。” 不过是跪上几个时辰,她还死不了。 季妩还以为要在祠堂中跪上一夜。 怎料,天一暗,阮婆子便走了进来,她伸手就去扶季妩:“娇娇已经够了,主母让你们回去。” 魏氏并未让人给她们准备笔墨,所以她们并没有抄写家规。 麻姑与赵婆子对视了一眼。 “多谢母亲。”季妩浅浅一笑,阮婆子扶着她站了起来。 在她们几个人的注视下,阮婆子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沓早已抄写好的家规,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至于抄写好的这些家规,奴自会呈给主母的。” 魏氏的这个人情,季妩不得不领,她含笑看着阮婆子说道:“请婆婆转告母亲,她对我的好,我自会放在心中。” “娇娇言重了。”阮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 等季妩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空之上星光璀璨。 阮婆子还将季妩送回了荷香院。 冬雪与夏白早已为她们准好了热水,她们三个人都泡了一个热水澡,因着麻姑与赵婆子身上的伤并未见血,所以并没有什么妨碍。 冬雪与夏白还贴心的为她们熬了姜汤。 泡过澡之后,每个人喝了一大碗姜汤,才用晚饭。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便让麻姑与赵婆子回去歇息了。 她独自坐在房中,看着惠夫人赏赐的衣裙与头饰,她眼中始终含着疑惑。 “兄长。”她双眼一眯轻声唤道。 “阿妩!”陆离随即从外室走了进来。 季妩穿的规规矩矩的,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 “兄长,阿牛哥哪里如何?”季妩有些放心不下李铁牛,她怕季伯言会对李铁牛出手。 “你放心吧!我派人暗中保护着他,定不会让他出事的。”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这才放下心来,她起身凝神看着陆离说道:“兄长,明日就是桃花宴了,惠夫人与姜禾公主那里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阿妩莫要担忧,我就这派人进宫打探一番。”陆离勾唇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也正是这个意思,她点头说道:“有劳兄长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安。 陆离看了季妩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季妩一直都以为如陆离这般顶尖的剑客都是独来独往的,原来是她小瞧了陆离,陆离也是有些人手的,他没有说过,她也就没有问过。 过些日子她得想办法给他一些银钱,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 兄长这般尽心尽力的护着她,已经让她很是过意不去了,总不能让他在倒贴银子。 王氏已经用过晚饭了,她还没有让季蔓进去。 徐宏始终都没有出现。 季蔓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已经跪的浑身都麻姑了。 就在她以为王氏准备让她跪一夜的时候,连翘上前说道:“姨娘,主母让你进去。” 季蔓口干的厉害,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是。” 阿瑶与阿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们眉头紧锁的走到季蔓跟前,两个人合力才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蔓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阿瑶与阿乔轻轻的给她锤着腿。 片刻,她的腿才恢复了一丝知觉,她可不敢让王氏久等,阿瑶与阿乔扶着她,主仆三个人以龟速进了王氏房中。 每每饭后,王氏总要饮一杯清茶,她此刻正在坐在圆桌旁饮茶。 季蔓推开阿瑶与阿乔的手缓步上前对着她盈盈一福:“妾见过主母。” 王氏看都没看季蔓一眼。 一旁的余婆子满目讥讽的看着季蔓说道:“果然出身小门小户,身为姬妾第一次见主母,理应行跪拜之礼。” “妾拜见主母!”季蔓面色一僵,她立刻跪了下去。 王氏这才将视线落在季蔓身上,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淡淡说道:“你可知错?”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奴家愿以身相许 季蔓心中一惊,她骤然抬头看着王氏,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王氏凝神看了季蔓一眼,她缓缓说道:“倒是长了一张标志的脸。” 季蔓稍稍思虑片刻,她看着王氏试探性的说道:“是妾失礼,该早日来拜见主母的。” 在她的目光中,王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一时之间季蔓只觉得如坐针毡,她战战兢兢的将头磕了下去:“请主母责罚!” 王氏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她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季蔓身上,声音霎时沉了几分:“看来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季蔓紧咬着唇瓣,她想了想抬头看着王氏轻声说道:“妾不该随意外出。” 她想来想去,她也就只有这两点错处了。 纵然徐宏同意她外出了,可王氏掌管后院,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给她说一声。 王氏眼睑半垂,不用她开口,余婆子便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她波澜不显的看着季蔓并未开口。 屋里一片死寂,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短短一瞬,季蔓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面带惭愧的看着王氏说道:“妾初来乍到,难免行为有失还望主母教诲!” 她说着再度将头磕了下去。 知道此刻她才体会到魏氏与李氏的不易。 王氏眸色一沉,她面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缓缓说道:“身为后院姬妾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清楚的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可有半分逾越之处。” 王氏说着一顿。 季蔓立刻开口说道:“妾日后定时刻牢记主母的教诲。” 她低低的垂着头都不敢看王氏一眼。 王氏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看来你还不知今日的错处。” 季蔓眼波急速流转,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魏氏一脸忏悔的说道:“主母,都是妾的错,妾万不该踏足家主的书房,请主母责罚。” “你倒还算聪明,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王氏淡淡的看着季蔓。 季蔓跪在地上说道:“是妾逾越了,妾心甘情愿领罚。” 今日的事着实怪她,一听季妩闹出当众与人私奔的事来,她头脑一热便去了徐宏书房,她清楚的记得母亲还在的时候,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妾室踏足父亲的书房。 她以为王氏定不会轻易饶了她。 怎料,王氏看着她说道:“你已经跪了一下午起来吧!” “谢主母!”季蔓这才缓缓起身。 她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根本不敢抬头看王氏。 “罚已经罚过了,还望你吸去教训切莫再犯,你退下吧!”王氏并没有刻意刁难季蔓。 季蔓如获大赦,她对着王氏盈盈一福说道:“多谢主母教诲,妾定当牢记于心。” 王氏微微颔首。 季蔓轻声说道:“妾告退了。” “嗯。”王氏随口说道。 季蔓缓步退了出去。 外面风清月朗,只是夜风依旧有些寒。 一出门季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此刻她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一个主母若想打杀一个妾室,随随便便都可以寻个理由出来。 “娇娇……”阿瑶与阿乔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她右手微抬,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泡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她总算明白过来,徐宏为何没有出面救她,因为他想借着王氏的手告诉她不要恃宠而骄。 看来她以后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也不知楚郎怎么样了? 想起楚辞她的心骤然痛了起来。 她刚沐浴过后,徐宏便来了。 她没有提下午的事,徐宏也没有问,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春光泄了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季妩还没有睡。 她总觉得今日的事透着几分蹊跷。 忽的,门口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季妩扭头看去只见陆离走了进来,她眉头一蹙站了起来:“兄长。” 都这个时候陆离进来只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阿妩。”陆离几步走到季妩面前,他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我派人入宫查了,今天下午惠夫人根本没有派人赏赐你任何东西。” 季妩眸光一凝,她下意识扭头朝桌案上的衣裙与头饰看去。 陆离几步上前拿起衣裙与头饰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季妩眉头紧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陆离。 片刻,陆离扭头看着她说道:“阿妩,你放心吧!我已经查看过这些东西了,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季妩疑惑不解喃喃出声:“究竟会是谁呢?” 借惠夫人的名头给她送来这些东西,她原以为幕后之人定是为了害她,可这些东西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背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帮她?亦或者是为了让她准时参加明日的桃花宴? 一时之间季妩满腹疑惑,她脑中似有千头万绪,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阿妩,你放心吧!明日桃花宴我定会寸步不离的护着你,定不叫旁人伤你分毫。”陆离定睛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看着他柔柔一笑:“我知道兄长会护着我,时候不早了兄长回去歇息吧!” 陆离一向不善言辞,他点头说道:“嗯!你也早些休息。” 季妩微微颔首,陆离转身朝外走去。 他才走了几步脚下一顿骤然扭头看着季妩。 “兄长还有什么事吗?”季妩抬头看着他问道。 陆离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忧,我在院子四周皆布置了人,今晚姬行就是插翅也飞不进来。” 季妩看着他展颜一笑:“有兄长在,我担忧。” “嗯。”陆离提步走了出去。 季妩几步上前关好门。 她转身上了榻。 月色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了几缕进来。 季妩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她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疑问,那些东西究竟是谁送来的。 屋里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等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娇娇,时候不早了,该起身了。”她才睁开眼,麻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妩应了一声:“嗯。” 麻姑与赵婆子推门走进来。 季妩已经下了榻,她看着麻姑与赵婆子说道:“姑,婆婆,你们身上有伤,让我自己来吧!” “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索性只是洗漱的小事,而且季妩一贯都喜欢自己动手,想着她们也不过递递东西,季妩也就没有在推辞。 洗漱过后,季妩坐在妆台前,赵婆子的手极巧,她正在为季妩梳理长发。 麻姑把桌案上的衣裙与头饰拿了过来,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今日就穿这身衣裙,带这套兰花的发簪吧!” “姑,还是拿我素常的衣裙便好。”季妩一口便拒绝了。 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少沾染的好。 不等麻姑开口,她接着又道:“这些太贵重了,姑还是收起来吧!” 麻姑脸上尽是疑惑:“娇娇为何不用惠夫人的这些赏赐?” 赵婆子看着麻姑说道:“今日娇娇也不易穿的太过眨眼,这些衣裙还是收起来的好。” 娇娇昨日才闹出与人私奔的事来,今日便出现在桃花宴上,指不定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娇娇,这个时候还是低调点的好。 麻姑这才收了起来。 季妩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的小盒子,里面是凝脂一般的膏状,她用手弄了一些细细的涂在自己的脸上。 方才她的脸还是白里透红,虽不及季蔓那般貌美,但已透出几分不俗来,转瞬她的面色便显得黯淡无光起来。 “娇娇?”赵婆子凝神看着她。 季妩含笑说道:“容色太过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以后我便以这幅面孔示人吧!” 赵婆子微微颔首。 麻姑从外面进来看见季妩这幅模样着实吓了一跳,好在赵婆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马车已经备好了,因着她们两个人身上有伤,今日季妩带了冬雪与夏白两个人。 给魏氏请安过后季妩便上了马车。 马车得经过一段闹市才能出了城。 马车才驶入闹市没有多久。 “啊……救命啊……救命啊……”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 众目睽睽之下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刀正在追一个貌美如花的红衣女子,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边跑边大声求救。 吓得街上的行人不由得往一旁躲去。 季妩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只见马车就要撞上那个慌不择路的女子了,她大声喊道:“停车。” 几个彪形大汉在后面穷追不舍。 红衣女子一见季妩的马车停了下来,她满目祈求的说道:“求贵人出手相救。” 季妩还未开口,她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冬雪与夏白下意识护在季妩身前。 “求娇娇救救我吧!”红衣女子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不停磕着头。 季妩轻声说道:“接着赶路。” “是娇娇。”车轮转动起来。 “你们可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等几个大汉追上来的时候,已不见红衣女子的踪迹了,他们随意问了几个路人,几个路人皆茫然不知的摇了摇头。 “哥几个我们接着追,定不能让那小娘们跑了。”为首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说道。 几个人接着追去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季妩看着那红衣女子说道:“你已经安全了下车吧!” “娇娇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愿以身相许。”那红衣女子抬头看着季妩笑盈盈的说道,哪还有半分惊慌无助。 说话间她快如闪朝季妩扑了过去。 季妩猝不及防的被她压在身下。 “娇娇……”冬雪与夏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不说,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非礼啊 两个人惊恐的看着季妩。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她眼中一片寒芒,不知怎的她只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妩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曾想有想我?我想你想的心肝儿都疼了呢!”他一开口,季妩瞬间知道他是谁了。 难怪她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原来竟是姬行。 姬行笑眯眯的看着季妩,他伸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尊来,他本就生的雌雄难辨,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没有丝毫违和。 “放了阿妩!”不等她开口,陆离的剑已经抵在姬行背上。 季妩冷眼看着姬行,她眼中尽是讥讽。 为了接近她,姬行还真是不折手段,连男扮女装的法子都用上了,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姬行不带一丝慌乱,他扭头看着陆离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你就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快!”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脖子。 陆离当下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怎样?”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姬行。 姬行妖娆一笑:“很简单。” 他扭头看着陆离说道:“让他给我滚出马车,若不是他碍手碍脚,我昨晚怎会无功而返,还得用这种男扮女装的法子,才能报得美人归。” 季妩不知,昨晚姬行又抹黑潜入她的院子。 这是这一次,他还没有靠近季妩的闺房,便被陆离拦下了。 纵然他身边的影卫身手不凡,可陆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姬行也不愿将事情闹大才无功而返,因为闹大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毕竟是他深夜潜到别人家中。 他说着对着季妩抛了一个媚眼,扭头看着陆离说道:“你若是再不下车,我可就要动手了。” 语罢,他真的扼住了季妩的咽喉。 季妩定睛看了陆离一眼,他转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四周已皆是姬行的人。 “妩妩,我知道你与人私奔不过是做戏给我看罢了,便是你真的与人私奔我也不嫌弃你,这才能显示出我对你的真心来。”姬行含笑看着季妩说道,他的手始终扼着季妩的咽喉,生怕她又耍出什么花招来。 事到如今他也瞧清楚了,莫看这个季氏阿妩柔柔弱弱的,可她根本不是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怎能想出把他扔到春风一度。 想起此事姬行便恨得牙痒痒的。 “是,那不过是我做的一出戏罢了。”季妩看着姬行干脆利落的便招认了。 她说着眼眶一红看着姬行落下泪来,她满目悲凉看着姬行说道:“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此生若是不能嫁给他,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嫁给任何人,我知道你为了报复我,势必会入宫请旨,请大王将我赐给你,所以我才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你口口声声说待我一片真心,可你又何曾知道什么才是一片真心?” 姬行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妩。 季妩接着又道:“你若是真真待一个人一片真心,便会心甘情愿为他生,为他死,在你们两个人只有一线生机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把生的机会留给他,只愿他好好的活着。” 姬行看着季妩勾唇一笑:“你莫要说笑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别人毫不犹豫的舍出去自己的性命。” 姬行不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人。 “我便愿意为他而死,且死而无憾!”季妩浅浅一笑,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着姬行说道:“你杀了我吧!今生不能嫁他为妻,只盼来世能与他在相逢,还了他数次救命之恩。” 季妩说着缓缓闭上了眼,她一脸赴死的慷慨。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不是那个李铁牛吧!”姬行下意识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季妩闭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来:“高寅。” 姬行突然拉住季妩坐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此话当真?上一次你便拿他来哄骗我。” 季妩睁开眼看着姬行说道:“高家郎君数次救我,你未曾见过他,所以不知他何等风姿,见过他之后,在无人能入我的眼,我的心,若不是心系于他,身份贵重如公子策,容色艳冠天下的公子你,那个不是倾世公子,我怎会无动于衷。” 季妩一脸惆怅,她缓缓垂下眸子,满目苍凉喃喃道:“我自知我此生嫁他无望,可也不愿屈就任何人,公子杀了我吧!就让我做着这个美梦含笑九泉。” 季妩缓缓闭上眼,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笑如痴如醉,仿佛真的沉浸在一个美梦中无法自拔。 她心中冷冷一笑,还好高寅告诉她这厮乃是高寅的挚友。 如今看他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姬行果然下不去手了。 若论演戏天下谁人能及得上季妩。 “呕……”她一下推开姬行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姬行呆滞了那么一下。 季妩双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又惊又恐看着姬行极力否认:“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有孕了?”姬行看着季妩皱着眉头问道。 季妩面色一白,一口便否认了:“我没有!” “是谁的?”姬行凑到季妩面前问道。 季妩死死的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高寅的?”姬行双眼一眯。 季妩瞬间惊恐起来,她拽着姬行的衣袍苦苦哀求道:“求公子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有一晚郎君醉酒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身份卑微若是高家人知道的话,我连同腹中的胎儿都活不下去了。” “你此话当真?”姬行半信半疑的看着季妩。 季妩直视着姬行的眼睛,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件绝密的事要告诉公子,公子一听自便真伪。” 姬行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季妩扭头看了冬雪与夏白一眼,她给了姬行一个眼神,示意姬行把头伸过来。 姬行往季妩面前挪了挪。 季妩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姬行并没有听清楚季妩的话。 季妩再度凑到姬行耳边。 “砰……”怎料她趁着姬行不备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与此同时她大声喊道:“非礼啊……非礼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桃花宴 一 马车还在行驶,姬行一下子从马车摔了下去。 若非他身手不凡定会摔得狼狈,他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非礼啊……非礼啊……快来抓登徒子……”季妩还在惊慌失措的大声喊着。 她知道临淄城的街上不乏游侠与剑客。 车夫听着她的惊呼声,一勒手中的缰绳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公子。”穆恒与其他几个侍卫瞬间朝姬行围了过去。 趁着这间隙陆离快如闪电的上了马车。 “兄长!”季妩一见他便笑了起来,她看着陆离说道:“快替冬雪与夏白解开穴道,让她们陪着我一起喊。” 陆离抬手在冬雪与夏白身上一点,两个人也大声喊了起来:“非礼啊!快来人抓登徒子……” 几个人的声音随着风扩散开来。 “非礼啊!快来抓登徒子。”主仆三个人喊得畅快。 街头的游侠与剑客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而来,人数众多足足不下百人。 很多行人都驻足观看。 一眼望去马车四周乌泱泱的满是人。 姬行想走已然来不及了。 “公子!”穆恒看着四周的游侠与剑客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姬行咬牙切齿的看着季妩的马车。 季妩还在大声喊着:“非礼啊!” 一个游侠看着季妩的马车大声问道:“敢问娇娇登徒子何在?” “是啊!我等游侠与剑客皆来助娇娇擒拿登徒子,他就是插翅也难飞。”又有一个手拿长剑的汉子看着季妩的马车大声问道。 姬行就站在离季妩马车不远的地方,他嘴角一抽,看着四周的游侠与剑客面色也有些难看。 他抬头看了穆恒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与衣裙,低低的垂下头去。 好在他一副女子的装扮。 他缓步朝后退去。 穆恒带着其他侍卫不动声色的四散开来。 季妩勾唇一笑,她与陆离对视一眼,眨眼之间她眼眶一红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她一手撩开车帘泪眼模糊的看着外面的游侠与剑客,满目感激的看着他们说道:“多谢诸位儿郎仗义出手相助,诸位真乃天下游侠与剑客的楷模。”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动听。 “娇娇不必客气,只需告诉我们登徒子在何处便可?我们这就将他擒来。”一个游侠看着季妩大声说道。 季妩抽抽噎噎的对他施了一礼,她往人群中一扫就见姬行已经快溜走了,她当下指着他大声说道:“那个一身红色衣裙扮做女子的就是非礼我的登徒子,大家快不要让他逃走了。” 登时所有游侠与剑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姬行鬼鬼祟祟的正准备逃走。 “快抓住他!”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 姬行眉头一蹙,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已,再不顾一丝形象逃窜起来。 他可是堂堂燕国公子,如今又是燕国使臣,若是落在这些人手中,背上一个登徒子的名头,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干脆找一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季氏阿妩……”他一脸阴霾,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 他这么一跑,无异于做贼心虚。 那些游侠与剑客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之中不乏功夫高强之人,姬行凌空而起,他们也凌空而起。 姬行一边逃窜,一边大声喊道:“我不是登徒子,我不是登徒子啊!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转眼他已经被十数个手持长剑的游侠与剑客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满目讥讽的看着姬行说道:“你说你不是登徒子,你一个堂堂儿郎为何要伴着女子的模样?又为何要逃窜?” “你这个登徒子吃我一剑!”他说着挥舞着长剑朝姬行刺了过去。 穆恒与其他侍卫见姬行被困住了,他们瞬间调转方向皆朝姬行而去。 他们怎会不知无论如何姬行的身份都不能暴露。 姬行闪身避开那一剑。 “哧……”他还没有喘息,又有数柄长剑朝他刺了过去。 “砰……”还好穆恒与其他侍卫及时赶来,与那些游侠与剑客纠缠在一起。 “郎君先走!”剑光四起,穆恒扭头看了姬行一眼。 姬行微微颔首,趁着他们拖住那些游侠与剑客,他顿时施展了十成的功力飞奔而逃。 季妩脸上勾勒浅笑,她放下车帘再不看姬行一眼,开口说道:“接着赶路。” “娇娇好生厉害啊!”冬雪与夏白看着季妩笑了起来。 季妩嘴角一勾,她含笑说道:“这下够他吃一壶了。” 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骚扰她。 她知道这些人伤不了姬行,姬行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爆出来,这样就够了。 “还是阿妩有法子。”陆离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季妩含笑看着陆离说道:“昨晚辛苦兄长了。” 陆离深深的看着季妩说道:“不辛苦。” 今日阳光明媚的很。 皇家别苑建在太华山半山腰,出了城再走五十里也就到了,那里依山傍水,山上种满了桃花,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定然美若仙境。 季妩一如往昔,她穿了一身米色的长裙,宽袖窄腰衬得婀娜多姿,天已经暖了穿不上狐裘了,她外面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披风,披风也简单的很,只要衣摆处若隐若现的绣着几朵兰花,她头上只别着一根白色的玉簪,任由顺滑的长发自然的垂在腰间。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已经看不见那些游侠与剑客了。 城门口已经近在眼前,马车就要出城了。 她靠在车厢上,缓缓的闭上了眼,有一丝疑惑始终盘踞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那些衣裙与头饰究竟是谁借着惠夫人的手送给她的? 又有什么目的? 马车直奔太华山。 姬行在街上绕了几圈,然后狼狈不堪的回到驿馆,他也没走正门而是从墙上翻了进去。 彼时,姬月已经准备妥当正准备去参加桃花宴。 姜钰亲自来接她了,此刻就在驿馆门口等着她。 姬行迎面而来,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头发也凌乱的很。 姬月徒然睁大了眼,她看着男扮女装的姬行皱着眉头说道:“王兄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的如此狼狈不堪?” 姬行颤颤一笑:“无妨,我就是上街转了一圈。” 姬月定睛看着姬行,显然不信他这番说辞。 “阿月你这是去做什么?”见姬月如此盛装打扮,姬行赶紧转移话题。 “今日惠夫人在皇家北苑举办了桃花宴,我正准备去参加桃花宴,她也邀请了王兄啊!王兄怎的忘了?”姬月看着姬行说道。 这几日姬行与季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是知道了,姬行在燕国也是这般行事,风流之名早已远播,比这更荒唐的事他也做过,对此姬月早已见怪不怪。 “哦!我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姬行勾唇一笑。 姬月目不转睛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王兄,这里是齐国,父王交给我们的使命你还记得吗?你还是收敛一些吧!” “阿月放心好了,我行事只有分寸。”姬行拍着胸膛说道。 姬月扭头朝外看了一眼:“王兄,公子钰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先行一步了,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你若不想去,我替你推辞了也就是了。” 姬月的话音才落,姬行便一口说道:“我去。” 季氏阿妩不是要去桃花宴吗? 他怎能不去! 姬月难以置信的看着姬行。 姬行一本正经的说道:“惠夫人如此盛情,我怎能不去呢?” “那王兄可要随我们一起去?”姬月看着姬行问道。 姬行摇头说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姬月微微颔首。 姬行目送着她离开,他眸光一冷。 好一个季氏阿妩,这一次他又栽到她手里了,他非得把面子和里子都找回来不可。 穆恒还有其他侍卫都还没有回来。 姬行回房换衣服去了。 别院的桃花开的正好,高寅正在凉亭中品茶,茶香渺渺,凉亭四周的纱幔随风摇曳,淡淡的桃花香扑面而来。 “铮铮铮……”一个绝美的婢女正在抚琴,琴声悠扬。 “哈哈哈……”江陵突然大笑着走了过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不等他开口,江风便看着江陵问道:“江陵今日你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江陵大步走了进来,他对着高寅拱手一礼:“属下见过郎君。” “发生什么事了?”高寅漫不经心的问道。 “郎君不知,今日燕公子又栽到季氏阿妩手中了……”江陵边笑边将方才发生的事徐徐道来。 他说的声情并茂。 “哈哈哈。”江风听了也大笑出声,他看着江陵说道:“我如今是越来越佩服这个季氏阿妩。” 想当初他们与郎君在燕国游历的时候,姬行可没少捉弄他们两个人,如今他们还记忆犹新的很。 “季氏阿妩说她有了我的孩儿?”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他看着江陵淡淡问道。 “是郎君。”江陵如实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缓缓站了起来。 他提步朝凉亭外面走去。 “郎君这是要去做什么?”江陵与江风看着他问道。 “惠夫人不是也邀我去参加桃花宴吗?”高寅扭头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第二百二十四章 桃花宴 二 季妩到皇家别苑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放了很多辆马车,可见已经来了不少人。 惠夫人这次邀的可都是权贵之家的娇娇。 上一世,秦氏为季蔓奔走了数次,都没有为她弄到一张请帖,以季家的地位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顶级的宴会。 别苑四周戒备森严。 冬雪与夏白扶着季妩一下马车,便有四个侍卫朝她走了过来。 与其他娇娇相比,季妩穿的实在普通的很。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这里。”他们问都不问季妩的身份,一上来便驱赶她们离开。 就在那个时候又有两辆马车停在别院前。 几个侍卫一眼便认出徐莹马车上的族微来。 两个婢女扶着徐莹下了马车。 徐莹派头十足,她一身锦衣华服,金玉满头,远远看去只觉得金光灿灿,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她足足带了四个婢女还有两个婆子。 “属下见过娇娇,娇娇只管进去,马车就交给我们了。”为首的侍卫大步朝徐莹走了过去,提都没有提请帖的事。 季妩扭头朝她看去,她自然知道徐莹是谁。 “嗯!”徐莹微微颔首。 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了。 徐莹看都没有看季蔓一眼,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在婢女的簇拥下匆匆进了别苑,似乎有意与季蔓拉开距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季蔓一下车便看到了季妩,她虽穿的不似徐莹那般华贵,却也是华服加身,头上珠翠熠熠生辉,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她的马车上也挂在徐宏的族微。 为首的侍卫看着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惑,听闻太宰大人家只有一位娇娇,这位又是谁? 可他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季蔓的身份,一如对待徐莹一般他拱手看着季蔓说道:“娇娇请进,马车交给我们便好。” “多谢。”季蔓浅浅一笑,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 “你们还不赶紧离开。”见季妩她们还站在那里,一个侍卫冲着她们厉声呵斥道。 冬雪与夏白顿时就怒了,这里的侍卫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凭什么他问都不问季蔓便放她进去了。 季妩毫不在意,她看着几个侍卫说道:“我们是来参加桃花宴的。” 见季妩穿的这般寒酸,一个侍卫一脸讥讽的说道:“就凭你配参见桃花宴?” 阿瑶与阿乔扶着季蔓,季蔓冷冷扫了季妩一眼,她施施然然的从季妩面前走了过去。 如今没有旁人在,她自然懒得与季妩演戏。 季妩看了冬雪,冬雪拿出请帖递给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接过请帖一看,脸霎时便绿了,他一改方才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拱手看着季妩说道:“方才是属下无礼,乡君请。” 这几日城中可全是与季妩有关的花边新闻。 谁人不知是人不晓公子策与燕国公子为了她大打出手。 为首的侍卫顿时扭头朝季妩看去,他看着季妩嘴角一抽,着实为公子策与燕国公子的眼光担忧。 冬雪与夏白瞪了那个侍卫一眼。 一入别苑桃花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别苑依山而建,抬头望去楼阁重重叠叠,随处可见妖娆盛开的桃花,难怪叫做桃花宴了。 “娇娇请随奴过来。”季妩才进了别苑,立刻有婢女上前为她引路。 别苑有一条壮观的湖,水是从太华山上引下来的,一年四季从不曾干涸。 季妩没有想到桃花宴竟设在画舫之上,她一上画舫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画舫之大足足可容纳百人,在场哪一个不是锦衣华服! 季妩一直养在乡下庄子,见过她的人很少,除夕夜宴她虽然露脸了,可因着离得远很多人并未清楚她的模样。 “咦!这是谁啊?该不是哪家娇娇的婢女吧?”季妩才上了画舫,李侍郎家的娇娇李冉便指着季妩笑着说道,她眼中不乏讥讽。 “依着我看她啊!她更像是厨娘。”李冉声音一落,宋将军家的娇娇宋婠也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视线一扫才发现姜禾公主竟也到了。 也是,这是惠夫人举办的桃花宴,姜禾公主理应早到替她招呼一下在场的诸位娇娇。 姜禾公主与宋婠私交甚好,她就站在宋婠身旁,徐莹也在,几个娇娇簇拥着她,一副众星拱月的模样。 季妩理应过去给姜禾公主行礼,她缓步朝姜禾公主走了过去。 宋婠含笑看着姜禾公主问道:“公主你说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姜禾公主勾唇一笑,她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季妩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可是太小瞧她了,她既不是谁家的婢女,也不是哪家的厨娘。” 她说着一顿声音高了几分接着又道:“这几日想必你们都听闻了,策王兄与燕国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说着她声音沉了下去:“她啊!就是引得策王兄与燕国公子相争的那个季氏阿妩!” 她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特别是宋婠,她目瞪口呆的指着季妩说道:“公主说笑了,她怎么可能是季氏阿妩?” “她这幅模样也太……”李冉同样大吃一惊。 在她们的指指点点之下,季妩缓步走到姜禾公主面前对着她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公主。” “听闻她昨日还在街上与人演了一出私奔的大戏。”宋婠冷眼看着季妩说道,她拉着姜禾公主,与其他娇娇皆往后退了几步,一副不屑与季妩为伍的模样。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想不到她竟这般没有礼教,连与人私奔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若是她啊!早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她还有心情来参加夫人举办的桃花宴,真真是玷污了这里的青山绿水。”李冉的话说的格外难听。 “谁说不是呢!”其他娇娇皆点头附和道,唯有徐莹表现的淡淡的,兴致并不怎么高昂。 她们说的越难听,姜禾公主就越是开心,她勾唇一笑看着季妩说道:“季氏阿妩,你抬起头来,让大家见识一下狐媚子是何等模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桃花宴 三 来桃花宴之前,季妩就知道她将面对的是什么。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无地自容了,可这些话根本伤不了季妩半分。 姜禾公主的命令,季妩自然不能违抗,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缓缓的抬起头来。 季妩一抬起头来,在场所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能引得公子策与燕国公子两个人大打出手,她们皆以为季妩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怎料季妩面色介于黄和白之间,除了那双眼带着几分澄净还可入目,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宋婠性子一向大大咧咧,她什么话都敢说,她看着季妩笑着说道:“就她这幅模样,公子策与燕国公子怕是眼神有问题吧!” “呵呵……”她一声落下,引得一旁的娇娇都笑了起来。 季蔓离她们远远的站在画舫一角,看着她们羞辱季妩,她自然高兴的很。 “阿莹你怎么了?怎么今日看上去兴致不高?”李冉看着徐莹问道,临淄城的权贵圈就这么大,在场的人皆是常见的,李冉与徐莹的私交也不错。 徐莹扭头看了季蔓一眼,其他人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季蔓。 “她是谁啊?”李冉看着徐莹问道。 季妩低低的垂下头去,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徐莹的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她勾唇冷冷一笑:“她容色平平却能引得公子策与燕国公子相争,定是其他功夫了得。” 她这话说的十分难听。 “阿莹这话说的不错。”姜禾公主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徐莹视线一扫落在季蔓身上,她看着季蔓勾唇说道:“姨娘你说是不是啊?” 顿时所有人皆朝季蔓看去。 宋婠呀了一声:“阿莹,听闻你父亲新纳了一个美妾便是她吗?” 李冉皱着眉头说道:“今日桃花宴夫人只邀请了权贵家未出阁的娇娇,再来就是几位公子,还有高家郎君,她怎么会在这里?” 徐莹面带讥讽,她冷眼看着季蔓说道:“姨娘,你倒是过来说说看啊!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求父亲给你弄来一张请帖的?” 徐莹心中另有打算,她已经带着季蔓来了,季蔓的身份在想藏着掖着那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由她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季蔓不比季妩,她已经羞红了脸不说,眼中已经带了泪光,她看着徐莹咬着唇瓣说道:“娇娇你怎能这样说?”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季蔓一眼,她根本没有把季蔓放在心上。 “你们怕是不知吧!她名叫季蔓,与季妩可是亲姐妹。”徐莹一脸不屑。 季蔓长的可没季妩美艳多了,其他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季蔓与季妩竟是亲姐妹。 “什么?”宋婠一惊,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与季蔓说道:“这可有趣了,姐妹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狐媚子的功夫了得,在场的诸位娇娇日后可一定要看好自家的夫婿啊!” “哈哈哈……”李冉大笑着说道:“阿莹说的极是!” 姜禾公主一言未发,她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公子钰到,姬月公主到。”就在那个时候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姜钰与姬月上了画舫。 季妩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数步。 季蔓恶狠狠地瞪了季妩一眼,若是因着季妩,她怎会受这样的羞辱。 “见过公子,月公主。”除了姜禾公主,其他人皆上前行礼。 “今日意在游山玩水,诸位娇娇不必客气。”姜钰一袭白色衣袍,他头戴玉冠含笑看着众人,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谢公子。”诸位娇娇缓缓起身。 人还没有到齐,画舫还停在码头。 “王兄!”姜禾公主对着姜钰盈盈一福,她笑盈盈的朝姬月走了过去,她亲切的看着姬月说道:“阿月姐姐你来了。” 姬月只见过姜禾公主一次,与她并不相熟,她极为客气的说道:“是公主。” 姜钰含笑看着姬月说道:“月公主,这是阿禾,她性子开朗,日后你们定会成为极好的朋友。” “嗯。”姬月公主面带微笑点头说道。 除了姜钰在场皆是女子,姜钰含笑看着姜禾公主与姬月说道:“母妃应该快来了,你们在这里玩一会,我去看看其他的可准备妥当。” “嗯。”姜禾公主与姬月微微颔首。 在场众多娇娇不乏爱慕姜钰之人,比如说李冉,姜钰一来她的目光便黏在姜钰身上,他一走很多人都松懈下来。 李冉深深的看了姬月一眼,父亲对她说过,姬月势必会在公子策与公子钰中间选一个人,如今看来八成是姜钰了,瞬间她的心犹如针扎一样疼了起来。 姜禾公主与姬月极为亲密的站在一起。 李冉上前一步对着姬月莹莹一副说道:“李冉见过月公主。” 姬月看着她微微一怔。 姜禾挑眉看了李冉一眼。 李冉一顿,含笑看着姬月公主一脸疑惑的问道:“月公主,阿冉从未去过燕国,想问一下公主燕国可是与齐国有所不同?” 姬月瞬间被她问住了,她含笑看着李冉说道:“娇娇何出此言啊?” 李冉抬眸朝季妩看去,她皱着眉头说道:“听闻燕公子对季氏阿妩一见钟情,阿冉以前从未见过季氏阿妩,还以为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令燕公子一见倾心,今日一见才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便以为燕国与齐国的审美不同,燕地都以面黄肌瘦为美。” 她说到这里,一旁好几个娇娇掩面笑了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季妩看了过去。 一时之间季妩又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姜禾公主抬头看了姬月一眼说道:“阿月怕是还未见过季氏阿妩的真容吧!” 姬月眉头一蹙,那晚夜宴她只远远的看了季妩一眼,并未看清她的模样,王兄那个人一向眼光极高,她一只以为季氏阿妩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看着姜禾公主微微颔首。 姜禾公主余光落在季妩身上淡淡说道:“季氏阿妩,你抬起头来,让月公主看一看你。” “是。”季妩缓缓抬起头了。 见所有人的矛头都落在季妩身上,季蔓心中冷冷一笑。 姬月抬头朝季妩看去,她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她当下明白李冉为何会这样问她了。 这个季氏阿妩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比不上。 姜禾公主笑盈盈的看着姬月说道:“阿月怕是不知吧!昨日散了早朝之后,燕公子入宫向父王请旨,要迎娶季氏阿妩为夫人。” 姬月当真不知此事,她双眼微睁一丝诧异从脸上闪过。 王兄若要求娶理应求娶一国公主,这个季氏阿妩身份卑微怎配做他的夫人,他也太过荒唐了。 姜禾公主眼中的笑意更甚,她含笑看着姬月说道:“若非她昨日与人私奔被逮了个正着,燕公子态度如此陈恳,父王怕是就应允了,阿月从此就多了一个嫂嫂。” 姬月一笑,她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听闻公子策也对她一片倾心,怕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她不这样说,还能怎样说? 她也生长在王宫,什么尔虞我诈没有见过。 莫要为她听不出来她们这些话中的深意,无非是借着王兄的事来讥讽她,想让她迁怒季氏阿妩,以此来引起她们之间的纷争。 语罢,她笑盈盈的看着李冉说道:“公子策怎会是以色取人那种肤浅之辈?李家娇娇以为呢?” 李冉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她对着姬月盈盈一福:“月公主的说的是,公子策胸有沟壑,自然不会以色取人。” 这话反过来是在说她们都是以色取人那种肤浅之辈! 当下在场所有娇娇皆缓缓垂下头去。 季妩依旧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满是讥讽的笑,这个齐国公主倒也厉害的很,几句话便说的她们皆一脸羞臊。 “阿月你们在说什么呢?说的这般热闹?”无人通报,也无人看见姬行是何时上了画舫的,他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一身大红的衣袍,穿的比所有娇娇还要艳丽几分,大红这种颜色若是压不住的话就会显得艳俗,可偏偏他穿上就显得华丽无比,他头戴玉冠,双手捧着一束开的娇艳的桃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明明他一脸笑意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颤。 便连姜禾公主亦是如此。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来了? 她才戏耍了姬行一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只盼着姬行看不到她。 可姬行又怎能看不到她? “王兄你来了。”姬月对着姬行盈盈一福。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见过燕公子。” 姬行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他抱着桃花径直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姬行朝她走了过来,她顿时觉得头疼的厉害。 “给妩妩,这是我亲手给你采的花。”他捧着大束桃花走到季妩面前,伸手把开的热闹的桃花递给季妩。 季妩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她只觉得落在她身上的一道道视线变得阴沉起来。 如此还不算,不等季妩做出反应,姬行四下扫了一眼在场所有娇娇说道:“妩妩,你不必理会那些丑八怪说什么,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美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桃花宴 四 姬行一声落下,在场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神皆变了,原本她们只是不屑季妩,羞于与她为伍,如今她已然成了所有人公敌。 若是寻常人这样夸赞季妩,定会有人跳出来指着他说他眼瞎了。 可姬行是燕国公子在场谁人敢得罪他? 季妩清楚的感觉她四周的空气一下冷了许多,她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人拿什么样的眼光看着她。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了姬行一眼。 只见姬行笑的格外灿烂,还冲她抛了数个眉眼,他一副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的模样。 季妩霎时间怒火攻心,她眼波一沉。 就在姬行以为她没什么法子的时候。 “噗通……”她一下子跪在姬行脚下,拽着他的衣摆满目惊恐苦苦哀求道:“初次见面是季氏阿妩无状惹怒了公子,我知公子不管是入宫请旨也好,还是人前这般待我也好,都是为了把我弄回燕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此来报复我,季氏阿妩真的知错了,求公子大人大量绕过季氏阿妩吧!” 季妩说着不停的磕起头来。 “砰砰砰……”她可没带半分虚假,磕头的声音咣咣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众人看傻了眼,就连姬行也怔住了。 “求公子放过我家娇娇吧!”冬雪与夏白也跪在姬行脚下,不停的磕起头来。 在场所有人看着季妩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啊! 她们瞬间拾回被挫败的信心。 “都是季氏阿妩的错,求公子饶了季氏阿妩吧!”季妩哭的声音哽咽,她一边磕头,一边不停的求饶。 “妩妩,你怎能这样误解我?我待你一片真心,天地日月皆可鉴,你快起来!”姬行说着伸手就去扶季妩。 不等他触及季妩,季妩便惊慌失措的朝后躲去,她面色煞白,眼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恐惧。 任谁都看得出来,季妩是真真怕极了姬行。 姬行的手一下子落了个空,他的戏也做的极好,他伤心欲绝的看着季妩喃喃道:“妩妩,你为何总是要曲解我的一片真心?” “你所谓的真心就是一次次把她架在火上烹?”姜策突然出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上了画舫。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惠夫人邀请了公子策,她们都是知道的,可公子策一向不喜欢热闹,从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他突然出现着实让人吃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姬月,她对着姜策盈盈一福:“姬月见过公子。” 再看姬月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齐燕联姻在即,公子策自然是为了姬月而来。 “见过公子!”所有人屈膝行礼。 姜策淡淡说道:“诸位娇娇请起。” 他缓步朝季妩与姬行走去。 姬行双眼微眯看着姜策问道:“公子此话何意?” 姜策一身乌黑的衣袍,他气质内敛,双眸深邃无边,站在姬行身旁竟毫不逊色,他嘴角一勾含笑看着姬行说道:“你明知她与你身份天差地别,你若是真心待她又怎会如此高调弄得人尽皆知?孤也是方才听闻她说曾惹怒了公子才明白过来,公子这招捧杀用的真真极好,口口声声的真心落在她身上就变成了杀人无形的利箭。” 姜策的声音一落,不等姬行开口,季妩见缝插针的说道:“求公子饶了季氏阿妩吧!” 她一直都想撇清与姬行的关心,现下无异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季妩抽抽噎噎的哭着,她低低的垂着头,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惑,姜策怎会如此好心?竟开口替她说话? “妩妩,你不要听信他的这番鬼话,他一直与我相争,自然要想方设法的诋毁我,我待你的心意,你难道不知吗?”姬行面带焦灼的看着季妩,他急切的辩解着,一副唯恐失去季妩的模样。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她看着姬行泪眼婆娑苦苦哀求道:“求公子饶了我吧!” “妩妩……”姬行拿着桃花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他一副心碎的模样,就差落下泪来。 “请燕公子看着孤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姜策定睛看着姬行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姬行拱手一礼。 看着这一幕,在场所有人不由得睁大了眼。 听闻公子策为了季妩与姬行大打出手,她们皆是不信的,可他竟当着众人的面为了季妩开口求姬行! 公子策何等高傲?一向都是目下无尘,更遑论为了一个女子这般低声下去求人,这全然不是他的作风。 “王兄就算了吧!”姬月缓步上前看着姬行说道。 姬行一脸失望,他扭头看着姬月皱着眉头说道:“阿月,连你也不信我是真心的吗?” 姬月嘴角一抽,他那一次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着真心,可没过几日就将人抛到九霄云外,他这真心也抬泛滥了一些。 “夫人驾到!”就在那个时候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妃!”姜禾公主扬眉一笑朝惠夫人走去。 姜策垂眸看了季妩一眼说道:“你起来吧!” “是。”季妩轻声说道,冬雪与夏白扶着她缓缓站了起来。 姜策看着姬行。 姬行也定睛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中火光四溅。 姬行勾唇一笑凑到姜策耳边低语道:“看来公子是不欲与燕国联姻了!”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姜策。 姜策薄唇一挑:“燕王年迈,而储君之位却悬而未决,听闻公子在燕国的处境也堪忧的很啊!”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句,处处都挑着对方的软肋,这便是高手对决。 语罢,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朝惠夫人看去。 惠夫人一袭盛装,在宫婢的簇拥下施施然然的上了画舫。 “儿臣见过母妃!”正巧姜钰也从舱房内走了出来。 季妩站在角落,她随着众人一起行礼。 “见过夫人。” 姜策与姬行两个人看着惠夫人双手一叉已算是行过礼了。 姜钰与姜禾两个人站在惠夫人身旁。 惠夫人含笑环顾一圈,她眉头细不可见的蹙起。 高寅这孩子不来也就算了。 怎么高琛也不来?她有意让他与阿禾缓和一下关系,这也太不像话了。 见姜策也在,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她还以为他不回来呢?终究他也惦记着与燕国联姻的事。 原本她准备只邀请权贵之家的娇娇参加桃花宴,还是阿钰提及不如也邀请上他与姜策,也好让他与姬月多些相处的机会。 她想着姜策一贯不爱这种热闹,便又多邀了高寅与高琛。 “都起来吧!”她笑盈盈的说道。 “多谢夫人。”在场所有娇娇这才起身。 甲板之上已经摆放好了矮几,矮几上放着桃花糕,桃花酒,还煮着桃花茶,桃花的香气无处不在。 天空湛蓝,春风拂面,湖中碧波荡漾,站在甲板之上一眼望去满是开的绚丽的桃花。 此宴是惠夫人举办的,她理应坐在主位。 待她入座之后,所有人才陆续坐下。 历来这种宴会都是以身份尊卑论远近。 左尊右卑。 姜策坐在左边的第一个位置,一依次是姜钰,姬行,因着高寅与高琛没有来,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席位空着。 姜禾公主坐在右边的第一个席位,在她之后是姬月,徐莹,李冉,宋婠…… 因着季妩如今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她的席位在宋婠之后。 而季蔓毫无疑问自然坐在最后,不仅如此所有人都离得她远远的,看着她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一个妾室便要遵守自己的本分,这般抛头露面成什么体统。 “如今真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我便想着邀你们一个一个如桃花般娇艳的人儿,来这别苑赏一赏桃花,也追忆一番自己如你们这般年纪的时候。”惠夫人含笑看着众人。 “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如今不也和我们一样。”还是姜禾公主会讨人欢喜,她含笑看着惠夫人说道。 “公主说的极是。”在场所有娇娇异口同声的附和道。 惠夫人一笑:“你们啊!一个一个都跟吃了蜜一样。” “母妃,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王兄们。”姜禾公主挑眉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姜策与姜钰。 姜钰含笑看着惠夫人拱手说道:“母妃容颜永驻,看上去确与这些娇娇一般。” “是。”姜策一贯都这般惜字如金。 “好,好,好……”惠夫人笑的极为舒心,整日都困在王宫之中,难得出来一次,看着这青山绿水,呼吸着弥漫自由的空气,她顿觉通体舒畅的很。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起航吧!乘着画舫可将太华山的美景尽收眼底。” “是。”赵元拱手说道,他扭头朝一旁的寺人高声喊道:“夫人有命起航。” 船工早已准备好,只等着惠夫人一声令下,已经有人上前收起船舵。 “且慢!”就在那个时候一阵声音响了起来。 顿时所有人扭头看去。 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桃花宴 五 高寅姗姗而来,他一袭玄色衣袍,头戴玉冠,不需其他任何多余的饰物,已经让人移不开视线。 其他女子看着他眼中满是雀跃,便连姜禾公主亦是如此。 唯有季妩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虚,她下意识垂下头去,不敢多看高寅一眼。 姜禾公主痴痴地看着高寅,视线落在他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惠夫人见她如此失仪,她定睛看着姜禾公主轻咳了一声:“咳……” 姜禾公主这才反应过来。 姬行的戏也演的极好,他仿佛从未见过高寅一般,看着他的眼中尽是陌生,还带着一丝疑惑。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姬行一眼,他眼底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 倒是姬月好似真未曾见过高寅一般。 “高寅见过夫人!”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缓步上了画舫,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他怀中竟抱着一只又软又白的猫儿。 当下除了姜禾公主,所有女子的视线都落在那只又软又白的猫身上。 猫闭着眼懒洋洋的趴在高寅怀中。 “阿寅你来了,快入座吧!”惠夫人看着高寅柔柔的一笑。 纵然惠夫人已经提醒过姜禾公主,可姜禾公主还是未曾收敛,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姜钰也看了姜禾一眼,他眉头一蹙,索性今日高深并没有来,不然这让高深的脸往何处放。 “多谢夫人!”高寅对着惠夫人拱手一礼。 他才入座。 惠夫人正准备命人起航。 高琛竟然来了,他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容色虽不及高寅但一身翩然如玉,他气质与姜钰有几分相似,但双眸总透着一丝阴沉。 “高琛见过夫人!”高琛对着惠夫人拱手一礼,他温和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接着说道:“高琛来迟还望夫人勿怪,只因前几日给公主定制了一个礼物,今日才能完工所以才那里等了片刻。” 他说着目光落在姜禾公主身上。 姜禾公主淡淡的看着高琛,她看都没看他手中的锦盒一眼。 “阿琛有心了,快入座吧!”惠夫人面带微笑的看着高琛,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姜禾公主身旁的阿珠一眼。 阿珠几步上前接过高琛手中的锦盒。 “公主。”她跪着递给姜禾公主。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禾公主身上。 姜禾公主极不情愿的收下锦盒,都不看一眼里面是什么便放在矮几上。 还是高琛说道:“公主便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吗?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下一次在送你别的东西。” 姜禾公主这才打开锦盒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血玉的手镯,在日光下闪动着璀璨的光芒,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阿珠,快为公主带上试试。”惠夫人含笑看着阿珠说道。 “是。”阿珠抬起姜禾公主的手,小心翼翼的为她带上手镯。 姜钰凝神看了姜禾公主一眼。 姜禾公主才勉强的一笑,她看着高琛说道:“多谢高家郎君。” 她的话既疏离又淡漠。 “公主喜欢就好。”高琛含笑看着姜禾公主说道,他缓步坐到高寅身边的那个席位。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姜禾公主手中的那个手镯,若他记得没错的话,家里的库房正好有这么一只手镯。 其实高琛根本没有打算来,只是高瞻发话了,他才不得不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寅竟也来了。 他怎会看不出这手镯哪里是他特意为姜禾公主定制的,不过是他随手从库房捡了一件罢了。 “起航!”惠夫人轻声说道。 画舫缓缓行驶了起来。 姬行挑眉看着高寅说道:“不知这位郎君是谁?” 姬月也抬眸看着高寅。 惠夫人赶紧为他们解惑,她温婉一笑说道:“这位是高家郎君高寅。” 语罢,她还不忘看向高琛说道:“这位是高家郎君高琛。” “高寅见过公子。” “高琛见过公子。”两个人起身对着姬行拱手一礼。 姬行笑靥如花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久闻两位郎君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姜策淡淡的看着他们,若不是早已知晓高寅与姬行乃是挚友,他怕是也要被他们骗过了。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坐在那里。 姜禾公主对高琛送的手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视线落在高寅怀中的那只猫身上,含笑看着高寅说道:“阿寅哥哥,你怀中的猫儿好生可爱,可否容我抱一抱?” 在她看来那只价值连城的手镯远不如高寅怀中的猫。 “抱一抱到也无妨,只是这小东西认人,唯恐抓伤了公主。”高寅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猫说道。 “无妨,母妃也养了一只猫,我素来与它玩耍。”姜禾公主定睛看着高寅怀中的猫说道。 猫在他怀中沾染了他的气息,她贪恋的只是他的味道。 姜禾公主既然都这样说了,中庭广众之下高寅也不好拒绝,他的微微颔首。 姜禾公主不由得勾唇一笑。 高琛淡淡的看了高寅一眼说道:“兄长何时养了一只猫?你一向不是最讨厌长毛的东西吗?”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勾唇一笑:“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阿珠缓步走到高寅身旁。 高寅伸手把猫递给了阿珠。 “阿寅,这只猫可真是可爱,连我都想抱一抱呢!它可有名字?”惠夫人为了姜禾公主打圆场,让高琛不至于那般难看,她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猫。 “回夫人的话,我随意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懒懒。”高寅看着惠夫人说道。 阿珠已经把猫抱到了姜禾公主面前。 “懒懒过来。”姜禾公主轻声唤着它的名字,伸手去抱它。 “喵……”她才抱住猫片刻,猫也不知怎么了尖叫了一声,挠了姜禾公主的手一爪子。 “啊……”姜禾公主的手上瞬间多了几条血道子,她惊呼了一声,猫一下子从她手中挣脱了。 “公主!”阿珠与阿桃瞬间一惊。 “阿禾!”惠夫人与姜钰两个人满目担忧的看着姜禾公主。 “公主。”高琛起身大步朝姜禾公主走了过去。 “公主无恙吧!”高寅抬眸看着姜禾公主问道,他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高琛几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酒壶,他一把握住姜禾公主手中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公主忍着一些。” 姜禾公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抬头看着高寅说道:“阿寅哥哥我没事,不要怪懒懒。” “嘶……”高琛拿起酒浇在姜禾公主的手上,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高寅抬头朝猫看去:“懒懒!” “啊……”猫懒洋洋的看了高寅一眼,它从几个娇娇的矮几上跳过。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怎的它将跳到了季妩的矮几上。 “喵……”季妩什么都没有做,它软软的叫唤了一声,一头扎进季妩的怀中。 高寅才说过这只猫是认人的,没过多久它便这般亲热的扑进季妩怀中。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眼中尽是震惊。 难道这只猫不认识姜禾公主,却认识季妩吗? 这说明什么? 连姬行都忍不住定睛看着高寅,他眼中满是疑问,犹记当初他也挨了这只猫一爪子,如今手上还有淡淡的伤痕。 姜策看着季妩怀中的那只猫,他微微一怔,继而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高家郎君,这猫莫不是认识季氏阿妩?” 这不止是他心中的疑惑,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特别是姜禾公主,她死死的看着季妩,眼中恨不得溢出血来。 惠夫人与姜钰也定睛看着高寅。 高寅云淡风轻的看着季妩怀中的猫儿懒洋洋的说道:“懒懒没听见公子问你,你认识她吗?” 一道道目光中,季妩只觉得头都快要炸开了,她已经与姬行还有姜策牵扯不清了,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如今这只猫又赖上她,旁人岂非又要疑心她与高寅,就是在给她百张嘴怕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猫自然不会开口说话。 姜策面带玩味的看着高寅。 “啊……我怕……”季妩低头看着怀中的猫,她浑身颤抖,满目惊恐大叫了一声。 下一刻,她身子一软朝一旁倒去。 “娇娇……”冬雪与夏白顿时吓傻了,还好她们没有忘记接住季妩,不然季妩可惨了。 “乡君这是怎么了?”惠夫人看着季妩问道。 还好冬雪机敏,她一脸担忧的看着惠夫人说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娇娇自幼便怕这些长毛的动物,更不曾触碰过,这么一吓她怕是心疾犯了。” 她说的合情合理。 咋一听好似真没有什么问题。 “喵……”猫一下子从季妩身上跳开了,它也不知怎么了,又一头扎进宋婠怀中。 “啊……”宋婠也着实吓了一跳。 正是这一下,才解开了所有人对季妩的怀疑。 “快把乡君抬到舱房里,让太医看看。”惠夫人看着季妩说道。 宋婠一动都不敢动的坐在那里,见姜禾公主的手都流血了,她也怕极了。 高寅含笑看着姜策说道:“公子怎不说它也认识宋家娇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桃花宴 六 “快来人啊!”猫还在宋婠怀中,她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 一旁的婢女也不敢贸然动她怀中的猫,生怕激怒了猫再伤着她,她们也怕伤了猫,毕竟这是高家郎君的猫。 姜策看着高寅勾唇一笑:“它与谁相熟,高家郎君心中自有分寸不是吗?” 高寅也扬眉一笑,他淡淡的看着姜策说道:“随公子怎么想。” 在场敢与姜策这般说话的也就只有高寅了。 他扭头看着猫声音一沉:“懒懒过来。” “喵……”这一次,他声音一落猫便跳着回到他怀中。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猫说道:“懒懒你可真不乖,今日罚你不能吃鱼,只能喝白粥。” “喵……”猫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一样抗议出声。 他抬手将猫交给一旁的江陵说道:“看好它。” 江陵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猫。 “让宋家娇娇受惊了,都是高寅的不是,改日高寅定会亲自上门致歉。”高寅起身对着宋婠拱手一礼。 猫抓伤了姜禾公主,姜禾公主都没有说什么,宋婠又能说什么呢! 她心有余悸的起身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说道:“郎君客气了,阿婠并无碍,郎君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高寅微微颔首,他极为优雅的坐了下去。 宋婠也坐回席位。 高琛还在替姜禾公主处理伤口,姜禾公主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高寅身上。 高琛仿佛全然不知一般,他小心翼翼的替姜禾公主上好药,又仔细替她包扎好。 经过这一件事,惠夫人与姜钰皆对他有所改观。 “多谢高家郎君。”唯有姜禾公主始终对高琛冷冷淡淡的。 “只要公主无恙便好。”高琛眼神十分温柔的看着姜禾公主。 替姜禾公主包扎好伤口,他便退回席位。 春光明媚,这个风波很快便过去了。 冬雪与夏白将季妩扶回了舱房。 随行的太医很快便来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医,他抬手搭在季妩的手腕上。 冬雪与夏白一脸焦灼的看着他。 他才离手,两个人便急切的问道:“太医,我家娇娇如何了?” “乡君受惊引发心疾这才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随身携带的药丸服上一些应该很快就能醒来。”太医缓缓说道。 做戏也要做的以假乱真才是。 幸好季妩早早备下天王补心丹。 “是,奴这就喂娇娇服药。”冬雪从衣袖中拿出天王补心丹,喂了季妩几颗。 太医转身离开了,想来去禀告惠夫人了。 他一走,季妩便睁开了眼。 “娇娇……”冬雪与夏白一脸欢喜的看着季妩。 季妩对着她们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季妩看着她们压低声音说道:“若有人问起来,你们只说我还昏睡着。” “是娇娇。”冬雪与夏白也压低声音说道。 季妩转身背对着她们佯装出一副还昏睡着的模样。 直到此刻她还心有余悸。 若非她方才反应及时。 若非那只猫又扑进宋婠怀中,她真真是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这桃花宴赶紧结束,莫要在闹出什么风波来,她这颗小心脏可受不起任何惊吓了。 太医才出了舱房,他还没有走到惠夫人面前,姬行便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太医,妩妩怎样了?” 姜策虽未开口,可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医,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乡君如何了?”惠夫人也看着他问道。 高寅拿着茶盏轻饮了一口茶,他的目光落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她能有什么事? 逢场作戏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只是她演技有些拙劣,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她应该演的更真切一些才是。 太医看着惠夫人与姬行拱手说道:“回夫人与燕公子的话,乡君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引得心疾复发,好生休息用不了多久便能醒来。” 惠夫人的话说的极为中听:“乡君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她声音才落,姬行起身看着她拱手说道:“夫人,我去看看妩妩。” 他开口,惠夫人自然不能不允,她看着姬行点头说道:“也好。” 姬行转身朝舱房走去,丝毫不理会姬月用何种目光看着他。 “夫人,孤也去看看乡君。”他才走了几步,姜策也起身看着惠夫人拱手说道。 “好。”惠夫人看着姜策点头说道,他既然想去,她自然不会阻拦,事实上她巴不得姜策与季妩闹出什么事来。 如此一来联姻的事自然轮不到他了。 姜策走到高寅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高家郎君不去看看乡君吗?到底是你的猫吓坏了乡君。” 高寅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他一笑说道:“听闻公子与燕公子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姜策意味深长的看着高寅含笑说道:“孤还以为郎君也很想凑这个热闹呢!” “公子也说那只是你以为。”高寅也不曾多让,他看着姜策淡淡说道。 在场所有娇娇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连惠夫人与姜钰亦是如此。 姜禾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高寅身上。 不知为何姜策的话始终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姜策提步进了舱房。 惠夫人准备了时下女子最爱玩的投壶游戏,她还为前三甲准备了彩头,分别是赤金步摇一套,玉如意一双,还有一对白玉簪。 她知道她若是在场,所有人都会有些拘谨,她抚了抚额看着众人说道:“我觉得有些疲累去舱房内歇一会,你们好好玩耍!” 说着一旁的婢女扶着她站了起来。 “是夫人!”在场所有娇娇起身对着她盈盈一福。 惠夫人也进了舱房。 “我要玩。” “我也要玩。”方才还没有什么人玩,惠夫人一走便热闹起来,李冉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宋婠拉着徐莹也走了出去。 对于这种游戏高寅自然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片刻投壶旁已经围满了人。 只剩下季蔓坐在角落无人理睬。 姜禾公主的手受伤了,自然玩不了。 姬行也坐在席位没有动。 姜钰含笑走到她面前说道:“月公主可玩过这种投壶游戏?” 姬月起身看着他说道:“玩过的,只是不怎么拿手。”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姜钰开口。 姬月也不好回绝,她点头说道:“好。” 还在席位上坐着的就只剩下高寅,高琛,还有姜禾公主了。 高琛起身朝姜禾公主走去,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公主喜欢什么?我去为公主赢来。” 他已经想开了,既然姜禾公主能化为他的助力,那他何不好好利用呢! 惠夫人与姜钰都不在,姜禾公主丝毫没有给高琛颜面,她淡淡的看着高琛说道:“我都不是很喜欢,你去玩吧!不必理会我。” “看来公主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无妨我会等公主接受的那一天。”高琛并没有恼怒,他始终面带微笑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紧咬着唇瓣看着高琛。 她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她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目光落在高寅身上,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高琛并不在意,他提步朝正在玩投壶的人走去。 高寅目光一转,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天边的浮云,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明知姜禾公主在看他,却没有看姜禾公主一眼。 “妩妩。”姬行一进舱房便唤了起来。 季妩背对着舱门,听着姬行的声音她的脊背一僵飞快的闭上了眼。 “燕公子。”冬雪与夏白扭头看向姬行,两个人还未行礼便见姜策也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面色有些僵硬:“见过公子,燕公子。” 季妩一听两个人的声音,霎时间只觉得头都大了。 姬行来了也就算了,竟然连姜策都来了。 以至于她躺着的姿态都不是很自然。 “两位公子我家娇娇还没有醒,太医说娇娇需要好生歇息。”冬雪看着姬行与姜策说道。 她都这样说了,季妩还以为两个人看上她一眼就会离开。 怎料,姬行毫不顾忌,他一屁股坐在季妩的榻边,深情款款的看着季妩的背影说道:“无妨,我就在这里看着妩妩等她醒来,绝对不会打扰她的。” 他的话清晰的落入季妩耳中,季妩紧紧闭着眼,她嘴角一抽,心中那个悔恨啊! 她怎就会惹上姬行这个瘟神呢! 姜策一撩衣袍坐在一旁的圆桌旁,他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饮茶一边凝神看着季妩的背影。 被他们两个人这般看着,季妩只觉得自己的背都快扛不住了,快被他们的目光给灼出洞来。 一时之间冬雪与夏白只觉得舱房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两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姬行扭头看了姜策一眼:“公子也要在这里候着妩妩醒来吗?” 姜策看着他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季妩听着他们的话连哭的心都有了。 外面的人玩的热闹,欢声笑语远远不绝于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姬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策就更是如此了。 两个人好似杠上了一般,非要比谁的耐力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桃花宴 七 姬行与姜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的背影。 姬行不开口。 姜策也不说话。 冬雪与夏白低低的的垂着头站在一旁,两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看都不敢看姬行与姜策一眼。 季妩从前只知如坐针毡这个字,如今她是如躺针毡。 这两尊神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搁谁谁受得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将他们的目光视作无物,躺着躺着她翻了身,趁着翻身的机会又活动了一下手脚。 如此一来她已是面朝着姬行与姜策了。 她原想着这样他们两个人总该收敛几分,哪有人这样盯着别人的脸一直看的?这样多失礼。 以姬行与姜策的身份怎会不知这一点。 可她万万低估了姬行与姜策。 姬行见她动了动还以为她醒过来了,他凑到她的面前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姬行呼出的热气打在季妩脸上,季妩险些装不下去了。 姜策也没有转移视线,他一如方才凝神看着季妩,无论是她的背影还是她的脸皆没什么差别。 姬行丝毫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他依旧趴在季妩面前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片刻,季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在他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她又翻了身背对着他们两个人。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季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嗯!”她嘤咛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来。 “妩妩,你醒了。”姬行看着她当下欢喜的如孩童一般,就差手舞足蹈了。 姜策起身来到季妩榻前。 “娇娇。”冬雪与夏白站在一旁,两个人也欢喜的很。 季妩睫毛微眨,片刻她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你觉得身子如何了?”姜策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看着他与姬行眉头一蹙轻声问道:“公子与燕公子怎会在这里?” 她说着不等他们两个人开口,便接着说道:“请两位公子出去,季氏阿妩实在微不足道,玩不敢坏了两个公子的清名。” 她原本打算一直装到桃花宴结束,可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姬行笑盈盈的看着季妩,他扭头将视线落在姜策身上挑眉说道:“你没有听到妩妩让你出去吗?” “依孤看燕公子听力大约不太好,她说的是让你我二人都出去。”姜策淡淡的看着姬行。 姬行正在准备开口。 怎料姜策赶在他之前接着说道:“还是说燕公子从未将自己看做人,故而忽略了自己。” “姜策,你这话何意?”姬行双眼一眯,他登时就怒了。 季妩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 姜策面不改色的说道:“孤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们两个人扶我出去走走。”季妩看着冬雪与夏白说道。 他们两个人既然愿意在这里,就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个人好了。 姬行一马当先的朝季妩伸出手来:“妩妩,我来扶你,她们两个人笨手笨脚的怎么能服侍好你。” 冬雪与夏白真是躺着也能中枪。 季妩还未开口。 姜策长臂一挥横着姬行的手的前面,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说燕国全无半分礼教。” “公子也知男女授受不亲吗?”姬行下颚微抬,他冷眼看着姜策满目讥讽的说道:“上一次你抱她的时候,怎就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争论的厉害。 姜策也不甘示弱,他恰巧比姬行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他半眯着眼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云淡风轻的看着姬行说道:“孤当日那般也是逼不得已。” 季妩懒得在打理他们两个人。 就在两个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冬雪与夏白悄无声息的扶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舱房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高寅正在饮茶。 画舫马上就要靠岸了,不远处山峦重叠,山花烂漫,他的目光飘忽,似看着天际的流云,又似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姜禾公主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她时刻注意着高寅。 至始至终高寅都未曾看季妩一眼。 季妩缓缓坐回席位,冬雪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也未曾看高寅一眼。 玩投壶的人玩的兴高采烈。 季蔓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看了季妩一眼。 “我懒得理你。”姬行再不看姜策一眼。 “妩妩!”他扭头朝季妩看去,才发现季妩已经出去了。 他提步就朝外面走去。 姜策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出来,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姜策含笑看了季妩一眼,从季妩面前走了过去。 “妩妩。”姬行可没他这般自觉,他死皮赖脸的坐在季妩身旁,他笑眯眯的看着季妩正准备开口说话。 季妩立刻起身五体伏地的跪在姬行面前,她诚惶诚恐的说道:“公子这于理不合,请公子回自己的席位。” 她声音不低,引得正在玩投壶的人纷纷朝姬行看了过来。 姬月眉头一蹙,她看着姬行含笑说道:“王兄,快来玩投壶啊!” 姬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燕公子可敢与孤比试一番?”就在那个时候姜策抬眸朝姬行看来。 “甚好。”姬行勾唇一笑站了起来。 见他们两个人要玩,其他人瞬间让开。 一旁的婢女上前递给他们每人十支箭。 “也不知他们两个人谁会胜出?”围观的娇娇看着他们两个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我看公子策会胜出。” “燕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个吃素的。” 姜钰与高琛也在一旁看着。 姬行与姜策对视一笑。 “嗖……”他率先将手中的箭投了出去。 “砰……”众目睽睽之下,那支箭分毫不差的落入壶中。 姬月笑了起来。 姜钰站在她身旁,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姜策随手拿起两支箭,他衣袖一挥。 “砰……”两支箭稳稳的落入壶中。 “公子好厉害!”围观的娇娇中有人大声喊道。 他们玩的正尽兴全然未曾察觉画舫已经停靠在岸边。 下了画舫便来到后山,漫山遍野都是桃花,凉亭错落,惠夫人早已命人在每座凉亭都准备茶水,糕点,以供他们赏花,还准备马匹与弓箭,不愿赏花也可入林中狩猎。 画舫一停,季妩便悄无声息的下了画舫。 季蔓起身跟在季妩身后也下了画舫。 姜禾公主看着她们都下了画舫,她凝神看着高寅,生怕高寅与季妩有什么牵连。 高寅依旧在饮茶,他看都微看季妩一眼。 姬行怎肯示弱,他看着姜策扬眉一笑,一手拿起三支箭,随手那么一掷。 “砰……”三支箭全部落入壶中。 姜策不着痕迹的看了高琛一眼,含笑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厉害。” 姬行挑眉看了姜策一眼,他毫不谦虚的说道:“那是自然。” 高琛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他含笑朝姜禾公主说道:“公主快来看啊!” 姜禾公主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 高琛眸光骤然黯淡了几分。 姜钰就站在高琛身旁,他瞧的一清二楚,他扭头朝姜禾公主看去不容置疑的说道:“阿禾,过来。” 与此同时他看了阿珠与阿桃一眼。 “公主我们也去看看吧!你看他们玩的多热闹,坐在这里多无趣。”阿珠上前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 高琛起身去迎她。 “砰……”这一次姜策手拿五支箭,他一下投入壶中。 与此同时他挑眉看了姬行一眼,那一眼更像是在挑衅姬行。 “公主以为谁会胜出?”高琛含笑看着姜禾公主问道。 “我哪里知晓。”姜禾公主一如既往对高琛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敌意,说着她下意识朝高寅看去。 怎料高寅已经不在席位上了。 她双目微睁四下寻找高寅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转身便想去寻高寅。 “公主,他已经不是你可以奢望的人了。”高琛怎不知她心中所想,他脚步一移挡在姜禾公主面前。 骤然被人看穿,还是她憎恨的高琛,姜禾公主顿时就怒了,她冷眼看着高琛说道:“这与你何干?” 语罢,她提步下了画舫。 姜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一蹙,他抬头看着高琛说道:“阿禾一向任性,还请你多担待几分。” 高琛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公子言重了。” 季妩一心只想摆脱姬行与姜策,寻个清净的去处,一下画舫她便朝桃花深处走去。 陆离跟着她左右,她自然无需担忧什么。 走了许久,她寻了个凉亭坐了下来。 四周开满桃花,春风中尽是桃花的香味。 凉亭隐在半山腰,一眼朝下望去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季妩坐在凉亭之中,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十分喜欢这里,等她报仇之后便处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到时候她也要在山上种满桃花。 春可赏花,秋可吃果,到了冬天桃花酒也该酿好了,她可以喝着桃花酒赏雪。 季妩想着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陆离瞬间现身了。 等季妩睁开眼扭头看去的时候,高寅已经进了凉亭。 第二百三十章 我的孩儿 “郎君。”季妩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看着他。 诚然,她今日是有些心虚的,因着她又借了他一次威名不说,还说了些子虚乌有的话。 高寅怀中抱着猫,他一撩衣袍坐在季妩对面。 季妩回过神来赶紧对他行礼,她看着高寅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郎君。” 高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给我倒杯茶吗?” “哦。”季妩抬手给高寅倒了一杯茶,她缓缓坐了下去。 高寅一手抱着猫,一手托着茶盏,他看都没看季妩一眼抬眸看着缭绕的云雾,饮了一口茶说道:“从这里看去倒别有一番韵味。” 季妩没有接他的话,她也端起茶喝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姜禾公主才下了画舫片刻,高琛看着姜钰说道:“山中怕有野兽出没,我去看看公主。” “好。”姜钰勾唇一笑。 姬行也不甘示弱,他抬手将剩下的箭一股脑的投了出去。 “砰……”没有一点意外,他手中的箭全部落入壶中。 他抬头看着姜策正准备说话。 姜策也将手中的箭全部掷了出去。 “砰……”他手中的箭也全部稳稳的落入壶中。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他抬眸看了姬行一眼,也不问胜负转身就走。 “两个人全部都是十壶,该如何定胜负呢?”围观的娇娇有人小声说道。 “妩妩。”姬行扭头朝身后看去,才发现季妩已经不在画舫之上,他眉头一蹙也转身下了画舫。 姜钰看着众人笑着说道:“既然两个人都是十壶哪有什么胜负?自然是打成平手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他人皆没有什么异议。 “月公主,我们也下去吧!在山中边漫步边赏花别有一番滋味。”姜钰含笑看着姬月说道。 今日姜策突然来了,他还以为姜策会与他相争月公主,怎料姜策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这让他尤为满意。 “好。”姬月点头说道。 在他们之后其他娇娇也都下了画舫。 等他们都下了画舫,惠夫人才出了舱房。 她一点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她独自坐在席位上便饮茶,便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因着她喜欢桃花,才在这别苑种满了桃花。 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来别苑赏花。 高寅的茶杯一空,不待他开口,季妩立刻替他满上。 高寅似乎是专门来赏花的,他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妩渐渐松懈下来。 彼时,她也看着山中美景,优哉游哉的品着茶。 怎料,高寅视线一扫落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你有了我的孩儿。” “咳咳咳……”他声音一落,季妩一下子呛住了,她面皮胀红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娇娇。”冬雪与夏白两个人上前,一个人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一个人给她顺着背。 季妩嘴角一抽,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她推开夏白缓缓站了起来。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在想抵赖也就无用了。 “郎君。”她站在高寅面前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眼巴巴的看着高寅正准备开口说话。 “谁?”就在那个时候陆离双眼一眯,他足尖一点消失在众人眼前。 高寅抬头朝后江陵与江风看去。 江陵拱手说道:“郎君,方才林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属下也去看看。” 高寅微微颔首。 江陵转身大步离开。 只剩下江风守在高寅身旁。 季妩下意识抬头朝桃林中看去。 此时此刻姜禾公主就在不远处的桃林中,方才高寅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她耳中,她一时不慎才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她心中又急又怒,只觉得屈辱的很。 她正想出去找高寅问个明白。 怎料,一双手从背后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她骤然扭头朝后看去,只见高琛就站在她身后。 姜禾公主想都未想便要挣扎。 “嘘……”高琛定睛看着她,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陆离与江陵已经朝这里过来了。 高琛双眼一眯在姜禾公主身上一点,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远处抛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抱着姜禾公主飞快的离开了。 季妩面色不佳的杵在那里,她生怕刚才的话被旁人听到,再惹出什么风波来。 见她杵在那里也不开口,高寅挑眉看着她说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郎君已经知晓了?”季妩明知故问的看着高寅。 高寅淡淡的回了季妩几个字:“偶然间得知而已。” “那郎君应该知道,我是逼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季妩凝神看着高寅,她说的委屈。 高寅嘴角一挑:“我以为最委屈的是你腹中我那孩儿,你一句轻飘飘的话,他便来到这世间,你有一句话他便又没了。” 季妩面色徒然一僵,她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说道:“郎君,季氏阿妩知错了,可当时我别无他选,你与燕公子乃是挚友,我只能搬出你来吓唬他。” “你怎知我与姬行乃是挚友?”高寅看着季妩眸光一凝。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公子策告诉我的。” 高寅双眼一眯,他缓缓垂下眸子,季妩未曾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他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怎料姜策竟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他当下没了在逗弄季妩的兴致,他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以后莫要在胡言乱语。” 季妩见他不追究了,她勾唇一笑答的爽快:“是。” 高寅没有在开口。 不过片刻陆离与江陵便回来了。 “可有什么发现?”高寅抬头看着江陵问道。 季妩抬头朝陆离看去。 江陵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我追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人,许是山中野兽也说不定。” 高寅还未开口。 陆离便出声说道:“我在不远处的桃林中发现人的足迹,方才那里应该有人。” 季妩眉头一蹙,她皱着眉头问道:“那方才的话他们可能听到?” 她担心的是这个,即便看见她与高寅在一处,也没什么打紧的,若是听到高寅方才那句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比赛 只言片语的最能引人误会。 陆离没有开口,他抬头朝高寅看去。 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听到,这个谁也说不准,可要做最坏的打算。 季妩也忧心的厉害,她眉头紧锁的看着高寅。 高寅淡淡的看着她说道:“此事我自会处理。” 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多谢郎君。” 方才高寅那句话若是传出去,对他而言不过是桩风流韵事,与她而言却是灭顶之灾,无论她有孕与否,只要让高家知道她与高寅有所牵扯,高家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高寅完美的人生是绝对不能留下她这个污点的。 高寅垂眸看着怀中的猫,他再不看季妩一眼说道:“你且去吧!” “是。”季妩微微颔首,她转身离开了凉亭。 她一走。 高寅双眼微眯,他凝神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去查,方才到底是谁在那里。” 他说着声音骤冷接着又道:“无论是谁我都不希望他看到明日的太阳。” “是郎君。”江陵与江风两个人拱手说道。 直到看不见季妩的身影,高寅才离开。 季妩并未走来时的路,她择了一条小路返回画舫。 事已至此她再无心欣赏山中美景。 高琛带着姜禾公主也来到一处凉亭,他抬手在姜禾公主身上一点。 姜禾公主看都不看高琛一眼,她转身就走,她要去问问高寅季妩究竟比她好在哪里? 她就是输也得输一个明明白白。 “公主要去做什么?”高琛长臂一挥拉住了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扭头冷眼看着高琛说道:“你放手。” “你可知晓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带你离开,你心心念念的阿寅哥哥就会杀人灭口。”高琛定睛看着姜禾公主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才不信,阿寅哥哥不会伤害我的。”姜禾公主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高琛冷冷一笑:“他不会吗?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绝情。” 姜禾公主满目怒火,她冲着高琛大声吼道:“你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还要去自取其辱吗?你想去问他,可你又有什么资格问他?”高琛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刺入姜禾公主心中。 姜禾公主一下子甩开高琛的手,她泪流满面缓缓垂下头去。 是啊! 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呢! “阿禾,忘了他吧!纵然这很痛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高琛双手落在姜禾公主肩头。 姜禾公主放声痛哭了起来。 高琛的声音低沉且沙哑,他缓缓说道:“阿禾,你把心中的苦尽数哭出来吧!往后余生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他的话温柔缠绵。 姜禾公主哭了许久才停下来。 高琛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深蓝色的锦怕,他轻轻的替姜禾公主擦去脸上的泪痕。 哭过之后姜禾公主眼中只剩下怨恨与不甘。 输给季氏阿妩这样的人,她怎能甘心? “没想到季氏阿妩倒是个有手段的,竟能攀上我那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兄长。”高琛满目讥讽冷冷冷一笑。 火上浇油他也做的炉火纯青。 果然,他声音一落,姜禾公主脸上杀气凛然,她眸光一凝看着高琛说道:“我们走吧!” “好。”高琛从善如流的点头说道。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凉亭。 “妩妩,我可算找到你了。”季妩才走了没多远,便见姬行这个瘟神朝她迎面走来。 “季氏阿妩见过燕公子。”季妩极为疏离的对着他盈盈一福。 “妩妩,你为何待我这般生疏,你可看到我的心都滴血了呢!”他看着季妩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哦!燕公子那里受伤了?为何孤看不见呢?”姜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姬行扭过头去只见姜策就在他身后,他翻了个白眼说道:“齐公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季氏阿妩见过公子。”见姜策也来了,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到姜策身旁。 姜策看着她微微颔首,他抬眸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这叫贼心不死。” 唇齿相讥他可从未落过下风。 姬行双眼一眯,他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怒火:“齐公子是非要与我过不去了?” 姜策还未开口,季妩对着他与姬行两个人盈盈一福说道:“两位公子季氏阿妩先告退了。” 她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语罢,她提步就走。 “妩妩。”姬行抬腿便要去追她。 怎料姜策脚步一移挡在姬行面前看着他说道:“燕公子可敢与孤比试狩猎,这一次若是孤输了,孤再也不会挡在你与季氏阿妩之间。” “此话当真?”姬行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 “孤向来一言九鼎。”姜策勾唇淡淡一笑。 “好。”姬行恋恋不舍的看了季妩的背影一眼。 两个人并肩而行。 才走了没有多远,突然看见高寅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饮茶。 “高家郎君,孤与燕公子要比赛狩猎,你可要与我们一起比试一番?”姜策脚下一顿他看着高寅说道。 姬行也抬头朝高寅看去,他原以为高寅定然没什么兴趣。 怎料高寅起身看着姜策说道:“然也!” 姜策看着他勾唇一笑,越来越热闹了,甚好。 他们几个人要比赛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很多人听闻都下了山想要去看热闹。 姜禾公主与高琛也下了山。 阳光晴好,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的正盛。 一下画舫那里有一处极大的凉亭,凉亭依山而建,却三面环水景致极好,在这里便可将狩猎场的情景尽收眼底。 姜禾公主与高琛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娇娇在这里了。 “公主。”一见姜禾公主在场所有人娇娇瞬间起身行礼。 李冉,宋婠还有徐莹都在,几个人瞬间围在姜禾公主身旁。 姜禾公主才坐下便见季妩从山上下来准备回画舫上,她突然开口唤道:“季氏阿妩。” 季妩脚下一顿,她扭头朝姜禾公主看去盈盈一福说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你过来。”姜禾公主看着季妩勾唇一笑。 季妩自然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她缓步朝凉亭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大的胆子 高寅,姬行还有姜策三个人已经在选马了,从凉亭中一眼望去看的一清二楚。 季妩一进凉亭,姜禾公主看着她勾唇说道:“依你之见他们三个人谁会胜出呢?” 当下很多人抬头看着季妩。 李冉,宋婠还有徐莹,她们面带疑惑的看着姜禾公主,季妩身份卑微见识浅薄,姜禾公主为何要问她呢? 季妩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她对着姜禾公主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回公主的话,季氏阿妩也不知。” 姜禾公主没有在理会季妩。 季妩缓步退居一旁。 季蔓竟也在,在场所有娇娇都有意避着她,她独自站在一个角落里,显得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在那个时候,姜钰与姬月也从山上下来了。 姬月手中还拿着一束桃花。 “王兄。”姜禾公主看着姜钰盈盈一福。 两个人也进了凉亭。 “阿月姐姐。”姜禾公主十分亲昵的看着姬月笑着说道:“你坐到这里来。” 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那个石墩。 “好。”姬月缓步走到姜禾公主身旁坐了下去。 见高琛也在,姜钰看着他说道:“阿琛,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总不能让他们几个人出尽风头。 “好。”高琛拱手说道。 两个人也朝狩猎场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高寅,姬行还有姜策已经选好马了。 姜钰含笑看着姜策说道:“王兄不介意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吧!” 姜策利落的翻身上马,他看着姜钰说道:“怎会,人多了更热闹不是吗?” 说着他扭头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可会介意?” 姬行也翻身上马。 就在那个时候几只鸟从天空飞了过去。 “嗖……”姬行立刻弯弓搭箭,一只鸟骤然落了下来,还扑闪着翅膀。 姬行扬眉一笑看着姜策说道:“我自然不介意。” 高寅也已经上了马,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鸟,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好箭法。” 在场的谁不是骑射的好手。 很快姜钰与高琛也选好了马。 “我们开始吧!”姜策环视众人开口说道。 众人微微颔首。 “驾……”一匹匹马犹如射出去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凉亭之中所有娇娇看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不是芝兰玉树的儿郎,平日里见他们一面都难如登天,难得有这么一个可以大饱眼福的机会,所有人都看的移不开视线。 季妩全然没有什么兴致,她只想赶紧回去。 季蔓也没什么兴趣,她不动声色的挪到季妩身旁,冷眼看着季妩讥讽道:“阿妩妹妹,看来你这乡君也不怎么吃香。” 根本无人主意到她们两个人。 季妩抬头看着季蔓勾唇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彼此彼此罢了。” 季蔓的话伤不了季妩,因为季妩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季蔓却不一样,季妩话音一落,她面色一僵,显然已经动了怒。 “看来姐姐在太宰府过的也不是很如意啊!”季妩看着季蔓轻叹了一声,她眼中满是嘲讽。 季蔓冷眼看着季妩,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季妩背对着所有人,她看着季蔓笑的灿烂,动了动嘴巴无声的说道:“我定然比你得意的要久。” 季蔓眼神一暗,她死死的看着季妩,凉亭下面便是湖水,她恨不得将季妩推入湖中。 姜禾公主不似其他人一脸痴迷移不开视线,她视线一扫落入季妩身上,眼神又阴又冷令人不寒而栗。 姬月见她有些不对劲,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着季妩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今日姜禾公主处处有意针对季妩,莫不是她们两个人有什么仇怨。 见姬月也朝季妩看去,姜禾公主这才收回视线。 姬月看着姜禾公主浅浅一笑说道:“公主,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想问问季氏阿妩。” “阿月姐姐请便。”姜禾公主也笑着说道。 姬月起身朝季妩走了过去。 见姬月走了过来,季蔓赶紧退居一旁。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垂眸对着姬月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公主。” 姬月几步走到季妩身旁,碧绿的湖水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她十分温和的看着季妩含笑说道:“乡君无需多礼,那日你的琴声引来许多萤火虫,我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疑惑,你能告诉我那些萤火虫是哪里来的吗?” 其实她是替宋题问的,自那日之后,宋题在她面前念叨了好几次,这几日他将那曲高山流水足足奏了不下百遍,可别说萤火虫了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引来,别提他有多挫败了。 季妩微微一怔。 姬月瞬间反应过来,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若是乡君不便告知就算了。” 姜禾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与姬月两个人。 忽的一计跃上她心头。 她抬头朝阿桃看去。 阿桃心领神会的附下身来。 姜禾公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告诉公主也无妨。”令姬月没有想到的是,季妩竟一口应允了。 姬月眼中一亮。 季妩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只求公主不要告诉旁人,不然我下一次在用就不灵了。” “好,你放心吧!”姬月笑盈盈的看着季妩。 季妩凑到姬月耳边,她正准备说话。 “啊……”也不知怎的就在那个时候,她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推力,仿佛有人在后面用力推着她一样,她不受控制的往前冲了起来。 姬月下意识的拉了她一把。 “噗通……”一声,两个人一下子从凉亭摔了下去。 等所有人扭过头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落入湖中。 “公主,快来人救命啊!”姬月身旁的婢女惊慌失措大喊了起来。 冬雪与夏白也吓坏了,两个人面色煞白趴在凉亭边缘大声唤着:“娇娇。” 季妩与姬月两个人在湖中一沉一浮。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姜禾公主一马起身大声说道:“季氏阿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燕公主推入湖中。”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堪一击 “不,不是我家娇娇推燕公主下去的。”冬雪扭头看着众人大声替季妩辩解道。 李冉看着冷冷一哼:“你是季妩的婢女,自然会替她说话,所以你的话不足为信。” “还是先救人要紧。”宋婠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说道:“你们还不快去救燕公主。” 她根本没有提及季妩。 “是公主。”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将身上的剑丢在一旁,从凉亭跳了下去。 “公主……公主……”姬月的婢女不停的大声呼喊着。 “娇娇……”冬雪与夏白对视一眼,两个人纵身从凉亭跳了下去。 姬月不停的一沉一浮,她双手不停的拍打着湖面,显然她是不会水的。 季妩是会水的,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公主别怕,我……”季妩正准备去救姬月,怎料一双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脚,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拖了下去。 “啊……”姬月大声尖叫了一声。 眨眼之间她也消失在湖面上,显然她也被人拖了下去。 等那些侍卫跳入湖中的时候,湖面已经没有季妩与姬月的身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燕公主与季氏阿妩突然就不见了,莫不是两个人沉了下去?”李冉扭头看着姜禾公主说道。 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大步来到凉亭边一看,果然湖面上已经没有季妩与姬月的身影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燕公主有恙,只怕两国就要交战了。”宋婠皱着眉头说道,她父亲乃是镇远将军,她自然不希望齐与燕开战。 姜禾公主当机立断的说道:“快去请王兄们过来帮忙。” 她只想让季妩因姬月获罪,却从未想过要姬月的性命。 她扭头朝狩猎场看去的时候,高寅他们皆已经骑着马入了林中,她不由得慌了起来。 惠夫人晒了一会太阳便回舱房了,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她眉头一凝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是。”那婢女匆忙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便回来了,她面上带着慌乱对着惠夫人盈盈一福说道:“夫人不好了,燕公主与乡君落水了。” 惠夫人正在软榻上歇息,她骤然起身说道:“你说什么?” “快派人营救啊!”她声音一高,提步便朝外面走去,一旁的婢女上前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画舫上的侍卫也跳下去救人。 惠夫人眉头紧锁的站在画舫之上。 季妩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她的生死自然无足轻重,可燕公主就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有事。 高寅弯弓搭箭对准了不远处的一只狐狸,他双眼一眯正准备射箭。 “郎君,季妩与燕公主落水了。”就在那个时候江风策马而来。 “砰……”高寅将手中的箭往地上随手一扔,他勒紧缰绳立刻调转方向策马飞奔起来。 与此同时,姜策,姜钰,高琛与姬行皆收到消息。 在无人有心狩猎,他们皆调转方向策马狂奔了起来。 季妩不停的挣扎着,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下面有人死死的拽着她,把她往湖底拉,她眼前越来越黑,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她面色由白转红,胸前仿佛压着巨石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 “兄长……”她知道陆离就在她左右,她慌乱的搜寻着陆离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湖水还是冰冷的很。 湖水不断的灌进季妩的口鼻之中,季妩的意识越来越浅薄。 姬月的境地与她一般无二,她也被人拽入湖底深处。 就在季妩落水的瞬间,陆离也跟着她跳了下来,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入水便被一张大网网住了,七八个人合力把他往湖底拉。 那张网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他随身携带的匕首竟划不破。 拉着他的那几个人皆是绝顶高手,仿佛是被留下什么证据,他们一个个赤手空拳的与他搏斗着。 数十个侍卫不停的在湖中寻找季妩与姬月皆是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禾公主面色不佳,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最先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高寅。 高寅策马飞奔而来。 在他之后的是姜策。 紧接着姬行,姜钰,高琛一个个出现在众人眼中。 高寅目光飞快的从湖面上扫过,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足尖一点骤然凌空而起。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纵身跳入湖中。 “郎君。”江陵与江风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姜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一见姬行,姬月身边的两个婢女哭着大声喊了起来:“公子快救公主啊!” 姬行没有犹豫,在高寅之后他也跳进湖中。 “糊涂,阿寅去凑什么热闹,万一他有个什么,我该如何跟兄长交代。”见高寅竟跳入湖中,惠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 姜策翻身下马,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庞戎沉声说道:“快去多调遣些人过来救燕公主与乡君。” 他没有下水。 姜钰与高琛也没有,两个人站在他身旁。 几个人的目光皆落在湖面上。 庞戎很快调遣了很多侍卫,又有大批的侍卫下水救人。 见高寅竟毫无犹豫的跳入湖中,姜禾公主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 季妩已经无力挣扎了,她缓缓的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见她不再动弹了,拉着她双脚的人才松开了手。 即便他松开了手,季妩还是不停的往下沉去。 忽的,一双手拉住了她。 触及她冰冷的肌肤,拉着她手的那个人骤然一惊,毫不掩饰的恐惧从他眼底溢了出来。 他知道陆离在她左右,以陆离的性子哪怕舍出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可他却并没有救她出来,他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故。 高寅一把将季妩拥入怀中,他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 时间仿佛静止了。 原来他这般害怕失去她。 明知道他这一跳会有怎样的后果,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 对她有意的冷漠,与刻意的疏离,此刻不堪一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她 在高寅之后,江陵与江风也跳了下去,纵然高寅此举极为不妥,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郎君涉险。 所有人都在湖边焦灼的等着,只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 姜策眉头微蹙,面带担忧,也不知是替季妩担忧,还是在替姬月担忧。 无人发觉高琛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姜钰比姜策的表情凝重多了,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湖面,四处在搜寻姬月的身影,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姬月了,万一姬月有什么意外,那他之前的努力岂非都废了。 姜禾公主有些心绪不宁,她生怕姬月有什么事,坏了母妃与兄长的大计。 “公主莫要担忧,燕公主与乡君一定不会有事的。”高琛缓步来到姜禾公主身旁,他轻声细语的宽慰着她。 姜禾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 高琛对着姜禾公主展颜一笑。 季妩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觉得自己又累又冷,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想要了,连心心念念的报仇都抛之脑后。 她就只想这样沉沉睡去。 忽的,她感觉到她的唇瓣传来一丝温暖,一丝让她极为贪恋的温暖。 她下意识的想要更多温暖。 怎料,从唇瓣传来的温暖很快就消失了。 好像有人不停的拉着她往上游,她想睁开眼看看那个人是谁,只是她眼皮太重根本睁不开眼。 这个时候谁会来救她呢! 怕是只有陆离了。 除了陆离谁还会在意她的生死。 “哗啦……”一声,高寅带着季妩浮出水面。 “郎君。”江陵与江风一眼便看到高寅,两个人飞快朝高寅游了过去。 高寅紧紧的抱着季妩,他的身上都湿透了,水珠不断的从他头上滴落下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与季妩。 他们都以为高寅跳下去是去救燕国公主的,任谁都没有想到,他竟是去救季氏阿妩的。 姜策意味深长的看了高寅一眼。 下一刻,高寅抱着季妩一跃跳出湖面。 眨眼之间他已抱着季妩上了岸。 “娇娇……”冬雪与夏白并不会游泳,两个人在湖中沉浮了一会,就被侍卫给救了上来,两个人飞快朝季妩跑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高寅将季妩平放在地上。 季妩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唇色发紫,一看便是溺水之象。 “娇娇……”冬雪与夏白看着季妩放声痛哭了起来。 高寅眉头紧锁的看着季妩。 众目睽睽之下,他双手落在季妩腹部狠狠按压着,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姜策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姜禾公主看着这一幕,她的眼中都快滴出血来,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季妩已经死了。 站在高寅哥哥身旁的,纵然不是她,也不该是季妩这个身份卑微的贱人。 高寅按压了十数下,季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让孤来吧!”姜策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不停的按压着季妩的腹部,希望她把喝下去的水吐出来。 江陵与江风站在高寅身旁,两个人刚从湖中上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姬行与姬月还没有上来,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已经这么久了,即便把姬月救上来,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惠夫人见高寅把季妩救了上了,她赶紧让随行的太医过去。 季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郎君还是让我来吧!”太医看着高寅轻声说道。 高寅没有开口,他还是不停的按压着季妩的腹部。 太医再度开口说道:“郎君让我来吧!我还是比较擅长救治溺水之症的。” 这一次,高寅抬起头冷冷的看了那个太医一眼。 那个太医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再不敢开口。 “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季妩没有希望的时候,季妩突然吐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紧接着她不停的咳了起来。 高寅立刻将手收回宽大的衣袖中,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眼底的冷意慢慢消融。 在冬雪与夏白的呼唤声中,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 阳光那般刺眼,她不停的眨着眼睛。 那一刻,她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仿佛她又死了一次。 “娇娇……”冬雪与夏白喜极而泣的看着季妩。 季妩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浑身是水的高寅。 高寅就站在她身旁,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季妩猛地一惊,将她从湖中救出来的该不是他吧! “乡君。”姜策开口唤了季妩一声,季妩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冬雪与夏白扶着季妩坐了起来。 在她与众人的目光中,姜策解开自己的身上的披风盖在季妩身上。 “咳咳咳……”季妩刚要开口拒绝,却不停的咳了起来。 “燕公子与公主还未上来,你们随我一起去救人。”高寅抬头看了江陵与江风一眼。 就在他准备再度入水的时候。 姬行抱着姬月上了岸。 “月公主!”姜钰一马当先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公主。”在他之后众人也都围了过去。 姬行将姬月平放在地上,他也不停的按压着姬月的腹部。 姬月的情况似比季妩的情况还要严重几分,她紧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唇瓣都是青色的。 姜禾公主冷冷的看了季妩一眼,她也朝姬月走了过去。 冬雪与夏白扶着季妩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已经无人理会季妩了,就连姜策也朝姬月走去。 “公子。”季妩十分虚弱的唤了姜策一声。 姜策脚下一顿扭头朝季妩看去。 不等他开口,季妩便急切的说道:“我们一落水,湖中便有人不停的把我们往湖底拉,还请公子赶紧派人下去捉拿凶手。” “你此话当真?”姜策看着季妩沉声说道,显然他也是震惊的。 季妩慌张的点头:“若是再晚了,只怕他们就要逃走了。” 姜策一刻都没有耽搁,他大声说道:“来人啊!” 高寅离得季妩甚远,可她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高寅耳中,高寅抬头朝季妩看了一眼,他眼波一沉目光落在湖面上。 不用他开口,他只看了江陵与江风一眼,两个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赶在姜策的人之前两个人就已经跳入湖中。 姜策也派了很多侍卫下去寻找,季妩所说的凶手。 姬行一边按压着姬月的腹部,一边不停的唤着她:“阿月,阿月……” 无论他怎么按压,姬月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妩也朝姬月走了过去,她眼中尽是担忧,此时此刻她还未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她想的是若是姬月有什么意外,齐国若不能给燕国一个满意的答复,两国怕是就要开战了。 “月公主……”姜钰也不停的唤着姬月,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忧姬月。 有了高寅的前车之鉴,太医站在一旁也不敢开口。 许久,姬月都没有什么动静。 高寅看着姬行说道:“燕公子,不如让我来试试?” 姬行看了高寅一眼,他这才缓缓让开。 “让我来吧!”怎料姜钰竟抢在高寅前面。 高寅也没有阻止他。 “月公主……”姜钰一边按压着姬月的腹部,一边不停的唤着她。 姬行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极为凝重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看着姬行说道:“方才乡君说她们一落水,便有人不停把她们往湖底拉。” 姬行扭头看着身旁的穆恒一眼。 穆恒转身跳入湖中。 姜钰又按压了姬月的腹部许久,姬月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公主……”一旁的几个婢女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场的气氛格外凝重。 季妩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溺水本就十分凶险,姬月在水中比她泡的还要久…… 忽的,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兄长去哪里了? 她抬眸落在湖面上,莫不是他还在湖中? 一阵风吹来,季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筋疲力尽姜钰才失神落魄的停了下来。 “公子还是让下臣替燕公主诊治一番吧!”一旁的太医看着姬行与姜钰拱手说道。 姬行微微颔首。 姜钰起身让开。 惠夫人也匆匆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太医抬手落在姬月手腕上。 片刻他又抬手探了探姬月的颈项。 “燕公主怎样了?”惠夫人看着太医沉声问道。 太医面带惊恐,他拱手看着惠夫人说道:“回夫人的话,燕公主已经气绝。” 姬行目光落在姬月身上,他一脸悲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公主……”太医的话一落,姬月的婢女纷纷跪在姬月身旁悲痛欲绝的哭了起来。 “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命你接着施救,直到燕公主醒来。”惠夫人手颤抖的指着太医厉声吼道。 姬月怎么能死? 还是死在她的桃花宴上。 “夫人。”太医扑通一声跪在惠夫人面前拱手说道:“请恕下臣无能,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季妩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她不能接受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如此轻易的便没有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忽的,姜禾公主大步站了出来,她看着惠夫人指着季妩说道:“母妃,是季氏阿妩把燕公主推下水的,是她害了燕公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姐妹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季妩看了过去。 这可真是祸从天上来,如此一个弥天大祸便落在季妩头上。 “夫人,季氏阿妩冤枉啊!是有人从背后把我与燕公主推了下去,我们一落水湖中便有人不停的把我们往湖底拉,我已经把这个情况说与公子,公子已经派人去抓凶手了,想必一会便可将凶手擒住。”季妩骤然一惊,她猛地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看着惠夫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冬雪与夏白也开口替季妩辩解道:“夫人,奴当时就在公主与娇娇身旁,真的不是我家娇娇推公主落水的。” 所有人表情不一的看着季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质疑。 惠夫人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拱手说道:“孤确实已经派人下湖捉拿凶手了,若真如季氏阿妩所说湖底真有人,定能抓住谋害燕公主的凶手。” 惠夫人抬头朝湖面看去。 姜禾公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缓步走到季妩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说有人从背后把你与燕公主推了下去?那你谁那个人是谁?” 她沉声质问着季妩。 季妩抬头看着她说道:“我并未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在她的注视下姜禾公主勾唇冷冷一笑:“本公主看的一清二楚,就是你把燕公主推入湖中。” “公主口口声声说我把燕公主推入湖中,我与燕公主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把她推入湖中?”季妩一脸委屈,她大声辩解着。 姜禾公主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证她,她心中怀疑这一切就是姜禾公主做的,意图就是为了嫁祸她。 谋害燕公主这是何等罪名? 便是季家满门尽诛只怕也不够。 姜禾公主抬头看了姬行一眼,她冷眼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为何要谋害燕公主?自是因为燕公子对你百般纠缠,你心有怨恨又奈何不了燕公子,所以才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在燕公主身上。” 她说着眼眶一红扭头朝姬月看去:“可怜的阿月姐姐,就这样被你害死了。” 说着她眼泪滚滚而落。 她才不信季妩的一派胡言,湖底能有什么人?姬月分明就是溺水而亡。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季妩如何脱身! 她余光不着痕迹的落在高寅身上,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是季妩将姬月推入湖中,事关燕公主的性命便是阿寅哥哥想救她,只怕也是束手无策。 她就是要季妩这个贱人去死。 她这番说辞乍听上去倒是也合情合理。 “我虽然不喜燕公子,但也谈不上怨恨,更不会因他推燕公主落水,求公子,夫人明鉴啊!”季妩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无论如何这个罪名都不能落到她头上。 如今她只盼着早些把湖底的刺客捉拿上来。 姜策与惠夫人还未开口。 姬行抬头看着季妩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相信妩妩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语罢,他解开披风缓缓盖住姬月身上,遮住她苍白的脸。 高寅至始至终都未开口。 姬行都开口替季妩说话了,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姜禾公主冷冷扫了季妩一眼。 季妩面带感激的看了姬行一眼,此时此刻他还肯站出来为她说话,她不得不承他这个人情。 数十个侍卫不停的在湖中搜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时间缓缓流逝。 暖暖的阳光洒在季妩身上,季妩不由得的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多侍卫直到此刻都一无所获,兄长也不见踪影。 季妩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若是他们搜查不出什么来,姜禾公主又一口咬定是她将燕公主推了下去,只怕这个谋害燕公主这个罪名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燕公主丧命,总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 惠夫人一脸凝重。 姜钰亦是如此,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姜策。 纵然阿禾一口咬定是季氏阿妩把姬月推入湖中的,可他觉得此事断然没有这么简单,便是季氏阿妩再怎么不喜欢姬行,甚至是恨毒了姬行,她也犯不上杀了姬月。 两国联姻在即,任谁都看得出来姬月是属意与他的,他直觉这背后一定有人,所以他更相信季氏阿妩的话一些。 姬月一死,联姻之事自然无疾而终,且姬月又死在母妃举办的桃花宴上,无论如何母妃都难逃罪责,这件事怎么看都更像是冲着他与母妃来的。 姬行与高寅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高琛始终一副局外人的模样,这件事仿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妩还跪在地上,冬雪与夏白跪在她身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庞戎从湖面一跃而出,他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 季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用姜策开口,庞戎便拱手说道:“公子,属下带着人将湖底搜了遍,湖底什么人都没有。” 季妩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姜策还没有开口,姜禾公主衣袖一挥指着季妩大声说道:“季氏阿妩你可听到了,湖底什么人都没有,分明是你有意为自己开脱才编出这些瞎话,就是你将燕公主推入湖中,才令得燕公主溺水而亡,你还有什么说辞?” 惠夫人也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眉头紧锁,她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方才湖中分明有人把我与燕公主往下拉,正是因为这样燕公主才会溺水而亡,我也险些丧命湖底。” 就在那个时候江陵与江风也从湖面跳了出来。 季妩骤然扭头朝他们看去,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们身上,只希望他们能有所发现。 “怎样?”高寅看着他们两个人问道。 江陵与江风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湖底什么人都没有。” 两个人声音一落,穆恒也上了岸,他看着姬行拱手说道:“公子,湖底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方才季妩还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这一刻她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这着实出乎季妩的意料之中,这么多人竟是一无所获。 高寅也皱起眉头,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他相信她没有说谎,不是她推姬月落水的,湖底也确实有人把她们往湖底拉。 可是人呢? 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连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那道就只是冲着她来的? 姬行也是满腹疑惑,与季妩相处了几日,他深知季妩的为人,她这个人爱憎分明,他与她过招都屡屡处于下风,她是断不会因为他的事迁怒阿月的。 退一万步讲她又不傻,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惠夫人眉头一蹙,她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 总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 “母妃,我看的真切就是季妩把燕公主退下去的,她就是害燕公主的凶手,母妃还是赶紧把她打入天牢,等候父王的发落。”姜禾公主看着惠夫人大声说道。 她也没有料到姬月竟然会死,纵然姬月死了也有些麻烦,可这样也好,这一次季妩定然在劫难逃。 季妩还未开口,冬雪与夏白便替她辩解道:“公子,夫人,奴们愿拿性命担保不是我家娇娇推公主落水的,请夫人明鉴。” 两个人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姜禾公主冷眼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你们是季妩的婢女自然要替说话,所以你们的话根本不足为信。” 惠夫人定睛看着季妩沉声说道:“来人啊!” “公主说是我将燕公主推落水的,若真是我做的,看见的定不止公主一人,不知在场那位娇娇看见我将燕公主推下去的?”季妩抬头一一看着在场所有娇娇。 在场所有娇娇没有一个人开口。 当时所有人都在看姜策他们比赛,此事事关重大,她们自然不会随意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阿桃突然站了出来,她对着惠夫人盈盈一福说道:“夫人,当时奴就在公主身旁,奴看的清楚就是乡君把燕公主推下去的。” “公子,夫人,季氏阿妩没有做过这件事,公主与我向来不睦,一家之言不可信,还请夫人查明此事还季氏阿妩一个清白。”季妩坦坦荡荡的看着姜策与惠夫人说道。 两个人各执一词,又没有其他人作证,惠夫人也不能妄下定论。 “我怎不知我与你不睦?”姜禾公主含笑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直视着姜禾公主,她缓缓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公主与我不睦,可公主有意针对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请公主明示季氏阿妩到底哪里得罪公主了?” “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污蔑你了?”姜禾公主看着季妩她声音骤然一高,她指着季妩大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污蔑本公主。” “季氏阿妩不敢。”季妩不似姜禾公主那般疾言厉色,此时此刻她一脸从容。 “公子,夫人。”姬行突然上前几步,他拱手看着姜策与惠夫人说道:“我相信妩妩不会害阿月,请公子,夫人,务必查明此事给燕国一个交代。” 姬行再一次站出来替季妩说话。 几个侍卫已经站在季妩左右,只等的惠夫人开口便将季妩拿下。 姬行都开口了,一时之间惠夫人也拿不定主意了,她抬头看着姜策说道:“阿策以为此事该如何是好?” 姜策既然也在,她索性把这件事推到姜策头上。 “呜呜呜……”姜策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季蔓从人群中哭着走了出来。 一见她走了出来,季妩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季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请公子与夫人恕罪。”季蔓哭着来到姜策与惠夫人面前,她缓缓跪在他们面前抽抽噎噎的说道:“妾方才也看到了,就是季妩把燕公主推下去的,因着妾与季妩乃是亲姐妹心中尤为挣扎,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打入天牢 何为姐妹? 姐妹就是用来捅刀子的。 姜禾公主极为赞赏的看了季蔓一眼,她此举甚是合她的心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季妩看着季蔓只说了一句话。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若非事实她的亲姐妹又怎会出来指证她? 季蔓扭头看了季妩一眼冠冕堂皇的说道:“阿妩妹妹,你不要怪我,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实事求是,我实在做不来违心的事,阿妩妹妹莫要在狡辩就认罪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阿蔓娇娇你胡说些什么,根本不是我家娇娇推燕公主落水的,你说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分明是你与我家娇娇不合故意污蔑于她。”冬雪一脸愤怒的看着季蔓大声说道。 夏白看着季蔓的眼中亦满是愤怒。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了季蔓一眼。 姬行的目光也从季蔓身上扫过。 姜禾公主满目讥讽的看着季妩。 惠夫人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凝神看着季妩没有开口。 惠夫人以为姜策心有不忍,她看着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季氏阿妩杀害燕公主,立刻把她打入天牢,等候大王发落。” 她一句话便定了季妩的罪。 “诺。”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季妩很快被拖了下去,只留下惊慌失措的冬雪与夏白。 上一次,季妩被关押在刑部大牢。 这一次她要去的则是天牢,同样是大牢,可两者之间天差地别,入了刑部大牢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从古至今入了天牢的基本有去无回。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桃花宴竟是这样收尾的,一众人很快散去。 上马车的时候姜禾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季蔓一眼。 徐莹亦对季蔓刮目相看的很。 这个罪名扣在季妩头上,倒霉的可不止季妩一个人,整个季家都会因她获罪,灭族之祸也不在话下。 而季蔓呢? 却落了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真是狠啊!连她都望尘莫及。 徐莹已经上了马车。 在她之后季蔓正准备上车。 怎料徐莹身旁的婢女匆匆来到季蔓跟前说道:“姨娘,我家娇娇邀你过去。” 季蔓提步朝徐莹的马车走去。 阿瑶与阿乔扶着她上了马车。 徐莹的马车比她的宽敞了不少,马车里的陈设也明显比她的好。 “娇娇可是有什么吩咐?”季蔓跪坐在徐莹对面含笑问道。 徐莹看着季蔓嘴角一勾:“没什么我就是想亲赞姨娘一声,姨娘可真是大义灭亲啊!” 季蔓垂眸一笑:“多谢娇娇夸赞,实事求是理应如此,我不过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 徐莹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 回去之后她便会告诉母亲,这个人万万留不得。 “若娇娇无事,妾便回去了。”季蔓看着徐莹说道,她知道徐莹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愿与徐莹同乘一车。 再说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徐莹微微颔首。 季蔓转身下了徐莹的马车。 等季蔓上了马车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 惠夫人与姜禾公主的车架走在最前面。 来的时候姜禾公主是独乘一车,回去的时候惠夫人出言让姜禾公主与她同乘一车。 除了季妩这个眼中钉,姜禾公主只觉得通体舒畅的很,她一手握着茶盏虽然有意压抑自己的心情,可眉眼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足可见她心情有多好。 与她相较惠夫人一脸阴云,脸上的表情凝重的很。 “阿禾。”她随意唤了姜禾公主一声。 姜禾公主抬头朝她看去:“母妃。” 惠夫人伸手拉过姜禾公主的手,她含笑看着姜禾公主说道:“还没有用午饭你可觉得饿?” “母妃,我不饿。”姜禾公主随口答道。 怎料惠夫人看着她冷不丁的说道:“你当真看见季妩把燕公主推下去了?” “这是自然,母妃为何这样问我?”姜禾公主眉头一蹙,她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惠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岂不是正是她抽手这个动作,令得惠夫人起了疑心。 知女莫若母,惠夫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禾公主压低声音问道:“阿禾,我知道你素来不喜季妩,我在问你一句,燕公主落水此事可与你有关?” “此事与我无关。”姜禾公主直视着惠夫人言之凿凿的说道。 惠夫人凝神看着姜禾公主:“若是你父王问你呢?” “我亦是这个答案。”姜禾公主一口说道,从她脸上当真看不出半分端倪。 惠夫人接着又问:“若是有人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呢?” 在她的目光中,姜禾公主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唯有这一个答案。” 惠夫人定睛看了她一眼,她缓缓闭上了眼。 一旁的婢女轻轻的给她敲着背。 姜禾公主狐疑的看了惠夫人一眼,莫不是母妃看出什么了? 姜策,姜钰与姬行一起将姬月的尸身送回驿馆。 燕公主死在齐国,此事非同小可。 齐国势必得给燕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若是不然两国怕是会因此交战。 所有人都以为高寅早已经离开了,毕竟此事与他没什么干系。 谁曾想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高寅竟出现在方才季妩与姬月出事的湖边。 他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袍,又是那个华贵无边的高家嫡子。 “你们接着派人下去搜查。”目光落在波澜不起的湖面上,他双眼一眯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 “是郎君。”江陵与江风双手一叉,带着人又跳入湖中。 开得正盛的一株桃树下摆放着矮几与蒲团。 高寅随意坐下。 矮几上煮着茶,一旁焚着熏香。 他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袍,衬得整个人越发高贵神秘。 他随手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面上没有一点波澜,见人看不出半分喜怒来。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涟漪阵阵的湖面,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浅笑。 他信季妩没有说假话,今日这一切看似是个意外,实则是旁人精心策划的一出戏。 至于那个人是谁? 且看这件事谁得益最深。 姜禾公主一死,联姻之事也就不复存在,不仅如此姜禾公主死在桃花宴上,惠夫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可是真是一箭双雕,手腕之高超令他着实佩服的很。 看着他把季妩救上来的时候,在场很多人确实疑心他与季妩可有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高寅的眼光何等的高,连姜禾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季妩身份卑微,容色又寻常的很不说,还先天不足不能生育,又同公子策与姬行牵扯不清,这样的人怎能入了他的眼,是以在他转身准备去救姬月的时候,他们心中的疑虑就已经尽数消除了。 旁人的疑虑是消了,可有一个人除外。 将姬月的尸体送到驿馆,姜策便乘上车准备入宫。 借着这件事他证实了心中早有的一个疑惑,高寅待季妩果真不一般。 如此甚好!这样才更有看头。 “公子,高寅并未离开,他还在别苑中,似不死心还命人在湖底搜查。”忽的庞戎上了马车,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勾唇便笑了,他看着庞戎说道:“无需理会他,他愿意在那里做什么都随他去。” “是公子。”庞戎叉手说道。 马车直奔王宫。 姬月溺水而亡的消息已经传入宫中。 齐王大发雷霆,惠夫人跪在宣德殿外请罪,齐王见都没见她。 姜钰求见齐王欲为惠夫人说项,赵信将他挡在殿外,显然是齐王授意的。 季妩已经被押入天牢之中。 从前在刑部大牢的时候,刑部大牢十分热闹,随处可见关押的囚犯,虽然同样暗无天日,但全然不似天牢这般空荡荡的,恁的阴森恐怖,只有无孔不入的风声。 季妩双手抱着膝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衣服和头发湿漉漉的,她只觉得如坠冰窟冷的连牙齿都不停的打颤。 自重生以来她还从未如此刻这般绝望无助。 她原以为这件事乃是姜禾公主所为,为的便是陷害她罢了,可她转念一想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像是早已算计好的。 姜禾公主绝对没有这样的手腕,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被她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停的在想会是谁呢? 出手如此干净利落,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无利不起早,姬月一死谁获益最多?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的名字快如闪电的从季妩脑中闪了过去。 姜策…… 他早已知晓高寅与姬行乃是挚友,高家与惠夫人,姜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怪他从不曾争取过姬月,除夕夜宴那晚姜钰把他与她的关系一通乱扯,他非但没有澄净,反而一口便认下了。 他极为高调的将她从姬行手中救出,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大张旗鼓的抱着她进了季家,当日她还疑惑不解,坊间的流言怎就传的那么快,如今想来那些流言只怕出自他之手。 好一个姜策…… 好一个公子策…… 他借着她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干干净净。 “呵呵呵……”季妩忍不住笑出声来,与此同时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祸临头 宣德殿中,齐王的面色恁的凝重。 楚国势强,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齐国,从去年开始两国边境时常交战,虽然都是小规模的战争,但楚王野心勃勃,指不定那一日两国就会正式开战,他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燕之西有强赵,此次燕国主动出使齐国意图联姻,若齐燕结盟正可免除他的后顾之忧,他不是不敢与楚国开战。 而是怕与楚国交战的时候,燕国趁势也对齐国出兵,如此齐国便是腹背受敌,以齐国一己之力怎能敌得过燕与楚两国夹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燕公主竟会死在齐国。 若他不能给燕国一个满意的答复,两国若是交战,楚国势必会趁机出兵伐齐,到时候齐国唯恐有灭国之祸。 齐王眼波深沉,他看着渺渺浮动的熏香,兀的眸光一凝。 到底是谁谋划了这一切? 说季妩谋害了燕公主,他是万万不信的。 她一个闺中女子绝没有这个胆子。 “大王,公子策在外求见。”赵信缓步上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 齐王缓缓抬起头来,他目光淡淡的落在赵信身上,稍稍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让他进来。” 正好他也想见一见他。 片刻,姜策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儿臣见过父王。” 齐王抬头朝姜策看去,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淡淡的看着姜策问道:“你有何事?” 方才在皇家别苑姜策并未替季妩辩解一句话,此刻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燕公主落水之时儿臣亦在皇家别苑,虽然阿禾一口咬定她亲眼看见季妩把燕公主推入湖中,以至燕公主溺水而亡,但儿臣以为季妩没有这个胆子,”她也没有杀害燕公主的动机,请父王务必派人查清此事,给燕国一个交代,也还季妩一个清白。” 齐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问道:“你以为季妩是清白的?” “是父王。”姜策未加思索说道。 “哦!”齐王尾音拉的长长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姜策身上。 姜策始终直视着齐王的目光。 片刻,齐王看着他出声问道:“你以为凶手会是何人?” “儿臣不知,但绝不会是季妩。”姜策拱手说道。 “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齐王右手微抬。 “是,儿臣告退。”姜策拱手一礼,在齐王的注视下缓缓退了出去。 他一出宣德殿,姜钰与惠夫人同时朝他看去。 姜策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他们两人微微颔首,而后大步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春风微醺,午后的阳光格外的醉人。 出了王宫,姜策便坐上了马车。 姜策闭着眼靠在马车上,矮几上煮着茶,茶香四溢。 庞戎看着他拱手问道:“公子,是回府还是去别的地方?” “准备一些吃的,用的,在备一身女子的衣裙随孤去一趟天牢。”姜策闭着眼睛说道。 “是。”庞戎拱手说道,他派人在街上的店铺采买了些东西之后,马车直奔天牢。 高寅还在皇家别苑。 他面无表情的饮着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江陵与江风带着人从湖中上来了。 高寅抬头朝他们看去。 江陵与江风对视一眼,两个人看着高寅缓缓摇了摇头。 高寅勾唇一笑:“还是没有一点发现?” “郎君,湖底种满了莲藕满是淤泥,便是方才湖底真有人,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江陵看着高寅拱手说道。 在他之后江风也拱手说道:“郎君,再派人在湖底找也只是无用之功罢了,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高寅缓缓站了起来。 他几步来到湖边,湖光十色。 他的身影倒映在湖中,春风卷起他的衣袍。 江陵与江风定睛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高寅转身说道:“走吧!” 他提步就走。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从湖面一跃而出。 “陆离。”江陵与江风双目微睁的看着他。 高寅也转身朝陆离看去。 “阿妩呢?”陆离一上岸便出声问道。 “燕公主溺水而亡,有人看到是她推燕公主落水的,她已经被打入天牢。”江陵看着陆离说道。 陆离面色一沉,他提步就走。 高寅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救不了她。” 陆离骤然驻足,他定睛看着高寅说道:“不是她推燕公主落水的,当时我就在她左右,背后突然扫来一阵掌风将她与燕公主推了下去,我当时急着救人,只扭头朝后看了一眼,从方位判定掌风应该是从姜禾公主那里来的。” 高寅脸上波澜不显。 江陵与江风不由得双目微睁。 若是姜禾公主派人把季妩燕公主退下去的话…… 在高寅的注视下,陆离接着说道:“我一入水便被人用网缠住了,想来是有人早已算计好了。” “湖底真有人吗?为何我们在湖底搜查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江风凝神看着陆离问道。 陆离勾唇冷冷一笑:“你们自然什么也搜查不到,湖底有一处暗道与后山的瀑布想通,可恨我晚了一步,那些人早已从后山的瀑布离开了。” 高寅双眼微眯,他嘴角微微上扬,从湖底挖一处暗道直通后山的瀑布,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便是百人日夜不停也得挖上最少十日。 可见此局早早布下。 高寅没有说话。 陆离看着他说道:“如今郎君知道真相了,可会救她?” 江陵与江风也定睛看着高寅。 这让郎君如何救季氏阿妩? 难不成让郎君把姜禾公主供出去? 此事不仅事关姜禾公主,更事关公子钰与惠夫人。 家主已经决定鼎力支持公子钰了。 此事郎君绝对不能插手。 高寅依旧没有开口。 陆离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高寅也提步离开。 马车早已备好了。 车里焚着香,矮几上煮着茶,脚下铺着厚厚的锦缎。 “郎君请用茶。”一上车江陵立刻给高寅倒了一杯热茶。 高寅接过茶饮了一口,他神色淡然。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江陵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去年移栽到东莱别院的樱花就快要开了,郎君说今年定要去东莱赏樱花,算算日子郎君也该出发了,不如属下准备一番,我们即日便前往东莱,不知郎君是想乘车?是想乘船?” 江陵声音一落,江风便接着说道:“郎君,听闻樱花不仅可以酿酒,还可以入菜,味道都极佳,去年郎君还答应了陈家郎君陈汌邀他一起去赏花,不如邀陈家郎君一起同去,也热闹一些。” 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他淡淡的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你们想方设法的想要我去东莱,到底是在怕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江陵与江风缓缓垂下头去。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郎君。 两个人凝神看着高寅,江陵面色凝重的说道:“郎君,此次的事你绝对不能插手。” 他们怀疑此次的是极有可能是姜策布局,目的就是为了让高家与惠夫人和姜钰失合。 “此事我自有分寸。”高寅缓缓说道。 “郎君……”江风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 高寅缓缓闭上了眼。 江风只好闭嘴,他与江陵脸上尽是担忧。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郎君纵身跳入湖中救出季妩已然失了分寸。 纵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郎君也绝对不能插手此事了。 燕国公主已然死在齐国,凡事总有取舍,用季妩和季氏一族的性命来平息燕国的怒火,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以说这是极佳的选择。 此时季家一片风平浪静。 所有人刚刚用过午饭。 今日季伯言在梅若雪的院子用的午饭,用过午饭之后,他有些乏困,梅若雪扶着他正准备去歇息。 就在那个时候吴生匆匆走了进来,他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家主,阿蔓娇娇回来了,她说有急事要见家主,此刻就在前厅候着家主。” 季伯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梅若雪看着他笑盈盈的说道:“家主快去吧!莫要让阿蔓娇娇久等。” 说着她伸手替季伯言整理了一下衣袍。 季伯言微微颔首,他带着吴生朝前厅走去。 与此同时魏氏也接到季蔓回来的消息。 魏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季蔓又是来找季妩麻烦的。 季蔓含笑坐在前厅,阿瑶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季蔓着实有些口渴了,她一饮而尽,脸上的神色恣意的很。 这一次,季妩与整个季家在劫难逃,她心中格外的畅快。 当日,季伯言袖手旁观的看着她被徐宏带走,他对她的“厚爱”,她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记。 季蔓远远的便见季伯言走了过来。 她如换脸一般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父亲……”她匆忙朝季伯言走了过去,脸上尽是惊恐不安。 跨出前厅的时候,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倒在地。 季伯言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季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并不愿季蔓时常回季家,以至于他话中带着明显的淡漠:“阿蔓发生什么事了?”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季蔓一下子哭了出来,她看着季伯言声音颤抖的说道:“父亲,大事不好了,在桃花宴上阿妩妹妹将燕公主从凉亭推了下去,以至燕公主溺水而亡,季家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如果我说怕 “你说什么?”季伯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家主。”幸好吴生及时扶住了他。 季蔓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她假惺惺的看着季伯言,一脸关切的说道:“父亲,如今阿妩妹妹已经被打入天牢,父亲还是赶紧想个对策的好。” 当下季伯言面色煞白,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看着季伯言这幅模样,季蔓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这个逆女,我当日就不应该把她从乡下庄子接回来。”季伯言咬牙切齿的说道。 吴生也吓傻了。 事到如今后悔已无用了。 季伯言一脸慌张,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忽的,他面带祈求的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如今可是太宰大人的宠妾,季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求求太宰大人救一救季家啊!” “好,我回去便去求太宰大人。”季蔓点头说道。 “好,好,这才是父亲的好女儿。”季伯言抬手拍了拍季蔓的肩头。 “父亲,你也别太担忧,我这就回去求太宰大人。”季蔓这话甚合季伯言的心意。 他连连点头说道:“好。” 在他的注视下,季蔓转身就走。 “大王有旨!”就在那个时候宫中的寺人来了,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赵信。 季伯言看着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赵信淡淡的扫了季伯言一眼,他声音一高:“季大人还不跪下接旨?” 经他这么一提点,季伯言这才回过神来,他匆匆跪下,脸上满是惊慌。 “大王有旨,季氏阿妩谋害燕国公主,其罪滔天,季氏一族立刻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赵信大声说道。 季伯言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父亲。”季蔓极为虚伪的摇晃着他。 吴生也摇晃着他大声喊道:“家主,家主……” 季伯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信的声音一落,便从外面冲进来数十个金吾卫。 不过片刻,季家便乱做一团,四处都是哭喊声。 魏氏她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金吾卫给带走了。 季蔓如今可是徐宏的贵妾,她自然不在其中。 看着她们都被押上囚车,季蔓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放眼整个季家,除了季州与她有关,其他人的生死与她何干? 至于季州,她自会去求徐宏的。 他身为太宰,只要他愿意救季州,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罢了。 在湖中泡了许久,季妩靠着墙坐在天牢的地上,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寒热交加,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虽然是白天,可天牢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季妩心中清楚,她怕是着了风寒。 正当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的一阵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她凝神细细的听着,逼迫着自己的振作起来,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丝亮光映入季妩眼中。 季妩还在疑虑来人是谁? 姜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原来竟是他来了。 庞戎跟着姜策身旁,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一床锦被,好像还有一身女子的衣裙。 “咔嚓……”一声,牢房的锁开了。 姜策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之后,庞戎拿着东西也走了进来。 牢中摆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矮桌,他将东西放到矮桌上便出去了。 牢房中只剩下季妩与姜策。 牛油灯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季妩没有开口。 姜策见季妩面色不佳,他毫不避嫌抬手落在季妩的额上。 片刻,他看着季妩说道:“你着了风寒,此刻有些发热。” 他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有饭,有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他一一端了出来,扭头看着季妩说道:“过来先把药喝了。” 季妩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她头重脚轻的站了起来,缓步走了过去。 姜策将药递给她。 她接过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姜策看着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凡女子没有不怕苦的,他见过姜禾公主喝药,非得惠夫人轻声细语的哄着亲自喂她,她才肯喝,还得喝一口药,吃一口蜜糖。 季妩喝过药之后,他从矮桌上拿起一身衣裙递给季妩说道:“我背过身去,你换上这身干净的衣裙。” “嗯。”季妩声音沙哑,她伸手接过姜策递来的衣裙依旧没有客气。 姜策缓缓背过身去。 她悉悉索索的换上干净的衣裙。 吃过药,又换上干净的衣裙,她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我换好了。”季妩看着姜策的背影轻声说道。 姜策缓缓转过身来,他一点也没有讲究盘腿坐着矮桌旁,看着季妩说道:“过来用饭吧!” “是公子。”季妩缓缓坐在他对面。 她除了面色泛白之外,脸上一点惊恐都没有,与他从前见过的模样不大一样。 从前见她总算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姜策以为她吓傻了才会这般。 在姜策的注视下,季妩端起饭吃了起来。 饭菜都是热的,有肉有菜,还有一碗鸡汤,倒也丰盛。 季妩一言不发的吃着。 姜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季妩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不过片刻她便吃下整整一碗饭,菜也所剩无几,她端起汤喝了起来。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定然吓得什么都吃不下。 姜策没有想到季妩竟吃的干干净净。 季妩缓缓放下手中的碗,姜策看着她问道:“怕吗?” “如果我说怕,公子会救我吗?”季妩看着姜策嫣然一笑,她笑的坦然。 她双眸黑白分明,随着上扬的嘴角,眼中闪动着璀璨的华光。 姜策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他微微一怔,没有回答季妩的问题。 就在那个时候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天牢变得嘈杂起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女子惊恐的哭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正是季妩熟悉的。 不用姜策开口,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一个滔天的罪名压在她身上,季家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再度问道:“公子会救我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知肚明 季妩问的坦荡。 在她的目光中,姜策嘴角动了动,他刚准备开口。 季妩赶在他之前,含笑看着他说道:“公子信我是冤枉的吗?” “想必你已经听到了,季家所有人都被打入天牢,父王已经下旨三日后问斩。”姜策看着季妩缓缓说道。 这便是他给季妩的答案,他信不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了,且已经下了旨意,再无转圜的余地。 季妩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惊恐,她反而笑的越发灿烂,她笑盈盈的看着姜策,似带着一种执念一字一句的问道:“公子信我是无辜的吗?” “孤会尽力救你的。”姜策唇瓣轻启吐出这这几个字来。 季妩直视着姜策的双眸说道:“我是无辜的。” 姜策凝神看着季妩。 季妩说着一顿,她看着姜策嘴角一勾接着又道:“公子心知肚明不是吗?” 姜策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眼神格外犀利仿佛要把季妩看穿,他声音低沉:“你这是何意?” 季妩起身对着姜策盈盈一福:“承蒙公子看重,实乃季氏阿妩的福分。” 姜策眼波微沉,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震惊。 莫不是她看出来了? 不,这绝无可能。 他怎能任由姜钰来算计他呢! 他不过反驳,也不辩解不过是早已谋划好了。 季妩抬头看着姜策,她笑的灿烂:“公子这一计一箭双雕果然高明。” 姜策微睁,他凝神看着季妩,心中着实一惊。 她真的看出来了? “不知公子与季氏阿妩有何仇怨?”这一下季妩说的越发直白了。 从前面对姜策的时候,季妩总带着几分拘谨。 可这一次季妩实在忍不下去,纵然她两世为人心中也咽不下这口气,季家上下不下百人,哪一个人不是一条鲜红的生命,在他眼中竟皆如草芥。 她知道推她与燕公主落水的是姜禾公主,湖底那些人皆出自他的手,虽然不知那些人怎会消息的无影无踪,但他这一计着实高明。 他早已知晓姬行乃是高寅的挚友,姜钰与姬月又走的十分亲近,他对联姻之事怕是早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他也不能坐视姜钰与姬月联姻。 燕公主死在桃花宴上,惠夫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姜钰与姬月联姻之事自然不复存在。 姜策定睛看着季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妩的目光从矮桌上的棉布上扫过,她笑盈盈的看着姜策说道:“公子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何需在演戏呢?” 语罢,她敛尽脸上的笑容,冷冷淡淡的看着姜策。 想必他早已入宫为她求过情吧! 在旁人眼中他对她一片倾心,甚至不惜与姬行大打出手,事关她的性命,日后即便查出什么端倪来,也不会有人疑心到他身上。 他自然不会坐视齐与燕两国开战,想来他早已想好该如何收尾。 “季氏阿妩。”姜策看着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他足足比季妩高了一个头。 季妩全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姜策竟然没有辩解,他看着季妩勾唇一笑:“你果然聪慧,难怪高寅会对你青眼有加。” 她能看透这一切,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可即便她知晓了又如何? 证据何在? 季妩没有开口,事到如今她与姜策还有何话可说? “你说的都不错,可你却遗漏了一点。”姜策双眸格外的深邃,他说着一顿。 季妩眉头一蹙,她眼波飞快的流转,她究竟遗漏了什么? “高寅此刻应该还在皇家别苑,想来他已经见过陆离了,他自然已经知晓推你与燕公主落水的乃是姜禾公主的人。”姜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在与季妩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你……”他竟然连陆离都知道,季妩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姜策提步走到季妩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嘴角微微上挑:“你猜高寅可会出手救你?” 电光火石之间,季妩的脑海中骤然一片清明,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他想利用她让高家与惠夫人失合,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公子怕是太过看得起季氏阿妩了。”季妩抬头看着姜策,在姜策的目光中,她缓缓说道:“我与高家郎君并无什么关系,若说有不过是他曾经无意救了我一次,公子不会以为我真能入了他的眼吧!” 她说着一顿,不等姜策开口便接着说道:“这一次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你可知姬行为何会带宋大家出使齐国?”姜策双眼一眯,他垂眸看着季妩。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与她何干? 上一世这个时候姬行与姬月便出使齐国,难不成还能同她有什么关系。 “你因偷盗明珠入狱之时,高寅曾给姬行修书一封,特意嘱咐他带上宋大家出使齐国,你说他这是何意呢?”姜策看着季妩勾唇一笑。 季妩猛地一怔,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策。 于这件事上她从未曾多想,她以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原来竟是他! 姜策含笑看着季妩,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孤赌他一定会出手救你。” 不知怎的季妩嗓子发涩,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策说道:“公子怎就断定燕公主会与姜钰联姻,而非你呢?” 说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你才是齐国储君不是吗?若我是燕国国君自然首选与公子联姻,两国联姻乃是大事,纵然高寅与姬行乃是挚友,公子该不会以为姬行能做的了主吧!” 姜策眸光一滞,他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一笑:“这些年惠夫人与公子钰逐步坐大,想来公子定然如坐针毡吧!此次公子若是与燕公主联姻,得了燕国这个助力,自然无需在惧惠夫人与公子钰。” “可叹啊!可叹……”季妩看着姜策摇头笑道:“世人愚钝故而多自作聪明,没想到公子亦是如此,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般浅薄的道理我都能看破,为何公子看不明白呢?” 姜策并未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即便有一丝不确定,他也不会坐视姜钰与姬月联姻。 季妩看着姜策扬眉浅浅一笑:“我赌若燕公主无恙,她定会与公子联姻,而非姜钰,公子信吗?” 姜策缓缓吐出三个字来:“孤不信。” 季妩笑了:“听闻赵天师有大神通,通晓过去未来,公子行事前定然未曾找他占卜过吧!” 第二百四十章 添堵 姜策微微一怔。 季妩看着他勾唇一笑,果然如此。 此前,她给赵元写过一封信,她以为赵元早已把这个消息告诉姜策。 因着此事与她无关,她也就没有再过问。 她不知道的是收到她的信之后,赵元以有要事为由求见过姜策两次,却皆被他挡了回去。 “季氏阿妩,孤希望高寅会出手救你。”姜策看了季妩一眼。 在季妩的目光中,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牢房便暗了下来。 他未曾看到,季妩嘴角勾勒着一丝冷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 喝过药之后,季妩觉得好多了,她拿起矮桌上的锦被披在身上,而后盘腿坐在地上。 她这个人无论何时都不会亏待自己的,他既然给她送来锦被,她为何不用? 季妩眼波一沉,她缓缓垂下眸子。 她不管姜策与高寅的恩怨,他这般算计她,纵然她此刻奈何不了他,可给他添几分堵也是好了,莫要让他太过得意。 靠别人远不如靠自己来的稳妥,她要想办法自救,而非等旁人来救她。 至于高寅,她根本没对他抱任何希望。 她虽然有些意外竟是高寅写信给姬行,让他带宋大家出使齐国,可她心中固执的认为此事与她无关,高寅之所以这样做,定然有别的什么用意。 天牢中一片愁云惨雾,季家的一众女眷吓得不停的痛哭着。 麻姑与赵婆子也吓得六神无主,两个人恰好与冬雪和夏白关在同一间牢房,几个人扒着牢房的门不停的唤着季妩:“娇娇……娇娇……” 季妩突然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她几步走到牢房门口大声回应着:“姑,婆婆,我在这里,我很好,你们放心吧!” 漆黑如墨的牢房中,她根本看不到麻姑她们在哪里,只能从声音中辨别她们与她离的并不太远。 “是娇娇……”麻姑激动的大喊起来。 “嗯……”赵婆子点头说道,几个人不由得红了眼眶。 季妩伸长脖子想要看她们一眼,奈何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季伯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还没有醒来。 “家主,家主……”吴生在他身旁不停的唤着他。 “嗯……”片刻,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天牢里一片漆黑,他只听到吴生的声音,却看不到他。 “家主……”吴生摸索着把季伯言扶了起来。 “我对不起季家的列祖列宗啊!”季伯言声音颤抖,他老泪纵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若是早知会有今日,在那个逆女出生的时候,他就该把她溺毙在水盆中,也不会为季家召来这般灭门之祸。 “家主事到如今如何是好?”吴生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古往今来谁不惧死呢? “只能盼着阿蔓说动太宰大人施以援手了。”季伯言长叹了一声。 季妩不停的回想着上一世发生的事,她只有三天的时间,得尽快想出一个对策才是。 阳光明媚。 一出天牢,姜策不由得眯起双眼。 马车就在一旁候着,他提步上了马车。 庞戎抬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姜伸手接过,他缓缓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盏,看着黄色的茶汤在茶盏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知怎的季妩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庞戎定睛看着他。 片刻,他抬眸看着庞戎问道:“前几日赵元求见孤,他可说有什么事吗?” 庞戎想了想看着他拱手说道:“回公子的话,他只说有要紧的事却并未细说什么事。” 姜策没有开口,他缓缓垂下眸子。 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公子可是要回府?”庞戎看着姜策问道。 “嗯。”姜策随口应道。 马车直奔公子府。 姜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他缓缓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此前,他倒是小瞧季氏阿妩了。 没想到她竟这般聪慧。 若是她就这样死了,倒是有几分可惜了。 马车就快要到公子府的时候,姜策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庞戎一眼说道:“去一趟赵元府上。” 方才庞戎就在牢房外守着,季妩说了些什么,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凝神看着姜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策勾唇一笑:“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孤只是闲来无事罢了。” 终究季妩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疑惑。 对于赵元他始终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不信苍天,也不信鬼神,他只信自己。 彼时,赵元正在院中的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黄成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打盹。 就在那个时候守门的仆从匆匆跑了过来,他口中大声唤着:“大人,大人,公子策来了。” 赵元一下子惊醒了,他瞬间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眉头一蹙看着守门的仆从问道:“公子到哪里了?” “公子一进了门,奴立刻就来禀告大人了。”守门的仆从拱手说道。 黄成一个激灵也清醒过来。 赵元看着他说道:“走,随我去迎接公子。” 赵元匆匆去迎姜策。 他已经知道燕公子溺水而亡的消息,他还以为姜策是为此事而来的。 不过片刻,姜策便已来到赵元的书房中。 庞戎与黄成皆在外面候着,唯有姜策与赵元两个人在房中。 “下官参见公子。”赵元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看着他勾唇一笑:“赵提点近来可好啊?” 赵元上前给姜策倒了一杯茶,他含笑看着姜策说道:“托公子的福,下官一切都好。” 屋里焚着檀香,姜策有些不喜这个味道,他抬头朝熏炉看了一眼。 赵元瞬间心领神会,他倒了一杯茶浇在熏炉之中。 姜策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赵元极善察言观色,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提点神通广大不如猜猜孤的来意。”姜策淡淡的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看着他拱手说道:“公子此行怕是与燕国公主有关。” 他说的言之凿凿。 这有何难,近日临淄城中唯有这一件大事,其他的事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姜策目光落在赵元身上,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敢问赵提点,两国可会因此交战?” 赵元心中咯噔一声,他有几分本事他自己清楚,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收到主公的信,公子策贸然一问,他当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请容下官占卜一番。”片刻,他从衣袖中拿出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掷。 “咣当……”三枚铜钱落在桌案上,两正一负。 赵元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回公子的话,从卦象上来看近日不会有战祸。” 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是以只说了近日。 姜策看着桌案上的铜钱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赵元也不敢贸然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去。 片刻,姜策缓缓站了起来。 赵元以为他要离开也匆忙起身。 怎料,姜策凝神看着他说道:“若燕公主尚在,不知谁有幸能抱得美人归?” 在他的注视下,赵元想都未想开口说道:“自然是公子了。” “哦!”姜策缓缓垂下眸子。 赵元怕他不信,他凝神看着姜策接着又道:“燕公主还未到临淄,下官夜观星象便见公子府紫气冲天,实乃大喜之兆,下官数次求见公子,准备向公子道喜。” 姜策双眼一眯。 赵元说着眉头一蹙,他接着又道:“”今日听闻燕公主的噩耗,下官着实震惊,天意难测也不怎的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他也着实疑惑的很,但凡主公所言向来言出必应。 “孤知晓了。”姜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淡淡的看了赵元一眼,提步朝外走去。 “下官恭送公子。”赵元拱手看着他说道。 姜策微微颔首。 赵元几步上前将门推开。 他一直把姜策送到门外,亲眼看着姜策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上了马车,姜策双眸深邃,他勾唇淡淡一笑:“何为天意?孤只信事在人为。” 所以他从未后悔! 季妩冥思苦想这上一世的事,不知为何这一世的变故越来越多。 上一世,姜禾公主乃是高寅的嫡妻。 姬月嫁给了姜策, 她从未见过姬月,季家也没有这般飞来横祸。 “阿妩!”她想的正入神的时候,兀的陆离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兄长!”季妩一惊,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听得“咔嚓”一声,牢房的门缓缓的开了。 陆离缓步走了进来。 “阿妩你没事吧!”直到陆离站在季妩面前,季妩才隐隐看到他的身影。 季妩轻声说道:“我没事,兄长你呢?” “我很好。”陆离缓缓说道,他一手落在季妩肩头。 “阿妩。”他声音低沉,季妩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想来他脸上也带着几分凝重。 大王既已下旨,他怎会不知。 索性天牢中哭声不断,他们的声音随即淹没其中,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阿妩,你可愿舍弃这里的一切,随我一起离开?”陆离的声音恁的低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有 季妩缓缓摇头,她伸手推开陆离放在她肩头的手,轻声说道:“兄长,我不能离开。” 这个答案既在陆离意料之中,却又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他缓缓垂下左手,大王未必不知此事绝非这般简单,可他都未让刑部彻查此事便下了定论,说明他急于给燕国一个交代。 这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做的决定,若想转圜圣意谈何容易! 他能进宫杀了姜禾公主,却无法还她一个清白,他也是没有法子才会出此下策。 季妩眼波流转,她嘴角一弯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为何会对姜策说那样一番话,直指他的意图,是想给他一些压力,拖住他的手脚罢了。 大王虽已下旨,但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知道了。”陆离声音低沉。 他说着一顿,季妩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等她开口,陆离便接着说道:“阿妩,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兄长,我有几件事交给你去做。”季妩双眸璀璨,她一脸从容。 “好。”陆离点头说道。 季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牢房中只剩季妩一个人。 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即便交给刑部只怕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 那她只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想必姜策已经见过赵元了,她为何突然提及赵元,自然有她的用意。 这一次,她要姜禾公主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息,不仅如此她还要将祸水东引。 一片黑暗之中,她的眼神格外的犀利。 一出季家,季蔓便直奔青松学院。 季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季蔓带上了马车。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有听完夫子讲学呢!”季景看着季蔓皱着眉头说道。 季蔓凝神看着季景压低声音说道:“季妩害死了燕公主,季家所有人都被打入天牢,你得赶紧随我一起回徐宏府中,求他出手救你一命。” 季景骤然一惊。 不等他开口,季蔓抬头看着一旁的阿瑶说道:“让车夫赶紧走。” 她生怕金吾卫会来这里捉拿季景。 “是。”阿瑶探出去头对车夫说了一句话。 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季蔓面色一沉,她撩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几个金吾卫策马停在青松书院门前。 季景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了一眼,他吓得脸色一白。 姐弟两个人相视一眼,季蔓对着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季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了头。 几个金吾卫已经翻身下马进了青松学院。 季蔓心头闪过一丝后怕,若是她晚来一步,怕是阿景也被押入天牢了,到时候再想救他谈何容易! 车夫调转方向,马车直奔徐宏府邸。 走了许久,季景忧心忡忡的看着季蔓缓缓说道:“阿姐,若是太宰大人不肯救我呢?你这样把我带回去,会不会惹祸上身?” “放心吧!他一定会救你的。”季蔓一瞬不瞬的看着季景说道。 她在这世上只剩下阿景一个亲人,说什么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赴死。 她为何赶在金吾卫之前将阿景带回去,她这是不给徐宏拒绝她的机会。 捉拿季景的金吾卫扑了个空很快便离开了。 季蔓带着季景回到她所住的院子。 她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徐宏此刻在书房中,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她并不敢贸然去徐宏书房寻他。 可救季景的事迫在眉睫,她害怕金吾卫会来徐家拿人。 她想了想转身上了榻。 她既然不能去书房,只能让徐宏过来了。 可白天的时候,徐宏甚少来她房中。 她俯身在阿瑶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娇娇。”阿瑶定睛看了她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徐宏的书房可是徐家的禁地,守卫十分森严,阿瑶还被靠近徐宏的书房便被挡了下来。 无奈,她只能壮着胆子大声喊叫着:“太宰大人,姨娘突然病了,还望太宰大人过去看看姨娘。” 桃花宴上发生的事徐宏已经知道了。 事实上季蔓带着季景前脚进了徐家,后脚徐宏便收到了消息。 她什么意思,徐宏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徐宏正在处理公务。 徐旺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大人,那婢女如此无状,可要奴派人将她赶走?” 徐宏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他抬头看了徐旺一眼说道:“不用了,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她。” 若不是季蔓还有几分用处,他怎会如此纵容她,让她把季景带回来。 季蔓躺在榻上,她侧着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徐宏一进来,她便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阿蔓,你这是怎么了?”徐宏面带关切的朝她走了过去。 季蔓匆忙起身跪在地上,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宏哽咽的说道:“想来大人已经知道季家的事情了,求大人救救阿景吧!妾就他这么一个弟弟,他若是有个万一,妾也活不下去了。” 她根本没有提及季家其他人。 徐宏面带难色的看着季蔓,他稍稍沉吟缓缓说道:“阿蔓,大王已经下旨,我也想救他,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季蔓一听哭的越发凄惨了,她抽抽噎噎的说道:“求大人看在妾的份上救救阿景吧!” 徐宏眉峰一挑:“阿蔓,你莫要忘了你也是季家人,我能护住你已实属不易。” 他故意提点了季蔓这么一句。 “是妾连累了大人。”季蔓满目愧疚的看着徐宏。 在徐宏的注视下,季蔓缓缓的将头磕了下去。 “此生遇见大人是妾的福分,奈何妾福薄不能与大人相伴到老,妾别无他求,只盼大人福寿绵长。”她说的情真意切,令人心生动容。 说着她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徐宏:“方才是妾莽撞了,妾便死也断然不能连累大人,大人保重。” 她再未提救季景的事。 语罢,她起身就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阿蔓!”徐宏及时伸手拽住了她。 “妾不能连累大人,求大人放手吧!只盼来世妾还能遇见大人。”季蔓一脸决然,她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脸上未有半分怨恨。 “我怎么舍得阿蔓呢!虽然此事有些为难,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徐宏紧紧的抱着季蔓。 他的话令得季蔓眼中一亮。 “大人……”季蔓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对徐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徐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知道她对他不过虚心假意的逢迎罢了,他要一点一点征服她的心,这样才更有挑战不是吗?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法子救阿景的。”徐宏轻轻的拥着季蔓。 “多谢大人,大人待阿蔓的好,阿蔓此生都不会忘记。”季蔓十分感动的靠在徐宏怀中。 转眼已是傍晚。 “阿寅,你如何看待此事?”姬行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了高寅的别院。 两个人在高寅的书房中对弈。 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 王族的亲情本就淡漠,姬月又非姬行嫡亲的妹妹,他自然没有几分伤心。 高寅专注的看着棋盘,他抬手落下一子,淡淡的瞟了姬行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可见你的戏演的不够真。” “阿寅,我冤枉啊!”姬行满目委屈的看着高寅,他接着说道:“我就差假戏真做了,难道还不够逼真吗?” 高寅勾唇淡淡一笑:“他们还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这就是你的失职,我允诺过的半数利益统统作罢。” 他声音一落,姬行骤然站了起来,他指着高寅说道:“阿寅,为了你我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他说着一顿,不等高寅开口接着又道:“我觉得我演的甚是逼真,分明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才让他们看出端倪来,今日你就不该贸然跳下去救她,这分明是你自己的错处。” 高寅慢悠悠的看了姬行一眼:“我不能出手,你负责救她。” 今日的事,他心中也十分后悔,可当时他身不由己就跳下去了,可见那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全然不受他的大脑支配。 姬行双手一摊坐了下去:“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有。”高寅云淡风轻的看着姬行。 “我没有。”姬行皱着眉头说道。 “我说你有你就有。”高寅回了姬行一句。 “你这是强人所难。”姬行十分不悦。 “我十分看好你。”高寅看着姬行扬眉一笑,他说着又落下一子。 “你不能这般无赖,她又不是我的心上人,凭什么要我费尽心思救她。”姬行白了高寅一眼,他也落下一子。 看吧!看吧! 这就是他交友不慎的下场。 “就凭你输了。”高寅凝神看了棋盘一眼,他缓缓站了起来。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姬行看着高寅一连叹了数声。 天牢之中根本没有白昼之分。 季家的一众女眷哭了便不再哭了。 季妩耳边清净了不少。 陆离还没有回来。 其实她这个人怕黑,故而每晚她都会在房中留一盏灯。 待在天牢许久,她已经适应了这黑暗。 她知道还有一个人回来,所以她一直都在等着。 姬行一走,江陵便走了进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江陵拱手看着高寅说道:“郎君,主母派人请郎君回去用晚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来了 转眼便入了夜。 高寅许久没有回家用饭。 席间,苣氏,高瞻,高琛,还有高琛的生母吴氏都在,即便人不少,可用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这便是士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用过饭之后,高瞻这才看着高寅说道:“阿寅,你随我去一趟书房。” 他并没有叫高琛。 高寅看着高瞻点头说道:“是父亲。” 苣氏定睛看了高寅一眼。 高瞻已经起身。 他一起身,其他人皆站了起来。 高瞻环视其他人一眼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是家主。”苣氏与吴氏看着高瞻盈盈一福。 高琛拱手说道:“是父亲。” 高寅跟在高瞻身旁,父子两人朝书房走去。 高琛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个人的背影一眼。 苣氏漫不经心的看了高琛一眼,高琛这才移开视线,吴氏亲自将苣氏送了回去。 高瞻与高寅两个人在书房之中,婢女已经煮好了茶。 满室茶香。 高寅坐在高瞻对面,父子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喝过茶。 高瞻饮了一口茶,他抬头看着高寅问道:“阿寅,你如何看待这次的事?” 他所说自然是燕国公主溺亡的事。 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他看着高瞻说道:“父亲,这次的事远非表面这般简单,这个时辰姑母与公子还在宣德殿前跪着。” 高瞻双眼微眯:“依你之见是谁做的?”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姜策。” “你我父子所见倒是相同。”高瞻看着高寅嘴角一勾。 怎料,高寅接着又道:“还有姜禾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这倒是有些出乎高瞻的意料,他定睛看着高寅说道:“此事已经累及夫人与公子,断不能再把阿禾牵扯进来。” “那无辜之人的性命呢?”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高瞻。 “其他人自然无足轻重。”高瞻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父亲……”高寅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高瞻右手一抬,他看着高寅说道:“此事你无需插手,我自会处置。” 高寅点头说道:“是。” “去看看你母亲吧!”高瞻看着高寅说道。 “是父亲。”高寅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高瞻拱手一礼。 在高瞻的注视下,他转身朝外走去。 他才走了没有几步,高瞻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阿寅。” 高寅脚下一顿,他扭头朝后看去:“父亲可还有什么吩咐?” “父亲希望你时刻牢记自己肩头的责任。”高瞻看着高寅意味深长的说道。 高寅拱手说道:“是父亲。” 语罢,他提步走了出去。 高瞻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那一眼格外的深沉。 苣氏已经在等着高寅了。 “阿寅。”高寅一进来,她便含笑看着高寅招手说道:“到母亲这里来。” 苣氏在软榻上坐着。 “是母亲。”高寅缓步走了过去,他坐在苣氏身旁。 矮几上摆放着许多女子的画像,这些皆是士族女子,画像后面还写有她们的生辰八字,这些都是苣氏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一个人的性情与容色都是绝佳的,在苣氏看来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高寅。 “阿寅,你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婚了,这些都是母亲千挑万选出来的,你看看比较喜欢哪个?我会择日给你定下婚事,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苣氏手中拿着几张画像,她细细端详着,心中不停的做着比较。 “母亲,我的婚事不急,这些等以后再说吧!”从前高寅便是这般推脱的,如今依旧如此。 苣氏看着高寅,她眉头一蹙,缓缓放下手中的画像,开口说道:“阿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琛都定下婚事了,你作为兄长也该成婚了。” 高寅的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十数个妆容精致,衣裙华贵的女子,他一眼便看完了,在他看来这些女子并无任何不同之处,他全无一点兴趣。 苣氏看得出他兴致缺缺,她耐着性子说道:“阿寅,你是高家唯一的嫡子,你的嫡妻可不是随意一个人便可做的,她不仅需要有强大的母族,更需要有与你相匹配的容色与性情,你若是拿不定主意,我与你父亲就替你做主了。” 苣氏说着抽出一张画像放在高寅面前,她含笑说道:“这是王家嫡女王嫣,你父亲与我都十分中意她,她年纪比你小五岁,无论性情还是容色都是顶尖的,你若是没有什么旁的意见,不日我就派人上王家提亲。” “这是父亲与父亲中意的,而非我中意的。”高寅看都未看王嫣的画像一眼。 “那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苣氏定睛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没有开口。 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呢? 一张娇俏的脸从他眼前闪过,那是一个格外鲜活的女子,不似姜禾公主那般骄纵,也不是士族教养的女子那般伪善。 “今日桃花宴上的事,我与你父亲已经知道了,城中已经传出些许闲言碎语,吴氏在你父亲面前话里话外一直暗指你与那个季氏阿妩不清不楚,你父亲已经有些恼怒,母亲知道你心善,可旁人难免会多加揣测,你也知道你父亲与我一直都对你寄以厚望,你的嫡妻必得我们都满意。”苣氏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端起矮几上的茶喝了一口。 他依旧没有开口。 苣氏看着他接着说道:“好在那个季氏阿妩就要问斩了,旁人也中伤不了你什么,你该知道你父亲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声誉,若你与那个季氏阿妩当真传出些什么,以你父亲的性子他会怎样做?” 苣氏一字一句落在高寅心头。 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他看着苣氏说道:“母亲说的是,我也该成婚了,至于人选就由父亲与母亲做主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 苣氏凝神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看着她拱手说道:“母亲,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孩儿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苣氏微微颔首。 不知为何高寅的妥协,并未换来她的笑容。 相反她面色十分凝重的看着高寅的背影。 “主母,您这是怎么了?郎君都已经同意了,您难道不该欢喜吗?”一旁的卢婆子一脸不解的看着苣氏。 苣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他答应的太过轻易了吗?” 这些话她说过不下百遍,可哪一次他不是一口就回绝了! 她还以为若要他点头定要费一些周折。 苣氏满腹疑惑,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多想过什么,譬如吴氏那些有意中伤高寅的话。 兀的,苣氏猛地站了起来。 “主母怎么了?”卢婆子一脸震惊的看着苣氏,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她的注视下,苣氏缓缓坐了下去。 她真是细思极恐…… 当高瞻得知高寅同意定下婚事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 虽然有些意外,他却并没有多想,他让苣氏将所有女子的画像都拿来,两个人细细的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定下来王家娇娇王嫣。 只待选一个好日子,他便派人上门提亲。 从前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每餐都是一碗菜汤,一个窝头,如今在天牢就只剩下一个如孩童拳头大小的窝头。 魏氏,李氏,梅若雪,季媚与季茵被关在一间牢房。 “这也是人吃的吗?”季茵看都没看一眼便把窝头扔在地上。 其他人怕的要死,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 季媚靠着魏氏坐在地上,她紧紧的拽着魏氏的衣袖,声音颤抖的问道:“母亲,我们真的都要死吗?” 魏氏没有开口,可她心中明白,大王已经下旨哪能轻易改变。 她声音一落,梅若雪与李氏便再度落下泪来。 “我不要死……”季茵惊慌失措的大声嚷嚷起来,她死死的拽着李氏的衣袖哭着说道:“姨娘,我不要死……” 李氏没有开口,她腹中还怀着胎儿,她更不想死,可是跟谁说理去! 季伯言一直在等季蔓的好消息。 只是从上午等到晚上,季蔓都没有出现,他情绪低落将手中的窝头塞给吴生。 吴生一言不发的啃着窝头。 整个天牢之中最镇定的就数季妩了。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惶惶不安,她一脸从容的坐在姜策带来的锦被上,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掰成小块小块的,慢悠悠的吃着,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忽的,暗无天日的天牢中多了一丝亮光。 季妩瞬间扭头追着亮光看去。 忽明忽暗的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姬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众人眼中。 黄色的光晕笼罩在他四周,他看都未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到季妩的牢房前。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隔着牢房,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季妩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她看着姬行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天牢的侍卫上前打开锁,推开牢房的门。 姬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看着季妩说道:“是,妩妩,我来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路漫漫 他一袭白衣正经八百的看着季妩,全不似往日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倒也当得起公子如玉这几个字。 看看,他们都是这派头,无论到哪都不能失了身份。 他才进来,矮几,蒲团很快便就位,一旁还焚着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游玩的呢! 姬行一撩衣袍坐于蒲团之上,他抬头看着季妩说道:“妩妩过来坐,我给你带了饭菜。” 季妩缓缓坐在姬行对面。 矮几上摆放着烛火。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季妩的脸。 姬行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放在矮几上,晚间适宜喝粥,他给季妩带的是清淡的百合粥,百合有安神的功效,他倒是极为用心,还有几盘小炒,一个黄瓜虾仁,一个竹笋炒肉,再来就是一盘开胃的腌萝卜。 他还给季妩带了一碟桂花糕。 季妩深深的看着姬行,她缓缓说道:“公子就不怕真的是我害了公主吗?” 姬行正在给季妩盛粥,他抬头白了季妩一眼:“你为何要害她?难道因为她比你长得美吗?” 季妩扬眉一笑。 姬行把粥放在她面前说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季妩从来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在姬行的注视下,她从容的吃了起来。 姬行单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已吃不下去了。 可季妩丝毫不受姬行的影响。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胃口,可未洗刷冤屈前她不能倒下去。 一碗粥很快便见底了。 姬行递给季妩一方锦怕,季妩接过擦了擦嘴。 姬行看着她说道:“要不要我再给你盛一碗。” 季妩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我都可以帮你。”姬行换了一个坐姿,他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看了姬行一眼,她伸手从里面的衣摆扯下一块白色的棉布。 姬行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季妩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低头用力咬了一下,指尖很快溢出血来,而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着实让姬行刮目相看,要知道连他都是很怕疼的,平日里但凡哪里伤了一点,都要鬼哭狼嚎上许久。 诚然这么说是有那么一些夸张,但要让他把自己咬流血,这件事是绝无可能的。 季妩写下一份血书。 姬行看着她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何意?” 季妩细细的将血书折叠好,她抬头看着姬行说道:“我受了天大的冤屈,总要诉一诉冤屈,不然旁人怎知我有冤!” “这有用吗?”姬行呈怀疑的态度看着她。 齐王都不命人彻查便下了定论,显然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有冤屈,他只想用最小的代价尽快了解此事。 “劳烦公子明日早朝之上呈给大王。”季妩双手将血书递给姬行。 姬行接过血书放入袖兜之中,他凝神看着季妩说道:“便是我交给齐王只怕也没有用处。” 季妩眼波流转,她双眸华光四溢竟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姬行看着她微微一怔。 季妩看着他言之凿凿的说道:“你放心吧!有用的。” “我不宜久留,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做的?你可以放心大胆的信任于我。”姬行说着朝季妩抛了一个媚眼。 “有。”季妩看着他说道。 “妩妩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姬行笑盈盈的将脸凑到季妩跟前。 “以后不许对我抛媚眼,更不许在缠着我。”季妩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个恕我不能从命。”姬行的脸骤然一垮,他眼睛塌塌的看着季妩,一副极为受伤的模样。 “那命人给我备一些笔墨纸砚吧!闲来无事我也好练练字,打发一下天牢冗长的岁月。”季妩坐直身子看着姬行说道。 “这个好说。”姬行点头说道。 季妩将矮几上的菜与糕点收进食盒之中,她伸手递给姬行说道:“劳烦公子一会把这些吃的给麻姑她们。” “妩妩,这可都是我的心意,你这么轻易的便送人,你可曾想过我会难过?”姬行眉头紧锁的看着季妩,饶是如此他还是接过季妩递来的食盒。 季妩看着盈盈一福:“公子这份恩情,季妩定然会牢记于心。” “算你还有些良心。”姬行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两个人对视一眼。 姬行沉声说道:“妩妩,我该走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要交代吗?” 在他的目光中,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姬行凝神看着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 姬行才走了几步,季妩突然开口唤住了他:“公子。” “妩妩可是舍不得我离开?”姬行脚下一顿,他扭头笑盈盈的看着季妩。 季妩几步走到他身旁,她四下扫了一眼,看着姬行压低声音说道:“请公子告诉高家郎君,我欠他的恩情良多,已是此生都偿还不清,请他万莫插手此事,更无需再为我做什么,我心中唯有一愿便是还清欠他的恩情。” 语罢,季妩对着姬行盈盈一福。 姬行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天牢烛火昏黄,她又低低的垂着头,他根本看不清季妩脸上的表情。 “你说要偿清欠他的恩情,可你却从未想过他想要什么。”姬行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声音恁的低沉。 季妩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许是他吩咐了,矮几与烛火留在季妩牢房中。 很快天牢的侍卫便给季妩送来笔墨纸砚。 季妩抬手给赵元写了一份信。 她在姜策面前提及赵元,自然是有深意的。 她把信妥帖的收好,只等着兄长回来把信送给赵元。 夜色冗长…… 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阴云密布仿佛快下雨了。 马车就在天牢外候着。 车夫意味深长的看了姬行。 姬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抬腿上了马车,这才发现马车里面竟坐着一个人。 他眉峰一挑,大大咧咧的坐在那人对面。 车轮转动马车缓慢的行驶了起来。 矮几上煮着茶。 姬行也不开口,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 片刻,他极为舒适的舒展了一下手臂,由衷的叹了一声:“方才说的话有些多,我这口着实渴的厉害。” 他语罢,漫不经心的瞟了高寅一眼。 高寅也不说话,他抬手给姬行添了一杯茶。 姬行拿起便喝了起来。 高寅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姬行一饮而尽,他饶有兴味的看着高寅问道:“你便不好奇她都说些什么吗?” 高寅仿若未闻一般,他根本不接姬行的话茬儿,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她方才特意提及了你。”姬行兀的将头凑到高寅面前,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高寅说道:“你便不想知道她说你什么吗?” “她说了什么?”高寅伸出一根手指推开姬行的脸。 “你求我就告诉你如何?”姬行看着高寅抛了一个媚眼。 “我考虑一下。”高寅稍稍沉吟。 姬行坐直了身子。 片刻,他看着高寅问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若想叫我求见,我看下辈子可行。”高寅说的一本正经。 “哎……”姬行一连叹了数声,他一副挫败的模样,看着高寅双手一摊说道:“罢了,罢了,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他说着看着高寅揶揄道:“你若真不想知道,此刻在我马车上做什么,你那四个貌美的婢女不好看吗?还是酒不好喝?” 高寅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姬行看着他啧啧叹道:“依我看你这情路坎坷的很呐!” 高寅不以为意。 姬行再度凑到高寅面前,他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可知她说了些什么?” 高寅定睛看着姬行。 姬行压低声音说道:“她说已欠你恩情良多,已是此行都偿还不清,让你莫要在插手她的事,也不要再为她做什么,她只想把欠你的恩情还清。” “情路漫漫,前途一片黑暗啊!”姬行说着又叹了一声。 高寅缓缓垂下眸子:“她就说了这些吗?” 姬行伸手把血书递给高寅:“她还给了我这个,让我明日早朝呈给齐王。” 高寅接过季妩的血书看了一眼,他伸手还给姬行:“她让你给,你给就是了。” “你觉得这用吗?”姬行单手支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我觉得你有些小看于她了。”高寅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姬行刚准备开口。 高寅看着他说道:“精明如你还不是一直在她面前吃瘪。” “阿寅……”姬行嘴角一抽。 “我该走了。”高寅凝神看了姬行一眼。 语罢,他纵身跳下马车。 他才跳下马车,一辆马车便停在他面前,他提步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极为寻常,根本不是他往日所乘的马车。 “郎君。”江风看着高寅拱手一礼。 高寅缓缓坐了下去,他抬眸看了江风一眼说道:“可甩掉那些人了?” 江风看着他点头说道:“郎君,车夫载着江陵在城中转悠了一圈,此刻已经出了城在回别院的路上,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高寅微微颔首。 “郎君现在去哪里?”江风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撩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他看着一旁的一个巷子说道:“在那里停下吧。” “是郎君。”江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马车停在一旁的巷子里。 高寅抬手撩开车帘一角,他抬眸朝外看去。 他一言不发,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 江风面带疑惑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天牢一角跃入他眼中。 原来从这个方向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天牢。 高寅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双眸与漆黑的夜空如出一辙,眼波流转间溢出丝丝寒意。 江风越发看不懂他了。 若说他无心季妩为何数次对她出以援手。 若说他待季妩有心,为何今日如此轻易的便应下成婚一事。 天牢之中唯有季妩所在的牢房亮着一盏灯。 季家其他人累到极点皆已经睡去。 季妩坐的笔直,她还在等陆离回来。 齐王已经让惠夫人与姜钰回去了。 姜钰并未离宫。 启云宫中,唯有惠夫人与姜钰两个人在殿内。 姜钰凝神看着惠夫人问道:“母妃如何看待今日的事?” 惠夫人双眼一眯,她看着姜钰缓缓说道:“原本你与姬月联姻之事已是十拿九稳,如今不仅联姻之事化作乌有,你我母子二人还惹的大王不悦,季妩所说湖底有人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即便她与燕公主落水,可那么侍卫随即便跳下去救人,为何燕公主还是溺毙了?” 在姜钰的注视下,惠夫人一顿接着又道:“这怕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明日早朝我该力荐父王命人查清此事才是!”姜钰也是这样想的,至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他与母妃都心中有数。 “不可!”惠夫人骤然站了起来,她略带紧张的看着姜钰。 “母妃这是为何?只要查出湖底的真凶火自然会烧到姜策身上,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不得多得的机会。”姜钰看着惠夫人问出心中的疑惑。 惠夫人四下扫了一眼,她定睛看着姜钰压低声音说道:“燕公主与季妩落水一事只怕与阿禾脱不了干系。” 她声音一落,姜钰骤然站了起来:“母妃你说的可当真?” “我问她,她没有同我说实话,我怕隔墙有耳就没有再问,只怕阿禾也被人利用了,为的便是牵制你我。”惠夫人缓缓说道。 “这个阿禾还真是能给我们添乱。”姜钰面色一沉,显然他已经动了怒。 “无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把阿禾扯进来。”惠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母妃还要纵容阿禾到何时?非要她闯出弥天大祸不可吗?”姜钰冷眼质问着惠夫人。 “阿禾还小,可以慢慢教养,这个时候把她牵扯出来就是要她的命,你我只当做不知此事,且让姜策先得意几日。”惠夫人字里行间尽是不容置疑。 “母妃,这可是一个绝技的机会,若能把谋害燕公主的罪名扣在姜策头上,我们便是胜利在望。”姜钰一脸不甘心。 “你以为这么容易便能抓住姜策的把柄吗?我们与他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你可曾抓到过姜策的一丝把柄?他出手自然干净利落,即便把阿禾扯进来,你便能找到他谋害燕公主的证据吗?”惠夫人看着姜钰厉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不等姜钰开口,惠夫人便看着姜钰接着说道。 “是母妃。”姜钰拱手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惠夫人单手扶着额头缓缓闭上了眼。 她总觉得姜策的目的绝没有这么简单。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全然不是他们这般忧愁,姜禾公主的心情格外舒畅,惠夫人与姜钰在宣德殿外跪着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宣德殿被大王拒而不见之后,便回了流云殿,在她看来父王等父王气消了之后惠夫人与姜钰也就无事了。 今日累了一天,她用过晚饭之后便早早上榻歇息了。 夜深人静。 天空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 姜禾公主早已陷入睡梦之中,她睡的格外香甜,即便睡着了她嘴角依旧上扬着,可见她心情有多好。 她许久未见舅母了,临睡前她还准备着明日一早去一趟高家见一见苣氏。 忽的,她床榻四周的帷帐动了一下。 也不知怎的姜禾公主一下子睁开了眼。 “来人啊!”她面色煞白,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公主怎么了?”她房中的灯瞬间亮了起来,今晚是阿桃守夜,阿桃一脸担忧的看着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神情有些呆滞,她缓缓抬起头仔仔细细将寝殿看了一遍。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 “公主可是梦魇了?”见她没有开口,阿桃轻声问道。 姜禾公主缓缓摇了摇头,她满目惊恐看着阿桃说道:“阿桃,房中好像还有人,我总觉得有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看。” 阿桃环视一圈,她看着姜禾公主轻声说道:“公主,奴一直守在这里,除了公主与奴房中在没其他人,若是有奴怎会不曾察觉呢?” 姜禾公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阿桃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而后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公主时候还早,奴就守在这里,您再睡一会吧!” 姜禾公主轻轻的点了头。 阿桃扶着她躺了下去。 她面上带着惊恐,一把拉住阿桃的手沉声说道:“你就在这守着我,哪里也不准去。” “好,奴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公主。”阿桃点头说道。 姜禾公主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 阿桃就在旁边守着她。 姜禾公主慢慢的睡着了。 阿桃哈欠连天,她也闭上了眼。 姜禾公主才睡着,那种感觉便再度袭上她的心头,她面朝床榻里面,背对着后面,她总觉得有一双阴冷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她,那种感觉令得人毛骨悚人。 “啊……”她尖叫了一声,骤然睁开了眼。 “公主怎么了?”她一醒,阿桃也睁开了眼。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代 房中亮着一盏灯。 姜禾公主面色煞白,她双手颤抖的抓住阿桃的手臂,在阿桃担忧的目光中,她满目惊恐的说道:“寝殿真的有人。” 阿桃眉头紧锁的看着姜禾公主,她面朝着姜禾公主,背对着偌大的寝殿。 不等她开口,姜禾公主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朝阿桃身后看去。 阿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啊……”她什么都还没有看清楚,只听得姜禾公主尖叫出声。 “公主。”她抬头朝姜禾公主看去,只见姜禾公主双手颤抖的指着她身后,语不成句的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姜禾公主已经吓傻了。 阿桃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竟有一滩水。 她也是一惊。 “是姬月,一定是姬月来找我了。”姜禾公主双目滚圆,她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滩水,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紧紧的抓着阿桃的手臂,抓的阿桃的手臂都疼了。 “人死如灯灭,公主莫要自己吓自己,兴许那就是一个影子,奴这就去看看。”阿桃轻轻的推开姜禾公主的手。 在姜禾公主惊恐难言的目光中,她一步一步朝那滩水走了过去。 姜禾公主也希望那只是影子。 阿桃俯下身一看,地上确实是一滩水,当下她也是一惊。 王宫之中高手如云,公主的寝殿四周更是布置了许多影卫,她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一直在寝殿中为何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她起身在寝殿中查看了一番,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 “是姬月来找我了,一定是姬月来找我了……”姜禾公主已经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她口中不停的呢喃着这句话,她慌乱的将锦被蒙在自己身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瑟瑟发抖的躲在床榻最里面。 “公主!”阿桃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她神色慌张的看着姜禾公主说道:“公主可千万不要乱说话啊!这些话若是被别人听到,别人会如何揣测?” “阿桃,我怕……”姜禾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那一滩水,她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姬月溺水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仿佛看着姬月浑身是水的朝她走了过来。 “公主,那只是你的错觉罢了,地上什么都没有,不信你看。”阿桃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姜禾公主,她余光扫了一眼地上那滩水,轻轻的挥了挥衣袖。 姜禾公主抬头看去的时候,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桃的声音适时得在她耳边想来起来:“方才公主睡迷糊了,才会产生幻觉,奴就在这里守着公主,公主再睡一会吧!” “真的只是我睡迷糊了吗?”姜禾公主神色有些迷糊的看着阿桃。 “嗯!”阿桃言之凿凿的说道。 “哦!”姜禾公主惊魂未定的应了一声。 阿桃扶着她躺了下去,她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阿桃的衣袖。 “公主快闭上眼睛睡吧!不然明日会有黑眼圈的,到时候就不美了。”阿桃的声音格外柔和。 姜禾公主缓缓的闭上了眼。 阿桃再不敢掉以轻心,她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时间随着沙漏慢慢流逝。 这个夜晚仿佛格外的冗长。 阿桃扭头朝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姜禾公主一闭眼那种感觉便再度袭上她的心头,她还没有睡着便又睁开了眼。 阿桃看着她眉头一蹙:“公主您怎么又睁开眼了?” “阿桃,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仿佛要把我拆骨入腹一般。”姜禾公主惊魂不安的看着阿桃,她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 “公主睡吧!寝殿除了您与奴什么人都没有。”阿桃耐心的安抚着姜禾公主。 “不,阿桃,真的有人。”姜禾公主目赤欲裂的看着阿桃。 阿桃缓缓起身,她将床榻四周的帷帐放下,声音一高说道:“来人啊!” “公主有何吩咐?”外面的侍卫瞬间大步走了进来。 姜禾公主没有开口。 阿桃站在帷帐内,她缓缓说道:“寝殿中闯进了一只猫,扰的公主睡不踏实,你们把那只猫找出来。” “是。”十数个侍卫拱手说道。 姜禾公主紧紧的抓着阿桃的手。 阿桃看着她说道:“等他们搜查过公主就会相信奴的话了。” 姜禾公主看着阿桃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那些侍卫便将寝殿搜查了个便,侍卫首领肖烨拱手说道:“启禀公主属下已经带人将寝殿仔细搜查过,寝殿中并没有发现猫。” 没有猫就更不可能有人了。 “你们退下吧!”姜禾公主的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那些侍卫转身退了出去,还不忘将寝殿的门关好。 阿桃看着姜禾公主展颜一笑:“看吧!公主,寝殿什么都没有,您安心睡吧!” 姜禾公主依旧心有余悸,她眉头一蹙看着四周的帷帐说道:“阿桃,你把帷帐收起来,我觉得有些闷得慌。” “是。”阿桃转身去收帷帐。 “啊……”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突然尖叫了一声。 她一惊一乍的着实把阿桃吓了一跳。 “公主怎么了?”阿桃转身朝她看去。 姜策公主颤抖的指着她身后,她满目惊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桃扭头朝后看去。 她身后无声无息的多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好似有什么东西朝姜禾公主的床榻走了过来。 “啊……”她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姬月,一定是姬月来找我索命来了。”姜禾公主眼睛直直的说道。 语罢,她身子一软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来人啊!快请太医。”阿桃几步上前扶住姜禾公主软下去的身子。 平静的夜晚很快被打破了。 高寅的马车还停在那个巷子里。 他始终一言不发。 江风也不敢贸然开口。 熏炉里的香都快燃尽了,茶壶里的茶也已经见底了。 高寅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天空漆黑的可怖,绵绵细雨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天牢之中根本没有白昼之分。 季妩双眸异常璀璨,她一动不动的坐在蒲团上。 摇曳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忽的,烛火一下熄灭了。 她嘴角一勾抬头朝牢房的门看去。 下一刻,陆离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置身黑暗之中人的嗅觉与听觉便会格外的灵敏,季妩已经嗅到熟悉的味道。 她虽然看不见他还是展颜一笑:“兄长你回来了。” “嗯。”陆离的声音格外的低沉。 “给。”陆离用袖兜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季妩。 季妩伸手接过,她缓缓打开油纸包瞬间香气四溢。 陆离给她的是一只香喷喷的卤鸡腿。 这是他顺手牵羊从御膳房拿来的。 季妩并不饿,她反手递给陆离说道:“兄长,我不饿,你吃吧!” “留着明日吃。”陆离没有接。 不等季妩开口问,陆离便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已经办妥。” “嗯。”季妩双眼一眯。 她从衣袖中拿出已经写好的信伸手递给陆离。 陆离接过之后,她踮起脚尖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天空已经泛了白。 陆离只待了片刻便又离开了。 所有朝臣已经在早朝的路上。 直到天大亮,高寅才离开。 有谁知道身份贵重如他竟在这里守了整整一个晚上。 雨已经停了,天空雾蒙蒙的。 相较昨日,今日季家众人安静了不少,也许是哭够了,闹够了,没有力气再哭闹了。 季妩靠着墙眯了一会。 宣武殿中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齐王高坐于王座之上。 今日朝堂的氛围格外的凝重。 姜策与姜钰也站在朝臣一列,两个人不动神色的看了对方一眼。 燕公主死在齐国,齐国势必得给燕国一个满意的答复,将季氏一族满门尽诛还远远不够。 齐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缓缓说道:“燕公主死在临淄,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齐王并未再提及凶手一事。 此事事关重大,在场的文武百官皆不敢随意开口。 徐宏环视众人一眼,他大步走了出来看着齐王拱手一礼说道:“启奏大王,楚国势强,两国联姻势在必行,此事万不能影响联姻大事,臣下以为应该尽快诛杀凶手,以慰燕公主在天之灵,大王最好再亲手给燕王写一份国书,一来向燕王说明情况,抚慰他丧女之痛,二来也叫燕王知晓我齐国联姻的诚意。” 众臣连连点头,深以为意。 齐王没有开口。 在他的注视下,徐宏接着又道:“至于联姻之事,虽然王族没有适婚的公主,但可从王室宗亲寻一个适婚的女子,由大王亲封为公主与燕国联姻,或让燕公子在宗亲中自己挑选中意的女子与可。” “臣附议!”徐宏声音一落,齐王还未开口,一个个臣子便站了出来。 “臣附议……”这个声音此起彼伏。 姜策与姜钰始终一言不发。 齐王抬头将目光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意下如何?” 姜策与姜钰对视一眼,他大步上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以为凶手一事疑点重重,还请父王下旨彻查此事,唯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抚慰燕公主在天之灵。” 姜钰不着痕迹的看了姜策一眼。 齐王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双眼微眯将目光落在姜钰身上问道:“你可有什么意见?” 姜钰一口气在胸膛乱窜,他云淡风轻的看了姜策一眼,分明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他还这般堂而皇之的让父王彻查凶手,他越是这样,越是无人疑心他,手段高明真是让他望尘莫及。 他也想让父王彻查真凶,可恨他偏偏不能这样做,他双手一叉看着齐王说道:“父王,儿臣以为无需在彻查凶手,害死燕公主的凶手就是季氏阿妩,太宰大人说的极是,儿臣也附议。”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姜钰一眼,他眼底掠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文武百官唯有姜策对凶手提出异议。 齐王稍稍沉吟了片刻,他衣袖轻轻一挥说道:“凶手之事无需再议。”。 “父王……”姜策还想说些什么,齐王定睛看了他一眼,他这才与姜钰退了回去。 齐王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已经有过半的人数赞同徐宏的意见,他眸光一定看着徐宏说道:“爱卿所言甚是,就依爱卿所言。” “大王圣明!”徐宏拱手一礼高声说道。 他声音一落,文武百官皆站了出来看着齐王说道:“大王圣明。” 忽的,一个寺人匆匆跑到赵信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信扭头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大王,燕公子在外求见。” 齐王眼波一转,他看着赵信说道:“请燕公子进来。” “宣燕公子觐见。”赵信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很快姬行便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素衣,头戴玉冠,一双桃花眼弥漫着浅浅的伤痛。 众目睽睽之下,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姬行见过齐王。” 齐王脸上亦染着几分悲痛,他看着姬行字字铿锵的说道:“请公子节哀,月公主香消玉殒,寡人也痛心疾首,寡人一定会严惩凶手给燕国一个交代。” “多谢齐王,姬行今日是来恳请齐王彻查凶手的。”姬行看着齐王拱手说道。 他声音一落,齐王还未开口,姜钰眉头一皱看着姬行说道:“公子杀害月公主的凶手已经被大入天牢,不知公子是想将凶手枭首示众?还是施以车裂之刑?” 姬行淡淡的看了姜钰一眼,他从袖口中拿出血书,双手呈给齐王,说道:“请齐王过目。” 赵信上前接过递给齐王。 齐王打开看了一眼,白色的棉布上以血为墨,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以季氏阿妩四字收笔。 “姬行从不认为季氏阿妩乃是凶手,那日我跳入湖中救阿月,感觉湖底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拼命的把阿月往下拉,与季妩所说湖中有人往下拉她不谋而合,凶手一事疑点众多,还望齐王下令彻查凶手,给阿月,给燕国一个交代。”姬行直视着齐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儿臣以为燕公子所言甚是,请父王下令彻查凶手。”他声音一落,姜策也站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两日之期 “哦!”齐王尾音拉的长长的,他双眼半眯看着姬行说道:“看来公子对凶手一事颇有异议。” 他余光从姜策身上扫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姬行一眼,他料到高寅不会坐视不理,姬行此举可是他授意的? “是,请齐王下旨彻查凶手一事。”姬行拱手说道。 他声音一落,徐宏便站了出来,他对着姬行双手一叉含笑说道:“燕公子,凶手一事大王早已有定论,且已经将杀害燕公主的凶手打入天牢只待行刑,如今燕公子骤然提出异议,可是在说我齐国大王视察不明?” 徐宏的话极为不友善,一顶硕大的帽子压在姬行头上。 这还不算,他丝毫不给姬行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听闻燕公子对杀害燕公主的凶手季氏阿妩一见倾心,公子如此力荐大王彻查凶手,莫不是想替季氏阿妩开脱?”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他一句话便将姬行从国家大事扯到儿女私情上面。 若是换做旁人兴许还真接不住他这一句话,莫看姬行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样,他也不是个善茬,徐宏如此诋毁他,他不怒反笑,他笑盈盈的看着徐宏说道:“照大人这样说,公子策也力荐齐王彻查凶手,他也是为了私情了?” 莫要忘了姜策与季妩花边新闻也传的沸沸扬扬的。 他这一招祸水东引用的极妙,姜策就在一旁站在,这可真是祸从天上来。 徐宏面色一僵,他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力荐父王彻查凶手只是不想错纵了真凶,冤枉了好人以至百姓寒心。” 他说的大义凛然。 “齐王,公子说的极是,姬行亦是这个意思。”姬行含笑看了姜策一眼。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极为默契。 姜钰看着他们两个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公子想要寡人如何彻查凶手?季氏阿妩推燕公主落水,以至燕公主溺水而亡,可谓是铁证如山。”齐王面带难色的看着姬行说道,可姬行既然已经开口了,他身后站着的是燕国,他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姬行还没有开口,齐王接着又道:“这样吧!既然事关燕公主的性命,彻查真凶一事便交由燕公子,两日内若是燕公子查不出什么,季氏阿妩行刑日期不变。” 齐王已经做出让步。 姬行也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多谢齐王,姬行定会全力以赴。” 姜钰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两日之期,料想姬行也查不出什么来。 所有人各怀心思,早朝很快就散了。 姜策,姬行还有姜钰三个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离他们有数步之遥。 姜策抬头朝姬行看去:“彻查真凶一事就拜托燕公子了,希望燕公子尽快找出真凶来。” 姬行挑眉看了姜策一眼:“这是自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妩妩救出来的,绝不会让她平白无故做了旁人的垫脚石。” 两个人对视一眼。 姜钰没有开口,若不是事关姜禾公主,最希望揪出真凶的人就是他了。 眼见几个人就要出了王宫。 “公子留步!”就在那个时候朱安匆忙而来。 一时之间,三个人皆扭头朝他看去。 “奴见过诸位公子。”朱安看着他们拱手一礼。 姬行未做停留。 姜策亦是如此。 两个人一走,朱安几步走到姜钰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公主病了高热不退,神志不清,不停的胡言乱语,夫人请公子过去看看。” 姜钰眉头一蹙,他提步朝流云殿走去。 一上马车,姬行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支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为难的很。 齐王只给了他两日。 阿寅又非让他救人不可。 他可不擅长断案,要从哪里下手呢? 青天白日的,他也不便去阿寅的别院。 他想了想看着穆恒说道:“去一趟天牢。” “是公子。”穆恒双手一叉。 马车朝天牢驶去。 姜策也上了马车,庞戎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接过茶饮了一口。 片刻,他抬头云淡风轻的看了庞戎一眼说道:“派人盯紧高寅与姬行,还有姜钰那里也不可掉以轻心。” 庞戎看着他点了点头。 天高云阔,日光明媚。 高寅已经回到别院,他一夜未眠,脸上却一点倦意都没有。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便去书房了。 “郎君。”江陵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何事?”高寅抬头朝江陵看去。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刚刚传来消息,大王给了燕公子两日让他彻查凶手。” “我知道了。”高寅脸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 江陵与江风不由得对视一眼。 郎君表现的如此淡漠,莫不是已经放下季氏阿妩的事情了? 两个人心中一喜。 下一刻,高寅将写好的信封好蜡,抬手递给江陵说道:“你速去赵国一趟,将此信交给项倾。” “郎君……”江陵满目疑惑的看着高寅。 项倾可是赵国的上将军,他手握重兵戍守边关多年,郎君此时让他去找项倾何意? 不待他开口发问,高寅看着他说道:“时间不多,你速去,项倾看了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这就去。”江陵不敢再多言。 高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注意隐匿行踪,切莫让人发现。” “是郎君。”江陵接过信一刻都不敢耽搁,他转身就走。 “郎君为何要让江陵去找项倾?”江陵一走,江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来。 高寅缓缓站了起来。 在江陵的注视下,他缓步来到窗边,将窗子推开。 院里的桃花开的正盛。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窗边凝神看着外面的桃花。 就在江风以为他不会回答他的时候,高寅扭头看了江风一眼:“因为我不想有半点意外。” 她终究因为他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这是他给姜策的一份大礼。 “啊……姬月来找我寻仇了,母妃快救我……”姜禾公主面色烧的通红,她神志不清的她躺在榻上,她手舞足蹈口中不断发出惊慌。 惠夫人急的在殿中团团转,她已经在流云殿外布下重兵,以防有人听到姜禾公主这些胡言乱语。 徐太医就在一旁候着。 “太医,公主已经服下药了,为何还昏睡不醒?口中不断胡言乱语?”惠夫人面色一沉他抬头看着徐太医厉声质问道。 “回夫人的话,公主受了惊吓故而高热妄言,等高热退去公主自然会清醒过来,夫人还是耐心再等等吧!”徐太医看着惠夫人拱手说道。 他可是惠夫人的心腹,不然惠夫人也不会让他来给姜禾公主诊治。 “母妃。”正当惠夫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姜钰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见惠夫人便开口说道:“母妃为何在殿外布置那么多侍卫,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不是引人注目吗?” 惠夫人扭头看了徐太医一眼说道:“你先去偏殿候着。” “是夫人。”徐太医拱手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姜禾公主的寝殿只剩下惠夫人,姜钰,还有跪在一旁的阿桃。 姜禾公主还不停的喊着:“不,不要来找我,不是我推你落水的……” “阿禾这是怎么了?”姜钰看了姜禾公主一眼,将目光落在惠夫人身上。 惠夫人面色一沉,她双眸凌厉如刀看着阿桃冷冷说道:“你不是说公主只是梦魇了吗?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公主好端端的在流云殿中怎会受了惊吓?” 阿桃见实在瞒不下去了,她这才将实情说了出来…… 她此前一直瞒着惠夫人,是怕惠夫人知晓桃花宴上,是公主命她暗中将燕公主与季妩推了下去,才惹出这诸多风波来。 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她本以为惠夫人与公子知晓后,定然会勃然大怒。 怎料,惠夫人看了姜禾公主一眼缓缓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惠夫人与姜钰对视一眼。 姜钰看着惠夫人问道:“母妃如何看待昨天晚上的事?” 惠夫人双眼一眯,她冷冷说道:“只怕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让阿禾露出破绽来。”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姜钰目不转睛的看着惠夫人说道:“今日早朝之上,父王给了姬行两天的时间让他彻查凶手,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阿禾如今的状况,这两日至关重要啊!” “阿钰,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母妃。”惠夫人深深的看了姜钰一眼。 姜钰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阿钰,听母妃的话你立刻出宫,千万莫要让人知晓你今日来过流云殿。”惠夫人看着姜钰不容置疑的说道。 “是母妃。”姜钰看着惠夫人拱手一礼。 在惠夫人的注视下,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一走,惠夫人便高声说道:“来人啊!” “夫人有何吩咐?”朱安匆忙走了进来。 惠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立刻封锁流云殿,不准任何人进去,命人上报大王公主身染恶疾天花,需在流云殿中静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何需两日 消息很快传到了齐王那里。 “你说什么?阿禾染了天花?”齐王正在批阅奏折,他向来喜怒不露的脸上弥漫着几分凝重。 天花这种疾病传染性极强不说,一旦染上便是九死一生,令天下所有人都闻风丧胆。 齐王一刻都不敢耽搁,他立刻命人将流云殿封锁起来,并在四周撒上草木灰,让太医院煮了预防天花的汤药,分发给王宫每一个人。 “母妃这一手棋下的着实高明!”姜钰还未回到府中便得知这个消息了,他嘴角勾勒着一丝浅笑。 天花二字足以吓退任何人不说,重兵把守流云殿也就变得理所应当。 天牢之中依旧一片漆黑。 唯有季妩的牢房之中亮着一盏灯。 “妩妩,一日不见你可曾想我了?”姬行坐在季妩对面,两个人围着一张小小的矮桌,矮桌上摆放着姬行刚刚带来的食盒,他说话依旧如从前那般不着调。 “未曾。”若是从前季妩定是不屑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姬行白了她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可怜我为了你四处奔走,今日在朝堂之上更是与所有人为敌,将你的血书呈给齐王请他彻查真凶。” “欠公子的恩情,日后我定会还的。”季妩起身对着姬行盈盈一福,她说的格外认真。 姬行一撇嘴,他拉着季妩的衣袖说道:“行了,先坐下来用饭吧!齐王只给我两天时间,时间如此紧迫我也没有把握能查出真凶。” 季妩缓缓坐了下去。 姬行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季妩看着他扬眉一笑:“何需两日?一日就够了。” 她说的恁的笃定,眼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那种光芒用两个字足可概括,自信。 姬行看着她微微一怔,他见过无数女子,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明明身份卑微却临危不惧,明明容色平平却笑的如此璀璨夺目。 “你此话当真?”他面带疑惑的看着季妩。 事实上他并未将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季妩点头说道:“想一时半刻查出湖底的人怕是不可能,但查出是谁推我与公主落水可就容易多了。” 姬行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你的意思是说……” “既然湖底查不出什么来,索性就当做湖底什么都没有。”季妩缓缓说道。 “公子。”就在那个时候穆恒大步走了进来,他凝神看了姬行一眼并未开口。 姬行看着他说道:“无妨,妩妩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姜禾公主染了天花,齐王已经命人将流云殿封锁起来。”穆恒双手一叉看着姬行说道。 姬行面色一沉,他衣袖一挥,穆恒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从容的吃着粥,她仿佛没有听到穆恒的话一般。 姬行可不似她这般乐观:“妩妩,无论她这病是真是假,这下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季妩慢条斯理的吃完粥,她将碗放在矮桌上看着姬行勾唇一笑:“无妨。” 姬行凝神看了她一眼,纵然她远比其他女子聪慧的多,可在他看来她终究也只是个闺中女子,他并没有多季妩抱太多的希望。 “行了,我也该走了。”姬行说着站了起来。 季妩起身看着姬行说道:“季氏阿妩有一事想求公子相助。” “妩妩,你与我之间说求未免太见怪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姬行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几步走到姬行身旁,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请公子亲自带人去皇家别苑细细搜查,切记每一处都不要遗漏,搜查的越仔细越好。” “我便是带再多的人只怕也发现不了什么。”姬行有些不明白季妩的用意。 “公子所去不过是引人耳目罢了。”季妩声音低沉。 姬行瞬间明白她的用意,他凝神看着季妩问道:“你当真已经有了法子?”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轻轻点了点头。 姬行到底有些不信季妩,他凝神看着季妩问道:“时间有限,你当真只要我引人耳目便可吗?” “然也!”季妩答得爽快。 “我知道了。”姬行点头说道。 季妩只喝了一碗粥,她把其他的东西都放进食盒,准备让姬行带给麻姑她们。 怎料姬行看着她说道:“你不用收拾了,我已经派人给你的婆子与婢女送去吃的了。” “多谢公子。”季妩对着姬行盈盈一福,她不能不承姬行这份情。 “妩妩,我走了,你记得时刻想我。”姬行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对着季妩抛了一个媚眼。 季妩实在受不了他这幅模样,她嘴角一抽看着姬行说道:“公子路上小心。” 姬行定睛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一出天牢,姬行便带着人兴师动众的去了皇家别苑,他带了足足不下百人,那叫一个声势浩荡。 他不便去见高寅,所以给高寅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季妩的情况,他还询问了高寅一番,他是听季妩的话只管引人耳目呢?还是在做一些别的什么事。 他才到皇家别苑便收到高寅给他的信,信上只有四个大字,依她所言。 姬行看了不禁一笑:“你便这样相信她吗?” 今日,高寅除了让江陵去了一趟赵国,他只字未提与季妩有关的事,也再未派人做些什么,江风不禁放下心来了,只要郎君不沾染季氏阿妩的事就好了。 由昼转夜! 一月如钩,繁星点点。 与临淄城中所有百姓而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夜。 姬行还带着人在皇家别院搜查。 转眼夜渐深。 姜策已经换了寝衣,寻常人的寝衣多是白色的人,他这个人似乎对黑色情有独钟就连寝衣都是黑色的。 他懒懒散散的坐在软榻上,如墨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与白日那个不苟言笑,深沉难测的公子策倒是有几分区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出声喊道:“庞戎。” “公子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庞戎推门走了进来。 姜策抬头看着他问道:“姬行可还在皇家别院?” 庞戎拱手说道:“是公子,姬行还带着人在皇家别院搜查,查了这么许久他依旧一无所获。” “高寅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姜策接着问道。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叉手说道:“高家郎君这一日都在城外别院,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见什么特殊的人,倒是高家传出消息,高家主母已经为他选定王家娇娇王嫣,折日便会上王家提亲。” 姜策淡淡一笑,他看着庞戎沉声说道:“记得命人盯紧高寅与姬行。” “是公子。”庞戎双手一叉。 姜策眼波微转,他看着庞戎衣袖一挥:“你退下吧!” “是。”庞戎转身大步离开。 姜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他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孤拭目以待!” 他根本不信高寅会坐视季氏阿妩赴死。 皇家别苑他纵身那一跳,他可全都看在眼中。 姜禾公主虽已退下高热,但人依旧昏睡不醒,她口中依旧不断胡言乱语着:“姬月,你不要来找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惠夫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前,她眉头紧锁一眼不眨的看着姜禾公主,她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姜禾公主:“阿禾,母妃在这里,你什么也不要怕。” 阿桃与几个婆子也在一旁候着。 徐太医更是不敢离开,他就在外室候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流云殿外有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今日,徐宏的管家徐旺亲自将一个与季州年纪身形相仿的少年送到天牢之中。 太宰大人的管家亲自来送人,天牢的侍卫自然不疑有他。 许是已经适应了天牢的黑暗,今日季家所有人都安分了不少。 季伯言的脖子伸的都长了,可他依旧没有盼来季蔓,他一脸失望靠在牢房的墙上,整整一日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季妩在牢房中一笔一划的练着字,她神色专注似心无旁骛,可眼中若隐若现的焦灼泄露了她的内心。 成败就在今晚,她如何能不紧张! 夜深人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又停在天牢不远处的巷子里。 高寅在马车中慢条斯理的摆弄着矮几上的茶具。 江风也在马车里,他眉头紧锁的看着高寅,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他实在看不懂郎君了。 若说他忧心季妩,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若说他不担忧季妩,为何夜夜守在这里。 片刻,高寅煮好茶,他抬手给江风倒了一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尝尝我如今的茶艺可有精进。” “多谢郎君!”江风接过茶饮了一口。 在高寅的注视下,他略带尴尬的说道:“请恕属下愚钝实在品不出什么来。” 高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的心乱了。” “郎君,属下心中实在有一疑惑。”江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高寅说道,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寅看着他嘴角一挑:“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郎君为何夜夜在这里守着?”江风问出心中的疑惑来,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忽的,高寅的脖子微微转动,他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江风下意识敛住呼吸。 这一下,连他都听闻到风中传来一丝异样,似有人正在靠近这里,人数不少且功夫不弱。 “郎君。”江风双目微睁凝神看着高寅。 高寅勾唇一笑:“果然有人来了。” 江风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一丝剑光从他眼前闪过。 高寅双眼一眯,他抬头看着江风若无其事的说道:“靠近天牢者杀无赦。” 十数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在房檐穿梭,他们动作灵巧犹如猫儿一般直逼天牢。 “是郎君。”江风双手一叉。 他带着七八个影卫杀了过去。 清幽的月色下,刀光剑影,人影浮动。 不过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矮桌上摆放着棋盘,黑白分明,高寅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小小的方寸之间亦是刀光剑影杀戮不断。 “会是谁的人呢?”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兵刃相交的声音大概响了半盏茶的时间。 夜再度沉寂下来。 风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江风从衣袖中拿出化尸散倒在一具具尸体上,眨眼之间一具具尸体便化作一堆浮灰。 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江风身上沾染了一丝血迹,他足尖一点上了马车。 “可从他们身上查到什么端倪?”高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伸手点燃了一旁的熏香。 江风皱着眉头看着他说道:“郎君,似乎是主母身旁的人。” “母亲果然还是起了疑。”高寅淡淡说道,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江风双目微睁:“郎君早已知晓是主母派来的人?” “嗯。”高寅随口应道。 “那……”江风满目诧异的看着高寅。 高寅抬头看了他一眼:“无论谁的人想动她,都得问问我同意否!” 他的话十分霸气。 霸气到江风无话可说。 这可是主母的人…… 说到底都是高家人。 高寅抬头看了有些呆滞的江风,他不咸不淡的说道:“行了,收起你这幅模样,过来陪我对弈一局。” 大王不是给姬行两日吗? 今日且听她,若是不成,不是还有一日吗? 他若是想出手,谁又拦得下他? 夜越发深沉。 “轰隆……”就在所有人都睡的香甜的时候,空气突然响起一阵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大地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郎君这是?”江风手持白子,他凝神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他缓缓说道:“似乎是王室宗庙传来的声音。” 江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今晚齐王宿在柔夫人的漪柔殿中,此刻他拥着柔夫人睡的正香甜。 “大王快醒醒,大事不好了。”赵信一脸焦灼,他也不敢下重手轻轻的拍着漪柔殿的门。 最先惊醒的是柔夫人。 “大王醒醒啊!”她起身轻轻摇晃着齐王。 齐王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大王快醒醒啊!”赵信还在不停的唤着齐王。 他看着柔夫人眉头一蹙说道:“如今赵信是越发没有体统了。” “大监不是没有规矩的人,许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大王还是起身看看吧!”柔夫人轻声细语的说道。 齐王微微颔首。 柔夫人扶着他坐了起来,替他穿好衣袍。 片刻,赵信匆匆走了进来。 齐王双眼微眯看着他,不悦尽数写着脸上。 赵信一脸慌张,他几步走到齐王面前拱手说道:“大王,就在方才宗庙之上突然降下惊雷,以至供奉先祖的宫殿塌了一角。” 赵信越说声音越小。 不等他说完,齐王骤然站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元出马 齐王的面色格外的凝重。 二月惊雷还恰好砸在宗庙之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齐国百姓会如何议论? 天下人又会如何议论? 首先想到的便是君王失德。 兀的,齐王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 “大王。”柔夫人满目惊慌一把扶着齐王。 “大王。”赵信也是一脸担忧。 “寡人无碍!”齐王缓缓推开柔夫人的手。 “大王得赶紧拿个主意才是,宗庙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百姓,百姓皆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赵信定睛看着齐王缓缓说道。 齐王眼光一定沉声说道:“立刻召赵元入宫。” 赵元一直未睡,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齐王才到宣德殿没有多久。 “微臣参见大王。”赵元便来了,他对着齐王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爱卿免礼。”齐王右手微抬。 赵信在一旁候着。 偌大的宣德殿中唯有他们三个人。 “谢大王。”赵元缓缓起身。 齐王定睛看着他缓缓出声:“先是阿禾身染天花,再来天降惊雷轰了宗庙,寡人急召赵天师入宫是想问问天师,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说着一顿。 赵元没有开口,他缓缓闭上了眼,掐指一算。 齐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片刻,赵元骤然睁开了眼,他面带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王眉头一拧,他看着赵元沉声说道:“可是因为寡人失德?” 赵信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 赵元未加思索的说道:“非是大王失德。” 他话音一落,齐王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失德就好。 “那这又是为何?”齐王面带疑惑的看着赵元问道。 “微臣不敢说。”赵元说着垂下头去。 “你但说无妨,寡人恕你无罪。”齐王看着赵元说道。 赵元抬头看了齐王一眼,他这才拱手说道:“王族中有人肆意戕害别人性命,惹怒苍天鬼神这才降下天谴。” “是谁?”齐王声音一沉。 “就在这王宫之中。”赵元抬头朝外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齐王骤然站了起来,他双手搁在桌案上看着赵元问道:“赵天师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只管说寡人恕你无罪。” “微臣不知。”赵元看着齐王拱手说道。 “寡人命你将这个人找出来。”齐王看着赵元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元从袖兜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请大王移步。” 赵元一手举着符纸在前,齐王与赵信,还有几个金吾卫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夜风徐徐。 一出宣德殿,黄色的符纸便立在赵元掌中心不停的转圈。 这一幕着实让赵信吃了一惊,就连齐王都多看了几眼。 “……”赵元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只是旁人实在听不清楚他都念了些什么。 他四下扫了一眼,一路朝东走去。 齐王与众人跟着他身后,但凡看见齐王准备上前行礼的人都被赵信用眼神给制止了。 惊雷声一响,季妩整个人松懈了不少,她眼底拂过一丝笑意。 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两天的时间,即便姬行查出证据只指姜禾公主,齐王也不会认的,他怎能让整个齐姜氏蒙羞,除非有什么铁证逼得他不得不认。 可如今上哪找什么铁证? 岂非天方夜谭! 陆离还未回来,他办事季妩自然放心。 惠夫人也被惊雷上吓了一跳,可她忧心姜禾公主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她就坐在姜禾公主榻边,紧紧握着姜禾公主的手,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不,不要过来……”姜禾公主不断梦呓着。 流云殿中几个人皆不敢合眼。 “啊……”忽的,也不知怎么了,姜禾公主猛地睁开了眼,她大声尖叫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阿禾,你这是怎么了?”惠夫人面带惊恐的看着姜禾公主。 “公主……”一众人也朝姜禾公主围了过去。 姜禾公主似清醒了一些,她满目惊恐一下子扑进惠夫人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母妃,我好怕……” 惠夫人紧紧抱着姜禾公主,她轻轻的拍着姜禾公主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不怕,不怕,母妃就在这里陪着你。” 见姜禾公主醒了过来,殿中其他人皆松了一口气。 赵元带着齐王已经走到惠夫人的启云宫,他手中的符纸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齐王连带着一众金吾卫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中的符纸。 过了启云宫赵元径直朝姜禾公主的流云殿走去。 齐王没有开口。 赵信看着赵元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天师,姜禾公主染了天花,流云殿已经被封锁起来,您还是换一条路吧!” 赵信也是为众人着想。 赵元扭头看了赵信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不知宫中竟有了天花,如此恶疾苍天鬼神自会示。” 齐王定睛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目光落在齐王身上,他开口请示:“大王,我们是绕路,还是遵循苍天鬼神的指示往前走呢?” 齐王未加思索的说道:“遵守苍天鬼神的指示。” “是。”赵元手持符纸接着往前走。 不过片刻,众人便来到流云殿,朱红色的门紧闭着,四周皆是手持长戟的侍卫。 “大王。”所有侍卫上前行礼。 “免礼。”齐王淡淡的说道。 赵元也停了下来。 “轰……”也不知怎的他手中的符纸竟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火苗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除齐王之外,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齐王双眼微眯,他定睛看了流云殿一眼。 “赵天师这是怎么回事?”赵信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元问道。 赵元的目光落在流云殿上,他几步走到齐王面前拱手说道:“回禀大王,惹怒苍天降下天谴的人就在这流云殿中。” “赵天师确定?”齐王看着赵元问道。 “微臣确定。”赵元拱手说道。 齐王双手负在背后,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流云殿。 赵信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赵天师,姜禾公主染了天花,贸然进流云殿怕是不好吧!” 他声音一落,赵元还未开口。 “啊……”就在那个时候从流云殿中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当下所有人皆抬头看着流云殿。 “大王是公主。”赵信一下便分辨出姜禾公主的声音来。 齐王双眸一沉,他看着流云殿的大门沉声说道:“开门。” “是大王。” 在他的注视下,几个侍卫上前打开了门。 齐王带着众人提步走了进去。 “阿禾你怎么了?”惠夫人也被姜禾公主吓了一跳。 姜禾公主双目滚圆,她死死的看着惠夫人身后,双手抱着头厉声吼道:“母妃,母妃,姬月来找我索命来了,你看她就在那里。” 惠夫人与殿中众人顺着姜禾公主的目光看去。 一排满是水的脚印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惠夫人也是一惊,她不由得睁大了眼,流云殿外重兵把守,毫不夸张的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些沾满水的脚印从何而来? 莫不是姬月的冤魂真的来了? 一时之间,殿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啊……姬月,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姜禾公主瞬间躲进锦被之中,她趴在榻上瑟瑟发抖,已然吓得魂不附体。 “阿禾,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怪,你只是睡的久了眼有些花罢了,到母妃这里来,有母妃护着你什么都不用怕。”惠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婆子,几个婆子立刻挡住那几个脚印。 “母妃,我真的看到了,是姬月来找我索命了。”姜禾公主又哭又喊的说道。 齐王带着众人刚踏进流云殿,姜禾公主的声音便清楚的落入他们耳中。 齐王脚下一顿。 其他人也皆停了下来。 流云殿中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阿禾,你相信母妃,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殿中什么都没有,乖,你什么都不要怕,来母妃抱着你睡。”惠夫人仿佛哄小孩一样哄着姜禾公主。 可姜禾公主早已吓的神志不清,她根本听不进惠夫人的话,她目赤欲裂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样看着惠夫人身后大声说道:“姬月,是阿桃推你落水的,你要索命去找阿桃索命,不要来找我……” “砰……”姜禾公主声音才落,就在那个时候寝殿门突然开了。 “啊……”姜禾公主吓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惠夫人与众人第一时间扭头看去。 在她们惊恐的目光中,齐王面色阴沉大步走了进来。 惠夫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看着齐王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王,您怎么来了。” “父王,你告诉姬月不要来找我,不是我推她落水的,是阿桃把她退下去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禾公主光着脚下了榻,她疯了一样朝齐王冲了过来。 流云殿中灯火通明。 她面上一片光洁,根本不似染了天花的模样。 齐王抬头朝阿桃看了过去。 阿桃吓得脸都白了,她双膝一软跪在低声,声音颤抖的说道:“大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嫁出去 何为人精? 赵元当之无愧。 他与一众侍卫在流云殿外候着。 他此举无异于给了齐王一个选择。 殿内所有人都吓傻了。 齐王抬头朝惠夫人看去,他脸上没有一点波澜随意问道:“你不是说阿禾染了天花吗?” “大王。”惠夫人脸上难掩惊慌,纸包不住火事到如今她已无法辩解,她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姜禾公主还未靠近齐王,便被齐王身旁的两个金吾卫拦了下来,她神色呆滞看着齐王用力挣扎起来:“父王,救我!” 齐王看都没看她一眼,他扭头朝阿桃看去。 阿桃吓得浑身战栗。 齐王面色一沉:“把这个谋害燕公主的贱婢拿下。” “大王!是公主命奴将燕公主与乡君推下去的,奴也是迫不得已,请大王饶命啊!”生死面前阿桃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齐王不停的求饶。 齐王双眼一眯定睛看着姜禾公主。 “大王,你莫要听这个贱婢胡说,阿禾向来心性纯良,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惠夫人跪在来到齐王面前,她紧紧拽着齐王的衣摆苦苦哀求着齐王。 齐王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他一脚将惠夫人踢开。 “啊……”惠夫人一下子摔在地上。 事到如今齐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又大喊大叫起来,她指着齐王身后嘶声力竭的喊道:“父王,母妃,快看姬月她又来找我索命来了。” 齐王再不看姜禾公主一眼,他沉声说道:“来人啊!把姜禾公主与那个贱婢一起拿下关进天牢。” “大王不可啊!阿禾还小,纵然做错了什么也有情可原……”惠夫人起身挡在姜禾公主面前。 齐王衣袖一挥转身离开。 几个金吾卫将姜禾公主与阿桃带了下去。 “阿禾,阿禾……”惠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姜禾公主被带走了。 那瞬间她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夫人……”朱安一把扶住了惠夫人。 “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你若是倒下了,公主该如何是好?”他看着惠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惠夫人这才恢复些气力,她一把抓住朱安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快召兄长与阿钰入宫。” 齐王面色阴沉,他看都没有看赵元一眼提步离开。 倒是赵信抬头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极为自觉的与齐王拉开距离,而后悄无声息的出宫了。 天牢之中,除季妩之外季家所有人都睡着了。 季妩坐在蒲团上,她双手放在矮桌上,脊背绷的很紧。 忽的,烛火骤然暗了一下。 陆离大步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并未将烛火熄灭。 “兄长。”季妩瞬间起身。 “阿妩,事情已经成了,一切如你所料那般。”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展颜一笑:“辛苦兄长了。” 陆离全不似她这般放心,他面带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万一齐王袒护姜禾公主该如何是好?” 流云殿发生的那一幕,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 惠夫人自然是要处心积虑维护姜禾公主的,若是齐王也动了这个心思,今日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季妩勾唇一笑,她言之凿凿的说道:“齐王绝不会袒护姜禾公主的。” 除非他想背上君王失德的名声。 更深露重。 宗庙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每一张脸上都写满恐惧。 “二月惊雷把王室宗庙轰了,这究竟是什么了?”人群中不断有人议论出声。 一位老者抚摸着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事反常态必有妖邪啊!” “可是因为齐姜氏失德,故而才降下天谴?”围观的百姓说什么的都有。 且越来越多的百姓聚了过来。 一股不安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高寅还在马车之中。 江风还在与他对弈,只是一局未胜。 “郎君。”忽的一个影卫出现在马车之中。 他附身在高寅耳边低语了几句。 语罢,他转身退了下去。 马车之中只剩下高寅与江风。 高寅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郎君发生什么事了?”江风看着他问道。 高寅举手落下一子,他抬头看了江风一眼说道:“明晚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江风双眼微睁:“郎君的意思是说季氏阿妩明日就要行刑了?”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如换一个名字。” 江风不明所以的看着高寅。 高寅慢悠悠的说道:“改成朱风甚好。” 朱同猪谐音。 江风瞬间反应过来,他嘴角一抽:“是属下愚钝了。” 夜色无边。 死气沉沉的天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瞬间把天牢中的众人给惊醒了。 季妩瞬间精神起来。 “父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母妃救我啊……”紧接着姜禾公主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季妩心中一定,她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 在天牢熬了几日,她已是筋疲力尽,她裹着姜策送来的锦被沉沉睡去。 姜策已然睡下了。 忽的庞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郎君。” 姜策向来浅眠,他瞬间睁开了眼,若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庞戎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 他起身说道:“进来吧!” 庞戎推门而入。 “郎君……”他将宗庙的事,还有姜禾公主已经被打入天牢的事,详细的说与姜策。 姜策听闻过后,整个人沉默下去。 事情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片刻,他抬眸看着庞戎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日起派人盯紧赵元。”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他一直派人盯着高寅与姬行。 如此出奇制胜的这一手,不是他们两个人所为,又会是谁呢? 临淄城中还有这样的高人? 真真叫他刮目相看。 这一次连父王都不会袒护姜禾公主了。 他勾唇一笑:“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 姬行还在皇家别苑。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 笑罢,他由衷的叹道:“这一手真是妙极了。” 连他都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立刻带着人回去了。 明日早朝可有的热闹了。 朱安亲自去了高家。 他连高瞻的面都没有见到。 高瞻只派人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惠夫人。 姜钰匆匆入宫了。 “阿钰,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阿禾啊!”一见姜钰,惠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姜钰看着惠夫人沉声说道:“母妃,你可知就在方才天降一道惊雷把宗庙给劈了?” 惠夫人全然没有心思管这些,她摇头说道:“不知。” “那你可知父王急召赵元入宫,赵元说了些什么吗?”姜钰再度出声问道。 惠夫人摇了摇头。 姜钰接着又道:“赵元对父王说因着王族中有人肆意戕害别人性命,以至上天降下天谴,你认为阿禾还有救吗?天降惊雷轰了宗庙,父王总要给齐国百姓一个交代。” 刹那间惠夫人脑海中一片空白,精明如她怎会不知其中的厉害。 “那阿禾怎么办?”她声音带着哭腔。 姜钰目不转睛的看着惠夫人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找出湖底那些人,只要能证明那些人与姜策有关,阿禾便能安然无恙。” “你放手去做,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阿禾。”惠夫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姜钰说道。 姜钰微微颔首。 “公子,夫人。”朱安匆匆走了进来,他将高瞻的信伸手递给惠夫人。 惠夫人接过看了一眼,伸手递给姜钰。 高瞻的意见与姜钰的意见不谋而合。 这个夜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可季妩却睡的格外香甜。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虽然天牢里看不到阳光,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她缓缓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姜禾公主哭喊了一夜,直到精疲力竭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明日就要行刑了,除季妩之外,季家所有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季妩凝神听着牢房外的动静。 这个时辰也该上早朝了,大王理应下旨放人才是。 如今还没有什么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妩眉头轻拧,她心中有些不安。 忽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高昂的声音在天牢中激起阵阵回声:“大王有旨,季家众人无罪释放。” “这是真的吗?”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季家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季妩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那一笑如云破月出格外璀璨。 很快天牢的侍卫便来了,他们手中皆举着火把,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整个天牢。 季妩既然无罪,那她便还是乡君。 “咔嚓……”一个侍卫上前打开牢门的锁,他看着季妩拱手说道:“乡君请。” “有劳了。”季妩微微颔首,她起身准备出去。 “妩妩。”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姬行竟然来了,他身后跟着数个婢女,每个婢女都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铜镜,有铜盆,还有胭脂水粉,衣裙,头饰一应俱全。 如此大的阵仗令得季妩着实吃了一惊,她抬头看着姬行问道:“公子这是作何?” “妩妩,我来接你啊!”姬行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 语罢,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你们还不上前替乡君梳妆。” “公子,这就不必了吧!”季妩开口说道。 姬行大步走了进来,他冲着季妩一笑说道:“妩妩,你这就不懂了,天牢是什么地方?阴气甚重,指不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焕然一新才能去掉身上的晦气,你快点吧!除非你想一直待在这里。” 季妩没有动。 姬行看着她接着又道:“你快点吧!我还在门口给你准备火盆,你一会从上面跨过去,我保证你日后事事如意。” 姬行说着退了出去,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我背过身等你,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偷看的。” “哎。”季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几个婢女朝她围了过来,她坐在蒲团上任由那些婢女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婢女才停手。 季妩从头到脚整个人焕然一新。 姬行给她准备的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也不知是什么布料,看着仿佛天边的流云一般格外飘逸,不知为何与那日借惠夫人之手送来的那一身衣裙格外相似。 她未做多想提步走了出去。 姬行转身看着她,兀的,他眼中一亮,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眼光着实不错,衣裙的颜色很衬她竟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妩妩,我们走吧!”姬行笑眯眯的看着季妩说道。 “嗯!”季妩点头说道。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麻姑,赵婆子,还有冬雪与夏白都来了,几个人眼圈红红的看着季妩盈盈一福。 “你们可还好?”季妩几步上前看着她们问道。 “娇娇,我们都好。”几个人点头说道。 季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这个贱人。”季妩走到姜禾公主牢房的时候,姜禾公主疯了一样朝季妩扑了过来,索性牢房的门锁着,她隔着门恶狠狠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你凭什么勾引阿寅哥哥,你有什么资格怀他的孩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季妩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躲在暗处偷听她与高寅说话的竟是姜禾公主。 季妩含笑看着她盈盈一福:“姜禾公主,只怕你杀不了我。” “我便是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姜禾公主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 季妩也不恼怒,她四下扫了一眼看着姜禾公主缓缓说道:“想来燕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禾公主吓得瞬间白了脸,她紧咬着唇瓣一句话也说不回来了。 季妩对着她盈盈一福:“公主好自为之。” 姬行果然在天牢的大门口放了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火盆里烧的东西也是有讲究的,是用端午之时割下的艾草,世人口口相传艾草有驱邪的功效,姬行也不免俗。 季伯言带着魏氏她们早已离开了。 “妩妩,快从火盆跨过去啊!”姬行扭头看着季妩说道。 其他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冬雪与夏白替季妩提起裙摆,季妩从火盆上垮了过去。 “姑,婆婆,冬雪,夏白,你们也从火盆上跨过来。”季妩含笑看着她们说道。 阳光格外刺眼。 一出天牢的大门,季妩忍不住眯起眼睛,她索性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马车已经备好了。 姬行站在马车旁看着她说道:“妩妩,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季妩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她什么都没有说,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姬行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路过旁边巷子的时候,姬行不着痕迹朝外看了一眼。 那里还停放着一辆马车。 季妩不知,那辆马车之中,有那么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马车。 直到全然看不见了,高寅才看着江风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矮几煮着茶,季妩以茶代酒敬了姬行一杯,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姬行说道:“公子大恩,季氏阿妩日后定会报答的。” “妩妩,你待我这般生分不是诚心伤我的心吗?”姬行一脸受伤的看着她说道。 季妩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她凝神看着姬行漫不经心说道:“事到如今公子在我面前就不必演戏了吧!” “妩妩。”姬行一下凑到季妩跟前:“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鉴。” “公子,一个人若是真心爱慕另一个人,看着她的时候眼光会有星辰,公子眼中虽然也有光,当更似是贼光,就好似看着一块肥肉。”季妩极为精准的点评道。 姬行看着季妩嘴角一抽:“妩妩,你可这冤枉我了,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里像一块肥肉了?” “我也不知。”季妩含笑摇了摇头。 她两世为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比旁人精准了一些。 “哎,哎,哎……”姬行连叹数声:“妩妩,你究竟怎样才肯信我?” 季妩回了他几个字:“无论如何也不信。” 姬行双手捂着胸口:“我的心怎的如此痛呢!” 季妩凉凉的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不演了。 他亲自将季妩送到季家,一直看着她进了季家的大门才离开。 季伯言她们早在季妩之前就回来了。 梅若雪服侍着他洗漱了一番。 他连茶都没有喝上一口,扭头看着吴生说道:“你快去乡下把那个李铁牛找来。” “是家主。”吴生转身便去了。 梅若雪给季伯言倒了一杯茶,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季伯言问道:“恕妾不知,家主让吴生去找李铁牛做什么?” 季伯言将茶一饮而尽,他还有些口干舌燥,对着梅若雪说道:“再给我倒杯茶。” 梅若雪抬手又给季伯言倒了一杯茶。 季伯言喝完之后,才看着梅若雪说道:“阿妩就是个灾星,我若是再将她留在家中,唯恐所有人性命不保,我得尽快把她嫁出去才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阿妩公主 季伯言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季妩嫁出去。 回到荷香院之后,季妩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这次的事情还没了结。 姬行给她的衣裙太过华贵,她不太习惯,她换了一身自己的衣裙,让麻姑与赵婆子下去歇息,她带着冬雪与夏白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季伯言独自在书房之中,平白无故在天牢住了几日,纵然他已经洗过澡了,但他总觉得浑身还是带着一股霉味。 他心情正烦躁的时候,季妩的声音响了起来:“父亲,阿妩可以进来吗?” 季妩就站在书房外。 季伯言原本不想见季妩,可他转念一想有些事还是得和她说清楚,他沉声说道:“进来吧!” 冬雪与夏白这才上前推开了门。 季妩提步走了进去。 季伯言面无表情的坐在桌案后,他带着不悦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一下子跪在季伯言面前。 饶是如此季伯言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如今他算是看透了,季蔓是祸乱家族的灾星,季妩也不是个好的,她们两个人都是一丘之貉。 “你这是做什么?”季伯言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耐烦。 “父亲,你可知季家为何险遭灭门之祸?”季妩跪在地上,她眼眶红红的看着季伯言。 她不提这个还好,她一提这个季伯言瞬间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冷眼看着季妩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父亲不知,当日桃花宴上姜禾公主冤枉我将燕国公主推了下去,女儿极力辩解,在场所有人都信了女儿的话,就在那个时候阿蔓姐姐站了出来,她告知众人她亲眼看见我把燕公主推了下去,她都开口了还有谁会信我。”季妩说着哭了起来。 季伯言顿时就怒了,季妩不动声色将他脸上的怒火尽收眼底,她心中冷冷一笑。 这一次她要绝了季蔓的后路。 “你说的可当真?”季伯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眼中怒火中烧,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父亲,当日冬雪与夏白都在,她们可以为女子作证。”季妩哭着说道。 冬雪与夏白就跪在季妩身旁,两个人看着季伯言异口同声的说道:“家主,娇娇所言千真万确,都是因为阿蔓娇娇冤枉娇娇,我们季家才遭此大祸。” “啪……”季伯言面色一沉,他一掌落在桌案上,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孽障。” 整整两日,季蔓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本就心有芥蒂,如今季妩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 “父亲,女儿实在不知阿蔓姐姐与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恨不得季家满门尽诛。”季妩哭的伤心欲绝,她满目不解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脸色越发阴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妩接着又道:“莫不是阿蔓姐姐怨恨我们把她送进了太宰大人府中?” 她极为好心的提点了季伯言一句。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季伯言心头落下烙印。 “父亲可在天牢看见阿州弟弟?女儿一直未见阿州弟弟心中忧心的很。”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问道。 她这么一问,季伯言这才想了起来,大王下旨自然不会放过阿州,可他为何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阿州? 季伯言也不傻,他转瞬便想明白了,定是有人救了阿州,除了季蔓还会有谁? “阿妩,你起来吧!”季伯言皱着眉头说道。 “是父亲。”冬雪与夏白扶着季妩站了起来。 “阿妩,父亲想了想,从前都是父亲的不是,总是顾忌身份与门第不许你同李铁牛来往,经此一难父亲算是想通了,只要你欢喜就好,父亲已经命人去请李铁牛了,今日父亲便替你们定下婚事。”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一脸惊喜:“父亲。” 她怎会不知季伯言安得什么心思,可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如今阿牛哥并未什么中意的女子,等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她再与他退婚也就是了。 “多谢父亲成全。”季妩回过神来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看着季妩正准备说话,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门口传来季蔓的声音:“父亲。” 她可不似季妩那般有礼貌。 她话音还未落便推门走了进来。 一听闻季家所有人无罪释放,季蔓便匆匆赶了回来。 季妩与季伯言抬头朝季蔓看去。 季蔓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她眼下弥漫着浅浅的青色,一副病娇的模样。 “父亲,都是女儿无能。”她说着跪在季伯言面前。 不等季伯言开口,她便哭着说道:“女儿在太宰大人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想求他救一救父亲与季家,怎料太宰大人就是不肯见女儿,女儿也没有法子啊!” 若是没有季妩方才那一番话,季伯言兴许就信了她的话。 “阿蔓姐姐,你为何要害我?你可知你害的是整个季家?你就是怨恨我,怨恨父亲眼睁睁的看着你进了太宰大人府,你也不能如此污蔑我。”季妩几步走到季蔓跟前,她红着眼厉声质问着季蔓。 季伯言面带怒火冷眼看着季蔓一言不发。 “阿妩妹妹,姜禾公主用父亲与阿州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季蔓一句话便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父亲,都是女儿一时糊涂才信了姜禾公主的话,女儿也没想到事情便变这样,求父亲原谅女儿的无知。”季蔓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她苦苦哀求着季伯言。 “阿州呢?”季伯言看着她冷冷问道。 在他的目光下,季蔓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哭着说道:“我背着太宰大人将阿州藏在徐家。” 她声音一落,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季蔓,你当真以为我傻吗?太宰大人何许人也?你藏得住阿州吗?定是你只求太宰大人救了阿州。” “父亲,我没有……”季蔓刚准备辩解。 “是了,你定是怨恨我眼睁睁的看着太宰大人将你带走了,拆散了你与楚辞,所以你才会信口雌黄的冤枉阿妩,你巴不得我们都死了吧!可惜叫你失望了。”季伯言冷眼看着季蔓一字一句的说道,他额上青筋凸起,对季蔓已经忍无可忍。 “父亲,不是这样的……”季蔓委屈的摇着头。 “你给我滚,你早已不在我季家的族谱之上,我季伯言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季伯言起身冲着季蔓大声吼道。 “父亲……”季蔓一下子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季伯言会这样对她。 “你没有听到父亲的话吗?还是你诚心想把父亲气死?”季妩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她背对着季伯言看着季蔓的眼中尽是嘲讽。 “季妩,你……”季蔓看着她这幅模样瞬间失去了理智,她一脸狰狞的看着季妩,再也演不下去那副病娇的样子。 话都未说话季蔓瞬间反应过来,季妩故意想要激怒她。 眨眼之间她换了一副柔若无依的模样,她跪在来到季伯言面前伸手抓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道:“父亲,阿蔓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能在没有父亲,阿蔓真的从来都没有怨恨过父亲什么,求父亲相信阿蔓,不要赶阿蔓离开。”季蔓哭的情真意切。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踏进季家一步。”季伯言丝毫没有留情,他冷冷拽回自己的衣摆,只留给季蔓一个冷漠的背影。 季蔓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你还不走。”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眉眼之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季蔓缓缓站了起来,她敛尽脸上所有表情,冷漠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说道:“父亲,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两个人站在咫尺之间,季蔓看着季妩眸光一凝,她慢条斯理的抚了抚额冲着季妩嫣然一笑:“还有你。” 季妩下颚微抬,她轻蔑的看着季蔓。 季蔓恶狠狠地瞪了季妩一眼,她转身就走。 “父亲,你可看清季蔓的真实面目?原来她如何痛恨我们。”季妩看着季伯言的背影轻声说道。 季伯言转身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父亲,你莫要伤怀,你还有我,还有阿媚与阿茵,我们都会好好孝敬父亲的。”季妩含笑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 季伯言微微颔首。 “父亲,你也好生歇息,阿妩回去了。”季妩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点了点头。 季妩转身离开。 她才走到门口,守门的仆从匆匆而来,他看着季伯言气喘吁吁的说道:“家主,宫中的寺人来传大王的旨意了。” “什么?”季伯言一惊。 不过片刻,季家众人便聚在前厅接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来传旨的是赵信。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候大王会有什么旨意? 其他人皆有些不安,生怕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赵信看了众人一眼,他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拱手一礼说道:“老奴恭喜乡君了!”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众人皆朝季妩看去。 “看,老奴这记性,,如今该是阿妩公主了。”赵信笑眯眯的看着季妩,缓缓摊开手中的圣旨。 众人一惊,怎的就是阿妩公主了? 第二百五十章 大长公主 季妩也吃惊的很,可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赵信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宣读其大王的旨意:“季氏阿妩才貌双全,恭谨端敏,深得圣心特封为大长公主。” 他说着一顿。 众人皆是一惊。 连季妩也没有想到,大王竟封她为大长公主。 可获如此殊荣的唯有嫡长公主。 可她算什么? 竟从一个小小的乡君,一跃成了齐国的大长公主。 季伯言顿时喜笑颜开,季家能出一个大长公主可真是烧了高香,在天牢住了几日着实不亏。 其他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季媚与季茵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着季妩。 季妩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相反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担忧,她缓缓将头磕了下去,正准备谢恩。 怎料赵信看着她接着又道:“大长公主与燕国公子姬行堪为天造地设,一来成佳人之美,二来为两国联谊,特将汝赐给燕公子姬行为夫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这才是齐王真正的目的,用她来讨好姬行,从而讨好燕国。 季伯言已经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魏氏与李氏只叹自己没有生出这样一个争气的女儿来。 季妩不仅成了大长公主,还要嫁给燕公子为夫人,这可真是从麻雀摇身一变成了天上的金凤凰。 纵然季妩心有不愿,可她也不敢抗旨不愿,她缓缓将头磕了下去:“季氏阿妩接旨。” 其他人也将头磕了下去。 “大长公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赵信亲自将季妩扶了起来。 季伯言亲自给了赵信赏银,并将她送了出去。 季家所有女眷都围在季妩身边。 “阿妩。”魏氏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因季妩在天牢待了几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如今看着她的眼中只剩下讨好与谄媚。 “主母,你该唤人家大长公主。”李氏看了魏氏一眼,话里话外酸的不得了。 “是,是,是。”魏氏才不与她计较,她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如今已经成了大长公主,我得赶快给阿妩添一些与身份匹配的衣裙与头饰。” 魏氏比季妩还要激动。 “母亲,不用了,我有些累就回去歇息了。”季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你快些回去歇息吧!”魏氏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 梅若雪看着季妩的眼中也满是羡慕。 季妩对着魏氏盈盈一福。 魏氏如今哪里还敢受她的礼,她赶紧回以一礼,扶着季妩说道:“阿妩你这是折煞我,以后切莫如此了。” 季妩此刻实在不想说话,她可不想跟姬行回燕国。 等季伯言回来的时候,季妩已经回去了。 魏氏,李氏还有梅若雪都在。 季伯言看着她们说道:“阿妩就快要大婚了,你们都帮着主母准备准备,切不可失了礼数。” 他并未提及嫁妆一事,阿妩既然已经成了大长公主,嫁妆自然有王室准备。 “是。”众人看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家主。”就在那个时候吴生满身风尘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季妩已经成了大长公主,他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奴已经将李铁牛请回来了,他此刻就在外面候着,可要请他进来。” 季伯言原本想让他把李铁牛送回去的,可他转念一想看着吴生说道:“去把人请进来。” 吴生转身走了出去。 他抬头看着魏氏她们说道:“你们都回后院吧。” 她们的身份搁在那里自然不便见外客。 “是。”魏氏她们转身离开了。 李铁牛很快就来了,他拱手看着季伯言说道:“拜见季大人。” 季伯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李铁牛微微一怔,这还是季伯言第一次如此慈眉善目的看着他。 “你叫阿牛吧!多谢你这些年对阿妩的照拂。”季伯言极为客气的说道。 李铁牛面带谦虚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季大人客气了。” “如今阿妩成了大长公主,就要嫁给燕国公子,季家子嗣单薄,她又没有兄长,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想让你作为阿妩的兄长亲自送她出嫁。”季伯言十分诚恳的说道。 他此举不过是想断了李铁牛的痴心妄想罢了。 吴生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大吃一惊。 “承蒙季大人看重,好。”李铁牛是真心替季妩高兴。 这倒是让季伯言有些意外。 季伯言让吴生给李铁牛准备了银钱,可李铁牛却拒绝了,从前厅出来他本想去看看季妩,但想着如今他与季妩身份实在悬殊,李铁牛便打消这个念头。 季妩闷闷不乐的靠在软塌上,她单手支着头静静看着梅花从枝头飘落,一脸的惆怅。 麻姑与赵婆子深知她不喜欢姬行,也不敢上前打扰她。 天雷轰了宗庙的事闹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亦是如此。 今日早朝,齐王连下数旨。。 不等众臣开口提及宗庙一事,齐王便率先下了一道罪己诏,他将这道罪己诏颁布天下。 将姜禾公主如何谋害燕国公主,构陷季妩惹怒苍天鬼神降下天谴的事说的一清二楚,他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教女无方。 众臣听闻练练称颂齐王英明,古往今来又那个帝王敢轻易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所下第二道旨意便是无罪赦免季家众人。 在此之后他亲自宣读了一道旨意,姜禾公主谋害燕国公主,构陷季妩其罪当诛,明日午时处斩。 满朝文武无一人开口替姜禾公主求情。 唯有姜钰进言虽然姜禾公主命人将燕公主推落水,但谋害燕公主的实属湖底之人,他恳求齐王彻查湖底真凶。 齐王当下便回绝了。 至于封季妩为大长公主,让她与姬行联姻一事,乃是姜策进言。 齐王未加思索便应允了。 彼时,姬行正在与燕国其他使臣商议,如何才能将此次的利益最大化。 “公子,就在刚才齐王亲下旨意封季氏阿妩大长公主,与公子联姻。”穆恒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姬行拱手说道。 姬行正在饮茶。 “噗……”他面色一变将口中的茶尽数喷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不瞑目 宋题慢悠悠的看了姬行一眼说道:“公子莫不是欢喜过头了吧!” “咳咳咳……”姬行忍不住咳了起来,他哪里是欢喜过头,分明是惊吓过度。 只怕这个结果连某人都没有想到吧! 那颗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他若是半路截胡,还要不要安然无恙回燕国了。 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姬行当下便无心议事了,他看了诸位齐国使臣一眼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诸位且先议着,等你们商讨出结果,我明日直接进宫面见齐王也就是了。” 在场谁敢拦他。 “是公子。”一众燕国使臣看着他说道。 姬行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 他出了驿馆,命车夫驾车在临淄街头转悠了好几圈,而后又换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才出了城。 一出城,马车直奔高寅的别院。 季妩独自坐在妆台前,铜镜中的她眉头紧锁。 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意外让人猝不及防。 大王已经下旨,此事又事关两国联姻大事,若想让他收回旨意谈何容易。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中午,她吃用了一碗粥便上榻歇息了。 既然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等心中平静下来在想也不迟。 姬行到高寅别院的时候。 “铮铮铮……”高寅正悠闲的在凉亭中抚琴,他的琴声高远而宁静,丝毫听不出一丝忧愁来。 他奏的认真。 姬行并没有上前打扰他,既然他都能沉得住气,他又着急什么呢! 他懒洋洋的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天上的云朵。 “铮……”琴声悠长,高寅一曲作罢才抬头朝姬行看去。 姬行笑盈盈的朝他走去:“看来你一点也不着急啊!” 凉亭中摆放着矮几,矮几上煮着茶,温着酒,一旁还焚着香。 高寅挑眉看了姬行一眼,他缓步来到矮几旁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对面的位置说道:“怎的你要站着同我说话吗?” 姬行从善如流的坐在他对面,他端起茶饮了一口一本正经的看着高寅说道:“你这般悠闲自在,可是准备让我遵照齐王的旨意娶了你们齐国的大长公主?” 高兴气定神闲的看了姬行一眼:“你敢吗?” 在他的注视下,姬行嘴角一抽:“夺人所爱非君子所谓,诚然我是不屑的。” “君子?”高寅一下便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姬行一眼。 “阿寅你这是什么意思?”那眼神令得姬行什么不悦,错,是万分不悦。 高寅慢悠悠的看了姬行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心领神会了。” “我怎么交了你这个损友。”姬行冷冷的白了高寅一眼。 “这是你运气好。”高寅含笑回了他一句。 姬行懒得在跟他耍嘴皮子,他看着高寅直接问道:“事到如今你准备怎么办吧?” 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茶盏,他勾唇一笑:“看来有些人还是没有死心,非要拿她来试探我,想要逼我出手。” “如此说来你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姬行往高寅跟前凑了凑。 高寅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遵旨娶了她?”姬行凝神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没有开口,他抬眸看了姬行一眼。 不知怎的姬行只觉得脖子一凉,浑身都冷飕飕的。 “不妥,不妥,这不妥。”姬行连连拒绝了高寅。 高寅缓缓移开了视线。 姬行这才觉得四周恢复如常,不似掉进冰窟一般。 “阿寅,你又不肯出手,我又不能就这么娶了她,那你说怎么办吧?”姬行双手一摊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抬头又给姬行倒了一杯茶,他推到姬行面前看着他说道:“饮完这杯茶你便立刻入宫谢旨,记得一定要做出一副万分欢喜的模样。” “然后呢?”姬行眯着眼问道。 高寅看着他说道:“然后你自然要欢欢喜喜的去看她。” 她自然指的是季妩。 “再然后呢?”姬行边喝茶便问道。 “然后就没有了。”高寅云淡风轻的说道。 姬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他起身看着高寅说道:“好,我便依你所言,只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怪我。” “你与我乃是挚友,我怎会怪你呢!”高寅含笑看着姬行说道。 “阿寅,我十分后悔。”姬行十分幽怨的看着高寅。 “你后悔什么?”高寅礼貌性的问道。 “我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跳进了这个火坑!”姬行连叹数声。 高寅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记住,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你若是不还,我可就要找她还的,她可亲口说了会报答我的。”姬行眯着眼看着高寅说道。 “好。”高寅答的爽快。 姬行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又换乘了一辆马车。 直到驶入临淄城,他才坐回自己原本的马车。 他依着高寅所言立刻入宫谢恩去了。 一入王宫,他脸上的笑便未曾停过,他一副走路带风的模样,别提有欢喜了,只是辛苦他的脸笑的都有些抽筋了。 得知姜禾公主明日就要斩首的时候,惠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姜钰来看了她一眼得知她并无大碍之后便离开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的带着人去了天牢。 姜禾公主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有气无力的靠在天牢的墙上,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再也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姜禾公主。 忽的,天牢之中多了一丝亮光。 姜禾公主什么也看不到,她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阿禾!”直到惠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才从新活了过来,她疯了一样朝惠夫人扑了过去。 天牢的侍卫打开牢房的门。 “母妃,我以为连你也不管我了。”姜禾公主扑进惠夫人怀中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阿禾,母妃怎么会不管你呢!”惠夫人紧紧的抱着姜禾公主。 “母妃,他们说父王已经下了旨意,我明日就要斩首了可是真的?”姜禾公主惊慌失措的看着惠夫人问道。 在她的注视下,惠夫人眼神躲闪了一下,她含笑看着姜禾公主说道:“阿禾,你放心吧!母妃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父王已经下旨了,你怎么救我?”姜禾公主一下子推开了惠夫人,她红着眼看着惠夫人厉声质问道:“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吧!” “不是这样的,阿禾你听母妃说……”惠夫人急急辩解。 “我不要听。”姜禾公主双手捂着耳朵,她仿佛疯癫了一般用力的摇着头再不看惠夫人一眼。 “阿禾,你要相信母妃一定会救你的。”惠夫人看着姜禾公主鼻子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她蹲下去将姜禾公主紧紧的拥入怀中。 母女两人放声痛哭了起来。 许久姜禾公主才渐渐平静下来。 惠夫人给她带来吃的,穿的,还有用的,不过片刻天牢便变了个样子。 矮几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惠夫人牵着姜禾公主的手坐了下来。 “阿禾,这是你喜欢吃的血燕。”惠夫人将一碗燕窝放到姜禾公主。 姜禾公主只吃了一口便放下手中的碗,她实在吃不下去了。 “母妃。”惠夫人正准备劝她,她伸手紧紧拽住惠夫人的手。 惠夫人的眼都哭的有些肿了:“阿禾。” “母妃,你知道的,自从遇见阿寅哥哥之后,我这一生都是为他而活,如今我就要死了,可我不甘心,季氏阿妩她哪里比我好?她凭什么能怀阿寅哥哥的孩儿,她凭什么能得到阿寅哥哥。”姜禾公主一脸怨恨,她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你说什么季氏阿妩怀了阿寅的孩儿?”惠夫人脸上尽是诧异。 “我亲耳听阿寅哥哥说的,难道还会有假?”姜禾公主说着笑了起来,她笑的狰狞如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惠夫人眼波一沉。 这么多年了,阿寅已经成了阿禾心中的执念,她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高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母妃,你若是救不了我也没关系,可你一定要让季氏阿妩给我陪葬,不然我死不瞑目。”姜禾公主死死的看着惠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禾,母妃一定会救你的。”惠夫人颤抖的握住姜禾公主的手。 “母妃,你答应我这件事。”姜禾公主已经入了魔,她说着一把甩开惠夫人的手:“除非你想让我死不瞑目。” “好,母妃答应你。”惠夫人声音哽咽的说道。 惠夫人没有久留,很快天牢再度暗了下来。 姜禾公主置身黑暗之中,她阴森森的一笑:“季氏阿妩,我就是死也要你给我陪葬。” 季妩已经睡了许久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麻姑不放心她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她一眼。 怎料季妩脸色通红,她一惊伸手探了探季妩的额头,她的额头滚烫的很。 “娇娇!”纵然她已经是大长公主了,可麻姑还是习惯唤她娇娇。 麻姑一连唤了季妩数声,季妩一点反应都没有。 麻姑扭头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娇娇病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失踪 季妩这一病可不得了,扰的整个季家不得安宁不说,连齐王都惊动了。 谁让她如今至关重要的很。 齐王亲自派了李太医来给季妩诊治。 姬行闻讯也匆匆来了。 一眼望去季妩的房中站满了人。 季伯言急的在季妩榻前走来走去。 其他人脸上也尽是担忧,只是不知是真是假罢了。 麻姑给季妩手腕放了一块锦怕,李太医这才将手搭在季妩的手腕上。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妩妩,她怎样了?”太医才离手,姬行便焦灼的问道。 季媚与季茵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视线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样。 看着他,她们越发嫉妒季妩了。 李太医拱手看着姬行说道:“公子不必担忧,大长公主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服上几贴药,再好好休息几日就可痊愈。” 姬行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季伯言环视一周看着房中众人说道:“阿妩既然无碍,你们都回去吧!莫要在这里妨碍她休息。” “是。”众人点头说道。 除了姬行,还有麻姑与赵婆子,其他人都转身离开了。 李太医亲自向齐王禀告了季妩的情况,得知她并无大碍之后,齐王这才放下心来。 他深知单单一个季妩还安抚不了燕国,但至少可以稳住姬行。 “夫人身体不适,还请李太医移步启云宫,替夫人诊治一番。”李太医正准备出宫,忽的一个面生的寺人上前将他拦下了。 李太医怎敢不从命。 启云宫中,惠夫人面色不佳的坐在软榻上。 房中一种婢女与婆子都被遣了出去,唯有朱安近身服侍着惠夫人。 谁也不知惠夫人与李太医说了些什么。 只是李太医从启云殿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 李太医一走,惠夫人扭头看着朱安说道:“徐太医那里有一种可令人假死的药,你去取一颗过来。” “是夫人。”朱安转身便去了。 偌大的启云殿中只剩下惠夫人一人。 她方才问李太医了,季氏阿妩可有孕在身? 可他竟说没有,料想也不敢欺骗她。 可这是怎么回事?阿禾亲耳听到阿寅这般说,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莫不是阿寅有什么目的,才故意误导阿禾? 惠夫人已经有些怀疑高寅。 兀的,她眼光一凝,无论阿钰是否能查出什么,她都不能坐视阿禾赴死。 不仅如此,她还要替她完成一桩心愿。 她不是想要季氏阿妩去死吗? 她这个做母亲的成全她。 天色还早。 季妩还没醒来。 姬行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前。 麻姑与赵婆子都退了出去。 守在外面也无事可做,麻姑看着赵婆子说道:“娇娇染了风寒,定然没什么胃口,我去给她买些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来,等娇娇一醒便有的吃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赵婆子点头说道。 麻姑拿了些银钱便出去了。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姬行离得季妩甚远。 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摇头说道:“想必某些人该担心了吧!” “穆恒。”他扭头喊了一声。 穆恒大步走了进来。 他几步走到桌案旁,拿起纸笔行云流水的写下一行字。 偶感风寒,勿念! 他将信折好转身交给穆恒说道:“给谁想必不用我说了。” 穆恒拿着信便离开了。 姜策已经知晓姬行进宫谢恩的事。 他淡淡一笑:“孤倒要看看他这戏能做到何时?” 庞戎有些担忧的看着姜策说道:“公子,纵然大王已经下令不准公子钰才彻查下去,可他还是不顾圣明带着去别苑搜查了,属下唯恐他们会做出什么于公子不利的事情来。” 毕竟对他们来说,伪造个证据牵扯到公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这就便不懂了,孤巴不得他查出什么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虎狼之心才可昭然若揭。”姜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公子……”庞戎眼中一亮,他瞬间明白姜策的深意。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彼时高寅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他接过江风递来的信看了一眼,随意卷成一团丢在一旁的竹篓之中。 “多事!”他纵然如此说来,可嘴角却不禁上扬起来。 等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妩妩,你醒了。”她才睁开眼,姬行的脸便映入她眼帘。 季妩眉头一蹙看着姬行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面色如常,可见高热已经退下。 “你马上就是我的夫人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姬行转身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 季妩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口干舌燥的很,她接过姬行递来的茶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姬行转身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季妩有些头昏脑涨。 姬行就在她榻边坐着,她原本准备去找姬行一趟,没想到他竟来了如此正好。 “公子。”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姬行说道:“想必公子也不愿娶我吧!” 姬行双手抱着膝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说道:“你怎知我不愿意?我已经欢欢喜喜的进宫向齐王谢恩了。” 季妩抬眸白了姬行一眼:“因为你看着我的眼中并无任何欢喜。” 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哦!”姬行嘴角用力上扬,他眉开眼笑的看着季妩说道:“如今你看到我的欢喜?” “我知公子胸怀大志,而我这个大长公主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不能带给公子任何助益,可我到底背负着齐国大长公主的名头,公子若是娶了我,来日如何迎娶显赫世家的女子助自己一臂之力?”季妩双眸熠熠夺目的看着姬行。 第一次姬行如此认真的看着她,他没有开口。 季妩知道她已经说到姬行内心深处。 “公子身份贵重,前途可期,来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以前季妩从不关心报仇之外的事,所以她从未想过与姬行有关的事。 方才她细细一想,徒然间忆起姬行竟是燕国的明日之君。 “妩妩,你这是何意?”姬行眼皮一挑看着季妩问道。 “公子,大王虽已下旨,可他只是我齐国之君,而你是燕国公子,他的旨意你自然可以不遵。”季妩思来想去此事唯有姬行开口才有转圜的余地。 联姻之事重在两情相悦,大王总不能勉强姬行。 况且姜禾公主害死了燕国公主,齐国正是理亏的时候。 只要姬行开口,大王自然无不应允。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大长公主的身份。 “妩妩,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是想让我去齐王面前推了这桩亲事。”姬行骤然将头凑到季妩面前。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点头说道:“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你都说的如此直白了,我若是在听不懂岂非白痴?”姬行抬眸瞪了季妩一眼,他看着季妩慢悠悠的说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啊?我甚是满意这门亲事。” “你此话当真?”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姬行。 姬行怕她不信拍着胸膛说道:“自是比珍珠还真了。” 季妩非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她笑的格外温婉柔情似水的看着姬行,面上含着几分羞涩说道:“看来公子待我之心果然可鉴日月,先前我还担心公子会嫌弃我身份卑微,如此我便安心了。” 姬行当下凝神看着季妩。 常言说得好女子的心思便有海底的针,不可琢磨,甚是不可琢磨。 怎的三言两语之间她便变了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她脸上染上几分忧愁缓缓说道:“我在这季家度日如年,早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承蒙公子不弃,季氏阿妩日后定会好生服侍公子。” 季妩一脸娇羞,含情脉脉的看着姬行。 姬行瞬间便傻了眼。 季妩说着顺势想依偎进他怀中。 怎料姬行避季妩如毒物一般下意识便避开了她。 “公子可是嫌弃我了?”季妩看着姬行眼眶一红,已是泪盈于睫。 “我是怕把身上的寒气过给你。”姬行这谎说的极假,他都在季妩房中坐了一两个时辰了,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寒气。 “妩妩,你刚醒身体还虚弱的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好生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姬行起身看着季妩说道。 不等季妩开口,他慌慌张张便走了。 季妩看着他急不可耐的背影,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小样,她两世为人还敢在她面前演戏,若论演技这世上何人能胜过她? “呵呵……”姬行一走,季妩便轻笑出声。 她觉得独自有些饿,四下扫了一眼出声喊道:“姑,婆婆!” “娇娇,你醒了!”赵婆子匆忙走了进来,看着季妩的脸上满是遮不住的欢喜。 季妩见唯独她一人进来了,下意识问道:“婆婆,麻姑呢?” 赵婆子看着她随口说道:“麻姑上街去给娇娇买桂花糕了。” 季妩柔柔一笑问道:“她去了多久?我这嘴里淡的没味,一提桂花糕还真馋的不得了。” 赵婆子想了想说道:“麻姑大约去了一两个时辰。” “这么久她还没有回来。”季妩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看着赵婆子说道:“你快派几个人上街寻寻麻姑。” “是。”季妩这么一提,赵婆子也担心起来,她转身便去了。 “兄长。”季妩心中不安。 “阿妩。”她声音一落,陆离便现身了。 季妩看着陆离说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些不安,你也去寻寻麻姑,这些年唯有她一人陪在我身边,始终不离不弃,她于我来已是至亲。” “你莫要担忧,我这就去。”陆离一刻都没有耽搁,他大步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娇娇。”很快冬雪与夏白便进来服侍季妩。 无论她们说什么季妩都有些心不在焉。 听闻她醒来,季伯言亲自来看了看,又对着冬雪与夏白嘱咐了许多才走。 他前脚刚走,魏氏便带着季媚来了。 季妩一副蔫蔫的模样,魏氏还以为她身子不适,她并未久留,对着季妩嘘寒问暖一番便离开了。 李氏带着季茵也来看了看季妩,她们待得时候更短,无非是旁人都来了,她们又不能不来,故而来做做样子。 她们才离开没多久,梅若雪便来了。 梅若雪还亲自给她炖了参汤。 季妩心中担忧麻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梅若雪坐了坐,放下参汤便离开了。 季妩坐立难安,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赵婆子回来了。 她才进来还什么都没有说,只看她的脸色季妩的心便凉了半截。 麻姑唯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卖桂花糕的铺子又不远,她理应早回来了。 “娇娇,奴带着五六个仆从在街上寻了又寻都没有找到麻姑。”赵婆子忧心忡忡的看着季妩说道。 “把府中所有的仆从都带上再去找。”季妩眉头紧锁,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是奴这就去。”赵婆子转身就要走。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骤然睁开了眼,她看着赵婆子的背影说道:“婆婆,你不必去了。” 她几步走到衣架,在赵婆子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穿戴整齐。 “娇娇,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赵婆子看着季妩问道。 “麻姑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什么人会在她身上费心思。”季妩看着赵婆子冷冷说道:“你立刻去备车,我要去一趟太宰大人的府邸。”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季蔓了。 除了她不会有人对麻姑对手的。 “娇娇,万一麻姑只是有事耽搁了呢?”其实赵婆子担忧的也在理。 “婆婆,你不懂,麻姑她只有我,会有什么事比病中的我还要重要?”季妩声音低沉,眼底已经布满阴霾。 “是奴这就去。”赵婆子转身跑了出去。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也回来了。 有他在季妩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天已经黑了。 季妩的双眸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抬头看了一眼随风摇摆的树枝喃喃说道:“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来了 夜风徐徐,天上散落着些许星光。 季妩已经在马车之上。 马车直奔徐宏的府邸,她只带了赵婆子与陆离两个人。 赵婆子本想让季妩多带一些人,这样看着底气也足一些,毕竟她现在可是大长公主。 季妩一口便拒绝了。 她这个大长公主不过担了一个虚名罢了。 她这是要去徐宏府邸,带再多的人有什么用,徐宏权倾朝野怎会将她放在眼中。 “兄长!”她凝神看着陆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纵身跳下马车。 “家主,家主,公主带着人出门了。”季伯言正在同梅若雪一起用晚饭,吴生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什么?”季伯言一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吴生说道:“已经入了夜,她身子还未好,这是去哪里了?” 吴生也不知。 季伯言拍了拍梅若雪的手说道:“你安心用饭,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他已经猜出的大王为何加封阿妩为大长公主,她如今可重要的很,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吴生备了马车,季伯言带着人也匆匆出门了。 此时,徐宏正在另一个妾室姚氏的院子用晚饭,听闻季妩竟然来找季蔓,徐宏双眼一眯,他起身看着徐旺说道:“去告诉姨娘让她去一趟前厅,我去会会这个大长公主。” 与此同时,季蔓也收到这个消息。 “娇娇,她果真找来了!”阿瑶面带些许担忧看着季蔓。 阿乔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在她们的注视下,季蔓勾唇一笑说道:“她来了又能怎样?这里可是太宰大人的府邸,她还敢闹腾不成?” 她笑的格外妖娆,眼底尽是戾气。 怎料,她话音刚落,徐旺便来了。 季蔓也起身朝前厅走去。 季妩已经在太宰府的前厅候着徐宏了。 一踏进这里,她刻意淡化的那些记忆便从脑海中倾泻而出。 若不是为了麻姑,她绝对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片刻,脚步声响了起来,季妩以为是季蔓来了,她抬头看去跃入她眼中的竟是徐宏。 她面色一僵,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 “什么风把大长公主吹来了。”徐宏拱手看着季妩说道。 如今季妩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得不客气一下。 季妩当下起身对着徐宏盈盈一福说道:“见过太宰大人。”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我有些小事相见阿蔓姐姐一面,怎么就劳动太宰大人了。” “大人,阿妩妹妹。”她话音才落季蔓便来了,季蔓看着他们两个人盈盈一福。 季妩抬头朝她看去。 季蔓也看着她。 姐妹两人四目相对,怎么看都有些不友好。 徐宏看的一清二楚。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大长公主请自便。”徐宏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对着他盈盈一福说道:“多谢太宰大人。” 季蔓抬头朝徐宏看去。 徐宏看着她说道:“可要好生招待大长公主。” “大人放心吧!”季蔓含笑对着徐宏盈盈一福。 徐宏大步转身离开。 一时之间前厅之中只剩下季妩与季蔓姐妹二人。 “大长公主怎么想起来看我?”季蔓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懒得与她兜圈子,她面色一沉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说道:“把麻姑交出来,这件事我便不同你计较了。” 她字里行间杀气凛然。 “怎的麻姑不见了吗?”季蔓诧异的看着季妩。 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面色阴沉可怖,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寒光,一副叫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呵呵呵……”季蔓看着她轻笑出声。 在季妩的注视下,她抚了抚额说道:“你的人不见了与我何干?” 任谁都没有想到季妩一个箭步上前,她猝不及防的扼住季蔓的咽喉一字一句的说道:“把麻姑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赵婆子第一次见季妩如此恼怒,她瞬间吓坏了。 “娇娇……”回过神来,她几步上前扯了扯季妩的衣袖。 季妩看都未看她一眼。 季蔓非但一点都不害怕,她反而笑的越发妖娆起来:“你的婆子不见了,你凭什么赖上我?” 这里可是徐宏的府邸,她料想季妩也不敢拿她怎样,故而她才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余光扫了阿瑶与阿乔一眼。 阿瑶与阿乔瞬间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人要杀姨娘……” 赵婆子越发惊慌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娇娇怎还能这般嚣张!她吓得脸都绿了。 十数个侍卫很快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将季妩团团围了起来。 可他们也只敢围着并不敢贸然动手,谁叫季妩如今是大长公主呢! 为首的侍卫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说道:“快去禀报太宰大人。” 那个侍卫匆匆去了。 “咳咳……”季蔓下手可没有留情,不过片刻季蔓面色胀红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可纵然如此她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恐惧,她看着季妩轻笑出声:“呵呵呵……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阿瑶与阿乔早已知晓陆离的存在,两人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敢冲着季妩嚷嚷:“你快放开我家姨娘。” 季妩面若冰霜的看着季蔓声音一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麻姑交出来。” 她说着右手骤然施力。 “咳咳咳……”季蔓当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有恃无恐的看着季妩,眼中尽是挑衅。 很快徐宏便来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问道:“大长公主这是作何?莫不是想在我府中行凶不成?” 季妩这才慢悠悠的松开季蔓,她含笑看着徐宏说道:“太宰大人言重了,这不过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一个小玩笑罢了。” “大人。”季蔓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惊恐犹存的看着徐宏正准备拆穿季妩的谎言。 “呀!姐姐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季妩附身去扶季蔓。 她背对着徐宏不动声色的在季蔓耳边低语了一句:“桃花宴上你红口白牙的污蔑我,这笔账我还未同你算,你说我若是上奏大王,大王会如何处置你?” 季蔓脊背一僵,她扶着季妩的手站了起来,她含笑看着徐宏盈盈一福说道:“大人,阿妩妹妹说的是,这不过是我们姐妹两人之间一个小玩笑罢了,叨扰到大人是阿蔓的不是。” 徐宏挑眉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季妩对着徐宏盈盈一福说道:“都是我有失分寸叨扰太宰大人了,还请太宰大人见谅。” “无妨。”徐宏淡淡一笑。 季妩看着他接着又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季氏阿妩便不打扰了。” 徐宏微微颔首,他抬头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去送送大长公主。” “是大人。”季蔓盈盈一福。 姐妹两个人一同出了前厅。 一出前厅两个人便变了脸。 季妩在前,季蔓与她隔了一步之遥。 季妩扭头看了季蔓一眼:“只要你把麻姑交出来,你诬陷我的事我便不追究了如何?” 季蔓讥讽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做的,我见都没见过麻姑。” 她说着一顿不等季妩开口接着又道:“她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婆子罢了,你应当知晓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姐妹两人相视一眼,两个人眼中尽是刺目惊心的寒芒。 季蔓一直把季妩送到大门口。 季妩眼都不眨的看着季蔓说道:“看来你是不准备把麻姑交出来了!” “麻姑不见了,你应该去刑部报官,你就是威胁我也没用,难道我能给你变出个大活人不成。”季蔓冷眼看着季妩。 季妩定睛看了季蔓一眼,赵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陆离已经在马车之中。 不等季妩开口,陆离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方才季妩故意将动静闹得那么大,一来是想吓一吓季蔓,二来是想替陆离多争取一些时间。 陆离已经把徐家搜查了个遍,可依旧没有发现麻姑的踪迹。 “娇娇,兴许真不是季蔓做的,不如我们先回家看看麻姑回来没有。”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一刻都不敢耽搁,她抬头看着陆离说道:“兄长,你立刻去青松学院把季州给我绑回来。” 不止她有在意的人,季蔓也有不是吗? “好。”陆离纵身跳下马车。 “阿妩,天已经黑了,你还生着病出来做什么?有什么需要你吩咐一声也就是了。”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追了过来。 季妩撩开车帘只给季伯言说了一句话:“麻姑不见了,你立刻派家中的仆从都出去寻找麻姑。” 若是以前季伯言定不会管这种事,在他看来麻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好。”可如今季妩的身份摆在那里,季伯言也不敢不从。 季妩回到季家的时候,麻姑还没有回来。 家中所有仆从都出去找人了,就连冬雪与夏白都去了。 季妩整颗心高高的悬着,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很快陆离便将季州给绑了回来。 他的仆从已经去给季蔓报信了。 季蔓知晓后,她冷冷一笑:“她就是绑了阿州又怎样?” 她看着季州的仆从说道:“你速去将此事告诉父亲,顺道告诉季妩她就是杀了阿州也无用,让她不要把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 那个仆从一走,阿瑶面带担忧的看着季蔓说道:“娇娇,季妩一向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若是真杀了小郎可如何是好?” 季蔓勾唇一笑:“阿州又不止是我弟弟,如今他还是季伯言唯一的子嗣,季伯言还能坐视季妩杀了他?” “可……”阿瑶还想说些什么。 季蔓看着她说道:“你放心吧!很快季妩就能见过麻姑了。” 事实上季妩也没想杀季州。 他的仆从还未靠近季家便被陆离绑到季妩面前。 季州口中塞着椒木,手和脚都被捆着一下都动弹不得。 季妩自然不会傻到让季伯言知晓此事。 季州死死的瞪着季妩。 季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头看着陆离说道:“看来季蔓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了,切下他一根手指给季蔓送过去。” 季州一听便吓傻了。 陆离出手利落,刀起刀落季州的小拇指已经掉在地上。 今晚徐宏并未宿在季蔓房中。 季蔓看到那根血淋淋的手指的时候,险些晕过去。 她知道陆离就在她四周,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回去告诉季妩,麻姑失踪与我无关,她就是杀了阿州也无用。” 陆离很快便回去了。 麻姑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季妩眸光一沉看都不敢季州一眼冷冷说道:“再切他一根手指给季蔓送过去,你告诉她下一次送的就是季州的头颅了。” 季州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陆离上前正准备切季州的手指。 “娇娇,娇娇……”就在那个时候赵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季妩抬头朝她看去,她心中一沉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赵婆子看着季妩声音低沉的说道:“娇娇,麻姑回来了。” “她在哪里?”季妩一个箭步走到赵婆子面前问道。 “娇娇你一定要沉住气。”赵婆子缓缓说道。 “麻姑呢?”季妩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大声问道。 门开着,赵婆子扭头朝外面看去。 就在那个时候几个仆从抬着麻姑进了荷香院。 季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只看到几个仆从进了荷香院。 她松开赵婆子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娇娇。”赵婆子提步就去追她。 几个仆从用木板抬着麻姑把她放在院子里。 她浑身是水,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破旧的木板上,面色一片惨白,唇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 一出屋子,季妩骤然停了下来。 麻姑的模样毫无预警的落入她眼中。 “姑。”季妩的声音极轻极轻,随即消散在风中。 她浑身僵硬一步一步朝麻姑走了过去。 “姑。”快走到麻姑身旁的时候她又唤了一声,比方才那声还要轻。 麻姑手中还紧紧的握着给她买的桂花糕,油纸包已经被谁泡的变了形。 就是这个变了形的油纸包一下子灼的季妩双目生疼生疼的。 “姑。”季妩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下子打乱了夜的平静。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七窍流血 季妩一步一步走到麻姑面前。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姑……”她喃喃唤着麻姑,看着她失去生机的脸,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赵婆子也红了眼。 季妩双目殷红,她颤抖的握住麻姑的手,哽咽的说道:“姑,你不要丢下我,姑,你醒醒啊……” 从此,她再也没有麻姑了。 那个时时刻刻记挂着她,对她嘘寒问暖,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的麻姑了。 “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季妩扑在麻姑冰冷的身体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赵婆子侧过脸去擦了擦脸上的泪,她跪在季妩身旁轻声劝道:“娇娇,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麻姑如何安心?” 冬雪与夏白也回来了,两个人无声的跪在麻姑身旁,脸上也淌着泪。 两个人也看着季妩劝道:“娇娇,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保重身体啊!” 无论她们说什么,季妩都听不到,她眼中只剩下冰冷的麻姑。 她心疼如绞,眼泪磅礴落下。 她扑在麻姑身上,不准任何人动麻姑。 赵婆子从屋里抱了一床棉布过来,想给麻姑盖上季妩都不许。 “娇娇,人死为大,还是让麻姑早些入土为安吧!”赵婆子看着季妩哭着说道。 “是啊,娇娇。”冬雪与夏白也在一旁劝着。 可季妩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姑……”夜风中尽是她嘶声力竭的哭声。 “阿妩。”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来了,见季妩如此有失体统,他面色一沉看着季妩说道:“你身子还未好,不过一个婆子罢了!何至于如此伤心,等明日我再给寻几个婆子也就是了,夜深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他声音一落,季妩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令得季伯言心中一惊。 人既然已经死了,自然不能停放在这里,季伯言看都不看麻姑一眼说道:“来人啊!把她抬到后院的柴房,明日一早便拉出去埋了。” “是家主。”吴生与几个仆从上前去抬麻姑。 季妩脸上阴云密布,她沉沉一呵:“住手。” 她如今可是大长公主,吴生他们自然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他们当下面带难色的朝季伯言看去。 “阿妩,你这是做什么?”季伯言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还跪在麻姑身旁,她抬头看着季伯言说道:“我要在这里给麻姑治丧。” 她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不可,她是什么身份,怎可在这里治丧?”季伯言一口便拒绝了。 “父亲不许是吧!”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季伯言,她声音平和没有一点波澜。 “让人把她抬到柴房已是我的宽容。”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麻姑溺水而亡这是横死,这可是天大的忌讳,他没有让人立刻把她扔到乱葬岗,已经很给季妩颜面了。 季妩再不看季伯言一眼,她垂眸看着麻姑浅浅一笑:“姑,这里既然容不下你,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季伯言万没有想到季妩竟会这样说,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季妩说道:“你要做什么?” 季妩理都不理季伯言,她起身拿过赵婆子手中的锦被替麻姑盖在身上,轻声说道:“兄长。” “阿妩。”陆离大步走了过来。 季妩看着他说道:“我们带麻姑离开这里。” “好。”陆离抬着木板前面,季妩抬着木板后面,两个人没有丝毫留恋提步就走。 季伯言面色铁青的看着季妩,他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奴跟娇娇一起离开。”赵婆子几步上前与季妩一起抬着木板前面。 “奴也愿随娇娇离开。”冬雪与夏白也走上前来,几个人一起抬着麻姑从季伯言面前走过。 季伯言气的恨不得跳脚,他冷冷看了季妩一眼说道:“你给我站住,就让她留在这里治丧,如今你是大长公主,谁敢违抗你的命令。” 语罢,季伯言拂袖而去。 季妩将麻姑抬进荷香院正厅之中。 赵婆子去给麻姑置办棺木寿衣。 冬雪与夏白打来水,季妩拿着棉布轻轻的给麻姑擦着脸,眼泪无声的淌过她的脸怎么也止不住。 “姑……”她一声一声唤着麻姑,只是再也得不到回应。 夜凉如水,可也比不过她的心寒。 这一世,她以为她能护住麻姑的,可麻姑还是离她而去。 季妩满心悲凉,从前有麻姑在,她从不觉得凄苦,因为总有一人不离不弃的守着她,任劳任怨的护着她。 从此偌大的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人如此掏心掏肺的待她,给她家一般的温暖。 季妩哭的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轻轻的掰开麻姑的手,取出那个已经变形的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油纸包上似乎还有麻姑残留下的温度。 陆离站在一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脸上闪过一丝疼惜。 赵婆子很快将棺木与寿衣置办好。 季妩不准任何人碰麻姑,她仔细的替麻姑穿好寿衣,跪在灵位前给麻姑守灵。 外面依旧一片漆黑,夜似乎没有了尽头。 季州与他的仆从还在季妩房中。 季妩扭头看了陆离一眼轻声说道:“兄长,把季州与他的仆从丢进麻姑溺水的湖中,我要他们给麻姑陪葬。” “好。”陆离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他转身便去了。 姜钰还带着人在别苑的湖中寻找证据。 姜禾公主明日就要斩首了。 启云宫中看似一片平静,实则惠夫人早已准备好一切,她已经命人去救姜禾公主了。 此刻,她在殿中焦灼的等着消息。 她让人带了假死的药,原本想做出姜禾公主突然暴毙而亡的假象,以此躲过斩首,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下姜禾公主。 她不停的在殿中走来走去。 三更天的时候,朱安总算回来了。 惠夫人面上一喜抬头朝他看去。 朱安一脸惊慌,也不等惠夫人开口,他双膝一软跪在惠夫人面前哭着说道:“夫人,也不知为何公主才服下那颗假死药便七窍流血而亡,夫人千万要节哀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自缢而亡 “你说什么?”惠夫人身子骤然摇晃了一下,她死死的看着朱安。 朱安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请夫人节哀!” 惠夫人紧咬着唇瓣,她眼泪无声的落下,她不停的问着朱安:“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奴也不知啊!徐太医说服下假死之药后,人不会有任何痛苦就仿佛睡着了一样,待三日后便会安然醒来。”朱安也是一脸疑惑不解。 惠夫人再不看他一眼,她步伐凌乱的朝外走去。 她带着徐太医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匆匆去了天牢。 姜禾公主早已气绝身亡,她七窍流着黑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阿禾……”惠夫人双手颤抖将她拥入怀中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即便不用徐太医诊治,惠夫人也知阿禾这是中毒而亡。 果然,徐太医查看了姜禾公主一番拱手看着惠夫人说道:“夫人,公主这是中毒而亡。” “阿禾这是中了什么毒?”惠夫人泪眼模糊的看着徐太医问道。 在她的注视下徐太医缓缓摇了摇头。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两日之后,我要你告诉我阿禾究竟中了什么毒?”惠夫人面色阴沉。 “诺,夫人。”徐太医怎敢不从。 惠夫人可不止是来看姜禾公主这么简单,她此行可是有备而来。 她抱着姜禾公主哭了片刻便离开了。 天牢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才离开没有多久,齐王也派来太医。 第二日一早,齐王颁旨昭告天下,姜禾公主自知铸成大错,愧对燕国公主,愧对齐国百姓,是以自缢而亡。 “哈哈哈……”惠夫人知晓后,她仰天大笑了起来。 她总算知晓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明知阿禾是中毒而亡,却从未想过为阿禾报仇,一心只想着快快了解此事好给燕国一个交代。 何其无情? 今日早朝之上十分热闹。 才刚刚上朝,姜钰便呈给齐王一块青铜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策字。 看着这块令牌,在场文武百官无不微微一怔。 齐王淡淡的扫了那块令牌一眼,看着姜钰问道:“你这是何意?” 众目睽睽之下姜钰拱手说道:“回禀父王这是昨晚从北苑的湖中寻得的,从前儿臣未曾细想,如今细细一想纵然阿禾恶作剧命人把燕公主与季氏阿妩推了下去,可那么多侍卫当下便下去施救了,为何还是没能把人救上来,由此可见季氏阿妩所言不假,湖底有人蓄意谋害燕国公主,儿臣这么一查果然查出证据来,据儿臣所知王兄府上每个侍卫都有这样一块令牌,可见正是王兄蓄意谋害燕公主。” 他声音一落,当下所有人抬头朝姜策看去,姜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更无半分惊恐,他一副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气度。 在众人的注视下,姜策缓缓站了出来,他看着齐王拱手一礼:“父王,儿臣冤枉。” 齐王没有开口。 姜策看着姜钰开口质问道:“孤有一问,孤为何要害燕公主?” “任谁都看得出来我与燕公主两情相悦,燕公主势必会选我联姻,王兄自然是心生嫉妒才命人杀了燕公主。”姜钰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姜策瞬间便笑了,他含笑看着姜钰说道:“既是如此当日孤为何要力荐父王彻查真凶,若孤记得不错当日你可是言之凿凿的说季氏阿妩就是真凶,极力阻止父王命人彻查真凶。” 他说着一顿不等姜钰开口便接着又道:“难不成你当时便知是姜禾公主命人把燕公主推入水的?” 姜策字字珠玑。 “王兄真真是言辞如剑啊!分明是你蓄意谋害燕国公主又嫁祸给阿禾,经你这么一说倒似我有意陷害你一般。”姜钰据理力争。 姜策定睛看着他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那块令牌便是铁证如山,纵然你舌灿如莲也休想狡辩。”姜钰冷冷看了姜策一眼,他抬头看着齐王拱手说道:“父王,纵然阿禾有错也罪不至死,如今她自缢而亡,还请父王重责真凶还她一个清白,莫要让阿禾含冤九泉。” 齐王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问道:“你怎么说?” “父王,在此之前燕公子带人在别苑整整搜查了一日一夜,为何他一无所获?到王弟这里随便一查便寻到儿臣的令牌?”姜策看着齐王拱手一礼掷地有声的说道。 姜钰正准备开口,齐王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沉声说道:“寡人昨日已经抓到楚国的细作,为何燕公主会溺水而亡?为何这块令牌出现的如此及时,一切都是楚国细作所为,为的便是挑起齐燕两国的战乱。” 齐王一句话便下了定论,由不得任何人反驳。 他这句话何其精妙,片刻之间楚国已是齐国与燕国共同的敌人。 如此一来就是燕公主死在齐国又如何? 齐国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燕国既然诚心结盟又怎好向齐国提别的条件。 姜禾公主既然已死,齐王便给她留了一具全尸,他已经命人将姜禾公主焚了,不仅如此还下令给她修建了一座公主坟。 朝堂上发生的事惠夫人已经知晓,她不停的在想究竟是谁害了阿禾。 一下早朝,姜钰便去了启云宫。 惠夫人面色不佳的躺在榻上,他坐在榻边看着惠夫人说道:“母妃,你要节哀顺变,阿禾已去,可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母妃左右的。” “阿钰,阿禾并非自缢而亡,而是中毒身亡。”惠夫人眼中一片寒芒,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姜钰。 姜钰并不知此事,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惠夫人问道:“是谁?” “我原本准备让阿禾服下假死之药,趁机将她救出来,可她一服下药便中毒身亡了,徐厚与朱安皆是我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是他们,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惠夫人满目阴霾的说道。 “我也不知,想来母妃也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了,什么楚国细作?我根本不信,分明是父王有意袒护姜策罢了,看来父王到底还是看重他这个嫡子,而我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姜钰愤愤不平的说道。 惠夫人眸光一凝,她缓缓垂下眸子。 她已经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齐王身上。 以麻姑这个年纪最少也要停丧三日,可天一亮,季妩便命赵婆子准备好马车,她带着麻姑的尸体回到乡下庄子。 她与麻姑最惬意的日子莫过于在乡下的这些日子,她想麻姑最想回来的是这里,而非待在冷冰冰的季家。 她想安心的在这里陪麻姑两天。 天一亮,季蔓便命人去打探季州的消息。 季妩那边没有了动静,她已经季伯言已经出面救下季州,怎料季州没有回青松学院,季家的人也未曾见到他。 季蔓一下子便慌乱了起来,她带着季妩命人给她送来的那根手指匆匆去了季家。 可是季家守门的仆从根本不让她进去。 她记得团团转可也只能在门口候着季伯言。 她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季伯言才下朝回来。 他下了马车看都不看季蔓一眼提步便走。 “父亲,阿州呢?你可见阿州了?”季蔓张开双臂拦住季伯言看着他问道。 季伯言理都不理她。 季蔓颤抖的拿出那根血淋淋的手指看着季伯言说道:“阿州可是父亲唯一的子嗣,父亲连他的生死都不顾了吗?季妩昨晚找上太宰大人府邸,非说是我派人掳走的麻姑,为了威胁我把麻姑交出来,大晚上的她命人送来阿州这根血淋淋的手指,我以为父亲已经知晓了,显然季妩并未让父亲知道。” “你说什么?”季伯言提步进了季家。 他与季蔓匆匆来到季妩的荷香院。 荷香院什么都没有。 季伯言面色一沉,不等他开口,季蔓便看着他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寻过了,阿州也不在青松学院。” “阿妩呢!阿妩去哪里了?”季伯言扭头看着一旁的仆从问道。 “大长公主一早便带着麻姑的尸体离开了。”一旁的仆从拱手说道。 季伯言带着季蔓匆匆去了乡下庄子,季妩能去的也只有这里。 庄子门口已经挂满了白。 季妩正跪在麻姑的灵前为她守灵。 季伯言带着季蔓闯了进来。 “季妩你把阿州弄到哪里去了?”不等季伯言开口,季蔓厉声质问着季妩。 她穿的花枝招展的,与白色的灵堂格格不入。 “出去,你不配站在这里。”季妩缓缓的抬起头,她淡淡的看了季蔓一眼。 那一眼令得季蔓胆战心惊。 她话音一落陆离一道掌风将季蔓扫了出去。 “啊……”季蔓一下子摔在院子里。 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就看在阿州是你弟弟的份上饶了他吧!况且麻姑失足落水,此事也与阿蔓无关。” “阿州不见了与我何干?”季妩漫不经心的看了季伯言一眼。 阿瑶与阿乔将季蔓从地上扶了起来,季蔓冲着季妩大声嚷嚷道:“就是你命人送来阿州的手指威胁我,还扬言要把阿州给杀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阳虚之症 “你有什么证据吗?”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蔓厉声说道:“若是没有,你可知污蔑长公主该当何罪?” 季蔓将那个血淋淋的手指拿了出来:“看,这便是证据。” “不过是一根手指这又能说明什么。”季妩眼中尽是讥讽。 赵婆子,还有冬雪与夏白都在。 赵婆子就在季妩身旁,她冷眼看着季蔓说道:“阿州小郎不见了,阿蔓娇娇理应去报官,是不是我家公主所为刑部自有定论。” 她把昨日季蔓说与季妩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季蔓。 季蔓气的面色铁青,她抬头朝季伯言看去:“父亲你倒是说话啊!快让她把阿州交出来。” 季伯言还未开口。 “慢走,不送!”季妩再不看他们一眼,她转身跪在麻姑灵前。 “阿妩若真是你,请你看着父亲的面子上把阿州交出来。”季伯言也实在忧心季州。 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呱噪的很。 季妩面色一沉,她冷冷说道:“劳烦兄长送客。” 陆离大步上前,当下季蔓便蔫了,再不似方才那般嚣张,她凝神看着季伯言。 “阿妩!”季伯言开口,然,他话还未说完,陆离一个闪身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霎时间他已经忘了方才要说些什么。 陆离看着季伯言左手微抬:“季大人请吧!” 季伯言已经心生退意。 季蔓看的一清二楚,她扭头看着季妩声音一高说道:“除非你把阿州交出来,否则我们绝不会离开。” 李氏有孕在身,季伯言可以不关心季州,可季蔓却不能放任季州不管,他可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日后唯一的仰仗。 她就不信季妩敢让陆离杀了她,要知道她如今可是太宰大人的贵妾。 陆离抬头朝季蔓看去。 迎上他的目光,刹那间季蔓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季伯言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阿蔓,若不我们再去别处寻寻?许是你误解了阿妩也未尝可知。” “我不走,就是她掳走了阿州。”季蔓梗着脖子说道,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怒火。 陆离站在季蔓面前,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季蔓索性也不怕了,她看着季妩放声大笑起来:“有本事你让他杀了我啊!莫要忘了我如今可是太宰大人的贵妾,你们若是伤了我,太宰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算季妩如今是大长公主又怎样,又无实权,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季蔓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季妩扭头冷眼看着季蔓,她刚准备开口。 “是谁敢欺负妩妩?”就在那个时候姬行大摇大摆的来了。 “参见燕公子!”季伯言立刻上前行礼。 天已经不冷了,姬行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他双手揣进宽大的衣袖中一副慵懒的模样,他漫不经心的看了季伯言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 他眯着眼说道:“是你欺负妩妩吗?” 不等季蔓开口。 他面色一沉说道:“来人啊!把这个丑女人扔出去。” “诺。”他声音一落,几个侍卫朝季蔓走了过去。 季蔓大惊失色,她看着那几个侍卫大声说道:“你们敢动我?我可是太宰大人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几个侍卫伸手便将她丢了出去,只听到碰的一声。 “啊……”紧接着季蔓尖叫了一声。 姬行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季伯言一眼。 “微臣告退。”季伯言拱手一礼便离开了。 姬行提步进了灵堂。 季妩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份何等贵重?竟对着麻姑的棺木鞠了三个躬。 一时之间季妩心中百感交集。 姬行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他缓缓说道:“莫怕,在这世上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因为你还有我。” 姬行一副情圣的模样,说出的话极为煽情。 他正等着看季妩可会感动?又会如何应对他。 季妩定睛看着姬行,她嘴唇动了动正在准备说话。 “咚……”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姬行竟然猝不及防的朝后倒了下去。 “公子!”穆恒最先朝姬行冲了过去。 季妩也是一惊:“燕公子!” 她也朝姬行围了过去。 “公子……”穆恒轻声唤着姬行,姬行紧紧的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异样来。 穆恒先探了探他的呼吸,见姬行呼吸犹在,他背起姬行就走。 季妩脸上尽是担忧,若是姬行在她的庄子出了什么事,她也难辞其咎。 她扭头看着陆离说道:“兄长,你派个人跟过去看看,若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陆离转身便去安排了。 季妩一动不动的跪在麻姑灵前,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事到如今只盼着姬行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燕公子骤然昏了过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他在有什么事,齐燕两国并结下不解之仇。 齐王知道后,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派了数个太医去给姬行诊治。 燕公主横死齐国,自然是要运回燕国再行下葬之事,她的灵柩还停在驿馆之中。 使臣中也有随行的太医,名苏文渊。 他率先给姬行诊治了一番。 “苏太医,公子他如何了?”苏文渊已是不惑之年,他抚摸着胡须凝神看了穆恒一眼并未开口。 穆恒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苏文庆看着齐王派了的几个太医说道:“劳烦你们给公子诊治一番。” 几个太医轮番上阵,一个挨一个替姬行诊治了一番,诊治过后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是无一人开口。 穆恒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目赤欲裂的看着苏文渊问道:“公子可有性命之忧?” “这倒是没有。”苏文渊看着穆恒说道。 “那公子是怎么了?”穆恒声音一高厉声问道。 “这个……”苏文渊抬头朝其他太医看去。 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太医站了出来,他眉头紧锁拱手看着苏文渊说道:“尔等不才,初步诊断公子骤然患了阳虚之症。” 苏文渊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以为的。” “何为阳虚之症?”穆恒疑惑的看着苏文渊。 “通俗的说就是不举之症。”苏文渊十分惆怅的说道。 穆恒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他定睛看着苏文渊接着又道:“可会伤及性命?” 苏文渊摇头说道:“不会。” “这便好。”穆恒悬着的心这才放心。 “只是会祸及子嗣罢了。”苏文渊嘴角一抽接着又道,在他看来对公子来说,这比丢了性命还要严重。 齐国的一众太医皆低下头去。 一时之间,穆恒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看着苏文渊问道:“可能治愈?” 苏文渊如实说道:“这个谁也不知,只能边治边看。” 穆恒将目光落在齐国的几个太医身上,他们点头附和道:“苏太医言之有理。” 几个太医商量了一番共同开了一个方子,苏文渊亲自去配药了。 姬行还未醒。 穆恒站在他榻前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公子骤然此疾还如何如齐国联姻?” 齐国的太医也在,这个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入宫中。 齐王一脸惆怅,联姻一事他已经下旨,若要更改是绝不可能了,事到如今只能等等看姬行是什么意思了。 他若想掩盖隐疾一事自然什么都不会提。 只是要委屈季氏阿妩了。 季蔓回去之后便去刑部报了官,刑部已经命人去找季州了,对于季蔓举报季妩一事,刑部众人根本没有理会此事。 齐与燕联姻在即,即便季妩当真杀了季州,他们也不会爆出来的,相反他们还会极力掩饰此事。 转眼天已经黑了。 季妩还跪在麻姑灵前。 偌大的灵堂只要她一个人穿着麻衣在为麻姑守孝,着实透着几分凄凉。 整整一天一夜,季妩粒米未进,更没有合过眼,她染了风寒还未痊愈,再这样熬下去只怕要熬好了。 “娇娇,奴煮了白粥,娇娇就吃一些吧!”赵婆子端着粥站在季妩身旁小声劝着季妩。 季妩已经知晓姬行染病的消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透着几分蹊跷。 姬行为何病的如此突然? 她抬头看着赵婆子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喝,你们去用饭吧!” “娇娇,你就用点饭了,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了,若是麻姑在天有灵知道你如此伤心也会难过的。”赵婆子苦口婆心的劝着季妩。 可季妩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缓缓摇了摇头。 赵婆子唉声叹气的退下了。 屋里燃着白色的蜡烛。 夜渐渐深了。 赵婆子,冬雪与夏白都在灵堂陪着季妩。 季妩让她们回去歇息,她们都执意不肯离开。 陆离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季妩。 突然间他出现在季妩面前。 “兄长?”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季妩与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高寅大步而来。 季妩微微一怔。 眨眼之间高寅已经进了灵堂。 他亦对着麻姑的棺木鞠了三个躬。 “郎君怎么来了?”季妩眼中布满红血色,她声音沙哑的厉害。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起看星星 不过一日,季妩便憔悴不少。 高寅就站在她身旁。 昏光的烛火下,瘦弱的少女一身麻衣,她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漆黑的瞳子中写满苍凉,她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可肩膀上却扛着许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 高寅深深的看着她说道:“季阿妩,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语罢,高寅提步朝外走去。 “是。”季妩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 起身的那瞬间,她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娇娇……”赵婆子,冬雪与夏白皆是一惊。 她们上前去扶季妩。 季妩缓缓摇了摇头,她慢慢的睁开了眼,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繁星如许,一轮残月悬在天空。 高寅站在院子中央,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置身清幽的月光之中他仿佛纤尘不染的谪仙。 季妩走到他身旁对着他盈盈一福:“不知郎君有何吩咐?我还要回去给麻姑守灵。” 高寅侧目看着她。 忽的,他长臂一挥,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季妩腰间。 季妩微微一怔,她正准备开口说话。 就在那个时候高寅带着她凌空而起。 “郎君要带我去何处?”季妩身子僵硬的很,因为她有些恐高。 高寅垂眸看了季妩一眼,他没有开口。 夜风卷起两个人的衣角,吹乱两个人的长发,墨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高寅带着季妩来到后山的崖边。 季妩抬头朝高寅望去。 不等她开口,高寅看着她说道:“你看看下面。” 说着他也朝下看去。 季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从这里望下去,夜幕中偶有几丝亮光,眼所到之处一切都变得极为渺小,仿佛世间所有的事都不值一提。 季妩何时见过如此令人震撼的景色? 她痴痴地看着,心境竟不由得变得开阔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山下的尘世中,而高寅的目光则落在她身上,见她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高寅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再抬头看看夜空。”高寅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季妩依他所言抬头看着夜空。 星光熠熠,云就在他们四周浮动,仿佛伸手可就可触及天上的星子。 “听闻人死后便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高寅的声音不疾不徐,他也抬头看着夜空。 “是吗?”季妩轻声问道。 “嗯。”高寅垂眸看了她一眼。 “那麻姑会是那颗星星呢?”季妩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说道。 高寅伸手一指,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星星说道:“看,那便是麻姑,其实她从未离开过你,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守护你。” “姑……”季妩看着高寅所指的那颗星星,她一遍又一遍唤着麻姑,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先是小声的抽泣。 “姑……”紧接着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一眼望不到底的崖边,她的哭声激起阵阵回声。 高寅淡淡的看着她,看着她痛哭不止,看着她难过的无法自拔。 有些痛积压在心中只会越来越深,倒不如发泄出来。 直到哭的累了季妩才停了下来。 高寅伸手递给季妩一块白色的锦怕。 季妩虽然伤心,但还没有到糊涂的份上,她可不敢轻易接高寅的东西,高寅所用无不是这世间精品,莫看只是一块小小的帕子,指不定多贵呢! 高寅也不恼怒,他云淡风轻的看着季妩说道:“看来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替你擦一擦脸上的泪。” 他话音还未落就动手去给季妩擦脸。 “就不劳郎君动手了。”季妩抢先一步抢走他手中的帕子,她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她扬了扬手中的帕子,看着高寅说道:“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郎君。” 她生怕高寅给她替钱的事,毕竟她现在囊中羞涩的很。 高寅点头看着她说道:“还知道心疼银钱,可见人没什么大碍。” 季妩看着高寅嘴角一抽。 高寅看着她接着又道:“我一贯都不是个小气的人,这块帕子就送给你了。” “多谢郎君。”季妩垂眸说道。 诚然,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也不是什么出手大方的人。 “诺!”高寅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季妩。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也是送你的。”高寅朝着季妩举了举拿着油纸包的手。 “这是什么?”季妩看着他问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高寅随意回了她一句。 季妩这才接过油纸包。 在高寅的注视下,她缓缓打开油纸包来。 里面放着几块还残留着几丝温度的绿豆糕。 季妩看着这几块绿豆糕,眼泪无声的打湿了她的脸。 “麻姑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高寅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颤抖的拿起一块绿豆糕,她逼着自己就着眼泪吞了下去。 高寅说的没错,麻姑定是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 她还没有为麻姑报仇,也没有替自己报仇,她怎么能死呢? 季妩边流泪边吃完那几块绿豆糕。 她哭的双眼通红,看着高寅说道:“多谢郎君。” “给。”高寅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竹筒递给季妩。 里面是水,季妩接过便喝了起来。 夜色依旧。 季妩看上去稍稍有了些精神,不似先前那般万念俱灰。 两个人又在崖边待了一会,高寅便带着季妩回去了。 庄子门口悬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纸糊的灯笼随风摇曳,在地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季妩与高寅就站在灯笼之下。 “今日多谢郎君了。”季妩看着高寅应盈盈一福。 高寅没有多言,他看着季妩说道:“回去吧!” “嗯,郎君路上小心。”季妩看了高寅一眼转身进了庄子。 高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的背影。 若不是高家已经卷入王位之争…… 季妩已经走了很远。 忽的,她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见高寅竟还没有离开,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两个人四目相交,眼波流转间皆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郎君快些回去吧!”季妩看着高寅喊道。 在她的注视下高寅轻轻的点了点头。 季妩转身再不看高寅一眼,她接着往前走。 她以为高寅已经离开了。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高寅竟还站着原地看着她。 这一次,季妩没有开口,她扭头匆匆朝麻姑的灵堂走去。 一直到看不见季妩的背影,高寅才转身离开。 季妩不知的是,高寅虽然离开了,他却留下十几个影卫,他们就隐秘在庄子四周。 夜深人静。 朱安不动声色的带着一个人进了惠夫人的启云宫。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徐太医。 “下臣见过夫人。”徐太医对着惠夫人拱手一礼。 朱安退居在一旁。 惠夫人凝神看着徐太医说道:“徐太医这个时辰来,想来已经有了结果对吗?” “回夫人的话,下臣已经查清楚了,那颗可令人假死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妥,姜禾公主在服药之前就已经中毒了。”徐太医拱手说道。 “阿禾她中了什么毒?又是何人所为?”惠夫人想来雍容华贵的脸多了几分狰狞。 天并不热,可徐太医的额上满是汗,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拱手说道:“公主所中之毒乃是……” 徐太医越说声音越小,以至于惠夫人根本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徐太医问道:“是什么?” “是赤焰之毒。”徐太医垂头说道。 “你说什么?”惠夫人骤然一惊,她双手紧握成拳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太医。 赤焰之毒乃是王室密药,都掌握在大王手中。 在她的注视下,徐太医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好了,你退下吧!切记此事决不可外泄。”惠夫人凝神看了徐太医一眼。 “是夫人。”徐太医拱手说道。 朱安随即将徐太医送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惠夫人。 “哈哈哈……”她面容扭曲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怀疑过很多人,却独独没有怀疑过大王,与她相伴了数十载的枕边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惠夫人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这个结果可真是讽刺。 是了,是了,大王怎能坐视阿禾斩首示众呢! 这羞辱的可是整个王室的颜面,可阿禾又非死不可,畏罪自戕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她什么都算到了,独独没有算到大王会如此狠心。 惠夫人阴沉沉的看着摇曳的烛火,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等姬行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庞戎就守在姬行榻边,见姬行睁开了眼,他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姬行眉头紧锁看着庞戎问道。 迎上他的目光,庞戎骤然躲闪了一下。 姬行瞬间坐了起来,他定睛看着庞戎再度问道:“说,我究竟怎么了?” “公子突患阳虚之症。”庞戎轻声说道。 “何需阳虚之症?”姬行又不是大夫,他自然不懂。 这一次庞戎说的通俗易懂:“简单的说就是不举之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孕在身 “你说什么?”姬行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他怎么突然就不举了呢? 他一把撩开锦被朝自己的下半身看去。 “苏太医呢?把他给我唤来。”姬行几乎是咆哮出声。 他下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就没了? 穆恒十分同情的看着姬行说道:“公子,这是苏太医与齐国诸位太医商量过后得出的结论。” 他原本想劝姬行节哀顺变,可看着姬行的模样余下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了。 “齐国太医竟也在?这就是说齐王已经知晓我突患隐疾了?”姬行皱着眉头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穆恒点头说道:“是。” 姬行嘴角一抽,电光火之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 霎时间他便明白了。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姬行咬牙切齿的说道。 穆恒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走,随我去一趟阿寅的别院。”姬行抬腿便下了榻。 他方才还在想,他未觉丝毫不妥,怎就突然患了不举之症。 转眼他便想清楚了,他突染隐疾自然不能联姻了,一时之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带着穆恒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怒气匆匆的去高寅的别院了。 转眼,天已经大亮。 刑部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季蔓一夜未眠。 在这世上她只剩下阿州这么一个亲人,若他有什么意外,来日九泉之下她如何向母亲交代。 索性徐宏今晚并未宿在她房中。 阿瑶与阿乔皆陪她熬了一个晚上。 徐宏前脚刚去上早朝,季蔓便带着阿瑶与阿乔去刑部了。 正巧,一大早便有人去刑部报案,说是在护城河中发现两具浮尸。 刑部的侍卫已经将两具尸体打捞上来。 近日只有季蔓来报人口失踪的案子,刑部的侍卫正准备派人去请季蔓过来认尸,怎料季蔓竟自己来了。 这也省了他们的事。 两具尸体就在停尸房放着,在水中泡了许久已经分辨不出一点原本的模样不说,还被护城河的鱼啃食的厉害,身体许多处都变得残缺,更有的地方只剩下森森白骨。 季蔓只看了一眼,她险些没有吐出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季州来了。 “阿州……”她站在季州的尸身旁放声痛哭起来。 阿瑶与阿乔也落下泪了。 季州的尸身不仅两只手有残缺,便连脚趾也少了几根,如今她手中的那根手指已经算不得什么证据了。 季蔓心知肚明就是季妩害了阿州。 可季妩如今是大王亲封的大长公主,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季蔓哭了许久才停了下来,她双目猩红的看着季州的尸身沙哑的说道:“阿州跟阿姐回家。” 季州到底是季家人,若不将他送回季家,他就无法入季家祠堂,只能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季伯言还未下朝。 府中由魏氏主事,季伯言唯一的儿子死了,魏氏可不敢掉以轻心,她匆匆命人在季家布置了灵堂,将季州移了进去,已经差人去给季州置办棺木了。 季州死了的消息很快在季家传开。 李氏得知后,她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季州竟然死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季茵也笑了起来,母女两人说不出的得意。 季蔓就在季州的灵堂守着。 魏氏已经差人在王宫门口候着,只等着季伯言下朝将这个噩耗告诉他。 季伯言骤然得知这个噩耗,他脚下虚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刑部怎么说?阿州是怎么死的?”季伯言一进灵堂便看着季蔓大声问道。 季蔓哭的双眼红肿,她抬起头淡淡的看着季伯言说道:“是谁害死阿州的,我已经告诉父亲了,只是父亲不肯相信罢了。” 她的态度说不出的冷淡,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恨。 季伯言看着季州的模样,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季蔓起身,她几步走到季伯言面前看着他问道:“父亲可会替阿州报仇?” 季伯言没有开口。 季蔓扭头看了季州的尸身一眼便离开了。 季伯言不肯为季州报仇,她身为姐姐总得给阿州报仇不是? “季妩,季妩……”一上马车,她咬牙切齿的唤着季妩的名字。 季妩在乡下庄子给麻姑治丧,而季家则在为季州治丧。 得知季州的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来的时候,季妩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只是问了陆离一句:“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吧?” 陆离看着她说道:“你放心吧!他的尸体已经被湖中的鱼啃得不成样子,季蔓手中的那个手指一点用处都没有。”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这就好。” 她已经在庄子墙外为麻姑选好地方,只等着明日下葬。 季妩整整两日未免,她一直守在麻姑灵前。 上一世,麻姑就是因她而死,这一世,麻姑依旧被她所累,她满心愧疚能做的也就是在仅剩的时间好好的陪陪她。 经过昨晚她已经振作起来,她不再不吃不喝,但凡赵婆子给她端来的饭食,她都会吃的精光,只是味同嚼蜡罢了。 姬行一整日都病恹恹的躺在医馆,他不吃不喝,什么人也不见,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姜钰亲自来访他都避而不见。 他身患隐疾的事,齐王自不会声张,是以临淄城中知道他身患隐疾得人并不多。 恰好姜策就是其中一人。 姜策知晓后一笑了之,若不是他已经知晓高寅与姬行的关系,这件事他断然猜想不到高寅身上。 事实上任谁都不会多想,毕竟人食五谷杂粮怎能不生病?况且那么太医都诊治过了,莫看其他人丝毫都没有起疑。 今日,临淄城中格外平静。 是夜! 季妩一身麻衣还在麻姑为麻姑守灵。 跳动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时间格外冗长。 赵婆子,冬雪与夏白都在灵堂中为麻姑守灵。 季妩十分珍惜眼前的时光,过了明日她便再也见不到麻姑了。 今晚,季蔓在房中备下美酒佳肴候着徐宏。 傍晚的时候,她已经让阿瑶去请过徐宏。 徐宏处理完公务之后便来了。 “夫主,你几日不来妾房中,妾甚是想你。”徐宏一进来,季蔓便贴在他身上。 他在季蔓臀上捏了一把放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妖精我这不是来了吗?” “夫主日日处理公务着实辛劳,妾敬夫主一杯。”季蔓的嘴格外的甜,她拉着徐宏来到圆桌旁,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给他倒了一杯酒。 徐宏接过酒一饮而尽,他伸手去拉季蔓的手。 季蔓笑盈盈的推开他的手,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她起身对着徐宏盈盈一福:“夫主都是为齐国百姓操劳,妾再敬夫主一杯。” 她的话说的格外好听,好听到徐宏根本无法拒绝。 “好。”徐宏又一饮而尽。 季蔓索性坐在他腿上,她拥着徐宏的脖子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说道:“从前妾从不知夫主如此伟大,让妾再敬夫主一杯。” 说着她再度给徐宏满上。 怕徐宏拒绝,她还在徐宏额上轻轻吻了一口。 徐宏双目灼灼的看着她魂都快丢了,自然没有推辞又是一饮而尽。 季蔓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她身负邪祟之名,徐宏为何会看上她,看那架势还非她不可。 几杯酒下肚徐宏已经有些微微醉了。 可季蔓怎肯放过他,她总有理由让徐宏无法拒绝。 一直把徐宏灌醉,季蔓才放过他。 她唤来阿瑶与阿乔,几个人合力将徐宏搀扶上榻。 徐宏神志不清的躺在榻上。 季蔓轻轻的拍着他的脸问道:“夫主,夫主,妾心中有一事不明,妾与夫主只见过一面罢了,妾怎就入了夫主的眼?” 徐宏双眼睁开一条缝,他看了季蔓一眼哈哈笑道:“赵天师亲口所言你可是我的福星,果然如此!” 季蔓大吃一惊,此事竟与徐宏有关! 思及从前种种,她下意识将季妩与徐宏联系起来。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宏正准备问赵元都说了些什么。 徐宏长臂一挥。 季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已在他身下,他再不给季蔓开口的机会。 夜渐深沉。 乡下的村子偶有几声犬吠。 季妩还在替麻姑守灵。 就在那个时候陆离突然现身了。 季妩看着他一惊,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便飞身而出。 “兄长。”季妩扭头看着他的背影。 “娇娇……”赵婆子,冬雪与夏白瞬间守在季妩身旁,几个人面面相觑眼中皆含着疑惑。 不过片刻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 霎时间几个人一惊不由得看向季妩。 季妩面色未变,她凝神看着外面。 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给兄长添乱。 她虽不知是谁派来的人手,但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怎料,陆离很快就回来了,他去的时候什么模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模样,丝毫不像与人动过手的样子。 “兄长?”季妩起身看着他。 高寅定睛看着季妩说道:“那些人才靠近庄子,便被高家郎君留下的人斩杀干净,我出去的时候他们连尸体都处理好了。”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寅竟会派人暗中保护她。 她不是陆离,自然听不出外面有什么变化。 “哦!”她随口应了一声。 一时之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季妩安葬好麻姑便带着她们回去了。 季伯言专门告了假在家。 除了季家长辈,与季妩平辈之人都在灵堂为季州守灵。 季妩一进季家便直奔季州的灵堂。 季媚与季茵都都在季州灵前虚情假意的流着泪。 季妩一眼便看穿了她们。 “阿州!”一进季州的院子,季妩便放声痛哭了起来,她哭的悲痛欲绝连路都走不好了,还需赵婆子与冬雪搀扶着她。 她跌跌撞撞的来到季州的灵前,跪在地上痛哭不止:“阿州,阿姐还未好好疼你,你怎就去了?” 季媚与季茵看着她这幅模样,平白的生出一种自叹不如的感觉来。 “阿姐,阿州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要节哀啊!莫要哭坏了身子。”季媚泪眼模糊的看着季妩劝道。 季茵也附和道:“是啊,阿妩姐姐。”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他原本是来找季妩兴师问罪的,可看季妩哭的如此痛不欲生。 他脚下一顿,呼之欲出的话生生哽在喉间。 “阿州。”季妩高呼一声,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娇娇……”索性赵婆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快去请大夫来。”季伯言还不知姬行不举的事,他顿时慌乱起来。 不等吴生请来大夫,那日替季妩诊治过的李太医便来了。 所有人都未做他想。 众目睽睽之下李太医抬手搭在季妩的手腕上。 片刻,他起身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我需为大长公主施针,还请季大人让众人回避一二。” 不知为何他的面色格外凝重,令得所有人还季妩病情十分严重。 “好。”季伯言点头说道。 若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季妩与李太医孤男寡女十分不妥。 唯有赵婆子留在房中陪着季妩,她站在季妩榻旁目不转睛的看着。 李太医为季妩施针过后,便请众人都进来了。 季妩还未醒来。 季伯言看着李太医问道:“李太医,阿妩如何了?” 在他的注视下李太医看了众人一眼,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众人一头雾水,他提步走到季伯言跟前拱手说道:“请大人与我移步外室,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季大人说。” 季伯言微微颔首。 赵婆子凝神看着李太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外室唯有季伯言与李太医两个人。 两个人近在咫尺,李太医四下扫了一眼,他看着季伯言压低声音说道:“季大人可知大长公主已经有孕在身?” 季伯言一下子愣住了,他双目滚圆的看着李太医,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 李太医抚摸着胡须接着说道:“前几日我为大长公主诊脉已觉得隐隐有些不妥,只是那时候时日尚短,我也不敢妄下定论,直到今日确信无疑,我才敢向季大人吐露实情。” “阿妩怎会有孕在身?”季伯言面色铁青,他不由得大退一步。 他的声音不低,内室的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月余 “季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啊!”李太医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面色铁青,他转身朝内室走去。 魏氏,李氏,季媚,季茵,还有梅若雪都在季妩房中,季伯言的话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季妩看去,她们都在猜测季妩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季妩还未醒,她全然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赵婆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一直贴身服侍着娇娇,娇娇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了。 赵婆子几步走到季伯言前面,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家主,此事绝无可能,奴一直守在娇娇左右,娇娇从未做过任何有违礼教的事。” 冬雪与夏白也在,她们两个人也上前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奴等亦能作证,娇娇绝不是这样的人。” 李太医也跟着季伯言走了进来,他抬头看着赵婆子她们说道:“你们言下之意可是我医术不精?” “奴不敢!”赵婆子,冬雪与夏白对着李太医盈盈一福。 季伯言怒气冲冲的看着季妩。 魏氏也上前说道:“家主,我也相信阿妩不会做出这等出格的事。” 季伯言声音一高:“李太医医术精湛,他说的还能有假?” 就在那个时候吴生请的大夫也到了。 魏氏看着季伯言说道:“李太医的医术自然没的说,不如请宋大夫再给阿妩诊治一番?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季伯言深以为意,他抬头看了李太医一眼。 李太医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可随意。” 季伯言这才看着宋大夫说道:“还请宋大夫上前给小女诊治一番。” “是季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宋大夫几步走到季妩榻前,抬手落在季妩的手腕处。 宋大夫虽不是宫中的太医,却也是民间的杏林圣手。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大夫。 房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片刻,宋大夫离手,他面带难色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季大人,娇娇并无大碍,稍作休息便可醒来,只是……” 他说着一顿。 “宋大夫有话不妨直说。”季伯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宋大夫这才接着说道:“只是娇娇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需好好安胎,否恐有滑胎之陷。” 宋大夫说的十分详细。 “这绝不可能!”季伯言还未开口,赵婆子便大声说道。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猜测季妩腹中的胎儿定是姬行的。 可姬行才来了几日,季妩府中的胎儿已经月余,显然她腹中的胎儿并不是姬行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便了。 季伯言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铁牛。 “吴生,送李太医和宋大夫离开。”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 片刻,房中只剩下季家众人。 季伯言看着季妩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家主,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娇娇绝不是这样的人。”赵婆子重重的跪在季伯言面前。 “奴也敢为娇娇担保,娇娇不是这样的人。”冬雪与夏白也跪了下去。 其他人面色各异的看着季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季茵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李氏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这才收敛了几分。 “季妩!”季伯言看都不看赵婆子她们一眼,他看着季妩厉声喊道。 季妩没有一点反应。 季伯言怒极,他从圆桌上拎起茶壶便朝季妩砸了过去。 “娇娇……”赵婆子,冬雪与夏白皆是一惊,她们起身想去阻拦可是已经晚了。 眼见装满热水的茶壶就要砸在季妩身上。 陆离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长臂一挥,茶壶稳稳的落入他手中。 季伯言看着他面色一僵,显然他还是有些惧怕陆离的。 “嗯!”就在那个时候季妩嘤咛一声,她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整整三日未眠,这一次她可不是装的。 一睁开眼她便看见陆离的背影,她眉头一蹙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落入她眼中,只是看着她的模样并不怎么友善。 “娇娇,你可算醒了。”赵婆子几步来到季妩身旁,她神色凝重,模样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这是怎么了?”季妩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赵婆子还未开口,季伯言便冲着季妩大声吼道。 季妩挣扎着坐了起来。 因着有陆离在,其他人并不敢放肆。 季妩淡淡的看了季伯言一眼,她目光落在赵婆子身子。 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娇娇,李太医还有宋大夫皆说娇娇有孕在身,且有月余。” 季妩微微一怔,她眼中尽是疑惑,好好的她怎么就有孕在身了? 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勾唇一笑,一脸从容的说道:“这绝无可能!” “李太医和宋大夫都这样说难道还有假不成?我季伯言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季伯言怒火中烧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 “阿妩,你给母亲说这倒地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谁欺负你了?”魏氏缓步上前,她十分心疼的看着季妩。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这绝无可能!”季妩眸光一凝,满腹疑问。 陆离凝神看了她一眼,他抬手落在她的手腕上。 “兄长?”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 手才落在季妩的手腕上,陆离不由得一怔。 房中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离。 “从脉象上看你确实已经有孕月余。”陆离定睛看着季妩说道。 旁人的话季妩自然是不信的,可陆离的话她不得不信。 “这怎么可能?”季妩当下愣住了。 “哼!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季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大王已然下旨让你与姬行联姻,你却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你就等着大王降罪吧!”季伯言冷冷一哼,他怒不可遏的瞪了季妩一眼。 语罢,他拂袖而去。 第二百六十章 高家嫡子的骨血 在季伯言之后,李氏,季茵,还有梅若雪皆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唯有魏氏与季媚还在季妩房中。 “阿妩,你糊涂好!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非得做出这样的事来。”魏氏看着季妩长叹了一声,她与季媚也离开了。 季妩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她不停的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还是清白之身怎么会变成这样? “娇娇,事到如今可怎么办?”赵婆子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她看着季妩接着说道:“只怕李太医已经入宫了,若是大王知道后……” 赵婆子说着沉默下去。 季妩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陆离说道:“兄长,定是有人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无孕的人却能诊出喜脉来?” 季妩能想到的唯有这些,别的她实在想不出来了。 她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赵婆子言之凿凿的说道:“娇娇说的不错,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害娇娇。” 陆离想了想看着季妩说道:“我虽不知有什么法子,但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法子。” “娇娇昏睡的时候,李太医为娇娇施了针,会不会是李太医?”赵婆子突然开口说道。 季妩眼波流转,她缓缓垂下眸子。 若真是如此,李太医为何要害她? “阿妩,你好生在家里待着,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陆离深深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好。” 陆离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会是谁呢? 这样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的脸上写满凝重,别管她这个大长公主是怎么来了,她如今已是齐国的大长公主,若这件事宣扬出去打的可是齐国王室的脸面。 季妩心中一定,她起身下了榻。 “婆婆快去备马,我要入宫面圣。”季妩左思右想,此事万不能耽搁,她若是不及时入宫向大王说清楚,等待她的怕是暴毙而亡这个下场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但凡辱了王室颜面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暴毙而亡。 “好。”赵婆子转身就去了。 季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带着赵婆子匆匆入宫了。 已经下了早朝。 李太医一入宫便去面见齐王了,这可是一件大事,还是得大王拿主意才是。 “混账。”齐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当下便动怒了,若这件事宣扬出去,齐国的脸面何存?他的脸面何存? 季妩有孕月余,显然不是姬行。 他又如何对燕国交代。 燕公主死在临淄城已让他十分被动了。 他圣旨已下,姬行可以不娶,可他却不能主动收回旨意。 “这件事万不可宣扬出去。”齐王凝神看着李太医说道。 李太医面带难色的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大王,季家众人都已经知晓,若想瞒住只怕不易。” “你放心吧!他们才不会傻到故意宣扬出去,除非他们都不要命了。”齐王冷冷说道。 李太医点头说道:“大王说的极是。” 齐王眸光一冷,他定睛看着李太医说道:“寡人现在命你去给季妩送些东西。” 他并未言明是什么东西,李太医瞬间明白过来,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微臣这就去。” 齐王右手微抬。 李太医缓步退了出去。 原本齐王对季妩的印象还不错,如今他对季妩只剩下满心厌恶。 姬行若是娶她也就罢了。 反之…… “大王,大长公主在宫门口求见大王。”李太医才离开,赵信便走了进来。 齐王未加思索的说道:“不见,让她回去。” 季妩没想到齐王竟然拒而不见。 可她转念一想便明白齐王的意思了,齐王若是见了她,此事势必会宣扬开来,看来齐王是想压下此事。 这也在情理之中,可季妩心中尤为忐忑。 他是想压下此事,只怕旁人未必会这样想。 可她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得面见齐王一番,将此事说清楚。 季妩想了想,马车直奔驿馆。 事到如今她实在不知去找谁了,只盼着姬行愿意施以援手。 若是他求见,齐王自会给他一个面子。 令她没有想到是,姬行竟然也拒而不见。 其实并不是姬行避而不见,东方吐白的时候姬行才回到驿馆,此刻他什么也不知正在蒙头大睡,这不过是穆恒的意思罢了。 一时之间季妩无计可施,她只能返回季家。 陆离还未回来。 她才到季家李太医便来了。 “这是大王赐给大长公主的补药。”他从食盒中拿出一碗已经熬好的药伸手递给季妩。 季妩坐在软榻上,她含笑看着李太医说道:“李太医可知有一种法子,可令一个无孕之人诊出喜脉来?” “请恕微臣见识浅薄,微臣从不知天下竟有这样的事。”李太医从容不迫的看着季妩。 季妩瞬间便笑了,她伸手接过李太医递来的药。 “真苦啊!”她轻轻嗅了嗅说道。 “苦口良药,大王有言让微臣亲自看着公主服下此药。”李太医看着季妩说道。 “啪……”季妩一下将那碗药掷在李太医脚下。 李太医吓得一惊,他抬头看着季妩问道:“公主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抗旨?” “你去禀告大王啊!”季妩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正好她也想见大王。 她可不傻,她若是喝下这碗药,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太医看了季妩一眼拱手说道:“此事我自会禀告大王的。” 季妩一步一步走到李太医身旁,她漫不经心的看着李太医说道:“听闻医者有一刻怜悯众生的心,希望李太医往后不会无端做噩梦才好。” 李太医没有想到季妩竟如此难缠。 “公主不肯服药,下官便告辞了。”他抬头看了季妩一眼转身离开了。 季妩已经断定此事与李太医脱不了干系。 她看了一眼撒在地上的汤药,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说道:“我们再去驿馆一趟。” 她带着赵婆子才走到前院,远远的便看见季家门口围满了人。 “你们听说了吗?大长公主竟然有孕在身,且已经月余,显然并不是燕国公子的骨血,也不知怀的是谁的孽种?”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季妩脚下一顿愣在那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事竟已经传开了。 那人声音刚落,便有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他看着众人神秘兮兮的说道:“听闻是高家嫡子的骨血,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众人耳中。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来了 一时之间,季妩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火怎就烧到高寅身上了? 策划这些事的人,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高寅去的? 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不如我们走后门吧!” “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走后门!”季妩淡淡的扫了那些人一眼。 忽的,一个人指着季妩大声说道:“快看,那不是大长公主吗?”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脊背挺直,她一副从容的模样,一步一步朝大门口走去。 “好一个风流无边的大长公主啊!真乃我辈女子的楷模。”人群中一个稍稍上了些年纪,穿的极为风尘的一个女子看着季妩大声说道。 “哈哈哈,月娘说的极是。”她声音一落,所有人看着季妩哄然大笑了起来。 在场谁人不知月娘乃是秦楼楚馆中的名妓。 季妩漫不经心的扫了月娘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着季妩:“敢问大长公主,你腹中的孩儿可是高家嫡子的?他可会对你和腹中的孩儿负责?” 季妩也不恼怒,她含笑看着那个大声质问他的中年男子说道:“世人皆喜人云亦云,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要小心祸从口出。” 当下那个中年男子面色一僵。 其他人的气焰也减弱了几分。 季妩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她面无表情沉沉一呵:“你们若单单只是诽谤我也就算了,可此事事关齐燕两国联姻大事,更关乎我齐国的声誉,还有高家郎君的清誉,你们当真无所畏惧吗?” 她话音才落,方才质问她的那个中年指着季妩大声笑道:“如此不知廉耻的事你做都做了,还怕我们议论吗?若齐燕两国因你失合,你就是齐国的千古罪人,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来,怕是早已羞愧而亡了,大长公主的脸皮之厚着实令人佩服。” 季妩看着他双眼一眯:“依我看你才是齐国的千古罪人,肆意散布流言,蛊惑人心,聚众闹事,你又将齐国置于何地?你怕不是别国的细作吧!” 论口舌之争他又怎会是季妩的对手。 “你莫要信口胡言,我才不是他国细作。”那个中年男子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不仅如此,在场围观的百姓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充满怀疑与不信。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若是抓住这个别国细作定会重重有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有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 “快抓住他去换赏钱。”人群中顿时躁动起来,很多人朝那个中年男子围了过去。 赵婆子再一次见识到季妩的厉害,方才她还十分担忧,而今她竟觉得娇娇一定能妥善的解决此事。 “你们不要过来。”那个中年男子撒丫子想跑,可他早已无处可逃。 不过片刻几个汉子便将他给擒住了。 见无热闹可看众人皆散去了。 马车早已备好。 赵婆子扶着季妩正准备上车,就在那个时候赵信匆匆来了。 他拱手看着季妩说道:“大王召大长公主觐见。” “是。”季妩对着赵信微微颔首。 赵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前大王还避而不见,如今大王竟主动召见她,可见那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入大王耳中。 也不知道高寅知晓此事后作何感想? 为何总有人想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纵然围观的百姓已经将那个中年男子送往刑部,可季妩怀有高寅骨血的事还是如一阵风似的传开。 很快临淄城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高寅又怎会不知。 此刻他正在别院的书房之中,江陵还未回来,他抬头看了江风一眼问道:“她呢?” “大王召她入宫觐见,她怕是快到王宫了。”江陵看着高寅拱手说道。 高寅双眼一眯,他起身看着江风说道:“走,既然事关我,我怎能不入宫面圣呢!” 怎料,他与江风还未走出别院,苣氏便派人来了。 “郎君。”那个仆从看着高寅拱手一礼接着说道:“主母请郎君立刻回去一趟。” 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回去告诉母亲,此事我自会妥善解决,请她不必忧心。”高寅淡淡的看了那个仆从一眼,他提步上了马车。 马车直奔临淄城。 日光明媚。 姜策今日闲来无事,兴趣所致他又在与自己对弈。 不过是从书房挪到凉亭中。 小小的棋盘上黑白分明,他抬手落下一颗黑子,抬眸看了庞戎一眼问道:“季氏阿妩可已经入宫?” “回公子的话,是。”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双眼一眯,他又落下一个白子,漫不经心的问道:“高寅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苣氏命人请高寅回去,此刻高寅的车驾怕是已经入了临淄城。”庞戎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抬头看了庞戎一眼笑着说道:“依我看他未必是回高家。” 他就不信这次高寅依旧能做到无动于衷。 “公子的意思是……”庞戎凝神看着姜策。 姜策没有多言。 启云宫中。 惠夫人正眯着眼躺在软塌上,几个婢女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她锤着腿。 “夫人,夫人……”就在那个时候朱安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惠夫人脸上散落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眉头一蹙睁开了眼,看着朱安不耐烦的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毛毛躁躁了?” “夫人。”朱安面带慌张,他四下扫了一眼。 惠夫人缓缓坐直身子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她们一走,朱安看着惠夫人拱手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如今临淄城中都传遍了季妩腹中的孩儿乃是高家郎君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惠夫人骤然一惊。 流言是她派人有意散播的不假,可她并没有让他们扯上阿寅,毕竟她与阿钰还得仰仗高家。 惠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她骤然站了起来,面带慌乱的看着朱安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奴都是按照夫人的吩咐行事啊!奴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还请夫人饶命。”朱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惠夫人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若惹得兄长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惠夫人也不傻,兀的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究竟是谁在她的计划上动了手脚?想让她与高家失合。 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惠夫人面色一沉,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姜策。” “夫人还有一事,季氏阿妩已经入宫了,我们是依计行事?还是……”朱安看着惠夫人问道。 惠夫人眼波一沉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然是依计行事。” 无论如何她都要季妩给阿禾陪葬,圆了阿禾这个心愿。 赵信带着季妩畅通无阻的入了宣武殿。 齐王阴晴不定的看着季妩淡淡说道:“季氏阿妩你可真是让寡人失望。” 宣德殿中的阵仗可不小,齐王身旁站在一个寺人,他双手举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匕首,三尺白绫,还有一瓶毒药。 显然齐王早已想好如何处置季妩。 “大王,季氏阿妩冤枉,我明明还是完璧之身,也不知为何李太医竟诊出喜脉来,定是有人故意谋害我,想以此来诋毁高家郎君,还请大王查出真凶还季氏阿妩与高家郎君一个清白。”一见齐王季妩便跪了下去。 她口口声声含着冤。 “你的意思是说李太医有意陷害你了?”齐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接着又道:“你告诉寡人李太医为何要害你?” 显然齐王并不相信季妩的话。 “季氏阿妩也不知。”季妩说的是实情,她也不知李太医为何要害她。 她说着将头磕了下去:“请大王允准让宫中的嬷嬷来为季氏阿妩验明正身,如此一来自然水落石出。” 齐王没料到季妩竟会这样说,他一挥衣袖说道:“好,寡人便让你死个明白。” 很快便有人将季妩领了下去。 整个过程极短。 片刻,季妩便与宫中的嬷嬷一同站在大殿之上。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接下来那个嬷嬷的话却给了她当头一棒,那个嬷嬷对着齐王盈盈一福说道:“启禀大王,大长公主已非完璧之身,且已有孕月余。” “嬷嬷你为何要害我?”季妩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嬷嬷说道。 “大王明鉴,怒所言句句属实,奴与大长公主素未谋面,奴为何要害大长公主?”那个嬷嬷一下子跪在地上,她脸上尽是委屈。 “够了。”齐王沉沉一呵,他挥手遣退了那个嬷嬷。 一时之间季妩百口莫辩。 “大王……”她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你自己选吧!”齐王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寺人。 那个寺人捧着托盘几步走到季妩面前。 齐王再不看季妩一眼。 如今季妩的生死已无关紧要。 “大王,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恳请大王换一个嬷嬷为季氏阿妩再度验明正身。”季妩急急说道。 可齐王根本不听她所言。 赵信几步走到季妩面前,他凝神看着季妩说道:“奴劝大长公主识相一些,此刻还能自己选择,若叫奴动手大长公主可是连选择都没有了。” “请大王听季氏阿妩一言……”季妩看着齐王大声说道。 齐王已经没了耐心,他看着赵信冷冷说道:“还不动手。” “大长公主得罪了。”赵信伸手拿起托盘上的那瓶毒药。 与此同时两个金吾卫上前死死的摁住季妩。 “大王……”此时此刻季妩真的怕了,她目赤欲裂的看着齐王大声喊道。 “让她闭嘴。”随着齐王一声令下,一个金吾卫在季妩身上一点,季妩瞬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赵信已经拧开那瓶药,季妩一下也动弹不得,他一手抓着季妩的下巴,一手就要把药灌进季妩口中。 “大王,高寅在外求见。”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寺人匆匆跑了进来。 齐王双眼微眯,他看着赵信说道:“住手。” 高寅是何人? 街头巷尾的流言他也是知道的,可他根本不信季妩腹中的胎儿与高寅有关。 可高寅竟然来了,这件事也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莫不是他当真与季妩有什么关系? 季妩一下子瘫软在地,她吓得脸都白了,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捧着托盘的那个寺人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很快高寅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袭乌黑的衣袍,逆着光而来,不知怎的季妩看着他只觉得眼中一涩。 “高寅拜见大王!”高寅的目光从季妩身上扫过,他看着齐王拱手一礼。 齐王不着痕迹的看了赵信一眼。 赵信不动声色的将季妩扶了起来。 “免礼。”齐王看着高寅淡淡说道:“你面见寡人所谓何事?” 高寅勾唇一笑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回大王的话,只因高寅方才听闻一个笑话,街头巷尾皆传季氏阿妩怀了我的骨血。” 他说着一顿抬头朝季妩看去:“她既有了我的骨血,我怎能不来呢?” 季妩还是口不能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只是看着高寅的眼神格外的陌生,仿佛从不认识高寅一般。 齐王看着高寅淡淡一笑:“你言下之意是她腹中的孩儿与你无关了?” “可世人却认定她腹中的孩儿是我的骨血,还请大王还高寅一个清白,不然我爹定会打断我的腿。”高寅十分诚恳的看着齐王说道。 “寡人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还你一个清白,难不成要等季氏阿妩腹中的孩儿瓜熟蒂落,再来一场滴血验亲?”齐王挑眉看着高寅说道。 “大王圣明,这倒也不失一个好法子,但首先得确定季氏阿妩是否真有孕在身,若是不然只怕要白等九个月。”高寅拱手说道。 “寡人已命人替季氏阿妩验过身,她确实有孕月余,你可准备好等上九个月?”齐王含笑看着高寅。 “大王,请恕高寅无礼,凡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恳请大王召宫中几个嬷嬷再为季妩验身,若她真有孕,高寅只好把她接回家中等上九个月。”高寅说着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可是怕了 高寅既然已经开口了,齐王不能不给他这个颜面,毕竟此事还事关他的声誉。 “好,便依你所言。”齐王看着高寅说道,他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 在季妩入宫之前,李太医已经将季妩拒服落胎药的事告知齐王,正是因为如此齐王才会如此恼怒,久居高位他已经习惯所有人的顺从。 “多谢大王。”高寅拱手说道。 一个金吾卫上前在季妩身上一点,季妩瞬间便能发声了,她跪在齐王面前说道:“季氏阿妩恳请大王多派几个嬷嬷给我验身。” 在齐王看来无论多少个嬷嬷验身都一样,他未加思索的说道:“准了。” 随即季妩便被带了下去。 这一次齐王派了五个嬷嬷分别给季妩验身。 方才为季妩验身的孔嬷嬷并不在其中。 惠夫人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中平复过来,她眉头紧锁不停的在想应该如何应对,就在那个时候朱又匆匆而来。 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惠夫人便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朱安双膝一软跪在惠夫人脚下,哭丧着脸说道:“夫人,高家郎君入宫了,他恳请大王再度为季氏阿妩验身,大王已经允准了,这一次足足派了五个嬷嬷给季氏阿妩验身。” “咣当……”惠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夫人,此事怕是兜不住了,还是赶紧想个对策才是啊!”朱安一脸惊慌的说道。 惠夫人面色阴沉,她定睛看着朱安说道:“事到如今只能杀人灭口了,你还不快去。” “是,奴这就去。”朱安一刻都不敢耽搁,他起身就走。 原本惠夫人也不信高寅与季妩有什么牵扯,她只以为是姜禾公主多疑罢了。 可如今她却不能不多想。 宣德殿中只剩高寅与齐王两个人。 齐王坐在王位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寅面带慈爱的说道:“你许久都未入宫了吧!寡人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入宫和阿钰一起玩耍,转眼你们就都长大了。” 高寅含笑看着齐王拱手说道:“虽然我们已经长大了,可大王却丝毫没有改变,可见上苍格外厚待大王。” 高寅这马屁拍的极好,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 “哈哈……”齐王一笑看着高寅说道:“你这张嘴啊!还和小时候一样惯会捡好听的话说。” “高寅从不妄言,所说的都是实情罢了。”高寅一本正经的说道。 齐王的面色比方才相较缓和了许多,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是,是,是,你从不妄言,你只是把假的都说成了真的。” 这话分明是在揶揄高寅。 “大王英明。”高寅对着齐王拱手一礼。 齐王朗朗一笑。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与五个嬷嬷走了进来。 高寅始终未曾多看季妩一眼。 “拜见大王。”季妩与五个嬷嬷跪在地上。 齐王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结果如何?” 五个嬷嬷异口同声的说道:“回大王的话,大长公主还是完璧之身。” 既是完璧之身如何能有孕? 齐王眉头一蹙,他凝神看着几个嬷嬷与季妩。 “求大王为季氏阿妩做主。”季妩忍不住落下泪了,她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高寅也不开口,他淡淡的看着齐王。 齐王衣袖一挥。 “奴告退。”几个嬷嬷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齐王声音一沉说道:“李太医与方才的那个嬷嬷何在?让他们立刻来面见寡人。” “诺。”赵信匆匆走了出去。 高寅上前一步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大王,既然季氏阿妩无孕,此事也就与我无关了,还请大王容高寅先行告退。” 齐王看了高寅一眼,他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挥了挥衣袖。 高寅拱手说道:“高寅告退。” 语罢,他缓步退了出去。 季妩还跪在地上,两个人没有半点交集。 不过片刻赵信便去而复返,他拱手看着齐王说道:“回禀大王,就在刚才李太医在家自缢而亡,孔嬷嬷也溺水而亡了。” “混账。”齐王当下便怒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妩吓得脊背一僵,她当下连哭都不敢哭了。 “立刻下令彻查此事,寡人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齐王沉声说道。 “是大王。”赵信拱手说道。 齐王目光落在季妩身上,他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吧!此事寡人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大王。”季妩起身缓步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王宫,季妩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无人知晓方才在大殿上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风一吹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若是高寅晚来一步,今日她只怕就要命丧王宫了。 能收买李太医,又能掌控宫中的嬷嬷,季妩已经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在这个宫中能这般只手遮天的唯有惠夫人了。 惠夫人之所以对她出手,许是姜禾公主对她说了些什么,可令她不解的是,惠夫人为何要放出流言将高寅牵扯进来。 就在前不久高家才去王家提亲,这门亲事应该很快就会定下来,惠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季妩百思不得其解。 “娇娇……”赵婆子就在宫门口候着,一见季妩她便跑了过来,见季妩无恙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婆子扶着季妩上了马车,季妩面上惊恐犹存,她赶紧给季妩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娇娇快喝杯茶压压惊。” 季妩接过茶一饮而尽。 死里逃生也不过如此了。 她靠在车厢上,缓缓的闭上了眼。 在这一刻,也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格外疲惫,疲惫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行驶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 兀的,马车稍稍停顿了一下。 季妩依旧闭着眼睛,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怎料就在马车停顿的那一瞬间,高寅竟上了马车。 赵婆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她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高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垂下头去。 高寅就坐在季妩身旁,他凝神看着季妩缓缓说道:“可是怕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也会怕 季妩骤然睁开了眼。 她看着高寅缓缓摇了摇头:“不怕。” 她声音沙哑,眼圈还微微泛着点红。 自从麻姑死后,她便只着白色衣裙。 “哼!”高寅淡淡的看着她说道:“言不由衷,我从你脸上分明看到了惧意。” “我才没有害怕。”季妩缓缓垂下眸子。 柔弱的少女脸上满是倔强。 她无依无靠,有什么资格害怕呢? 纵然这样说,可她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疼惜,可他脸上没有表露出分毫来,他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方锦怕,也不问季妩的意愿,他霸道的替季妩擦去脸上的泪,动作却极为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季妩。 季妩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浑身无力的很,连推开高寅的力气都没有,她眼中噙着泪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连我有时候都会害怕,承认自己害怕并没有什么丢人的。”高寅一面替季妩擦着泪,一面看着季妩说道。 “我才不信连你都会害怕,你有什么好好怕的?谁敢轻易的对你喊打喊杀?”季妩双手抱着膝,她缩成小小一团,高寅一面替她擦泪,她的眼泪一面滚滚而落,仿佛怎么也止不住。 “因为我也有不能失去的东西。”高寅淡淡一笑,他的动作越发轻柔。 季妩看着高寅,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太累太累了。 高寅轻轻的撩开季妩额前的碎发,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一贯清冷的眸子中溢满说不出,也不能说的疼惜。 赵婆子抬头看了高寅一眼,她骤然一惊赶忙垂下头去。 方才高家郎君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莫不是他对娇娇…… 这怎么可能? “放心吧!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也不管季妩听不听得到,高寅缓缓出声说道。 赵婆子牢牢地将他的话记在心头。 直到马车快到季家的时候,高寅才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赵婆子说道:“照顾好她。” 赵婆子连连应道:“是,是。” 季妩还没有醒,赵婆子找了几个人用软轿将季妩抬回房中。 自从季妩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除了赵婆子,冬雪与夏白再无人关心季妩。 季妩才回到季家没有多久,陆离便回来了。 他还带回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袭白衣,眉眼虽未见有多惊艳,但给人一种风清云朗的感觉,令人极为舒适。 赵婆子微微一怔,她抬头凝神看着陆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离话语极为简短,他看着赵婆子说道:“这是我请回来的大夫。” 赵婆子这才收回视线。 “顾情长你快些替她诊治啊!”陆离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说道。 眼下才春天,根本用不着折扇,可顾情长手中去拿着一把折扇,他一面打着折扇,一面吊儿郎当的看着陆离说道:“你便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顾情长!”陆离声音骤然一沉。 “好,好,好,谁让我欠你呢!”顾情长白了陆离一眼,他几步走到季妩榻前,抬手搭在季妩手腕上。 “果然,有人对她施了针,才令她无孕却诊出喜脉来,不过倒也没有大碍,这种症状只能维持短短三日,到时候便会恢复如常了。”顾情长离手看着陆离说道。 “我要你现在就让恢复如常。”陆离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情长说道。 “好说,都依你所言。”顾情长没好气的看着陆离说道。 顾情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布包来。 见陆离还杵在那里,顾情长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在这里让我如何施针。” “管好你的眼。”陆离淡淡的扫了顾情长一眼走了出去。 赵婆子赶忙拿来白色的锦缎,顾情长极为自觉的背过身去。 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季妩背上已经盖上一层白色的锦缎。 在赵婆子的注视下,顾情长开始施针。 他施针的法子可叫赵婆子大吃一惊。 上一次李太医为季妩施针,赵婆子也是见过的。 顾情长站在季妩一米开外,他云淡风轻的弹指一挥,银针便分毫不差的刺入季妩穴位之中。 赵婆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施针过后,顾情长又给季妩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便离开了。 季妩还没有醒。 高寅回了一趟高家。 高寅已经给苣氏解释清楚。 苣氏好好的说了高寅一番,让他以后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一些,莫要什么人都妄想往他攀扯。 高寅一一应下,苣氏这才放他离开。 一上马车,高寅便看着江风说道:“纵然这世间无人关心她,可我总要给她一个公道,你去做吧!也该教训惠夫人一番了,她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一些。” “郎君,可是……” 江风的话还未说完,高寅一眼朝他扫去,他便闭上闭上了嘴。 高寅淡淡的看着他说道:“可是什么?既然旁人处心积虑想看我们失合,我们便失合给他们看。” “属下明白了。”江风这才明白高寅的意思。 王宫发生的事,姜策已经尽数知晓,他提笔给高琛写一份信。 岂不知,他此时有多得意,日后就有多失意。 高琛收到姜策的信之后,他换了一身素衣便入宫了。 姜禾公主的尸身暂时安置在城外的暮云庵中,因着她是戴罪之身是以并不能风光大葬,只能待陵寝修建好之后悄悄的移入陵寝。 惠夫人早已将姜禾公主的尸身换了回去,她的女儿死后中要葬入陵寝的。 听闻高琛求见,惠夫人原本是不想见他的,自从季妩离开之后,宫中便再没有什么动静,可她心中总有些不安。 “去请他进来。”她想了想看着朱安说道。 她倒想听听高琛想说些什么。 “高琛拜见惠夫人。”高琛大步走了进来。 见高琛竟着了一身素衣,惠夫人不由得眼眶一热,她面色缓和下来还未说话便眼眶便红了。 “夫人节哀,阿禾定不愿见夫人日日垂泪伤了身体。”高琛一撩衣袍跪在惠夫人面前,他的眼眶也微微泛了红。 听他提及姜禾公主,惠夫人越发伤心起来,她不停的拿锦怕擦拭着脸上的泪。 “夫人,阿禾虽去了,但你还有我与公子,日后我们定会好好孝敬夫人的。”高琛拱手看着惠夫人,他一脸诚恳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来。 惠夫人定睛看了高琛一眼,她没有说话,久居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自然不容易信任他人。 “公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暮云庵中,我此次入宫是想取些公主喜欢的东西送过去陪伴她,还望夫人允准。”高琛满目悲伤,他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好。”惠夫人抬头看着朱安说道:“你去取些公主喜欢的东西来。” “多谢夫人成全。”高琛声音沙哑的厉害。 惠夫人看着他说道:“你也算个有心的孩子了。” 她说着又落下泪了。 “公主虽还未入我高家的门,但此生她都是我高琛的嫡妻,高琛此次入宫是想求夫人允准我将公主的牌位移入我高家祠堂,让公主得以香火供奉。”高琛满目祈求的看着惠夫人。 “你当真愿意如此?”惠夫人当下站了起来。 “我若有半句不真不实必遭天谴。”高琛一手指着天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惠夫人心中极为感动,事实上她日日夜夜都在思量此事,姜禾公主还未嫁人,又无子嗣,她日日担心以后会无人供奉。 高琛这一番话真是说进她心坎里了,她怎能不感动。 高琛宽慰了惠夫人许久才离开。 他才离开没有多久。 赵信便来了。 他将一堆东西丢在惠夫人面前,惠夫人当下便傻了脸。 无他,因为那些东西皆是她赏赐给孔嬷嬷与李太医的。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赵信这才拿出齐王的旨意来,只是他并未宣读而是递给惠夫人让她自己看。 “大王说了,夫人痛失爱女一病不起,日后需安心在启云宫中静养,至于宫中琐事便暂且交给柔夫人打理。”朱安看着惠夫人说道。 傍晚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赵国突然出兵攻打燕国。 姬行带着燕国使臣匆匆入宫了。 等他离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齐王亲手写下国书,齐燕两国永结盟好,并且承诺会出兵十万相助燕国。 一出王宫,姬行便直奔高寅的别院。 还有一事未说,姬行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齐王的美意,联姻之事不了了之。 等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府中还在为季治丧,整个季家都静悄悄的。 季妩醒来之后觉得身体舒服多了。 赵婆子早已为她煮好了燕窝粥。 她一面吃着粥。 “娇娇……”赵婆子一面将顾情长的事说与季妩听。 陆离就站在一旁看着季妩。 季妩听闻之后含笑看着陆离说道:“兄长,从哪里找来这样有趣的人?改日我也想见一见。” “好。”陆离惜字如金的说道。 赵婆子说完,陆离将惠夫人的事说给季妩。 “倒也算恶有恶报了。”季妩冷冷一笑。 赵婆子看着季妩正准备说话。 “哧……”怎料,季妩话音才落,陆离骤然转身朝后看去,与此同时他已抽出腰间的长剑。 “怎么了?”季妩下意识顺着陆离的视线看去。 下一刻,姬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陆离这才收回手中的长剑。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姬行几步走到季妩榻前。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看着姬行问道:“为何如此突然?” “赵国突然兴兵攻打燕国,我也该回去了。”姬行说着拖了把木椅坐在季妩榻边。 季妩骤然一惊,上一世赵国并未出兵攻打燕国,为何这一世很多事都发生了变故?可又有很多事还照着上一世的轨迹。 “我就要走了,我想着有些事终究还是得告诉你。”姬行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可贵 在季妩的注视下,姬行勾唇一笑看着她说道:“妩妩,你说着世上最可贵的是什么?” 季妩从未见过姬行这般认真的模样,她想了想还未开口。 姬行却看着她接着又道:“这世上最可贵的是一片真心。” 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姬行,这话与他平时的行径差了十万八千里。 “给。”姬行从衣袖中拿出一份信递给季妩。 季妩稍稍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姬行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打开看一看。 季妩缓缓打开这封已经有很多褶皱的信。 “你应该认得出这是谁的笔迹吧!”姬行看着她淡淡说道。 房中烛火摇曳。 白纸黑字清晰的映入季妩眼中,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高寅的笔记,只不过这封信不是写给她的,而是写给姬行的。 “阿妩!”姬行轻叹了一声,他看着季妩娓娓道来:“阿寅早知我要出使齐国,是他写信让我带上宋大家,还要我在国书上写明宋大家此行是为了与你讨教琴技,若我记得不错你当时正含冤入狱,他若想救你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你知道吗?临淄城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纸上的一字一句似有千斤重一般,她拿着信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姬行一顿接着又道:“他如何不知只要他一出手,你往后的日子必会激起惊天巨浪,再无宁日,是以他想到了我,一切看似只是偶然,可无不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决定,你怕是不知已经有很多人将目光落在你身上。” 季妩鼻子一酸。 “为了转移那些人的目光,他将高家在燕国所有生意半数的利益送于我,让我与你做场戏,故而才有了我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姜策早知我与他的关系,你可知赵国为何会突然出兵攻打燕国?”姬行凝神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看着他摇了摇头。 姬行一笑:“也是他,他如何不知你是冤枉的,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都不能做,纵然知道不能做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跳下去救你,这便是他对你一片深情。我只告诉你一人,赵国不过是佯装攻打燕国罢了,他怕燕国不依不饶非要你为阿月偿命,故意转移燕国的视线,也给齐国一个向燕国示好的机会。” 姬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季妩心头掀起滔天巨浪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她从不知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能做的,不能做的,只要他想到的都做了。 “阿妩,你一定不知,你在天牢中住了几日,他便在不远的巷子里陪了你几日,直到你安然无恙出了天牢,他才离开。”姬行都被高寅给感动了,他一直以为高寅目下无尘,是个冷酷无情的,怎料他竟是个如此痴情的。 季妩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了,将手中的信打湿,墨色的字晕染开来,一如季妩的心中荡起在一阵阵涟漪来。 “季阿妩,世间得一人如此便是死也无憾了。”姬行缓缓说道。 “你切莫辜负阿寅这番深情,他不开口,一来是他现在不能开口,你也知道王位之争愈演愈烈,看似姜策在与姜钰相争,可姜策从来都没有将姜钰放在心上,他一直把阿寅视作头号大敌,他万般不愿将你卷进这腥风血雨之中,二来你年纪尚小还未及笄,他想着等以上一等,等这些糟心的事过去,给你一个岁月可期的未来。”姬行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姬行问道:“为何是我?”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姬行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季妩一眼接着又道:“你容色寻常,身份卑微,又无身材可言,为何偏偏是你呢?你猜他怎么说的?” 季妩摇了摇头,她怎会知晓? “他说没有为什么,只是于万万人中你恰好入了他眼罢了。”姬行当日听闻之后,还吐槽了高寅一番,好好的装什么深沉,说的这番话他都听不明白。 姬行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他也不客气,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才看季妩接着说道:“看在你与我相处的也还不错的份上,我也不能一味只说他的好话不是,其实他这个人也是有些毛病的,诚然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姬行说着又坐在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季妩说道:“那日你为了试探我说了些情意绵绵的话,他知晓后竟然吃味了,这不隔了一日我就多了一些隐疾,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可见他是一个极度小肚鸡肠的人。” 如今想来姬行还恨得高寅牙痒痒的。 身为一个男人,你可以说他丑,可以说他穷,但唯独不能说他不举,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季妩已经不知开口说些什么了。 他这样一个人,待她如此好,她如何受得住。 上一世,她被所有人所弃,这一世,她亦走的格外艰难,她有什么资格去奢望他呢? 姬行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季妩说道:“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 季妩准备起身送一送姬行。 姬行开口阻止了她:“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起来了。” 季妩执意下了榻,她看着姬行说道:“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姬行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你说。” “姬行,一个月后燕国将会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这与你来说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燕国形势亦很复杂,你需小心公子煦与芈夫人。”季妩这番话令得姬行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又变。 “你无需知道我如何知晓,你只需牢记在心。”季妩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语罢,她对着姬行盈盈一福:“公子一路小心。” 姬行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双手一叉:“姬行告辞!” 在季妩的注视下,他转身就走。 季妩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背影。 姬行走了几步,他脚下一顿突然转过身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季阿妩莫要让阿寅伤心,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就是我 季妩没有开口。 她没有办法给姬行任何承诺。 姬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很快他便融入夜色中。 微风拂过大地,他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赵婆子一直在一旁听着。 季妩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高寅为她所做的种种就如一座巍峨的山压在她心头。 她感动吗? 她怎能不感动! 倨傲如他,淡漠如他,目空一切如他,暗中这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她。 这与她而言就好似白日里的一场梦。 她怕啊! 怕的要死,她怕她会忍不住沉醉其中,永远都不愿醒来。 “娇娇,有些话奴也不知当说不当说,今日娇娇睡着之后,高家郎君看着娇娇的眼神格外专注温柔,就好似看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赵婆子看着季妩小声说道。 她知道娇娇这个人胆子极小,她害怕付出,更不敢付出,也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故而她与谁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可情之一字,如何算得清楚。 季妩的头垂的越发低了。 “大王这么快就查到惠夫人身上,只怕也是高家郎君所为。”赵婆子看着季妩接着说道:“今日高家郎君离开的时候,他说他会给娇娇一个交代的。” 季妩知道,这便是他给她的交代。 她心中越发苦涩。 姜策处心积虑就是要高家与惠夫人失合,如此一来姜钰便会失去高家这个助力。 聪慧如他怎会不知。 可她怎么当得起他对她如此好。 好到不计得失。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陆离就站在外面。 姬行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早已知晓高寅对她有情,只是他从未对她说过罢了。 私心也好,别的也罢,他并不愿她与高寅扯上任何关系。 就如姬行所说王位之争越演越烈,这对她有害无利,虽然她从未涉及王位之争,可早在她让赵元投在姜策门下的时候,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婆婆,我该怎么办?”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赵婆子问道,她双手颤抖紧紧的抓着赵婆子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高家郎君待娇娇这样好,他定不会负娇娇的,或许娇娇可以试着相信他。”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抗拒得了高家郎君这样的人。 娇娇也不能,她的眼泪便说明她已经动摇了。 季妩松开赵婆子的手,她提步就往外面走。 陆离脚步一移挡在季妩面前:“阿妩你要去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他,只看一眼就好。”季妩看着陆离说道。 “好,你把披风穿上我带你去。”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此刻还未宵禁,要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妩转身回屋穿好披风。 赵婆子去备马车了。 陆离亲自驾着车带着季妩直奔高寅的别院。 夜色如墨。 季妩双手抱着膝,她缩成小小一团靠在车厢上。 见了高寅要说什么呢? 说她什么都知道了? 还是谢谢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季妩脑海中十分混乱。 再过一个月燕国便会爆发百年一遇的旱灾,齐国与燕国相邻,季妩原本准备趁着这个机会与高寅合作赚些银钱,可最终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姬行了。 权当是还了姬行的人情。 陆离驾车的技术纯熟,马车一路狂奔,高寅的别院已经近在眼前了。 “兄长,停车。”可季妩突然出声让陆离停了下来。 陆离勒紧缰绳,他撩开车帘看着季妩问道:“阿妩,怎么了?” “兄长就停在这里吧!”季妩说着下了马车。 明月当空。 季妩站在马车旁,她遥遥的看着高寅的别院。 她知道他就在别院里面。 只要她走过去就能看到他。 可她的腿如灌了铅一般重得抬不起来。 她怕在靠近一步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与她而言就好似天上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终究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为她付出这么多。 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她能带给他的只有负累。 季妩一身素衣,微风吹动她的衣裙,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的别院。 这一刻,她抛下满身血海深仇,抛下身份带来的云泥之差,就只作为一个少女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看着高寅的别院。 陆离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繁星如许,她眼中华光万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的她的双眼慢慢恢复沉寂,犹如一滩深不见底水再无一丝涟漪。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季妩足足在那里站了两个时辰。 陆离一言不发的陪着她。 “兄长,我们回去吧!”许久,季妩转身看着陆离说道。 此刻已经宵禁。 陆离将马车妥善的安置在城外带着季妩轻而易举的入了临淄城。 此刻的临淄城,街头巷尾空荡荡的,季妩并没有回季家,她走着走着走到天牢旁边的巷子里。 那时高寅就在这里陪着她。 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墙壁上的青砖,这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就让她放纵一次吧! 贪恋一次他给予她的温暖。 假如她只是季妩,没有满身血海深仇,假如他只是高寅,而不是高家唯一的嫡子…… 可惜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假如。 很久季妩才回到季家。 “兄长……”回到房中的时候,季妩踮起脚尖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转身便离开了。 这一夜,季妩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终究她的心还是乱了。 只因为他太好了。 她躺在榻上静静的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今日一早,大王亲自下旨处死了那个散布谣言的中年男子,并且下旨替季妩正名。 季妩还是大王亲封的大长公主。 只是季妩知道这个大长公主她做不了多久。 姬行一走,她便再无用处,大王迟早会下旨褫夺她大长公主的身份。 天一亮,她便去给季州受灵去了。 今日季州便要出殡。 季妩对他并无半分愧疚,她知道留着他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祸害。 季媚与季茵也在,她们两个人虽对季妩不满,可也不敢惹她。 早上,季蔓还没有醒。 “姨娘,姨娘!”阿瑶便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幸好徐宏昨晚并未宿在季蔓房中。 昨日王氏专门斥责了阿瑶与阿乔,让她们时刻牢记季蔓如今的身份,因此她们才改了口。 季蔓这两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直到东方吐白她才睡着。 “怎么了?”骤然被阿瑶吵醒,她一脸不耐烦的睁开了眼。 “阿乔不见了。”阿瑶看着季蔓慌慌张张的说道。 “你说什么?阿乔怎会不见了?”季蔓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奴也不知啊!昨晚阿乔还与奴同在一间房中睡觉,早上奴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发现阿乔不见了,她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呢?”阿瑶担心的都快哭了出来。 “你在咱们院子里找了没?兴许她就是出去走一走。”季蔓起身下了榻。 “奴已经四处找过了,甚至都问过守门的侍卫,他们并未看见阿乔出去,姨娘这可如何是好啊?”阿瑶说着哭了起来,她与阿乔从小一起长大。 季蔓也急得不得了,她左思右想咬牙切齿的说道:“定是季妩,我现在就去找她。” 季蔓才走了两步,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姨娘,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阿瑶抱着季蔓软下去的身子大声喊了起来。 已经到了出殡的时辰,季蔓还没有来。 所有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派个人去看看阿蔓怎么还不来?”魏氏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 “我这不是来了吗?今日阿州出殡,我怎不能不来送他最后一程呢!”怎料她声音一落季蔓便来了。 送葬的队伍迎排列好。 季妩站在最前面,因为名义上她已是季家的嫡长女。 季蔓极为自觉的站在季妩身后。 季妩看都没看她一眼。 “妹妹。”季蔓轻轻的唤了季妩一声。 季妩扭头看了她一眼。 季蔓嘴角一勾看着季妩说道:“是你派人掳走了阿乔吧!” 季妩没有开口,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因为在这个世上最恨我的就是你,唯有你最见不得我好。”季蔓眼中一片寒芒,她吐出的话来更是冷的刺骨。 季妩依旧没有开口,她淡淡的扫季蔓一眼转过身去。 “就是我派人将麻姑推入湖中的。”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得季妩瞬间变了脸。 季妩扭头冷眼看着季蔓。 在她的注视下季蔓妖娆的笑了起来:“有本事你动手杀了我给麻姑报仇啊!” 季蔓一脸挑衅的看着季妩。 季妩眼中怒火中烧,她双手紧紧的扼住季蔓的脖子。 季蔓非但不害怕,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你有胆杀了我啊!” “阿妩,你这是做什么?”魏氏匆匆朝她们走了过来,送葬的人还有季家的本家,她们这是做什么? “咳咳咳……”季蔓忍不住咳了起来,她笑的眼中都溢出泪来,死死的看着季妩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怀了太宰大人的骨肉。” 第二百六十六章 流言如箭 季妩一笑松开了季蔓,她还替季蔓抚了抚微皱的衣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妩恭喜姐姐了。” 说着她对着季蔓盈盈一福接着又道:“你明明对徐宏恨之入骨,如今却怀了他的孩子,一定生不如死吧!” 季妩笑的格外灿烂。 季蔓当下变了脸,她怒不可遏的看着季妩咬牙切齿的说道:“季妩,你给我等着瞧。” 季州下葬之后,季蔓特意去了季伯言的书房一趟。 她找季伯言做什么,季妩自然心知肚明。 这不,她才离开,季伯言便找上来了。 季妩正在喝药。 “你们都退下!”季伯言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他挥手遣退了赵婆子,冬雪与夏白。 “阿妩见过父亲。”季妩起身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 季伯言面色一冷:“我可当不起大长公主这一礼。” 季妩淡淡一笑:“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是父亲的女儿。” 季伯言面带讥讽的看着季妩,他已见过季妩张牙舞爪的模样,季妩也懒得与他再装什么父慈子孝。 事实上不管对谁,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慈父。 “我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杀了阿州?”季伯言声音一沉,他看着季妩的眼神格外的犀利。 季妩眉头一蹙,她一脸委屈的说道:“刑部不是都说了阿州是意外落水而亡,父亲怎会怀疑到我身上,定是阿蔓姐姐挑唆的吧!父亲也知道她向来对我颇有意见,你怎能听信她的话?再说了我为何要害阿州?” 季伯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季妩知道季伯言不相信她,她看着季伯言缓缓说道:“我知道父亲不信我,父亲若寻到证据可叫刑部来拿我。” “最好不是你。”季伯言看着季妩双眼一眯。 语罢,他拂袖而去。 季妩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神骤然一冷,她一脸肃杀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季蔓。” 她原本准备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一点一点折磨死季蔓,可如今她改变了主意。 纵然季蔓有孕了又如何? 她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 季妩眸光一凝,她轻声唤道:“婆婆。” “娇娇有何吩咐?”她声音一落,赵婆子便走了进来。 季妩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婆子含笑看着季妩说道:“此事交给奴,娇娇就放心吧!” 季妩微微颔首。 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人。 她环顾一圈,房中处处都有麻姑留下的痕迹,她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 “麻姑!”她喃喃唤着麻姑,她满腹悔恨,若是她早早杀了季蔓,麻姑就不会离开她了。 赵国出兵攻打燕国,齐王亲口承诺会出兵十万相助燕国,但还缺一个领兵之将。 今日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各抒己见,有人支持姜策领兵十万相助燕国,有人支持姜钰。 姜策原以为领兵之人非他莫属,怎料这个重任竟落在姜钰头上。 他与姜钰都从未执掌过兵权,这对他们任何人来说都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齐王已经下旨,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过了明日姜钰就要领兵出发了。 下了早朝,姜钰一上马车脸色便沉了下去。 “公子息怒。”庞戎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孤不喝。”姜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他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沉声说道:“好一个高寅,虽不在朝堂,却依旧可以指点江山。” 庞戎没有开口。 他神色一冷看着庞戎说道:“告诉高琛让他尽快动手,孤已经没有耐心了。” “是。”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季妩那句话如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季蔓心头。 以至于季蔓心中怒气久久难消。 她面色阴沉的坐在房中,连午饭都没有吃。 “姨娘,你就用点饭吧!你如有孕在身,身子可金贵的很。”阿瑶小心翼翼的劝着季蔓。 季蔓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想到徐宏她便恶心的厉害。 “我吃不下,你拿下去吧!”她皱着眉头看了阿瑶一眼。 “哈哈哈……”就在那个时候徐宏人还未到,他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呕……”季蔓胃中翻腾的厉害,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姨娘。”阿瑶赶紧上前给她顺着背。 “阿蔓。”徐宏大步朝季蔓走了过去,他才下早朝一得知季蔓有孕的消息便过来了。 他姬妾成群,可多少年了,她们的肚子再无动静,他还以为他老了呢! 一听季蔓有孕,他瞬间觉得自己还年轻,他怎能不欢喜。 他伸手就去扶季蔓。 “呕……”季蔓当下呕的更厉害了。 徐宏眉头一蹙大声说道:“快去请太医来。” “是。”徐旺匆匆转身离开。 季蔓眼中噙着泪,她明明对徐宏恨之入骨,却还不得不假意逢迎着徐宏,她一脸娇柔伸手拽着徐宏的衣袖轻声说道:“夫主,妾只是胃有些不舒服罢了,稍事休息一下便好,万不用劳烦太医。” 徐宏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含笑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只管好好歇息,其他的事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夫主,阿州突然死了,阿乔突然不见了,妾派人到处都找不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妾害怕。”季蔓一脸惊慌的说着,她顺势依偎进徐宏怀中,双手颤抖紧紧拽着徐宏的衣袍。 “莫怕,我会派几个厉害的影卫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你。”徐宏定睛看着季蔓说道。 “多谢夫主。”季蔓等着就是他这句话,如今季妩已经知道是她是害了麻姑,她身边有个厉害的陆离,她生怕季妩会让陆离来加害她。 有了徐宏这句话,季蔓安心不少。 徐宏又是陪着,又是哄着季蔓用了些饭。 待季蔓用过午饭之后,徐宏又上榻陪着季蔓午睡。 “母亲,你看父亲一知道季蔓有孕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回来便去了她的院子,这会都还没有离开,万一她生出个一男半女来,这还得了?”徐莹难掩怒气的看着王氏说道。 “阿莹,母亲说了多少次了,让你遇事要沉稳,她不过刚刚有孕,你着什么急?怀胎十月路还长着呢!能不能生下来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王氏漫不经心的说道。 纵然她这样说,可徐莹依旧气不过:“她算什么东西,父亲也真是什么人都往府里弄。” 王氏轻轻的拍了拍徐莹的手:“阿莹要慎言。” 徐莹这才住口。 王氏眼波一沉,她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便去麻姑从前住的房中收拾东西,但凡麻姑用过的东西,每一样她都仔细保存起来。 赵婆子还没有回来。 直到季妩收拾妥当,她才回来了。 “娇娇,事情已经成了。”赵婆子看着季妩含笑说道。 “好。”季妩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她几步走到桌旁写了一封信,让陆离给赵元送去。 此事缺了他还不行。 徐宏已是知天命之年,季蔓有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伴随着这个好消息,也不知怎的季蔓从前与人私奔的事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说什么都有,纷纷传言季蔓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徐宏的,还不知道是那个野汉子的。 本来这种闲言碎语是万万传不进徐宏府邸的。 可也不知怎的,这个流言很快便在徐宏府中传开了。 季蔓还睡醒。 “姨娘,姨娘,大事不好了。”阿瑶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季蔓不耐烦的睁开了眼,她眉头紧锁看着阿瑶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这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 “姨娘,也不知怎的你从前与楚辞的事便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他们都说你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太宰大人的,万一太宰大人误信了这些流言可如何是好?”阿瑶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季蔓瞬间紧张起来。 是谁这样害她? “定是季妩那个毒妇做的。”她脸色一沉咬牙切齿的说道。 “姨娘,事到如今还是快想想对策吧!”阿瑶忍不住提醒着她。 “不用怕,我与楚辞的那些事,太宰大人是知道的,这些流言伤不了我,你放心吧!”很快季蔓便镇定下来,她说的极为笃定。 “姨娘……”阿瑶可不似她这般乐观,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季蔓。 “我还有些乏再睡一会,你先出去吧!”季蔓看了阿瑶一眼便又躺了下去。 “是姨娘。”阿瑶转身正准备离开。 “砰……”的一声门开了。 徐宏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季蔓一睁开眼便见徐宏走了进来,她一脸慵懒含笑看着徐宏问道:“夫主,你怎么来了?” 徐宏一言不发,他几步走到季蔓榻前,抬手一把攥住季蔓的手腕冷冷问道:“说,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那个野汉子的?” 他面色阴沉可怖,着实把季蔓给吓了一跳。 “夫主,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腹中的孩子除了是你的,还能是谁呢?”季蔓满目委屈的看着徐宏说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风雨同舟 徐宏一言不发,他冷眼看着季蔓眼神犀利如刀,季蔓战战兢兢的下了榻。 “夫主。”她双膝一软跪在徐宏面前哭了起来:“妾与楚辞的事,夫主都是知道的,妾从没有隐瞒过夫主什么,自从跟了夫主,妾心中只有夫主一人,从前那些事对妾而言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夫主待妾这样好,妾敢对天发誓妾对夫主绝无二心,若是所言有虚就让妾死无葬身之地。” 季蔓一面说一面哭,哭的是伤心欲绝。 徐宏冷眼看着她依旧没有开口。 “夫主,这定是有人嫉妒妾怀了夫主的孩儿故意陷害妾,不然这些流言为何早不传晚不传,偏偏在妾有孕的时候突然传开了呢?”季蔓泪眼模糊的看着徐宏,她伸手去抓徐宏的衣袖。 徐宏冷冷甩开了她的手。 “夫主若不信妾,妾愿以死明志。”季蔓一脸赴死的慷慨,她说着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你当真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徐宏伸手一把拉住了季蔓,他冷眼看着季蔓问道。 “夫主这般疑心妾,还不如让妾死了呢!一尸两命正好合了旁人的意。”季蔓放声痛哭了起来。 “是我不好,不该听了些闲言碎语就疑心你。”徐宏伸手将季蔓扶了起来。 “夫主,妾只有你了,你怎能不信妾呢!”季蔓哭着依偎进徐宏怀中,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徐宏脸上尽是委屈。 “我定会查清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徐宏凝神看着季蔓说道。 徐宏陪了季蔓一会便离开了。 他一走,季蔓便变了脸,她面若冰霜,眼中尽是阴霾。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对付季妩,季妩便率先出手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她要主动出击。 徐宏出手,流言很快沉寂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娇娇,徐宏并没有处置季蔓,相反他亲自出手将那些流言压了下来。”赵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正在练字,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习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握着的毛笔的手一顿,抬头看着赵婆子说道:“婆婆不用心急,你看着吧!即便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替我们出手的。” 流言之所以这么快便在徐家传开,王氏可是功不可没。 她此举无异于给她手中递了一把可以手刃季蔓的刀,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赵婆子瞬间明白季妩的意思了,她点头说道:“娇娇说的是,王氏可不是一个好惹的。” 季妩挥手遣退了赵婆子。 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轻声唤道:“兄长。” “阿妩。”她声音才落,陆离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季妩看着他说道:“劳烦兄长去一趟高寅的别院。” 陆离定睛看着季妩,季妩接着说道:“我要你去找他要一张高琛的手稿。” 从前她想杀高琛不过是为了与高寅划清界限。 如今她要杀高琛,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好,我这就去。”陆离转身就走。 天突然阴了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季妩深知用不了多久临淄城就要变天了。 上一世,这一切与她无关,所以她并不在意。 这一世,她想用自己绵薄之力为他做些什么。 哪怕天命不可违! 很快陆离便回来了,只是他并未带回高琛的手稿来。 “阿妩,高寅说他手边没有高琛的手稿,他约你戌时末在得月楼一见。”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对高寅说。 戌时末季妩如约而至。 与上一次一样高寅先她一步而到。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高寅正在亲自煮茶。 季妩伸手摘下头上的纱帽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季氏阿妩见过郎君。” 高寅一袭白色衣袍,他眉眼如玉漫不经心的看了季妩一眼说道:“过来坐吧!” 季妩一身素衣,她缓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她见过高寅很多次,可不知为何这一次看着他,她鼻子一酸,眼中涩的厉害。 怕高寅看出她的异样,她低低的垂下头去。 “尝尝我煮茶的手艺可有精进?”高寅抬手给季妩倒了一杯茶。 季妩没有动。 “怎的又怕我让你付钱?”高寅挑眉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高寅淡淡一笑:“放心吧!我知你最近囊中羞涩,不会让你付钱的。” 他说着把茶盏往季妩面前推了推。 “多谢郎君。”季妩缓缓伸手握住茶盏,她低低的垂着头,没有喝茶,也不敢多看高寅一眼。 高寅看着她勾唇一笑:“怎的今日一副不敢见我的模样,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季妩抬头看着高寅说道:“我才没有呢!”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好了与你说笑呢!”不知为何高寅总觉得季妩与往日有些不同,他看着季妩说道:“我也没有高琛的手稿,你莫要在寻他的手稿了。” 季妩深深的看着高寅,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找高寅讨要高琛的手稿。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 高寅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他眼神兀的一柔,诚然她说不出哪里好,可偏偏入了他的眼。 许是拥有的太多,从前他对什么看的都很淡,第一次他想护住一个人,大约这就是所谓的执念。 他不需要她知道什么,也不想她有什么负担。 这样很好。 “阿妩。”高寅看着季妩突然出声。 季妩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她的注视下,高寅缓缓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不用你替我杀高琛了,我在楚国有一处院子荒废了许久,还有五百亩良田也缺人打理,我要你去楚国替我打理院子与良田,待我满意之后,如你所愿你与我两清,你再也不欠我什么。” 季妩心中一痛,若是换做从前她定然想都不想便应允了。 可如今她知道他这是想法子要把她支开。 他怕是也知道临淄城就要变天了。 季妩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动,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寅说道:“我不去,君子一诺,郎君怎能说变卦就变卦?” “是你欠我恩情,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高寅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郎君怎能如此不讲理?”季妩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看着高寅。 “你才知道啊!我一贯都不怎么讲理。”高寅云淡风轻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心中酸涩的厉害,她看着高寅勾唇一笑说道:“那便如郎君所言吧!我去楚国替你打理院子与良田。” 高寅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好,过了明日你便出发吧!” “只是时间得由我说了算,待三个月后我自会启程去楚国替郎君打理院子与良田。”季妩逐字逐句的说道。 “我说了过了明日你便出发。”高寅也不肯退让。 “那我还是先欠着郎君的恩情吧!”季妩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高寅一瞬不瞬看着季妩。 季妩也定睛看着他。 谁也不肯让步。 末了,高寅缓缓移开视线,他伸手拿过季妩的茶盏将凉了的茶倒掉,又给季妩换了一杯热茶。 他眼底闪过几分无奈,看着季妩说道:“临淄城中怕是要不太平了,你行事一定要小心,至于杀高琛的事你莫要再插手了,我自有打算,你莫要乱了我的计划。” 说来说去他就不是不让季妩再去杀高琛。 “好。”这一次季妩十分顺从的便应下。 雨越下越大。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高寅看着季妩说道。 “是郎君。”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转身就走。 高寅专注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没有料到季妩竟会突然转过身来,他想移开视线已来不及。 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郎君,季氏阿妩有一时不明?”季妩看着高寅,她声音有些沙哑。 “何事?”高寅云淡风轻的说道。 “高家已经什么都不缺,为何非要参与王位之争?可曾想过输了的下场?”季妩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高寅突然就笑了,许是季妩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太过可笑,他饮了一口茶才说道:“你以为这世上所有事都有选择吗?有时候不是想与不想,而是立场所致根本没有选择。” “我明白了,告辞。”季妩对着高寅盈盈一福,她缓步走了出去。 他说的对,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选择。 即便高家不参与王位之争,姜策会信吗? 不,他不会信。 即便高家不参与王位之争,等姜策继位后他会放过高家吗? 不,他不会,因为他一直视高寅如眼中钉肉中刺。 上一世,姜策继位之后便处处打压高寅,虽然她不知高寅最后结局如何,可依姜策的性子高家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他没有选择,那么她便与他风雨同舟。 纵然天命如此又如何? 她也要与天争一争! 高寅站在窗边,有细细的水珠飞溅在他脸上,一直看着季妩上了马车,他才合上窗户。 “江陵暗中送她回去。”高寅淡淡说道。 “是郎君。”江陵转身大步离开。 漆黑的夜晚风雨交加。 陆离驾着车,季妩独自坐在马车里。 从前身处闹市她依旧会觉得孤独,可如今这种感觉竟突然就消失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入世 第二日,用过早饭之后,季妩把赵婆子,冬雪还要夏白都唤了过来。 季妩看着她们几个人说道:“我已经决定好了,等下了早朝我便入宫一趟辞去大长公主的身份,在同父亲说一声之后,我便要搬到乡下的庄子去住,你们也跟随我多日了,若愿意跟我去的就随我一起去乡下,若不愿跟我去我也不勉强。” 季妩话都还未说完,赵婆子最先开口说道:“奴愿随娇娇同去。” 在她之后,冬雪与夏白也开口说道:“奴也愿随娇娇同去。” 季妩看着她们几个人淡淡一笑:“你们去收拾东西吧!” 再她们离开之后。 季妩独自一人去了魏氏房中。 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给魏氏说一声。 得知她要回乡下,魏氏苦口婆心的劝了她许久,见她去意已决,魏氏也就不再多言了,只说若是庄子缺了什么,让季妩遣人回来说一声。 等季妩从魏氏的院子回来的时候,赵婆子她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季妩看了沙漏一眼便吩咐赵婆子去备车了。 她留赵婆子她们接着收拾东西,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季妩便轻声唤道:“兄长。” “阿妩。”陆离很快便出现在季妩面前。 季妩起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离眉头一蹙凝神看着她问道:“阿妩,你究竟要做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眸光一凝,她看着陆离淡淡笑道:“兄长,无名隐匿了这么久也该入世了。” “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世人若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如何还容得下你?”陆离一连数问。 这是一个礼教森严的社会,阴阳有序,容不得半分僭越。 季妩怎会不知这个后果,可她不怕! “我自有分寸。”她看着陆离说道。 “你非要如此吗?”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问道。 “嗯。”季妩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多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陆离一撩车帘纵身跳下马车,他速度之快无一人主意到他。 马车里只剩季妩一人。 她一直都知道想要杀徐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早在当日他杜撰出无名这个身份的时候,便已经想好这一天了。 与那时不同的是,如今她不仅要报仇,还要扭转乾坤。 等季妩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下了早朝,群臣的车驾正在有序不紊的离开。 季妩让车夫退居的一旁。 纵然如此,姜策还是一眼便认出她的马车来,他微微侧目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去探一探季氏阿妩入宫做什么?”一上马车,姜策便看着庞戎说道。 也不知季伯言是对季妩视而不见,还是真没看见她的马车,他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家主,宫门口停着的是阿妩娇娇的马车吧!”吴生却是瞧见了,一上车他便看着季伯言说道。 “我又不瞎,她的事与我何干!如今我算瞧清楚了,季蔓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季伯言扫了吴生一眼冷冷说道。 等群臣离开之后,季妩才下了马车。 齐王才下了早朝,他活动了活动腿脚,正准备批阅奏折。 “大王。”赵信几步上前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季氏阿妩在宫门口求见大王。”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来做什么?” 赵信拱手说道:“奴也不知。” 齐王眼波流转,他看着赵信淡淡说道:“宣她进来。” 很快季妩便在宫中寺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季氏阿妩拜见大王。”季妩对着齐王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 齐王看着她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以为季妩是来向他讨要说法的,他虽然处置了惠夫人,可为了保全王室的颜面,他并未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反而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散布谣言那个人身上。 “你面见寡人何事?”齐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季氏阿妩无德无能,万不敢以大长公主的身份自居,恳请大王收回成命。” 季妩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齐王目不转睛的看着齐王,他万没有想到季妩竟是为此事而来。 当日之所以册封季妩为大长公主,不过是想让她与姬行联姻罢了,如今联姻之事不复存在,他正也有意褫夺季妩大长公主的身份,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来了。 齐王没有开口。 季妩接着又道:“恳求大王成全。” 她一再开口,齐王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也罢,既然你实在不愿,寡人也不便为难你,从今日起你依旧是乡君。” “谢大王成全。”季妩字里行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齐王右手微抬,季妩缓步退了出去。 待季妩离开之后,齐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季氏阿妩倒是个识相的。” 离开王宫之后,季妩直奔季家。 赵婆子她们已经收拾妥当。 季妩带着赵婆子去了季伯言的书房。 在她回来之前,齐王的旨意便已经昭告天下。 “你为何要入宫请大王收回成命?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的荣耀也是季家满门的荣耀,谁准你这么做的?”季伯言正在气头上,他一见季妩便大声咆哮起来。 这就是为何与他一同入朝为官的人都已经升迁,而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史官。 目光短浅,季妩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她看着季伯言问道:“父亲可知大王为何会封我为大长公主?” “因为姬行看重你。”季伯言倒也没有糊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如今呢?姬行已经回去了,两国也不用再联姻,你以为大王还会让我做这个大长公主吗?”季妩挑眉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父亲以为是等着大王随意找个罪名褫夺了大长公主的身份好呢?还是我主动开口好呢?”季妩声音一落,季伯言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冷眼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说明来意之后,季伯言只给了季妩一句话:“你随意。” 有了他这句话,季妩很快便带着赵婆子她们离开了。 春暖花开,乡下庄子正是景色宜人的时候 一到庄子,赵婆子她们便欢欢喜喜的收拾起来。 入夜之后,陆离突然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一袭黑衣头上戴着纱帽,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样来。 季妩把赵婆子她们都唤道房中,由她亲自揭开那人的纱帽。 纱帽之下的脸一下子呈现中众人眼前。 那张脸与季妩的脸分毫不差,房中瞬间变成两个季妩。 除了季妩与陆离,其他人皆是猛地一惊。 “呀……”冬雪与夏白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声。 赵婆子也惊得目瞪口呆,她看看季妩,在看看陆离身旁的那个女子,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来。 季妩看着她们勾唇一笑,她转身朝内室走去。 不过片刻,便从内室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来。 “娇娇?”赵婆子满目疑惑的看着那个少年,她近身服侍季妩多日,连她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冬雪与夏白就更认不出来了。 季妩看着她们的模样满意的笑了起来。 知道季妩去了乡下庄子,季蔓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夜深人静,庄子里突然冲进来几个刺客。 今晚徐宏并未宿在季蔓房中。 季蔓面色阴沉,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原以为有了徐宏派给她的影卫,她的安全自然无虞了,怎料今早阿瑶突然消失了,与阿乔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徐家的婢女她可不敢用,无奈她只能回去找魏氏讨要了两个婢女,皆是从前在秦氏院子服侍过的,只是非近身服侍的。 一个唤作香云一个唤作香草。 出去的时候她自然还干了一些别的事。 这世上哪有不见钱眼开的。 季蔓已经花重金收买了徐宏派给她的两个影卫。 忽的,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进了季蔓的房间。 季蔓骤然抬头朝他看去。 胡一拱手看着季蔓压低声音说道:“姨娘,季妩胸前中了一剑,至于死没死尚不得而知,她身边的那个影卫实在太厉害了,我们折损了好几个人,只能先撤回来了。” 胡二站在他身旁,两个人身上皆带着血,他们兄弟二人正是徐宏派给季蔓的影卫。 “好……”季蔓眼中一亮,她连说数声,从衣袖中取了几张银票塞给胡大说道:“你们辛苦了。” 胡大与胡二出去以后,她心满意足的上了榻。 她不停的幻想着季妩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这一晚她睡的格外香甜。 天一亮,她便派人去打探季妩的消息了。 怎料季妩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 她大失所望连早饭都没有吃。 流言散去以后,徐宏待她一如从前。 阳光明媚,柳树的枝条随着微风浮动,临淄城一如往昔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满是售卖的小贩,各种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 临淄城是什么地方,城中达官显贵数不胜数,哪个不是车来车往? 忽的,一个少年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骑毛驴的少年 漫漫日光之下,那少年一身洁白的衣袍,他生的眉眼干净,唇红齿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倒着骑在一头毛驴上。 街上的百姓与小贩早已见惯了达官显贵的马车,寻常百姓没有马车多以牛车代替,他们从未见过有人骑着驴上街的,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街头巷尾售卖的小贩极擅察言观色,这少年一看便气度不凡,他白净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瞳子华光闪烁,看上去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指着卖野菜的小贩说道:“给我来一些野菜。” 他说着伸手递出几个铜板。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季妩。 她既要入世,总不能自己跑到众人面前说她就是无名吧! 若是这样人家还不把她当做骗子。 “好嘞!”小贩称好野菜递给季妩。 季妩接过野菜,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继而扭头看着那个小贩说道:“明日你尽可睡一个好觉了。” 季妩声音不低,她声音清朗再带一股磁性,在听不出一丝女子的娇柔之气。 “这是为何?”卖野菜的小贩疑惑不解的看着季妩问道。 四周所有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们脸上皆带着疑惑。 售卖野菜的小贩着实辛苦的很,一大早他们就要上山采摘野菜,等采好了野菜一刻都不能歇息,要立刻拿出来卖掉,不然野菜就不新鲜了。 所以他们起的比鸡还要早。 季妩扬眉一笑,她掷地有声的说道:“因为明日寅时雨至,一直到卯时末雨停,你最早也要等到辰时才能上山采摘野菜,如此一来不就能睡个好觉了。” 她话音一落,一旁所有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那小贩根本未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他看着季妩摆了摆手说道:“这世上哪有人可以未卜先知,我才不信你呢!” “你错了,赵元赵天师便可未卜先知。”那小贩声音才落,便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反驳他。 那小贩一拍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赵天师的确神通广大的很。” 季妩既不辩解也不恼怒。 围观的人很快就散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 季妩买了野菜,在街上转悠了一圈便出城了。 她来到城外十数里之外的一处茅庐。 门口有一棵桃花,此时花已经谢了,季妩将毛驴拴在桃树上,她推开篱笆扎的门走了进去,不大的院子种了几柱翠竹,茅草搭建的房中已经有些破旧,但收拾的极为干净,南面的墙角种这一片翠竹,翠竹旁边又种了许多菊花,绿莹莹的菊花刚刚从地上冒出头来。 院子外满是农户播下的油菜,此时油菜花开的正盛,风中满是油菜花的香味,蝴蝶与蜜蜂在空中翩然起舞。 昨晚季妩便搬来了这里。 她根本没有受伤,那不过是一场故意引人耳目的戏罢了。 未防有人看出什么端倪,陆离也在乡下的庄子。 此时他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谁会注意到她呢?山中民风淳朴,所以她安全的很。 季妩简单的煮了一些粟米饭,用过早饭之后,他便在院中抚琴。 天高云淡。 “铮铮铮……”她所奏琴声淡泊如流云,一勾一抹间满是潇洒不羁。 与她从前所奏之音天差地别。 “母亲,听说季蔓又出门了,你便不管管她吗?身为父亲的姬妾整日出去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徐莹在王氏房中抱怨。 王氏挑眉看了徐莹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我巴不得她日日往外跑呢!” 以前王氏从未将季蔓放在心上,如她这样的姬妾她见的多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敢再对季蔓掉以轻心了呢? 并非是因为她有孕在身,这府中有过孕的人多的去了,可有谁能安然无恙生下来? 真正让她畏惧的是,因着流言一事徐宏明明已经动了怒,却被季蔓三言两语给哄住了。 从前府中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对方同样是徐宏的一个宠妾,可徐宏只听了流言都没有给她分辨的机会,便命人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徐莹何等聪慧,她瞬间便明白王氏的意思,她含笑看着王氏说道:“看来母亲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王氏笑而不语。 季蔓没有去别处,她就在天香楼的雅间吃茶,窗户开着,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 文武百官的车架陆陆续续从她眼皮子底下驶过,可见已经下了早朝。 “大人你是不知,听闻今日竟有个少年骑着毛驴,在街头闹市夸下海口说明日寅时雨至,卯时末雨停,你听听他这大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黄成正在给赵元讲今日发生在街上的趣事。 原本赵元懒洋洋的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他骤然睁开眼定睛看着黄成问道:“那少年什么模样?” “听闻那少年十五六岁,一身白衣生的眉清目秀的。”黄成说着啧啧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都敢出来招摇撞骗了。” 听着他的描述,赵元猛地一惊:“主公?” 他声音极轻。 “你说什么?”黄成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快打听清楚那少年现在何处?”赵元一把抓住黄成的手臂十分激动的说道。 见他这幅模样,黄成笑着揶揄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他来抢你的饭碗?”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赵元根本没有心思与黄成说那么多,他直接开口下命令。 黄成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听说他买了些野菜便骑着毛驴出城了。” “吩咐车夫立刻出城。”赵元迫不及待的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主公就隐匿在临淄城中,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主公骤然现身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主公为何没有来寻他?也没有给他递信? 赵元满腹疑问。 他一声令下,车夫正准备掉头。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赵元的马车上。 赵元的侍卫还未回过神的时候,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赵元的脖子上。 黄成吓得连都白了。 赵元神色从容的看着那个黑衣人云淡风轻的问道:“阁下想怎样?” 那个黑衣人挑眉看了一眼天香楼,他看着赵元冷冷说道:“我家主人请赵天师楼上一叙。” 第二百七十章 如约而至 赵元从容不迫的说道:“然也!” 胡大看着他勾唇说道:“赵天师请。” 赵元提步下了马车。 胡大收回长剑也下了马车,他始终离赵元一步之遥。 黄成吓得有些腿软,在他们之后他也下了马车。 一旁的侍卫拱手看着赵元说道:“大人。” 黄成紧张的看着赵元,他以为赵元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求救。 怎料赵元看着几个侍卫说道:“我去天香楼喝个茶,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赵元不是没有想过开口求救,只是这个黑衣人身手不凡,能挟持他一次就能挟持他两次,没有日日防贼的,倒不如他跟他上去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赵元与黄成在前,胡大在后,几个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胡大停在一处雅间前推开了门。 赵元与黄成提步走进来。 季蔓正在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屋里茶香四溢。 目光落在季蔓身上,赵元微微一怔,显然他是认识季蔓的。 “赵天师别来无恙啊!”季蔓看着赵元扬眉一笑,她笑的格外灿烂,只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赵元看着季蔓一笑说道:“是太宰大人的贵妾啊!” 他说着一顿拱手又道:“不知姨娘请赵某人来有何吩咐?” 他说的极为客气。 “赵天师请坐。”季蔓右手微抬。 “多谢姨娘。”赵元从善如流的坐在季蔓对面。 季蔓抬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黄成死死的看着赵元,他生怕季蔓会在茶中投毒,见赵元端起茶便饮了起来,他喉结滚动吓得连吞口水。 “姨娘是专程请我喝茶吗?”赵元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神看着季蔓问道。 季蔓嘴角一弯:“听闻赵天师神通广大,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么就请赵天师为自己卜上一卦。” 赵元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 季蔓说着声音一沉:“看看自己今日是生是死!” 赵元眼波一转,他看着季蔓笑着说道:“姨娘洪福齐天,我与姨娘都是有福之人,今日自然命不该绝。” “哦!”季蔓看着赵元,她一下就笑了。 电光火石之间胡大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赵元的咽喉上。 黄成吓得头上直冒冷汗。 赵元神色未变,他淡淡的看着季蔓一笑说道:“姨娘请便!” 他赌季蔓不会杀他。 季蔓沉沉的看着赵元,她面容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与季妩到底是什么关系?” “姨娘说的是乡君啊!”赵元淡淡一笑说道:“我同乡君与姨娘一样,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季蔓面色一沉,她的话中已经含着凌厉的杀气:“那你为何要害我?” “姨娘这么说我倒是不懂了,我何时害姨娘了?”赵元气定神闲的看着季蔓。 季蔓余光扫了胡大一眼。 胡大拿着长剑的手骤然施力。 赵元的脖子瞬间溢出血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与季妩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帮着她一次又一次害我,先是污蔑我乃邪祟,接着鼓动徐宏对我出手,活生生拆散了我与楚郎。”季蔓一副吃人的模样。 “我还是那句话,我与乡君什么关系都没有,姨娘若是不信尽可动手,至于我所作所为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赵元说的大义凛然,实则他心头闪过一丝诧异,看来季蔓。 “你此话当真?”季蔓冷眼看着赵元。 “信不信由你。”赵元神色如常,血顺着长剑缓缓滴落在地上,饶是如此他脸上都没有一丝害怕。 季蔓抬头看了胡大一眼。 胡大立刻收回长剑。 “是妾误会赵天师了。”季蔓转瞬换了一张脸,她极为愧疚的看着赵元,说着对着他盈盈一福。 赵元也深明大义的很,他起身对着季蔓拱手一礼说道:“姨娘客气了。” “赵天师请坐。”季蔓右手微抬。 “多谢姨娘。”赵元说着坐了下去。 在他之后,季蔓也坐了下去。 季蔓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香云一眼。 香云缓步上前放在赵元面前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黄成看都眼都直了。 赵元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眉头一蹙看着季蔓说道:“姨娘这是何意?” 季蔓极为慷慨的说道:“这是给天师压惊的。” “无功不受禄,还请姨娘收回去。”赵元说着将银票推到季蔓跟前。 “实不相瞒季蔓有一事相求,还望天师不吝相助。”季蔓又将银票推到了季蔓跟前。 赵元看了银票一眼说道:“姨娘请说。” “我与阿妩妹妹姐妹情深实在不愿分离,还请天师如法炮制将阿妩妹妹也弄到太宰大人府中。”季蔓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宏。 在季蔓的注视下,徐宏缓缓闭上了眼,他掐指算了起来。 片刻,他睁开眼看着季蔓说道:“我方才掐算过了,乡君虽不似姨娘那般洪福齐天,倒也与太宰大人八字相合。” 赵元胡诌一番,言下之意已经应下季蔓。 “如此有劳天师了。”季蔓起身对着赵元盈盈一福。 赵元默不作声的收起那张银票,他起身对着季蔓拱手一礼:“请姨娘静候佳音。” 季蔓微微颔首,她挑眉看着胡大说道:“送一送天师。” 胡大转身将赵元送了出去。 赵元一上马车便对着黄成说道:“出城。” 黄成扭头给车夫说了一声。 他双目灼灼的看着赵元说道:“这钱也未免来到太容易了吧!” “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赵元拿起锦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他勾唇冷冷一笑。 黄成徒然睁开了双眼,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元。 车夫驾着车在城中转悠了几圈直奔城外。 赵元早已不动声色的换乘了一辆马车。 季妩既有心让人寻她,赵元自然轻而易举便寻到了她了。 马车停在茅庐外。 “铮铮铮……”季妩还在抚琴。 赵元让黄成守在外面,他提步走了进去。 一见季妩,赵元便匆匆走了过去。 季妩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早知他会来一样淡淡说道:“你来了。” “我就知道是主公。”赵元一脸激动,他一撩衣袍跪在季妩身旁:“赵元拜见主公。” “起来吧!”季妩看着赵元说道。 “多谢主公。”赵元这才站了起来。 季妩推开琴来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 “你也坐吧!”季妩抬手给赵元倒了一杯茶。 “赵元不敢与主公同坐。”赵元拱手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也不勉强他,她云淡风轻的看着赵元说道:“这些日子你做的甚好,我引你前来是有些话要当面嘱咐你。” “主公请讲,赵元必洗耳恭听。”赵元对季妩那是发自肺腑的敬服,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齐国朝堂将有大变,我也要入仕了,以后无论在什么场合你都当做从未见过我,有什么事我会与你私下联系的。”季妩缓缓说道。 “是主公。”赵元看着她毕恭毕敬的说道。 “主公还有一事……”赵元看着季妩将天香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 语罢,他拱手将那张银票奉上。 “既然他给你的,你且收着,其他的不必理会她。”季妩勾唇一笑。 季蔓倒是聪明,她竟然知道此事了,还将她与赵元联系在一起,这一万两银子不过是她的试金石罢了。 赵元若拿了银子,并且替她办了这件事,就说明赵元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反之则不然。 纵然她已经怀疑她与赵元有什么关系了,可她并无证据就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回去吧!莫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季妩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是主公,赵元告退。”赵元拱手一礼,他垂眸缓缓退了出去。 季妩轻轻的摇晃着茶盏,她漫不经心的看着杯中不停摇晃的茶水,脸上勾勒出一丝冷笑来。 黄成正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 赵元冷冷瞪了他一眼。 一上马车,黄成便看着赵元问道:“那个骑毛驴的少年到底是谁?你为何对他如此恭敬。” “你若是想活命的话,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次,今日我从未来过这里,你也从未见过他,听明白了吗?”赵元看着黄成压低声音警告道。 黄成瞬间闭上了嘴。 转眼便入了夜。 一个人在这里季妩并不觉得害怕。 此时此刻她不过一个无名小卒罢了,除了赵元谁会注意到她! 已是夜深人静。 季妩正准备上榻歇息,陆离突然来了。 “兄长,你怎么来了,万一引起别人的主意可如何是好?”季妩微微一怔看着陆离压低声音说道。 “你放心吧!这世上谁能避开我的耳目。”茅屋十分简陋,陆离深深的看着季妩说道:“我来看看你在这里可好?” “我很好,兄长就放心吧!”季妩看着陆离浅浅笑道。 “许是听闻你受伤了,方才高寅出现在庄子外面,他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便离开了。”陆离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季妩。 “他没有进去最好。”季妩垂眸说道,旁人她倒是不担心,她最怕高寅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陆离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季妩插好门转身上了榻。 她习惯在房中留一盏微弱的灯。 外面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季妩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寅时雨如约而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发现 一直到未时末才停了下来。 与季妩所言分毫不差。 雨停之后,临淄城再度热闹起来。 季妩一下子便出名了。 “昨天那个骑毛驴的少年可是真神啊!寅时雨至,未时末雨停,与他说的真是分毫不差。”昨天那个卖野菜的小贩对着旁边的几个小贩大声说道。 这里的小贩都是固定的,昨日他们几个人也在。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是他厉害还是赵天师厉害?我们这临淄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一个卖杂货的小贩兴冲冲的说道。 “若是能请他为我卜上一卦就好了,看看我何时才能走大运。”几个小贩议论个不停。 已经下了早朝。 姜钰已经带着十万大军出发了。 惠夫人被夺了掌宫之权,她着实郁郁寡欢了几日。 这几日她总算打起了精神。 只要阿钰在,她就还有希望。 阿桃早已被处死。 随着姜禾公主一死,流云殿空置了起来。 惠夫人不能出去,她让朱安带着人去流云殿将姜禾公主的东西收拾起来,顺带把流云殿洒扫一番,务必保持姜禾公主还在的样子。 其实她也知道阿禾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她就是想留一个念想。 此刻已经下了早朝。 姜策在马车之中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他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庞戎深知他这几日心情不佳。 “公子属下刚刚听闻,临淄城中又出了一个神人,是一个骑毛驴的少年,昨日他说今日寅时雨至,未时末雨至,果然如此,街头巷尾的小贩都传疯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这个少年,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神通!”庞戎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眼皮一挑说道:“不去。” 庞戎也不便再开口。 雨过天晴,季妩又在院中抚琴。 她的那头小毛驴依旧拴在门口的桃树上。 她一身白色衣袍,因着尚未弱冠只用一根白色发带将头发束在脑后。 她双目格外璀璨,纵然置身陋室也难掩其光芒。 想必今日她在街头巷也该有些名气了吧! 然要想吸引某些人,这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在添一把火才行,重要的是还不能显露出刻意来。 季妩心中已经有了一策。 直到如今魏弥还没有死心,还派人到处寻她。 她扬眉一笑,那一笑恁的灿烂。 惠夫人正在宫中饮茶,她房中还坐着几位夫人,都是听闻她病了来探病的。 “夫人。”朱安匆匆走了进来,他凝神看了惠夫人一眼。 在这宫中求生,那个人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叨扰了,过几日再来探望夫人。”几位夫人起身对着惠夫人盈盈一福。 惠夫人一笑说道:“劳诸位妹妹挂心了。” 一旁的婢女将几位夫人送来出去。 她们一走,朱安从袖兜中拿出一叠信递给惠夫人说道:“夫人,这是从阿桃房中找到的,您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惠夫人接过一封一封将信拆开,她一目十行粗粗看了几眼。 “啪……”她一手重重落在桌案上。 纵然这些信没有落款,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高琛的笔迹。 兄长子嗣单薄,唯有阿寅与他两个子嗣,阿钰年幼的时候,他们经常进宫与阿钰一起玩耍,都是一个师傅开蒙的,那时候她还日日看着他们习字,又怎会认不出他的笔迹来。 惠夫人面色铁青,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高琛。” 这些信皆是高琛写给阿桃的,字里行间十分暧昧,分明是示爱的情书。 “他们竟然敢背着阿禾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亏我还觉得高琛着实不错,准备与阿钰大力扶持他。”惠夫人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些信上虽没有落款,却是有日期的。 惠夫人挨个看了个遍,发现他们是从上元佳节之后才开始来往的。 犹记当日高琛并不情愿娶阿禾。 惠夫人看着这些信,她细思极恐。 会不会是高琛不愿娶阿禾,又迫于她与兄长的压力不得不娶,故而怀恨在心,这才找上阿桃,唆使阿禾做出这些无法挽回的事来。 季氏阿妩曾经说过湖底有人,这些人是不是也是高琛所为? 片刻间,惠夫人便理清了思路。 她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将这些信都拿去烧了。”惠夫人冷眼看着朱安说道。 “是夫人。”朱安收起那些信便出去焚烧了。 “阿禾,我的阿禾……”惠夫人目赤欲裂的唤着姜禾公主的名字。 “好一个高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她眸光一凝,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 今日临淄城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寅与王嫣的婚事已经说定,如他们这种大家族嫁娶之事十分繁琐,婚期就定在十月初八。 算算还有八个月,已是极为仓促了,奈何苣氏抱孙心切,想早早让高寅成婚,高瞻也是这个意思。 季妩知道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中有些复杂罢了。 终究她不该存一丝不该有的幻想。 季蔓一直都在等着赵元的好消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入了夜赵元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一万两银子不仅是她给赵元的好处费,还是一块试金石,若是赵元拿了她的钱,又不替她办事,她便可由此断定赵元与季妩关系匪浅。 莫不是他与季妩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季蔓脚下一顿停在那里。 “姨娘怎么了?”香云看着她轻声问道。 季蔓缓缓摇了摇头。 许是她太过心急了,这才一日,她也不能就此下定论。 繁星如许,转眼便入了夜。 季妩独自住在这里倒也自在。 用过晚饭之后,她便插好门上榻了。 春风吹绿了大地。 乡下庄子,众人也上榻歇息了。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忽的,宁静的村庄响起一阵惊呼声,惊得村子的犬狂吠起来。 赵婆子,冬雪与夏白都被惊醒了,她们三个人住在一间房中。 几个人匆匆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看,发现庄子东面的屋子竟然起火了,且火势越来越大。 她们与季妩皆住在北面的屋子。 “娇娇……”几个人一刻都不敢耽搁匆匆朝季妩的房中走去。 ‘季妩’也被惊醒了。 庄子上的几个仆从已经提着水桶在灭火。 还有村里的百姓闻声也都赶来帮忙。 春天,天干物燥,着个火什么的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一时之间庄子热闹极了。 ‘季妩’一脸焦灼的站在门口,赵婆子,冬雪还有夏白她们都去帮忙灭火了。 唯有陆离一人站在‘季妩’身旁。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寸长的袖箭朝‘季妩’射了过来。 ‘季妩’一惊看着陆离唤道:“兄长。” 陆离衣袖一挥,那支袖箭已经稳稳的落入他左手掌中。 “嗖……嗖……嗖……”电光火石之间数十支袖箭从四面八方而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季妩。 陆离脚步一移,他无声的站在季妩面前。 “咣当……”随着他衣袖翻飞,一支支袖箭皆落在地上。 “嗖……”箭雨越发密集。 陆离扭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阿妩,你先回房。” “好。”她转身回到房中。 她前脚才回到房中,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便从天而降,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露在外面的双眼一片肃杀。 “嗖……”箭矢如雨,与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陆离抽出剑迎了上去,他身影如鬼似魅,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 他衣袖一挥卷起十数支袖箭,反手一甩:“嗖……” “嗯……”随着几声闷哼,箭雨瞬止。 有他在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赵婆子她们还在领着众人救火,根本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黑衣蒙面人各个身手不凡,着实有些难缠。 刀光剑影之间,空气中多了一丝鲜血的味道。 陆离的体力耗了大半才将那些黑衣人尽数斩于剑下。 “陆先生,娇娇呢?”他才收回剑,赵婆子她们便来了,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几个人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有村中百姓相助,火很快便被扑灭了。 “阿妩在房中。”陆离看着她们几个人说道。 赵婆子她们匆匆进了房。 屋里根本没有人。 “娇娇……”赵婆子大声唤着。 冬雪与夏白也愣住了。 屋里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尽了。 陆离拿着化尸散正准备处理地上的尸体。 就在那个时候房中传来赵婆子的惊呼声:“陆先生,娇娇并不在房中啊!” 陆离面色一变,他大步进了房间。 果然,房中并没有‘季妩’的身影。 “该死!”他眸光一凝,转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已经很深了。 高寅换好寝衣正准备上榻歇息。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箭破窗而入。 他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 那支箭已经落入江陵手中。 高寅挑眉朝江陵看去。 箭头上绑着一条丝绢,江陵解下丝绢递给高寅。 几个蝇头小楷瞬间落入高寅眼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中毒 若想救季氏阿妩,速来城外土地庙。 高寅只看了一眼,他扭头看向江陵说道:“去查,我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为防有人发现什么,他早已把派去保护季妩的人扯了回来。 “是郎君。”江陵转身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人。 他双眼微眯,眼中尽是寒芒。 他几步走到衣架旁,拿起衣袍穿戴整齐。 “郎君,你这是要去土地庙吗?”江风大步走了进来,看着高寅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甚至已经想好如何阻止高寅的说辞了。 高寅坐在矮几旁,他一手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扫了江风一眼没有开口。 不过片刻江陵便回来了,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季氏阿妩果然被人掳走了,陆离已经去追了。” 江陵极度不愿把这个消息告诉高寅,他生怕他要去土地庙。 这件事显然是冲着郎君来的,想必土地庙早已不下天罗地网。 可只要郎君不去,那些人便奈何不了郎君。 江陵与江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个人脸上尽是担忧。 高寅面色一沉,他素手一挥白色的丝绢瞬间化作浮尘。 他一言未发,缓缓站了起来。 “郎君,不可啊!”他还什么都没有说,江陵与江风两个人几步上前挡在他面前。 高寅眉头一蹙:“你们这是做什么?” “郎君,说什么你都不能去。”江风说着张开双臂挡在高寅面前。 “我有说要去吗?”高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他声音一落,江陵与江风这才放下心来。 高寅面带冷意,他勾唇淡淡一笑。 那些人让他去,他便要去吗? 高寅双手负在背后,他凝神看着江陵说道:“江陵,你速让夜无涯带五十个影卫去土地庙救人。” “属下这就去。”江陵拱手说道,只要郎君不去怎么都好。 江陵转身朝外走去。 然,他才走了几步,高寅眸光一凝突然出声说道:“告诉夜无涯,我要他把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是。”江陵扭头看着高寅说道。 江陵一走。 高寅看着江风说道:“江风,我突然吐血昏厥,你速去家中通知父亲与母亲。” 江风面带疑惑的看着高寅说道:“是郎君。” 语罢,他大步离开。 高寅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他眉宇间写满担忧,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安然无恙。” 宵禁自然困不住江风。 高寅突发急症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高家。 霎时间高家便乱了起来。 高瞻一面命人去请太医,一面带着苣氏匆匆出城了。 所谓宵禁困住的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守城的士兵自然要给高瞻几分薄面。 高瞻的马车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高琛还未睡,他房中亮着灯,正在矮几旁品茶。 他已得知高寅突患急症的消息。 他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盏,勾唇冷冷一笑:“他是真病了呢?还是在装病?” 沐辰就在一旁候着。 语罢,高琛站了起来,他看着沐辰说道:“去备车,兄长病了,我怎能不去看看呢!” 他脸上勾勒一丝冷笑。 “是郎君。”沐辰转身便去备车了。 一上马车,高琛看着沐辰冷冷说道:“密切注意土地庙的动静,若是高寅没有去的话,就把季氏阿妩给结果了。” “是郎君。”沐辰拱手说道。 等高瞻与苣氏赶到的时候。 高寅面色煞白,他双眼紧闭,唇角抿的死死的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素色的锦被上还沾染着他的鲜血。 “阿寅!你这是怎么了?”苣氏一见高寅这幅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瞻眉头紧锁,他抬头看着一旁的顾太医说道:“劳烦顾太医替阿寅诊治一番。” 高琛带着人也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他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公子策的消息不会有假,高寅既然已经收到了信,定不会无动于衷,他不信在这个时候他真的病了。 顾太医抬手落在高寅的脉搏上。 高瞻与苣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江陵与江风也在房中,两个人脸上尽是担忧,也一瞬不瞬的看着顾太医。 苣氏扭头看着他们沉声问道:“阿寅怎会突然就病了?还病得这样重?” “回主母的话属下也不知,白日里郎君还好好的,方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咳嗽不止,且咳着咳着便吐出血来,属下正准备去请太医,怎料郎君竟昏了过去,无奈属下这才派人去请家主与主母。”江陵上前一步看着苣氏拱手说道。 高瞻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片刻,顾太医缓缓收回了手。 苣氏与高瞻正准备询问他高寅的状况。 顾太医扭头看在一旁的药童说道:“拿银针来。” “是。”药童毕恭毕敬的递给顾太医一根银针。 高瞻与苣氏当下不敢在开口打扰顾太医。 顾太医抬手将银针刺入高寅的合谷穴之中。 高瞻与苣氏凝神看着。 “家主,主母请看。”顾太医取出银针放在烛火之下。 所有人的注视下,银针突然变成了黑色。 正巧那个时候高琛也来了。 他看了高寅一眼,抬头看着高瞻问道:“父亲,兄长他怎么了?” 高瞻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顾太医身上沉声问道:“顾太医,阿寅他中了什么毒?好端端的他怎会中毒呢?” 高瞻一连数问。 “阿寅他可有性命之忧?”苣氏声音颤抖,此刻她不关心高寅中的什么毒,也不关心他是怎么中毒的,作为母亲她只想知道高寅是否有性命之忧。 高琛眉头一蹙,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端端的高寅怎会中毒了呢? 他这别院固若金汤,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他就是想用这个法子害他,也是有心无力。 在他们的注视下顾太医开口说道:“郎君所中之毒名影,下官也只在典籍中看过这种毒,这种毒极为隐秘,且毒性极小,非长久计不可,若非毒发根本发现不了,依下官看郎君接触这种毒物不下三五年。” “阿寅!”苣氏身子一僵,她大声唤着高寅的名字,眼前兀的一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主母。”一旁的婆子赶紧上前将苣氏搀扶起来。 “顾太医可有法子救治?”高瞻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顾太医看着高瞻拱手说道:“典籍中并未记载解毒之法,下官也只能试着为郎君解毒。” “咳咳咳……”顾太医声音一落,高寅便剧烈咳嗽起来。 他口中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来。 “阿寅……”着实将苣氏吓的不轻,就连高瞻的脸色都变了。 “有劳顾太医了。”他对着顾太医用手一礼。 苣氏守在高寅榻旁不肯离开。 还是高瞻将她劝了出去。 顾太医要为高寅施针,除了他,江陵还有江风其他人皆出去了。 “家主,你说是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害阿寅?”苣氏坐在外室,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高瞻。 高瞻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看了苣氏一眼说道:“你放心吧!阿寅定会无恙的。” 他并未回答苣氏的问题,不动声色的看了高琛一眼。 “父亲,母亲,你们就放心吧!兄长他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高琛拱手看着高瞻与苣氏说道,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有些意外。 苣氏抬头看了高深一眼没有说话。 几个人心思不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顾太医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阿寅怎么样了?”苣氏立刻起身问道。 高瞻与高琛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太医。 顾太医满头大汗看着他们拱手说道:“下官施针暂时将毒性压住,眼下郎君并无性命之忧,但还需赶紧解毒才是,过几个时辰郎君应该就能醒过来,下官这就回宫与诸位太医商量解毒的法子。” 高瞻命人将顾太医送了出去。 夜还很深。 “父亲,母亲,我在这里守着兄长,你们回去歇息吧!”高深看着高瞻与苣氏说道。 高瞻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苣氏不愿离开。 高瞻看着苣氏说道:“你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为阿寅解毒。” 苣氏想了想的也是这个道理,她便与高瞻一起离开了。 高琛守在高寅榻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高寅的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只是依旧紧紧闭着双眼。 江陵与江风也在一旁守着高寅。 “嗯。”高瞻与苣氏才离开没有多久,高寅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高琛看着高寅笑着说道:“兄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郎君。”江陵与江风大步走到高寅榻前,两个人面带惊喜的看着高寅。 “咳咳咳……”高寅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他看着众人声音沙哑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不等江陵与江风开口。 高琛便看着他说道:“兄长不知吗?” 高寅眉头一蹙。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顾太医说郎君中了影之毒!” “何为影之毒?”高寅凝神看着江陵问道。 江陵将顾太医的原话说给他听。 “我怎么会中了这种毒?”高寅脸上尽是疑惑不解。 “这就要问兄长了!”高琛一语双关。 “你这是何意?”高寅定睛看着高琛。 高琛笑笑说道:“兄长细细想一想,平日里都接触了些什么人,又与何人结了什么仇怨,投毒之人不就呼之欲出了。” 高寅面无表情的看着高琛说道:“阿琛与我可有仇怨?” 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问。 问的高琛微微一怔:“兄长是在怀疑我了?” “我只问阿琛与我可有仇怨?”高寅深深的看着高琛, 高琛笑着说道:“兄长说笑了,你我兄弟二人能有什么仇怨。” 高寅淡淡一笑:“阿琛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语罢,他稍稍一顿接着又道:“只要不是阿琛害我就好,其他人我查出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我怎会害兄长呢?若兄长不便,我愿为兄长揪出那个凶手来。”高琛一脸关切的看着高寅。 高寅脸上写满疲累,他看着高琛含笑说道:“阿琛的心意为兄心领了,我已经无碍了,劳烦你回去给父亲和母亲说一声,以免他们担忧。” “好,那我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高琛说着带着沐辰转身离开。 他们一走。 江陵上前看着高寅低语了一句:“郎君,夜无涯已经相助陆离把季妩救了出来,她只是受了些惊吓,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甚好。”高寅悬着心这才放回原处。 兀的,他双眸一沉。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父亲心头种下,高琛终究是嫩了一些。 他看了信便要亲自带人去救她吗? 局是高琛设的,可他却反客为主将了他一军。 这一次,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郎君不好了,季氏阿妩被人救走了。”高深才坐上马车,沐辰便看着他说道。 “什么?”高琛面容狰狞。 “原本我们的人已经困着季妩身边的那个影卫,怎料突然冒出来数十个影卫将他们救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掳走了几个我们的人。”沐辰小心翼翼的看着高琛说道。 “砰……”高琛一拳砸在矮桌上,矮桌瞬间四分五裂。 他原本想借季妩将高寅引出来,杀了高寅,怎料竟被高寅给算计了。 此刻他已经可以断定,所谓中毒全是高寅假装的。 高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些人事先可已服过毒?”高琛最担心的是那些人会攀扯出他来。 他知道今晚父亲已经对他和姨娘起疑了。 姜策一直在书房中坐着。 “公子。”忽然书房的门开了,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高琛这个废物,难怪他入不了高瞻的眼了。”姜策听闻后冷冷一笑。 陆离已经带着‘季妩’回到乡下的庄子。 安置好她之后,陆离去了一趟茅庐。 天已经蒙蒙亮了。 季妩不知今晚庄子会如此凶险,她面带担忧看着陆离问道:“婆婆她们都没事吧!” “嗯。”点头说道。 季妩眼波一沉,她冷冷说道:“三日之内,我要高琛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心头早已有良策。 她给了陆离一个眼神,陆离微微俯身,她踮起脚尖在陆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妩还有一事。”陆离说着一顿。 季妩目不斜视的看着陆离。 在她的注视下陆离缓缓说道:“听闻高家郎君中毒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共图大业 季妩十分紧张的看着陆离问道:“他中了什么毒?严重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与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陆离并没有说什么多。 季妩并未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哦!”得知高寅性命无忧,季妩缓缓垂下眸子。 陆离离开之后。 季妩在榻上躺了一会,她躺在榻上辗转发侧怎么也睡不着。 等她抬头朝窗外看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起身去做早饭。 因着季蔓有孕在身,一连好几日徐宏都未在她房中歇息。 季蔓如获大赦一般,只盼着徐宏再也不要来她房中,他留在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她恨不得徐宏立刻就死。 用过早饭之后,季蔓独自坐在妆台前。 她格外失落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口中轻轻念着:“楚郎……”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她做梦都想再见他一面。 只要一想到楚辞她便心痛如绞。 她面容狰狞,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桃木梳。 她目光平坦的小腹上,只要一想到她腹中孕育着徐宏的孩子,她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吃季妩的肉,喝季妩的血。 还有徐宏,她定不会放过他的,是他毁了她大好的人生。 “啪……”季蔓重重的将手中的桃木梳拍在妆台上,桃木做的梳子一下子段成两截。 “呕……”她腹中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姨娘快喝杯茶压压吧!”香草听着屋里的动静匆匆走了进来,给季蔓倒了一杯热茶。 今日,季蔓并没有出去。 她一直等着赵元的消息。 徐宏下了早朝回到府中,先来看过她之后便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正当季蔓心烦意乱的时候,香云进来在季蔓耳边低语道:“姨娘,就在刚才赵天师入府了,此刻他正在书房与太宰大人议事。” “是吗?”季蔓瞬间笑了起来,她面色格外阴沉,脸上的笑恁的瘆人。 她原本想派人去打探一番赵元都与徐宏说了些什么,可徐宏的书房守卫格外森严,她是有心无力,是以只能作罢。 只看徐宏下一步的动作便可知赵元对他说了些什么。 她初来乍到手自然伸不了这么长,可王氏就不一样了。 书房之中,徐宏看着赵元问道:“赵天师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在他的注视下赵元拱手一礼含笑看着徐宏说道:“下官是来恭喜太宰大人的。” “哦?”徐宏双眼一眯问道:“喜从何来啊?” 赵元拱手说道:“姨娘有喜,太宰大人又添香火岂非大喜?” 他虽为言明,可家族中唯有男子才可继承香火。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徐宏放声大笑了起来。 老来得子自然是大喜事,他怎能不欢喜? 赵元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他一走,徐宏便命徐旺从库中取了好些东西,送到季蔓的院子里,件件都是奇珍异宝,徐宏还让徐旺把库房中所有血燕都给季蔓送了过去。 血燕异常珍贵,王氏也不过偶尔吃上一次。 “母亲,你看父亲恨不得将库房里所有东西,都搬到那个狐媚子的房中,她若是一举得男的话,只怕父亲要把他们母子宠上天去了,这偌大的家业都要拱手让人了。”徐莹从外面走来,她看着王氏气冲冲的说道。 赵元在徐宏书房都说了些什么,王氏可是一清二楚。 王氏非但没有恼怒,她反而笑着说道:“阿莹你就放心吧!这府中的一切都是你两个兄长的,旁人分毫都沾染不了。” 说着她眼波一沉,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戾气。 “母亲……”徐莹还想说些什么。 王氏看着她说道:“好了,我只有分寸。” 徐莹这才闭上了嘴。 姜钰已经带着兵走了数日。 用过午饭之后,惠夫人让朱安去了一趟高家,一来是询问高寅的病情,二来是请高瞻入宫一趟。 她病了,于情于理高瞻都应该来看看她,就是大王也不能说些什么。 高瞻很快便来了。 “参见夫人。”他对着惠夫人拱手一礼。 “兄长与我客气什么,快坐吧!我们虽做不成儿女亲家了,但还是亲兄妹不是!”惠夫人含笑看着高瞻说道。 高瞻缓缓坐了下去。 惠夫人这才问道:“阿寅怎样了?” 高瞻说了高寅的情况之后。 惠夫人凝神看着高瞻说道:“兄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自古嫡庶相争层出不穷,你就阿寅这么一个嫡子,万一他有个什么,偌大的家业就只能交给阿琛了,依我看这就是这件祸事的症结,你还是防着些好。” 惠夫人说的这些可都是肺腑之言,可同样也是诛心之言。 高瞻点头说道:“我知道。” 临走的时候,惠夫人让高瞻给高寅带了许多补品。 陆离奉季妩的命,先去了一趟高寅的别院。 午后,他带着几个人去了刑部。 将几个刺杀季妩的凶犯交给了刑部。 这件事至始至终高寅都没有出面。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怎会如此?”最为震惊的当属高琛了,他面色阴沉可怖的看着沐辰厉声说道:“你不是说那些人事先都已经喂过毒了?理应毒发身亡不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刑部?” 沐辰面带惊慌拱手说道:“他们事先确实服过毒,属下也不知他们为何还活着,郎君当务之急是如何灭口。” 高琛怎不知要尽快灭口,万一他们吐出什么来,他可就全完了,父亲一向最痛恨兄弟阋墙,若是父亲知晓以后,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人在刑部,也不能贸然灭口,不然极有可能引火烧身。 “容我想想该如何做。”高琛说着,他眉头紧锁缓缓闭上了眼。 今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是寻常百姓并不知晓罢了。 用过午饭之后,姜策小憩了片刻。 此刻,他正在花园的凉亭中赏景。 庞戎突然大步走了过来。 姜策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庞戎看着他拱手说道:“公子,属下刚刚收到消息,魏弥带着人匆匆来了临淄。” “哦?”姜策双眼微眯,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魏弥又来临淄做什么? “公子,魏弥并未入城,而是带着人去寻那个骑毛驴的少年了,属下推辞那少年极有可能就是无名。”庞戎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当下姜策眼中一亮,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庞戎说道:“立刻派人去查清楚,那个骑毛驴的少年是不是无名。” 若是的话,如此治国良才怎能让魏国捷足先登。 “是。”庞戎转身大步离开了。 姜策定睛看着天上慢慢浮动的云。 “公子,这是高家郎君命人送来的信。”庞戎才走,一个侍卫大步进了凉亭。 姜策接过信看了一眼,他眉头一蹙,看着那个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告诉高琛,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是公子。”那个侍卫拱手退了出去。 天高云阔。 “铮铮铮……”季妩正在院子中抚琴。 那只小毛驴还在门口的桃树上拴着,时不时的还叫唤几声。 就在那个时候一辆马车匆匆驶来,惊得那只毛驴大声叫了起来。 “铮铮铮……”季妩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依旧在院子抚琴。 魏弥匆匆下了马车。 他才走到门口便看到季妩正在院中抚琴。 “先生……”魏弥激动的唤了一声,他欢喜至极大步走了进去。 季妩这才抬头朝他看去,她眉头一蹙看着魏弥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弥拂了拂衣袖上的浮灰,他大步走到季妩面前,郑重其事的对着季妩拱手一礼说道:“魏国战国已解,魏弥特来谢过先生。” 季妩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我银货两讫不必言谢。” 魏弥看着季妩那叫一个激动,他拱手一礼说道:“先生实不相瞒,魏弥此行有一事相求。” “何事?”季妩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不过数月魏国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王薨,中宫嫡子魏舒继位,魏国早已改天换日。 魏弥兴冲冲的看着季妩说道:“大王感念先生之恩,亲下旨意命魏弥来寻先生,请先生出入魏国朝堂,大王愿拜先生为左相,与先生共图大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魏弥相信无人能拒绝了这个诱惑。 从一介白身到一国之相,可谓是一步登天。 令魏弥没有想到的是,季妩依旧一副淡漠的样子,她看了魏弥一眼说道:“大人请回吧!我志不在此。” 她想都未想便拒绝了魏弥。 “先生……”魏弥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季妩再不看魏弥一眼,她抱起琴朝屋里走去。 “先生……”无论魏弥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回头。 季妩转身合上门。 魏弥依旧不死心,他站在门外大声说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怎能屈于如此陋室,请先生虽魏弥一起出入魏国朝堂,魏弥不信先生甘愿埋没山野,空有抱负无处施展,魏弥自会让先生看到我魏国的诚意,心甘情愿随我一起入魏。”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不做二不休 魏弥站在院子里不肯离开。 姜策已经回到书房。 庞戎办事格外麻利,很快他便回来了,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公子,那个骑毛驴的少年果然是无名。” 姜策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他脸上拂过一丝笑意。 庞戎看着他接着说道:“魏弥来请他去魏国做左相,看来新继位的魏王格外看重他。” “他可应允了?”姜策凝神看着庞戎问道。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摇头说道:“未曾,无名说他志不在此,魏弥站在他的院子里不肯离开。” 姜策勾唇一笑:“这个无名好大的口气啊!魏王都许他左相之职,他还说自己志不在此,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语罢,姜策双眼一眯,他右手轻轻的扣着桌案。 庞戎看着姜策说道:“这样的人才若是入了魏国朝堂,岂非是我们齐国的损失!” 姜策没有开口。 庞戎一顿接着又道:“他连魏国左相都不看在眼中,若想收服这样的人只怕不易,公子需快些想个法子才是,他今日不愿入魏国朝堂,难保他明日不愿。” 姜策看着庞戎淡淡说道:“你放心吧!他不会入魏国朝堂的。” 他说的极为笃定。 无名若真想出入魏国朝堂又何需等到今日? 他若是想早在魏弥第一次来寻他的时候,他便现身了。 夕阳西下,转眼便入了夜。 魏弥还在院子里站着,他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屋里燃着油灯,季妩隔着窗朝外面看了一眼。 抛砖引玉,魏弥便是那块砖。 想来姜策定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他才是她想要的那块玉。 院中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季妩根本没有理会魏弥。 不用她出手,自会有人替她料理了魏弥。 季妩简单的用了些粥便上榻歇息了。 魏弥一动不动的在院子里站着。 很快月上梢头。 季妩虽在榻上躺着但并未入睡,外面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惊得村中的犬狂吠起来。 不过片刻,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微微晃动起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与魏弥随行的侍卫大步走到魏弥面前问道。 魏弥还未开口。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村中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匪盗来了。” 季妩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她垂眸淡淡一笑,这里离临淄不过数十里,天子脚下何处来的匪盗,不过有人故弄玄虚罢了。 听着村中传来的惊呼声,魏弥眉头一蹙,他几步走到季妩房门口轻声说道:“先生尽管安心入睡,我自会护先生无恙。” 他说的大义凛然。 季妩没有开口,她淡淡一笑。 这个魏弥啊! 殊不知这些匪盗就是冲着他来的。 “杀……”随着一阵喊杀声,数十个匪盗冲进了季妩的院子里。 魏弥随行的那些侍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魏弥与一众侍卫便被绑了起来。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匪盗并没有冲进季妩房中,只带着魏弥他们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十分体贴的替季妩关好院子的门。 待一切恢复平静,季妩推开房门朝外看了一眼,她扬眉一笑,和上门转身便上了榻。 高寅还未睡,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在房中坐着。 屋里焚着香,矮几上煮着茶。 满室茶香,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中毒的痕迹。 他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了卷书漫不经心的看着。 片刻,他缓缓抬起头看了江陵一眼说道:“刑部那里可已布置好人手?”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放心吧!一切都布置妥当,只要二郎君的人敢动手,定然插翅难逃。” 高寅双眼一眯,他淡淡一笑:“甚好。” 夜无涯是从土地庙抓了几个人不假,可那些人还未带回来就已经中毒而亡。 她这一出请君入瓮倒是极佳,就看高琛能否沉住气了。 高琛的房中也还亮着灯。 矮几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的菜,还有一坛酒。 高琛手拿酒樽,他慢条斯理的饮着酒。 沐辰在一旁候着。 屋里的烛火随着微风不停的挑动着。 高琛双眸格外幽深,房中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音。 许是一个人无聊,高琛抬头看着沐辰说道:“你坐下来陪我饮上几杯。” 沐辰不敢推辞,他拱手说道:“是郎君。” 语罢,他缓缓坐在高琛对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属下敬郎君一杯。”他双手举起酒樽看着高琛说道。 高琛勾唇一笑:“好。” “砰!”两只酒樽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琛脸上闪过一丝心神不宁。 沐辰坐的笔直,他的脊背略带几分僵硬,显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饮酒不过是在打发时间罢了。 “郎君!”忽的,沐星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一袭黑衣,脸上带着血迹,身上好几处都挂着彩。 “沐星。”沐辰起身满目震惊的看着沐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 高琛命他带着人去刑部劫狱。 “郎君,大事不好了,属下带人才靠近刑部,四周突然出现很多黑衣蒙面人,他们一言不发上来就与我们厮杀,除了我逃了回来,其他人皆落入他们手中。”沐星惊慌失措的看着高琛,他声音带着颤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咣当……”高琛的手一抖,酒樽一下子滑落在地,他的衣袍上撒满了酒。 “砰……”他一拳砸在矮几上,矮几瞬间四分五裂。 他面色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明白了,是高寅,刑部的牢中根本没有我们的人,他为的便是引我出手,这一下我们的人才真的落入他手中。” “郎君,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沐辰与沐星眉头紧锁的看着高琛。 高琛没有开口。 今晚,用过晚饭之后,父亲去了姨娘房中,姨娘还以为他要留宿欢喜的很,怎料父亲竟出言敲打了姨娘几句,话里话外让她安分守己,莫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可见父亲对他们已经起疑了。 虽然那些人事先也已经服过毒了,可这一次高寅有备而来,他们是生是死可就说不准了。 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高寅自然有法子撬开他们的嘴。 一时之间,高琛只觉得脊背发凉。 若是父亲知道以后,高家如何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以父亲的性子,为了他的宝贝嫡子,大义灭亲的事都做得出来。 在沐辰与沐星的注视下,高琛缓缓站了起来,他一甩衣袖看着他们冷冷说道:“事到如今,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高寅在城外别院,此刻已经宵禁,他定会在明日一早回来。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沐辰与沐星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高琛。 “我们已经别无他选,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高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 “属下誓死追随郎君。”沐辰与沐星看着高琛拱手说道。 高琛面色一沉,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说道:“立刻将父亲的院子围起来,切莫惊动任何人。” 一片阴云遮去月亮的光芒,整片大地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高寅已经穿戴整齐,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江陵与江风说道:“我们也该动身了。” 他早已料准高琛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郎君。”江陵与江风拱手说道。 季妩睡的并不踏实。 她既让陆离这么做,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明知他会安然无恙,可她心中就是控制不住的担忧。 牵肠挂肚不过如此。 高瞻的院子已经落了锁。 待沐辰与沐星将高瞻的院子团团围起。 “砰砰砰……”高瞻满目惊慌他一下接一下用力拍着紧闭的门,与此同时大声喊道:“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 高瞻突然被惊醒了。 听着高琛的声音,他眉头一蹙从榻上坐起,冷冷说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他进来。” 他口气明显带着不耐烦。 “是家主。”高远拱手说道。 很快门开了。 高瞻已经穿好衣袍。 “父亲。”高深神色慌张,他一进来便跪在高瞻脚下。 高瞻垂眸看着他说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这是怎么了?” 高琛眼圈泛红,他悲痛欲绝的看着高瞻说道:“父亲,孩儿刚刚收到消息,兄长骤然毒发,怕是不行了。” 他声音一落,高瞻骤然瞪大了双眼,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高琛说道:“你说什么?” 高琛哭出声来:“兄长怕是不行了。” 霎时间,高瞻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忍不住摇晃了起来。 “父亲。”高琛起身将他扶住。 高瞻还未回过神来,高琛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家主!”高远一惊,他冷眼看着高琛吼道:“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霎时间高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稳住身子淡淡的看着高琛说道:“阿寅无事,你方才是在骗我对不对?” “哈哈哈……”高琛看着他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整个人阴沉可怖仿佛地狱的幽魂,他笑的眼角都溢出泪来看着高瞻说道:“你的性命都已经在我手中,事到如今你还只关心高寅的生死,果然你最爱的从来都是他这个嫡子,从未将我这个庶子放在心上。” 纵然匕首架在脖子上,可高瞻气度依旧不改,他面上没有一丝惊恐冷眼看着高琛一字一沉的说道:“阿琛,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父亲,你说我在做什么?”高琛满目讥讽的看着高瞻。 “你准备弑父吗?”高瞻声音骤然一高。 几个人冲进来把高远也擒住。 “父亲,外面都是我的人,莫说你高喊一声,你就是喊破喉咙都没有用。”高琛面无表情的看着高瞻,他整个人近乎癫狂冲着高瞻厉声吼道:“虽然我与高寅都是你的儿子,可你何时将我这个庶子放在眼中,在你心里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子,高家的家业,高家的荣耀都与我无关,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有多恨,我恨你,我更恨高寅,我一直都以为只要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你便会看重我了,所以这些年我不折手段的害高寅,上一次他即墨遇险便是我所为。” 高瞻双目森寒的看着高琛。 “哈哈哈……”高琛说着放声大笑了起来。 兀的,他笑声一止,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他死死的看着高瞻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错了,即便这世上没有高寅了,你也不会让我取代他的位置,庶子怎能继承家业呢?” 他说着右手骤然施力。 高瞻眉头一蹙,鲜红的血顺着匕首滑落下来。 高琛已经疯了,他含笑看着高瞻说道:“父亲,你就放心去吧!明日一早就会传出高寅毒发身亡的消息,而你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也骤然离世,可惜啊!可惜,偌大的家业只能由我这个庶子来继承了。” 高瞻怒不可遏的看着高琛说道:“我今日方知什么是养虎为患,早知今日我定会早早除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亲,你莫要怪我,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电光火石间高琛举起匕首朝高瞻的心口刺去。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一下子穿透了高琛拿着匕首的手。 “咣当……”高琛一记闷哼,他手中的匕首一下子落在地上。 “你这个逆子!”趁着这个间隙,高瞻一脚踢在高琛身上,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方才只是疏于防备才叫高琛得手了。 高琛往后退了几步,他忍痛捡起地上的匕首再度朝高瞻刺去。 “父亲!”就在那个时候高寅大步走了进来。 江陵与江风飞身而上瞬间将高琛擒住。 高琛双目滚圆的看着高寅:“你怎么来了?” 他眼中只剩下怨恨。 高寅淡淡的扫了高琛一眼,他几步走到高瞻身旁面带担忧的问道:“父亲你无碍吧?” 高瞻看着高寅摇了摇头。 他几步走到高琛面前,反手一巴掌甩在高琛脸上,怒不可遏的说道:“你这个逆子太让我失望了。” “哈哈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杀了我吧!我无话可说。”高琛冷眼看着高瞻笑着说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轮回 一 高瞻命人将高琛带了下去。 如此家丑高瞻自然不会宣扬开来。 高寅深知等待高琛的会是什么。 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出高琛突然病故的消息,这是士族一贯的行事作风。 他面色有些苍白,高瞻面带愧疚的看着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臂膀缓缓说道:“阿寅,我竟不知阿琛竟如此狼子野心,这些年委屈你了。” “父亲,无妨。”高寅看着高瞻轻声说道。 瞬间高瞻便苍老了许多,他对高琛虽不似对高寅这般看重,但高琛是他的幼子,他对高琛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宠溺,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父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如给阿琛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高寅深知高瞻心中所想,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多少给了高瞻几分安慰。 “我自有分寸。”高瞻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说道,他眼底掠过一个杀气。 高寅知道他已经拿定主意,再也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高琛的人皆已经被拿下,高家其他人还在睡觉,这件事在高家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白昼更迭,天很快便亮了。 昨晚徐宏宿在季蔓房中,他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季蔓睡觉。 许是心里作用的缘故,自从季蔓入府,徐宏总觉得事情格外的顺利。 为了不打扰季蔓休息,徐宏竟然轻手轻脚的从季蔓房中离开了。 他一走,季蔓便睁开了眼。 昨晚她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徐宏,赵元来府中做什么? 徐宏怕季蔓知道后恃宠而骄,他并没有对季蔓说实话,他随意敷衍了季蔓几句。 季蔓以为赵元已经将事情办成了,她派人时刻注意着徐宏的动向,她原以为徐宏一下早朝定会去季家一趟。 怎料,下了早朝徐宏便回来了,还来她的院子看了看她。 季蔓大失所望。 趁着徐宏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带着人不声不响的出去了。 赵元拿了她的钱,又不替她办事,她自然要去问一问赵元。 她带着人前脚刚出门。 “主母,季蔓带着人出去了。”后脚王氏便收到了消息。 王氏手中拿着佛珠,她看着吕婆子云淡风轻的说道:“去做吧!记得做的干净一些。” “是主母。”吕婆子对着她盈盈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天气越发暖和,柳絮在空中飞舞。 “铮铮铮……”用过早饭之后,季妩便在院子里抚琴。 魏弥再没有出现,想来姜策应该只是让人吓唬他一番,他性命应该无忧。 季妩依旧将毛驴拴在门口的桃树上。 她一曲还未奏完。 一辆马车突然停在她院子的门口。 季妩奏的入神,她专注的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佯装并没有看着那辆马车。 紧接着姜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一身乌衣,头大玉冠,显然刚刚下朝。 直到他进了院子,季妩才收回视线朝他看去。 姜策也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姜策见过先生。”他自报姓名对着季妩拱手一礼,他并未称孤,足可见诚意十足。 季妩推开琴,她起身回以姜策一礼,从容不迫的说道:“公子言重,无名不过一山野村夫万不敢当。” 姜策勾唇一笑,他几步走到季妩面前,含笑看着他说道:“先生不请我坐下喝杯茶吗?” “寒舍简陋,又是陈年旧茶,唯恐辱没公子身份便不请公子坐下饮茶了。”季妩淡淡的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并没有怪罪他。 有才之士皆习惯恃才傲物,特别是如无名这般有治国之才的谋士就更是如此了。 这个他理解。 “想必先生已知晓姜策的来意。”姜策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凝神看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公子请回吧!无名早已习惯闲云野鹤的日子无意入仕。” 都不等姜策把话说完,她未加思索便拒绝了姜策。 姜策足足比季妩高了一个头,季妩站在他面前就好似一个孩子一样。 他垂眸看着季妩说道:“请先生容我把话说完。” 季妩没开口。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姜策或许不能给先生锦绣前途,但可许先生信任二字,请先生出山助姜策一臂之力,姜策此生定不负先生。” 语罢,他极为郑重的对着季妩拱手一礼。 “公子请回吧!无名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此心不改。”季妩看了姜策一眼,她抱起琴转身朝屋里走去,只留个姜策一个淡漠的背影。 庞戎抬头朝姜策看去:“公子……” 他才说了两个字,姜策右手一抬制止了他。 庞戎只好闭嘴,可他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姜策扬眉一笑轻声说道:“无妨,皆在孤的意料之中。” 视魏国左相如无物的人,又岂是轻易能请动的。 季妩再未看姜策一眼,她转身合上了门。 抛砖引玉,玉已经出现了,她又何需着急,轻易便可得到的人或物,又怎能令人珍惜呢? “劳烦先生仔细考虑一番,姜策改日再登门拜访。”姜策温和有礼的说道。 季妩并未开口。 姜策并未久留,他转身便离开了。 一上马车,庞戎看着姜策说道:“我以为公子会如魏弥一般站在这里不走了。” 姜策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他淡淡的说道:“这么做有用吗?”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缓缓摇了摇头,若是有用他早已虽魏弥一起离开了。 姜策看着庞戎漫不经心的说道:“莫要伤魏弥的性命,让他离开齐国也就是了。”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茅庐,他扭头看着庞戎说道:“我们明日再来。” 如无名这样的人,要的无非是他的重视,既如此他给他也就是了。 季蔓不便去赵元府中,她带着人来到天香楼,而后命胡大去请赵元过来。 她正在饮茶。 “吱呀……”忽的,门突然开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砰……”怎料就在那个时候有人在她颈后重重的一击。 季蔓眼前一黑便倒在一旁。 第二百七十六章 轮回 二 姜策才走没多久,陆离便来了。 “阿妩,昨晚高琛果然动手了,事情已经成了,你不用担忧了。”陆离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 原本季妩心中还有些不安。 陆离声音一落,她眉头舒展浅浅一笑,虽然这件事不尽是她的功劳,但她终究还是为高寅出了一份力。 高深看上去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实则他比徐宏好不了多少,他有一个怪癖,疯狂的迷离十岁左右的少女,暗地里死在他手中的少女只怕都数不过来了。 除了这样一个祸害,季妩心中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甚好。”她含笑看着陆离说道。 “阿妩还有一事,昨日赵元去过徐宏府邸之后,今日果然如你所料王氏对季蔓出手了,用不用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陆离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她自然要去看一看季蔓的下场。 “好。”她看着陆离说道。 在陆离的注视下,她转身拿起纱帽戴在头上。 有陆离在季妩并没有起毛驴。 陆离驾车带着她直奔临淄城。 已经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 徐宏从书房出来径直去了季蔓的院子。 等他到了季蔓的院子,才发现季蔓并不在,他眉头一蹙看着院子里的仆从问道:“姨娘呢?” 仆从看着他拱手说道:“回大人的话,姨娘带着人出门了。” 徐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耐着性子问道:“她可有说去做什么了?” 那仆从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姨娘没有说,奴也不敢问。” 徐宏双眼一眯。 那仆从接着又道:“奴说不句该说的话,自从姨娘来到咱们府上,她总是趁着大人上早朝的时候带着人出门,也不向主母请示,主母罚过她一次,她依旧如此。” 不等他说完话徐宏转身就走。 他面色一沉,抬头看了一眼徐旺:“立刻去查,看看她此刻在哪里?” 这人心中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随时都可能发芽。 这不,此刻徐宏便想起前一阵子的流言来。 徐旺很快便查清楚。 片刻,徐宏亲自带着人出门去找季蔓了。 王氏正跪在佛前闭着眼念经。 吕婆子几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主母,家主带着人出门去寻季蔓了。” 王氏骤然睁开了眼,她看着吕婆子勾唇一笑,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语罢,她便合上了眼。 她念得虔诚,只是没有学到半分佛祖的慈悲罢了。 一入城,陆离便将马车停放在一个巷子里。 他带着季妩来到一处院落。 院子的门锁着。 他带着季妩从墙上飞过,悄无声息的来到院子里。 陆离才带着她来到一处房顶上。 “砰……”院子的门便被人粗鲁的撞开了。 徐宏带着人怒气冲冲而来。 季妩抬眸看去,她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她笑的妖娆,只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罢了。 陆离伸手揭了一块瓦。 季妩垂眸看去,将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季蔓不着寸缕的躺在榻上,一个男子正在她身上忙活。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砰……”就在那个时候,徐旺一脚将门踹开,徐宏大步走了进去。 不堪入目的画面瞬间填满众人的眼。 除了徐宏,其他人匆匆垂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是谁?竟敢打扰老子的好事。”季蔓身上的男子怒不可遏的看着屋里众人。 “拿剑来!”徐宏脸上的横肉不停的抖动着,他声音一高。 “是家主。”徐旺抽了一把剑递给徐宏。 徐宏接过剑一步一步朝床榻走了过去。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榻上的那个男子瞬间惊慌起来,他下意识便要逃。 徐宏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他一剑刺穿了那个男子的身体。 “啊……”那个男子闷哼一声,身子一僵倒在地上。 “嗯……”说巧不巧就在那个时候,季蔓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徐宏冷眼看着她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皆转身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季蔓与徐宏。 才醒来季蔓还有些迷糊,她眉头紧锁,不停的眨着眼。 “你这个贱人。”随着徐宏一声厉吼。 季蔓一下子清醒过来。 “家主你怎么会在这里?”季蔓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看着倒在地上同样未着寸缕的那个男子,一时之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啊……”她猛地尖叫了一声,立刻拉过榻上的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她满目惊慌的看着徐宏急急辩解道:“家主,你听妾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妾原本在天香楼中饮茶,也不知怎的突然昏了过去,定是有人有意害妾……” “嗖!”都不等季蔓把话说完,徐宏长臂一挥,寒芒闪动的长剑已经架在季蔓的脖子上。 “家主……”一时之间季蔓百口莫辩,她吓得连都白了,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一脸无辜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楚楚可怜的看着徐宏说道:“家主待妾这样好,妾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徐宏冷冷看着季蔓,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求家主相信妾,妾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家主的事。”季蔓说着拥着锦被跪在徐宏面前。 徐宏握着剑的手骤然施力。 “啊……”长剑一下子划破了季蔓的肌肤,刺目惊心的血滚滚而落。 季蔓看着徐宏慌不择言的说道:“家主饶命啊!求家主看着妾腹中怀着家主的骨血饶妾一命吧!”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她一提这件事徐宏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哈哈哈……”他冷冷一笑大声说道:“我的骨血?” 他眼神凌厉如刀,看的季蔓心惊胆战。 “家主,妾腹中千真万确是你的骨血啊!”季蔓声音颤抖的说道。 徐宏冷冷一哼,他一脚踢在她的腹部。 他那一脚用了十分的力道。 “啊……”季蔓一脚被他踢翻在地,霎时间她只觉得腹中如刀绞,她面色煞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她额上滚落下来,鲜血顺着她的双腿溢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轮回 三 徐宏面若冰霜的看着季蔓。 “啊……家主……妾真的没有骗你。”季蔓躺在地上不断哀着。 徐宏面容狰狞,他一言不发抬腿又在季蔓腹部踢了几脚。 “啊……”季蔓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贱人,枉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敢背叛我,果然如你母亲一般不知廉耻为何物!”徐宏冷冷一声。 季蔓蜷缩成一团,她浑身颤抖,牙齿不停的打颤。 “不就是仗着你仗着你这张脸吗?”徐宏一向都是个残暴的,他举起剑在季蔓脸上划了几道。 “啊……”季蔓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季妩在屋顶趴着将屋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双目腥红的看着季蔓,心头闪过一阵快意。 看,这世上万物皆有轮回。 从前季蔓加注在她身上的种种,如今一一报应在她身上。 血模糊了季蔓的视线,她如煮熟了的虾子一样弓着身子,不停的惨叫着:“啊……” “你这个贱人不是喜欢男人吗?我成全你。”徐宏勾唇冷冷一笑,他声音一高说道:“来人啊!去街头找几个乞丐来。” 他的声音阴冷如低语吹来的风一般。 “家主,求你不要,不要啊……”季蔓死死的拽着徐宏的衣袍大声哀求道。 “滚开!”徐宏不带半分怜悯,他一脚将季蔓踢开。 他再不看季蔓一眼转身就走。 “家主,请听妾一言。”季蔓拼尽全力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徐宏的腿。 徐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丝毫没有留情抬脚狠狠踢在季蔓身上。 季蔓死死的抱着徐宏就是不肯松手,哪怕她的肋骨都被徐宏给踢断了,她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说道:“家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请家主听我一言。”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宏眼中尽是祈求。 徐宏还以为她又是要喊冤,亦或者是求饶,怎料季蔓看着他声音颤抖的说道:“我自知家主迎我入府,不过是把我看做吉祥物罢了,我是个无福的,可我那妹妹季妩却是个有福的,她从一个村姑摇身一变竟成了乡君,家主若是迎她入府……” 不等季妩开口,陆离弹指一挥,季蔓便晕了过去,可是已经晚了。 徐宏面无表情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陆离脸上一片寒芒,他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双眼微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如何不知季蔓这句话后患无穷。 徐宏已经带着徐旺离开了,院子里只剩几个仆从。 陆离准备跳下去亲手杀了季蔓。 季妩伸手拦住了他。 她忍了这么久,若是此刻杀了季蔓岂非太便宜她了。 兀的她目光一沉,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无妨,反正季蔓之后就该徐宏了。 很快徐旺便带着三个乞丐进了季蔓房中。 为了给他们助兴,徐旺还命人在房中燃了助兴的熏香。 三个乞丐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特别是脸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平日里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多少年了连女人的边都没有沾过。 纵然季蔓已经被毁了容,可他们一见季蔓眼瞬间亮了起来。 “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我年纪比你长,合该我先上才是。”徐旺一走,几个乞丐便争论了起来。 他们浑然不顾季蔓倒在血泊之中,命都丢了半条。 年纪最小的那个乞丐看着他们说道:“一个人一个人来了多浪费时间,不如我们一起来吧!” 季蔓本就未着寸缕,三个乞丐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炙热不说,甚至抑制不住的吞起口水来。 “这个主意好。”三个人对视一眼,一起朝季蔓扑了过去。 “嗯……”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睁开了双眼。 三个乞丐肮脏不堪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 “啊……”季蔓一声尖叫,她拼命的挣扎起来,口中大喊着:“你们都滚开,滚开啊……” 可她哪里是那三个乞丐的对手。 “你可是贵人赏给我们几个的,我劝你还是乖乖伺候我们几个人,被给脸不要脸。”其中一个乞丐一拳打在季蔓脸上。 季蔓眼前一黑。 几个乞丐轮番上阵。 “啊……”屋里惨叫声不断。 陆离抱着季妩飞身而下,季妩就站在屋子后面,她面若冰封,周身寒气逼人。 陆离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疼惜。 他虽不知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事,但定然恨极了,他知道恨一个人的感觉,恨的同时也把自己拉进无尽的深渊。 季蔓发出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许久三个乞丐才心满意足的从房中走了出来。 季蔓死相狰狞,她双目滚圆,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气绝,连死都没有闭上眼。 三个乞丐一走,陆离在外面候着,季妩进去看了她一眼。 季妩看着她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 “季蔓,一报还一报,愿来生我们再也不要相遇。”季妩冷冷的看了季蔓一眼转身离开。 她才走,几个仆从拿着草席便进来了。 “家主说了把她扔到乱葬岗喂狼。”几个仆从用草席卷起季蔓将她拖了出去。 他们的话分毫不差的落入季妩耳中。 “兄长,我们走吧!”季妩抬头看了陆离一眼。 “嗯。”陆离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上了马车,季妩缓缓出声:“兄长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了?” 陆离正在驾车,他的声音平缓:“不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怨无悔的恨,万事皆有因。” 季妩垂眸一笑。 兄长说的对,万事皆有因。 陆离将她送回茅舍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季妩让他这几日留心一些。 从季蔓所在的院子出来,徐宏并没有回府,车夫驾着车直奔季家。 彼时季伯言正在梅若雪房中饮茶,梅若雪在一旁抚琴。 外面春光甚好,季伯言一脸恣意的眯着眼,他的目光始终在梅若雪身上。 梅若雪也时不时的扭头看季伯言一眼,两个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琴声与春光相互交织,织就出岁月静好的气氛来。 “家主,太宰大人来了。”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吴生匆忙走了进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徐宏的无耻 “太宰大人怎么又来了?”季伯言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家主快去吧!莫要让太宰大人久等。”梅若雪起身看着季伯言说道。 “我这就去。”季伯言这才起身匆匆去迎徐宏。 自从季妩离开这个家以后,他真是觉得通体舒畅不少,这人心情好了,气色也就好了。 季伯言老远便看见徐宏,徐宏面色有些不佳,他心中咯噔一声,匆忙迎了上去对着徐宏拱手一礼说道:“下官见过大人。” 徐宏冷冷扫了季伯言一眼连话都没有说。 季伯言面色一变,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徐宏来过季家,对季家可是轻车熟路,他径直朝前厅走去。 一到前厅,他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淡淡的看着季伯言,连句话也不说。 被他这么看着,季伯言心中忐忑不安的很,他亲自上前给徐宏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看着徐宏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砰……”徐宏冷眼看着季伯言,他抬手在矮几上重重一拍。 季伯言吓得面色一白。 徐宏看着他冷冷一笑:“季大人还真是教女有方啊!” “大人何出此言?”季伯言面带疑惑的问道。 流言之事他也是知晓的,不是早已平息了吗? 听闻阿蔓有孕之后,太宰大人对她极为宠爱。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徐宏面带讥讽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季伯言心骤然一沉,他面带惊恐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宏:“大人……” “季蔓竟然敢给我带绿帽子,且被我捉奸在床。”徐宏说着笑了起来,他的笑恁的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季伯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季蔓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噗通一声跪在徐宏脚下,他拱手战战兢兢的说道:“是下官教女无方请大人恕罪啊!” 季伯言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徐宏越想越是恼怒,季蔓背着他偷人无异于重重的打他的脸,他对她满心期许,还给了她那么多的聘礼,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季大人说此事该如此处理?”徐宏冷眼看着季伯言说道。 “任凭大人处置。”季伯言自然不敢有微词。 “那好,我那些聘礼可不是白白给你的,听闻你还有几个女儿。”徐宏双眼微眯,他看着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蔓敢这样对他,那就让季伯言把其他的女儿拿来赔他。 “阿媚倒是快及笄了,只是阿茵才十三岁……”季伯言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话还未说完,徐宏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他心中一惊当下语锋一转说道:“下官今晚便把阿媚和阿茵给大人送去。” 孰轻孰重季伯言还是分得清楚的,与整个季家相较季茵简直不值一提。 徐宏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他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 季伯言这才送了一口气。 怎料徐宏放下茶盏看着季伯言淡淡说道:“听闻你还有一个女儿!我要你把季妩一并送过来。” 由此可见他多多少少还是听信了季蔓那番话。 徐宏提及季媚与季茵的时候,季伯言其实还是有些不愿的,可当徐宏提及季妩的时候,季伯言未作他想,他看着徐宏说道:“这个……” 他才说了两个字,徐宏面色一冷:“怎的你不愿吗?” 季伯言拱手急急辩解道:“大人,并非是下官不愿,而是下官也奈何不了那个不孝女,她仗着乡君的身份根本不听下官的话不说,她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侍卫,下官是有心无力啊!” 徐宏看着季伯言扬眉一笑说道:“只要你愿意就好,其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 季伯言连连说道:“下官愿意,下官愿意!” “天黑之前把人给我送过来。”徐宏面无表情的看了季伯言一眼,也不等他开口提步就走。 “下官遵命!”季伯言起身亲自将徐宏送了出去。 徐宏一走,季伯言便去了李氏的院子。 听闻季伯言要把季茵送给徐宏,李氏不顾自己有孕在身,她重重跪在季伯言面前苦苦哀求道:“家主,阿茵还小,求求你不要把她送给徐宏,徐宏是什么样的人?你这是要阿茵的命啊!”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无论她怎么说,季伯言都没有生出恻隐之心。 就在那个时候季茵也闻讯赶了过来。 “父亲,我求求你不要把我送给太宰大人……”季茵也跪在季伯言面前泪流满面的哀求着他。 “婚嫁之事全凭父母之命,这个由不得你,你若是识相的话入府之后好好服侍太宰大人。”季伯言看着季茵说道。 季茵仅存的那点幻想一下子被扑灭,她绝望的跪在季伯言面前,厉声质问着季伯言:“父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说着骤然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与其被那个禽兽折磨死,我倒不如现在死了的好,也落一个清白之身。” “阿茵!”李氏尖叫一声,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季伯言扭头看了吴生一眼。 吴生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季茵。 “啊……”季茵挣扎着放声痛哭了起来,她看着李氏大声喊道:“姨娘,姨娘……” 季伯言有意先来了李氏这里。 他这是故意做给魏氏看,好叫魏氏知道他的态度。 不仅李氏这里闹得人仰马翻。 魏氏那里所有人也如惊弓之鸟一般。 “求母亲救救我,我不要入府伺候徐宏,他残害了多少女子,只怕数都数不过来,父亲这是我去送死啊!”季媚跪在魏氏面前哭的泪眼模糊。 “阿媚……”魏氏抱着季媚放声痛哭了起来。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她们不由分说的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如此甚好,你们也准备一下吧!太宰大人吩咐了入夜之前必须得把人送过去。” “家主……”魏氏看着季伯言才开口。 季伯言面色一沉看着她厉声说道:“你不愿,李氏也不愿,难不成想让季家所有人都赴死不成。” 魏氏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我不要……”季媚看着季伯言哭着说道。 “阿媚,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这便是你的命。”语罢,季伯言转身就走。 难道他就心甘情愿把所有的女儿都送给徐宏吗? 可徐宏权倾朝野,他一介史官又能有什么法子。 季妩在城外,身边又没有什么人,她消息不灵通,自然不知季家发生的事。 第二百七十九章 要去哪里 季伯言一走,魏氏抓着季媚的手说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她深知季妩的手段。 “母亲说的是季妩?”季媚也想到了季妩。 魏氏一刻都不敢耽搁,她让阮婆子备了车,匆匆上了马车直奔乡下庄子,为防季伯言多想,她并没有带季媚同去。 魏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季妩身上。 李氏与季妩一贯不睦,她与季茵连个希望都没有。 ‘季妩’受了伤正在榻上歇息,赵婆子在一旁服侍她。 “阿妩,求求你救救阿媚啊!”魏氏一进来便看着她哭着说道。 ‘季妩’微微一怔,赵婆子凝神看了她一眼,她扭头看着魏氏说道:“主母发生什么事了?” ‘季妩’这才出声唤道:“是啊!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赵婆子给魏氏搬了一张椅子,魏氏坐在季妩榻边,她拉着季妩的手将府中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季妩。 说着她便放声痛哭起来:“阿妩,母亲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想法子救一救阿媚,只要她入了徐家,那就是一个死。” 魏氏满目祈求的看着季妩就差给她跪下来。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婆子一眼,赵婆子不动声色的给了她一眼神色。 她这才看着魏氏说道:“母亲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法子救阿媚妹妹的,你先回去稳住局面,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 “好。”得了‘季妩’应承,魏氏一刻都不敢耽搁,她再三谢过‘季妩’之后便离开了。 她一走,陆离便去了茅庐。 季妩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宏竟然这么无耻,她想过徐宏会对她出手,可没想到他竟然连季媚与季茵都不放过。 上一世,虽然季媚与季茵在言语上也多番羞辱她,但罪不至死。 徐宏本就凶残,有了季蔓的事在先,更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们。 血浓于水,她终究不忍看着她们狼入虎口。 再说了徐宏既然都对她们出手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转身写了一封信交给陆离,让陆离立刻给赵元送去。 徐宏正在书房等着季伯言把人送来,与此同时他已经想好如何对付季妩了。 季蔓如此恶心他,季家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大人,赵天师来了。”怎料就在那个时候赵元竟然来了。 徐宏面色一沉,他冷眼看着徐旺说道:“让他进来。” 他语气不佳,正好他也有事要找赵元。 赵元不是说季蔓是他的福星吗? 依他看季蔓分明是他的灾星,因为她,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正好需要发泄一番。 “大人下官有罪,只看到季蔓的命格与大人的命格十分匹配,竟没看出她如此不识抬举,请大人治罪。”赵元一进来便跪在徐宏面前。 徐宏阴沉沉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显然动了怒。 可挡不住赵元有三寸不烂之舌。 书房的关着,徐旺并不知赵元都对徐宏说了些什么。 只是赵元离开的时候,大人竟让他亲自把赵元送了出去,还让他从库房给赵元取了一千两银子的赏银。 可见大人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 “季伯言可有把他的两个女儿送过来?”徐旺送走赵元一进书房,徐宏便看着徐旺说道。 徐旺看着他拱手说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派人打探过了,季大人已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出门了,想必很快就能把人送来。” 令徐旺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宏竟看着他说道:“告诉季伯言不必把人送来了。” 徐旺满腹震惊,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拱手说道:“是。” 他转身便匆匆去了。 季伯言的马车在前,季媚与季茵所乘的马车在后,两个人哭的眼睛都重了,为防她们在路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季伯言派了四个婆子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们。 季伯言已经带着她们走了一会。 魏氏在房中急的团团转,她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李氏一醒便又哭晕了去。 梅若雪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宽慰着魏氏。 魏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脸色难看的厉害,都这个时候了,眼见阿媚她们就要到徐家了,莫不是季妩说的那一番话,只是哄骗的不成,她根本没有想要救阿媚。 “主母,主母……”就在那个时候阮婆子疯了一样冲进魏氏房中。 “发生什么事了?”魏氏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阮婆子。 阮婆子对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家主带着两位娇娇折了回来,说是太宰大人有命不必把两位娇娇送过去了。” “阿弥陀佛,苍天保佑啊!”魏氏双手合掌由衷的笑了起来。 “母亲!”赵婆子话音才落,季媚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阿媚!”母女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再度落下泪来,只是这一次全是喜悦的泪水。 魏氏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扭头看着阮婆子说道:“你快些去准备一些上好的补品,明日一早我与阿媚一起去看看阿妩,这一次可多亏了她。” 季妩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她看着陆离含笑说道:“这我就放心了。” 她没有让陆离久留,庄子那边还需陆离盯着。 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边天。 转眼天已经黑了。 季妩将毛驴牵院子,用过晚饭之后,她就着油灯看了一会书。 有了赵元的话,想必已经打消了徐宏对她的念头。 她也该着手对付徐宏了。 用过晚饭之后,徐宏并没有多言只吩咐徐旺去备车。 他带着数十个侍卫出门了。 经过季蔓的事情之后,对于赵元的话他已经不那么相信了。 季媚与季茵他可以放过。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季蔓临死前那番话说的十分有理,季妩能从一个乡下丫头,一跃成为乡君,继而又摇身一变成了大长公主。 虽然这大长公主她不过做几日罢了,可如此殊荣又岂是旁人能有的,可见她确实是个有福的,若是把她弄回来能定兴旺徐家。 徐宏坐在马车里,马车才行驶不过片刻突然停了下来。 徐宏抬头看了徐旺一眼,徐旺正准备询问车夫,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高寅的声音响了起来:“天色已完,不知太宰大人要去哪里?” 第二百八十章 殷勤 临淄城中谁人不识高家郎君呢? 刚才徐宏还有些不悦,一听高寅的声音,他立刻喜上眉梢立刻推开车门朝外看去。 高寅坐在马车里,四个绝美的婢女近身服侍着他。 一见这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徐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含笑看着高寅说道:“是高家郎君啊!今日可真是巧啊!” 世上哪有什么巧合?他哪里知道高寅是专程在这里等他。 今日发生的事高寅已经都知晓了。 他深知徐宏的性子,知道他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我想请太宰大人喝杯茶,不知太宰大人是否赏光?”高寅嘴角一挑看着徐宏说道。 “高家郎君开口,徐某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徐宏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高寅立刻回以一礼,他看着徐宏右手微抬说道:“太宰大人请,我已在天香楼备好雅间。” 徐宏微微颔首,徐旺上前关上车门。 他的马车在前,高寅的马车在后。 很快他们便到了天香楼。 高寅早已准备好天香楼最大最豪华的雅间,且命人提前布置了一番。 一推开雅间的门,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 高寅看着徐宏说道:“太宰大人请!” 徐宏提步走了进去,白色的锦缎铺地走在上门格外的舒适。 高寅跟在他身后。 外面风大,高寅穿着披风。 徐宏也穿着披风。 一进雅间,一个貌美的婢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替高寅解开披风,挂着一旁的衣架上。 徐宏坐在蒲团上,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从那几个婢女身上扫过,分明已经动了别的心思。 高寅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几个婢女。 立刻有两个婢女上前,一个动作轻柔的替徐宏解开披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一个立刻为徐宏温酒煮茶。 因着是高寅的婢女,所以徐宏并不敢放肆,他只不过多看了几眼罢了。 矮几上早已准备好美酒佳肴。 “多谢太宰大人赏光,我敬大人一杯。”高寅看着徐宏举起手中的酒樽来。 语罢,他一饮而尽。 “高家郎君客气了。”他先干为敬,徐宏也不曾多让,他也是一饮而尽。 他才放下酒樽,一旁的婢女立刻为他满上,令一个婢女十分体贴的给他布着菜,还细心的祝福了他一句:“请大人先用些菜,不然容易醉。” 徐宏一贯都是个沉迷于美色的人,看着怎么个仿若天仙似的人温柔细语的对他说着话,他心中早已醉了。 “好,好……”那婢女布什么菜,他便吃什么菜,趁着夹菜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摸了一把那个婢女的手。 那个婢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匆匆垂下头去。 “哈哈哈……”徐宏朗朗一笑,他抬头看着高寅说道:“高家郎君可真是个有福的。” “在我看来大人才是个有福的。”高寅极为恭维别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十分别扭。 以至于江陵与江风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高寅抬头看着一旁的两个婢女说道:“今日月色独好,你们舞上一舞助个兴。” “是郎君。”他声音一落,那两个婢女施施然然的退了下去。 “高家郎君请我饮酒,可是有什么别的事?”徐宏含笑看着高寅说道。 临淄城中谁人不知高寅高冷的很,说好听点是目中无尘,说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高家的势力遍布整个齐国,暗中早已蔓延至他国根深树大,远非他可以比拟的,他曾经多次向高寅示好,高寅都视而不见,渐渐他便也没什么兴趣了。 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滋味可不好受。 不曾想高寅这才竟会主动找上他。 在徐宏的注视下,高寅起身看着徐宏拱手一礼说道:“从前是我不懂事,还望太宰大人莫怪,太宰大人权倾朝野,以后还望太宰大人多多照拂。” 高寅这番话说的江陵与江风都替他脸红。 在高家面前,徐宏算个什么东西,郎君这番恭维的话着实说的太过了。 要叫家主知道定会责怪他的。 徐宏也不客气,他看着高寅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就在那个时候两个婢女走了进来。 一个已经换上舞衣,另一个人怀中抱着琴。 “多谢大人,我敬太宰大人一杯。”高寅说着缓缓坐了下去,他拿起酒樽要对着徐宏一举,又是一饮而尽。 “高家郎君客气,是相互照拂才对。”徐宏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太宰大人说的极是!”高寅从善如流的说道。 有了他这句话,徐宏才将杯中的酒饮尽。 “铮铮铮……”琴声起。 那个婢女水袖一甩开始翩然起舞。 她本就有沉鱼落雁之貌,又生的婀娜多姿,这么一舞徐宏当下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眼神炙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太宰大人请!”高寅眼底拂过一丝笑意,他对着徐宏举起酒樽来。 “好,好……”徐宏痴痴地看着那个跳舞的婢女,高寅都还未喝酒,他便将一饮而尽。 他手中的酒樽一放下,那个婢女便立刻为他满上。 “酒多伤身大人还是少饮一些酒吧!”徐旺定睛看着徐宏轻声劝道。 “大人,奴舞的可美?”就在那个时候那个跳舞的婢女几个旋转来到徐宏面前,她笑盈盈的看着徐宏,看的徐宏心里痒的不行。 “美,极美!”几杯黄汤下肚,徐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奴敬大人一杯。”那婢女手一扬,轻纱做成的水袖从徐宏脸上划过。 徐宏一把抓住她的水袖放在鼻子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那跳舞的婢女端起酒樽递到徐宏面前。 徐宏色眯眯的看着她,二话不说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徐宏已经醉了个七八分,他的眼神都透着迷离。 徐旺自知劝不住,索性不再开口。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高寅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今日不知高家郎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寅饮了几杯,也佯装出一副醉酒的模样。 那婢女快跳完舞的时候。 高寅起身看着徐宏拱手说道:“为表诚意这几个婢女便送给太宰大人了,还望太宰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尽他所能 徐宏瞬间精神起来,他看着高寅说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徐宏拱手说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向大人请罪。” 他说的极为客气。 “你这就言重了,何谈请罪,你有事尽管先行离去。”徐宏笑眯眯的看着高寅说道。 “告辞。”高寅转身走了出去。 “小美人!”他才离开,徐宏便迫不及待的将那个跳舞的婢女拥入怀中,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手顺势伸入她怀中。 “大人不是要出城吗?”徐旺看着徐宏轻声说道。 “明日再说。”徐宏看都没看徐旺一眼,他欺身而上将那个婢女压在身下。 徐旺抬头看了其他婢女一眼。 一众人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徐旺还不忘把门关好。 高寅坐着马车出了城。 他并未回别院。 月色无边,他的马车停在季妩所在的庄子。 江陵与江风还以为他是要去见季妩,怎料马车停了下来,他一点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高寅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云淡风轻的看着月色中那座近在咫尺的庄子,慢条斯理的饮着茶。 方才若非他拦下徐宏,徐宏怕是已经带着人来到这里。 他会尽他所能护着她。 一如她舍命护他一般。 徐宏既对她动了心思,那就不能留了。 他只盼着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早已过去,到时候…… 富贵也好,权势也罢,他皆没有半分留恋。 “郎君,既然已经来了,你为何不进去?”江陵看着高寅忍不住出声问道。 高寅看了江陵一眼,他缓缓垂下眸子轻声说道:“我怕会吓到她,更怕将她牵扯进来。” 事到如今,江陵与江风早已习惯了。 郎君已经中了季氏阿妩的毒,且无可救药。 一个时辰后,高寅才离开。 他一离开,陆离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高寅一来,他便听到了动静,只是他并没有现身罢了。 很多事阿妩不知,他却是知道的,高寅这样待她,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夜已经很深了。 姜策的书房还亮着灯。 “公子……”庞戎拱手将高寅与徐宏见面的事说与姜策。 姜策听闻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庞戎面带担忧看着姜策说道:“公子,高寅此举可是要拉拢徐宏?” “非也。”姜策勾唇一笑。 庞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接着又道:“高寅何等高傲?他怎屑拉拢徐宏,他此举不过为了一个人罢了。” “谁?”庞戎忍不住出声问道。 “季阿妩。”姜策唇瓣轻启,他缓缓吐出季妩的名字来。 “属下明白了。”庞戎双手一叉说道。 姜策双眼一眯,他抬头看着庞戎说道:“惠夫人哪里可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的话尚无,她一有异动属下定会第一时间禀告公子的。”庞戎拱手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眸色一沉,他波澜不惊的说道:“姜钰率兵才到赵国边境,赵国便不战而退,他可真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燕国上下定会牢记他的好。” 高寅这一手着实高明的很。 姜钰虽未能与燕国联姻,可这效果丝毫不亚于联姻。 “再有六七日姜钰便会率兵凯旋而归了。”姜策说着缓缓垂下眸子,无人看到他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等他佣兵而归的时候,对惠夫人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定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的。 姜策凝神看了庞戎一眼,庞戎将头凑了过去,他附身在庞戎耳边低语了几句。 语罢,他含笑看着庞戎说道:“孤明日就是要收复无名,我已经没有时间在他身上浪费了。” 季妩深知姜策今日一定会来的。 “铮铮铮……”用过早饭之后,她又在院中抚琴。 天空阴云密布,竹子被风吹得发出沙沙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 风雨将至。 季伯言去上早朝之后,魏氏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季媚出了门。 她带着季媚亲自去向季妩道谢。 季妩一连奏了两首曲子,她算了算时辰姜策也快到了。 她起身将琴收起,转身正准备回房。 就在那个时候门口的毛驴似乎受了惊吓叫个不停。 季妩抬头朝门口看去。 十数个山匪打扮的壮汉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手持大刀,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季妩看着他们微微一怔。 为首的那个壮汉看着她大声说道:“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他说着朝季妩晃了晃手中寒光闪烁的大刀。 不等季妩开口,已有几个壮汉冲进她的房间。 “我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季妩从容不迫的说道,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恐。 为首的男子四下一扫,他将目光落在季妩怀中的琴上。 不用他开口,季妩便把琴递了过去。 不过一把桐木做的琴,根本不值什么钱。 为首的男子接过一看,随手扔在地上。 “砰……”桐木做的琴瞬间裂开了。 “老大,屋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在那个时候几个冲进房中的山匪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面色一沉,他长臂一挥明晃晃的刀瞬间架在季妩的脖子上,他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厉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季妩还是那句话:“我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若是为钱财来,还是去别处吧!” “你可知贼不走空,你执意不肯将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只能拿你这条命去抵了。”为首的男子说着骤然施力。 眼见季妩的脖子就要被他手中大刀斩断。 饶是如此她脸上依旧没有半分害怕。 “住手。”就在那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茅舍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姜策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他只带着庞戎与一个车夫。 一众山匪根本没有把姜策放在眼中。 姜策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又来一个送死的,把他们统统杀了,再找值钱的东西,我就不信他们没有值钱的东西。”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 “杀啊!”瞬间喊杀声四起。 为首的男子再度举起手中的到朝季妩砍去。 季妩又不是木桩任由他坎。 她急急朝后躲去。 为首的男子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季妩哪里是他的对手。 “啊……”忽的,她被石头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为首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她砍了过去。 “先生。”姜策声音一沉,他足尖一点飞身而起。 眼见那把刀就要看在季妩身上,他一脚将为首的那个男子踢翻在地。 “先生,你没事吧!”姜策一脸关切伸手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妩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山匪也不吃素的,一个个身手不凡,他们人数之众,庞戎竟被他们缠的抽不开身。 “你敢踢我,看老子不杀了你。”为首的男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姜策砍了过去。 姜策一手拉着季妩,一面应对自如。 见此几个山匪朝他围了过来。 以寡敌众姜策瞬间落了下风。 季妩看着那些山匪大声吼道:“你们可知他的身份,他可是公子策,你们胆敢伤他便不怕灭门之祸吗?”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为首的那个男子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姜策笑着说道:“就他怎么可能是公子策,公子策身份贵重怎么出现在这里,你少拿这个借口唬我,兄弟们给我杀。” 有了他这句话那些山匪杀的越发起劲。 庞戎身上都挂了彩,由此可见他们有多凶悍了。 姜策手持长剑不停挥舞着,季妩抬眸看了他一眼,方才她那句话不过是故意试探他们罢了。 怎料他们果然不惧姜策的身份,只怕就是这伙人将魏弥掳走的。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为匪盗不过是一出苦肉计罢了。 她心中冷冷一笑。 忽的,也不知姜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松开了她的手。 他正与为首的那个男子拼杀,仿佛并未注意到季妩。 瞬间季妩已经置身几个山匪之中。 一个山匪一脚踢在季妩腿上。 “啊……”季妩一下子跪在地上。 其他山匪举起大刀朝季妩砍了过来。 季妩根本无处可躲。 “先生!”姜策扭头看向季妩,他足尖一点朝季妩飞身而去。 “哧……”趁着那个间隙为首的男子一刀砍在他的手臂。 眼见数把大刀就要砍在季妩身上,姜策从天而降,他长剑挥舞几个山匪一下子倒在地上。 庞戎那边也解决掉好几个山匪。 剩下的山匪都杀红了眼。 姜策伸手去拉季妩。 就在那个时候为首的那个男子疯了一样挥舞的大刀朝季妩砍去,他速度极快。 饶是姜策就在季妩身旁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次季妩不死也得伤。 “先生莫怕!”谁曾想姜策没有半分犹豫,他瞬间以身挡在季妩前面。 “哧……”寒光闪动的大刀一下子砍在他的背上,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在季妩脸上。 “公子。”季妩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策大声喊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到渠成 姜策面色一变,他反手一剑。 “噗呲……”长剑一下贯穿了为首的那个男子的胸膛,那个男子摇晃了一下两眼一翻朝后倒了下去。 姜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面色一变,单手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口中溢出血来了。 “老大。”剩下的山匪疯了一样朝姜策杀了过去。 “公子……”庞戎长剑一挥解决掉围着他的最后一个山匪,飞身朝姜策而来。 幸好他及时解决了几个山匪。 “公子。”季妩伸手去扶姜策。 姜策看着她右手微抬,季妩只得垂下手。 见她脸上尽是担忧,姜策含笑看着她轻声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先生不必担忧。” “噗……”说着他身子一僵口中又涌出血来。 “公子。”季妩一惊,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姜策没有开口,只是对着季妩微微一笑,示意季妩他没事。 为首的那个山匪一死,仅剩的几个山匪纷纷逃命去了。 庞戎并没有去追他们。 “公子,你怎么样了?”庞戎大步走到姜策身旁。 “孤没事。”姜策看了庞戎一眼,庞戎伸手去扶他也被他制止了。 许是怕季妩担忧,他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 季妩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正准备开口。 “先生没事吧?”姜策却赶在季妩面前开口,他背上中了一刀,手臂上也中了一刀,满身是伤竟然浑不在意,反而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关切。 换做谁能不感动呢? 季妩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姜策演的一出苦肉计罢了。 可她与他谁不是在演戏呢? “公子!”她感动难言的看着姜策,一撩衣袍郑重其事的跪在姜策面前拱手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无名愿追随公子,奉公子为主。” “先生。”姜策难掩震惊的看着季妩,实则他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今日所有的事情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与他对付魏弥的法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属下拜见主公。”季妩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姜策伸手就去扶她:“先生快快请起。” 一切水到渠成。 无论是季妩,还是姜策都不露半分刻意的痕迹。 季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随姜策一起回去了。 季妩还未到姜策的府邸。 “郎君,公子策已经收服了那个无名。”高寅正在房中处理公务,江陵大步走了进来。 “是吗?”高寅勾唇一笑。 无名一现身,姜策前脚知道这消息,后脚他便知道了。 姜策的身份是储君,如此人才他收服了是为国效力。 其他人若是出面招揽无名,那便有不臣之心了。 是以无名只能投到姜策门下。 这个结果全然在他意料之中。 高寅端起茶饮了一口,他双眼微眯看着江陵问道:“公子钰已经率军返程了吧!” “回郎君的话是。”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 高寅缓缓垂下眸子。 纵然他极不愿卷入王位之争,可有些事根本由不得他。 高家已经卷入了,他又如何独善其身。 这便是他从不肯对她表露丝毫心迹的缘故,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能。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这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高寅提笔亲手写了一份信,他封好蜡递给江陵说道:“你去一趟王家,春光甚好,明日我要邀王家娇娇一起游湖。” “属下这就去。”江陵接过信便转身离开了。 书房中只剩高寅一个人。 他换了一支毛笔,抽出一张作画用的宣纸来。 他抬头朝外看了一眼。 外面下起雨来。 他提笔沾墨,不过片刻便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少女的模样,那少女嘴角微微上扬,双眸格外璀璨,眉眼间自信从容,虽没有倾城之色但看着极为舒适。 马车停在姜策的府邸。 姜策身上带着伤,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先生请。” 季妩对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主公唤我无名也就是了,我断然当不得主公这一声先生。” “先生客气。”姜策已经这样称呼他。 “公子,你得赶紧入府处理伤口。”季妩还欲开口,庞戎赶在她之前说道,季妩当下闭上了嘴。 庞戎扶着姜策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姜策便松开了庞戎的手,他看着庞戎说道:“快去扶先生一把。” “主公还是赶紧入府处理伤口要紧。”季妩哪里敢让庞戎扶她,她纵身跳下马车。 姜策微微颔首,他提步走了进来。 他在前,季妩在后,两个人错了一步。 “公子怎么受伤了?”姜策才进了府邸,孔笙便匆匆走了过来,见姜策竟然受伤了,他猛地一惊脸上尽是担忧。 孔笙年逾四十,他可是姜策身边的第一谋士,往日里他可没少替姜策出谋划策,姜策十分倚重他。 “孤不过受了些许小伤,孙先生不必担忧。”姜策看着孔笙说道。 孔笙看着一旁的侍卫说道:“快去请余太医过来。” “诺。”那侍卫转身便离开了。 由此可见孔笙的地位。 姜策尚在,他便可号令姜策身旁的侍卫。 季妩是知道他的。 孔笙视线一扫落在季妩身上,他面带疑惑的看着姜策:“公子这位是?” 季妩正准备上前自报家门。 怎料姜策看了她一眼说道:“孔先生这位是无名先生。” 他在她的名字后面也加了先生二字。 先生可不是随意便可称呼的,非有大能之人不可。 “在下无名见过孔先生。”季妩几步上前对着孔笙拱手一礼。 孔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原来是无名先生啊!” 他故意咬重先生二字,脸上拂过一丝不屑,可见并未将季妩看在眼中。 “庞戎,你带无名先生下去,给他安排一个住处,未必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姜策抬眸看着庞戎说道。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主公属下告退。”季妩亦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微微颔首,她才随庞戎一起离开。 庞戎将季妩安排在一处名凉风词的院子里。 院子不大却也不小,早已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可见她还没有入他的公子府,姜策便早已安排妥当。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名先生 余太医很快就来了,姜策伤的并不重,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这是季妩第一次来姜策的公子府。 纵然她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可猛地换了一个地方她还有些不习惯。 雨还在下。 天很快便黑了。 姜策还给季妩安排了两个婢女,一个唤作尔容,一个唤作尔薇,两个人与季妩年纪相仿,不仅名字起的雅致,连模样都水灵灵的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两个人也甜甜的唤着季妩先生。 用晚饭的时候,庞戎奉姜策的命亲自给季妩加了几个菜。 放眼公子府可没有几个人有如此殊荣。 姜策府中众多谋士,他此举无异于把季妩放在火上烤。 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得他如此看重,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一直到季妩上榻歇息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她又将上一世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合上眼睡着了。 齐王还没有入睡,作为一个君王他算是比较勤勉的,他还在宣德殿批阅奏折。 每晚这个时候他都要进一碗银耳羹的。 今晚也不例外。 “大王趁热用吧!”赵信拱手递给齐王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 “好。”齐王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吃了起来。 惠夫人还在禁足。 自从姜禾公主死了以后,她就好似变了个人,虽然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可眼底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戾气。 夜已经深了,她还没有入睡,她穿着一身寝衣面上有些不安,在房中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夫人。”忽的门开了,朱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惠夫人扭头朝他看去。 朱安看着惠夫人拱手说道:“夫人,事情已经了成了。” 惠夫人双眼一眯:“可有人发现什么端倪?” 在她的注视下,朱安摇头说道:“回夫人的话未曾,奴躲在暗处亲眼看见赵信端走了那碗银耳羹。” 惠夫人勾唇冷冷一笑:“甚好。” 她挥手遣退了朱安。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神格外的阴冷。 最是无情帝王家。 夫妻,父女,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偌大的王宫没有睡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柔夫人也还没有睡。 她坐在妆台前,两个婢女正在替她取头上的发簪。 “夫人!”就在那个时候,小路子匆匆走了进来。 小路子可是柔夫人的心腹。 柔夫人一见他,看着身旁的两个婢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两个婢女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柔夫人与小路子两个人。 柔夫人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小路子,小路子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果然如主公所料惠夫人动手了。” 柔夫人眼中一亮,她凝神看着小路子说道:“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主公。” “是奴这就去。”小路子对着柔夫人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这个夜注定不寻常。 纵然受了伤姜策依旧没有歇着,他书房的灯亮着,他正伏在案前处理公务。 一旁焚着香。 书房中仅有他一人。 “咚咚咚……”忽的有人轻扣着门,与此同时庞戎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 “进来吧!”有了姜策这句话庞戎才推门而去。 “什么事?”姜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 庞戎几步走到姜策面前,他双眼程亮看着姜策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柔夫人刚派人传信过来,惠夫人动手了。” 姜策双眼微眯,他缓缓垂下眸子,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的很,叫人看不出半分喜怒来。” 见他一言不发,庞戎压低声音问道:“公子怎么了?” 姜策没有开口,他右手微抬,庞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姜策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 这个结果全然在他意料之中。 这一刻,他说不出是喜是悲,只觉得有些悲凉。 有朝一日,他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又会怎样? 难道那面宫墙内唯有勾心斗角的算计吗? 他未曾见过真心,也不知真心为何物? 想来世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吧! 任谁都没有想到,夜深人静从御膳房走出两个人来。 他们如闲庭漫步一般轻而易举的便出了王宫,于这雨夜未曾激起一点涟漪。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帮,你总得请我喝杯酒吧!”一出王宫顾情长便看着陆离说道。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陆离淡淡的扫了顾情长一眼,他嘴角一勾说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先还了我救命之恩再说。” 语罢,他足尖一点,只留给顾情长一个淡漠的背影。 顾情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一白眼:“是,我欠你,我全家都欠你。”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若当日有选择,我绝不让你救我。” 季妩不知顾情长可是毒医圣手,不仅医术超群,用起毒来更是出神入化,他若居第二,这世间无人敢居第一。 数年前,陆离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一个孤傲冷僻,一个嘴毒心软,竟结成挚友。 一直到第二日黎明雨才停歇。 天还未亮姜策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也起的格外早。 姜策府中谋士可不少,身为谋士自然不能只吃饭不干活。 每日用过早饭之后,他们都要去议事厅议事,讨论一下天下局势,在各抒己见一番。 季妩既入了姜策这个门,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知道今日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她。 昨日当着孔笙的面,姜策那一声声先生,都是在为今日做铺垫。 用过早饭之后,救我才出了房门便有一个仆从迎了上来,他看着季妩拱手说道:“无名先生,公子特意嘱咐奴带先生去议事厅。” “有劳了。”季妩微微颔首,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那仆从在一旁为她引路。 她才进了议事厅的院子,议事厅便传来侃侃而谈的声音。 可见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转眼季妩便走到了议事厅门口。 里面的人正谈论不休,根本没有人看到她。 “无名先生在。”怎料她身旁的仆从突然喊了一声。 当下议事厅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可有良策 一眼望去议事厅满是人,季妩粗粗看了一眼不下四五十人。 这些人鱼龙混杂,有真正的谋士,有剑客,也有三教九流之辈,所谓门客便是如此,姜策还真是广纳天下有才之士。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妩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孔笙坐在主位,可见他在这些人中的声望与地位。 “哈哈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也敢当先生二字,如此狂妄自大便不怕折了自己的寿元吗?”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看着看着季妩骤然站了起来,他先是哈哈大笑,接着口无遮拦的讥讽出声。 孔笙住在主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这么一开口,顿时又站起来好几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看着季妩的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有才之士多恃才傲物。 他们这些人统统自诩有才便更是如此。 先生可不是随意便可称呼的。 这些人中当得起先生二字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其一是孔笙,再来就是公孙谨与温庄了。 他们三人皆盛名在外,其中最年轻的当属孔笙。 议事厅中这人比孔笙年长的比比皆是,连他们都当不起先生二字,如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竟一跃成了人人敬重的先生,岂非让他们无地自容。 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季妩。 哪怕她早已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少年,哪怕她已然名动天下。 若要他们信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便是魏国使臣当日苦苦寻找的无名?”一个青衫男子挑眉看着季妩问道。 “在下无名见过诸位。”季妩年纪虽小,但在气度上不输任何人,她气定神闲的对着众人拱手一礼。 温庄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听闻无名一策便解了魏国的战祸,你该不是冒名顶替的吧!”又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还未开口,最先站起来的那个手持长剑的男子便看着季妩说道:“依我看他就是个冒牌货,不过借无名的名头混一碗饭吃罢了。” 他说着纵身一跃。 眨眼之间他手中的那把长剑便架在季妩的脖子上。 剑光一闪晃得众人眼前一亮。 “说你到底是何方宵小?竟敢冒充无名。”他冷眼看着季妩沉沉一呵,浑厚的声音竟激起阵阵回声。 若是换做寻常人冷不丁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剑,怕是早已吓得大惊失色。 可季妩神色未改,她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自有一股临危不乱的气度,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淡淡说道:“阁下如此信口开河,可是在质疑公子的眼光?” 她字字珠玑瞬间将矛头指向姜策。 她想在场所有人皆是没有胆子质疑姜策的。 “你这小儿倒是口舌如箭。”那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变,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季妩大声说道:“我何时质疑公子了?我分明是在质疑你?” 孔笙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季妩看着一笑说道:“是公子亲自迎我入府的,你质疑我岂非在质疑公子?” 说着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霎时间那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僵,他横眉怒目的看着季妩:“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下音了。 他实在是说不过季妩。 季妩一句话当下无人敢在质疑她的身份。 “沈重不得无礼,还不退下。”直到此时孔笙才开口。 “是孔先生。”沈重收回架在季妩脖子上的长剑,他拱手对着孔笙一礼,大步退了回去。 孔笙抬头一一看着其他几个站着的人。 在他的注视下,其他人皆一言不发的退回座位。 除了季妩所有人都坐着,议事厅根本没有季妩的座位。 “还不给无名先生看座。”孔笙看着一旁的仆从说道。 “多谢孔先生,请先生直呼我无名就是,孔先生这声先生真真折煞无名了。”季妩十分谦卑对着孔笙拱手一礼。 “无名先生谦虚了,连公子都口口声声唤着无名先生,在下又岂敢对先生不敬!”孔笙看着季妩说的格外诚恳。 他这句话一落,在场很多人看着季妩的眼神皆变了,是又恨又妒偏偏还不能说些什么,这真是要把他们给憋死。 “承蒙公子看重,无名愧不敢当。”季妩淡淡一笑。 仆从为她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最后,她缓步上前跪坐在蒲团上。 在场所有人皆是有几有座,唯有她只有一个蒲团。 温庄抬头看了孔笙一眼说道:“方才说到哪里了?我们接着说。” “说到去龙禹山剿匪的事,如今匪盗猖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更屡屡下山打杀无辜百姓,诸位可有何良策将龙禹山的匪盗一网打尽?”孔笙看着众人说道。 龙禹山离临淄城有七八十里,山上可不是寻常的匪盗,那群匪盗在龙禹山经营不下百年,占据天险又设有多处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先王与如今的齐王都曾派兵剿匪,不过都以失败告终罢了。 这些季妩皆是知晓的。 如今龙禹山的匪盗实在猖獗,已到了不除不行的时候,姜策这才下令让他们商讨出一个对策来。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可见并无良策。 实际上他们已经商讨了数日,只是还没有一点眉目。 季妩一言不发的跪坐在蒲团上。 议事厅的气氛格外凝重。 “哈哈哈……”忽的沈重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抬头朝他看去。 “你如此大笑可是已经有了剿匪良策?”温庄抬头看着他问道。 “我自是没有良策。”沈重起身说道。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接着说道:“想来无名先生定然已有良策。”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看向季妩。 “无名先生仅用一策便解了魏国战祸,剿匪这些许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沈重看着季妩大声说道。 孔笙看着季妩问道:“无名先生可有良策?” 看似他在询问季妩,可根本由不得季妩摇头。 只要她说无,那便是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之辈。 如何还能得到姜策的重用与信任。 众目睽睽之下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军令状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缓步上前对着孔笙拱手一礼说道:“孔先生若是信得过无名,无名愿上山剿匪。” 她此言一出满是哗然。 “果然无名先生已有妙计在心。”沈重看着季妩呵呵笑道。 “不知无名先生有何良策?”就连一直未发声的公孙谨也看着季妩问道。 孔笙与温庄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招安。”季妩并不认识公孙谨,她对着公孙谨拱手一礼说道。 她话音还未落,议事厅众人不约而同的嗤鼻一笑。 “无名先生此计怕是不灵光,数年前大王派公子亲自前去招安,当时开出的条件可是相当优厚,可龙禹山上的那些匪盗根本不屑一顾,无名公子莫不是准备将齐国的江山拱手让给龙禹山那些匪盗吧!若真是如此想来定可招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匪盗。”不等其他人开口,沈重便含笑看着季妩讥讽道。 此事季妩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人总是会变的,那时他们不同意,不代表他们现在不同意。 季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他人只当她是年少无知,看着她的眼中尽是讥讽。 “不知你需要多少人手?又准备许给那些匪盗什么条件?”孔笙看着季妩开口问道。 “无名一人便可,至于条件绝对不会比上一次大王开出的条件优厚。”季妩看着孔笙徐徐说道。 孔笙双眼微眯,他看着季妩的眼神变了又变。 片刻,他沉声说道:“若是你失败了又当如何?” 在所有人看来季妩绝无半分胜算。 “是啊!若是你失败了就证明你根本不是无名,不过是个冒名顶替之徒罢了。”沈重看着季妩大声说道,他脸上尽是嘲讽。 “无名愿立下军令状,此行若是失败愿双手奉上项上人头。”季妩从容不迫的看着众人言之凿凿的说道。 季妩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孔笙起身对着季妩拱手一礼的说道:“那就有劳无名先生了。” 明明他心中不服却还口口声声唤着无名先生。 “孔先生言重,为公子分忧不过是无名的分内之事罢了。”季妩说的十分谦虚。 孔笙看着季妩问道:“不知无名先生准备何时启程?” “事不宜迟,我准备现在就出发。”季妩看着孔笙说道。 龙禹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现在出发赶在天黑之前正好能到。 议事厅所有人等的就是季妩这一句话。 孔笙立刻命人给季妩备车。 季妩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便出发了,与她随行的唯有一个车夫。 她一走。 温庄抬头看着孔笙说道:“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你所见此事可行吗?” 不等他开口,公孙谨便出声说道:“只怕难,当年公子亲自上山招安都没成功,龙禹山那些匪盗岂是容易对付的,他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他死了与我们何干?不过是他本事不济罢了。”沈重粗着嗓子毫不在意的说道。 孔笙缓缓垂下眸子。 公子有意让他试一试无名,希望这个无名不会让他们失望。 姜策还未回来,季妩便出发了。 临淄街头依旧热闹非凡。 季妩独自坐在马车里,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马车行驶在闹市。 “快看那不是高家郎君还要王家娇娇吗?他们可真是一对璧人。”忽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季妩一听,她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挂着高家族微的马车缓缓从她身旁驶过。 莫看昨日才下了雨,今日便是艳艳高照,坐在马车里已经有一丝烦闷。 马车左右两边的帘子卷着,高寅与王嫣并肩坐在马车里,两个人身份匹配,容色相当,果真是一对璧人。 季妩看着他们眼神有些暗淡。 姬行不该对她说那番话的。 若是不知她便不会有任何幻想。 众目睽睽之下,高寅抬手给王嫣倒了一杯热茶,他亲自递到她手中,看着她含笑说道:“茶有些烫,你小心烫到。” 旁人离得远并未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他柔情似水的看着王嫣。 季妩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是的,终究她还是陷了进去。 她一直活在上一世被所有人厌弃的阴影之中,骤然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换做任何人只怕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她也深知她永远都可能坐在王嫣的那个位置上。 季妩只看了一眼,她真准备放下车帘。 谁知就在那个时候高寅视线一扫朝她看了过来。 季妩脸上神色未动,她伸手放下车帘。 就只有那么一瞬,高寅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明明他从未见过那辆马车里面的人,可为何他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王嫣也顺着高寅的视线看去。 高寅看着她笑笑说道:“没事。” 风吹得王嫣的头发有一丝凌乱。 高寅专注的看着王嫣,看的王嫣双颊不由得染上一丝绯红。 在王嫣的注视下,他抬头替王嫣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 王嫣只觉得脸烫的厉害,她看了高寅一眼缓缓垂下头去,脸上尽是小女儿的娇羞。 季妩的马车与高寅的马车缓缓错开,就如同他们的人生,纵然有过短暂的交集,但终究不是同路人。 季妩心中清楚高寅能给她最好的也不过一个妾室的位置,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得苣氏的喜欢,上有主母,又不得婆母的喜欢,季妩不愿她的人生又变得如上一世那般悲惨。 她以无名的身份入仕,不过是想报答高寅罢了。 待她报了仇,待齐国大局已定,她便要去周游天下。 殊途如何能做到同归? 季妩坐在马车径直出了临淄城。 此刻早朝已经散了。 姜策才坐上马车,庞戎便看着他拱手说道:“启禀公子,孔先生差人来报,无名已经出城剿匪去了。” 姜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庞戎说道:“他带了多少人?” “回公子的话,他立下军令状独身去了,他准备去招安龙禹山上的那些匪盗,且条件绝不会优于上一次大王开出的条件。”庞戎看着姜策接着说道。 姜策一下便笑了,他看着庞戎说道:“那孤就静待他的好消息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你 陆离时刻注意着季妩的动静。 马车才出了城。 季妩垂眸的瞬间,陆离突然出现在马车上。 季妩看着他骤然一惊,她看着陆离无声的说道:“兄长相信我,我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快些回去吧!” 陆离固执的看着季妩摇了摇头,他同样无声的说道:“你放心吧!那个车夫不过是个寻常的车夫,根本发现不了我,姜策也并未在四周布置其他的人。” 龙禹山那些匪盗陆离也是知道了。 他如何放心季妩一个人去龙禹山。 “兄长是想让我功亏一篑吗?”季妩无声的质问着陆离。 陆离固执的看着她就是不肯离开。 季妩冲着陆离浅浅一笑无声的说道:“兄长放心吧!等了结了这些事我还要陪着兄长去云游天下呢!” 陆离看着她一言不发。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我担心徐宏还不肯死心,你快回乡下庄子。”季妩看着陆离也不肯让步。 “你一定要小心。”陆离深深地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微微颔首。 他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季妩眼波流转,她勾唇淡淡一笑。 做任何事都要讲求一个时机。 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 上一世,姜策也是这个时候成功招安龙禹山上那些匪盗的。 她记得清楚,就在前不久龙禹山上的那些匪盗发生了内乱,龙禹山的头把交椅已经易主,变成了上一任寨主的义子。 听闻是个极神秘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无心做龙禹山的寨主。 季妩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不知道的是陆离根本没有离开,不过隐匿在暗处保护她罢了。 天黑之前季妩总算赶到了龙禹山。 马车才刚刚入了龙禹山的地界。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龙禹山不要命了是吗?”便从四周的林子中冲出来数十个手持大刀的匪盗,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若是寻常的车夫怕是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到底是姜策府上的车夫,他只是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下,季妩一撩车帘,她纵身从马车跳了下来。 “哈哈哈……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胆子倒是不小。”她才跳下马车站稳脚,话都还未说,为首的那个匪盗长臂一挥,闪动着寒光的大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 季妩真真觉得这几日她的脖子与大刀十分有缘。 她不带一丝惊慌,看着为首的那个匪盗拱手说道:“在下无名,特来求见龙禹山寨主。” “哈哈哈……就凭你也想见我们寨主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等下辈子你再来碰碰运气吧!”为首的那个匪盗说着便要砍断季妩的脖子。 “三当家的不可,不可啊!”就在那个时候旁边的一个匪盗伸手拦住了他。 “为何拦下我?”为首的那个匪盗怒不可遏的说道。 那个匪盗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你忘了大当家的话,他一再嘱咐不许我们随意杀人。” 他的话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奶奶的,这杀人杀习惯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为首的那个匪盗这才放下手中的大刀,他冷眼看着季妩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见我们大当家的?” 季妩拱手说道:“等见了寨主在下自会向他禀明此事。” 他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你这小子年纪虽小,胆子却不小竟没被老子的刀吓尿了裤子,也罢!老子就成全你。”为首的那个匪盗看着季妩大声说道。 随即上来几个匪盗将季妩绑了起来,并蒙上她的双眼。 车夫也未能幸免于难。 几个匪盗将他们塞进马车里,还用椒木将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季妩虽看不见,但耳边时不时的便传来野兽的叫声,她知道他们正在上山的路上。 马车十分颠簸,从山下到山上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天已经全黑了。 山林中的狼已经出来觅食。 月亮比前几日圆润了一些,月光洒满大地。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先把他们关进地牢,等我回禀了大当家,大当家若说见他们再把他们放出来,若不见直接杀了做花肥。”为首的那个匪盗大声说道。 季妩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与上一次闯进茅庐的那些人有很明显的区别。 兵与匪本质上就不相同,纵然装的再像也有破绽。 季妩与车夫很快被关进地牢。 即便被关进地牢,他们依旧被五花大绑着,眼上蒙着的黑布与口中的椒木一样也不少。 才关进地牢没有多久,车夫明显有些沉不住起来,他不停的扭动着身子,许是想要挣脱开身上的绳索。 季妩十分安静,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她深知公子府一举一动皆在姜策的掌控之中,姜策向来多疑,这便是他给她的考验。 若想取得他的信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牢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们大当家的要见你。”几个匪盗上前打开牢门,给季妩松开脚上的绳索将她推了出去。 季妩的眼依旧被蒙着,不仅如此她的手也被牢牢的捆着。 几个匪盗推着她跌跌撞撞的走着。 “大当家的人到了。”走了没多久所有人停了下来,季妩只隐隐能看到房中透出一丝亮光来。 “大当家吩咐把人带进来。”很快季妩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 几个匪盗拉扯着她上了台阶,伸手把她推了进去。 由于蒙着眼季妩一下子摔在地上,她口中还塞着椒木,舌头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给他解开身上的束缚。”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有人上前解开季妩身上的绳索。 季妩顾不得其他,她活动了活动发麻的手,自己解开蒙在眼上的布。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她极不适应,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不等她取出口中的椒木。 那道温和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是你!” 他字里行间满是意外。 季妩拔出口中的椒木丢在地上,她的眼已经适应房中的灯光,这时她才循声望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墨长恭 房中灯火通明。 一袭黑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季妩眼中,他面容白皙,眉眼温润如玉,他坐在铺着虎皮的长椅上,与这土匪窝显得格格不入。 季妩见过很多人着黑衣,却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黑衣穿的如此干净。 这种干净并非是指衣物,而是指他周身的气质。 高寅也惯常着黑衣,可他着黑衣只给人一种疏离淡漠,高不可攀的感觉。 姜策也常以黑衣示人,他浑身气质内敛,加上黑衣无端带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而眼前这个男子虽然也穿着黑衣,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感来。 季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未见过他。 她面带疑惑出声问道:“我们见过吗?” 如今她一袭素衣,一副少年的打扮,她自认她这幅装扮无懈可击,连姜策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可他一副见过她的语气,怎不叫她好奇。 “哦!你既忘了也就算了。”黑衣男子看着季妩淡淡问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季妩几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拱手一礼说道:“我名无名乃是公子策府中的门客,我是奉公子之命来招安的。” “招安?”她话音一落,黑衣男子便笑了,他笑的如沐春风看着季妩说道:“你说我会同意吗?” 季妩也笑了起来:“郎君一定会同意的。” “为何?”黑衣男子十分专注的看着季妩。 “因为郎君根本不是弑杀之人,做匪盗看似风光可终究要落一世骂名,兵与匪若可以选择,谁愿意弃兵就匪呢?那是不得已才为之,龙禹山数千人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匪盗吗?若郎君不同意此次招安,下一次等来的兴许就是齐国大军了,本是同根生缘何要落一个自相残杀的下场,郎君忍心吗?”季妩语重心长的说道。 “墨长恭。”黑衣男子看着季妩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季妩微微一怔,一时竟没明白他的意思。 “记住我名墨长恭。”墨长恭看着她如是说道。 季妩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墨长恭拱手一礼问道:“郎君考虑的如何?” 墨长恭看着季妩说道:“我明日给你答复。”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含笑说道:“那无名静候郎君佳音。” 墨长恭没有开口。 在季妩的注视下,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这才瞧见墨长恭腰间竟别着一管长笛。 季妩站在那里没有动。 墨长恭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两个人仅有一步之遥,墨长恭头戴玉冠,显然已然弱冠,季妩只到他的肩头。 他垂眸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面带疑惑也抬眸看着他。 墨长恭专注的看着季妩沉默不语。 季妩也不开口。 气氛有些诡异。 片刻,季妩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她才退了一步,墨长恭立刻近前一步。 季妩眉头一蹙看着墨长恭的眼中竟是疑惑不解:“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墨长恭依旧没开口,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季妩。 忽的,他朝季妩伸出手来。 季妩一惊,她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这装扮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有一处致命的漏洞,只能糊弄一下外行人罢了。”墨长恭一开口,季妩不由得双目微睁,她诧异的看着墨长恭问道:“郎君看出来了?” 她心中一惊,就连姜策都没有看出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墨长恭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妩的脖子看。 季妩瞬间明白过来了。 确实是她疏忽了,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有明显的喉结了,如今天气还有些凉,她还穿着高领的衣服,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所有人,足可见墨长恭观察细致入微。 这样一个人着实有些可怖。 “郎君准备做什么?”再看墨长恭季妩眼中已经带了明显的戒备。 她有些后悔没有让陆离跟过来了。 万一他揭穿此事,那她可要深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你眼中已经带了杀意。”墨长恭开口十分善意的提醒了季妩一句。 季妩嘴角一抽,她定睛看着墨长恭说道:“郎君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不妨划条道下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长恭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他一句话也不说提步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嗷……”山中的狼不停的吼叫着。 季妩有些不安,她猜不透墨长恭到底想怎么样? 她一度以为墨长恭会命人将她关进地牢。 怎料墨长恭并没有这么做。 她独自在房间待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墨长恭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季妩故作镇定看着墨长恭。 墨长恭几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道:“抬起头来。” “郎君想要做什么?”季妩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墨长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季妩的注视下他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季妩还未看清楚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朝季妩伸了过去。 季妩只觉得他把一个什么东西黏在她的脖子上,她一惊,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脖子。 墨长恭含笑看着她说道:“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季妩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把什么东西粘在她的脖子上了,她满目疑惑的看着墨长恭。 墨长恭抬头朝一旁的铜镜看去:“你自己去看看。” 季妩依他所言提步朝铜镜走去。 她几步走到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往下拉了拉衣领。 她只看了一眼瞬间扭头朝墨长恭看去:“你……” 墨长恭竟给了她一个足可以假乱真的喉结。 不等她说完,墨长恭看着她淡淡一笑说道:“假的到底是假的,以后需时刻注意,莫要叫人看出端倪来。” 他语罢,稍稍一顿看着季妩接着又道:“下一次记得把脸涂得在黑一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季妩满腹疑问,她想来很多唯独没有想到墨长恭竟会这样做。 “权当还了你当日的恩情。”墨长恭并未多言。 “什么恩情?”季妩眼中的疑惑更胜。 “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生招待。”墨长恭显然不愿多说。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进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山匪把季妩带了下去。 这一次,他们给季妩安排了一间客房,还给季妩备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季妩是一口也吃不下,她满腹疑问,她自认从未见过这个墨长恭,他说的恩情是什么恩情? 莫不是他认错人了? 用过晚饭之后,姜策便去了书房。 书房烛火摇曳,除了沙漏的声音,就是姜策提笔写字的声音了。 物转星移,转眼月上梢头。 夜已经很深了。 姜策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 “庞戎。”他放下茶盏开口唤道。 “公子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庞戎便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看着他淡淡问道:“龙禹山可传回什么消息?” “回公子的话,我们的人只看到那些山匪将无名与车夫绑上了山,龙禹山处处都是陷阱,我们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山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其他的一概不知。”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右手微抬,庞戎拱手退了下去。 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垂下眸子,他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飞逝,转眼季妩已经去了三天三夜音信全无。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命丧那些匪盗之手。 这一日,姜策下了早朝在议事厅与一众门客商讨如何剿匪。 还有两日姜钰就该回来了。 他这一去一回只在路上奔走了一番,身上就背负了军功,这军功来的也太过容易了。 他也得做些什么以振自己的声名才是。 龙禹山匪盗猖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百姓人人谈之色变,他若是能除了龙禹山这些匪盗,百姓自会拍手称快。 “公子,我以为还是得出兵讨伐龙禹山那些匪盗。”孔笙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看了他一眼,抬眸朝温庄与公孙谨看去,他沉声问道:“温先生与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温庄与公孙谨对视了一眼,他拱手说道:“回公子的话,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可如今无名先生折在那里,可见招安并没有什么用,为今之计也只能动兵了。” “公子,我也是这个意思。”温庄声音一落,公孙谨也开口说道。 姜策稍稍沉吟。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几步走到姜策面前看着他拱手说道:“公子,无名先生回来了。” 姜策眼中一亮。 他还未开口,沈重便出声说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姜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沈重这才闭上了嘴。 “他一个人回来的?”姜策看着庞戎眯着眼问道。 庞戎难掩兴奋他看着姜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跟无名先生一起回来的还有龙禹山三千匪盗。” 当下所有人皆是一惊。 姜策郎朗一笑,他起身看着众人说道:“走,随孤一起去迎接无名先生。”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思而后行 季妩走在最前面,她带着龙禹山三千匪盗浩浩荡荡的进了姜策的公子的府。 一路上引得无数人侧目。 连季妩自己都没有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 她都还没有说什么条件,隔日墨长恭便同意招安了。 他只有一个条件,无论这些人从前都做了什么一律既往不咎,让他们上阵杀敌戴罪立功,这简直太容易了。 这些人中并没有墨长恭,季妩带这些人才下山,墨长恭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季妩才领着这些人进了姜策的府邸,姜策带着一种门客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季妩淡淡一笑,她快步迎了上去,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属下拜见主公。” 她这么一跪,后面的三千匪盗也统统跪了下去,他们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震得所有人耳朵发麻:“属下拜见公子,从今以后唯公子马首是瞻。” 姜策看着众人右手微抬:“诸位请起。” 季妩与一众匪盗这才站了起来。 姜策勾唇一笑,他双手一拍落在季妩肩头郎朗说道:“无名先生辛苦了。” 他身后一众门客看着季妩的眼神变了又变。 此刻再无一人敢小瞧季妩。 这个时候季妩自然得说些客套话,她含笑看着姜策说道:“为主公分忧解难乃属下的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来人啊!立刻为无名先生设庆功宴。”姜策扭头看了身旁的仆从一眼。 庞戎上前将三千匪盗带了下去。 庆功宴就设在议事厅。 这一次,季妩的座位从最后挪到了温庄之后。 酒肉飘香,丝竹阵阵。 所有人才坐下,孔笙便站了起来,他看着季妩问道:“不知无名先生都许给那些匪盗什么条件?”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姜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可见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季妩缓缓起身,她对着孔笙微微颔首,继而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拱手说道:“方才有所不便,属下正准备向公子禀明,此次招安唯有一个条件,无论这些人从前做过什么皆既往不咎,请公子允准他们日后为国杀敌戴罪立功。”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何时龙禹山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盗竟如此好打发了? 她仅用这一个条件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招安了。 上一次公子亲自去龙禹山招安,在这个条件之后,可还附庸加很多优渥的条件,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同意招安。 “孤替齐国百姓谢过无名先生。”姜策起身对着季妩拱手一礼。 好一个礼贤下士的公子策,他此举令得议事厅所有人越发对他心悦诚服。 “主公言重。”季妩一惊,她赶忙回以姜策一礼。 “无名先生请坐。”姜策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退回座位。 “孤敬无名先生一杯。”姜策端起手中的酒樽对着季妩遥遥一举。 “多谢主公。”季妩赶忙起身,她端起矮几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姜策开口,她怎能推辞。 实际上她是不会饮酒的。 这一杯酒已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我也敬无名先生一杯。”怎料她才坐下,孔笙也端着酒樽站了起来。 季妩自然也得给他几面薄面,她端起酒樽起身看着孔笙说道:“孔先生客气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一饮而尽。 季妩头晕的更厉害了。 她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怎料温庄与公孙谨也端着酒樽站了起来:“我们也敬无名先生一杯。” 他们都这样说了,季妩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岂非是不给他们面子。 “温先生与公孙先生客气。”她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几杯黄汤下肚,季妩着实醉了,她双颊泛红,眼神都带了几分迷离。 “前几日是我冲撞无名先生,沈重这厢向无名先生赔罪了,还望无名先生莫怪。”温庄与公孙谨才坐下,沈重又端着酒樽站了起来。 季妩知道这杯酒她不得不喝,不然岂非要落一个小鸡肚肠的名声,她看着沈重说道:“无名从未生气,同为公子效力何谈怪罪,只盼大家日后齐心协力辅助公子。” 说着她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等饮完这杯酒之后,季妩站都站不稳了。 “无名先生大肚。”沈重饮完酒坐了下去,他才坐下便又站起来几个人想要敬季妩酒。 季妩嘴角一抽,当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好了,无名先生不胜酒力,来日你们再与他喝也是一样的。”姜策含笑看着季妩出言制止了他们。 他们这才肯罢休。 酒足饭饱,庆功宴很快便散了。 季妩实在醉的厉害,她是被两个仆从抬回去的。 她一沾榻便沉沉睡去。 尔容与尔薇体贴的替她盖好锦被便离开了。 她们一走,季妩便睁开了眼。 对季妩来说这里不仅是虎穴更是狼窝,便是醉的厉害,她又怎敢轻易睡去,方才她不过是做做样子让所有人对她放松警惕罢了。 纵然她有才又如何,不过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极容易掌控。 季妩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她双颊绯红,眼睛异常明亮。 还有两日姜钰就要回来了。 一场大戏已悄然登台。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山易主,高家从此被扣上弑君的帽子,纵然没有证据可世人的口水也足以淹没高家。 这一世,她要与天争命,扭转这个局面,权当做给他的贺礼了。 谁做齐王对她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像是一面铜镜,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她在龙禹山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并不怎么累,只是酒劲上头,她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 过了一会,不知是尔容还是尔薇进来看了她一眼,给她掖了掖被角便离开了。 季妩翻了个身并未睁开眼。 姜策已经回到书房,他抬眸看了庞戎一眼说道:“派人一刻不停的盯着无名,孤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公子不信无名?”庞戎看着姜策问道。 姜策勾唇一笑:“只怪他出现的太过凑巧。” 庞戎拱手说道:“是。” 姜策顿了顿,他看着庞戎接着又道:“姜钰就要回来了,其他的是可已经准备好?” “回公子的话皆已经准备妥当。”庞戎沉声说道。 “甚好。”姜策双眸深邃无边,他朗朗一笑,只是脸上的笑丝毫未达眼底。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庞戎说道:“把这封信给徐宏送去。” 他需要他来转移高寅的视线。 高瞻已经年迈,不管是他的能力也好,还是眼光也罢,已经远不及高寅。 这件事只要高寅不插手,他便有十足的把握。 这些年,他虽是名义上的储君,可父王处处捧着惠夫人与姜钰,他们已经蹦跶太久,久到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当年惠夫人入宫没有多久,母后便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这一笔笔账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是夜! “母亲,母亲……”季妩闭着眼突然大喊了起来。 “先生,你怎么了?”尔容与尔薇闻声匆匆。 季妩的双手不停挥舞着,她闭着眼带着哭音大声唤道:“母亲,母亲,你不要丢下孩儿。” “先生,先生……”尔容与尔薇一连唤了数声季妩都没有一点反应。 “先生怕是梦呓了,先生纵然有才可到底年幼,梦中竟还唤着母亲。”尔容与尔薇对视一眼,两个人淡淡一笑,在季妩榻前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她们一走,季妩便睁开了眼。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姜策耳中。 姜策听闻后勾出一笑说道:“谁能想到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无名先生醉酒之后竟还唤着母亲,到底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一旁的庞戎也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姜策对季妩的戒心不由得消了几分,他看着庞戎说道:“吩咐尔容与尔薇无比照顾好他。” “是公子。”庞戎拱手退了出去。 季妩再入姜策府邸之前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她早已命陆离给高寅送了一封信,让他务必稳住高瞻什么都不要做。 天还未亮姜策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用过早饭之后便去议事厅议事,在无人敢讥讽季妩。 这一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连姜策都没有召见季妩,季妩心知肚明姜策依旧不信任她。 无论夜多么冗长,白昼从来不会缺席。 这一日,姜钰就要凯旋而归。 季妩心中清楚暴风雨就要来了,只是这疾风骤雨最终要落在谁的头上尚未可知! 天还未亮,季妩候在姜策的院子外面,她并未求见姜策,只是在这里等着他。 可偌大的公子府有什么能逃过姜策的眼呢? 季妩一来,姜策便知晓了。 庞戎看着姜策问道:“公子可要请无名先生进来?” “不必。”姜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 已经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姜策提步走了出去。 “属下拜见主公。”一见姜策季妩便迎了上去。 “无名先生早啊!”姜策什么都没有问,他笑着给季妩打了一个招呼。 季妩深深的看着他拱手一礼说道:“方才无名为主公占卜了一卦,今日诸事不宜,还望主公三十而后行。”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诡变 一 姜策眸光一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春日的早晨还透着丝丝寒气。 姜策的双眸便如这春日的早朝,他眼波流转溢出森森寒气。 这一刻,他眼中带着明显的杀气。 事实上他并不信无名,所以什么都没有对他说过,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些什么? 他周身威压尽施,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季妩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她看着将拱手一礼接着又道:“无名恳求主公三思而行。” 姜策双手负在背后,无人看见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 庞戎站在一旁,他的手已经落在腰间的佩剑上,只等着姜策一声令下便拔剑斩杀季妩。 清冷的风从两个人中间穿梭而过。 片刻,姜策缓缓松开了拳头,他看着季妩淡淡说道:“先生所言,孤已经知晓,请先生回去吧!” “是无名告退。”季妩抬眸看了姜策一眼,她缓缓退居一旁。 姜策带着庞戎大步从她面前走过。 季妩抬头看了姜策的背影一眼。 姜策何等自负与多疑,她就知道姜策不会相信她的。 而她正是知道他不会信她,她才特意走了这么一遭。 今日议事厅的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孔笙,温庄还有公孙谨都不在,想来姜策让他们办事去了。 他们不在,众人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便散了。 今日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看着与往日无异。 可唯有季妩知道,今日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姜策虽是储君,可姜钰有高家这个强大的母族,他是有能力与姜策争上一争的,毕竟身在王族那个位置谁不想坐呢? 上一世,她并不关心朝堂之事,她眼中心中唯有楚辞一人,所以她并不知晓惠夫人为何会突然对齐王出手,给了姜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顺利将他们母子铲除,一跃登上王位,还令得高家十分被动。 如今季妩细细想来,高瞻与高寅何等睿智,他们若要做弑君篡位这种事,怎会如此轻易便被姜策瓦解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高瞻与高寅事先也不知此事,惠夫人此举是逼着他们同流合污,丝毫不给他们选择,因为不管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在外人看来他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 出了议事厅,季妩朝大门口走去,她想出去一趟。 “公子吩咐了,今日府中一众人皆不得随意外出。”怎料她才走到门口便被守门的侍卫给拦下。 姜策有命,季妩自然不敢违抗。 旁人兴许不信她,可她知道高寅一定会相信她的,这样就够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眼中闪过些许自嘲,终究她还是卷入这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季妩回到房中,她挥手遣退了尔容与尔薇,一言不发独自坐在房中。 她在姜策府中耳目闭塞,并不知今日徐宏称病并未上早朝。 用过早饭之后,徐宏便带着人出城了。 今日姜钰领兵就要凯旋而归了,齐王龙颜大悦,今日早朝的气氛格外好。 “启奏大王公子钰已率兵到城外五十里外。”才上早朝没有多久,一个侍卫大步进来拱手看着齐王说道。 “好。”齐王勾唇一笑挥手遣退了那个侍卫,他坐在那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位置上,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说道:“阿策,阿钰凯旋而归就劳烦你这个兄长亲自出城迎一迎他。” 姜策几步上前拱手说道:“是父王,儿臣这就去。” 齐王看着他微微颔首。 姜策拱手一礼缓缓退下。 “噗嗤……”然,他还没有退出大殿,齐王面色一变,他右手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言的模样,口中喷出大口鲜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昏了过去。 “大王,大王……”在文武百官的惊呼声中,姜策转过身来。 “父王……”他疾步朝齐王奔了过去。 他抱住齐王软下去的身子,厉声吼道:“快传太医。” 齐王才倒下,惠夫人那边便收到消息。 她双眼微眯凝神看着朱安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安点头说道:“是夫人。” 惠夫人勾唇一笑说道:“走,大王有疾,我理应去侍疾。” 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启云宫。 早在齐王昏倒之前,她便已经兵分几路派人去给高瞻和姜钰传信。 这出戏少了他们可不成。 她若是事先与他们商量,他们必然前怕狼后怕虎,这不成那不成的,那她索性就给他们来个先斩后奏,逼得他们无论可选。 齐王一昏倒,高瞻便收到惠夫人的信。 “砰……”他一目十行看过之后一掌拍在桌案上,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好大的胆子,竟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气归气可他也深知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他高声喊道:“来人啊!” “父亲要做什么?”他话音才落高寅便走了进来。 “阿寅你回来的正好。”高瞻抬眸看着他说道。 高寅几步走到他面前,他看着高寅问道:“阿寅你可是也知道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快随我一起走。” 高寅脚步一移挡在高瞻面前看着他说道:“父亲想要去做什么?” 不等高瞻开口,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是要与惠夫人一道弑君篡位吗?” “阿寅,我们已经别无他选了。”高瞻眉头紧锁看着高寅说道。 “父亲今日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高寅挡在高瞻面前一步也不肯移开。 “阿寅,我知道你不屑做这些事,你什么也不必做,留在家中陪你母亲就是了,你给我让开。”高瞻定睛看着高寅说道,他也不愿背上这些骂名,可如今他做与不做,世人皆会这样想,两者之前并无差别。 可结果对他们而言却是天差地别。 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惠夫人胜出,就是姜策胜出。 一旦姜策执掌齐国,第一个势必要拿高家开刀。 “父亲你信我,今日姜策他得逞不了,若是我们真的动手了,到给世人留下把柄。”高寅淡淡一笑,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第二百九十章 风云诡变 二 纵然高寅这样说了,高瞻依旧一脸担忧。 “父亲,孩儿已经大了,足可独当一面了。”高寅深深的看着高瞻。 高瞻眉头紧锁,他脸上的担忧如暮霭一般挥之不去。 “我与父亲许久都未曾对弈了,江陵拿棋盘与棋子来,今日我与父亲好好杀上一局。”高寅说着扭头看了江陵一眼。 他声音才落,江陵就将棋盘摆好,可见早有准备。 高寅提步朝软塌走去,他盘腿上了软塌。 高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父亲。”高寅轻声喊道。 “哎!”高瞻轻叹了一声,他提步朝高寅走去。 他也盘腿上了软塌。 父子两人相视一笑。 高瞻看着高寅说道:“也罢!阿寅确实已经大了,今日就依你所言。” 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高寅抬眸看着高瞻说道:“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高寅手持黑子,高瞻手持白子,父子两人与小小的棋盘上相互厮杀,谁也不曾手下留情。 惠夫人不知她给姜钰的信早已被他拦了下来。 旁人不知季妩的神通,他却是知晓的,依他看她的神通丝毫不亚于赵元。 齐王的寝殿浮云宫已经被姜策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惠夫人冷冷扫了那些侍卫一眼,她眼中尽是讥讽,姜策的动作倒是快,可她在这宫中汲汲营营半生也不是吃素的。 她早已算计好了,只待阿钰率兵归来,放眼临淄城中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齐王有疾自然无人敢阻拦惠夫人。 惠夫人畅通无阻的进了浮云宫。 一进浮云宫,她满目担忧看着众人问道:“大王这是怎么了?” 魏太医已经在为齐王诊治。 “魏太医正在为父王诊治,夫人一会便知。”姜策眉头紧锁,他抬眸看了惠夫人一眼。 柔夫人与后宫的几位夫人都在。 “大王。”惠夫人一脸悲恸,她几步走到齐王榻前,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来。 她既然敢对大王用毒,自然是有把握谁也查不出来。 可她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姜策的掌控之中。 众目睽睽之下魏太医抬手搭在齐王的手腕上,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看着齐王。 “回禀公子,夫人,大王突然吐血昏厥乃是中毒所知。”片刻,魏太医拱手看着姜策与一众夫人说道。 他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来。 “你说什么?父王怎会中毒?”姜策面色一沉,他接着沉声质问着魏太医:“父王中了什么毒?可有性命之忧?” 惠夫人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实则她心中一惊,怎会这样? “回公子的话大王所中之毒乃缥缈,这种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虽不立刻致命,但短短数日毒便入侵五脏六腑。”魏太医说着一顿,他低低的垂下头去。 在场所有人哪个不是人精,他这幅表情众人已经心知肚明。 “大王……”柔夫人瞬间跪在齐王榻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父王!”姜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往后退了数步。 “大王。”震惊归震惊,惠夫人也立刻装腔作势哭了起来。 直到此刻她依旧没有多少担忧,便是他们发现大王中毒了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只要阿钰坐上齐王之位,把他们都杀了灭口,再把毒害大王的事嫁祸给姜策,他们打得可就是清君侧的旗号,可谓名正言顺。 “此毒便无药可接了吗?”姜策双眸黯淡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太医。 魏太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拱手说道:“毒已入侵五脏六腑,请恕微臣无能。” “父王。”姜策看着齐王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眼眶一红,一副悲痛不已的模样。 “大王已是弥留之际,还请公子出面主持大局啊!”魏太医拱手看着姜策说道。 他话音一落,一旁的几位大臣也站了出来,跪在姜策面前说道:“请公子出面主持大局。” 姜策跪在齐王榻前,他浑身颤抖看着齐王忍不住落下泪来:“父王!” 齐王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他一脸死灰,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将死之相。 姜策只顾着伤痛没有理会众人。 “请公子出面主持大局,将大王中毒一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何人谋害大王。”一众臣子满目祈求的看着姜策说道。 还有很多臣子跪在浮云宫外。 “宫中总得有人主持大局,请公子出面主持大局,查出毒害大王的真凶。”柔夫人泪眼模糊的看着姜策说道。 惠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她早知柔夫人是姜策的人,果然没错! “父王,儿臣定会查出凶手为父王报仇。”姜策看了齐王一眼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请公子出面主持大局。”诸位臣子一再恳求,姜策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眼中带着血红丝,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厉声说道:“来人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毒害父王的凶手找出来。” “是公子。”庞戎大步站了出来看着姜策说道。 能在场的臣子自然都是姜策的心腹,谭中跪在姜策面前沉声说道:“大王已是弥留之际,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子下令礼部一面准备为大王治丧,一面准备公子继位之事。” “臣附议。”姜策还未开口,其他臣子皆出声附和道。 姜策本就是储君,由他继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齐王,他沉浸在痛苦之中,仿佛根本无心理会这些琐事,他右手微抬哽咽的说道:“便依诸位所言吧!” “微臣这就去传旨。”谭中起身对着姜策拱手一礼,他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那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惠夫人突然开口了,她眼中带着泪看着众人说道:“虽然阿策是储君,但储君继位还需遗诏,大王在宣德殿牌匾后留有遗诏,新君继位非等闲之事还是取来遗诏一看方为稳妥。” 她原本以为姜策定会阻拦。 “夫人所言甚是,去取父王遗诏来。”怎料姜策极为爽快便答应了。 惠夫人看着姜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高寅还在与高瞻对弈。 到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已占了上风。 “阿寅棋艺是越发精进了。”高瞻看着高寅说道。 “哪里是我棋艺精进了,分明是父亲心不在焉罢了。”高寅含笑看着高瞻。 “事关高家前途我怎能掉以轻心!”高瞻垂眸说道。 “父亲就放心吧!今日姜策讨不了半分好。”高寅从容不迫的说道。 高瞻深深的看了高寅一眼,纵然高寅这样说,可他怎能不忧心。 “父亲忘了我同是高家人,与高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高家的前途也是我的前途,我怎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高寅含笑看着高瞻接着说道:“父亲若再不用心可真就要输了。” 高瞻这才将视线放在棋局上。 为了以示公正,由朱安与谭中同去宣德殿取遗诏。 一众人都在等着。 很快他们便取回遗诏。 朱安高高的举着装有遗诏的檀木盒缓步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浮云宫中的气氛瞬间变了,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姜策看着朱安说道:“就请朱公公宣读遗诏吧!” “诺。”朱安拱手说道。 一道道目光中他缓缓打开盒子,取出放在盒子里的遗诏,缓缓摊开玄色的锦帛,他清了清嗓子照着锦帛上的字读了起来:“寡人大去之日,公子策任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朱安越往后读声音越小。 纵然如此在场所有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当下惠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连姜策也没有想到遗诏上竟然是他的名字,没有谁比他再清楚这份遗诏的真伪了。 这个结果真是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可见公子继位乃是顺应天命。”谭中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惠夫人几步走到朱安身旁,她看了一眼朱安手中的遗诏,遗诏上的字清晰的映入她眼中,原本出现在遗诏上的名字该是阿钰,怎会变成姜策? 姜策既得遗诏,便是名正言顺,阿钰还有什么资格与他相争,即便他佣兵攻入王宫也是谋朝篡位。 惠夫人心中巨浪滔天,她抬头朝姜策看去,莫不是姜策动了手脚。 她不知姜策也是满腹疑问,他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遗诏上分明是姜钰的名字,怎会变成他的? 他早已谋划好一切,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姜钰,他又怎么将弑君篡位的帽子扣在姜钰头上? 朱安双手颤抖他将遗诏收好递给姜策。 姜策接过遗诏看了一眼,遗诏上确实是他的名字,且字迹足可以假乱真。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理由拆穿这件事,只能将错就错了。 惠夫人有些失神,她的心突突的跳着,心中不安的很,她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朱安一眼。 “大王……”她扑倒齐王榻前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许是太过伤心,她眼前一黑昏倒在齐王榻边。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朱安惊慌失措的看着惠夫人。 魏太医就在一旁,他替惠夫人诊治了一番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公子,惠夫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得把惠夫人送回寝殿好生歇息。” 姜策立刻命人将惠夫人送了回去。 姜策如何不知她是装的,如今整个王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已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等着姜钰率兵攻入王宫,他再将姜钰一举拿下,这件事便可稳稳落幕。 高寅与高瞻还在对弈。 忽的,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大步走了进来,他附身在高寅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高寅面色一变瞬间站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不是她 “父亲,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外面的事你只管交给我就是了。”高寅扭头看着高瞻说道。 高瞻见他面色有异也站了起来:“阿寅,发生什么事了。” 他脸上带着担忧。 高寅看着他淡淡一笑:“不过一点小事,父亲放心吧!” 语罢,他对着高寅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高瞻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了下去。 阿寅说的对,他已经长大了,今日这些事便交由他去处理吧! 这天下总归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 江陵早已备好马车。 高寅一上马车面色便阴沉下来,他抬头看着江陵说道:“陆离不是在她身旁吗?她怎会被徐宏掳走?” “陆离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寡不敌众,他又要护着庄子里的老老少少。”江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可见徐宏早有这个打算。” 高寅双眼微眯,他脸上闪过凌厉的寒芒。 “郎君,我们这样贸然上门要人怕是不妥吧!”江风看着高寅说道。 这么一闹,处心积虑想要掩盖的事,只怕再也瞒不下去了。 他刚与王家娇娇定亲,要置王家于何地? 江陵也是意思,他与江风对视一眼看着高寅说道:“郎君,这件事你就莫要出面了,待我与江风潜入徐家,我们想郎君保证定把人安然无恙救回来。” 高寅勾出冷冷一笑:“此事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徐宏选择这个时候对阿妩出手,那必然是姜策授意的,意在转移我的视线拖住我,我若不去你们救不出她来。” “可是……”江陵看着高寅他的话还未说完。 高寅右手微抬,他缓缓说道:“我若不去,谁救她于虎口。” “郎君可想过你这么一去的后果?”江风看着高寅说道。 身为世家子高寅最擅长的便是权衡利弊,以往若任何一件事他都要计算一下得失,可唯有面对她,他从未计较过得失。 这一次也一样。 “你们只说我若去了会如何如何?”高寅缓缓垂下眸子,他声音带着几分苍凉:“可你们却从未说过,我若不去她会如何?” 江陵与江风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两个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寅淡淡说道:“让车夫全速行驶。” “是郎君。”江陵拱手说道,他与江风对视一眼,两个人皆不在开口劝高寅。 只要事关季妩,郎君向来一意孤行,从不听他们的劝说,他们早该习惯的。 徐宏命人将‘季妩’带到季蔓以前住的房间里。 几个仆从将她丢在榻上,她的手脚都被绑着,口中塞着椒木,一下也动弹不得,她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 一路风尘仆仆,徐宏一回来便去沐浴更衣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宠幸‘季妩’了。 纵然她是乡君又如何? 他才不惧季妩的身份。 “吱呀……”才沐浴过后,徐宏便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他挥手遣退了房中的婢女。 “是。”几个婢女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屋里焚着徐宏惯用的香,那味道腻的发甜。 徐旺已贴心的替徐宏备好助兴的药。 “小美人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徐宏几步走到榻边,他色眯眯的看着‘季妩’,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季妩’吓的浑身颤抖,她满目惊恐死死的看着徐宏,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哈哈哈……你这幅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徐宏郎朗一笑,他起身服下助兴的药。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一抖肩膀,披在身上的外面滑落在地。 他兴致勃勃的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蔓临死前那番话,早已在他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他看来季妩确实比季蔓有福气。 有她在,他自会事事如意。 看着步步逼近的徐宏,‘季妩’眼中已沁出泪来。 徐宏几步走到榻边,他看着被绑成粽子的‘季妩’含笑说道:“小美人,你若是听话,我就帮你解开绳索可好。” ‘季妩’用力的点着头。 徐宏上前替‘季妩’解开身上的绳索,纵然他不那么挑食,可看着一只大粽子十分难以下口。 季妩躺在榻上,她浑身战栗一瞬不瞬的看着徐宏,脸上的泪一行一行落下。 替‘季妩’解开绳索之后,他还贴心的替‘季妩’取出口中的椒木。 “来,亲一个小美人。”他骤然将连凑到‘季妩’跟前。 “啊……”‘季妩’一惊,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徐宏推到在地。 不等徐宏反应过来,她跌跌撞撞下了床榻,疯了一样往外跑。 “你这个臭婊子敢推我。”徐宏恶狠狠的骂道,他起身朝‘季妩’追去。 ‘季妩’才跑了没有几步。 “啊……”徐宏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往后重重一拉。 ‘季妩’一下子摔在地上。 “让你不听话,让你不乖!”徐宏怒气冲冲的扇了她一个耳光,而后又抬起脚狠狠踢在她身上。 ‘季妩’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她的脸已经肿了,嘴角都溢出血来,徐宏手中还拽着她的长发。 “你个贱人!”他用力一拉‘季妩’,一脚踢在她的腹部。 ‘季妩’痛苦不堪的捂着肚子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 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徐宏双目染上一层血色,整个人如野兽一般已经克制不住自己。 “不要,你放开我……”他拽着‘季妩’的头发,拖着季妩来到榻旁。 ‘季妩’不停的挣扎着:“你走开,你走开……” “叫你不乖!”徐宏一拳打在‘季妩’头上。 ‘季妩’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一下子倒在徐宏脚下,再无力挣扎。 “砰……”徐宏一手拎起‘季妩’,将她重重的丢在榻上。 这么一摔‘季妩’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挣扎了。 徐宏已经忍不住了,他松开腰带任由白色的寝衣滑落在地,提步上了床榻。 “嘶啦……”他不带一丝怜香惜玉一下子撕开‘季妩’的衣裙。 他如饿狼一般扑在‘季妩’身上。 “不,不要……”‘季妩’声音颤抖,她撕心裂肺大声喊道。 “这可由不得你。”徐宏抬手又给了她一耳光,他再也忍不住,就在他准备将两个人合二为一的时候。 “砰……”的一声门开了。 “那个混账,胆敢打扰我的好事。”徐宏看不都不看一眼,他怒气冲冲的吼道。 “是我。”高寅一袭白色衣袍,他头戴玉冠,清贵绝尘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大步走了进来。 一听他的声音,徐宏骤然扭过头来,目光落在高寅身上,他先是一惊,继而笑了起来:“什么风竟把高家郎君给吹来了。” 他说着缓缓起身,漫不经心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高寅没有理会徐宏,他四下一扫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瞬间他眼中杀气迸发,周身寒气迫人。 ‘季妩’抽抽噎噎的哭着,她惊慌失措的拉起锦被裹在身上,她紧咬着唇瓣浑身颤抖,包含屈辱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脸,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溢着血,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高寅看着她只觉得心疼如绞,他一步一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高家郎君这是?”见高寅骤然变了个人似的,徐宏看着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顺着高寅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眼中尽是疑惑。 高寅一句话也不说,他眼中弥漫着疼惜附身抱起‘季妩’就走。 ‘季妩’将头埋在高寅胸口,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袍放声痛哭了起来。 高寅用宽大的衣袍将‘季妩’包的严实,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极为沙哑的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徐宏还未尽兴,他脚步一移挡在高寅面前,含笑看着高寅说道:“高家郎君这是要做什么?她可是我的人,怎能让你随意带走。” 就在那个时候徐宏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江陵与江风一言不发的站在高寅左右。 “你说她是你的人?”高寅面若冰霜,他看着徐宏冷冷一笑,疾风骤雨一般的杀气在他眼中涌动。 在他的注视下徐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高寅一步步近前。 徐宏不由得朝后退去。 高寅嘴角一勾,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徐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知她是我的妇人。” 徐宏骤然瞪大了双眼,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他怎不知季妩是他的妇人? 高寅再不看徐宏一眼,他抱着‘季妩’大步离开。 徐旺抬头朝徐宏看去。 徐宏看着他摇了摇头。 一众侍卫让开路来。 高寅抱着‘季妩’畅通无阻的出了徐家。 高寅一走,徐宏脚下一软,幸好徐旺及时扶住了他。 “家主?”徐旺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徐宏挥了遣退了徐旺。 难怪姜策会给他写信,说他这些年劳苦功高,得知季妩对他事业颇有助益便把季妩赏给他了,让他一早便把季妩接回来。 怕是他早已知晓高寅与季妩的关系! 这些年他一直在姜策与姜钰之间左右逢源,姜策这是将了他一军,让他从此再没别的选择。 他动了高寅的妇人,高寅怎会轻易放过他? 高寅抱着‘季妩’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高寅便松开了他,他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多谢郎君。”‘季妩’面色比方才好了一些,只是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满目感激看着高寅盈盈一福,飞快的垂下眸子。 高寅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季妩’身上,他眼中一片寒芒冷冷说道:“你不是她。”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步步为谋 “郎君在说什么?”‘季妩’看着高寅说道,她极力表现的正常,眼神却不自觉躲闪了一下。 高寅的眼神何等毒辣。 方才在徐宏府中初见她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今日的她与往日有些不同,他还以为她吓坏了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细细看着她,只一眼便看出她不是她,纵然她伪装的再像,不管是身材,容色,气度,乃至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她。 可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他眸光一沉看着她说道:“告诉我,她在哪里?我饶你不死。” 他面前的‘季妩’故作镇定的看着他淡淡一笑:“郎君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发听不懂了?” 她的神色与语气都像极了季妩。 高寅长臂一挥,他伸手扼住她的咽喉,看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沉沉说道:“看来你是要自寻死路了。” 他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咳咳咳……”‘季妩’面皮胀红,骤然缺氧令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不肯说是吗?”高寅看着她双眼一眯,又加了一分的力道。 “咳咳咳……”‘季妩’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掉头返回徐家。”高寅声音一高。 “是郎君。”车夫随即应道。 江陵与江风骑着马,跟着马车左右。 “放开她。”就在那个时候,陆离突然出现在马车里,他脸上的血迹还未干,身上有几处也挂了彩,整个人十分狼狈。 “她不是季妩,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高寅看着陆离说道。 陆离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心中却是一惊,高寅竟然发现这个秘密了。 “她就是阿妩!”陆离丝毫没有客气,他抬手一掌朝高寅劈了过去。 高寅闪身一躲。 趁着那个间隙陆离救出了‘季妩。’ 他一脸关切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可有受伤?” ‘季妩’看着他浅浅一笑:“兄长,我没事。” 陆离带着‘季妩’转身就要离开。 高寅长臂一挥挡在他身前,他凝神看着陆离说道:“你再仔细看看她不是阿妩。” “我是阿妩的兄长,她是不是阿妩难道我不清楚吗?此事就不劳高家郎君费心了。”陆离看了高寅一眼,他拉着‘季妩’纵身跳下马车。 “郎君发生什么事了?”江陵与江风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看着陆离与‘季妩’远去的背影,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双眸格外的深沉。 他不信陆离认不出她来。 可他却一口咬定她就是季妩,这是为何? 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由此可见此事并不是徐宏,或者姜策搞的鬼。 高寅没有开口,江陵看着他接着问道:“郎君为何要返回徐家?” “无事,我们回去吧!”高寅缓缓放下车帘。 一回到高家,高寅立刻让江陵去彻查此事。 他非要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整个王宫已经全部在姜策的掌控之中。 魏太医装模作样的给齐王开了些药。 很快庞让便把给齐王下药的凶手给揪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惠夫人身旁的田婆子,他们还从田婆子房中查出剩下的缥缈,不过半个时辰已是人证物证惧在。 齐王依旧不省人事的躺在榻上。 田婆子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她口中塞着椒木,早已吓傻了,豆大的汗不停的从头上滚落。 与她一起跪在地上的还有膳房的厨娘窦氏,她便是那个人证。 姜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他声音一沉:“去请惠夫人过来。” 惠夫人没有想到,她的那些人早已被姜策给控制住,如今她消息闭塞根本不知田婆子被抓的事。 一回到启云宫,她便立刻派人去打探姜钰的消息。 怎料她的人竟连启云宫都出不了。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朱安惊慌失措的看着惠夫人。 惠夫人的脸色比他的还要难看几分,遗诏被篡改,阿钰一旦佣兵而来便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整个王宫已经在姜策的掌控之中,看来姜策早有防备,他的人只怕不止王宫这些,他身为储君在紧急情况下是可调动将士的。 若是阿钰此事佣兵而归…… 惠夫人甚至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公子请夫人过去一趟。”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婢女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惠夫人还以为齐王归天了,她也没有问什么事便带着朱安匆匆过去了。 一进齐王的寝殿,惠夫人便看到跪在地上的田婆子,她心中一惊面不改色的从田婆子面前走了过去。 “可是大王不好了?”不等姜策开口,她便一脸担忧的看着姜策问道。 姜策面无表情的看着惠夫人说道:“夫人难道不该先解释一下这件事吗?” 他说着目光落在田婆子身上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方才可是什么都招了。” “这是怎么回事?”经姜策这么一提点,惠夫人这才朝田婆子看去。 “已是人证物证惧在,夫人还想抵赖吗?”姜策声音一沉,他满目嘲讽的看着惠夫人冷冷说道:“这些年父王待你不薄,说你为何要毒害父王?” 惠夫人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她下颚微抬含笑看着姜策说道:“是啊!大王待我不薄,我为何要毒害大王呢?这分明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陷害我。” 姜策也不恼怒,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 庞戎几步上前取出田婆子口中的椒木。 姜策看着她厉声说道:“说是谁指使你毒害父王的。” 惠夫人既然敢让田婆子去做这件事,自然有拿捏田婆子的办法,她料定田婆子什么都不敢说,所以她脸上一点惊慌都没有,依旧神色从容的站在那里。 可田婆子接下来的话,瞬间给了惠夫人当头一棒,她看着惠夫人大声说道:“回公子的话,是惠夫人命奴毒害大王的,她拿奴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奴,奴也是迫不得已啊!求公子饶……” 田婆子话都还未说完,惠夫人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她满目委屈难以置信的看着田婆子说道:“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说是谁命你如此诬陷我的?” “夫人难道忘了吗?是你亲手把毒药交给奴的,也是你亲口命令奴将这害人的东西掺进大王惯用的银耳羹中,夫人赏给奴的两百两金如今还在奴的枕头下藏着,不信你们可以去搜。”田婆子看着惠夫人哭诉道。 她这般乖乖听话是有原因的,在惠夫人来之前,庞戎在田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还给她看了一样东西。 “立刻派人去搜。”姜策淡淡的扫了惠夫人一眼。 惠夫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她看着姜策大声辩解道:“我没有毒害大王,是这个刁奴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陷害我。” “坦白从宽,孤劝夫人还是老实交代的很。”姜策双眼微眯看着惠夫人说道。 “我没有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认的。”惠夫人看着姜策说道,只要她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仅凭田婆子的一面之词,料想姜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身后可还站着整个高家。 “公子这是从田婆子房中搜出的两百两金。”不过片刻侍卫便从田婆子房中搜出来那两百两金。 “夫人还有什么话说?”姜策看着惠夫人眸光一沉。 “这又能证明什么?有谁能证明这两百两金是我给她的?这分明是旁人给她用来诬陷我的。”惠夫人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 姜策冷冷一哼说道:“看来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看来公子执意要把这个罪名安在我头上了?”言语之间惠夫人并未落了下风。 “把朱安带进来。”姜策嘴角一勾说道。 惠夫人一惊,她扭头朝身旁看去,这才发现不止何时朱安竟然不见了。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朱安很快被带了上来。 “孤问你可是惠夫人指使田婆子毒害父王的?”姜策周身威压尽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安问道。 朱安身上绑着绳索跪在地上,他还没有开口,惠夫人看着他说道:“朱安,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万不可学田婆子那般吃里扒外诬陷于我。” 朱安看了惠夫人一眼垂头说道:“奴亲眼所见是惠夫人指使田婆子毒害大王的。” 惠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没有摔倒在地,她目赤欲裂的看着朱安厉声吼道:“是谁指使你们这样陷害我的?” “惠夫人毒害父王已是人证物证俱全,来人啊!立刻把惠夫人大入天牢。”姜策看着惠夫人沉声说道。 “姜策,是你买通了他们诬陷我,你好歹毒的心思,依我看分明是你毒害大王,就连那道遗诏都是你伪造的,是你想要谋朝篡位。”随即上来两个侍卫将惠夫人擒下,惠夫人看着姜策厉声吼道。 “将她拿下。”姜策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拖着惠夫人就往外走。 “嗯!”谁知就在那个时候,榻上的齐王动了一下。 “父王。”姜策大步上前。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齐王看去。 “大王救我。”惠夫人大声哭喊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齐王缓缓睁开了眼。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小瞧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姜策之所以选在今日动手,一来是因为姜钰今日率兵而归,二来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齐王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父王。”姜策难掩震惊,他大步朝齐王走了过去。 方才齐王还一脸死灰,一副垂死的模样,如今他面色如常,双目炯炯有神,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中气十足的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王。”赵信眼眶一红,他上前将齐王扶了起来。 齐王坐在榻上,他抬眸看着赵信说道:“寡人有些口渴,给寡人倒杯茶来。” 与方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诺。”赵信转身给齐王倒了一杯热茶。 齐王接过饮了一口。 “大王救我,我是冤枉的……”惠夫人满目惊喜的看着齐王大声唤道。 姜策淡淡的扫了一眼惠夫人身旁的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拖着惠夫人就要离开齐王的寝宫。 “住手。”齐王看着惠夫人沉声说道。 姜策不着痕迹的看了魏太医一眼,他满目担忧的看着齐王十分关切的问道:“父亲,你方才在大殿上突然昏了过去,魏太医说父王中了缥缈之毒,儿臣已经查清楚凶手正是惠夫人。” 齐王抬头朝姜策看去,他淡淡的看了姜策一眼没有开口。 “大王,妾是冤枉的,大王这些年待妾不薄,妾为何要毒害大王。”惠夫人推开那两个侍卫几步来到齐王面前,她泪眼模糊的跪在齐王面前哭诉着:“求大王为妾做主啊!” 不等齐王开口,姜策冷眼看着惠夫人说道:“人证物证惧在,岂是夫人可随意抵赖的?” 他面上含着讥讽。 “大王,夫人她是冤枉的,她没有命人毒害大王,奴方才之所以出言指证夫人全是迫不得已啊!是公子策逼迫奴这样做的。”朱安看着齐王大声说道。 “大王,妾真是冤枉的,如今整座王宫都是公子策的人,就在大王昏迷不醒的时候,姜策已经拿出传位昭书,命礼部准备登基事宜。”惠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齐王说道,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些没根的东西最擅审时度势,方才她还为有人串改遗诏一事怒不可遏,如今她可得好好谢谢那人。 大王何等多疑? 有那道遗诏就够姜策喝一壶的了。 “父王,不是这样的……”朱安骤然改口杀了姜策一个措手不及,姜策开口想要解释。 然,不等他说完,齐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策说道:“把传位昭书拿过来给寡人看一眼。” 姜策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双手操控着这一切。 “曹远何在?”齐王四下扫了一眼开口说道。 曹远可是金吾卫首领,一向近身保护齐王的安危,可是说是齐王最信任的人。 如今不止他不在,寝殿中没有一个负责保护齐王的金吾卫。 齐王昏倒之后,姜策找了个借口将曹远与一众金吾卫支开了。 齐王视线落在姜策身上,他勾唇冷冷一笑,声音骤然一高:“怎么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他说着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寝殿中的几位臣子。 “儿臣断无此意。”姜策看着齐王拱手说道。 “臣等不敢。”寝殿中一众臣子吓得连都白了。 姜策拱手将传位诏书递给齐王。 他方才思虑再三终究没有走最后那一步。 是他心慈手软吗? 不! 姜钰迟迟没有带兵攻入王宫,他若是贸然弑君篡位,岂非给了姜钰一个名正言顺攻入王宫的理由! 如此一来即便他胜了,也要永远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齐王接过还未看,姜策看着他说道:“方才父王人事不省,还是惠夫人说父王早已留有传位诏书,儿臣这才命人取出。” 齐王打开传位诏书,他只看了一眼便用力合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凝神看着姜策。 不管是惠夫人也好,还是姜策也罢,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份传位昭书是假的,齐王是留有遗诏不假,可遗诏上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写。 “大王,妾真的没有毒害大王,如今魏太医就在一旁,不妨让他再为大王诊治一番,也好还妾一个清白。”惠夫人一脸冤屈看着齐王哭着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齐王面色如常,双目有神哪里是中毒之象? 惠夫人虽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十分庆幸,庆幸齐王无恙,更庆幸阿钰并未率兵攻入王宫,不然这个时候她与阿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相反姜策倒是背上谋朝篡位的嫌疑,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呀! 齐王抬头朝魏太医看去:“过来为寡人诊治一番。” “诺。”在众人的注视下,魏太医提步朝齐王走去。 姜策心中也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太医跪在齐王榻前,他抬手落在齐王手腕上,那瞬间骤然一惊,方才大王分明是中毒之象,如今怎的无端好了。 他们怎会知晓,这可全是顾情长的功劳。 “怎的寡人可是就要殡天了?”齐王看着魏太医冷冷一笑。 “大王此刻脉象平缓,不过因着春日干燥有些肺火罢了。”魏太医心中一沉,他开口如实说道。 姜策眼中尽是疑惑不解,惠夫人对父王下毒乃是千真万确之事,怎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求大王为妾做主啊!”他声音才落,惠夫人便哭着说道。 齐王视线落在魏太医身上,魏太医吓得腿都软了,齐王看着他沉声说道:“来人啊!魏太医医术不精闹出这诸多误会,把他拖出去诛了。” “大王饶命啊!”魏太医一惊,他大声求饶,随即上来两个侍卫将他拖了出去。 “夫人受惊了,把夫人扶下去歇息。”齐王看着惠夫人说道。 “大王……”惠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齐王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妾告退。”惠夫人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属下参见大王。”惠夫人才走,曹远便带着金吾卫走了进来。 齐王看着他右手微抬,开口问道:“阿钰如今何在?” 曹远起身看着齐王拱手说道:“回大王的话,公子率兵还在城外三十里处候着,他刚刚派人入宫请示大王,可是要他在城外扎营?” “你亲自去迎阿钰入城,命所有将士在城外扎营。”齐王看着曹远说道。 “是大王。”曹远拱手退了出去。 “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齐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策说道。 “诺。”其他人皆拱手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齐王与姜策两个人。 “父王,儿臣绝无谋逆之心,还望父王明鉴。”姜策看着齐王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咣当……”齐王面色一沉,他拿起一旁的茶杯朝姜策砸去。 姜策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陶瓷做的茶杯一下子砸在姜策头上,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已经是储君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齐王你怒气冲冲的看着姜策吼道。 “父王,儿臣没有!”姜策定睛看着齐王说道。 “阿策,你太让寡人失望了。”齐王深深的看着姜策,他声音低沉脸上难掩失望。 “父王……”姜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寡人来了,你退下吧!”齐王再不看姜策一眼,他缓缓合上了眼。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惠夫人的心思他知道,姜策在想些什么他也知道。 纵然他失望至极,可储君之位关乎国本不可随意动摇,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姜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的事会这样落幕。 他离宫的时候,姜钰正好凯旋而归,兄弟两人不可避免的撞了个正着。 “王兄怎么受伤了?”姜钰一身戎装,他满面红光的看着姜策问道。 “无妨,不过受了些许小伤,恭喜王弟凯旋而归。”姜策从容的看着姜钰,莫看他额头有伤,可在气度上不输姜钰分毫。 “多谢王兄,父王还在等我,我便先行一步了。”姜钰含笑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微微颔首,兄弟两人错开了身子。 “公子。”一上马车庞戎便立刻着手给姜策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姜策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他抬手推开了庞戎。 他眼中寒气逼人。 “公子……”庞戎欲言又止的看着姜策。 姜策一言不发缓缓闭上了眼。 经此一事,他处心积虑在父王面前营造出的好形象全部毁于一旦,父王难保不会动了别的什么心思。 这一局,他算是落下下风。 将次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兀的,季妩早上那番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着。 姜策骤然睁开了眼睛。 “公子怎么了?”庞戎看看他开口问道。 姜策没有出声,他缓缓垂下眸子。 今日他若是听信了无名的话…… 他眸光一凝,思绪百转千回。 “去请无名先生过来。”姜策一回到书房便看着庞戎说道。 纵然他早已算计好,可偌大的公子府知道此事的寥寥无几,便连孔笙他们都是不知的,他只是吩咐他们做些事情,看来是他小瞧无名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非她不可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她初来乍到消息闭塞的很,根本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是否一切都如她谋划的那般,还是有什么变故。 算算事情差不多也该了结了。 “咚咚咚……”就在她焦灼不安的时候,响起一阵敲门声来,尔容的声音随之而起:“无名先生,公子请你去书房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季妩眼中一亮,她不由得勾唇一笑。 姜策一回来便请她过去,想来事情并不顺利,若他春风得意怎会想起她的拿饭话来。 季妩还未到。 府中的大夫正在为姜策包扎头上的伤口。 “公子。”庞戎突然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姜策抬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今日大败而归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庞戎大步上前附身在姜策耳边低语了几句。 “哈哈哈……”姜策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尽,他笑着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高寅终于忍不下去了,王家虽不如高家,但也是门庭显赫的士族之家,高家与王家联姻对孤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姜策双眼一眯,他在庞戎耳边低语了几句。 “属下这就去办。”庞戎含笑看着他拱手转身离开。 大夫已经替姜策包扎好伤口,他才离开,季妩便走了进来,看着姜策额头上的伤她微微一怔,继而满目关切的说道:“主公怎么受伤了?” 姜策一袭乌衣,他坐在桌案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目光如炬,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换做旁人只怕早已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季妩神色从容任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着,她脸上始终带着发自内心的担忧。 姜策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出声:“如先生所言今日诸事不宜。” 他一句话应征了季妩心中的猜想,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未叫他得逞。 姜策根本没有给季妩开口的机会,他稍稍一顿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先生早知孤今日要做什么是吗?” 说着他眼波一沉,看着季妩的双眸明显凌厉的几分。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拱手说道:“回主公的话是。” 姜策扬眉一笑,看着季妩说道:“先生还知道些什么?” 他脸上的笑不达眼底,看着季妩的双眸越发阴沉了。 “属下还知主公并不信我。”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她说的坦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生多虑了。”姜策眼皮一挑,他并未承认此事。 可即便他不承认,季妩也知他心中所想,她一撩衣袍跪在姜策面前,十分惭愧的说道:“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主攻手恕罪。” “先生快快请起。”姜策起身来到季妩面前,他亲自伸手去扶季妩。 “多谢主公。”季妩顺势站了起来。 姜策定睛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不瞒先生父王已经疑心孤了,依先生所见孤该如何行事?” 房中唯有季妩与姜策两个人。 一旁焚着龙涎香。 季妩稍作沉吟,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已是储君何需慌张?真正着急的另有其人,要知道做得多,留下的把柄也就多,依属下所见主公不妨静观其变。” 姜策也是这个意思,有道是一动不如一静,他看着季妩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 季妩淡淡一笑。 姜策看着她接着又道:“从明日开始先生便随侍孤左右吧!” “是主公。”季妩拱手说道,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姜策右手微抬。 季妩拱手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庞戎。”她一走,姜策便开口唤道。 “公子有何吩咐?”庞戎随即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双眼微眯,他声音一沉缓缓说道:“派人寸步不离盯紧无名。”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天气越发暖和。 柳絮于风中飘荡,好像下雪了一样。 “哈哈哈……”姜钰一脸春风得意,一进启云宫他便看着惠夫人放声大笑了起来。 “阿钰,幸亏你今日并没有率兵攻入王宫,谁能想到竟然没有中毒,母妃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惠夫人看着姜钰说道,如她所言她脸上还弥漫着几分后怕。 大王安然无恙,阿钰若是率兵攻入王宫便是坐实了谋逆之罪,到时候他们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倒是姜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令得她心中畅快不已。 “母妃,父王抓起茶杯便砸在他头上,你是没见他那副狼狈的模样,哈哈哈……”姜钰笑的越发开怀。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 姜钰四下扫了眼,他看着惠夫人压低声音说道:“母妃,这一次可全是阿寅的功劳,不然这谋逆的帽子可就要扣在我头上了,日后我们当与他们多走动走动才是。” “嗯。”惠夫人点头说道。 宫中发生的事高瞻已经知晓了,他朗朗一笑看着苣氏说道:“难怪阿寅什么都不让我做,他这手段连我都望尘莫及啊!” 苣氏一脸欣慰,她看着高瞻说道:“夫主,我们的阿寅长大了,以后可以替你分忧解难了。” 高瞻连连说道:“是,是……” 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苣氏眉头一蹙说道:“阿寅怎么还没回来?” 高瞻开口说道:“来人啊!去看看郎君怎么还没回来!” “父亲,母亲。”他声音才落,高寅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旁只跟着江风一人。 他已经派江陵去彻查季妩的事了。 “你去备些好酒好菜,我今日要与阿寅好好喝上一杯。”高瞻看着苣氏说道。 “是夫主。”苣氏起身就去给他们准备了。 房中只剩下高寅与高瞻两个人。 高瞻今日十分开怀,他起身拍了拍高寅的肩头含笑说道:“阿寅,今日之事你做的极好,连父亲也不及你。” “父亲谦虚了,论谋虑阿寅远不及父亲。”高寅笑笑说道。 父子两人盘腿坐在矮几旁。 高寅微微垂眸,有谁知晓今日之事并非他所为,而是出自那个柔弱少女之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过如此。 她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绽放出万丈光芒来。 他去徐宏府中闹了那么一出,以姜策的手腕相信很快就会传出来。 此事既然已瞒不下,倒不如他主动开口的好。 “父亲,阿寅有一事想要对父亲禀明。”高寅抬手给高瞻倒了一杯茶。 “哦!”高瞻接过茶看了他一眼:“何事?” “阿寅有了一个心仪的女子!”高寅看着高瞻缓缓说道。 高瞻定睛看着高寅问道:“是哪家娇娇啊?” 高寅还未开口,高瞻接着又道:“虽然你与王家娇娇已经定亲,然大丈夫向来三妻四妾,你若当真喜欢,迎进府做妾也就是了。” 在他看来能进他们高家做妾已是莫大的福分。 “是大王亲封的乡君季家阿妩。”高寅凝神看着高瞻缓缓说道,提及季妩的时候,他一贯清冷如玉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不可忽视的温柔。 高寅声音一落。 “砰!”高瞻面色一变,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矮几上。 “不可!”他还没开口,就在那个时候苣氏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们的反应全然在高寅的意料之中。 “那个季家阿妩声名狼藉不说,又与姜策与燕公子姬行牵扯不清,你若是想纳个妾任谁都可以,唯独她万万不可。”苣氏大声说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寅当真对那个季家阿妩动了情。 由此可见她的手腕。 先是将燕公子迷得团团转,又令得姜策青眼相看,如今更是连阿寅都迷惑住了,这样的女子一旦进了高家,家破人亡之日也就不远了。 “阿寅,你母亲说的是,你若是想纳妾,父亲不阻拦你,但她绝不可以。”高瞻也是一口便拒绝了。 在他们两个人的注视下,高寅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母亲,若我非她不可呢!” 他亦丝毫没有让步。 “砰……”高瞻一掌拍在矮几上,他怒气冲冲的看着高寅说道:“有我在一日,她休想进我高家的门。” “阿寅,快给你父亲认错。”苣氏看着高寅厉声说道。 高寅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苣氏说道:“母亲,我没有错。” 他此话一出,苣氏也动怒了:“你难道想把我和你父亲都气死不成?” 高寅看着他们两个人拱手一礼说道:“此事太过突然,父亲与母亲一时接受不了,我都理解,我会多给父亲和母亲一些时间。” “不管多久我都不会答应的。”高瞻冷冷一哼。 “阿寅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苣氏也看着高寅说道。 “上一次她在天牢母亲曾派人去杀她,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高寅扭头看着苣氏说道。 “是你!”苣氏骤然反应过来,难道她上一次派去杀季妩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原来竟是阿寅动的手。 “母亲,你可知上一次你与我在即墨遇险,便是她舍命相救。”高寅将即墨的事说与苣氏。 “她救我?”苣氏冷冷一笑:“分明是其心不纯。” 高寅脸上难掩失望,他看着苣氏缓缓说道:“母亲,你若是再派人伤她,你伤她一剑,我便刺自己两剑。”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发不可收拾 “你这个混账可是在威胁我与你母亲。”高瞻登时就怒了,他一拍矮几站了起来。 苣氏眼前一黑,她险些没有晕倒在地,她怒急攻心指着高寅说道:“你这个不孝子,竟为了一个野女人如此对我说话。” “请恕孩儿不孝。”高寅看着他们拱手一礼,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他就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态度。 为何他主动告诉父亲与母亲?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他们若是叫他们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们会更加恼怒。 高瞻与苣氏急的都说不出话来。 “孩儿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高寅拱手一礼。 “你给我滚!”高瞻看着他大声吼道。 “是。”高寅看着他双手一叉转身就走。 “夫主,阿寅只是一时被迷惑住了,你放心吧!我自会让他回心转意,再不提那个季家阿妩。”高寅一走,苣氏赶紧上前去劝高瞻。 马车就在门口候着。 高寅提步上了马车。 江风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说道:“郎君你这是何苦呢?惹恼了家主与主母,他们只会越发厌弃季氏阿妩。” “你不懂。”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江风一眼。 今日若无他这番话,父亲与母亲必会对她动手的。 车轮转动,马车行驶起来。 有些话高寅并未对高瞻与苣氏说,他们口口声声的说不准他纳她为妾,岂知他动的是娶她为妻的念头。 从前未曾遇见她的时候,他觉得娶谁为妻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后来他遇见了她,心中便起了执念。 除她之外,在无人能入了他的眼。 “郎君。”马车还未出城猛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江陵提步上了马车。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高寅定睛看着江陵问道。 江陵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属下偷偷潜入乡下的庄子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管是陆离,还有她的婢女与婆子,都未曾察觉丝毫不妥,是不是郎君多疑了?” 高寅淡淡一笑,陆离对她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他不信陆离什么都不知道,若他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听完他的话之后他绝对不是那副模样。 他连问都没问便一口咬定她就是季妩,这才是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显然他早已知晓。 “派人寸步不离的盯着陆离,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来。”高寅双眼微眯。 “是郎君。”江陵拱手说道。 高寅看着他接着又道:“派人守着庄子,我怕有人会对她动手。” 如今他已可以排除这件事乃系他人所为。 既不是他人,那便是她自己了。 “是。”江陵沉声应道。 高寅眼波流转,他接着又道:“王家那里也派人盯紧了。” 江陵微微颔首:“属下明白。” 马车直奔城外,却没有回他的别院,而是直奔季妩所在的庄子。 季妩简单的用了一些午饭,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神不宁。 午饭一过。 高寅上徐宏抢人的消息便席卷整个临淄城。 不出一个时辰,所有人便都知晓季妩乃是高寅的妇人。 城中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兴许他们听过也就一笑了之了。 可偏偏是季妩。 前些日子姬行与姜策才为了她大打出手,如今高寅有自称她乃是他的妇人。 街头巷尾真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想来这个季氏阿妩定是百年难遇的美人,不然怎能令得这世间顶顶好的儿郎都为她所倾倒呢!”一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感慨道。 她声音才落,一旁的中年男子便笑着说道:“高家郎君一向不近女色,公子策亦是如此,这个季家阿妩怕不是狐狸精转世吧!所以才能引得他们一个个都动了凡心。” “我到真想见见这个季家阿妩,领略一下狐狸精的风情。”人群中一个极为风流的年轻男子大笑出声。 “这个混账难怪今日会说这么一番话,原来是瞒不住了。”高瞻得知后气的脸都黑了。 苣氏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她看着高瞻说道:“夫主,看来这个季家阿妩不得不除了。” 她眼中杀气森森。 “你若是这个时候杀了她,岂非要闹得阿寅与我们失合。”到底还是高瞻考虑的周到,他看着苣氏接着又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王家的怒火。” “夫主说的是。”苣氏垂眸说道。 “你还记得阿寅的话吧!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动季家阿妩,男人嘛!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等阿寅过了这个新鲜劲在动手也不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高瞻如何不知苣氏心中所想。 在他的注视下,苣氏点头说道:“夫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件事在临淄城中闹出轩然大波。 “咣当……”王嫣脸上挂着泪,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将房中的东西砸了遍。 “娇娇,主母来了。”就在那个时候谢氏来了。 “母亲。”王嫣一见她便扑进她怀中哭了起来。 谢氏轻轻的拍着王嫣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好了嫣儿,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 王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谢氏说道:“我还没嫁过去便闹出这样的事来,叫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王嫣哭的是伤心欲绝,纵然她与高寅没有见过几面,可她是真真爱慕于他的。 如他这样的男儿,世间女子谁能不爱呢! “嫣儿,此事交给母亲处理,你只管欢欢喜喜等着嫁过去。”谢氏拿着锦怕替王嫣擦去脸上的泪。 “母亲我还能嫁给他吗?”王嫣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氏含笑看着她说道:“只要你还愿意。” “母亲,我愿意,此生我只想嫁给他。”王嫣一脸执着看着谢氏说道。 “好,好,好,母亲知道了,定会如你所愿。”有了谢氏这番话,王嫣才止住了泪。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靠在软榻上便睡着了。 从昨日到现在,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提心吊胆一刻都不敢松懈。 见她睡着了,尔容与尔薇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高寅的马车才停在庄子大门,他都还未下马车。 “你来做什么?”陆离便出现了。 高寅纵身跳下马车,他淡淡的看了陆离一眼说道:“有劳陆先生出来迎接我。” 说着他提步就往庄子里面走。 陆离身子一闪挡住高寅的去路。 江陵与江风站在高寅身旁,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陆离,就差亮出剑来。 几个人一副剑拨弩张的模样。 “陆先生怕是不知,如今临淄城中人尽皆知她已是我的妇人了。”高寅看着陆离说道。 陆离双目微睁,他看着高寅说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卑劣。” “你护得住她吗?”高寅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陆离的双眸骤然黯淡了几分,他缓缓给高寅让开了路。 ‘季妩’受了惊吓正在房中歇息。 高寅只进入看了她一眼。 “给我收拾一间房出来,我要在这里住下。”一出季妩的房间,高寅便看着赵婆子说道。 赵婆子十分为难,她抬头看了陆离一眼。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陆离面色阴沉看着高寅问道。 “你方才没有听到吗?我要在这里住下。”高寅面不改色的说道。 赵婆子杵在那里没有动弹。 高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赵婆子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转身就去给高寅收拾房间了。 她收拾好房间之后,高寅又让江陵和江风给房中添了一些东西。 ‘季妩’还没有醒。 高寅在房中处理公务。 等季妩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傍晚了,这一觉她睡的格外沉。 她并未惊动任何人缓缓下了榻,来到矮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高家郎君何许人也?这个季氏阿妩可真真是个有福气的。”尔容与尔薇守在门口小声的嘀咕着。 高寅与季妩的事在姜策的府邸也穿的沸沸扬扬的。 尔薇看着尔容十分羡慕的说道:“我若是那个季家阿妩啊!就是死也无憾了。” 她们的话清晰的传入季妩耳中。 季妩下意识皱起眉头来,她眼中尽是疑惑。 “尔容,尔薇。”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唤道。 “先生你醒了!”尔容与尔薇推门走了进去。 季妩含笑看着她们说道:“听你们方才说的热闹,可是临淄城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尔容是个直心肠,她未曾多想看着季妩说道:“先生不知,今日临淄城中可发生了一件大事,今日一早太宰大人把季家阿妩掳了回去,怎料高家郎君竟亲自上门要人,说季家阿妩乃是他的妇人,临淄城中已经传遍了呢!听闻高家郎君都挪到她的院子里去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咣当!”季妩的手一抖,她不小心打翻了矮几上的茶水,她慌忙去收拾怎料就将茶杯扫落在地。 “先生这是怎么了?让奴来收拾吧!”尔薇匆匆上前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起来。 “我无事,你们退下吧!”季妩故作镇定的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实则她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第二百九十六章 高寅的手腕 尔容与尔薇转身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人。 天已经暗了下去。 烛火就在季妩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也不点灯,就那样一个人置身黑暗之中。 她这个人一向最怕黑了,此刻却浑然不觉。 她什么都算好了,独独没有想到徐宏会选在今日对她出手,她更没有想到高寅为了救她,竟然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从前她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再见她该如何面对他。 听闻他去了乡下庄子,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会发现什么,假的就是假的,即便做到以假乱真可依旧是假的,经不起任何推敲与深究。 一时之间,季妩不知她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她想做便做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齐王驾崩,惠夫人与姜钰篡位失败沦为阶下之囚,姜策名正言顺的继位,一跃成为齐国新君。 他并未寻到高家谋朝篡位的证据,可处处刁难打压高家,没有多久高瞻便死了,高寅成了高家之主,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并未结束。 上一世她死的早,并不知晓最后的结果。 她不知王权与百年士族之间的较量谁胜谁负? 可她知道高家渐渐失去以往的风光。 以姜策的性子必会斩尽杀绝。 她不计后果以身涉险,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更是想要扭转上一世的局势,若是姜钰继位,高家依旧是高家,他依旧是他,风光无限的高家郎君。 “先生,你怎么了也不点灯?该用晚饭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尔容与尔薇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端着饭菜。 “哦!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的入神便忘了点灯。”季妩缓缓说道。 尔薇一笑,她上前点燃了灯。 屋里亮堂了起来。 只是季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看先生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尔容十分关切的看着季妩问道。 在她的注视下,季妩缓缓摇了摇头。 尔容与尔薇很快将菜布好。 这一餐季妩吃的食不知味,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手中的筷子。 高寅竟住到了乡下庄子,她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高瞻与苣氏岂会袖手旁观? 高寅与王嫣已经定亲,王家又岂会善罢甘休? 季妩想想都觉得头大的很。 可她心中并无任何怨言。 她深知高寅要面对的远比她要面对的复杂的多,他的压力更大。 一个人能这样不计得失的对她好,是她的幸运。 季妩眼波流转,她缓缓垂下眸子。 也不知现在庄子里怎么样。 赵婆子与冬雪还有夏白已经准备好晚饭。 自从搬到乡下庄子,季妩一贯是与他们同桌吃饭地方。 赵婆子原本已将晚饭送到高寅房中,怎料高寅竟要与他们一同吃饭。 其中最不自在的当属‘季妩’了。 乡下庄子远不了高寅的别院。 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前厅吃饭,突然多了高寅便显得十分拥挤。 高寅就坐在‘季妩’身旁。 他抬手加了一块鱼肉,细细的挑出刺才放到‘季妩’碗中,他眉眼温润如水含笑看着她轻声说道:“阿妩,早上是我太过紧张,吓到你全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季妩’握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她看了高寅一眼说道:“今日多亏郎君搭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语罢,她飞快的垂下眸子,再不敢多看高寅一眼。 高寅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抬手又给‘季妩’夹了一下青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浅浅一笑说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多谢郎君。”‘季妩’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陆离冷冷扫了高寅一眼。 高寅动作十分优雅,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看都未看陆离一眼。 除了他,其他人皆有些拘谨。 赵婆子,夏白还有冬雪只吃了一点便退下了。 实在是高寅的气场太多强大,与他同坐一桌,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能走,可‘季妩’却不能。 她的碗里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高寅还不停的给她夹着菜,见她并不怎么吃,高寅十分体贴的问道:“阿妩怎么了?可是这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也不知你喜欢吃些什么?不如我让他们从新给你做几个菜?” “不用了。”‘季妩’轻声说道,她夹起碗里的菜吃了起来。 莫说高寅看出什么端倪来,连陆离都看不下去了,她一脸心虚哪还用别人说什么。 陆离定睛看了高寅一眼,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高寅到的安得什么心思。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还以为总算可以解放了。 怎料她放下筷子才起身,高寅便起身看着她说道:“今晚月色甚好,阿妩可愿与我一同赏月?” ‘季妩’不着痕迹的朝陆离看去。 高寅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陆离看了‘季妩’一眼,她正准备推辞。 怎料高寅朝她伸出手来:“阿妩可是不愿与我一同赏月?这是为何?” ‘季妩’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高寅这些问题,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哪里?郎君说笑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出了前厅。 皓月当空,星光熠熠。 高寅与‘季妩’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桂树下,如今桂树不过刚刚长出新芽来。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兀的,高寅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他眼神炙热如烈日骄阳。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生出一股无处遁形的感觉来,她目光闪烁,下意识避开高寅的视线。 “阿妩。”高寅的声音十分低沉,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以后莫要喊我郎君,从今日起喊我阿寅。” ‘季妩’面色一僵,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唤一声让我听听。”高寅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郎君这不妥。”‘季妩’声音细弱蚊蝇。 高寅抬手落在她肩头上,他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阿妩难道不知道,如今整个临淄城都已经知晓你是我的妇人了,你怎的还与我如此生分!” “郎,郎君……”‘季妩’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索性双眼一闭朝后倒了下去。 “阿妩,你怎么了?”高寅一惊,却并未伸手去接‘季妩’。 ‘季妩’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快来人啊!”高寅大喊了一声。 陆离立刻从房中冲了出来,他看着高寅问道:“阿妩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上前将‘季妩’从地上抱起。 “我也不知。”高寅一脸担忧,他扭头看着江陵说道:“快去请大夫。” “是郎君。”江陵转身就走。 陆离抱着‘季妩’匆匆朝房中走去。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江陵办事神速,很快大夫便来了。 大夫只说“季妩”连日惊吓不止,人才会突然昏了过去,服上几服药养上几日也就无碍了。 大夫开好药之后便离开了。 高寅让江陵去抓药。 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季妩’榻前。 很快赵婆子便将药熬好了。 按理说‘季妩’也该醒来了,可她迟迟不醒,所有人一脸担忧的守在她榻前。 高寅抬头看着他们说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守在这里就好,等阿妩服用药之后,我在去歇息。” 他声音才落,赵婆子她们还没有开口。 “嗯……”榻上的‘季妩’忽的嘤咛了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 “阿妩你醒了!”高寅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脸欢喜的看着‘季妩’。 ‘季妩’一脸茫然,她看着众人说道:“我怎么了?” “只是一点小事,等你喝了药自然就好了。”高寅手一伸,赵婆子离开上前把药放在他手中。 冬雪与夏白将‘季妩’扶了起来。 “阿妩小心点还有些烫。”高寅坐在‘季妩’榻边,他轻轻的吹了吹碗里的药,小心翼翼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 喝过汤药的人都该知道,喝药就得跟喝药一样一饮而尽,这样小口小口的喝最是苦了。 ‘季妩’眉头紧锁,她一勺一勺的喝着。 “呕……”才喝了没有几勺,她便将喝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阿妩。”高寅一脸担忧,他拿起锦怕替‘季妩’擦了擦嘴角,扭头看着赵婆子说道:“不吃药怎么能好,劳烦婆婆再去煎一碗药来。” “是郎君。”赵婆子转身便去了。 ‘季妩’眉头紧锁,她眼巴巴的看着陆离,就差流泪了。 陆离侧了侧脸。 很开赵婆子便把药给剪好了。 高寅一入方才,他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 ‘季妩’明明都快哭出来了,高寅全然视而不见。 一直到她把药喝完。 高寅才起身看着她说道:“阿妩,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喂你吃药。” “嗯。”‘季妩’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 高寅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呕……”他前脚才出了房间,后脚房中便传出呕吐声来。 高寅嘴角一勾,他脸上尽是笑意。 ‘季妩’趴在痰盂上将喝下去的药吐了个干净。 陆离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季妩’一饮而尽。 陆离转身去放茶杯。 “大哥,求求你放我离开吧!这戏我实在演不下去了。”等陆离转过身来的时候,‘季妩’一撩身上的锦被,她匆忙下了榻,扑通一声跪在陆离面前。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宴无好宴 陆离生怕高寅听到些什么,他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季妩’跪在地上,她看着陆离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当初你们只说让我演一场戏,可眼看着我就这条都快没了,陆大哥我求求你,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不过是演戏你们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我实在演不下去了。” 想起高寅看她的眼神,她如今还心有余悸,不仅如此她嘴里的苦味还没有散去,她从小到大最怕喝药了。 陆离伸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冷眼看着她说道:“事到如今可由不得你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演下去。” “呜呜……”那女子一下子哭了起来。 陆离眸光一冷,他冷冷扫了她一眼。 那女子顿时止住了哭声。 陆离看着她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快将高寅这尊神给弄走的。” “明日我不要喝药。”那女子看着陆离提出这个条件来。 “好。”陆离想都未想便答应了。 “你早些休息吧!”他转身替她关好了门。 外面风清月朗。 陆离深知这几日庄子里不太平。 他一脸悔恨,若是她今日没有被徐宏给掳走,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了。 说到底终究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有高寅在这里坐镇,不管是谁想对阿妩出手都得仔细考虑一番,这便是他留下高寅的原因。 高寅对阿妩的心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其实他知道也没什么,无路如何他都不会害阿妩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旁人知道。 这出戏有他参合进来,旁人更不会起疑。 “派人盯紧陆离。”才回到房中,高寅便看着江陵说道,他脸上勾勒着一丝笑容,若他所料不错陆离今晚定会有所行动。 有他坐镇这里,陆离才会放心离开。 “是郎君。”江陵拱手转身离开。 房中只剩下高寅与江风两个人。 高寅右手微抬遣退了江风,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兀的,眸光一凝。 她究竟在何处?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令高寅出乎意料的是,整整一个晚上陆离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高寅不知季妩在姜策府中,姜策府中戒备何等森严,陆离虽然不惧,可季妩说过千万不要随意出入姜策府邸。 陆离深知姜策知晓以后的后果,他并不敢贸然去姜策府中。 还有一层原因,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即便身在姜策府中她也不会不知。 这一夜,季妩睡的极不安稳。 天还未亮,她便早早起来了。 姜策说过从今日起让她随侍左右,那也就是说她得跟他一起去上早朝,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跟他随意出入王宫,她得在马车上候着他。 姜策房中的灯还未亮,季妩便在姜策的院子外面候着。 姜策让她随侍左右,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证明姜策愿意试着去相信她了。 季妩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姜策房中的灯才亮了。 姜策带着庞戎走了出来。 “属下参见主公。”季妩立刻匆匆迎了上去。 姜策微微颔首:“无名先生。” 姜策已经取下头上的绷带,他头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额前的头发盖着,若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属下有一事还望主公容禀。”季妩看着姜策叉手说道。 “哦?何事?”姜策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几步上前在姜策耳边低语了几句。 姜策听闻后,他眼中一亮,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马车已经备好了。 姜策率先上了马车。 在他之后季妩也上了马车。 以往都是庞戎与姜策同乘一车。 如今是季妩与姜策同乘一车。 庞戎骑着马跟着马车一旁。 马车缓缓朝王宫驶去。 昨日的事虽未传至街头巷尾,但文武百官有谁不知呢! 齐王已经恢复如常,今日早朝上的气氛格外凝重,他下令处决了昨日在他寝殿中的几个大臣。 他们可都是姜策的近身之臣,由始至终一直支持着姜策。 齐王此举分明是在故意打压姜策。 今日他还重重嘉奖了姜钰。 姜钰今日别提有多得意了,下了早朝,他走路带风就差飘起来了。 “臣弟想请王兄去醉春居饮一杯,就是不知王兄肯不肯给臣弟这个颜面了?”他几步走到姜策面前含笑看着姜策说道。 其实他哪里是诚心邀请姜策,在邀请姜策之前,他已经邀请了与他一同出征的几个将军,还有朝中的几位臣子。 “你既然开口了,孤又怎会不给你这个面子呢!”姜策看着姜钰嘴角一勾。 “多谢王兄赏光。”姜钰朗朗一笑。 季妩候着马车旁,她远远的便看见姜策与姜钰一道走了出来。 姜钰的得意与姜策的沉稳形成鲜明的对比。 若舍弃立场,其实姜策比姜钰更适合做一个君王。 “主公。”待姜策出了宫门,季妩立刻迎了上去。 “想来这便是一策千金的无名先生吧!”姜钰挑眉打量着季妩,从他字里行间便可知晓,他对姜策的事一清二楚,即便他不在临淄,依旧知道他身边多了一个一策千金的无名先生。 “无名拜见公子。”季妩对着姜钰拱手一礼,她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一股从容,单是这份气度就已远胜常人多矣。 “我可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先生快快请起。”姜钰如沐春风的一笑,他亲自伸手去扶季妩。 “多谢公子。”季妩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姜钰依旧笑的如沐春风,他看着姜策右手微抬:“王兄请。” 姜策微微颔首,他提步上了马车。 在他上了马车之后,姜钰才提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季妩上前给姜策倒了一杯茶。 姜策接过饮了一口,他看着季妩含笑说道:“先生可知父王今日处置了好几个一直支持孤的臣子。” 他虽然笑着,可眼中一片寒芒仿若冰封。 “主公,以属下愚见不如让他们多得意几日,人只有得意了才能得意忘形。”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姜策看着季妩淡淡一笑。 马车很快便到了醉春居。 这里不是朝堂,季妩自然得在姜策左右随侍。 今日姜钰做东,他们进去的时候,其他人皆已经到了。 在场的有几个将军,还有几个朝臣,姜钰已经坐在主位之上,姜策的身份摆在那里,除了姜钰他们皆起身向姜策行礼:“微臣见过公子。” 姜钰右手微抬:“诸位不必多礼。” “多谢公子。”他们这才坐回席位。 酒肉飘香,姜钰还唤来舞姬助兴。 姜策才坐下便有婢女为他满上酒。 季妩跪坐在他身后,与他仅有一步之遥。 “臣弟敬王兄一杯!”姜钰端起酒樽对着姜钰遥遥一举。 “王弟此次凯旋而归,该是孤敬王弟一杯。”姜策也端起酒樽,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姜钰说道:“王兄客气,为国杀敌不过是臣弟分内之事罢了。” 他说着一饮而尽。 姜策也不甘落后,他才放下酒樽,一旁的婢女便立刻为他满上。 “听闻公子近日又收了一个有治国之才的谋士,不知公子今日可带着他?也让尔等一睹其风姿。”余坚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余坚位居中书令,一直与姜策背道而驰,全心全意的支持着姜钰。 事实上今日在这里的都是他的近身之臣。 姜策挑眉看了余坚一眼,他还未开口。 姜钰便看着季妩说道:“想来余大人不知,那位少年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无名先生。” 他声音一落,除了姜策,在场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去。 不等众人开口姜钰便接着说道:“前几日无名先生可是仅凭一己之力,招安了龙禹山那群无恶不作的匪盗。” “无名见过公子,诸位大人。”姜钰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季妩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起身看着众人拱手一礼。 “哈哈哈……是我齐国无人可用了吗?公子才收了这么一个毛头少年?若叫他国得知定会耻笑我齐国。”此次与姜钰一起出征的蒋岳看着季妩大笑出声。 宴无好宴。 季妩早知姜钰其心不良,他们不过是想借着她来讥讽姜策罢了。 可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丢了姜策的颜面。 “无名以为若是他国知晓公子重用一个少年,连一个小小的少年都有经天纬地之才,齐国岂非遍地都是可用之才!想来他国定会对我齐国心生畏惧。”季妩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看着蒋岳拱手说道。 唇齿相讥只一个回合蒋岳便败下阵来,可他也不甘落了下风,他满目讥讽看着季妩说道:“你怕是连血都没有见过吧!凭你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嗖……”他说着抽出腰间的长剑,抬手掷在季妩脚下,长剑寒光闪动晃得众人眼前一花。 若是换做寻常人定会吓得一惊,可季妩脊背挺直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 姜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若你胜了我便承认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你输了的话就得拿你的项上头颅来祭我手中的剑。”余坚挑眉看着季妩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试探 季妩未加思索她看着余坚说道:“好。” 姜钰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做人一贯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他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从无名以一己之力收复了龙禹山那些匪盗,便可看出他确实是个有才的。 他未能收服如此有才之士,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可这样的人才不能收为己用,但也决不能变成来日的心头大患。 姜策得他岂非如虎添翼! 姜策抬眸看了季妩一眼,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余坚看着季妩朗朗一笑:“不知你想比试些什么?” 余坚乃是一个武将。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她是一个谋士,若她以文胜武岂非胜之不武? 她看着余坚淡淡一笑:“不如比弯弓射箭如何?”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余坚便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季妩说道:“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一个文弱少年能拉得开弓吗?” 季妩抖了抖肩说道:“兴许,大概,也许能吧!”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笑。 季妩拱手看着姜策与姜钰说道:“还望主公与公子应允。” 姜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他还未开口姜钰便郎朗笑道:“好。” 一众人起身朝醉春居后院走去。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脊背挺直,步履从容。 庞戎看了她一眼,他面上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担忧。 不知者不畏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正好。 余坚是出了名的神箭手,与他比试什么不好偏偏要比试射箭,在他看来季妩是半分胜算都没有。 其他人亦是这样想的。 特别是姜钰他嘴角微微上扬,俨然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 等他们到后院的时候,射箭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除了季妩与余坚之外,其他人皆已经落座。 庞戎趁着给姜策倒茶的间隙,在姜策耳边低语了一句:“公子,依属下看无名这次怕是输定了。” 姜策端起茶饮了一口,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这倒未必!” 说着他抬眸看了季妩一眼。 射箭用的靶子已经立好。 余坚长得人高马大,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武将的粗犷,他随意拿起一把弓抬手准备递给季妩。 季妩看着他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将军先请。” 余坚也没有客气,他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他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毫无意外正中靶心。 “好。”引得在场好几个人皆替他喝彩。 余坚得意洋洋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依旧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 姜策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倒是庞戎不由得替季妩捏了一把汗。 “嗖……嗖……嗖……”每个人十支箭,余坚丝毫没有停顿,十支箭全部命中靶心。 “该你了。”余坚朗朗一笑将弓箭递给季妩。 “多谢将军。”季妩伸手就去接。 “咣当。”季妩还没接住,余坚骤然松手,数十斤重的弓一下子摔在地上。 “哈哈哈……”引得在场很多人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这小子连弓都拿不住,如何射箭?”笑的最猖狂的当属余坚了。 若是换做寻常人怕是早已无地自容了。 季妩扬眉一笑,她摇摇晃晃的扶起地上的弓,见此所有人笑的越发欢快了。 季妩充耳不闻,旁人射箭是要拿起弓的,她将弓放在地上,单膝跪在弓旁,她一介柔弱女子若论力道自然比不上余坚。 “用不用我帮你拿起弓啊?”余坚面带讥讽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从箭筒抽出一支箭来。 姜策依旧云淡风轻的坐在席位饮茶。 倒是庞戎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输了不打紧,可输的却是公子的颜面。 姜钰看着季妩的眼中多了几分轻蔑,在他看来世人高估无名了,他明知余坚乃是武将,还偏偏要与他比试弓箭,真是愚不可及。 “嗖……”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弯弓搭箭,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她做的极为吃力。 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看好她。 “嗖……”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中,她一松手寒光闪动的箭如流星一样射了出去。 她虽跪在自己的靶子前,但射出去的箭却朝余坚的靶子飞了过去。 “哈哈哈……”余坚看着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砰……”只是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季妩射出去的那一箭一下子撕裂余坚射出的第一箭,稳稳当当正中靶心。 姜策嘴角微微上扬,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 庞戎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姜钰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嗖……”季妩也没有停顿,她射出去的每一支箭都将余坚的箭击落在地,而后取而代之。 转眼靶子上只剩下季妩所射的箭。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余坚的脸有白转青,姜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无人替季妩喝彩,姜策缓缓起身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先生好箭法。” 季妩起身放下手中的弓,她几步走到姜策面前拱手说道:“公子过誉!” 姜策抬头朝姜钰看去,他淡淡说道:“酒也吃了,戏也看了,孤就先行一步了。” “王兄请便。”姜钰起身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带着季妩转身离开。 一上马车,姜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庞戎可替先生担心了许久,先生这一手可真是让孤刮目相看啊!” “劳庞侍卫替属下担忧了。”季妩十分谦虚的一笑。 偌大的季家除了麻姑只怕无一人知晓,季妩有这么一手。 季妩从小在乡下庄子长大,庄子里物资匮乏,她的童年过的单调而无趣,以前庄子里有一个专门负责养马的宋叔,莫看宋叔瘸了一条腿,可他却久经沙场练就了一手绝佳的箭术。 季妩的箭术都是跟他学的,麻姑一直都不赞同她学习箭术,也怕季伯言不喜才让她瞒着众人。 今日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也不枉费宋叔的苦心教导。 季妩抬手给姜策倒了一杯茶。 姜策饮了一口便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双眼一眯眼底拂过一丝冷意。 “公子,属下有罪,还请公子治罪。”姜策一走,余坚便拱手跪在姜钰面前。 姜钰丝毫没有恼怒,他起身几步来到余坚面前,亲手将余坚扶了起来,他笑的温和:“是我低估那个小儿了,本想借着他挫挫姜策的锐气,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 “多谢公子。”余坚面带羞愧看着姜钰拱手一礼。 姜钰双眼微眯,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小儿若不能为我所用,来日必成大患。” 余坚瞬间明白姜钰的意思了,他拱手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公子放心。” 街头小贩的叫叫卖声源源不绝于耳,临淄城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 姜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季妩低低的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的,马车猛地顿了一下。 紧接着庞戎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小心。” 十数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出手皆是杀招。 “啊……快逃啊……”街头的人群如鸟兽一般散开。 姜策骤然睁开了眼。 就在那个时候一把寒芒闪动的长剑朝姜策刺了过去。 “公子!”季妩一惊。 车厢里空间狭小,一时之间姜策根本无处躲避。 姜策纹丝未动的坐在那里,他右手握着茶盏,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 “公子小心。”那瞬间季妩未做思考,她张开双臂以身挡在姜策面前。 姜策双眼微眯。 眼见幽光闪动的剑就要刺穿季妩的身子。 “多事!”姜策右手微抬,电光火石间陶瓷做的茶盏化作一道流星直入那个黑衣人的眉心。 “砰……”那个黑衣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保护公子。”随着庞戎一声令下,姜策的影卫一一现身。 季妩吓得紧闭着双眼,身子都有些僵硬。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姜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季妩这才睁开了眼,她满目担忧看着姜策说道:“公子无恙吧?” “嗯。”姜策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季妩见姜策无恙,她面色才渐渐如常。 刀光剑影,庞戎还领着影卫与一众刺客拼杀,空气中多了一丝血的腥甜。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外面才平静下来。 “都是属下的疏忽让公子受惊了。”庞戎立刻来向姜策请罪。 姜策右手微抬:“无碍。” 庞戎将马车清理赶紧便退下了。 马车里只剩下季妩与姜策两个人。 “先生方才不怕吗?”姜策目光落在季妩身上淡淡问道。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点头说道:“回公子的话,无名自然是怕的,可在无名眼中没有什么比主公的性命重要,便是无名的性命也远不及主公。” 她这番话说的是大义凛然。 她深知方才姜策有意在试探她,而她又何尝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取得姜策的信任。 “承蒙先生如此相待,孤日后定不负先生。”姜策看着季妩说道,这一番话说的也是感人肺腑。 君王脚下,储君遇刺,这件事很快便传开了。 与此同时临淄城中还悄然掀起一个消息。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丑媳妇 说是齐王已有易储之心,过不了几日公子钰便会取而代之。 这个消息传得是有鼻子有眼,临淄城中很多人都信了。 短短一个下午这个消息便席卷整个临淄城。 姜钰素来待人温和,加上他此次带兵出征待选而归,人群中他的呼声可不低。 姜策遇刺还有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入齐王耳中。 齐王勾唇冷冷一笑:“这么快便又有人坐不住了。” 姜策回到府中后便在书房处理公务。 季妩在他左右随侍。 整整一个下午,姜策一句话都没有和季妩说。 季妩也十分识相,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姜策左右,时不时的为他添茶,磨墨,俨然干的已经是仆从的活了。 一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姜策才发下手中的毛笔,他抬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先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是主公。”季妩看着姜策拱手一礼,她缓缓退了出去。 她才回去,尔容与尔薇便将晚饭准备好了。 季妩忧心庄子的事,她只吃了一碗粥便放下碗筷。 尔容与尔容收拾妥当之后,季妩便遣退了她们。 房中亮着灯,她独自坐在桌案前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夜色如墨,月残星稀。 她眼波一沉,脸上闪过几分凝重,也不知姜策对她的信任有几分? 眼前当务之急是取得姜策的信任。 她深知今日姜策街头遇刺不过一碟开胃小菜罢了。 且等着看吧!这个夜注定不平凡。 烛火忽明忽暗在季妩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季妩眸光一凝,她眼底拂过一丝冷笑。 是时候该对徐宏出手了。 今日一早,高寅果然如昨晚所言,他早饭都未吃便去喂‘季妩’吃药了。 晚上他也没耽搁。 陆离纵然有意阻止,可他又岂是高寅的对手。 ‘季妩’一早一晚分别喝了两大碗苦药,晚上她连饭都没吃便无精打采上榻歇息了。 陆离是看出来了,高寅分明是故意的,他是在用这个法子逼她主动招认她根本不是她! 他明知道她十分怕他,根本招架不住,还故意命人将晚饭端到她房中,高寅专门命人从别院调了两个厨子,做出的饭是色香味俱全。 他一个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十分体贴的问她要不要吃一些,打着陪她的旗号折磨的她都快崩溃了。 只一日‘季妩’的脸色便无端茶了几分,人也看着清减了一些。 赵婆子,冬雪,还有夏白是有心无力,也帮不了她分毫。 一直到夜有些深了。 “阿妩,你好生歇息,我看你今日脸色有些不佳,明日我在请个大夫开些药,为你调理一番,你啊!就是太瘦了。”高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我气色极好的,就不用开药调理了。”‘季妩’嘴角一抽,她想都未想便婉拒了。 “乖,听话!”高寅十分温柔的替她掖了掖被角。 语罢,他根本不给‘季妩’开口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 “兄长……”高寅前脚才离开,后脚‘季妩’便出声唤道。 “阿妩。”下一刻,陆离推门走了进来。 “大哥……”‘季妩’手忙脚乱的下了榻。 “我求求你了……” 昨晚的那一出又上演了一幕。 陆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安抚下来。 熏香缭绕,高寅在房中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笑容。 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日。 他不揭穿她为因为这几日庄子里并不安全,由她替她挡一挡那些煞气也是极好的。 他能沉得住气,可陆离却沉不住气了。 “砰……”他不顾江陵与江风的阻拦,粗鲁的推开了高寅的房门,面容冷峻大步走了进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冷眼看着高寅质问道。 高寅淡淡的看了陆离一眼,他垂眸一笑说道:“陆先生如今肯对我说实话了吗?她究竟在哪里?”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陆离登时就怒了,他面若冰霜的看着高寅说道:“你可知你这样只会害死她。” 语罢,他再不看高寅一眼转身就走。 江陵与江风上前替高寅把门关好。 高寅看了一眼陆离的背影,他眼波一沉喃喃道:“阿妩,你究竟在哪里?” 高寅始终派人寸步不离的盯着陆离。 夜色下的村庄格外宁静,可今晚的庄子却恁的不平静。 呼啸的风中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 高寅还未睡。 “郎君都清理干净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江陵推门而入。 “查清楚是谁的人。”高寅只说了这一句话。 陆离身上染着血,他收回剑便回房了。 除了地方残留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夜色冗长,远远还没有结束。 今晚姜策的府邸也上演了一出大戏。 数百个刺客潜入府邸刺杀姜策。 齐王才睡下,赵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大王,大王,奴刚刚收到消息,公子策遇刺命悬一线。” 他尽量将声音放缓。 齐王顿时睁开了眼,赵信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袍给他披在身上。 “立刻派赵太医去给他诊治,下令刑部务必把凶手给找出来。”齐王看着赵信说道。 “诺。”赵信转身就走。 “一有消息立刻禀告寡人。”齐王看着他的背影又追加了一句。 赵信连连点头:“是大王。” 整个公子府早已乱做一团。 季妩也在姜策房中。 姜策面色煞白,他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他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刺目惊心的血将他白色的寝衣都染红了。 房中所有人皆是一脸担忧。 唯有季妩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她不过给了姜策一个建议,怎知姜策对自己下手都毫不留情。 赵太医很快便来了。 姜策胸口的那一剑万分凶险,在偏移一指他便必死无疑。 赵太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剑拔了出来,可姜策失血过多,加之伤势严重,他也不敢保证姜策能不能醒过来。 一时之间整个公子府都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 姜策命悬一线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真是天助我也!”姜钰听闻之后,他不由得勾唇一笑。 “来人啊!命所有门客前厅议事。”他一扫倦意双目炯炯有神的说道。 齐王得知此事以后,他身子一晃,幸好赵信及时扶住了他。 “大王,你没事吧!”赵信一脸担忧的看着齐王。 齐王缓缓推开了他,他转身朝床榻走去。 有谁知道即便身为君王,他也有他的无奈。 这些年他处处捧着姜钰,打压阿策,又有谁知道他的无可奈何? 无论夜如何冗长,白昼永远都不会缺席。 早朝之上,齐王与一众臣子正在议事。 “大王,公子府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公子不大好了。”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寺人匆忙进了大殿。 “阿策。”齐王面色一僵,他扭头看着赵信沉声说道:“快命太医院所有太医去给公子诊治,寡人要阿策安然无恙的活着。” “父王放心吧!王兄他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姜钰一脸悲恸,他大步站出来看着拱手说道。 才过了没有多久,继而连三又从姜策府中传出数个坏消息。 文武百官中很多人都猜测姜策怕是过不了这关了,所有人心思不一。 早朝很快就散了。 高寅果然是言出必行,‘季妩’还未醒,大夫便在外面候着了。 季妩一醒,高寅便带着大夫进去为她诊治,真真开了好些补药,那些药一味比一味苦。 赵婆子很快便将药熬好了。 “阿妩,乖,来吃药了。”高寅搅动汤勺,轻轻的吹了吹,一勺勺的喂着‘季妩’。 他在庄子的这几日,不仅与陆离耗着,还命江陵与江风动用他所有的势力,上天入地的寻她。 令他意外的是,几日过去竟未寻到一点消息。 “郎君,我自己喝吧!”‘季妩’伸手去拿高寅手中的碗。 高寅看着她说道:“你唤我什么?” “阿寅。”‘季妩’看着大半碗的中药,她迫不得已唤了一句。 高寅这才把药碗给她。 她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赵婆子赶忙上前递给她一块蜜饯。 “这东西与药相冲不能吃。”她伸手就去接,怎料高寅却赶在她之前已经接过塞入口中。 ‘季妩’眼巴巴的看着那块蜜饯进了高寅的嘴。 “郎君,主母身旁的申婆子来了,说主母有话对郎君说,郎君见是不见?”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大步走了进来。 “自然是要见的。”高寅起身说道。 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阿妩,你好生歇息,我去去就回。” “好。”‘季妩’迫不及待的说道。 高寅转身离开。 她一副送瘟神出门的模样,整个人不由得松懈下来。 “奴给郎君问安。”高寅一出来,申婆子立刻上前行礼。 “母亲有什么话?”高寅看着淡淡问道。 申婆子看着高寅盈盈一福说道:“主母说了既然郎君心意已决,她与家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主母让郎君把人带回去给她看一看。” 第三百章 出手 高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看着申婆子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语罢,他转身就走。 “不知郎君准备何时带人回去,奴回去也好给主母回话。”申婆子看着高寅的背影追问道。 高寅脚下一顿,他扭头漫不经心的扫了申婆子一眼。 申婆子立刻闭上了嘴。 高寅回到房中给姜钰写了一封信。 虽然他人在城外,可城中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如今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看似姜钰一时占了上风,可这件事齐王的态度至关重要,他就怕姜钰一时兴起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姜策伤重命悬一线这件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高寅抬手将信交给江陵。 江陵拱手退了出去。 一大早他便安排江风去办事了。 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双眼一眯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动了他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吗? 答案是不能! 她原本可以不用卷进这些事中,可如今不可避免的卷了进来。 高寅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会让他带和阿妩回去,还说什么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他了解母亲,母亲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这件事只怕不是母亲的主意。 高寅并没有准备带季妩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郎君,季伯言与魏氏来了,他们下了马车才进了庄子的门。”送信这种事自然不用江陵亲自去做,他站高寅门外压低声音说道。 “哦!”高寅淡淡的应了一声。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薄情的人,高寅对他可没有什么好感。 他清楚的知道季伯言来这一趟的目的。 季伯言与魏氏先去了‘季妩’房中。 “阿妩,你身子可好些了?”魏氏一脸关切的看着‘季妩’。 “是,劳烦母亲挂心了。”‘季妩’垂眸一笑淡淡说道,比起应付高寅,应付魏氏与季伯言她显得得心应手多了。 “阿妩,父亲知道你想念这里,可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阿妩柔柔弱弱的,比起阿蔓又显得貌不惊人,却能入了高家郎君的眼。 她与高家郎君的流言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他早已知晓了,刚听闻他还有些不信,生怕高家郎君只是一时兴起。 怎料高家郎君竟也搬来庄子里住,这下他才相信了。 陆离就在一旁站在。 ‘季妩’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陆离一眼。 她还没有开口。 “高寅见过伯父与伯母。”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高寅走了进来。 他一袭白色衣袍,俊美无边的脸上勾勒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季伯言起身对着高寅拱手一礼:“高家郎君。” 魏氏也起身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看了‘季妩’一眼含笑说道:“阿妩她身子不好,让她在庄子再养上些日子,等身子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他开口已经替‘季妩’做主了。 “这个……”季伯言并未一口回绝,他忧心忡忡的看了高寅一眼。 魏氏开口将他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高家郎君,我们季家虽然是个小门小户,但女儿家的清誉还是要的,阿妩年纪不小了也该议亲了,与高家郎君不清不楚的同住一起到底不妥。” 魏氏话音才落,季伯言便看着高寅沉声说道:“阿妩年少不知,这件事高家郎君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高寅早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向他讨要说法。 “请伯父与伯母放心,我定会对阿妩负责的。”高寅看着他们两个人拱手说道。 季伯言一笑说道:“有高家郎君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在他看来季妩能给高寅做一个妾室,季家就已是前途无量。 有了高寅这句话,季伯言与魏氏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陆离冷冷瞪了高寅一眼。 高寅笑笑没有理会他,他坐在‘季妩’榻边一番嘘寒问暖。 “阿妩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你觉得今日有没有好一些?可还要大夫再过来瞧一瞧?” …… 陆离被他恶心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转身大步离开。 高寅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赵婆子去送季伯言与魏氏了。 冬雪与夏白在厨房帮忙。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高寅与“季妩”两个人。 高寅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阿妩,我母亲方才派人过来传言,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让我把你带回去让他们看看。” 高寅明明笑的温润如水。 不知怎的‘季妩’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士族最重门第之见,在这里他尚且能护住她,她若是跟他一起去了高家,岂非要被折磨的尸骨无存。 再说了她又不是正主,凭什么要去受这份罪? 可她又不是季妩,不知她心中所想,所以也不敢贸然替她拒绝了。 “阿寅,等我养好身子再去可以啊?”她想到那时候正主也该回来了。 高寅扬眉一笑,他兀的凑到她面前开口问道:“我知道你不是她,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便放过你不让你在喝那些苦药可好?” 在他的目光中‘季妩’骤然一僵,她咬着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真不知她在哪里?”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就是再如何狡辩也无用了,连着喝了几天的药,她实在受不了住了。 “阿妩,我看你未见丝毫气色,药还得多吃上几日才好。”高寅看着她勾唇一笑。 “不是我不愿受,而是整个庄子只要陆先生一个人知道。”‘季妩’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缓缓站了起来,他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他们既然让你扮做她,你就好好的演!我自会护你无恙。” “是郎君。”‘季妩’点头说道,她一脸苦笑除了这个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连成片的云中似酝酿着风雨。 姜策还没有醒来,他既然让季妩随侍,从昨晚姜策受伤以后季妩便在他房中候着。 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很多朝臣都来看望姜策。 最先来的当属徐宏了,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季妩就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 他丝毫没有认出季妩来。 季妩被困在姜策府中数日,她知道姜策派人一刻不停的监视着她,索性陆离没有贸然出现,不然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纵然她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可有高寅在,他相信姜钰定不会上了姜策的当。 姜策之所以会听她的话,不得不说有些急功近利了。 短短几日姜钰在百姓中的声誉暴涨,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巨大的威胁。 果然,快用午饭的时候姜钰来了。 “王兄!”他一进门便哭了起来,哭的是情真意切,叫人看不出半分虚假来。 他还给姜策带来好些名贵的补药。 “王兄,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城中别有用心之人放出流言想要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心甚是歹毒,其实你坐王位与我坐王位有什么差别呢!臣弟心中一直都是支持王兄的,如今臣弟只希望王兄快点好起来。”姜钰坐在榻边拉着姜策的手说的十分肉麻。 季妩听了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了,你坐王位与我坐王位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如此何不由我来坐呢? 季妩没有料到姜钰来了竟不走了。 庞戎,孔笙,温庄与公孙谨都在,姜钰扭头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守了王兄这么久也累了,王兄他无妻无妾便由我来给他侍疾,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除了姜策这里就属他最大,他既然开口了。 “是公子!”在场所有人自然不敢反驳。 庞戎意味深长的看了榻上的姜策一眼。 孔笙给了庞戎一个眼神。 一众人皆转身离开。 在姜策房中守了这么久,季妩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回到房中她先洗了个热水澡,又仔细装扮好,转眼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用过午饭之后,她便上榻歇息了。 说是歇息她并未睡着,只是在榻上躺着罢了。 也不知庄子里怎么样了? 她生怕高寅会发现些什么? 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事情似乎越发复杂了。 季妩还没有出手。 下午的时候,徐宏家大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 “徐大人,自从我女儿入了你的府邸,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她了,我要见我的女儿。”一身麻衣的中年妇人在徐宏门前大声喊道,她脸上带着泪一副思女心切的模样,引得围观的百姓脸上多了几分同情。 守门的侍卫一句话也不说就上前驱赶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贸然伤人。 “你先回去!待我禀明了太宰大人,自会接你入府与女儿相见的。”为首的侍卫出言劝阻道。 “不,今天若是见不到女儿我绝不离开。”那个中年妇女固执的说道,全然无惧那几个手持长剑的侍卫。 “我也要见我的女儿,她入了徐家已经有一年半了,也是音信全无,还望诸位侍卫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见一见自家的女儿,等见过自家的女儿后,我们自会离开定不会打扰太宰大人。”又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他满目祈求的看着那几个侍卫。 “还有我的女儿,她也入了徐家一年了,我屡屡想要探望,皆被门口的侍卫挡了回来,我午夜梦回皆梦见她来寻我,向我哭诉,也不知她是生死是!今日若是见不到女儿,我们一步都不会离开这里的。”人群中又站出来好几个人。 他们衣着不一,有人一身麻衣,有人一身华服,有的是街头小贩,有的是靠种田为生的农户,还有经商的商贾。 “我的女儿也入徐家半载了,贱内思女成疾,有劳诸位去禀报太宰大人一声,请容年内与小女一见。”忽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一身官服的男子,他名蔡文还是宫中编撰。 想当初徐宏在街头看上他女儿之后,直接便把他女儿给抢走了,这些人的遭遇都一样,之前惧怕徐宏的官威才忍气吞声这么久。 “你们都回去吧!我会一一禀告太宰大人的,日后定有你们与女儿相见的机会,她们在徐家锦衣华服,饮食起居皆有婢女服侍,你们就放心吧!”为首的侍卫看着众人大声说道。 与此同时他匆匆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 那个侍卫转身便进了徐家。 “太宰大人这可如何是好?那些人叫嚷着要见自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敢离开,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让侍卫硬轰吧!若是出了人命只怕不妥。”徐旺一脸担忧的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冷冷一哼:“他们的女儿早就被埋在花园做花肥了,他们非见不可自然也得把他们都送下去了,只是……” 徐宏说着一顿,若是以往徐宏早已这般行事了。 可如今他却是不敢了,这件事是怎么闹出来的他心知肚明,无非是他得罪了高寅,他若是杀了他们,岂非给高寅留下把柄? “每个人给他们五十两金,告诉他们女儿已是我徐家的妾室,岂有轻易相见的道理,等中秋团员的时候自然会让他们相见。”徐宏沉声说道。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徐旺转身便去办事了。 徐宏脸上尽是讥讽。 他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放眼天下谁不是见钱眼开的,五十两金足可去秦楼楚馆买数个歌姬了。 令徐宏没有想到的是,叫嚷着要见女儿的那些人,全然视那五十两金如无物,没有人多看一眼。 “今日若是不让我们见女儿,我们绝不会离开的。”所有人齐声叫嚷到,足足有数十个人。 可见徐宏到底造了多少孽。 青天白日也不好行事,徐宏无奈只能命人驱赶围观的百姓离开,让这件事尽可能的大事化小。 转眼已入了夜,那些叫嚷着不肯离开的人,纷纷自行离开了。 “把他们都……”徐宏说着一顿,看着徐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大人。”徐旺心领神会的说道。 姜策还没有醒,姜钰寸步不离的守在他榻旁,连晚饭都没有吃。 高寅与‘季妩’一同用过晚饭之后,他把陆离唤进房中看着他说道:“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今晚怕是赶不回来了,这里就交给你,我留下的那些人你尽可随意调遣。” “好。”陆离没有多言,他转身便离开了。 趁着夜色,高寅带着江陵与江风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庄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 “杀呀!”姜策府中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第三百零一章 很想见见 偌大的公子府立刻乱作一团。 季妩本就没有睡着,她一撩身上的锦被抬腿便下了榻。 她匆匆穿好衣袍正准备去姜策房中。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窗户忽然开了。 季妩扭头看去便见陆离从窗户一跃而进。 “兄长。”季妩兀的一惊,她四下查看了一眼几步走到陆离面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妩,高寅一见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你准备怎么办?”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日日担忧生怕高寅看出什么来,他还是看出来了。 她一脸凝重缓缓垂下头去,并没有开口。 “你放心,高寅并无声张的意思,他只是一直再查你究竟在何处!”季妩脸色极差,陆离轻声安慰着她。 “我知道了,兄长你快点回去,莫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季妩抬头看着陆离说道。 索性高寅并没声张,至于怎么办?她一时半刻还没有想好。 “嗯,你小心行事。”陆离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在季妩的注视下,他从窗户跳了出去,随即遁入夜色之中。 闯入公子府的这些此刻果然是冲着姜策来了。 更准确的来说是冲着姜策与姜钰去的。 “快来人啊!公子受伤了。”等季妩赶到姜策房中的时候,只见姜钰倒在血泊之中,一如姜策受伤的模样,他的胸前也插着一把长剑,血不停的涌了出来。 而姜策则安然无恙的躺在榻上。 房中早已乱做一团,桌椅碎的碎,散的散,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满是狼藉。 “快去请太医。”沐辰抱着姜钰厉声吼道,他身上也满是血迹。 他与几个侍卫将姜钰抬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孔笙,温庄,公孙谨皆是一脸担忧。 若姜钰死在公子府上,这可如何是好? “你在这里守着公子,我们过去看看。”孔笙看着季妩说道。 “好。”季妩微微颔首。 他们结伴朝姜钰房中走去。 季妩脸上一点担忧都没有,姜钰的野心可不小,大事未成他又如何舍得死! 姜策遇刺命悬一线,任谁都会猜忌姜钰。 姜钰这一出也算精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这么一伤顿时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庞戎带着人还在那些刺客厮杀。 唯有季妩一人守在姜策房中。 孔笙他们才走,姜策便睁开了眼睛。 “主公你醒了!”季妩十分惊喜的看着他说道。 姜策双眸深邃无边,不带半分迷离,他看着季妩微微颔首。 “主公可要喝杯茶润润喉?”季妩看着姜策问道。 “好。”姜策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 季妩转身倒了一杯茶。 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姜策已经坐了起来。 “主公无恙吧!”季妩面带担忧的看着他。 “还死不了。”姜策说着接过茶一饮而尽。 “公子!”片刻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抬头朝他看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属下先告退了。” “先生无需退下。”姜策抬眸看了季妩一眼。 继而他看着庞戎说道:“庞戎有什么话就说,无名先生不是外人。” 季妩就这么留下了。 “公子,这一次属下抓了几个活口,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庞戎说着双手递给姜策一块令牌。 季妩看的一清二楚青铜所铸的令牌上刻着一个楚字。 姜策接过令牌,他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姜钰这一手倒是高明,成功的洗去自己的嫌疑不说,还落得一个以身救护兄长的美名。” 姜策脸上尽是讥讽,据他所知今日早朝之后,姜钰还与他的几个近身之臣商议待,再过一日他若是还不信的话,便让他们进言易储之事。 他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高寅真是功不可没呀! “先生以为孤该怎么做?”姜策抬头朝季妩看去。 “这个时候无论做公子做什么都显刻意,倒不如徐徐图之。”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姜策点头说道,他看着季妩右手微抬:“先生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是主公。”季妩拱手退了出去。 “果然,孤从未看错,高寅才是孤的心头大患。”季妩一走,姜策看着庞戎冷冷说道。 今夜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高寅回到了别院。 书房亮着灯,他独自坐在书房之中。 “郎君。”忽的江陵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轻扣了几声门。 “进来。”高寅淡淡说道。 “属下已经把徐宏派去灭口的人尽数抓获。”江陵看着高寅拱手说道。 “甚好。”高寅勾唇淡淡一笑,他看着江陵接着又道:“查清楚了吗?母亲为何会改变态度?” “回郎君的话属下已经查清楚,是王家娇娇亲自上门劝说主母,主母这才改变了主意。”庞戎声音低沉。 “我倒是小瞧王嫣了,她此举一来博得了母亲的喜欢,二来也落了一个大度的名声,又令得高家有愧于她,日后说什么也要多多照拂她,她小小年纪城府倒是颇深。”高寅慢悠悠的说道,他脸上闪过一丝厌弃。 可他却从未想过,与季妩相比她这些城府又算得了什么! 情爱一事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只是各花入合眼,讲求一个缘分罢了。 高寅挥手遣退了江陵。 “郎君。”江陵才离开没有多久,江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进来吧。”高寅声音才落,江风便推门走了进来。 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江风拱手说道:“郎君所料果然不错,今晚郎君不在庄子,陆离趁着夜出去了一趟,属下按郎君的吩咐远远的跟着他,他竟去了姜策的府邸,为防他察觉属下并未随他一起出入姜策的府邸,所以并不清楚他去姜策府邸做什么。” 高寅眉头一蹙:“他竟去了姜策的公子府?” “是郎君。”江风点头说道。 不知为何高寅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江风说道:“索性你今晚并未出入姜策的公子府,今晚又有刺客潜入姜策的公子府,姜钰为了救他身受重伤。” 高寅说着站了起来,他双眼微眯看着江风缓缓说道:“我也很想见见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无名先生。” 第三百零二章 这位是 姜策重伤刚刚转醒,姜钰便又重伤昏迷不醒。 齐国朝堂一片震惊,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姜策虽然醒了但还不能下榻,更不能去上早朝。 “庞戎,你亲自入宫将这几块令牌呈给父王。”姜策靠在榻上,他定睛看着庞戎说道。 姜钰在他府上受了伤,他将这几块令牌交上去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庞戎拱手转身离开了。 “扶孤去看看王弟。”姜策才刚刚醒来,他的脸色极差,下巴满是青色的胡茬。 “诺。”一旁的婢女扶着姜策朝姜钰房中走去。 太医已经替姜钰包扎好伤口,姜钰的伤与他的伤仿佛是一个人所为,同样十分凶险,太医说了不易挪动,只能先在他府里养着了。 姜钰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 姜策才刚刚坐到姜钰榻边。 “阿钰。”惠夫人便来了。 “夫人。”姜策起身对着惠夫人微微颔首。 “你伤还未愈,这里有我,你回去歇息吧!”惠夫人看着姜策说道,她匆匆走到姜钰榻前,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婢女扶着姜策缓步离开。 “阿钰,你可不要吓母亲啊!”惠夫人坐在姜钰榻边,看着重伤昏迷的姜钰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传入姜策耳中。 姜策脚下一顿扭头看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 惠夫人这是不放心姜钰在他府中才匆匆赶了回来。 殊不知他就是有杀姜钰的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 季妩回到房中,她躺在榻上不停的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 季妩骤然坐了起来。 她一撩身上的锦被,抬腿下了榻几步走到桌案,她拿笔沾墨连起字来。 高寅知道庄子里的不是她了,她心中始终不安的很。 夜已经很深了。 徐宏也还没有上榻歇息,他独自坐在书房之中,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眼中尽是凌厉的寒芒。 “大人。”忽的徐旺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徐宏沉声说道。 徐旺推门走了进来,他几步走到徐宏面前,他脸上带着一丝慌张,他还未开口徐宏便已知晓结果了。 “大人,我们失手了不说,派出去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徐旺小心翼翼的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勾唇冷冷一笑,整个人阴沉可怖的很,他看着徐旺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来:“看来高寅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我了。” “大人不知者无罪,不如你去找高家郎君说说。”徐旺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缓缓站了起来,他负手而立面上一片冰封:“没有用的,只要高寅活着他就不会放过我的。” 兀的,他眸光一凝,脸上闪过狰狞的杀气。 他附身在徐旺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旺转身便离开了。 他独自坐在书房,一直到快要上早朝的时候,徐旺才回来了。 “事情如何了?”这一次不等他开口,徐宏便出声问道。 徐旺看着他拱手说道:“大人,今晚高寅虽未在季妩那里,可他却留下很多影卫,加上那个十分难缠的陆离,我们的人失手了。” 徐旺说着低低的垂着头去。 徐宏面色阴沉,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中怒火中烧,他原本准备拿季妩做诱饵,将高寅一举击杀,这样他在公子策面前立了一个大功不说,也除了高寅这个祸害。 他洗了把脸就去上早朝了。 季妩也是一夜未眠。 她用过早饭之后便去姜策房中随侍了。 姜策虽然在养伤,可他丝毫没有歇着,他命人将矮桌搬上榻,坐在榻上处理公文。 姜钰还没有醒,惠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任何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天一亮临淄城中的人便多了起来。 “我们要见我们的女儿……”昨天叫嚷着要见女儿的那些人便又出现在徐家大门口,他们不听的喊着,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徐宏不在府中,守门的侍卫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们上前劝说了几句,无果之后索性也不再劝说。 日光从窗户洒进来。 姜策坐在榻上不停的写写画画,季妩站在一旁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公子,高家郎君来了。”忽的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话令得季妩微微一怔。 姜策勾唇一笑看着庞戎说道:“快请高家郎君进来。” “诺。”庞戎拱手转身离开。 季妩垂眸站在那里,她眉头微蹙,眼中尽是不安,万一高寅认出她来可怎么办? 姜策本就多疑,这个时候她若是贸然离开,岂非要引起他的怀疑。 “先生怎么了?”忽的,姜策抬头朝季妩看来。 “回公子的话属下无事,只是在想些事情。”季妩瞬间抬起头来,她面色如常的看着姜策淡淡一笑。 姜策看着她勾唇说道:“高家郎君可不是个一般人,先生也该见见他了。” “是主公。”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的脊背有一丝僵硬。 “听闻公子受伤了,高寅特来看望!”就在那个时候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高寅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逆着光大步走了进来。 季妩就站在姜策的榻旁,她避无可避只能佯装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江陵与江风随侍高寅左后。 “多谢高家郎君了。”姜策看着高寅淡淡一笑。 高寅视线一扫,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季妩身上扫过。 季妩也不知他认出她没有,她提心吊胆的很,不敢多看高寅一眼。 “公子客气。”高寅看着姜策一笑。 “高家郎君请坐。”姜策挑眉看了房中的婢女一眼。 婢女很快给高寅搬了座椅。 “多谢公子。”高寅一撩衣袍坐了下去。 高寅始终未曾多看季妩一眼,季妩还以为高寅并没有认出她来,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高寅的目光毫无预兆的落在她身上,他看了季妩一眼,扭头看着姜策问道:“公子这位是?” 第三百零三章 认出 “先生还不过来见过高家郎君。”姜策挑眉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几步上前,她看着高寅拱手一礼说道:“无名见过高家郎君。” 高寅看着她朗朗一笑:“原来这便是一策千金的无名先生啊!” 他故意咬重了一策千金几个字。 纵然她伪装的极好,可一进这扇门,他一眼便认出她来! 说着他十分客气起身对着季妩拱手一礼:“幸会,幸会!” “不敢。”季妩不疾不徐的回了他一礼。 高寅看着她说道:“真没想到无名先生如此年幼,便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谈笑间他眼神中夹杂着几分细不可见的怒气,转眼他眼中的怒气便泯灭于尘。 快到季妩根本没有捕捉到。 若非昨晚陆离出入了一趟姜策的府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会是早已名动天下的无名。 “高家郎君过誉了。”季妩十分谦虚的说道。 高寅移开视线再不看季妩一眼。 他在姜策房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季妩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她眼底付过一丝忐忑不安,高寅看上去未见丝毫异常,也不知他有没有认出她来。 庞戎将高寅引到姜钰房中。 他同样在姜钰房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他一走,庞戎便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挑眉看着庞戎问道:“可曾听到他与惠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点头说道:“他只询问了姜钰的伤势,又安慰了惠夫人几句便离开了。” 姜策双眼一眯说道:“他今日来看孤,孤总觉得他其心不纯。” 他说着抬头朝季妩看去问道:“先生以为呢?” “回主公的话,属下觉得高寅是打着来探望主公的名头,来探望公子钰的。”季妩自然不会说对高寅不利的话。 索性她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姜策不在开口,他接着处理公文。 季妩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他添添茶,旁的也没有别的事了。 徐宏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又来他府前闹事了。 下了早朝,他都没有从正门口回去,而是绕到后门,从后门进去的。 他真是被这些人闹得头都大了。 他官服都没有换便去了王氏房中。 “夫人,门口那些泼皮无赖就交给你处理了。”徐宏没有多言,他看着王氏说道。 “他们吵闹着要见女儿,让他们见一见就是了。”王氏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才坐起,他起身看了王氏一眼说道:“夫人看着处理吧!” 语罢,他便提步离开了。 王氏看着徐宏的背影,她脸上闪过诸多不满。 这些年他做了些什么,她都看在眼中,她心中早已不满却又无处发泄。 可这件事她又不得不妥善处置,不然便要祸及家族。 “我们要见自家的女儿……”那些人还在徐家门口不停的喊着。 忽的王氏身旁的于婆子走了出来,她看着那些人说道:“我家主母请你们进去,纵然不合礼数,但念及你们思女心切,已经准备妥当让你们入府相见。” “真的吗?”当下所有人皆是一脸欢喜。 “我家主母亲自发话难道还有假吗?”于婆子看着众人说道。 “好……”数十个人一脸欢喜的随于婆子一道进了徐家。 围观的那些人很快便散了。 于婆子将众人引到偏厅。 “诸位先喝杯茶,奴这就去请诸位姨娘过来。”于婆子看着他们说道。 数个婢女上前给一一给他们添茶。 一旁焚着香。 一众人点头说道:“好。” 于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咚……”她才离开没有多久,偏厅中的人瞬间全部倒了下去。 “来人啊!主母有命将这些都关进地牢。”于婆子看着几个仆从说道。 “是。”几个仆从将偏厅所有人绑了关进地牢之中。 徐家总算恢复了平静。 徐宏知晓后看着徐旺说道:“告诉主母切莫伤他们的性命,不然岂非是给高寅递了把柄过去。” 至于昨晚他派出去刺杀这些人的刺客,即便落在高寅手中又如何? 他行事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一点后患,那些人他事先早已喂了毒,他想来只信奉一个真理,这个世上只有死人不会出卖他。 “是大人。”徐旺看着徐宏拱手说道。 王氏也没有想着伤害他们的性命,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不怕死,地牢里暗无天日,她本意是关他们几天,吓唬吓唬他们,好叫他们打消别的念头。 季妩一直在姜策房中。 该用晚饭的时候,姜策才让她回去。 姜钰还没有醒。 大王亲自派了好些太医来给他诊治。 惠夫人依旧没有离开。 季妩一回去,尔容与尔薇便将晚饭准备好。 衣食住行上姜策从未亏待过季妩,晚饭十分丰盛,季妩看着满桌子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味同嚼蜡吃了几口便放下手中的筷子。 尔容与尔薇收拾妥当之后,季妩便在房中练字。 唯有练字才能让她心静。 诚然今日见过高寅,她的心未曾平静过片刻。 她写满一张纸,便拿起在烛火上点燃,而后丢进一旁的铜盆中,亲眼看着一张张纸化作灰烬。 转眼夜已经深了。 一直到季妩疲惫的抬不起手来,她才作罢。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了。 夜深人静,季妩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才睡着。 “走水了,走水了……”一阵惊呼声猛地把她惊醒了。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便呆住了。 着火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她所住的屋子,屋子里四处都是火,已是浓烟滚滚。 “咳咳咳……”浓烟呛的季妩忍不住咳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的下了榻,索性自从来到姜策府中她睡觉从不脱衣服,她拿起榻上的锦被匆匆披在身上准备冲出去。 然,她才跑了两步。 忽的一个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谁?”季妩猛地一惊,她扭头看去。 高寅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眼中。 “你……”季妩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寅竟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高寅已经认出她来。 第三百零四章 听话 季妩心头一惊。 果然,无论她如何伪装,哪怕天下人都没有认出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那瞬间季妩心头百感交集。 “高家郎君怎么会在这里?”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看着高寅的眼中尽是陌生,说着她就要甩开高寅的手。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高寅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阿妩!”他看着季妩喃喃唤道,这一声阿妩他唤的也是百感交集。 “郎君认错人了。”季妩看着高寅眼中唯有疏离与淡漠。 高寅紧紧的拽着季妩的手臂,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勾唇一笑:“是吗?我认错人了?” 语罢,他丝毫不给季妩开口的机会。 “嗯……”他低头封住了季妩的唇瓣。 季妩徒然瞪大了双眼,她眼中带着怒气,论起拳头砸在高寅身上。 高寅双手用力的抱着季妩,仿佛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是真想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半步,这样他不用整日为替提心吊胆,为她担惊受怕,为她寝食难安。 无人知晓他在姜策房中认出她时的震惊。 可震惊之余,他心中更多的是担忧与害怕。 这个世道礼教森严,男女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身为女子便该被圈养在后院,生儿育女掌控府中庶务。 可她竟跟随姜策出入朝堂,日日谈论国家大事,若叫天下人知道…… 连高寅都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天下所有男子必群起攻之,认为她严重的羞辱了他们。 高寅在季妩口中攻城略地,霸道之中尽是他无以言说的温柔,他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季妩分毫。 与季妩相连的几处房间也着了火。 “快救火啊……”姜策府中的侍卫与仆从纷纷赶来救火。 “快救先生,快救先生啊……”尔容与尔薇大声喊道。 姜策所住的房间与季妩的房间离的甚远,他这里根本听不到季妩那里的动静。 “公子。”他才躺下还未合上眼,庞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进来。”庞戎办事向来极有分寸,姜策瞬间坐了起来。 庞戎大步走了进来,在姜策的注视下他拱手说道:“无名先生所居的院子起火了,且火势不小,属下已经命人全力施救。” 姜策眉头一蹙,他凝神看着庞戎说道:“务必要把他救出来。”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他转身准备离开,姜策眸光一凝看着他接着又道:“把着火的原因查清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偌大的公子府,为何偏偏是无名所居的院子着火了? 火势越来越大。 既然挣扎无用,季妩渐渐的放弃挣扎。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高寅伸手覆上季妩的眼睛,他缓缓松开季妩的唇瓣,在她耳边低语道:“没有人告诉你这个时候应该闭上眼吗?” 他眉眼温润如水,眼中流转着浓浓的宠溺。 季妩冷眼看着高寅,她脸上尽是嘲讽:“从前只知高家郎君风采无人能及,今日方知高家郎君竟有这个特殊的癖好,原来不喜红装只爱蓝颜呀!” “阿妩,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高寅双手环住季妩的腰身,他不顾季妩的反抗将鼻尖抵在季妩的额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即便你瞒得过天下所有人,可我一眼便认出你来。” 季妩想要挣脱高寅的怀抱。 “你知这是为何吗?”高寅双手落在季妩肩头,他灼灼的看着季妩轻声说道:“因为你早已刻在我心头。” 兀的,季妩心中一软,可她还是硬起心肠来,她眼中带着讥讽看着高寅说道:“这情意绵绵的话也不知高家郎君对多少女子说过?高琛已死,我与郎君之间已经两清,从此路归路桥归桥,还请郎君放开我。” “你说你我之间已经两清?那你为何化身无名出现在姜策府中?”高寅并不傻,他一直都知道她异于常人,知道很多未来的事,可他更清楚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想来姬行终究没有听他的话,将很多事都告诉了她。 她这个人素来口硬心软,旁人待她一分好,她必要还十分。 他知道都是为了他,她才以身涉险卷入这动辄粉身碎骨的王位之争。 “我自然是有事要做,与高家郎君无关。”季妩冷冷淡淡的说道。 高寅看着她笑的格外灿烂,他开心的像是一个孩子看着季妩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此时的他与平日里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心中才没有你呢!”季妩梗着脖子说道,她侧目避开高寅的视线。 “阿妩……” “咳咳咳……”高寅的话还未说完,季妩用力咳了起来。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跟我走,我已经部署好一切,今晚无名葬身火海,从此天下再无这个人,你就放心吧!”高寅拉起季妩就走。 “不,我不能走。”季妩一下子挣脱了高寅的手。 火就快要烧到两个人了。 “阿妩,乖,听话好不好?”高寅伸手去拉季妩的手,却被季妩躲开了。 季妩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阿妩,你知不知道只要一想到你在这里,只要一想到若是有人揭穿你的身份,我便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每一刻都仿佛置身烈火之中。阿妩,我不用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好好的,万事皆有我,我定会护你周全的。”高寅郑重其事的说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他的肺腑,他一步步朝季妩走去,从前埋藏在心底的爱意于眼中翻滚。 “你快点离开吧!再晚就要葬身火海了。”季妩紧咬着唇瓣说道,她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怕她会心软,她怕她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中。 “阿妩,我不会娶王嫣的,我此生自会娶你一个人为妻,我这番心意你还不肯相信吗?听话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说话同时高寅一个箭步上前将季妩拥入怀中。 第三百零五章 半月之期 高寅已经安排好妥当一切。 只一个下午他便命人在季妩房中挖出一条密道来,密道就在床榻下面,纵然火势滔天他们依旧可以顺着密道离开,且神不知鬼不觉。连代替季妩的尸身,高寅都命人准备好了。 按着他的计划一切天衣无缝。 季妩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 “郎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出现在高寅身旁,他已经伸手打开密道。 无论季妩怎么挣扎,高寅都紧紧的抱着她。 他抱着季妩就要进入密道。 “嗯……”就在那个时候季妩发了狠,她一口咬在高寅的手上。 那一口她用了十足的力道,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高寅的手已是血肉模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能走,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季妩缓缓松开高寅的手,她面带祈求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说道:“求你了。” 高寅丝毫没有动容,他抱着季妩进了密道。 江陵把床榻放好,将火势隔绝在外。 进了密道高寅才松开季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牵起季妩的手就走。 季妩用尽全身力气一下甩开了高寅的手。 “阿妩!”高寅看着她眉头一蹙。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季妩看着高寅大声质问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这便是高寅给季妩的答案。 语罢,他固执的牵起季妩的手就走。 “不要让我恨你。”季妩拼命的挣扎着。 高寅默默无言的放开了季妩的手,他神色黯淡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 “阿寅,仅此一次就让我自己做主可好?”季妩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拽着高寅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说道:“我只需要二十天,不,半个月就够了。” 无论季妩怎么说,高寅都没有开口。 “阿寅,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可好?”季妩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她笑盈盈的看着高寅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衣袖。 高寅轻轻的拂开她的手,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可曾想过,万一……” 话都还未说完,他猛地一顿沉默下去。 “阿寅……”季妩如何不知他的担忧。 高寅定睛看了季妩一眼,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江陵大步跟上他。 季妩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看着他的背影。 得他如此倾心相待,她就是立即就赴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转身爬出了密道,屋里已被大火包围,浓烟滚滚,季妩吃力的将床榻恢复原样,她又从榻上拿了一床棉被披在身上。 “咳咳咳……”她不停的咳着四下扫了一眼,朝外冲了出去。 “砰……”忽的屋里的横梁掉落下来,眼见就要砸在季妩身上。 “无名先生。”就在那个时候庞戎冲了进来,他一掌将掉落的横梁击碎,这才救了季妩一命。 季妩吓得脸都白了。 “先生跟我走。”庞戎看着她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 庞戎在前开路,季妩跟着他冲了出去。 若没有庞戎,她自己绝对冲不出来的。 “轰隆……”季妩才冲了出来,她住的房间便轰然倒塌了。 “先生你没事吧?”尔容与尔薇匆匆来到她身旁,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季妩没有开口,她缓缓看向尔容与尔薇,慢慢的摇了摇头。 庞戎将季妩安顿在别的院子里。 尔容在屋里收拾,尔薇去给季妩煮安神茶了。 很快尔容便收拾妥当。 季妩喝过安神茶之后,尔容与尔薇便退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 季妩有气无力的上了榻,她忍不住想起高寅来。 离姜策府邸不远的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 高寅就坐在马车里。 自从出了姜策的府邸他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江陵与江风两个人看着他也不敢开口。 他面色阴沉,眼中笼罩着一层暮霭。 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东方吐白,高寅才缓缓开口说道:“回去吧!” 这一晚季妩睡的极不踏实,她一闭上眼便会想起高寅那副伤心落寞的模样,心中便十分难过。 他说的都没有错,一旦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他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只是想为他做些事情罢了。 一早姜钰便醒了。 庞戎扶着姜策亲自去给姜钰道谢。 “王兄,你我兄弟二人说这些岂非太过生分了。”姜钰一脸虚弱的躺在榻上。 “总归孤这条命是王弟所救,王弟对孤的大恩,孤定没齿难忘,以后你我兄弟二人不分彼此。”姜策含笑看着姜钰说道。 “王兄所言甚是,以后你我兄弟二人定不分彼此。”姜钰也笑盈盈的看着姜策。 两个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姜钰醒后没有多久,惠夫人便带着他离开了,终究她还是对姜策不放心。 季妩用过早饭之后便去姜策房中了。 “属下见过主公。”她几步上前对姜策行礼。 姜策坐在榻上,他右手微抬看着季妩说道:“昨晚叫先生受惊了。” “不过是场意外罢了,主公无需放在心上。”季妩拱手说道。 “意外吗?”高寅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季妩。 季妩心中一惊,莫不是他发现什么了? “主公何出此言?”季妩面色如常的看着姜策说道。 “只怕是有人故意害先生。”姜钰双眼微眯缓缓道来。 季妩双目微睁:“主公是说……” 她并未将话挑明。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上一次醉春居他就欲置先生于死地,除了他还能有谁?” 季妩缓缓垂下眸子。 “可见他杀先生之心不死,依孤看先生不能坐以待毙了。”姜策不过是想季妩出一个法子,不动声色的杀了姜钰,可这些话他又不能明说。 只要姜钰一死,也就没有所谓的争斗了。 片刻,季妩缓缓抬起头来,她定睛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杀一人并不难,难的是瞒过天下所有人的耳目,此事需缓缓图之。” “还是先生思虑的周全。”姜策淡淡一笑。 季妩总觉得姜策这些话别有深意。 事实上她并未打算与姜策耗上一年半载,她答应过高寅再给她半个月的时间,昨夜她翻来覆去将上一世的事细细捋了一遍,她心中已然有一策。 姜策一如昨日在榻上处理公文。 季妩候在一旁。 她深知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无论是姜策还是姜钰争斗了这么多年,都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今日,徐宏还未下早朝。 赫战率领着数十个刑部侍卫突然闯进了徐家。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旺看着赫战沉声问道。 赫战看着他勾唇冷冷一笑:“今日一早有人来刑部报案,说是昨日那些寻女儿的人进了徐家便消失不见了,这么多人同时失踪刑部怎能坐视不理?” “你们莫要忘了这里可是太宰大人的府邸。”徐旺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有人来刑部报案,难不成刑部要视而不见?若是大王知晓岂非要治我等渎职之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罢了,还望徐管家给行个方便。”赫战看似放低态度对着徐旺拱手一礼,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把徐旺放在眼中。 “若是我不许呢?”徐旺丝毫没有退步。 “来人啊!给我搜。”赫战右手一挥沉声说道。 “是。”他身后的侍卫大声说道。 “我看你们谁敢!”就在那个时候王氏在婢女的簇拥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赫战见过夫人。”赫战上前对着王氏拱手一礼。 “赫侍卫请回吧!这里到底是太宰府邸,若无大王旨意可不是随意便可搜查的。”王氏已经将话撂倒这里。 王氏本就是名门闺秀,她又了这么多年徐家主母,她的气势搁在那里,生生盖过了赫战。 “夫人的意思只要有大王的旨意便可搜查了是吧!”赫战看着王氏拱手问道。 “这是自然。”王氏想都未想说的十分流畅。 “那属下只好将大王的旨意请出来了。”赫战一笑从衣袖中拿着齐王的旨意来。 “夫人请过目。”他双手呈给王氏。 王氏漫不经心的看了赫战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徐旺上前接过,他打开看了一眼面色一变转手呈给王氏说道:“夫人这确实是大王的旨意。” 王氏微微一怔,她还没有开口。 “夫人这些我们可以搜查了吧!”赫战含笑看着她说道。 “给我搜,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等王氏开口,赫战大声说道。 “是。”一众侍卫四散开来。 “请夫人放心,尔等并不会破坏府中一草一木。”赫战看着王氏笑着说道,他也加入搜查大军,在徐宏府中仔细搜查起来。 王氏冷冷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她看着徐旺压低声音说道:“你快去宫门口候着,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主。” “是主母。”徐旺转身匆匆离开。 阳光明媚,天气越发暖和。 王氏带着人回去了,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母亲,且让他们搜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搜出些什么来。”徐莹看着王氏说道。 王氏处处护着她,以至于她从不住徐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可王氏知道,这府中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天日的事。 “阿莹,惠夫人就快过生辰了,我让你绣的百鸟朝凤图你可绣好了?”王氏看着徐莹说道。 徐莹离开垂下头去不敢再看王氏一眼。 “听母亲的话快回去接着秀。”王氏出言打发了徐宏。 天一亮,高寅便回到乡下庄子。 回去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并没有去理会‘季妩’。 陆离并不知晓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江陵与江风也不敢去打扰高寅。 高寅独自坐在房中,他脸上尽是担忧。 姜策又岂是好糊弄的?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生怕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自从得知她便是无名以后他便寝食难安。 “哎……”许久高寅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他从来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也罢他就再给她半个月的时间。 在此之前他要把其他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徐家的地牢十分隐秘,王氏不信赫战他们能找到地牢的入口,。 王氏一如往常跪在佛前虔诚的念着经文。 赫战带着所有人兵分两路在徐家仔细的搜查着。 “主母,主母,不好了!他们寻到了地牢的入口,此时刑部的人已经进了地牢。”忽的于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什么?”王氏骤然睁开了眼,她眼波流转眉头紧锁。 赫战奉大王的旨意带着这么多人兴师动众进了徐家,杀人灭口自然是行不通的。 于婆子扶着王氏站了起来,王氏很快便释然了:“即便他们找到地牢又如何?那些人都好好的活着,家主在大王面前自有说辞,派人去看看家主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主母。”于婆子一走,王氏便又跪在佛前念经。 赫战并未去地牢,他带着七八个侍卫在徐家后花园里转悠。 忽的,他眸光一凝指着不远处开的正盛的大片芍药花说道:“给我挖。” 随着他一声令下,青天白日之下,七八个侍卫手拿铁锹挖了起来。 “主母不好了。”于婆子才离开没有多久,她一脸惊慌的折了回来。 “怎么了?”王氏睁开眼看着她问道。 “赫战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般,他带着人在芍药地里挖。”于婆子神色不安的说道。 这一次连王氏都沉不住气了。 “快命人去告诉家主十万火急让他速速回来。”王氏说着就带人往后花园里去。 芍药花开的异常绚丽,不过片刻便全部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失去生机。 “你们都给我住手。”赫战带着人挖的正起劲儿,王氏带着人突然出现了,她指着赫战厉声说道:“大王只命你们搜查,并没有让你们肆意破坏,你们这是做什么?” “夫人如此紧张莫不是这花田之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赫战看着王氏笑着说道。 其他人并没有停下还在接着挖。 “身为刑部侍卫便是如此血口喷人的吗?”王氏的气势丝毫未曾减弱半分,她看着赫战冷冷一笑。 “快看这是什么?”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侍卫大声喊道。 第三百零六章 逆鳞 当下所有人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漫漫日光之下一具森森白骨出现在众人眼中。 王氏面色一变。 赫战声音一高:“接着挖。” “是。”所有人挖的越发起劲儿。 赫战从泥土中取出那具白骨摆放的地上,他抬头看着王氏说道:“夫人难道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为何在芍药花底下会发现人的尸骨?” “这里又发现一具尸骨。”王氏还未想好说辞,又有一个侍卫大声说道。 赫战又取出那具尸骨摆放在地上。 王氏身旁的婢女与婆子吓得脸色都泛了白。 倒是王氏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还端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子,她淡淡的看着赫战说道:“太宰大人为国出力,这些年结下不少仇人,焉知不是他们有意陷害太宰大人。” “头儿,这里又挖出一具尸骨。”王氏声音才落便又挖出一具尸骨来。 片刻便挖出三具尸骨。 赫战看着王氏淡淡一笑:“这些尸骨皆是豆蔻少女,她们莫不是那些一进徐家便音信全无的女子吧!” “你胡说些什么?她们在我们府上做着姨娘,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潇洒呢!”王氏淡淡一笑看着赫战说道。 就在她说话间一旁的侍卫便又挖出五具尸骨。 一具具森森白骨被赫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这壮观的场面吓得徐家的一众仆从看都不敢看一眼。 “主母还是回屋歇着吧!免得看了这些晚上做噩梦。”赫战抬眼看了王氏一眼。 昨日被关进地牢的人皆被救了出来。 赫战命人将他们带了过来。 王氏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具尸骨。 “大人这些都是什么?”那些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地上的白骨皆是一脸震惊。 “你们都来认认看看着其中可有你们的女儿。”赫战看着他们说道。 当下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头儿,这里又发现一具尸骨。”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侍卫出声喊道。 赫战与众人扭头看去。 这具尸骨旁边散落着一块月牙形状的吊坠。 赫战正准备去拿。 “我的月儿……”怎料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来到那具尸骨旁,双手颤抖的捡起那块吊坠,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抱起那具白骨放声痛哭了起来。 王氏有些站不住脚了,她脸上闪过一丝焦灼,内里早已是心急如焚。 紧接着更多的尸骨被挖了出来。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你死的好惨啊!” “我一直都以为你好好的活着,怎料你早已变成一堆白骨。”……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自家的女儿来。 徐家的后花园满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闻之悲痛欲绝。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忽的一个中年男子发疯一样朝王氏冲了过去。 他此举当下激起所有人的共鸣。 “你还我们的女儿……”他们怒不可遏的朝王氏冲了过去。 徐家的仆从根本招架不住。 “啊……”王氏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 “主母,主母,你怎么样了?”于婆子与一众婢女手忙脚乱的去扶王氏。 眼见失去理智的那些人就要弄死王氏。 “你们都给我住手。”赫战大喊了一声。 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赫战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吧!杀人偿命刑部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风中满是他们痛失亲人的哭声。 赫战带着人一共从后花园挖出不下百具妙龄女子的尸骨。 他带着这些尸骨穿过街头闹市,浩浩荡荡的往刑部走去。 王氏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房中。 “家主呢?家主还没有下早朝吗?”她一把抓住于婆子的手脸上难掩惊慌。 “主母莫慌,算算时辰早朝也该散了,有家主在定会没事的。”于婆子看着王氏说道。 王氏缓缓闭上了眼。 这些罪孽终究还是摆放在青天白日之下。 这件事只怕不能轻易善了。 徐宏一下早朝便听闻此事。 “咚……”他一拳击在矮桌上,矮桌瞬间四分五裂。 “好一个高寅,好一个高寅……”他满目阴霾,一声接一声说道:“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家主事情闹得这么大,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徐旺满目担忧的说道。 徐宏双眼一眯,他看着徐旺一字一句的说道:“去公子策府邸。” 车夫随即便调转了方向。 马车直奔姜策的府邸。 这些人已传入姜策耳中。 季妩就在一旁候着,她听得一清二楚。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说道:“好一个高寅,护短到这种地步也没有谁了,徐宏又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吓唬了吓唬季氏阿妩,他便要将徐宏赶尽杀绝,果然是他一贯的作风。” 季妩在一旁听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徐宏在外求见。”就在那个时候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看着庞戎勾唇说道:“让他进来。” “徐宏拜见公子。”徐宏一进来便朝姜策行了一个大礼。 季妩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看着徐宏。 “太宰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孤可当不起你如此大礼。”姜策靠在榻上看着徐宏说道。 徐宏跪在地上没有动弹,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必公子已经知晓了,徐宏恳请公子救我一命。” 他说着一顿也不等姜策开口便接着又道:“从此以后我定奉公子为主绝无二心。” 其实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道哪个贵族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呢! 他深知高寅是想利用舆论逼得大王不得不杀他,以平民愤。 “太宰大人先起来吧!”姜策看着徐宏说道。 “多谢公子。”徐宏这才起身。 姜策端起矮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徐宏看着他说道:“事到如今公子可万不能袖手旁观啊!当日若非公子写信给我,说把季氏阿妩赏给我了,我也不会不知轻重触碰了高寅的逆鳞,公子一定要想法子救我啊!” 第三百零七章 都知道了 徐宏当下把话挑明了。 季妩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她低低的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她一直都知道姜策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在他眼中唯有成功二字,为了成功可以不折手段。 他竟想用她来牵制高寅。 这下她心中再无一丝心里负担了。 徐宏这番话还有一个深意,他这是在告诉姜策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若是沉了,姜策也讨不了好。 姜策含笑看着徐宏说道:“太宰大人请回吧!孤自会想法子救你的。” 得了姜策的应承,徐宏扬眉一笑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多谢公子。” 姜策挑眉看着庞戎说道:“替孤送送太宰大人。” 他已然下了逐客令。 “告辞。”徐宏也不是不识相的人,他看着姜策拱手一礼,随庞戎一起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姜策两人。 “先生以为孤该怎么做?”姜策抬头朝季妩看去。 季妩勾唇一笑,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回主公的话,徐宏残害数百少女,已不是用权或者用钱可以摆平的事,他此举已然犯了众怒,主公若这个时候出手相助,岂非要寒了百姓的心,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主公若真要趟这趟浑水只怕与大业无益。” 季妩对徐宏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她自然不愿姜策出手救他,可有些话她又不能说的太过明显。 “哦。”姜策淡淡应了一声,他缓缓垂下眸子。 季妩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在贸然开口。 过了片刻,姜策抬起头来,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季妩淡淡问道:“先生说的有理,孤如今是要置身事外,还是?” “主公换位思考,徐宏与高寅失合,若你是公子钰会怎么做?”季妩并没有直接回答姜策的问题,而是抛给姜策一个问题。 姜策双眼微眯,他瞬间便明白季妩的意思了。 姜钰自会趁着这个机会向父王进言严惩徐宏,以安天下民心,与其让他趁机大举收获民心,倒不如由他来做这件事。 他凝神看了季妩一眼,拿起笔写了一道奏折让庞戎立刻送进了王宫。 徐宏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在朝中也算根深树大,他原本还想出手救他一次,若能将他收服也不失一个助力。 可若与天下万千民心比起来,徐宏便微不足道了。 庞戎拿着奏折大步走了出去。 季妩拱手看着姜策说道:“主公英明!” “孤怎的便英明了?”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叉手说道:“徐宏不过一个凶残暴戾的小人,怎配与主公为伍?他这样的人向来记仇不记恩,来日主公若是继承王位,他在朝中党羽甚多难保不是一个心腹大患。” 她一字一句皆说在姜策心头。 “先生所言甚是。”姜策微微颔首,他看着季妩接着又道:“只是单凭这些还不足以将徐宏一网打尽。” 季妩点头说道:“是。” 徐宏位高权重单凭这些自然扳不倒他。 她也想到了,可她根本不担心,姜策既然已经出手自然不会给徐宏翻身的机会,以他的性子定会给徐宏致命一击。 “有劳先生去搜罗徐宏其他罪证。”姜策看着季妩说道。 “是主公,属下这就去办。”季妩巴不得这样做。 姜策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正想出去一趟,姜策便给了她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刑部已经张贴了告知,让人来刑部认领尸体。 刑部的验尸房根本放不下这么多尸体,其他的尸体皆被整整齐齐的放在验尸房的院子里,每一具尸体都蒙着白布,一眼望去院中一片雪白。 这每一具尸体都是徐宏的罪证,无论如何他都抵赖不了。 这些含冤而死的女子多身份卑微,有的是徐宏在街上掳走的,有的是徐宏登门入室抢走的,还有很多已为人妇,无一不是徐宏不折手段弄来的。 徐宏从来没有把她们当人看过,每一个人都是被他残忍折磨而死。 闻讯很多人都来刑部认尸,但没有一个人将尸体带回去。 将人带回去了便要入土为安,可大仇未报何以为安。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不下百人跪在刑部大门口,他们也不去徐宏门前闹腾了,数百人愤怒不已的声音汇集在一处,震得围观的百姓耳朵发麻。 围观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将刑部门口的路围得疏泄不通。 高寅还在房中。 “郎君。”忽的江陵推门而入。 高寅抬头朝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下江陵拱手说道:“郎君,姜策果然向大王进言严惩徐宏,不仅如此他还命她出门搜罗徐宏的其他罪证。” 高寅早已将徐宏的其他罪证准备好,他抬手丢给江陵两卷竹简说道:“把这个给她送去。” “是。”江陵接过转身就走。 他才走了几步,高寅突然唤道:“等一下。” 江陵脚下一顿,他面带疑惑朝高寅看去。 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切记不可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说话同时他脸上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是郎君。”这一次江陵走的极慢,他生怕他还没有走几步,郎君便又唤住他。 高寅没有再开口。 季妩乘着马车上了街,她知道姜策命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江陵才走没有多久,高寅兀的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阳光甚好,走,阿妩随我一起去临淄城转悠转悠,顺道为你采买一点东西。”高寅几步走到‘季妩’跟前看着她说道。 陆离就在‘季妩’身旁。 ‘季妩’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 “阿妩的身子还未痊愈怎经得起车马劳顿,高家郎君要真在意她,就该体谅她一二。”陆离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抬头看着陆离,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什么都知道了。” 兀的陆离双眼微睁,转瞬他便恢复如常,他嘴角一勾,面带讥讽的看着高寅说道:“高家郎君都知道什么了?” 第三百零八章 刺眼 “无名!”高寅无声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陆离双目微睁,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随后他一想便明白了。 趁着他不在庄子的那晚,他去了一趟徐家,一路上他格外小心并未发觉有人跟踪他,没曾想还是他疏忽了竟叫高寅察觉了。 “你放心吧!我比你更在乎她,决不许任何人伤害她。”高寅看着陆离说道。 陆离眼中的怒火消了几分。 ‘季妩’看着他,他依旧没有表态。 “你该相信这个时候,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高寅只此一句话,陆离看着‘季妩’轻轻的点了点头。 ‘季妩’收拾了一番,高寅带着她乘着马车直奔临淄城。 街上热闹非凡。 那些人还跪在刑部门口不肯离开。 “求大王为我们做主啊……”他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车夫驾着车从刑部门口驶过。 高寅漫不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皆出自他的手。 徐宏回到家之后,他独自坐在书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姜策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徐家倒台了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 “家主,那些贱民还跪在刑部门口,事情越闹越大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就在那个时候王氏走了进来。 她身为王家主母,昨日有出入徐宏书房的资格。 王氏脸上尽是担忧,她与徐宏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她早已看透了徐宏,看透的同时是满心失望,可她又怎能怎么办呢?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几块肉,已经将她与徐宏牢牢地绑在一起。 哪怕她早已厌恶了徐宏,哪怕她每日对着徐宏都只是违心的应付。 这便是身为一个女子的悲哀。 “你放心吧!事情很快就会平息的。”徐宏看着王氏那张早已爬满皱纹的脸淡淡说道。 “大人不好了。”他的声音才落,徐旺便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 徐宏眉头一蹙朝徐旺看去。 王氏也凝神看着徐旺。 徐旺看着他们拱手说道:“宫中的大监来了,说是来传大王的旨意,还有金吾卫也来了。” “什么!”徐宏骤然站了起来,他双眼飞快的转动,怎的连金吾卫都来了? 王氏脸上的担忧更甚,金吾卫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那个时候数十个金吾卫冲了进来,将徐宏的书房团团围了起来。 徐宏冷眼看着他们沉声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太宰大人别来无恙啊!”他声音一落,赵信大步走了进来,他虚虚的对着徐宏拱手一礼。 “大监这是何意?”徐宏看着赵信问道。 “老奴也是奉大王的旨意行事。”赵信淡淡一笑,他手中的拂尘一甩定睛看着徐宏说道:“来人啊!把他拿下打入天牢。” 几个金吾卫上前瞬间擒住徐宏。 徐宏不停的挣扎着,他怒不可遏的看着赵信说道:“大王的旨意在哪里?我要看大王的旨意。” 赵信拿出齐王的旨意让他看了一眼。 一时之间徐宏的脸色难看极了,他这才不再挣扎。 赵信在前面,几个金吾卫架着徐宏就走。 “家主,家主……”王氏一脸慌乱的看着徐宏,她提步就去追徐宏。 怎料她才走了几步,人还未出书房便双眼一翻倒在地上。 “主母……”婢女与婆子惊慌失措的将王氏抬了回去。 有谁知道姜策的奏折,与姜钰的奏折一前一后的出现在齐王面前,两人向来意见相左,难得这一次两个人意见一致,齐王自然会重视的。 不仅如此,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徐宏已经犯了众怒,即便没有他们的奏折也无法姑息了。 徐宏很快便被关进天牢之中。 徐家众人人心惶惶,徐宏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任职,一时半刻怕是赶不回来。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来了。 得知徐宏被关进天牢,跪在刑部门口的那些人才纷纷离开。 马车在街上转悠了几圈,季妩便下了马车,她让车夫先行回去,独自在街上行走,姜策让她收集徐宏的其他罪证,她自然不能一直待在马车上。 她知道暗中一直有人跟着她。 她先打着姜策的名头去了一趟刑部收集证据。 高寅与‘季妩’同乘一车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临淄街头。 “你说什么?高家郎君竟带着那个贱人在街上给她买东西?”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入王嫣耳中。 她早想会会季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又怎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母亲说的是与其让高寅把她养在外室,她够不着的地方,倒不如让她登堂入室,日日活在她眼皮子底下。 不管高寅如何喜欢她,说破天她不过一个妾室,在她面前始终都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还愁没有收拾她的机会。 王嫣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人上街了,她一袭华丽的衣裙,脸上妆容精致,红宝石赤金的头面将她整个人衬得熠熠生辉。 高寅带着‘季妩’去了彩悦阁,彩悦阁是一家玉石店,可它又不是寻常的玉石店,它专为宫中的夫人与公主打造首饰,毫不夸张的说随意一件首饰都价值数百金,出入的皆是临淄城中的权贵。 “郎君怎么来了,今日这彩悦阁真是蓬荜生辉啊!”高寅带着‘季妩’一进门,彩悦阁的管事陈扬便迎了上来。 “我来给卿卿挑选几件首饰。”高寅侧目看着‘季妩’说道,他眉眼间尽是如水的温柔。 陈扬将高寅领到专属的贵宾间,亲自拿出许多珍品供高寅挑选。 高寅出手十分阔绰,他亲自为‘季妩’挑选了数件首饰,有发簪,有耳坠,还有项圈与手镯。 他拿起一支白玉雕琢的荷花簪亲自别再‘季妩’发间。 “卿卿喜欢这支发簪吗?”高寅含笑看着‘季妩’问道。 “郎君为我挑选的我都喜欢。”季妩柔柔一笑,她面上带着几分娇羞缓缓吹着眸子。 高寅命人将他挑选的都包了起来。 陈扬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高寅牵着‘季妩’的手缓缓从二楼走了下来。 陈扬亲自将高寅送到门口。 高寅紧紧的握着“季妩”的手,他们正准备离开。 怎料一辆马车停在了彩悦阁门口。 一时之间众人皆抬头看去。 从华丽的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 几个婢女上前扶着王嫣下了马车。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王嫣一眼,十分亲昵的在‘季妩’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一幕恰好落入王嫣眼中。 那瞬间她面色一僵,眼底拂过一丝阴霾。 “高家郎君可真是巧啊!”她目光落在高寅身上盈盈一笑,几步上前对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依旧牵着‘季妩’的手。 王嫣的目光云淡风轻的从‘季妩’身上扫过。 “是巧。”高寅看着王嫣淡淡一笑。 王嫣目光落在‘季妩’身上,她明知故问的看着高寅问道:“郎君这位娇娇是?” “季氏阿妩见过王家娇娇。”‘季妩’挣脱了高寅的手,她垂眸浅笑对着王嫣盈盈一福。 王嫣一脸惊喜,她看着季妩说道:“原来是阿妩妹妹啊!” 她叫的十分亲切。 说话同时几步上前十分热络的握住‘季妩’的手。 “阿妩妹妹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唤我姐姐便是,总归我们都是要做姐妹的。”王嫣笑的十分温婉,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管是容色还是气度都远胜‘季妩’多矣。 与她一比‘季妩’生生被衬托的成了邻家少女。 她说着不动声色的站在高寅身旁,‘季妩’下意识往一旁挪了挪,她瞬间便没有什么存在感。 高寅与王嫣并肩站在那里,两个人男才女貌,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就在那个时候人群中一道目光投在高寅与王嫣身上。 王嫣浑然不觉。 高寅抬头望去,只见季妩就站在人群中,她一副少年的打扮,彼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与王嫣。 她唇角不自觉的抿着,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她扭头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季妩’身上,站在高寅与王嫣身旁,她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就好像月亮旁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整个人都显得黯淡无光。 “季氏阿妩怎敢与娇娇姐妹相称。”‘季妩’略带局促的从王嫣手中抽出手来。 猛地季妩心中一痛。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抓小偷啊!”就在那个时候人群传来一阵躁动。 高寅怕别人发现什么端倪,他匆匆收回视线,看着季妩那副模样,他心中有欢喜,也有苦涩。 欢喜的是她终究还是在乎他的。 苦涩的是她那副难过的模样,还有眼中萌生的退意。 她大概从未想过主动去争取一下他。 是不敢? 还是不愿呢? 还是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他? 季妩心乱如麻,她从不知原来高寅与王嫣站在一起如此刺眼。 “抓小偷啊……”随着一声高呼,忽的从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他又是蹦又是跳速度极快,已经把好几个行人撞倒在地,还撞到了小贩的摊位,货物散落的一地。 “啊……”痛呼声此起彼伏,街上的人瞬间乱做一锅粥。 季妩不敢回头,她走的极快。 “啊……”忽的一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 第三百零九章 不见 推到季妩的人已经跳着跑开了。 季妩吃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瞬间她微微一怔,右边的衣袖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分量十足,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贸然去看。 她佯装无恙拂去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高寅虽然站在那里与王嫣说话,可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季妩身上扫过。 王嫣看着一旁的仆从手中捧着的那一个个锦盒,她虽温婉的笑着,但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戾气。 果然这个季氏阿妩是冲着他的权势与富贵来的。 可笑他竟识人不明,宠着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简直是丢她的人。 高寅错了错身子,他伸手牵起‘季妩’的手看着王嫣淡淡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若是喜欢什么尽管挑选,统统记到我的账上也就是了。” 高寅对王嫣也是十分大方的。 可他这份大方在王嫣眼中简直就是羞辱,她王家虽比不了高家但也是百年公卿之家,还不缺他这一点东西。 “多谢郎君。”饶是心中十分不屑王嫣还是笑盈盈的看着高寅盈盈一福。 高寅微微颔首,他握着季妩的手提步就走。 王嫣缓步退居一旁看着他说道:“郎君慢走。” 高寅看了王晏一眼牵着季妩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一点一点消失在王晏面前。 高寅一走,王嫣便变了脸,她嘴角上扬脸上尽是冷笑,眼中一片寒芒。 “娇娇。”一旁的婢女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了。 “请娇娇入内挑选。”陈扬笑盈盈的看着王嫣说道。 王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我今日突然就没了兴致,改日吧!” “彩悦阁虽是欢迎娇娇大驾光临。”陈扬看着王嫣说道。 王嫣转身就走。 陈扬亲自将王嫣送到马车旁,几个婢女扶着王嫣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王嫣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面容狰狞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如今临淄城中人尽皆知,高寅才与她定亲便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她还未享高家半分荣光便沦为临淄城中的笑柄,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天色还早,季妩并未着急回去。 她找了一处茶馆,在雅间里饮茶。 她一坐下便将衣袖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原来是几卷书简难怪会这么重。 她随意挑了一卷打开一看,上门所书所写尽是徐宏的罪状,人证物证都写得清清楚楚,季妩一想便知这是谁的手笔了。 除了高寅还会有谁呢! 思及他刚刚与王嫣在一起的模样。 “砰……”季妩将手中的书简随意丢在矮几上。 不知怎的她越想越是恼怒。 他明明都有一个如花似玉与他身份十分匹配的娇妻了,还招惹她做什么? 季妩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整个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全然未曾想到她这是吃味了。 整个雅间都弥漫着一股山西陈醋的味道,快把人给酸死了。 她一个人喝了两壶茶,一直待到夕阳西下才起身准备回去。 她看都不看矮几上的书简一眼提步就走。 然,走了没有几步,她脚下一顿又折了回来。 “不要白不要。”她嘀咕了一声捡起矮几上的书简揣进衣袖中。 等她出了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街道两旁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宵禁之前临淄城都热闹非凡,到了夜里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街头的小贩不停的叫卖着。 季妩也不着急,她慢悠悠的走着。 天上一轮明月当空,风不疾不徐的吹过,冷热正好十分舒适。 季妩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忽的生出几分感慨,何时她才能向他们一样悠闲的走在街头,心里什么也不想,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尔虞我诈,简简单单的嬉闹怒骂皆随心意。 “先生,公子吩咐过请先生一回来立刻去一趟他房中。”季妩才踏进姜策的府邸,守门的仆从便看着季妩说道。 “我这就去。”季妩点头说道,她匆匆朝高寅房中走去。 她畅通无阻的进了高寅所居的院子。 “主公……”她一边轻扣着门一遍轻声唤道。 里面没有丝毫回应。 “主公……”季妩带着试探又唤了一声。 屋里还是静悄悄的。 “吱呀。”季妩眉头一蹙,她眼中带着疑惑推门而入。 她穿过外室匆匆朝内室走去,一副美男出浴图毫无预警的出现她眼中。 屏风后面摆放着浴桶,丝丝热气升腾,姜策背对着季妩已经站了起来,他墨色的长发滴着水沾在古铜色的背上。 季妩徒然一惊,她转身就走。 “谁?”就在那个时候姜策扭头朝季妩看去。 “原来是先生啊!”姜策淡淡一笑,他长臂一挥从衣架取出一件外袍随意披在身上,抬腿出了浴桶。 “属下有罪不知主公正在沐浴,不慎闯了进来还望主公恕罪。”季妩背对着姜策说道。 “是孤疏忽了。”姜策丝毫没有放在身上,他随意要腰间系了一个结,身上的外袍穿的松松垮垮的,连锁骨都露在外面。 季妩始终背对着姜策。 “先生可以转过身来了。”姜策的声音带着一股慵懒,他缓步走到一旁矮几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 “是。”季妩缓缓做过身来,她视线落在姜策身上,只看了一眼骤然垂下头去。 “属下已收集好徐宏的罪状还请主公过目。”季妩缓步上前,她从衣袖中取出书简双手递给姜策。 “哦!”姜策伸手接过,他打开竹简一一过目。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不敢多看姜策一眼。 “先生神速。”姜策看过之后不吝出声赞道。 “主公若无其他的事属下就告退了。”季妩拱手说道。 姜策看着她点头说道:“先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主公。”季妩对着姜策拱手一礼,她低低的垂着头缓步朝后退去。 “啊……”她才退了没有几步,也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她十分狼狈的朝前栽去。 “先生。”姜策一惊。 眼见季妩就要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就在那个时候姜策拦腰接住了她。 一时之间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咚咚咚……”季妩心跳如鼓,她一站好便急匆匆的从姜策怀中退了出来。 她不敢多看姜策一眼拱手说道:“多谢主公搭救。” 姜策丝毫未曾多想,他看着季妩脚下说道:“孤才沐浴地上有水,先生小心一些。” “是,属下告退。”季妩拱手说道。 姜策微微颔首。 季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缓步朝后退去。 这一次她并未摔倒。 “先生。”可她才走了几步姜策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季妩心中一惊,莫不是姜策发现什么了,她双眸急速流转面上不动神色的转过身去“主公有何吩咐?” 姜策坐在矮几旁,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问道:“方才离得近了竟发现先生身上有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孤觉得十分舒适,不知先生平日里用的什么熏香?” 季妩怎么都没有想到姜策竟会这么问,她拱手一礼一本正经的乱说道:“回主公的话属下从不用任何熏香,只是日日饮茉莉茶应许身上沾染了茉莉的香气。” “先生回去歇息吧!”姜策右手微抬。 “是主公。”季妩缓步退了出去。 姜策也很少用婢女近身服侍,季妩走的时候还不忘替他把门关好。 她未曾看到姜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一出姜策的院子,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真是太过凶险了。 第二日一早,高琛突染恶疾与昨晚去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季妩听闻后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大家族一贯如此行事,他们最重颜面,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损他们的颜面。 昨晚姜策便命人将季妩搜罗的罪证送进了王宫。 今日一上早朝,齐王便下令将徐宏抄家灭族,高寅交给季妩的那些罪证,弄权贪污就不说了,还有几项谋逆的重罪,齐王如何还能容得下徐宏。 君王之意很快便传到了徐家。 数百金吾卫将徐家团团围了起来,昔日荣极一时的徐家就这样落败。 “呜呜呜……”徐家顿时乱作一团,四处都是绝望的悲鸣声。 很快徐家所有人便被关进了天牢之中,定在三日后斩首。 这个消息很开便传遍了整个临淄城。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季妩真想大醉一场。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高兴之余她又有几分失落,纵然徐家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可她失去的那些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那些女儿被徐宏残忍杀害的百姓皆跪在宫门口,他们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喊着:“大王圣明……” 齐王在重重宫闱之中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徐宏看着天牢之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面色煞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家主,这下全完了……”王氏就在他旁边的牢房之中,她看着徐宏哭着大声喊道。 徐宏失神的坐在地上。 “呜呜呜……”他耳边尽是绝望的哭声。 “这都怪我,我早就劝过你,让你少造杀孽可你就不听,这下好了!大王下令徐家满门尽诛……”王氏一脸憎恨,她说着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天牢中所有人都在哭,唯有她一个人仰天大笑着。 漆黑的天牢中她的笑声格外的瘆人。 王氏指着徐宏厉声说道:“你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我倒要看看到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徐宏的诸位先祖?” “啊……”徐宏抱着头尖叫出声。 片刻,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置身一片黑暗之中,他随意一指大声吼道:“姜策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一片哭声之中。 “高寅,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仿佛疯癫了一样又是哭又是笑,不停的大喊大叫。 姜策与姜钰都在自家府上养伤。 这几日临淄城中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宁静。 徐家满门处斩的那一日,季妩找了个借口给姜策告了个假。 这一日阳光格外明媚,仿佛连老天都开怀的笑了。 “杀了这个畜生,杀了这个畜生……”围观的百姓将刑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所有人看着徐宏大声喊道。 他们的喊声震耳欲聋。 季妩就隐匿在人群之中。 今日这大快人心的一幕,她怎能不来呢? 徐宏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他整个人已经癫狂了。 “哈哈哈……好……”他不停的大笑着。 “时辰已到行刑。”监斩官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刽子手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来。 “不要啊……”很多人忍不住痛哭起来。 “噗……”刀起刀落刺目惊心的血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很多人都吓得闭上了眼,唯有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大仇得报,她终于卸下压在她心头的担子。 亲眼看着徐宏身首异处,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她嗅了一口空气中的血腥味,缓缓的闭上了眼。 季蔓已死,徐家满门尽诛,楚辞困在重重宫闱之中,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还有什么遗憾呢? 若说有那便是他了。 其实喜欢也好,爱也好,并非一定要占有。 知道他会活得很好,哪怕没有她都会活得很好,也算不虚此生了。 片刻,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她四下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一切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转身离开,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头,有好几个人不慎被挤得摔倒在地,他们这么一摔人群就更乱了。 季妩也转身离开。 “砰……”就在那个时候有人趁乱在她脖子上重重一击,季妩身子一软随即倒了下去。 几个人带着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姜策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他虽还未上早朝但已经挪到书房处理公务了。 他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庞戎突然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头朝他看着去。 庞戎看着他拱手说道:“公子无名先生不见了。” 第三百一十章 思贤如渴 姜策看着庞戎眉头一蹙:“你说什么?” 今日无名找上他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至于什么事无名没有多说,他也没有多问。 反正无名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不知为何无名去了刑场看着徐宏行刑,我们的人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人群散的时候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不见了,跟着他的那些影卫四处寻找都不见他的踪影,这才匆匆回来禀报。”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缓缓垂下眸子。 庞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公子会是谁掳走了无名先生?” 无名本就名声在外,加之他仅凭一己之力便收复了龙禹山那些匪盗,如今更是名声大振。 诸国求贤若渴,如他这样的人才,放眼天下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姜策双眸格外深沉,他抬头看了庞戎一眼没有开口。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将人掳走,放眼整个齐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姜钰算是一个。 片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庞戎说道:“立刻封锁出城的各个要道,便说楚国混入细作一定仔细盘查,与此同时派人盯紧姜钰,孤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更要密切注意其他诸国的动向。” 无名名声在外,难保其他诸国没有动什么心思。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右手轻轻扣着桌案,他眼波流转。 庞戎转身就要离开。 兀的他抬头看着庞戎接着又道:“还有高寅务必把他也盯紧了。” 近日很多人都与他脱不了关系,难保这件事与他无关。 “是公子。”庞戎立刻去办姜策交给他的事。 书房中只剩下姜策一个人。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桌案上的沙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无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能,假以时日定了不得,这样的人才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很快出城的各个要道便设下关卡,但凡出城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 姜策在临淄城中布下天罗地网。 高寅如何能不知晓? 姜策才得知这个消息,高寅那边便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与姜策一样,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姜钰身上。 他一刻都不敢耽搁带着人匆匆去了姜钰的府邸。 陆离尚不知晓。 姜钰如今还在府中养伤,他出入姜钰的府邸再正常不过了。 姜钰受伤颇重他还在榻上养伤,与姜策不同的是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女体贴入微的服侍着他,有人端茶倒水,有人捏肩捶腿,这温柔乡一般的日子怕是神仙也有所不及。 高寅一进门,姜钰便收到了消息。 “你们都退下吧!”赶在高寅之前,他挥手遣退了房中那些貌美如花的婢女。 “是公子。”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女恋恋不舍的看了姜钰一眼,施施然然的退了下去。 高寅到的时候,房中只有姜钰与沐辰两个人。 “阿寅你来了。”高寅一进来,姜钰嘴角一弯看着他说道。 莫看他与高寅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可从前他与高寅并不十分亲近,他知道高寅看不上他,正好他也看不上高寅。 可自从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他便对高寅改观了,纵然他时常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可不得不承认他的才能的确在他之上,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是偏向着他的,这种感觉让他极为舒适。高寅微微颔首,他扫了沐辰一眼,看着姜钰说道:“我有些话想问公子。” 姜钰瞬间心领神会,他看了沐辰一眼,含笑看着高寅说道:“沐辰不是外人,阿寅有什么话尽管说。” 高寅也没有与他客气,他看着姜钰直言不讳的问道:“无名不见了,可是你动的手?” 姜钰也已经知晓这个消息了,他看着高寅全无隐瞒的说道:“我也才收到这个消息,这件事不是我的做的,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没曾想竟有人率先出手了,我还在想会是谁呢?” 高寅眉头一蹙,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姜钰看着他一顿接着又道:“阿寅知道些什么吗?无名这样的人才若不能收为己用固然可惜,但决不能让他落入姜策之手与我们为敌。” 高寅看着姜钰拱手一礼说道:“无名的事便交由我处理了,我自有分寸,还望公子莫要插手。” 姜钰未曾多想,他极为爽快的说道:“好,便以阿寅所言。” “公子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公子了。”高寅抬眸看着姜钰说道。 “好。”姜钰微微颔首,他看着沐辰说道:“你去送一送阿寅。” 沐辰将高寅送了出去。 一上马车,高寅的脸便沉了下去,他面若冰封,眼中闪动着寒光,周身杀气涌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江陵与江风看着他也不敢多言。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高寅脊背僵硬,他整个人如绷紧的琴弦,难以掩饰的恐惧从他眼底溢了出来。 不是姜钰会是谁呢? 他不停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越想他越是紧张不已。 临淄城中恨季妩的人不少,可知道她就是无名的人寥寥无几,可见这件事是冲着无名去的,与她无关,如此一来可疑的人就多了去。 高寅右手紧握成拳,他双眼一眯看着江陵与江风沉声说道:“动用高家布置在诸国的全部势力,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短的时间把她给我找到。” 无名名动天下,身负治国良才,想来不管是谁动的手,她应该都没有性命之忧。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心神不宁的很,整个人泡在担忧中无法自拔。 “是郎君。”江陵与江风拱手说道。 高寅才离开,陆离便知无名消失不见的消息,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小叫花子出现在庄子门口。 他才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 陆离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他声音又阴又冷:“你想做什么?” “呀!”那小叫花子骤然一惊,他扭头看着陆离不停的拍着胸脯说道:“你是人是鬼?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快把我给吓死了。” 陆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冷说道:“你说是不说?” “你快放开我。”小叫花子不停的挣扎着,他又惊又恐的看着陆离从衣袖中拿出一片竹简递给陆离说道:“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送到这里。” 陆离松手放开他,他接过竹简一看,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个小叫花子说道:“马上离开这里,记住你从来都没过这里,更没有送过什么东西。” “是,是……”小叫花子接过银子转身便跑了。 陆离仔细把那片竹简收好。 高寅很快便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中。 陆离推门而入。 高寅背对着陆离坐在桌案后,他背影写满落寞与顾忌,再不复平日里光芒万丈不可直视的模样。 “给。”陆离几步走到他身后,伸手将那片竹简递给他。 高寅带着几分疑惑,他接过竹简一看。 一行字赫然映入他眼中。 无恙,勿忧,切莫插手此事,不日便归。 高寅一眼便认出这是季妩的字迹。 高寅骤然起身,他看着陆离问道:“你什么时候收到这个东西的?” 陆离如实相告:“你离开没多久我便收到了。” 高寅接着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等陆离回答,他稍稍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定然知晓她身在何处,告诉我她如今何在?” “我也不知。”陆离如实说道。 可高寅却不信,他定睛看着陆离声音兀的一高:“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戾气。 陆离看着他说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 语罢,他转身就走。 高寅始终不信陆离。 “郎君发生什么事了?”陆离一走,江陵便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扭头看着江陵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次定要把陆离给我盯紧了,兴许他知道她身在何处。” 转眼便入了夜,今晚阴云密布,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扬起的灰尘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纵然姜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可一个下午过去一点与无名有关的消息都没有。 庞戎欲言又止的看着姜策。 姜策挑眉看了他一眼,他这才缓缓说道:“公子会不会无名已经……” “不会,他活着远比他死了有用的多。”姜策勾唇冷冷一笑。 他已知晓高寅去了姜钰府上一趟,他始终都觉得这件事与他们两人脱不了关系。 “密切注意高寅与姜钰的一举一动。”他凝神看着庞戎说道。 “是公子。”庞戎转身退了出去。 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风中夹杂着一丝凉气来回扫荡,尘土漫天飞扬。 临淄城一出极为幽静的院子里。 季妩正在与魏弥把酒言欢。 “今日委屈先生了。”魏弥起身对着季妩拱手一礼,奉上自己最真诚的歉意。 他也不等季妩开口,端起酒樽看着季妩说道:“魏弥先干为敬,还望先生恕罪。” 语罢他一饮而尽。 “魏大人太过客气了。”季妩看着魏弥接着说道:“快快请坐吧!” 魏弥这才坐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搜 季妩不善饮酒,故而她饮的是茶。 姜策并未让人杀了魏弥,他只想把魏弥吓走而已。 可他低估了魏弥的决心,魏国势微,新君继位急需一位治国良才来辅佐他,他们怎肯轻易放过无名。 季妩知道只要魏弥不死,定会回来寻她的,是以离开之前她在茅庐给魏弥留了一封信。 说她考虑过后决定与他同回魏国,奈何姜策不肯放人,她也莫可奈何。 魏弥看了这封信自会千方百计救出季妩。 而这正中季妩的下怀。 “先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离开临淄?”魏弥看着季妩问道。 季妩没有回答魏弥的问题,她看着魏弥问道:“魏大人我说的那几件事可都办妥了?” “是,一切皆依先生所言。”魏弥点头说道。 季妩看着他勾唇一笑说道:“过了明日我们便可以离开这里。” 魏弥有些担忧,他看着季妩说道:“姜策在临淄城中不下天罗地网,我们要想离开只怕不易。” “魏大人放心吧,我们一定可以畅通无阻的离开。”季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魏弥这才打消心中的顾虑。 夜渐渐深了。 高寅还没有睡,他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陆离也忧心的很。 姜策在书房一直待到三更天才起身回去歇息。 他才睡着没有多久。 “公子。”庞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姜策一下子睁开了眼,他起身坐了起来:“有什么事进来说。” 庞戎推门而入。 不等他开口,姜策看着他问道:“可是有无名的消息了?” “公子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就在刚才数十个人从东门硬闯了出去,守门的侍卫折了好几个人,有人看到他们的衣领后绣着一个黑色的楚字,也不知是不是楚国的人把无名先生掳走了,事关重大属下也不敢贸然做主,还是得由公子拿主意。”庞戎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姜策双眼一眯沉声说道:“让黑骑准备好,孤要亲自去追。” “是。”庞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姜策拿起衣袍匆匆穿在身上,他还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 夜色如墨,姜策亲率黑骑直奔城外,去追那些人。 那些人一出临淄城便兵分三路顺水路而下,此刻又是顺风船的速度极快,姜策若想追上他们可得费些功夫。 高寅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并没有和姜策一样去追那些人,他只吩咐江陵与江风一定要盯紧姜策,不管他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姜策带着人追出了城。 一出城,他们也弃马改乘船。 夜风徐徐,细细密密的雨落了下来。 姜策一袭黑衣站在船头,他凝视着漆黑如墨的夜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庞戎站在他身旁替他撑着伞。 “滴答,滴答……”冰冷的雨水打在伞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忽的,姜策勾唇一笑,他的声音如同横扫江面的风带着几分寒意:“他们既然不想让孤在临淄城待着了,孤就如了他们的意。” “公子!”庞戎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策。 姜策看着他沉声说道:“若孤所料不差,这一两日自会有人跳出来,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属下明白。”庞戎看着姜策点头说道。 船顺水而下,姜策一点也不着急追那些人了。 天很快就亮了,雨还在下。 这一日临淄城中风平浪静。 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季妩才起来,便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紧接着魏弥的声音响了起来:“先生醒了吗?” 季妩几步上前推开了门,她看着魏弥说道:“魏大人进来吧!” 魏弥提步走了进去。 艳阳高照今日天气极好。 “魏弥想问一下先生我们何时动身?”魏弥看着季妩拱手问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我让魏大人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季妩看着魏弥问道。 魏弥点头说道:“昨日便已经准备妥当。” “来人啊!”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一身女子的衣裙递给魏弥。 “这便是先生要的东西。”魏弥接过亲自递给季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接过衣裙看着魏弥说道:“魏大人去准备吧!你们先行离开,然后在城外三十里亭等我,给我备一顶软轿在留两个侍卫就好。” “好。”魏弥看着季妩点头说道,他转身便离开了。 不过片刻,季妩便从一个玉如少年变成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从前她穿女装的时候时常在脸上涂着一层东西来遮掩肤色,如今她露出本来面目肤白胜雪,双眸璀璨夺目,唇不点而朱。 她如今的容色虽还未到前世鼎盛之时,但与季妩如今的模样已有天差地别,加上她又略施薄妆一副病娇的模样,便是姜策站在她面前只怕也认不出她来。 魏弥已经带着人立刻了,只给她留了两个侍卫。 她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长裙曳地,一出来便把那两个侍卫给吓了一跳。 “先,先生……”其中一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磕磕巴巴的说道,显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少女就是无名。 “软轿可备好了?”季妩开口还是无名的声音,两个侍卫这才相信她就是无名。 “回先生的话已经备好了。”一个侍卫看着季妩说道。 转眼季妩便已经在软轿之中。 “咳咳咳……”她锦怕掩面时不时的咳上几声。 很快他们便来到城门口。 “站出。”几个守城的侍卫大步上前拦住他们。 软轿落在地上。 “里面是什么人?”守门的侍卫看着软轿厉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里面是我家娇娇,我们是来临淄城探亲的,怎料我娇娇突然染了病,家主让我先带着娇娇回即墨看病。”魏弥留下的侍卫拱手说道。 说着他一脸嫌弃看着那个守城的侍卫压低声音说道:“听临淄城的大夫说娇娇这病可凶险着呢!极有可能传染给别人。” “咳咳咳……”他声音一落,季妩适时得咳了几声。 一个守城的侍卫撩开软轿的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季妩面色胀红,她泪盈于睫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停的干咳着:“咳咳咳……” 那个守城的侍卫只看了她一眼,便放下软轿的帘子,他一脸嫌弃的说道:“快走,快走,莫要把病气过给我们。” “是大人。”几个轿夫抬起软轿就走。 季妩轻而易举的出了城,有谁能想到她就是名扬天下的无名。 出了城季妩并没有换衣服,她依旧以一身女装示人。 魏弥已经在三十里亭等着她了。 她一下软轿,着实把魏弥给吓了一跳。 魏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魏大人我们快走吧!”季妩压低声音说道:“为了安全起见这一路你便唤我娇娇。” “好。”魏弥这才回过神来。 季妩早已安排好路线,魏弥也已经备好了船,他们也改成水路而行。 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 一上船,魏弥站在甲板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我们总算安然离开临淄城了。” 季妩微微颔首,她四下看了一眼缓缓垂下眸子,她可没有魏弥这般乐观。 姜策手眼通天可不好糊弄。 若是魏弥躲在城里不出来兴许还能藏个几日,可他一出城势必会惊动姜策。 她如何不知姜策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他并未上当。 如今只怕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魏大人。”季妩唤了一声,魏弥扭头看着季妩,季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弥连连点头。 季妩转身便回船舱了。 船才行驶了没有多久,便被几条船团团围了起来。 魏弥站在甲板上,他冷眼看着离他们最近的那条船冷冷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魏大人别来无恙啊!”他声音一落,姜策便从船舱大步走了出来。 魏弥看着他徒然一惊,只一瞬他便恢复如常,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原来是公子啊!就是不知公子这是何意?” “魏大人一声不响的便来了临淄城,不知魏大人这又是何意?”姜策说着已经上了魏弥的船。 魏弥含笑看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没有知会公子一声是魏弥的不是,魏弥此次来临淄城不过为了些许小事罢了,又怎敢惊动齐王与公子呢!” 庞戎带着数十个侍卫上了魏弥的船,整条船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姜策看着魏弥淡淡一笑:“魏大人一心想要找无名,不知魏大人有没有找到无名啊?” 他尾音骤然一提。 魏弥从容的很,他看着姜策说道:“公子说笑了,天下谁人不知无名先生已是公子的门客了,谁还敢打无名先生的主意呢!” 他说着一顿不等姜策开口,几步凑到姜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误解我了,我此次出入临淄不过是为我家大王办点私事,这种事还是不宜声张的好。” 姜策漫不经心的扫了魏弥一眼,他抬头看着庞戎冷冷吐出一个字来:“搜。”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佳人 “诺。”庞戎双手一叉,他带着人大步朝船舱走去。 魏弥眉头一蹙,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不知公子端的什么名目要搜我这船?齐乃泱泱大国,这样做未免太失礼数了。”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魏弥淡淡说道:“魏大人不请自来,这便是魏国的礼数吗?” 他一句话说的魏弥哑口无言。 与这件事上终究是魏弥理亏。 船就这么大。 很快庞戎便带着人搜了个遍。 他一出船舱姜策便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几步走到姜策面前叉手说道:“公子,属下已经带人搜过了,船舱里面只有一位女子,别的在没什么可疑之人。” 姜策还未开口,魏弥看着姜策问道:“不知公子想找什么可疑之人?” 姜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庞戎说道:“把她带出来看看。” “公子这不妥吧!大王命我不远万里来寻这位娇娇,她可是我家大王搁在心尖上的人,岂容你们随意观看。”魏弥立刻站出来反驳。 他越是这样,姜策越是觉得可疑,他勾唇淡淡一笑:“不知是什么绝代佳人竟令得魏王魂牵梦萦。” 庞戎转身大步朝船舱走去。 漫漫日光之下,季妩缓步从船舱走了出来。 她特意让魏弥给她准备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她从前一贯以素衣示人,若是还着素衣生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她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宽袖窄腰,长裙曳地,施施然然的朝姜策走了过去。 她额间系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墨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腰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着,她肤白胜雪,双眸又黑又亮仿佛夜空最闪亮的星子华光溢彩恁的夺目。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微微垂着头,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柔弱,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惜。 绝代佳人也不过如此! “抬起头来。”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 季妩没有开口,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姜策一眼,脸上带着娇羞,眼中弥漫着几分惊恐便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魏弥几步走到她前面挡住姜策的视线,他看着姜策质问道:“公子可看出什么来?” 姜策没有开口,他淡淡的看了庞戎一眼。 庞戎上前伸手推开了魏弥。 姜策几步走到季妩面前,季妩若受惊的小鹿一般眼中尽是惊恐。 姜策抬手攥住季妩的下巴,逼得季妩抬头看着他。 两个人近在咫尺。 “公子这是做什么?”魏弥看着姜策厉声呵斥道。 姜策看都不看魏弥一眼。 庞戎衣袖一挥寒光闪烁的长剑架在魏弥脖子上。 魏弥脸色一白瞬间不敢在开口。 季妩战战兢兢的看着姜策,她眼圈红红的,眼中噙着泪,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姜策冷眼看着她。 她的泪无声的滴落在姜策的手背上。 看着这一幕魏弥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他生怕姜策看出什么端倪来。 时间好似变得格外漫长。 “倒是个绝色佳人,魏王真真艳福不浅啊!”片刻,姜策松开了季妩。 季妩身子一软吓得跌坐在地上。 “娇娇你没事吧?”魏弥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他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她坐在甲板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魏弥一脸戒备他看着姜策说道:“公子这是何意?莫不是生了夺人所爱之心?” 姜策云淡风轻的看着魏弥说道:“魏大人下次出入齐国,还是事先打个招呼的好,若是被人当做细作只怕要埋尸异乡了。” 语罢,他再不看季妩一眼提步就走。 庞戎带着所有人跟在他身后。 魏弥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姜策一跳上自己的船便朝船舱走去。 庞戎看着数条船右手微抬。 很快他们便让开路来。 船顺水而下速度极快,与姜策的船一点一点拉开距离。 季妩起身朝船舱走去。 转身的瞬间她便换了一副面孔。 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柔弱。 一进船舱魏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季妩压低声音说道:“还是先生思虑周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妩看着魏弥淡淡一笑:“我们一定要尽快赶到曲阜。” 魏弥点头说道:“是先生。” 姜策带着人就隐身江上,所以他来的速度极快。 等高寅闻讯赶来的时候,魏弥他们早已走远了。 他已经确定与魏弥在一起的就是季妩。 他还知道姜策命人牢牢盯着他,然,金蝉脱壳之计季妩用得,他也用得,为防姜策他同样在庄子里留了一个替身。 陆离一丝都没有察觉。 为了做到以假乱真,高寅甚至将江陵与江风两个人留在庄子里。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他若是不在她身边守着总是寝食难安,与其在庄子里煎熬的等着,倒不如他主动出击,能离她近一些总是好的。 船在江上飘了一日一夜。 季妩提议上岸休息一番,她开口魏弥自然不会反驳。 他们随意找了个客栈,季妩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在客栈中休息了半日,他们才接着赶路。 魏弥对季妩没有半点疑心。 他不知季妩从未想过与他同去魏国。 她要去的至始至终唯有曲阜。 转眼又过了一日。 魏弥命人日夜兼程,明日他们便可抵达曲阜。 姜策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还没有去上早朝。 几日过去一点无名的消息都没有,姜策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他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凝重。 莫不是无名已经遇害? 若是他还活着,以他的才智怎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除非他从没有想过脱身! 姜策左思右想他总觉得此事蹊跷的很。 他甚至疑心此事是无名刻意谋划的。 “公子,属下有要事禀告。”就在那个时候庞戎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伸手递给姜策一块白色的棉布。 姜策一眼便认出这是无名衣袍的一角。 白色的棉布上布满污渍,用血书写着几个字。 主公救我,曲阜。 看着这几个字,姜策眸光一凝,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公子可要我带人去救无名先生?”庞戎看着姜策拱手问道。 姜策依旧没有开口,在庞戎的注视下他缓缓闭上了眼。 片刻,他骤然睁开眼来。 “公子?”庞戎定睛看着他。 姜策起身说道:“你立刻去准备,孤亲自去。” “公子万万不能以身涉险,属下定会把无名先生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庞戎挡在姜策面前沉声说道。 姜策勾唇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庞戎说道:“你以为孤只是为了去救无名吗?孤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若是姜钰与惠夫人知道他要离开临淄城,他们怎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庞戎瞬间便明白了姜策的意思,他看着姜策的眼中尽是浓浓的担忧。 “你放心吧!孤自有分寸。”姜策看着庞戎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庞戎转身大步离开。 姜策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出了城。 临走时他还故意放出风声,无名被掳,他亲自去曲阜救人。 这件事在临淄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姜钰与惠夫人如何不知。 惠夫人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借着探病之名匆匆去了姜钰的府邸。 昼夜更迭。 太阳升起的时候,季妩已经站在曲阜街头。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所有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们随意在街头找了一处客栈。 “小二上几分早饭。”一行人还未吃早饭,魏弥一坐下便大声喊道。 “来嘞客官!”小二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他看着魏弥他们说道:“不知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大人不好了。”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侍卫大步朝魏弥走了过来。 纵然他已经压低了声音。 可季妩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先给我们来几间上等的客房。”魏弥起身看着小二说道。 “好嘞。” 季妩头上带着纱帽,一行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魏弥并没有避着季妩,相反他将季妩请到他房中,才看着那个侍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侍卫面上带着惊慌沉声说道:“大人,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公子策已经知晓无名先生就在曲阜,他亲自带着人已经在来曲阜的路上了,想必他很快就到了,不仅如此整个曲阜已经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魏弥一惊,他骤然站了起来。 他带着惊慌扭头朝季妩看去,在他的注视下季妩眉头一蹙:“姜策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实则心中没有半点意外。 她早已算准姜策一定会亲自来的。 果然如此! “魏大人事不宜迟你们先走。”季妩看着魏弥说道。 魏弥一口便拒绝了:“不,要走一起走,我们怎能弃先生于不顾。” “魏大人可曾想过姜策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季妩凝神看着魏弥问道。 语罢,不等魏弥开口,她轻叹了一声接着又道:“魏国本就势微,如今新君刚刚继位朝中不稳,魏国经不起战祸,你与我都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同归 季妩一点,魏弥便明白其中利害。 “先生……”他万般无奈看着季妩沉默下去。 “魏大人不必觉得自责。”季妩看着魏弥说道,若说自责该自责的是她,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在利用魏弥罢了。 她这么一说,魏弥脸上的自责更甚:“都是魏弥无能,不能带先生安然离开。” “魏大人你带着人立刻离开这里,眼下也不必出曲阜,只需换到别的客栈便好,另外请魏大人给我留两个侍卫。”季妩看着魏弥说道。 魏弥依季妩所言给她留下两个侍卫,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他一走,季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魏弥对她有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连累魏弥。 魏弥可以不出城,可她却必须出城。 她千方百计将姜策引到这里自有她的目的。 魏弥给季妩留下的两个侍卫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个人的身手虽不如陆离,但也是一顶一的高手。 季妩还是以女装示人,她并未离开客栈。 用过晚饭之后,她早早便上榻歇息了。 一到寅时,她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眼中一片清明不带一点迷糊,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裙,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推门走了出去。 “先生。”魏弥留下的两个侍卫已经在候着她了。 这个时辰是一天当中人最困的时候,季妩早已打探好守城的侍卫也在这个时候换班,这是她出城唯一的机会。 两个侍卫带着季妩悄无声息的出了曲阜。 一出曲阜,季妩带着两个侍卫直奔峄山。 姜策带着人披星戴月的赶路。 一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带着人赶到曲阜。 曲阜城城主孔渊亲自带着人迎接。 “参见公子。”姜策坐在马车里,他身上略染了些风尘,孔渊带着一众侍卫跪在马车前。 “诸位免礼。”姜策右手微抬。 “多谢公子。”孔渊带着众人缓缓站了起来。 姜策凝神看着他说道:“孤命你立刻带人在曲阜挨家挨户的搜,就是便整个曲阜反过来,也要把无名先生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诺。”孔渊拱手说道。 “嗖……”就在那个时候一支利箭朝姜策射了过去。 “快护驾。”孔渊一脸惊慌大声说道。 一众侍卫朝姜策围了过去。 姜策稳如泰山的坐在马车里。 庞戎就在姜策身旁,他右手微抬寒光闪动的箭已经稳稳落入手中。 箭头上系着一块白色的丝绢,庞戎取下双手递给姜策。 姜策接过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几个字跃入他眼帘。 若想救无名速来峄山。 这几个字是用楚篆写的。 姜策随手将白色的丝绢递给庞戎。 庞戎接过看了一眼,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公子此事就交给属下吧!您万不可以身涉险。” 姜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个天空。 孔渊看了庞戎一眼,他上前一步看着姜策拱手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姜策淡淡的看着孔渊:“将曲阜半数士兵交由庞戎调遣,孤要去峄山一趟。” “是公子。”孔渊拱手说道,他并不敢多问。 车夫调转方向,姜策带着人直奔峄山。 此去峄山大约需要一个多时辰。 天已经黑了。 “公子,那封信既是用楚篆写的,此事只怕是楚国所为,公子出城迷惑一下那些人便可,请公子乔庄成一个侍卫离开,剩下的便交给属下吧!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会把无名先生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公子万不可以身涉险啊!”庞戎跪在姜策脚下,他脸上含着担忧再次进言。 姜策嘴角一勾:“便是楚人又如何?此乃我齐国境内,孤还怕了他们不成,孤若不去救无名先生,岂非令天下有才之士心寒,他日谁还敢为孤效命。” “公子……”庞戎还想说些什么。 姜策抬头看了他一眼,庞戎眉头紧锁,他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季妩只来到峄山脚下,她并未上山。 峄山高而陡峭,山下有一条湖,站在湖边往上看竟能生出一股眩晕的感觉来,由此可见峄山有多高,有多陡。 季妩让两个侍卫扎了一个筏子。 天已黑,耳边尽是野兽的叫声。 季妩站在木筏之上,月色倒映着湖面上波光粼粼,山中湿气大云雾缭绕颇有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她已经换回男子的衣袍,俨然又是一个如玉少年。 一个侍卫站在她身旁,木筏在湖中肆意的飘荡。 季妩算算了时辰,姜策就快要到了,她扭头看着身旁的侍卫问道:“我让你准备的绳索与椒木呢?” 那个侍卫解开腰间的绳索,从衣袖中拿出椒木看着季妩说道:“先生绳索和椒木在这里。” “你用绳索将我绑起来,然后立刻离开这里。”季妩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椒木。 “先生……”那个侍卫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 “你若是想活命的话就立刻照我说的做。”季妩冷冷看了那个侍卫一眼,她拿起椒木塞进自己口中。 那个侍卫用绳索把她绑了起来。 季妩定睛看了那个侍卫一眼。 那个侍卫足尖一点便离开了。 季妩缓缓坐在木筏上,她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她不知此时此刻湖对岸的树林中,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高寅一路追着季妩而来,季妩的一举一动他皆看在眼中。 他眼中尽是疑惑,他不知季妩为何处心积虑的将姜策引到这里,他实在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 为防破坏她的计划,他也不敢贸然现身,只能用这种方式守护着她。 忽的季妩眼中一凝,她抬头朝岸上看去。 姜策带着十数个侍卫出现在她眼中。 “嗯嗯嗯……”季妩瞬间激动了起来,她慌乱的起身看着姜策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季妩一身素衣,姜策一眼便看到了她。 庞戎与一众侍卫也看了季妩。 庞戎大步上前挡在姜策身前,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满目戒备的看着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小心这里有埋伏。” 一众侍卫围在姜策四周。 姜策带了数千侍卫,一靠近峄山那些侍卫便分散开,此刻他们就隐匿在四周,还有一小部分绕到后山攀岩而上。 山中风凉,除了风声便只剩野兽的叫声。 庞戎并未发现一点异动,他扭头将目光落在湖面上,姜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显然两个人想到了一处,既然岸上没有什么异动,楚人只怕埋伏在湖中。 实际上皆是他们想多了。 这里哪有什么楚人? 湖中更是没有一个人。 由于离得远他们根本看不到季妩脸上的表情。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用在姜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嗖!”庞戎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剑抬手掷入湖中。 铜铸的剑瞬间便沉了下去。 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眼微眯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庞戎眼中亦满是疑惑,他看着姜策说道:“公子……”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孤倒要看看这些楚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着庞戎接着说道:“你先去救无名先生。” 说着他抬头朝季妩看去。 “是。”庞戎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他蜻蜓点水一般落在湖面上。 也不知怎的季妩突然笑了起来。 “轰隆隆……”就在那个时候大地突然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峄山都摇晃了起来,山上的石头从天而降,大小不一,有尖有圆,这一刻通通化作夺命的利器。 “啊……”好几个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砸倒在地。 一向沉稳如姜策都忍不住一惊。 “公子!”庞戎不顾一切他转身便朝姜策飞奔而去。 大地还在不停的摇晃,且摇晃的越发离开。 “砰砰砰……”从山上滚落的石块越来越多,一众侍卫不停的逃窜起来。 “这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可是地龙翻身了?”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季妩还在竹筏上,滚落的石头落入湖中,湖中激起阵阵浪花来了,再不复方才的平静。 “公子,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此刻庞戎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他架起姜策就走。 姜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 山中的野兽四处狂奔起来,它们不停的叫着,叫声中满是惊恐。 树林也摇晃了起来。 高寅双目微睁,他死死的看着季妩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早知道这里会发生地龙翻身,她这是要与姜策同归于尽。” 庞戎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姜策便消失在季妩眼前。 地动山摇的越发厉害。 可这一刻季妩心中恁的平静。 是的,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她知道仅凭她一己之力杀不了姜策,所以才将姜策引到了这里。 她吐出口中的椒木,用力挣脱身上的绳索,然后缓缓躺在木筏上。 今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她大仇得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用她一条命换他一世安稳足矣! “我不准你死。”就在那个时候竹筏猛地摇晃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得季妩心中一颤。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陪你 季妩骤然睁开眼。 高寅伴着清幽的月色出现在她眼中。 “你……”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才说了一个字。 高寅长臂一挥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只是有些快。 “轰隆隆……”大地摇晃的越发厉害,湖面激起剧烈的浪花,山上的碎石不停的滚落下来,有的落在岸上,有的砸入水中。 竹筏不停的摇晃着。 高寅紧紧的抱着季妩,仿佛他一松手季妩就会消失不见,他脸上带着少见的惊恐,然更多的是愤怒,他双目猩红整个人如暴怒的野兽一般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千方百计将姜策引来这里,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并非是在质问季妩,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季妩下意识便要否认这件事。 高寅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抱着的她的手青筋凸起,力道之大弄得季妩都疼了,他看着季妩吼道:“是谁准你这样做的?” 季妩从未见过高寅这幅模样,她嗓子发涩说出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没有!” 高寅怒极反而笑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你不是想死吗?”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轻轻的摇着头。 “那好,刀山火海,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高寅说着霸道的吻上季妩的唇瓣。 星光璀璨,月色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大地,世间万物皆沦为他们的陪衬。 高寅的话一字一句的刻在季妩心头。 她一直都知道高寅待她很好,可她心中始终都抱着几分怀疑,她不敢相信他,也不敢向前踏出一步,甚至她心中一直都是抗拒他的。 便是他说此生只会娶她为妻,这话她也是不信的。 她处心积虑将姜策引到这里,要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过是想偿还他对她的好罢了。 至始至终她从未想过真正与高寅在一起,所以她从未争取过什么。 第一次季妩没有拒绝高寅,她伸手抱住高寅的腰身,缓缓的闭上了眼。 地动山摇两颗心再没有一点距离。 “轰隆隆……”姜策他们才走了没有多远,峄山从半山腰处突然塌了,如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一样不停的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所有人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一向喜怒不露如姜策都忍不住一惊。 “公子快走。”庞戎大声吼道。 就在那个时候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眼见就要砸在姜策身上。 “公子……”庞戎一声厉害,他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伸手推开了姜策。 “砰……”巨大的石头一下子砸在他身上。 “庞戎!”姜策大声喊道。 鲜血顺着庞戎的头上流了下来,他身子一僵,双目滚圆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姜策伸手想要去拉庞戎。 “轰……”就在那个时候山上形成的洪流一下子将庞戎淹没其中。 姜策骤然一惊。 “公子快走。”两个侍卫拽起他就走。 “庞戎……”姜策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 从山上滚落的碎石一下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公子,已经没有路了,眼下如何是好?”几个侍卫惊慌失措的看着姜策问道。 姜策骤然清醒过来,眼见滑坡的山体就要将他们淹没,姜策指着不远处的湖说道:“快跳下去。” 其实他也不知他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赌一把。 “是。”所有人纵身跳了下去。 “阿妩,我们快离开这里。”竹筏剧烈的摇晃着,高寅与季妩站都站不稳了,他眼见山体滑坡就要吞噬一切,高寅牵起季妩的手的足尖一点就要离开。 “砰……”就在那个时候几块碎石从天而降,高寅骤然一惊,他想都没有想下意识将季妩拥入怀中,他躲避不及一块巨大的碎石一下子砸在他背上。 “阿寅。”季妩抬头朝高寅看去。 高寅摇晃了一下子,他面色煞白对着季妩浅浅一笑:“我没事……” “噗……”他话音还未落一口血涌了出来。 “阿寅!”季妩目赤欲裂的看着高寅。 “咳咳咳……”高寅忍不住轻咳了起来,血不停的从他口中溢出来。 季妩浑身颤抖的看着他眼泪滚滚而落,她声音哽咽:“都是我连累了你。” “噗通。”忽然藤条捆绑的竹筏一下子散开了,高寅与季妩两个人猝不及防的落入湖中。 “郎君!”高寅带来的侍卫大声吼道,纷纷跳下去救他们两个人。 “轰隆隆……”就在那个时候大量的山体从天而降落入湖中,一时之间巨浪滔天,湖水一下子浑浊起来。 地壳运动令得从前平静无波的湖犹如海一样涌动起来。 高寅与季妩一落水便不受控制的顺着巨浪起起伏伏。 高寅始终紧紧握着季妩的手。 季妩素来怕黑,可如今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心中竟一点恐惧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始终都在。 高寅一点一点将季妩拥入怀中,他抱着季妩顺着水流游走。 “砰……砰……砰……”天上不停的落下碎石,大小不一的石头如雨一般纷纷落入湖中。 高寅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季妩,滚落的碎石未曾伤到她半分。 一片黑暗之中季妩看不到高寅的背上,双臂上都是伤,就连他的额头都被碎石砸伤了,鲜红染红了他们的四周。 水流速度极快,他们顺水而下。 整个曲阜都晃动起来,只是远没有峄山地动山摇的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地才恢复平静。 高寅面色煞白,他用仅剩的力气抱着季妩上了岸。 水流的速度极快,他们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在水中泡的久了季妩有些昏昏沉沉的,高寅抱着她上了岸,她都不知道还紧紧的抱着高寅将头埋在他怀中。 一朵云遮去月亮的光芒,他们四周一片漆黑。 那些侍卫早已与他们走散。 高寅小心翼翼的将季妩放在地上,季妩还未回过神来。 “阿妩,阿妩……”高寅轻轻的摇了摇季妩。 “阿寅!”季妩这才回过神来,她面色苍白在水中泡的久了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她冲着高寅淡淡一笑:“我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嗯。”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应道。 下一刻,他身子一软骤然倒在季妩身上。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得对我负责 “阿寅,你怎么了?”季妩惊慌失措大声喊道,她双手颤抖的抱着高寅一连唤了好几声,高寅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妩的手在高寅的背上,她只觉得手上黏黏腻腻的。 就在那个时候云破月出,季妩这才看清楚高寅背上,手臂上,还有头上满是伤,她手上染得全是高寅的血。 “阿寅,你怎么这么傻?”季妩心中酸涩无比,她抱着高寅放声痛哭了起来。 夜还很深。 两个人刚从湖里出来身上满是水,一阵风吹来季妩忍不住打了个一个寒颤。 高寅更是浑身冰冷。 季妩很快便清醒过来,她深知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高寅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她四下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她连拖带拽将高寅弄进了山洞。 耳边尽是野兽的叫声。 幸好山洞中有一些杂草,季妩让高寅躺在上面,一路走来她出了满身的汗,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她转身便去捡柴火了,她并不敢走到太远就在山洞旁边捡了些柴火。 索性季妩并非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生火自然不在话下。 她很快便在高寅身旁点了一堆火。 火光照得她的脸通红,高寅身上的还在不停的流血,再这样下去他势必要流血而亡。 季妩也顾不得替他烤干身上的衣服,她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拿着火把便去给高寅采止血的药了。 此时正值三月,山中郁郁葱葱要找些止血的药不是什么难事。 季妩采了一些随处可见的小蓟,小蓟可是止血良药,还有消肿的功效。 她回到山洞将小蓟嚼碎了,然后敷在高寅的伤口上。 高寅背上满是伤只能趴在干草上。 季妩小心翼翼的替高寅敷好药,又解开他身上的外袍给他烤干。 高寅面色煞白,他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冷……冷……”他无意识的呢喃着,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季妩解开自己的外袍给他披在身上。 “冷……”高寅还是不停的唤着冷,他偌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季妩看着这样的他格外心疼。 她看着高寅缓缓躺在他身旁。 她才躺下高寅侧过来身子便抱住了她。 他紧紧的抱着季妩,紧锁着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季妩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她抬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额头都被碎石砸伤了,纵然她已经替他敷过药,可此刻还渗着血,也不知这伤日后会不会留疤。 季妩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高寅的眉毛,继而落在他闭着的眼睛上,接着是他的鼻子,最后她的手指轻轻的落在他唇瓣上。 她抬起头在他的唇瓣轻轻的一吻。 从前她一心只要报仇,如今她十分贪心,贪心的想将他整个人占为己有,自私的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渐渐的高寅不在喊冷,他身上的伤也渐渐的止住了血,他面色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紧的抱着季妩一刻也不肯松开。 季妩安心的躺在他怀中。 这一刻,她的眼中,她的心中满是他,甚至都不曾想过如今姜策是死是活。 在高寅怀中季妩沉沉睡去。 山洞中格外宁静。 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的时候,高寅便醒了过来,纵然他浑身是伤,稍稍动一下都疼得不得了,可看着怀中正在熟睡的少女,高寅便觉得身上的一点都不痛。 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 他忍不住在想若是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这世上很多人为了权势与富贵不折手段,而他贪恋的却只有她。 高寅抬手轻轻的落在季妩脸上,他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脸,眉眼止不住的上扬开心的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火堆早已熄灭。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季妩。 季妩睡得正香,她只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弄得她痒痒的,因为她这个人极害怕虫子,她下意识觉得脸上的是条虫子。 她心中一惊骤然睁开了眼。 两个人近在咫尺,高寅的脸一下子跃入她眼中。 “阿妩你醒了?”高寅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他眉眼温柔如水并没有松开季妩。 季妩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她一脸女子的娇羞看着高寅的目光有些躲闪。 “我的阿妩害羞了。”高寅含笑说着鼻尖轻轻的抵在季妩的鼻尖上。 “我哪有害羞?”季妩轻轻推了高寅一下,高寅身上有伤她并不敢用力。 “呵呵呵……”高寅轻笑出声。 “还有谁是你的阿妩?”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的脑门抵在高寅胸前,她的声音细弱蚊蝇,语气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在撒娇。 “你就是我的阿妩。”高寅抱着她霸道的说道。 “我才不是你的阿妩。”季妩又羞又恼气鼓鼓的看着高寅,比起高寅她更像是一个孩子。 人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可见季妩心中再不排斥,怀疑高寅。 “我就是我的阿妩。”高寅说着低头吻上季妩的唇瓣。 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霸道中尽是温柔。 季妩没有抗拒。 两个人心跳如鼓,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一吻之后,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问道:“你还不承认你是我的阿妩吗?” “我才不是你的阿妩呢!”季妩轻轻的在高寅胸口锤了一下。 “疼!”高寅看着季妩说道,他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可是哪里的伤又流血了?快让我看看。”季妩惊恐不已的看着高寅。 高寅单手捂着胸口看着季妩说道:“你看不见我的伤,因为我的伤在心里,说你是不是我的阿妩?” 他眼巴巴的看着季妩。 季妩缓缓垂下头去,她没有开口。 “哎呀……哎呀……”高寅捂着胸口,他一声高过一声:“阿妩,你快说,不然我就要疼死了。” “疼的是你又不我。”季妩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转身背对着高寅。 高寅见季妩有些生气了,他一笑不再装了,他从背后拥入季妩轻声说道:“阿妩,我的脸都毁容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对我负责才是,你既然不愿做我的阿妩,那我就做你的阿寅可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心中所想 这种肉麻兮兮的话高寅竟信手拈来还说的如此流畅,季妩忍不住扭头看着他。 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本正经的打量着高寅。 “你这是什么表情?”高寅看着季妩问道。 “你莫不是被姬行给附身了吧!”季妩抬头看着他的脸,她给他敷的草药已经掉了,他额上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了但看着有几分狰狞,就好似一块绝世美玉多了一点瑕疵,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兀的,她心中一软。 高寅挑眉扫了季妩一眼,他这幅模样好似就变成那个眼高于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家嫡子,他伸手弹了弹季妩额头,分寸掌握的极好并未弄疼季妩。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含笑看着季妩说道:“你怕是不知姬行那些情话很多都是我教给他的。” 他这番话季妩自然是不信的,她一脸疑惑的看着高寅。 高寅看着她十分宠溺的一笑,他娓娓道来:“我与姬行相识的时候,他一见女子便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后来他看中左相家的娇娇陶然,写信向我请教该如何取得女子的芳心,我便教了他一些情话,他学的好全赖我这个师傅教导的好。” 语罢,高寅颇为得意的看着季妩。 “姬行练就的如此炉火纯青,你这师傅真真功不可没,听闻情话说的多了方能掌握其中精髓,就是不知郎君这身本事是从何练就的?”季妩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 只是她这番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味。 金色的阳光从洞口洒进来,照在两个人身上暖洋洋的,方才还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如今山洞中突然多了几分出醋的酸味来。 高寅看着季妩突然就笑了,他笑的格外灿烂,季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的阿妩这是吃味了。”高寅笑盈盈的拥着季妩,他将下巴抵在季妩的额头上,脸上满是宠溺。 心事骤然被人说破,季妩脸上闪过一丝窘态,她双颊微红抬手在高寅的手臂拧了一把,她带着怒气一字一句的说道:“什么是吃味?我才没有吃味呢?” 她并没拧疼高寅。 高寅看着季妩呵呵一笑:“口是心非。” “哼!我才没有。”季妩冷冷瞪了高寅一眼,她伸手推着高寅。 高寅紧紧的抱着她就是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季妩看着高寅说道。 “我就不放,不仅现在不放,以后都不会放手。”高寅这情话真真说的不比姬行差。 “我的阿妩!”高寅说着霸道的将季妩拥入怀中,他凑到季妩耳边轻声说道:“谁说情话只有说的多了才能掌握其中精髓,画本子看多了一样可以掌控其中精髓。” 他这是在向季妩解释这些情话的由来。 季妩定定的看着高寅,听了这些话她心中不由得舒坦了几分。 “阿妩,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人说过。”高寅在季妩耳边低声说道,他将头抵在季妩肩头亲昵的抱着季妩。 如此情意绵绵的话,又是从高寅口中说出来的,这谁受得了? 季妩自然也受不住,当下她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所以说女子是要哄的,连季妩都不例外。 季妩没开口,她将头靠在高寅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高寅也不再言语,他抱着季妩缓缓的闭上了眼,他眉梢眼间尽是满足。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着,岁月静好。 可这岁月静好也只限山洞中。 两个人皆心知肚明,所以才格外珍惜此刻的时光。 季妩十分贪恋这样的时光,她依偎在高寅怀中,不愿去想前路如何!也不愿去想外面的腥风血雨。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格外快。 片刻,高寅突然睁开眼来,他垂眸看着季妩直言不讳的问道:“阿妩你处心积虑将姜策引到这里,想与他同归于尽可是知道些什么?” “姜策数次害我,我想杀他有什么错吗?”季妩看着高寅十分平静的说道。 “阿妩!”高寅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信我。” “阿寅,我信你。”季妩定睛看着高寅说道。 从前她是不信高寅,可如今她却是信他的。 “可你并未对我说实话。”高寅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不是吗?” 在高寅的眼神下季妩无处遁形,她缓缓垂下眸子。 “阿妩我一直都知晓你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皆了如指掌,最终坐上王位的是姜策对吗?”高寅轻而易举便猜了出来。 语罢,他不等季妩开口便接着又道:“而高家会因此没落,所以你才将姜策引到这里,想借着地龙翻身引发的天灾夺去他的性命。” 高寅说的一字不差。 季妩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不,不是……”她一口否认道。 聪慧如高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紧紧抱着季妩,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呢喃道:“阿妩,以后我再不许你做这样的傻事。” 季妩没有开口,她轻轻的抱着高寅。 高寅声音低沉,他接着又道:“阿妩,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脆弱,害怕与祈求融在一起极为复杂。 “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做傻事了好吗?”高寅脊背僵硬,抱着季妩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直到此刻他还心有余悸。 山崩地裂,看着她静静地躺在竹筏上,无怨无悔的准备赴死,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恐惧。 他从未如此害怕,害怕到心惊肉跳,手足无措。 “好。”季妩轻声答道。 高寅将头埋在季妩颈间,季妩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那瞬间她心如刀绞。 “阿寅,你说的不错,姜策会登上王位,待他登上王位便会处处刁难高家,高家由此势微。”季妩看着高寅缓缓说道。 上一世她死的早,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所以她并不知道高寅结局如何。 “嗯!”高寅轻声应道,他的声音无波无澜。 “阿妩,你想听一听我心中所想吗?”高寅双目灼灼的看着季妩问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未来 季妩抬头看着高寅。 高寅牵起她的双手放在心口,在她的注视下看着他浅浅一笑说道:“阿妩这世间万物皆有定律盛极必衰,周朝坐拥天下八百年如今同样势微,由此可见没有什么能一直兴盛不衰,高家同样如此,我心中清楚也早已做好了打算。” 季妩不知原来高寅早已看透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高寅一笑接着又道:“无论是姜钰坐上王位也好,还是姜策坐上王位也罢,我早已决定待此事尘埃落定后带着你周游天下,等我们阅尽这天下河山,便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到时候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气晴好时我便带你看日出,赏月,下雨的时候我便带你倚楼听雨,我们还可收集雨水煮茶,再不闻这世间俗事,更无需如履薄冰的度日,届时我们在生三两个孩儿,你说可好?” 高寅为季妩描绘的这个未来实在太美好。 这也正是季妩所期待的未来。 季妩从未想过高寅竟是这样想的,他早已规划好他的未来,而他的未来中有她,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好。”季妩笑着依偎进高寅怀中。 高寅没想到她竟答得如此爽快,他欣喜若狂的看着季妩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声说道:“阿妩,我不许你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季妩闭着眼说道。 高寅高兴的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不再说话。 季妩心满意足的抱着高寅,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高家未来的掌权人,更不再高不可攀,他就只是她的阿寅。 季妩多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只有她与高寅,没有身份门第只差,更没有旁人。 然,她的这愿望很快便破灭了。 “郎君。”多了没有多久江沉带着十数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高寅眉头一蹙,季妩也缓缓睁开了眼。 终究高寅所说的那个未来离他们还有很远的距离。 “属下失职请郎君降罪。”一众人跪在高寅面前请罪,他们这个举动瞬间拉开季妩与高寅之间的距离。 季妩扶着高寅坐了起来。 高寅看着江沉他们右手微抬:“起来吧!” “是郎君。”江沉他们这才站了起来。 高寅看着江沉问道:“此行我们折了多少人?” 江沉面带惭愧拱手说道:“回郎君的话此行我们折了过半的人。” 高寅双眼一眯。 高寅出行自然会带着大夫以备不时之需,索性随行的大夫安然无恙,他大步上前替高寅处理伤口。 季妩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高寅始终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姜策可还活着?”高寅看着江沉问道。 季妩也抬头朝江沉看去,显然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属下忙着寻找郎君并不知道姜策是生是死。”江沉看着高寅拱手说道。 高寅淡淡一笑,他都安然无恙的活着,姜策向来命大只怕也还活着。 未免季妩伤心他并未说出这些话来。 在季妩的注视下,大夫仔细的给高寅额上的伤敷好药,他细细的叮嘱道:“这几日郎君定要好好敷药,还有伤口切莫沾水,老夫敢保证郎君额上的伤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季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心中的愧疚不由得减轻了几分。 她可不希望高寅因她而毁容。 “哦!”高寅随口应了一声,他抬眸看了季妩一眼,转瞬便把大夫的话抛之脑后。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他并不觉得额上伤的留了疤有什么不妥。 相反他十分希望额上的伤留一个疤,这样她就无法抵赖了。 季妩扶着高寅站了起来,她十分不自然的松开了高寅的手。 高寅眉头一蹙,他十分霸道的牵起季妩的手,把她往胸前一拽,将她圈进自己怀中。 季妩抬头看着他挣扎了几下。 怎料她越是挣扎,高寅就抱的她越紧。 高寅扭头在季妩耳边低语了一句:“你若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当众吻你了。” 高寅一句话令得季妩瞬间安分起来。 季妩气鼓鼓瞪了高寅一眼,仿佛在说:“你怎能如此无赖?” “过来见过主母。”高寅拥着季妩看着江沉等人沉声说道。 他声音一落,季妩顿时双目微睁,她下意识抬头朝高寅看去。 高寅十分宠溺的看着她扬眉一笑。 “属下见过主母。”江沉带着众人拱手跪在季妩面前。 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季妩鼻子一酸,在看高寅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上一世她被所有人厌弃,除了麻姑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 这一世她何德何能竟得他如此倾心相待? 季妩心中满满都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还未开口。 高寅便看着江沉他们说道:“我要你们如待我一样待她,不可有半分懈怠。” “是郎君。”在他的注视下众人拱手说道。 高寅轻轻的替季妩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众人接着又道:“若有一日我与她同身处险境,我命令你们定要先救她。” 他的话令季妩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高寅喃喃说道:“阿寅,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身处险境,也不要他们先救我,我要他们先救你。” 高寅抬手替季妩擦去眼角的泪,他轻轻的在季妩脸颊落下一吻。 季妩在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是郎君。”江沉双目微睁,一众人拱手应道。 “阿寅,我不要他们先救我,我要他们先救你。”季妩哭着一遍有一遍说道。 “好。”高寅轻声哄着她。 季妩这才不哭了。 高寅牵着季妩的手出了山洞。 他们竟被水冲了三四十里远,从这里看去还能看到峄山,只是天翻地覆峄山再不是从前的峄山。 高寅带着季妩回到了曲阜城中。 曲阜城中只发生了轻微的地龙翻身,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高寅带着季妩住进了高家在曲阜的别院。 他一贯不喜婢女随侍左右,偌大别院竟连一个婢女都没有,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负责煮饭,洒扫。 他背上,手臂上伤痕累累,纵然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还未结痂,必须在榻上静养。 季妩陪着他在房中养伤,他也不能平躺,只能趴在榻上。 “阿妩,我的伤口疼!” “阿妩,我渴了。” “阿妩,我累了。”…… 从躺倒榻上高寅便没有消停过。 季妩不停的忙来忙去,一会为他敷药,一会给他端茶倒水,一会喂他吃饭。 在季妩面前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模样! 全然一个沉浸在情爱中的傻子。 他喜欢看着季妩围在他身旁,喜欢她眼所到之处,喜欢她心中满满都是他,无暇去想别的人和事。 用过午饭之后,季妩坐在高寅榻边看着他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睡一会吧!这样伤好的快。” “阿妩,我想你。”季妩就在高寅榻边,他双目灼灼的看着季妩竟还说出如此煽情的话来。 季妩双颊染上一丝绯红,她看着高寅问道:“那要如何?” 高寅伸手左手紧紧握着季妩的手,他看着她扬眉一笑说道:“这样就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季妩任由高寅牵着她的手。 在她的注视下高寅缓缓的闭上了眼。 季妩就这样陪着高寅。 阳光明媚,院中的白玉兰花开的正好,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季妩以为高寅睡着了,她趴在高寅榻边握着他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妩竟睡着了。 她才睡着高寅便睁开了眼。 季妩全然未曾察觉。 高寅轻手轻脚的下了榻,他小心翼翼抱起季妩轻轻的放在榻上,细心的替她盖好锦被,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他看了季妩一会,转身来到铜盆旁,就着盆中的水洗了洗脸。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站在门口十分诧异的看着高寅。 高寅对着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缓步朝江沉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同来到书房。 江沉看着高寅这才说道:“郎君,大夫嘱咐过你身上的伤不能见水,否则会留疤的。” 怎料高寅竟看着他说道:“我就是要留一个疤。” 江沉当下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说道:“郎君……” “些许小事你无需理会。”江沉还未说完话,高寅便出言打断了他。 江沉嘴角一抽,他缓缓垂下眸子,郎君说的如此轻巧,可这哪里是小事?若叫主母知晓还不得心疼死。 “可有姜策的消息?”高寅定睛看着江沉问道。 江沉看着他拱手说道:“回郎君的话,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姜策已经安然回到曲阜城中,他似乎还不死心派了很多人四处寻找无名。” 高寅勾唇淡淡一笑:“他既四处寻找无名,给他一个无名也就是了。” 江沉瞬间便明白了高寅的意思,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寅双眼一眯,他看着江沉一字一句的说道:“定要时刻注意临淄城的一举一动。” 他生怕这个时候临淄城有什么异动。 第三百一十八章 脉脉温情 一 他怕吵醒季妩什么都没有做,季妩躺在里面,他躺在外面,两个人面对着面,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季妩。 在水里泡了许久,来到这里季妩又洗了一个热水澡,她涂在脸上那些用来遮掩容色的东西遇水则化,她早已露出本来的容色。 高寅痴痴地看着她,不由得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来。 如今想想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阿寅……”忽的季妩眉头一蹙,她惊慌的唤着高寅的名字突然睁开了眼。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苍白如雪,眼中尽是恐惧。 “阿妩怎么了?”高寅看着季妩问道。 “阿寅!”季妩一下子扑进高寅怀中,她紧紧的抱着高寅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方才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高寅跌入万丈深渊之中,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季妩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高寅伸手抱住她,他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背柔声安慰着季妩:“阿妩,可是做噩梦了?不用怕我就在你身边。” 季妩紧紧的抱着高寅,她不停的颤抖着,心中的恐惧久久无法消散。 她太害怕失去他了。 她如今才发觉自己有多自私,竟准备一声不响的赴死,甚至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这对他来说有多残忍。 “阿寅,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季妩抱着高寅声音颤抖的呢喃道。 “好。”高寅垂眸在季妩眉心落下一吻。 许久,季妩才渐渐平静下来。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我没有弄疼你吧!”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她竟抱着高寅受伤的背,她瞬间松开手来看着高寅的眼中尽是担忧。 “阿妩,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疼,你一松手我便觉得疼了,背疼,手臂痛,心也疼,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得不得了。”高寅拧着眉头,他看着季妩可怜兮兮的说道。 若是换做以往季妩定要揶揄他一番的,可这一次季妩什么都没有说,她伸手轻轻抱住高寅,高寅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他看着季妩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季妩将头贴在高寅胸口,她小声问道:“还疼吗?” 高寅摇了摇头:“阿妩抱着我便不疼了。”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可好?”季妩十分贪恋高寅的怀抱,她也不想松开他,她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好。”高寅轻轻抚摸着季妩的后脑勺。 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抱着,房中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眨眼天便黑了。 季妩不松手,高寅也不松手,两个人时不时的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说便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只要你在天地万物便黯然失色。 “咕噜……”也不知多了多久,季妩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她瞬间一脸窘态,她咬着唇瓣看了高寅一眼。 “正好我肚子也饿了。”高寅看着季妩说道,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天上的星子一般华光璀璨,只因她眼中是他。 “来人啊!传饭。”高寅轻声喊道。 很快房中的烛火便亮了起来。 季妩小心翼翼的将高寅扶了起来。 高寅身上有伤不能吃了辛辣的东西,故而厨房做的菜很是清淡。 这一次高寅没有让季妩喂他吃饭。 他让婆子将矮桌搬到榻上,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一起吃饭,高寅不停的给季妩夹菜,季妩也时不时的给高寅夹菜。 不消片刻,两人面前的碗便满了。 季妩看看自己面前的碗,在看看高寅面前的碗,她一下便笑了起来。 “乖快吃吧!”高寅伸手摸了摸季妩的头。 “嗯。”季妩点头说道,她也伸手摸了摸高寅的头含笑看着他说道:“你也乖快点吃。” “我一贯都很听夫人的话。”高寅眼中尽是宠溺,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季妩。 “咳咳……”季妩被他这声夫人惊得都噎住了,她面皮胀红不停的咳了起来。 高寅立刻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十分关切的看着她说道:“快喝点茶顺顺。” 季妩接过茶一饮而尽,她这才不再咳了。 “看来我以后的常说让夫人习惯才是。”高寅看着季妩幽幽的说道。 季妩双颊绯红,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脸红的仿佛滴出血来一般,她细弱蚊蝇的说道:“我还不是你夫人。” “有什么打紧的,反正迟早都是,不如先习惯习惯。”这话高寅说的极为顺溜。 季妩这才渐渐信了他真真是姬行的师父,说起情话来比姬行还要炉火纯青。 高寅说着抬手又给季妩夹了些菜。 一时之间季妩也不知说些什么,她慌乱的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阿妩害羞的模样格外动人。”怎料高寅含笑她从嘴里蹦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我才没有害羞呢!”季妩张口反驳道。 “是,是, 是,你只是脸红了,脸红又不是害羞。”高寅点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季妩说道。 “我哪里脸红了?”季妩嘟着嘴巴看着高寅问道。 高寅放下手中的筷子,他骤然将脸凑到季妩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伸手在她脸上指了指说道:“这里,还有这里都红的厉害。” 季妩一下子拍开高寅的手:“我才没有脸红,定是你眼花了。” “嘶……疼……”高寅瞬间眉头紧锁,他一脸痛色眼巴巴的看着季妩。 季妩一惊,她起身来到高寅面前十分紧张的看着他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她一脸自责。 高寅低头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笑眯眯看着她说道:“这样我就不疼了。” 瞬间季妩的脸更红了,她一下明白过来高寅是在逗弄她,她气鼓鼓的坐回去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说道:“食不言寝不语,郎君出身士族怎会不知这个礼数。” 她总要为自己找补几分颜面。 “阿妩说的极是。”高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怎料他接着又道:“可这也要看人,对旁人我自然是不屑言语的。” 他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季妩。 “腾……”季妩的脸一下又红了起来。 她还没有开口,高寅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阿妩害羞的模样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第三百一十九章 脉脉温情 二 季妩抬头瞪了高寅一眼:“油嘴滑舌。” “错了,此乃肺腑之言。”高寅摇着头说道。 与高寅这般说说笑笑,季妩一不留神竟吃了两碗饭,她一贯对吃从不挑剔,因为无论吃什么对她来说都一样。 可今晚她竟觉得饭菜格外的好吃,大约对面坐的人不同吧! 高寅吃的也不少。 他们才放下筷子几个婆子便上来收拾干净。 房中烛火跳动,高寅躺在榻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搬了把椅子坐在高寅榻边。 她才坐下高寅便看着她伸出手来:“阿妩,我疼!” “哪里疼?”季妩瞬间紧张起来,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高寅伸出的手臂来脸上尽是自责,可是方才她弄疼了他! 可她看了看高寅手臂上的伤并未裂开,她皱着眉头说道:“伤口并未裂开,我去找大夫过来给你看一看。” 她转身就走,高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季妩扭头看着高寅,高寅目光落在两个人握着的手上,他晃了晃手看着季妩说道:“这样我便不疼了。” 季妩真真拿他没有办法,她缓缓坐了下去看着高寅说道:“你明明已经弱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说是这样说可她紧紧握着高寅的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可见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郎君该吃药了。”就在那个时候厨房的婆子端着药走了进来。 屋里瞬间一股苦涩难言的药味。 “我来吧!”季妩挣脱高寅的手,她转身接过婆子手中的药,她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她扭头对着一旁的婆子说道:“去拿些蜜饯来。” “是主母。”那婆子转身退了下去,她的话令得季妩的脸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季妩轻轻搅动着汤匙,待她觉得温度不凉不烫的时候才递给高寅。 “药太苦了我不喝。”高寅看都不看那碗药一眼。 “听话,不喝药伤怎么能好。”季妩耐心的哄着高寅。 高寅丝毫不为所动,他索性侧过脸去。 “呵呵呵……”季妩看着他笑了起来:“原来无所不能的高家郎君竟然怕苦啊!” 高寅也不反驳,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啧啧啧,阿寅原来你也会脸红啊!”季妩看着高寅啧啧叹道,这次轮到她揶揄高寅了。 “我脸红的样子你可喜欢?”高寅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他侧脸看着季妩眼皮一挑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喝了药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可好?”季妩含笑看着高寅。 厨房的婆子拿着蜜饯走了进来伸手递给季妩说道:“主母,蜜饯。” 季妩接过蜜饯,她转身便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高寅两个人。 “听话,喝了药我便回答你的问题,吃一颗蜜饯就不会苦了。”季妩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蜜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管我什么样子,你都是极喜欢的。”高寅看着季妩说道,他这幅自恋的模样比起姬行来都不曾多让。 “你上午不是已经喝过了吗?不过是一碗药能苦到哪里去呢?快听话把药喝了。”季妩耐心的哄着高寅。 用过午饭之后她出去了一趟,等她回来的时候药碗已经空了。 高寅也不开口,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房中摆放着的兰花。 季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她放下药碗起身朝兰花走去。 果不其然高寅趁着她不在将药全部倒进兰花里。 “你……”她扭头看了高寅一眼。 “阿妩过来陪我一会,便是不吃药身上的伤也会好的,只是慢了些不打紧的。”高寅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在高寅的注视下她端起药一饮而尽。 高寅看着她微微一怔,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季妩的唇瓣已经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口中满是药可这一刻他竟一点都不觉得苦,他的口中满是独属于她的香甜。 直到高寅咽下所有的药季妩这才放开了他。 她抬手给高寅口中塞了一颗蜜饯,她拿起药碗转身就走。 “阿妩。”高寅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季妩扭头朝他看去,高寅笑着说道:“我现在喜欢上吃药了。” 高寅说着也给季妩口中塞了颗蜜饯。 “你无赖。”季妩轻咬着唇瓣,她挣脱开高寅的手就走。 “阿妩我喜欢你这样喂我吃药,这样我便不觉得苦了。”高寅起身从背后抱住季妩,他附在季妩耳边说道:“以后你都这样喂我吃药可好?” 季妩一口便拒绝了:“不好。” “阿妩,你不喜欢我了!”高寅的脸瞬间就垮了,他一副受伤的模样看着季妩控诉道。 “药有什么好吃的,我希望你平安康健以后再也不用吃药。”季妩看着高寅低声说道。 高寅紧紧的抱着季妩。 “你的伤还未好赶紧上榻躺着。”季妩扭头看着季妩说道。 “遵命夫人!”高寅从善如流的说道,他转身便上了榻。 “你方才怎么没有这种乖觉呢?”季妩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她扭头看着高寅问道。 如这种不好回答的问题,高寅一贯喜欢选择忽视,他看着季妩伸出手来:“阿妩过来陪陪我。” 季妩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高寅握着季妩的手侧身躺在榻上,季妩在一旁陪着他。 夜渐渐深了。 高寅精神的很,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季妩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在这里高寅就不肯睡,她起身看着高寅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高寅握着她的手不肯松手,他喃喃说道:“阿妩你留在这里陪我可好?” 季妩双眼微睁,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 “阿妩,你想到哪里去了?就我这幅样子能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你独自躺在木筏上的样子,心中便怕的不得了。”高寅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看着就缓缓说道。 季妩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高寅往里挪了挪,季妩脱了鞋躺在高寅身旁。 高寅从背后拥着她轻声说道:“阿妩,我怎么舍得委屈你,你值得最好的,我定会将你光明正大的娶进门,让你从此冠上我的姓。” 第三百二十章 死讯 季妩转身依偎进高寅怀中,她轻声说道:“好。” 这一世,只要他不放手,无论前路艰险她都不会放手的。 高寅不能平躺,他侧着身抱着季妩,季妩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季妩原本已经闭上了眼,兀的她睁开眼看着高寅问道:“阿寅,可有姜策的消息了?” 高寅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尚无,听闻曲阜城主已经带着人去峄山寻找姜策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季妩心中有些不安,高寅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睡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季妩轻声应道,她缓缓闭上了眼。 高寅也闭上了眼。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高寅还以为季妩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妩。” 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 季妩并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看着高寅轻声说道:“阿寅。” 两个人相视一笑。 高寅紧紧的抱着季妩,他一脸宠溺柔柔说道:“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好。”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含笑闭上了眼。 季妩全然笼罩在高寅的阴影中,他的鼻尖满是独属于她的味道,季妩一直闭着眼,她不知道高寅时不时的悄悄睁开眼看她一眼。 时间犹如指缝中的沙子一样缓缓流逝。 过了许久。 “阿寅!”季妩抬头看着高寅小声喊道。 高寅佯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垂眸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怎么还不睡?” 事实上他也没有睡着。 此时此刻他与季妩都是一种心情,彼此太过珍惜眼前的时光都不舍得睡觉。 季妩还没有开口,高寅看着她接着又道:“你若是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聊天可好?” “不好,你身上有伤得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季妩一口便拒绝了。 “好,那就听夫人的话。”高寅看着她含笑说道。 昏黄的烛光下,季妩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可以的红晕。 高寅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脸,季妩也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高寅缓缓说道:“阿妩,你不知道你如今的模样有多诱人。” 季妩娇嗔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看着她接着又道:“我喜欢你这幅脸红的模样,你只可在我面前露出这幅模样来,万不可对着旁人这般知道了吗?” 季妩一下就笑了,她一本正经的看着高寅问道:“为何啊?” 高寅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季妩的脸,他毫不吝啬的承认道:“因为我会吃醋,夫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季妩笑的格外灿烂。 “好了,睡吧!”高寅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长发,他垂眸看了季妩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嗯。”季妩也闭上了眼,即便闭上了眼她嘴角依旧微微上扬着。 外面星光璀璨,房中岁月静好。 很快季妩便睡着了。 自从重生以来她便一直活在仇恨中,食不知味,寝食难安,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整个人筋疲力竭。 如今骤然多了一个依靠,她突然就放松下来。 “阿妩有你真好。”高寅还没有睡,他轻轻拥着季妩在她耳边低语道。 也不知多了多久高寅才睡着。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中的时候高寅便睁开了眼,季妩还在睡。 两个人近在咫尺,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的睡颜,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他嘴角上扬,眼中盛满笑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季妩才睁开了眼了。 高寅笑盈盈的模样一下子跃入她眼中,季妩的脸瞬间便红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季妩面带羞涩看着高寅问道。 “比你醒的早那么一点点。”高寅说着用手指在季妩面前比划着,他一下便将季妩逗笑了。 “阿妩,我真想日日醒来便可看见你。”高寅拥着季妩,两个人亲密无间他的鼻尖抵在季妩的鼻尖上。 季妩何尝不想一睁开眼便看到他呢!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季妩抬手落在高寅的脸上,她轻轻的抚摸着高寅的脸笑着说道:“如今你这情话说的是越发娴熟了。” “放心吧!这些话我只说与夫人一人听。”高寅凝神看着季妩,他的双眸如春风拂过的湖面荡漾着阵阵涟漪,温柔与宠溺并存足可把人溺毙其中。 瞬间季妩的脸更红了。 高寅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季妩羞的耳朵都红了。 “我该起床了。”季妩轻轻推了高寅一下。 “阿妩再让我抱一会。”高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高寅从后背抱着季妩,季妩乖顺的靠在他怀中,两个人一起朝窗外看去。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 转眼日上三竿。 季妩从高寅怀中退了出来,她看着高寅说道:“该起来吃饭了,一会你还得喝药呢!” 她说着抬腿下了榻。 “好,我等着夫人喂我吃药。”高寅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他这么说季妩的脸又红了。 昨晚她与高寅和衣而睡,身上的衣裙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了,她转身去自己房中换了一身衣裙。 回来的时候她拐到厨房端了一盆温水。 高寅还在榻上躺在,一见季妩他皱着眉头说道:“夫人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不过一会而已。”季妩将棉布打湿了替高寅擦了擦脸,然后又替他擦了擦手。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何我觉得一刻不见你便如三秋呢?”高寅侧着身躺在榻上,这些话他说的面不改色。 兀的,季妩脸色一红,她抬手递给高寅一杯茶。 高寅接过漱了漱口,季妩赶忙拿来痰盂。 “你呀!”季妩看着高寅,她真真无话可说。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高寅,他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模样,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季妩总算明白他为何能和姬行成为挚友了! 因为他们本是一类人。 很快婆子便将饭菜准备好了。 季妩给高寅盛了一碗粥,她盘腿坐在高寅对面正准备吃饭。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沉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季妩与高寅同时朝江沉看去。 “属下见过主母。”江沉对着季妩拱手一礼。 季妩微微颔首,除了对着高寅的时候她时常羞的脸红,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皆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发生何事了?”高寅看着江沉问道。 江沉并没有避讳季妩,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曲阜城主带着人在峄山脚下寻了整整一日,就在方才他们寻到了姜策的尸体。” 高寅与季妩同时微微一怔,两个人对视一眼,高寅看着江沉眯着眼说道:“姜策当真死了吗?” 在他的注视下江沉拱手说道:“回郎君的话千真万确,曲阜城主已经将此事写进奏折上报大王。” 高寅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季妩低低垂下头去。 高寅定睛看着江沉说道:“我要你亲自去确定一下,他们寻到的可是姜策的尸身。” “是属下这就去。”江沉转身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高寅两个人。 高寅看着季妩问道:“阿妩你怎么看此事?” 季妩缓缓说道:“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姜策竟真的死了。” “姜策何许人也?你不觉得他就这样死了太过容易了吗?”高寅勾唇一笑。 “你的意思……”季妩意味深长的看着高寅。 “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高寅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寅这么一说季妩的心也悬了起来:“我们赶快动身回临淄吧!” 事到如今她唯恐临淄将有大变。 高寅也是这个意思,他看着季妩说道:“即便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吃饭吧!” 他们才吃过饭江沉便回来了,他看着高寅与季妩拱手说道:“属下亲自看过那确是姜策的尸体无疑。” 高寅面色一沉他看着江沉说道:“你立刻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回临淄。” “是郎君。”江沉拱手退了下去。 季妩脸上尽是担忧,她一言不发的看着高寅。 “阿妩,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高寅伸手将季妩拥入怀中。 季妩轻轻的靠在高寅胸前,她什么都没有说。 与高寅同在别院的这几日就好像一场美到极致的梦,,梦再好终究是要醒来的。 一旦踏出这里,他还是高家嫡子,而她还是季氏阿妩,在他们之间始终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未来无尽的变数令得她满心恐惧,可她偏偏还无法说出口。 季妩的脊背有些僵硬。 “阿妩,我知你心中所想。”高寅双手落在季妩肩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信我,此生我绝不会负你。” “我信你。”季妩看着高寅缓缓说道。 “郎君该吃药了。”就在那个时候婆子端着药走了进来。 “退下吧!”季妩从她手中接过药。 一入昨日她一饮而尽,而后她一吻落在高寅唇瓣。 高寅抱着她的腰身,苦涩的药仿佛变成蜜糖让人上瘾。 高寅霸道的索取着,他久久不肯松开季妩。 直到季妩瘫软在他怀中,他才缓缓松开季妩。 季妩面带羞涩靠在高寅胸前。 马车很快便准备好了。 季妩扶着高寅下了榻,高寅紧紧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郎君,临淄刚刚传来消息大王已经得知姜策遇险身亡的消息,大王大声唤着姜策的名字吐了一口血在朝堂上昏倒了。”他们才坐好江沉便上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惊天巨变 一 高寅与季妩怎么都没有想到大王这么快便知晓了。 从曲阜到临淄再快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姜策身死,大王骤然病倒,临淄城就要变天了。 “密切注意各地兵马可有调动。”高寅看着江沉说道,他清贵绝尘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季妩亦是如此,她仰头看着高寅,若姜策真死了也就算了,万一…… 高寅抬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阿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同在,放心吧!” “嗯!”季妩点头说道。 因着高寅身上有伤马车行驶的格外缓慢。 他们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便改乘船,比起马车船不仅稳当了许多,速度还快。 此刻他们两个人皆是归心似箭。 高寅坐在船舱里,纵然他不说可季妩还是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忧虑来。 “阿寅,我为你奏上一曲可好?”季妩就坐在高寅身旁,她仰头看着高寅说道。 季妩如今可还身在乡下庄子,为了掩人耳目她依旧一副少年的装扮。 “好。”高寅含笑看着她说道。 他声音一落便有仆从抱着琴走了进来。 一旁焚着香,季妩净了净手。 “铮铮铮……”她素手一勾琴声倾泻而出。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她奏的专注,琴声仿佛在空中恣意流走的云彩,令得人心境一下开阔起来。 高寅则是专注的看着她。 来的是时候是顺水行舟,回去的时候则是逆水行舟,船的速度慢了不少。 季妩还未奏完,江沉突然大步走了进来。 “铮……”她双手落在琴弦之上,琴声瞬间止住了。 高寅抬头朝江沉看去,季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他们两个人的注视下,江沉面带凝重拱手说道:“郎君,夫人,惠夫人与公子钰出手了,大王还未醒两个人便鼓动了过半的朝臣跪在大王的寝殿前请命,储君骤亡,外有强敌,大王又身染恶疾,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们皆请命立姜钰为储君。” “惠夫人与公子钰真是急不可耐,难道他们就未曾想过万一这是姜策设的局呢?他们此举与逼宫有什么区别。”高寅脸上难掩失望,他看着江沉接着问道:“父亲那里是什么态度?可有什么动静?” 季妩也觉得惠夫人与姜钰过于急躁了。 除了姜策就数他的胜算最大,他若是等上几日,确定姜策身死,大王病重无法处理国事,到的那时便是名正言顺。 “家主那里尚无动静。”江沉如实说道。 高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江沉说道:“派庄子那个替身回家一趟,无论如何也要稳住父亲。” 语罢,他挥手遣退了江沉。 高寅当下便无心听琴了,他看着季妩招手说道:“阿妩过来让我抱一抱你。” 季妩提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高寅伸手抱住她。 季妩仰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疑心姜策没有死?” 高寅没有隐瞒她:“我是有这个疑虑,我们都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姜策怎轻而易举的便死了?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季妩靠在高寅胸前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天命能否更改。 转眼便入了夜。 今日是十五,天上的月亮格外圆,星光璀璨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在舱房中躺了半日,用过晚饭之后高寅让季妩扶着他来到甲板上,夜风微凉季妩给高寅披了一件薄薄的的披风。 两个人牵着手并肩而立,夜风吹起两个人的衣袍。 月色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两个人凝神看着天上的月亮都没有开口。 兀的高寅长臂一挥将季妩拉进他怀中,他用披风将季妩裹得严严实实的,垂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声说道:“夜风凉小心着凉。” 季妩伸手抱着高寅,她呢喃道:“阿寅,有你真好。”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高寅轻轻抚摸着季妩的长发,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满是宠溺。 “嗯。”季妩点头说道。 湖面上飘着不少船,一眼望去星光点点仿佛无边无际的星空一般。 “阿妩,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你。”高寅抱着季妩缓缓说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季妩仰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等过了这个风波我们便成婚吧!”高寅双手捧着季妩的脸,他双目灼灼的看着季妩,眼中星光璀璨堪比今晚的夜空。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一笑轻声说道:“好。” 高寅一下就笑了,他笑的那般灿烂,他抬手从脖子解下一块玉,季妩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高寅便套在她脖子上,他拥着季妩说道:“你既已收下我的定情信物可再不许反悔了。” “这是什么?”季妩拿起高寅套在她脖子上的玉看了一眼。 那是一块白玉龙凤吊坠,季妩仔细看了看后面还刻着一个寅字。 “这是我出生的时候祖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传给她孙媳的只是暂时交由我保管,如今总算物归原主了。”高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瞬间觉得这块龙凤吊坠有千斤重。 高寅将季妩圈入怀中,他将头抵在季妩肩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妩你定要仔细收好,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好。”季妩将龙凤玉坠放进衣服里,带着高寅问道的玉坠就贴着她的胸口。 定情信物是要交换的,季妩双颊微红她看着高寅说道:“眼下我没什么可送你的,等回到临淄我也送你一件信物以此定情。” “谁说你眼下没什么可送我的。”高寅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一怔,高寅的吻便落了下来:“你送我这个便足以,何需其他信物!” 季妩不由得羞红了脸。 “郎君。”正当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江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高寅松开季妩扭头朝后看去。 季妩双颊滚烫,她躲在高寅怀中不肯露出脸来。 江沉面带焦灼他几步走到高寅面前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临淄刚刚传来消息晚饭的时候大王突然醒了过来,他不顾所有人的意见执意要立公子芮为储。” “你说什么?”高寅双眼一眯。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惊天巨变 二 公子芮不过一个十岁的孩童,他如何治理得了朝政? 大王是因病昏聩了吗? 季妩面带疑惑抬头朝高寅看去。 高寅勾唇冷冷一笑:“大王这是要逼迫姜钰谋反。” 季妩双目微睁,她总算明白上一世姜钰输在哪里了,原来大王从未打算让姜钰继位,哪怕姜策不在了,他也从未考虑过姜钰。 高寅牵着季妩的手提步朝舱房走去,他几步走到桌案旁松开了季妩的手,他拿起笔墨奋笔疾书匆匆写下两封信,他抬手将信递给江沉说道:“你立刻这封信交给父亲,那封信交给姜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轻举妄动。” “是郎君。”江沉接过信便离开了。 偌大的舱房里只剩季妩与高寅两个人。 高寅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季妩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若是姜钰起兵谋反必会牵连高家,其实无论是姜钰继位,还是姜芮继位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季妩的目光落在高寅身上,她只要他好好的就够了。 高寅伸手握住季妩的手,两个人对视一眼,兀的高寅突然出声喊道:“江沉。” “怎么了?”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高寅看着她沉声说道:“我突然想明白了,姜策定然没有死,这不过是大王与他演的一出戏,为的便是逼姜钰谋反,继而光明正大的铲除他。” “阿寅眼下怎么办?”季妩一脸焦灼的看着他。 万一姜钰真的起兵谋反,上一世的事便会重演,难道说天命真的无法更改吗? 高寅双眸飞快的转动,显然他也在想办法。 季妩也不停的想着该怎么办! “郎君有何吩咐?”高寅声音一落,江沉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看着江沉说道:“想必姜策暗中早已返回临淄城了,此刻他怕是已经调兵遣将只等着姜钰上钩了,若我是他必会隐在城外,一旦城中有什么异动立刻发兵勤王,我要你带领高家最精锐的影卫去斩杀姜策,反正在世人眼中他也是个死人了,就是真死了不也会引起什么波澜。” 高寅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块乌黑色的令牌交给江沉。 “是,属下定完成任务。”江沉接过令牌转身大步离开。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她脸上闪过几分自责。 “阿妩,一切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高寅伸手将季妩拥入怀中,他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的长发,眉梢眼角尽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阿寅,若不是我……”季妩的话还未说完,高寅便低头吻上她唇瓣,逼得她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若不是为了她高寅也不会来曲阜,若他在临淄城定然有法子力挽狂澜。 一吻之后,高寅抱着季妩轻声说道:“阿妩,你不用担忧,这件事还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只要姜钰听我所言按兵不动,这件事未必是我们落了下风。” 高寅尽他所能安慰着季妩。 季妩眼中的担忧怎么也无法消散,这件事怕就怕在姜钰不听他所言。 “时候不早了,我们上榻歇息吧!”高寅拥着季妩朝床榻走去。 两个人还和昨晚一样和衣而眠。 不同的是今晚高寅躺在外侧,而季妩则躺在里侧。 季妩躺在高寅怀中,她怎么也睡不着。 高寅也睁着眼,他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背,哄孩子一般柔柔说道:“阿妩睡吧!等你醒来我们也就到家了。”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家字,一下温暖了季妩的心,她明面上是有家的,可却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轻声说道:“好。” 语罢,她缓缓闭上了眼。 高寅始终睁着眼,他垂眸看了季妩一眼,脸上的凝重越发深沉。 有些事他没有对她说。 想必他的行踪姜策亦是了如指掌。 她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这才是他让江沉去杀姜策的真正目的。 月高风清,湖面波光粼粼。 不知过了多久季妩沉沉睡去。 高寅还睁着眼,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将季妩惊醒,就着昏光的烛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眼中的温柔足可将人溺毙。 高寅看了季妩许久才慢慢闭上眼。 他还没睡着。 兀的船轻轻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兵刃相交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高寅伸手轻轻的捂住季妩的耳朵,他不愿任何人惊扰了季妩的梦。 这么多年,他想杀姜策,姜策也想杀他,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正是这些人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果然姜策没有死。 障眼法他用得,姜策也能用得。 高寅勾唇冷冷一笑,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外面刀光剑影,季妩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甚至动了动在高寅怀中选了个舒适的地方,她睡的格外香甜,高寅看着她的眼中柔情似水,仿佛外面的杀戮皆与他们无关。 “嗖……”忽的,一支利箭射了进来。 “砰……”高寅看都未看一眼,他一手抱着季妩,一手一甩衣袖,那支箭便骤然落在地上。 好在高寅及时捂住季妩的耳朵,季妩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嗖……嗖……嗖……”那支利箭才落在地上,数不清的箭射了进来。 与此同时十数个影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高寅身旁,不用高寅开口,那些箭根本进不了高寅的身,更别提伤到季妩了。 高寅小心翼翼的替季妩捂着耳朵,季妩依旧睡着,兀的一丝血腥味窜入她鼻腔,令得她猛地睁开了眼。 “嗖……嗖……嗖……”利箭不停的射进来。 看着季妩睁开了眼,高寅微微一怔,他还没有开口,季妩伸手附上他的双手,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生死攸关之际,他心心念念的竟是别惊了她的觉。 从没有人待她这样好,视她如珍宝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可是吵到你了?”高寅眼底闪过一丝自责,他往上拉了拉锦被牢牢将季妩盖住。 季妩眼睛红通通都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外面腥风血雨,高寅垂眸在季妩眉间落下一吻,他轻声说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忧,睡吧!” 语罢,他再度替季妩捂住耳朵,不让任何声音吵到她。 季妩伸手紧紧抱着他,她埋首在高寅胸膛再也忍不住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阿寅。”她喃喃唤着高寅的名字哭的不能自已。 高寅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莫哭,我会心疼的。” 季妩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她眼圈红红的看着高寅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寅,我爱你!” 高寅看着她骤然一惊,他欣喜若狂的抱着季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妩,我也爱你,此生只爱你一人。” 第一次,季妩抬头主动吻住高寅的唇瓣。 忽的,一个影卫沉声说道:“郎君我们的船被包围了,再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季妩已经伸手推开了高寅。 高寅意犹未尽的看着季妩,他眼中尽是委屈,这可是阿妩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带着怒气扭头看着那个影卫说道:“既然被包围了那就杀出重围。” 说着他起身坐起。 季妩也要起来,他伸手摁着季妩不让她动弹。 季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高寅扭头朝房中的蜡烛看去,他衣袖一挥蜡烛瞬间熄灭了。 高寅这才松开季妩。 季妩瞬间明白高寅的意思了,他这是怕那些杀手看到她的模样。 高寅打开舱房内一处暗格,他轻轻一摁,屋里的柜子缓缓移动开露出一个入口来。 高寅牵着季妩走了下去。 其他影卫跟着他们身后断后。 舱房底下别有洞天,高寅转动了一下嵌在墙上的佛像,脚下的一处木板便缓缓移动起来,水顺着缝隙溢了进来。 季妩一惊抬头朝高寅看去。 那个缝隙越开越大像是一扇门似的。 “阿妩,跟我走。”高寅牵着季妩的手纵身跳了下去。 “你的伤……”季妩的话瞬间淹没在水中变成一串气泡。 他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果然他们的船被数条船包围了着。 那些影卫悄无声息的跳上其中一条船,片刻那条船便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高寅抱着季妩跃上甲板。 两个人身上湿漉漉的,高寅抱着季妩匆匆朝船舱走去。 “你身上有伤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季妩看着高寅说道。 “无碍。”高寅抱着季妩进了船舱才放她下来。 季妩上前褪去他的外袍,他白色的里衣上星星点点满是血迹,季妩鼻子一酸从背后抱住高寅,她鼻音甚重:“你为何要逞强?你看你背上的伤都裂开了,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阿妩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伤心。”高寅转身抱住季妩:“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有了高寅的保证,季妩才渐渐止住眼泪。 一上船那些影卫便拿起地上的弓箭。 “嗖……”箭矢调转方向给了其他船出其不备一击,很快那些人便被斩杀干净。 他们的船已经下沉,虽然还未被淹没但是已经无法回去了。 几个影卫为季妩与高寅取来干净的衣袍。 两个人才换好干净的衣袍。 “郎君,属下有要事禀告。”一个影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惊天巨变 三 “进来。”高寅淡淡说道。 那个影卫提步走了进来,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郎君,刚刚从临淄传来消息姜钰起兵谋反,如今整个王宫还有大王都已在他手中。” 季妩的心兀的沉了下去。 高寅面色一沉:“糊涂,父亲可曾参与这件事?” “家主并未参与其中。”那个影卫拱手说道。 可即便如此高寅脸上的凝重丝毫未曾减少,无论高家是否参与其中,在旁人眼中高家与姜钰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姜钰真是愚不可及,他这是给姜策递了把刀,让姜策可以光明正大的铲除他。 “江沉那里可有消息?”高寅沉声问道,事到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沉身上了。 “回郎君的话江沉那里还没有传回来消息。”那个影卫拱手说道。 “你退下吧!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高寅挥手遣退了那个影卫。 夜已经很深了。 船舱内烛火摇曳,在季妩与高寅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床榻已经换上干净的被褥。 高寅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时候不早了,你上榻歇息吧!” “你呢?”季妩看着高寅问道。 “我陪你。”高寅牵起季妩的手朝床榻走去。 他拥着季妩上了榻。 季妩让高寅趴在榻上,小心翼翼的给他背上的伤涂着药。 涂过药之后,高寅才拥着季妩躺在榻上,一入方才他躺在外面,季妩躺在里面。 季妩躺在高寅怀中,她抬头看着高寅问道:“阿寅,你准备怎么办?” “阿妩,有我在你什么都要想安心的睡吧!”高寅看着季妩轻声说道,他紧紧的抱着季妩,如今有他在,他愿拼尽所能为她挡去所有风雨,让她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再不用担惊受怕。 “好。”季妩深深的看了高寅一眼,她缓缓的闭上眼。 高寅抱着季妩,他垂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虽然闭着眼,可她却并未睡着。 此时她已经可以确定姜策还活着。 这个时候除了他,还有谁有心思派人来刺杀高寅呢? 她并非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少女,有些事即便高寅没有说,可她也是知道的。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她明明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任其发展,她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船全速行驶。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沉那里还没有传来消息,高寅便知道结果了。 若是顺利的话江沉自然会传消息回来,只怕他已经折在姜策手中。 季妩闭着眼躺在高寅怀中始终都没有睡着。 高寅也是一夜无眠。 天还没有大亮。 “郎君。”忽的一个影卫轻轻扣着船舱的门。 季妩骤然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的时候,高寅已经睁着眼,所以她并不知晓高寅是不是一直睁着眼,可她知道高寅也一直没有睡。 高寅起身下了榻,他替季妩掖了掖被角看着她说道:“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吧!” “嗯。”季妩没有反驳,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什么也帮不上他的帮,她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 高寅提步朝外室走去,他边走边说:“进来吧!” 季妩躺在榻上,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郎君,大王修改的遗诏还来不及昭告天下,就在一个时辰前姜策带兵攻入王宫,姜钰与惠夫人已以谋逆罪被诛,大王撑着最后一口气亲笔写下遗诏将王位传给姜策之后便薨了,如今整个临淄都在姜策的掌控之中。”那个影卫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季妩耳中。 季妩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高寅没有言语,终究她说的话还是一一应验了。 片刻,高寅缓缓说道:“我们不回临淄了,立刻传令下去调转方向去即墨。” “是郎君。”那个影卫面带疑惑看了高寅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抬腿下了榻,她匆匆从内室走了出来。 “阿妩。”高寅抬头朝她看去。 “阿寅我们为何不回临淄了要去即墨?”季妩看着高寅问出心中的疑惑来。 高寅起身缓缓朝她走了过去,他伸手抱住季妩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阿妩,齐国的天变了,临淄已不再安全,我只想你好好的,你乖乖的在即墨等我数日,等我处理好所有的事便带你离开,再不理这世间的俗事可好?” “阿寅……”季妩自然不愿抛下他独自去即墨,她才开口话都还未说完,高寅抱着她的手突然加重的力道,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阿妩你若有事叫我如何是好?” 他脊背僵硬,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颤抖,脸上弥漫着说不出的恐惧来。 季妩抬手轻轻的落在高寅的后背上,她轻启唇瓣吐出一个字来:“好。” 高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姜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船立刻调转方向朝即墨驶去。 此去即墨需要三日。 第一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中午,季妩与高寅刚刚用过午饭。 “郎君,数条船四面夹击横冲直撞的朝我们围了过来。”一个影卫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高寅双眼一眯看着他问道:“可查清楚对方来者何人?” 季妩紧紧的握着高寅的手,她眼波飞速流转脸上尽是担忧,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属下已命人去探查了。”那个影卫拱手说道,言下之意便是还没有结果。 不消片刻,高寅与季妩乘坐的船便被迫停了下来。 “阿妩你待在船舱里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去。”高寅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手,季妩微微颔首,在季妩的注视下他提步朝外走去。 阳光灿烂,湖面上碧波荡漾。 高寅一袭绛紫色的衣袍,他站在甲板上一眼扫过面前所有船只高声说道:“在下高寅,不知阁下是谁?意欲何为?” 他声音才落离他最近的那条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中。 那瞬间高寅双目微睁,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 “高家郎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姜策一身乌衣,他含笑站在甲板上看着高寅。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迫不得已 高寅看着姜策拱手一礼:“高寅见过公子。” 他没有想到姜策竟来的这样快,来者不善这四个字用在姜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眸光一沉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高家尚屹立不倒他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来杀他。 不是为他而来,那便是为了她。 高寅迎着光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 在侍卫的簇拥下姜策纵身一跃跳上高寅的船。 他大步朝高寅走去。 高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两个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他们脸上皆没有什么表情。 两个人气势相当,一个清贵绝尘,一个深沉内敛,站在一起形成一道难得风景线。 季妩独自在船舱里,她脸上带着焦灼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方才高寅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姜策。 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季妩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莫不是姜策已经知道高寅派江沉去杀他的事? “高家郎君不必多礼。”姜策淡淡的看着高寅。 “多谢公子。”两个人视线相交,面上虽无波无澜,但眼中皆闪过细碎的寒芒。 在高寅的注视下姜策四下扫了一眼,继而他将目光落在高寅身上竟俯身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高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公子这是做什么?高寅断然当不得公子这一礼。” 高寅说着回以姜策一礼。 姜策缓缓直起身子,他看着高寅说道:“多谢高家郎君替孤救下无名先生。” 他声音一落,高寅眸光顿凝。 他刻意用了替一字,无形之间已经划清高寅与无名的关系,更宣示了自己的主权,还提醒了高寅该如何做! 若是他识相的话不用姜策开口,他理应将无名还给姜策,毕竟无名是他的门客。 季妩在房中听得是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姜策是冲着高寅来的,怎料姜策竟是冲着她来的。 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高寅就好。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她脸上划过几分失落,看来她去不成即墨了。 大王驾崩,不日姜策就要继位,无论如何高寅都不能与他正面抗争,若是如此岂非给了姜策名正言顺整治高家的理由。 事关季妩高寅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他看着姜策勾唇一笑郎朗说道:“公子是从何处听来这个流言的?高寅从未见过什么无名先生。” 姜策眉峰一挑:“高家郎君说笑了吧!”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若无确凿证据孤又怎会贸然来这里?” 言下之意他已有证据,任高寅如何狡辩都是无用的。 姜策声音一落,他身旁的侍卫无声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高寅身旁的侍卫也不甘落了下风。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不知公子有什么证据?”高寅云淡风轻的看着姜策问道。 纵然姜策的人远胜过他的人,可在气度上他并未落了下风。 姜策双眼微眯,他看着高寅淡淡一笑说道:“看来高家郎君是不愿把人交出来了。”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战火一触即发,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不是高寅不愿,而是高寅从未见过什么无名先生。”高寅看着姜策说的面不改色。 姜策也不恼怒他看着高寅说道:“看来高家郎君是想让孤下令搜船了?若是孤从这条船上搜到无名先生的话,该治高家郎君一个什么罪名呢?” 他字里行间尽是威胁的意味。 “若是公子搜不到又当如何呢?”高寅看着姜策问道,他又不是被吓大的,岂会三言两语便被姜策给吓住了。 “等孤派人搜过了,自会给高家郎君一个说法。”姜策嘴角一勾,他右手微抬淡淡说道:“来人啊!定要仔细的搜查,莫要放过任何角落。” “诺。”一众侍卫拱手说道。 高寅依旧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他心中并不担忧,方才他故意提高声音便是说给季妩听的,以她的聪慧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只要她换回女子的衣裙,那些侍卫自然认不出她来。 可他不知季妩与魏弥出城的时候,姜策已经见过季妩着女装的模样。 那时她可是魏国搁在心尖上的女子,若骤然出现在高寅房中这又算怎么回事? 只怕姜策能给他扣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 一众侍卫转身便朝船舱走去。 “砰……”就在那个时候船舱的门突然开了。 “无名拜见主公!”季妩一副少年的装扮,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脸黑不溜秋的,全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一瘸一拐匆匆走到姜策面前,一撩衣袍跪在姜策脚下。 若非她的声音未变,姜策险些都没认出她来。 高寅看着她一惊,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无名先生快快请起。”姜策伸手将季妩扶了起来。 季妩感激涕零的看着姜策拱手一礼:“承蒙主公看重,始终不离不弃,无名日后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孤已视先生为家人,又怎会弃先生于不顾。”姜策说着双手握住季妩的手。 高寅凝神看着这一幕,他眼中拂过一丝阴霾。 “得主如此无名死而无憾。”季妩说着不着痕迹从姜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来。 “高家郎君如何解释?方才不是说并未见过无名先生吗?”姜策挑眉朝高寅看去,大有问罪的架势。 不等高寅开口,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请主公容禀,是我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以高家郎君并不知晓我便是无名,还望主公恕罪。” “哦?”姜策尾音拉的长长的,他眼中尽是疑问。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抬起衣袖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她转身对着高寅拱手一礼说道:“还望高家郎君莫怪,楚人处心积虑想要把我掳到楚国,我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是迫不得已。” 她说的合情合理。 背对着姜策她深深的看着高寅,她眼中带着祈求,更有浓浓的不舍。 第三百二十五章 深夜召见 季妩深知姜策的性子,今日她若是不露面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季妩的恳求的目光中,高寅拱手一礼说道:“高寅不知竟是无名先生。”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季妩一笑对着高寅说道:“郎君不怪罪无名就好,这声先生无名万不敢当。” 她说的极为客套,无形之中拉开与高寅之间的距离。 姜策一向多疑,她这样是为了保护高寅。 高寅如何不知她的用心良苦。 姜策也不开口,他的目光在季妩与高寅身上来回扫荡。 高寅从他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来,他也不知姜策是否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他心中不安的很。 季妩兀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对着高寅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 “无名先生这是作何?”高寅故作惊讶看着她问道。 “此次承蒙郎君出手相救无名感念在心。”季妩抬头看着高寅说道。 “不过举手之劳先生快快请起。”高寅伸手去扶季妩。 季妩手往后一缩避开了高寅,她缓缓站了起来。 高寅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他含笑看着季妩,无人知晓他心中的苦涩。 季妩定睛看了姜策一眼,她看着高寅拱手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当着主公的面无名允诺日后为郎君做一件事,只是这件事一不能涉及主公,二不能有损齐国利益。” 季妩话音一落,姜策挑眉看了季妩一眼。 高寅看着她笑笑说道:“无名先生客气了。” 他并未推辞。 姜策目光从高寅身上淡淡一笑,他什么都没有说。 季妩几步走到姜策身旁。 姜策抬头看着她说道:“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是主公。”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语罢她看着高寅拱手一礼说道:“高家郎君告辞。” 高寅微微颔首,他看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高寅恭送公子。” 姜策扭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侍卫已经在两条船之间用木板架起桥梁,姜策提步上了木板。 季妩紧随其后。 她腿脚不便,姜策派了两个侍卫搀扶着她。 高寅负手而立,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的背影,无人看见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季妩没有回头看高寅一眼。 “郎君外面风大回去吧!”一旁的影卫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努力克制着自己,他如何不知她的用心,此时此刻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 “好。”高寅僵硬的转过身去,他一步一步朝船舱走去。 季妩跟着姜策进了船舱,她以为姜策定会问她这几日发生的事,她已经准备好说辞,怎料姜策看着她说道:“先生无恙就好,这几日先生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是主公。”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她缓步退了出去。 一旁的仆从将她领到与姜策相邻的房间。 姜策吩咐随行的太医为她诊治,随行的太医已经在房中候着了。 “我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就不劳太医了。”季妩挥手遣退了太医,也将房中服侍她的仆从支开。 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季妩骤然失去所有的力气,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阿寅……”她轻轻的念着高寅的名字,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不知道他可会怪她? 可她别无选择。 姜策既然兴师动众的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姜策的目标兴许根本不是她而是高寅。 她怎能做姜策的筏子? 季妩一走,姜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阴沉的可怖。 高寅一言不发的坐在房中,他抬眸环顾四周,处处都有季妩的身影,还有她残留下了的味道。 兀的他心中一痛。 “阿妩……”他抬手落在矮几上。 “啪……”矮几瞬间裂开。 木屑扎进高寅掌心,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郎君。”一个影卫匆匆走了进来。 高寅周身戾气暴涨,那个影卫看着他竟连话都不敢说了。 高寅缓缓抬头看着他说道:“立刻传令下去返回临淄。” “是郎君。”那个影卫匆匆退了下去。 随即便有大夫上前替高寅处理掌心的伤口。 “郎君刺入掌心的木刺必须挑出来你忍着些。”大夫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没有开口,大夫小心翼翼的替高寅挑出掌心的木刺,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整个下午姜策都没有召见季妩。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先生该用饭了。”仆从轻扣着门将晚饭送了进来。 季妩起身笑脸相迎:“有劳了。” 船上四处都是姜策的耳目,她决不能让姜策看出什么来。 季妩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她将仆从送来的饭吃的一干二净。 姜策没有传唤她,用过晚饭之后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上榻歇息了。 她背对着门,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里面的墙,脑海中竟是高寅的音容笑貌。 “阿妩……”她仿佛又听到他软软的唤着她的名字。 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了便容不得半刻分离了。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想来他这句话还真是应景。 夜渐渐深了。 高寅的船就跟在姜策的船后面,两条船相差了不过数十米。 高寅站在甲板上便可看到姜策的船。 夜风微凉,他独自站在甲板上。 满天星辰在他眼中尽失光芒,夜风卷起他的衣袍,吹乱他的长发。 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 数个影卫轮番劝了高寅好几次。 高寅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季妩躺在榻上她不停的辗转反侧,高寅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细细的回忆着有关高寅的点点滴滴。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敲门的声音拉回季妩的思绪,随即仆从的声音响了起来:“先生睡了吗?公子召先生过去。” 季妩起身下了榻,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候姜策召她何事?她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说道:“我这就过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一样的姜策 季妩提步朝将姜策的房间走去。 “主公。”她轻轻扣了扣门,姜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进来吧!” “是。”季妩推门走了进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姜策竟然在洗澡,屋里云雾缭绕,姜策背对着她坐在木桶中。 季妩脚下一顿,她匆匆垂下头去拱手说道:“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姜策光着上身,他扭头看着季妩说道:“孤深夜召你自然是有事,你往前来一些。” “是主公。”季妩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 怎料姜策竟还不满意,他看着季妩说道:“你再近前一些。” “诺。”季妩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离姜策数步之遥,从浴桶中冒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令得她的脸有些微红。 “你与孤同为男子怕什么呢?你再往前来几步。”姜策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说道。 这一次季妩提步走到木桶旁,她神色从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请主公吩咐。” “拿着。”姜策抬手将一块湿漉漉的棉布朝季妩丢去。 季妩伸手接过,她凝神看着姜策眼中尽是疑惑:“主公……” 她的话还未说完,姜策抬眸扫了她一眼说道:“过来给孤搓背。” “搓背?”季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姜策深夜召她前来,竟是让她给他搓背。 “船上的仆从笨手笨脚的方才都弄痛孤了,孤思来想去先生定然做得好,怎的先生不愿吗?”姜策双眼微眯定睛看着季妩。 “属下不敢!”季妩拱手说道。 姜策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而后缓缓合上眼。 季妩拧了拧棉布的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撩开姜策散落在背上的长发,姜策的背呈现在她眼前。 季妩不敢多看眼,她拿着棉布的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给姜策搓着背。 屋里本来就热,不消片刻她便出了一头的汗。 姜策始终闭着眼,他背对着季妩,季妩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姜策的面容格外冷峻,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脸上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兀的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船上的仆从苛待先生了?” “主公何出此言?”季妩拿着棉布的手一顿,她视线移到别处轻声问道。 “可是船上的仆从没有给先生吃晚饭?”姜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拿起棉布给姜策搓着背,相交方才加重了几分力道,她一面搓一面轻声问道:“主公觉得这个力道如何?” “再用力一点。”姜策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季妩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姜策这才不再开口。 季妩将姜策看做一尊石像,她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十分卖力的给姜策搓着背。 她只想快些给他搓完背,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主公背搓好了。”片刻,季妩轻声说道。 “哦!”姜策淡淡的应了一声。 “属下告退。”季妩将棉布搭在木桶上,她转身准备离开。 怎料姜策的声音响了起来:“孤有让你离开吗?” 季妩眉头一蹙,索性姜策背对着她,她轻声问道:“不知主公还有何吩咐?” “到孤前面来。”姜策闭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主公背已经搓好了。”季妩小声提醒着姜策。 姜策也不睁眼,他顺着她的话便说了下去:“是啊!你只搓好了背,胸膛搓了吗?” 季妩面色一沉,若非碍于姜策的身份,她真想将那块棉布丢在他脸上。 她是他府上的谋士,又不是他的仆从,他竟然让她给搓背,搓背也就算了,如今还让她给他搓胸膛。 季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姜策睁开眼扭头朝她看去:“怎的先生有何疑问吗?” “是主公。”季妩拿起棉布走到姜策面前。 姜策看了她一眼便合上了眼。 季妩拿起棉布轻轻的给姜策搓着胸膛。 姜策的身材极好,他胸膛上纹路清晰没有一丝赘肉,季妩不敢多看一眼,她侧着脸看着别处。 她没有发觉姜策突然睁开了眼,他双眸幽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季妩搓的认真,因着心中有一股怨气,她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先生。”姜策看着她突然出声。 着实惊着季妩了,季妩骤然扭头看着他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姜策也不开口,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 季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的胸膛都被她搓了破了皮都渗出血来。 “属下笨手笨脚不小心弄伤主公,还请主公责罚。”季妩往后退了数步,她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无妨,你接着替孤搓吧!”姜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 “是。”季妩提步走到木桶旁,这一次她减轻了几分力道。 姜策靠在木桶上,他看都没看季妩一眼半眯着眼缓缓说道:“先生上半身搓好了,该搓下半身了。” 季妩只搓他露在外面的胸膛,隐在水下的下半身一下都没有动,她拿着棉布的手一僵轻声说道:“是。” 她的手缓缓的朝下移去,轻轻的替姜策搓着腹部。 她低低的垂着头,忍不住闭上了眼。 姜策不动声色的睁开了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忽的,姜策抬手一下攥住了季妩的手腕。 “主公?”季妩满目疑惑的看着姜策。 姜策骤然把季妩往他胸前一拉。 季妩的衣袖都湿了,她眉头紧锁看着姜策问道:“主公这是作何?” 姜策双眸沉寂,他深深的看着季妩问道:“你可知庞戎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季妩说的格外平静。 在她的注视下姜策一字一句的说道:“庞戎为了救孤死在峄山了,孤连他的尸身都没有寻到。” 姜策说着勾唇笑了起来:“他自幼跟孤一起长大,孤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双目格外冰冷,脸上的笑丝毫未达眼底。 两个人近在咫尺,季妩面带悲痛看着姜策说道:“请主公节哀。” “噗通……”姜策攥住季妩的手骤然施力,季妩不受控制她一下子跌入木桶之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同处一室 季妩猝不及防灌了一大口姜策的洗澡水,她呛的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水顺着她的长发滚落下来。 “主公这是作何?”她眉头紧锁看着姜策问道。 姜策的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深深地看着季妩。 他的眼神令得季妩有些害怕。 他的双眸犹如冬日的寒夜,纵然无波无澜却透着森森寒意。 季妩心中一颤,莫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策,在她的注视下姜策骤然抬起手重重落在她肩头。 姜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声音沙哑的说道:“先生可有法子替孤找到庞戎?” 水的温度正好,可在姜策的注视下季妩只觉得遍体深寒,姜策力道之大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她看着姜策缓缓说道:“属下愿为主公分忧解难,定尽力寻回庞侍卫的尸身让他魂归故里。” “好,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姜策缓缓收回手,他淡淡的看着季妩接着说道:“先生接着替孤搓澡吧!” “诺。”季妩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她捡起落在水桶中棉布起身正准备出去。 “先生身上已经湿了,若是贸然出去免不了要着凉,你就这样为孤搓澡吧!”姜策突然看着季妩说道。 “是主公。”季妩往后移了移身子,她抬手接着给姜策搓胸膛。 她越发小心翼翼。 姜策背靠木桶闭上了眼。 季妩始终不敢多看姜策一眼,热气熏的她的脸微红,她眼睑微垂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过了片刻,季妩还在为姜策搓着胸膛。 姜策突然起身溅了季妩满身水花。 “孤洗好了。”姜策看了季妩一眼抬腿出了木桶。 季妩赶紧转移视线。 姜策提步朝衣架走去,衣架上挂着干净的棉布与寝衣。 季妩起身也出了木桶,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拱手说道:“主公若无其他的吩咐属下就下退下了。” 姜策拿起衣架上的棉布,他转身朝季妩扔了过去。 季妩下意识伸手接过。 姜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开口。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季妩拿着棉布朝姜策走了过去。 姜策一言不发展开双臂。 好在他穿着绔并非不着寸缕。 季妩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身上的水,她转身从衣架取下寝衣的上衣替姜策穿好,她拿起下衣抬手递给姜策。 姜策看了一眼并未接过,他看着季妩缓缓说道:“今日叫先生服侍孤真是委屈先生了,可同为男子先生为何始终面带一丝羞涩呢?” “主公说笑了,何来羞涩?只是无名笨手笨脚生怕弄疼了主公,是以才有些畏手畏脚罢了。”季妩对答如流。 “是吗?”姜策定睛看着季妩问道。 “既然主公不嫌弃属下笨手笨脚,属下十分乐意服侍主公。”季妩说着转身从衣架上取下方才她故意忽略的那件白色的绔。 她将白色的绔握在手中,双手落在姜策腰间一言不发就要替他解开绔的带子。 姜策缓缓推开了她的手,他看着季妩说道:“这个就不劳先生了。” 季妩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怎料姜策看着她接着又道:“你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庞戎骤然去了,孤很不习惯,以后你就代替庞戎的位置近身服侍孤吧!” “主公……”季妩自然是不愿的,她开口正准备说话,姜策云淡风轻的扫了她一眼,他勾唇淡淡一笑:“当日先生可是亲口说过愿为孤肝脑涂地的。” 他一句话便堵住了季妩的嘴。 季妩只能拱手说道:“是主公。” 语罢,她转身退了出去。 她身上湿漉漉的,一阵风吹来令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抬头四下扫了一眼,不远处飘着几条船。 兀的她眸光一凝落在其中一条船上,那条船正是高寅的船。 季妩心头闪过几分苦涩,果然他放心不下她紧跟在姜策后面。 她提步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刻都不敢耽搁便朝姜策房中走去。 “主公。”她抬手正准备扣门,姜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进来吧!” 季妩推门走了进去。 姜策已经穿好寝衣,可他并未就寝,他伏在桌案上正在奋笔疾书,他看都没看季妩一眼。 季妩缓步上前跪坐在姜策身后。 她时不时的替姜策添茶磨墨。 屋里烛火闪烁,时间无声无息的流走。 姜策一点歇息的意思都没有,季妩只能陪着他。 高寅已命人紧盯着姜策的一举一动。 奈何姜策的船上戒备森严,他的人不敢靠近只敢远观。 高寅只知姜策深夜召见季妩,季妩回了一趟房中便又去姜策房中了。 他满腹担忧,生怕姜策已知她的真实身份,姜策素来是个心机深沉的,连他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高寅还在甲板上站着,只可惜夜色浓重加上两条船之间又有数十米的距离,他看不见季妩,季妩也没有看到他。 “她还没有从姜策房中出来吗?”短短片刻,高寅已经问了数遍。 “回郎君的话未曾。”一旁的影卫如实说道。 高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他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气。 他负手而立,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一刻他方知何为心急如焚! 高寅抬头往前走了数步,他已站在甲板边缘。 “郎君万不可再往前了。”一旁的影卫忍不住出声提醒高寅。 高寅没有说话,他只想离她近一些罢了。 姜策还在处理公务,见季妩许久没有动静,他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扭头朝身后看去。 季妩双手抱着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由于疲惫不堪她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姜策神色极为复杂的看着她,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看着她的眼神很是陌生。 季妩全然没有察觉,就在那个时候几缕发丝垂了下来落在她脸上。 姜策想都未想,他抬手落在季妩面前,轻轻的替她拂去落在脸上的碎发。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不仅季妩微微一怔,就连姜策都有片刻的失神。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试探 “属下失仪还望主公恕罪!”季妩瞬间反应过来,她一撩衣袍跪在姜策脚下。 姜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说道:“先生起来吧!” “多谢主公。”季妩这才缓缓起身。 姜策看着她说道:“先生若是累了便去一旁的软塌歇息吧!” “属下不累。”季妩往前挪了诺跪坐在姜策身后。 姜策提笔接着处理公务。 季妩不动声色上前给姜策添了一杯茶,她一脸自责,方才她怎么就睡着了?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许久,姜策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双目程亮再无半分睡意。 “不日孤就要继位了,对于王后的人选先生可有什么建议?”姜策看着季妩问道。 “主公既问属下那属下就直言不讳了,齐国局势初定,朝中人心不稳,主公当选一位身份显赫的王后,德高望重的文官之女,还有手握重兵武将之女皆为上上人选。”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哦!”姜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季妩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孤比较属意季氏阿妩。”姜策说的云淡风轻,可这句话落入季妩耳中无异于石破惊天。 季妩微微一怔,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策缓缓说道:“季氏女身份卑微与主公毫无助益不说,且她与高家郎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若郎君执意如此只怕难以服众。” 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孤不在乎,若是坐拥天下还不能与心仪的女子相守,孤要着天下何用?” 季妩看着他双目微睁:“主公心意已决了吗?” “孤想让先生给孤想一个法子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姜策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时之间她也弄不清楚姜策这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真有此意? 若只是试探她还好,若真是有此意该如何是好?以姜策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难道她真要被困于深宫之中了吗? 什么心仪的女子?季妩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话的,他利用起她来可从来都没有手软。 他此举只怕是想用她来牵制高寅。 “若是主公心意已决,属下自会为主公分忧解难。”季妩拱手说道,她丝毫没有推辞,更没有再出言劝阻姜策。 “有劳先生了。”姜策看着她淡淡一笑。 “为主公分忧解难乃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季妩说的十分谦卑。 姜策看了季妩一眼放下手中的毛笔,他缓缓起身看着季妩说道:“时候不早了,孤要歇息了,先生今晚就睡在床榻旁的软榻上吧!” “是。”季妩轻声说道。 季妩上前给姜策铺好床榻,待姜策上榻之后,她熄灭房中的烛火才上了软塌。 屋里焚着安神香,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依稀可辨人影。 房间就这么大,季妩的软塌与姜策的床榻仅有数步之遥。 姜策平躺着榻上,季妩则背对着他,她不知姜策侧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高寅还站在甲板上,他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一旁的影卫也不敢贸然劝他。 房中只剩下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季妩背对着姜策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脸上写满凝重。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姜策拿她去牵制高寅。 想起高寅,季妩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好吃药?也不知他睡着了没有? 季妩不知姜策也没有睡着,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东方吐白,季妩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姜策还睁着眼,待季妩睡着之后,他撩开身上的锦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他缓步走到软塌旁凝神看着季妩。 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叫人看不出喜怒来,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天渐渐亮了起来。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姜策身上,他周身笼罩着浅浅的光晕,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全然未曾察觉。 兀的姜策眉头一蹙,他双眼微眯定睛看了季妩一眼转过身去。 季妩始终没有从姜策房中出来。 高寅负手而立在甲板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一旁的影卫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大步上前看着高寅拱手说道:“请郎君下令属下这就去把主母救出来。” 高寅扭头看了他一眼:“哪有这么容易!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真是如此简单他早已下令了,何需等到现在? “郎君一夜未眠回去歇息吧!若叫主母知晓她如何放心的下。”那个影卫看着高寅说道。 想起季妩他心中骤然一软,连带着脸色都缓和了几分,他微微颔首转身正准备回船舱。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姜策从船舱走了出去。 “高家郎君我们真是有缘啊!”姜策看着高寅郎朗说道。 高寅扭头朝姜策看去,他勾唇一笑说道:“公子所言甚是。” “不知高家郎君这是一夜未眠呢?还是早早的便起榻了?”姜策遥遥的看着高寅问道,他话中颇有深意。 高寅远远地对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公子说笑了,昨晚月色甚好我站在甲板上赏月,赏着赏着竟忘了时间,我远观公子的脸色也不太好,公子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昨晚孤与无名先生同睡一间,谈天说地畅聊古今,说着说着竟也忘了时间,此刻无名先生还未醒,高家郎君可愿来船上与孤共进早餐?”姜策一身乌衣,他含笑看着高寅。 “既然公子开口了,高寅胆敢不从,多谢公子盛情款待。”高寅想都未想便答应了。 姜策的船停了下来。 片刻高寅的船便追了上去。 高寅纵身一跃跳上了姜策的船。 姜策选择在甲板上用早饭,仆从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 “高寅见过公子。”高寅几步走到姜策身旁看着他拱手一礼。 姜策挑眉看了一眼他对面的位置说道:“高家郎君请坐。” “多谢公子。”高寅一撩衣袍坐在姜策对面,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淡淡一笑。 高寅才坐下几个仆从便上前将早饭摆好。 姜策抬头看着一旁的仆从说道:“去唤醒无名先生,让他过来用早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割爱 这句话甚是合高寅的心意,他来这里无非是想见季妩,可偏偏他还不能表露出来。 他端起矮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含笑看着姜策说道:“公子真是看重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深得孤的心。”姜策也端起茶饮了一口。 季妩还在睡。 “先生。”仆从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季妩骤然睁开了眼,她下意识扭头朝床榻看去,榻上已没有姜策的踪影。 季妩匆匆下了软塌。 “公子请先生出去用早膳。”仆从推门进来看着季妩拱手说道。 “我知道了。”季妩微微颔首,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她怎么又睡着了连姜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匆匆走了出去。 高寅正在与姜策谈笑风生,这一幕毫无预警的落入她眼中,她微微一怔提步走了过去。 姜策抬眸看了她一眼。 高寅仿佛未曾看见季妩一般,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属下见过主公。”季妩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姜策微微颔首。 季妩转身又对着高寅拱手一礼:“无名见过高家郎君。” 高寅也没有多言,他稍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策挑眉看着身旁的位置说道:“先生坐吧!” “属下不敢。”姜策与高寅同坐一席,他们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季妩又是什么身份,她自然是要推辞一番的。 姜策抬眸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当下季妩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坐在姜策身旁。 见她安然无恙高寅也就放心了。 一旁并无仆从与婢女服侍。 季妩先给姜策盛了一碗粥,又给高寅盛了一碗粥,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姜策时不时的与高寅闲谈几句,高寅的视线从未在季妩身上停留过片刻。 季妩也不插嘴,她默不作声的吃着粥。 姜策也不客气他吃完碗里的粥,将空碗往季妩面前一放,季妩便明白该怎么做了,她又给姜策盛了一碗粥。 高寅看了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他心中不是滋味的很。 再吃什么他只觉得嘴里都透着一股酸味,他瞬间没了胃口,可他又怕姜策看出什么来,他抬手给自己添了些粥。 很快几个人便吃完了早饭。 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几个仆从上前将矮桌收拾干净,又换了一壶新茶。 高寅是时候也该告辞了,他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多谢公子盛情款待,来而不往非礼也,待回到临淄城高寅必设宴款待公子。” 他说着一顿看着姜策接着又道:“高寅便先告辞了。” 姜策抬手给姜策倒了一杯茶说道:“高寅郎君饮完这杯茶再走也不迟。” 他既然这样说了,高寅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季妩坐在一旁,她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姜策一眼。 依她对姜策的了解,他请高寅来自然是别有目的。 果然,下一秒姜策看着高寅说道:“孤请高家郎君来实则是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有话但说无妨。”高寅缓缓说道。 姜策看着他直言不讳的说道:“孤有意立季氏阿妩为王后,还请高家郎君忍痛割爱。” 季妩怎么都没有料到姜策竟会这样说。 他这分明是在挑衅高寅。 高寅也没有想到姜策会这么说,他敛尽脸上所有表情看着姜策说道:“公子,我与季氏阿妩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请公子赐教心爱之物如何割舍?” 姜策并没有恼怒,他看着高寅问道:“你能给她什么呢?一个妾室的位置?还是一个贵妾的位置?” 不等高寅开口,姜策便接着又道:“孤能许她一个王后之位,让她名正言顺的站在孤身旁,不必对任何卑躬屈膝,更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高寅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请恕高寅无法割爱,告辞!” 语罢,他也不等姜策开口转身就走。 只留给众人一个淡漠的背影。 “若孤执意如此你能耐孤如何?”姜策凝神看着高寅的背影的说道,他已是在拿自己的身份来压高寅。 可他却小看高寅了,从前高寅不惧齐王,如今他依旧不惧姜策。 高寅扭头看了姜策一眼:“高寅誓死也要护住心爱之人。” 这便是他的态度。 他是目光始终未曾在季妩身上停留过片刻。 可他都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季妩耳中,季妩心中五味杂陈,她抬头看了一眼高寅的背影,并不敢多看若无其事的垂下头去。 姜策耐人寻味的看着高寅的背影。 高寅纵身跳上自己的船。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昨晚姜策才试探了她,今日又对高寅说出这番话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季妩瞬间明白了,他故意激怒高寅为的便是逼他出手,一旦高寅出手,他便可掌握证据将高家连根拔起,其心甚是歹毒。 高寅离开之后,姜策抬头看着季妩说道:“昨晚辛苦先生了,先生回去歇息吧!” “是主公。”季妩拱手转身缓步离开。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一回到房中季妩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脸上尽是担忧喃喃说道:“阿寅你可千万莫要上了姜策的当。” 她不信姜策真想立她为后,便是他真有这个心,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的。 季妩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她必须赶紧想出一个对策来。 “啪……”高寅已经回到船舱,他抬手重重落在矮几上,黄花梨的矮几瞬间四分五裂。 “好一个姜策!”他勾唇冷冷说道。 姜策也太不把他和高家放在眼中了。 他都还未坐上王位便如此张狂,张口便让他割爱阿妩,若要他把王位拱手让人他肯吗? “来人啊!”高寅垂眸淡淡一笑,他眼中尽是讥讽。 “郎君有何吩咐?”一个影卫大步走到高寅面前。 高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郎君。”那个影卫便拱手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人,他垂眸缓缓说道:“阿妩你暂且先忍耐几日,我定会将你救出来的。” 季妩抬手落在胸口,她轻轻的抚摸着高寅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兀的,她眼中一亮。 第三百三十章 不会放手 走水路只需两日便可到达临淄。 高寅的船原本一直在姜策的船后面,他回去之后没有多久他的船便赶超了姜策的船。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她渐渐平静下来,纵然姜策故意激怒高寅,可高寅怎会轻易上了他的当,她该相信他的。 “先生。”高寅才离开没有多久,仆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公子召先生过去。” “我知道了,”季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她匆匆朝姜策房中走去。 “公子!”她轻轻扣着姜策的房门。 “进来。”姜策声音一落,季妩推门走了进去。 姜策正在处理公文。 “属下见过公子。”季妩看着他拱手一礼。 “没有先生伺候笔墨孤都不习惯了。”姜策挑眉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几步上前,她先给姜策添了一杯,继而跪坐在姜策身旁熟练的磨墨。 姜策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开口,季妩也没有说话。 房中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姜策抬眸看了季妩一眼缓缓问道:“方才你都听到孤对高寅说的话,若你是高寅你会怎么做?” 季妩想了想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看高家郎君似真对季氏阿妩一片真心,只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主公。” 她这句话说了与没说一样。 姜策定睛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季妩接着又道:“主公,高家根深树大,依属下之见与其与高家交恶,倒不如将他们收为己用,如今朝中人心不稳,若有了高家这个助力可省事不少。” “孤该如何将高家收为己用呢?”姜策双眼微眯缓缓出声。 季妩垂眸想了想,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高家郎君既然钟情季氏阿妩,主公倒不如成全他。” 说话同时季妩仔细的观察着姜策脸上的表情。 “呵……”怎料她话音一落姜策竟笑了,他看着季妩笑着问道:“先生不知吗?孤也钟情季氏阿妩!” “若是为了一个小小女子与高家交恶显得有些不值。”季妩心中自然是不信姜策这番鬼话的。 “孤觉得值得。”姜策的回答着实出乎季妩的意料。 她微微一怔。 姜策看着她勾唇一笑:“不瞒先生说已经晚了。” 季妩凝神看着姜策。 姜策一笑接着又道:“孤出临淄的时候给季伯言下了一道密旨,他只怕已经将女儿接回,且已经与高寅划清界限。” “看来对于季氏阿妩主公亦不会放手了。”季妩看着姜策缓缓说道。 姜策出手可真够快了,在他与高寅之间,季妩想都不用想便知季伯言会如何选择。 “是,无论如何孤都不会放手的。”姜策答的爽快。 “那主公可要小心提防高家郎君了。”季妩十分善意的提醒道。 “这是自然。”姜策看着她淡淡一笑,端起矮几上的茶一饮而尽。 季妩低低的垂着眸子。 “给孤倒一杯茶。”姜策将茶盏放到季妩面前。 “是。”季妩拿起一旁的茶壶给姜策添茶。 她有些失神,以至于茶水溢了出来她都未曾察觉。 “先生。”直到姜策开口。 季妩抬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姜策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茶满了。” 季妩垂眸一看才发现茶水都溢了出来,她赶紧放下茶壶将茶杯递给姜策,转身拿起抹布擦去矮几上的茶水。 “请主公恕罪。”收拾干净之后季妩拱手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并没有责怪她,反而看着她问道:“先生方才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季妩微微垂眸:“只是在想一些琐事罢了。” 姜策没有再追问下去。 季妩退居一旁不再言语。 姜策提笔接着处理公文。 高寅独自坐在房中,他如何不知姜策的心思,他抬眸透过窗户将目光落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陵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高寅微微一怔,他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是让江陵与江风在庄子里守着吗?他怎么来了。 江陵推门走了进来,他几步走到高寅面前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就在今日早上也不知怎么了,季伯言突然将‘季妩’接了回去,并且下令将我们赶了出来,还扬言他家娇娇与郎君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郎君一厢情愿罢了,他们家从未打算将女儿嫁给郎君。” 高寅一点意外都没有,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想来定是姜策已透露给季伯言欲立季妩为后的消息,季伯言这才迫不及待的与他划清关系。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江陵扬眉一笑:“阿妩怎会与我没有关系呢?你立刻回去准备一下,将求亲所用的聘礼都准备好,待我回去之后亲自去季家提亲。” “可是郎君与王家娇娇尚有婚约在身,如何去季家提亲呢?”江陵皱着眉头说道。 “我与阿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家肯将女儿嫁给我无非赌的是姜钰会是未来之君,如今姜钰落得个谋逆的罪名身死,高家难辞其咎,如今这门亲事在王家看来只怕已不是那么合意,他们怕是正在盘算该如何退亲。”高寅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 “郎君!”江陵有些不信。 高寅勾唇一笑说道:“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我得罪了姜策,姜策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置我。” “郎君为何要这样做?”江陵一脸疑惑的看着高寅。 高寅淡淡一笑:“明日你便会知晓。” 江陵拱手说道:“是。” 高寅右手微抬,江陵转身退了出去。 下午临淄城中便流言四起,说是高寅因姜钰一事得罪了姜策,姜策上位第一件事便要是处置高寅,连带着整个高家都无法幸免于难。 整整一日,季妩一直待在姜策房中,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姜策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季妩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若无其他吩咐请容属下告退。” “陪孤用过晚饭在离开吧!”姜策看着季妩说道。 他都这样说了,季妩怎好再推辞,她拱手说道:“是。”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退婚 姜策一声令下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坐在主位,季妩坐在他身旁。 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季妩默默无言的吃着饭。 忽的,姜策给她放到碗里一块鱼肉,他屈尊降贵给季妩夹一块鱼就算了还看着季妩说道:“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太羸弱了。” 他此举很是反常,相较高寅他这个人更是孤傲。 “多谢主公。”季妩微微一怔,她抬头看了姜策一眼,夹起那块鱼肉吃了下去。 这两日她越发捉摸不透姜策,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策默不作声又给季妩夹了一块鱼肉。 他没有开口,季妩也没开口。 用过晚饭之后,季妩起身看着姜策拱手一礼说道:“时候不早了,主公早些歇息属下就告退了。” “这两日辛苦先生了。”姜策微微颔首。 季妩缓步退了出去。 外面繁星如许,点点星光洒在湖面上异常璀璨,季妩只看了一眼便提步回房了。 明日一早便能抵达临淄。 季妩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了。 夜深人静,她越发想念高寅。 殊不知高寅也在想念她。 高寅的船已经与姜策的拉开距离,将姜策的船远远的甩在后面。 只要季妩一日在姜策身旁,高寅就没有办法不担心她。 他最担心的是姜策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却故意装作不知。 高寅独自坐在房中,他一夜未眠脸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轻轻的抚摸着季妩用过的被褥,想象着她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寅时,他带着人回到了城外别院。 天亮的时候姜策带着季妩也悄悄的进了临淄城。 姜策这两日有意隐瞒行踪,知道他离开临淄的不过寥寥数人。 他回到府中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季妩入宫了。 从前他从不不带季妩入宫,也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带着季妩一同入宫了。 季妩深知姜策的用意,他如今对她再无半点信任,带她一起入宫不过是要把放在眼皮子底下。 临淄城中流言纷纷。 高寅用过早饭之后正准备回去。 “郎君。”就在那个时候江陵大步走了过来,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王朗带着人去找家主与主母了。” 今日高寅着了一身白色的衣袍,他看着江陵淡淡一笑:“王家的动作倒是快。” 此举正和他意,他看了江陵一眼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马车直奔临淄城。 高瞻与苣氏用过早饭之后正在喝茶。 “家主,主母,王家家主来了。”就在那个时候仆从匆匆来报。 苣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来做什么?” 她抬头朝高瞻看去。 高瞻眉头一蹙说道:“快请他进来。” 苣氏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几日城中的流言她也略知一二,可全然未曾放在心上,纵然姜策继位又如何,高家经营数百年岂是姜策可随意动摇的。 “家主我可用回避?”苣氏看着高瞻问道。 高瞻看着她说道:“不必了。” 他已经猜出王朗此行的目的。 很快王朗便走了进来。 “王兄。”高瞻赶紧起身相迎。 苣氏也起身对着王朗盈盈一福。 王朗面色有些不佳。 苣氏招呼这一旁的婢女说道:“快给王家家主上茶。” 王朗的年纪比高瞻稍长了一些,他看着高瞻拱手一礼说道:“既然高家家主唤我一声兄长我也就不推辞了。” 他说着坐了下去,端起茶饮了一口。 “你我已是儿女亲家自然不必客气。”高瞻含笑看着王朗说道。 苣氏不着痕迹的看了高瞻一眼,为何她总觉得王朗来者不善呢? 高瞻话音一落,王朗面色一沉,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高瞻说道:“我们王家可高攀不上你们高家。” 苣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抬头看着王朗问道:“王家家主此话怎讲?” 高瞻也定睛看着王朗。 王朗缓缓站了起来,他冷冷看着高瞻与苣氏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来退婚的。” “退婚?”苣氏面色一变。 “这是为何啊?”高瞻看着王朗问道。 “高家郎君才和我家阿嫣定亲,便在外面养起外室来,我们王家虽不如你们高家显赫,但也绝不会委屈自家的女儿,高家郎君既然看不上阿嫣,从今日起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以后嫁娶互不相干。”王朗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这件事无论怎说都是高家理亏。 高瞻还未开口,苣氏便看着王朗说道:“那件事我已经亲自拜访解释过了,为何王家早不上门退婚,晚不上门退婚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莫不是惧了城中那些流言?” 她的话不客气的很。 “城中什么流言?”王朗看着苣氏问道,他说着一顿不等苣氏开口便有看着高瞻问道:“高家家主城中有什么流言?我竟是不知还望高家家主赐教。” 王家怎么说也是士族大家,纵然苣氏说的没错,可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王兄……”高瞻正准备开口。 “伯父。”就在那个时候高寅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对着王朗拱手一礼。 苣氏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若不是他做下的那些事落人话柄,何时能轮到王家上他们家退婚。 语罢,高寅对着高瞻与苣氏拱手一礼:“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高瞻看着他微微颔首。 苣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要知道她一贯最疼爱高寅了。 高寅扭头看着王朗说道:“方才伯父的话我都听到了,错在我,是我对不起你们王家,我同意退婚,从此我与令爱嫁娶各不相干。” 王朗等到就是高寅这句话,他当下郎朗一笑说道:“高家郎君果然明事理。” 他这句话更像是在讥讽高寅。 高寅全然未曾放在心上。 “高家家主意下如何?”王朗抬头朝高瞻看去。 高寅已然已经开口了,他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他看着王朗说道:“阿寅说的对,此事是我们高家对不起你们王家。” “那我明日便命人将聘礼送回来。”王朗看着高瞻说道。 高瞻微微颔首,他看着王朗说道:“以后你们王家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定义不容辞。” “多谢高家家主,我便先告辞了。”王朗对着高瞻拱手一礼。 高瞻看着高寅说道:“阿寅送一送你伯父。” “是。”高寅亲自将王朗送了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苣氏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 倒是高瞻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父亲,母亲。”高寅对着他们拱手一礼:“此事是儿子的不是,是我令家族蒙羞了。” “阿寅,王家未免有些太势力了,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高瞻看着高寅说道。 “我们高家什么门第?他们王家又算什么,即便要退婚也理应由我们提出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苣氏冷冷说道。 她看着高寅接着又道:“终究是你给了王家这个借口。” “母亲孩儿知错了。”高寅看着苣氏诚恳的认错。 苣氏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她看着高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万不可与那个季氏阿妩再纠缠不清了,母亲自会替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高寅没有开口,眼见苣氏就要发作。 高瞻看着高寅说道:“你随我去一趟书房。” “是父亲。”高寅提步跟高瞻朝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高瞻便看着高寅说道:“阿寅,这一次幸好我听你的话没有贸然出手,谁能想到姜策竟如此阴险狡诈,不然我们高家就要背上谋逆的罪名了,也给了姜策一个光明正对付我们的理由,若真是如此百年之后我如何面对高家的诸位先祖!” “姜策就要继位了,父亲可有什么打算?”高寅看着高瞻缓缓问道。 高瞻微微一怔。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缓缓道来:“先王便十分忌惮我们高家,他表面上十分宠爱惠夫人与姜钰,可从未想过让姜钰继位,姜钰之所以落败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姜策对高家的忌惮更甚,父亲可曾想过一旦他继位定会想法设法打压我们高家?” 高瞻稍稍沉吟:“他就是想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父亲,姜策不比先王,他才是一只真正的猛虎,惠夫人与姜钰谋逆无论如何我们高家都脱不了干系,姜策必会寻机处处挑衅,他如今是没有这个本事,可日后呢?”高寅目不转睛的看着高瞻。 高瞻沉默下去。 片刻他抬头看着高寅问道:“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高寅看着他直言不讳的问道:“父亲可想过取而代之?” 高瞻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寅:“阿寅你可是生出了这个想法?”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缓缓摇了摇头。 “高家数百年的清誉决不能毁在我们手中。”高瞻似松了一口气。 “那父亲可曾想过隐退?”高寅看着高瞻接着问道。 在他看来如今唯有这两条路可走。 既然父亲不愿取而代之,那么隐退便是最稳妥的法子,一来可避免不必要的腥风血雨,二来也可保全高家上上下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郑重求娶 一 “我们高家为何要隐退?”高瞻看着高寅问道。 “高家树大招风连君王都有所忌惮,孩儿以为适时隐退是最好的结局,父亲可曾想到强盛如周,坐拥天下八百多年,分封天下诸侯是何等的风光,可如今还不是渐渐衰败已经形同虚设,父亲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高寅缓缓说道。 “阿寅你不用再说了,说什么我都不会隐退的,高家数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我手中。”高瞻一口便拒绝了,他冷冷一笑看着高寅说道:“既然姜策容不下我们,不妨换一个君王,虽然姜钰已死可先王又不止他一个儿子。” 高瞻的反应全然在高寅的意料之中,他不在开口劝高瞻,他起身对着高瞻拱手一礼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父子之间何需求之一字,有什么你尽管说来。”高瞻端起茶饮了一口。 “孩儿这一生向来无欲欲求,独独放不下一人那便是季氏阿妩,孩儿想求父亲允准我娶季氏阿妩为妻。”高寅郑重其事的说道。 “季家什么门第?季伯言又是个攀权富贵的小人,这件事不管是我还是你母亲都绝不会应允的。”高瞻面色一沉,他想都未想便拒绝了高寅。 “若孩儿执意要娶季氏阿妩为妻呢?”高寅固执的看着高瞻。 高瞻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苣氏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脸怒气看着高寅说道:“若你执意要娶季氏阿妩为妻,我和你父亲便不认你这个儿子,权当做我们从未生养过你。” 苣氏的话说的格外绝情。 “父亲,母亲,在你们眼中门第当真比孩儿一生的幸福都重要吗?”高寅看着高瞻与苣氏问道。 “我有在一日,季氏阿妩都休想进我高家的门。”苣氏冷冷说道,语罢她侧过脸去再不看高寅一眼,可见她真真动了怒气。 高瞻面色不佳他看着高寅说道:“阿寅除了这件事你说什么我都应允。” 他言下之意便是唯有这件事万万不可。 “父亲,母亲,无论你们答应不答应孩儿今日便要去季家提亲,阿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孩儿在清楚不过了,为何父亲和母亲不相信孩儿的眼光呢?”高寅拱手说道,他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阿寅!”苣氏看着他眼前一黑,她指着高寅的鼻子说道:“为了那个妖女你当真连我和你父亲都不要了吗?” 她何其心痛?又何其愤怒?这便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高瞻也动了怒火,他冷眼看着高寅说道:“我看你是想把我和你母亲给气死放休。” “父亲,母亲孩儿还有事就现行告退了。”高寅从不指望能他们能回心转意,他拱手一礼缓步转身离开。 “你……”苣氏看着他的背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主母!”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高瞻上前接过苣氏软下来的身子,轻轻的摇晃着她,苣氏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寅扭头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声提步走了出去。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啊!”高瞻看着苣氏不停的喊着,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快去请大夫。” “是家主。”一旁的婢女匆忙说道转身就往外面跑。 就在那个时候苣氏睁开了眼,她看着高瞻忍不住哭诉道:“阿寅如今为了季氏阿妩那个妖女竟连我的死活都不顾了。” 说着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夫人起来吧!此事也怪不得阿寅,谁叫你这一手用的太多了呢!”高瞻扶着苣氏站了起来。 苣氏看着高瞻说道:“嫌我这一手不好用,你倒是想个法子啊!” 高瞻看了她一眼,他双眸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无论如何我绝不许季氏阿妩进我高家的门。”苣氏咬牙切齿的说道,王朗今日前来退婚她原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她心中的怒火更是蹭蹭的往上窜。 “季氏阿妩已成了阿寅的软肋,这样的人无疑是个祸害。”高瞻双眼微眯,他声音格外低沉。 苣氏在一旁附和道:“家主所言甚是。” 一上马车,高寅便看着江陵说道:“立刻放出我与王嫣退婚的消息。” 江陵拱手说道:“是郎君。” 高寅看着他接着又道:“我让你准备的聘礼可准备好了?” “回郎君的话已经准备妥当。”江陵点头说道。 高寅勾唇一笑:“甚好。” 他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眼波流转缓缓说道:“将我与父亲和母亲决裂的消息也放出去。” “郎君?”江陵满目疑惑的看着高寅。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缓缓说道:“我与高家决裂对有些人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江陵瞬间明白了高寅的意思,他看着高寅拱手说道:“是。” “命人把聘礼送过来,我现在就要去季家提亲。”高寅淡淡一笑。 江陵转身跳下马车。 高寅命车夫放缓速度,很快江陵便带着聘礼追了上来,聘礼之多绵延数里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国丧期间虽说不许婚丧嫁娶,但高寅只是上门提亲,婚礼过程繁琐,就是季伯言应允了也需半年的时间,到那时候一切已经如常。 高寅带着聘礼浩浩荡荡的朝季家走去,很多人追在后面看想要知道高寅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快高寅便带着聘礼停在季家大门口,江陵上前撩开车帘,他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这个时候围观的百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看着高寅说道:“原来高家郎君是来季家提亲的呀!他才与王家退亲便连季家提亲,可见他十分看重季氏阿妩。” 他们的话清晰的落入高寅耳中,高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在众人的簇拥下他提步进了季家。 季伯言并未在家,他还在宫中为大王守丧。 魏氏正在喝茶忽的阮婆子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她便慌慌张张的说道:“主母,高家郎君带着聘礼上门了。” 季媚也在,她脸上满是羡慕,羡慕中又夹杂着几分嫉妒。 魏氏看着阮婆子说道:“家主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见客,你去告诉高家郎君家主不在让他改日再来。” “是主母。”阮婆子匆匆去了。 王家与高家退婚的事已经传开了,魏氏如何不知,她眼波流转喃喃说道:“我一直以为高家郎君对阿妩不过玩玩罢了,怎料他竟动了真格的。” 忽的魏氏眸光一定她抬头看着季媚说道:“走,随我去一趟荷香院。” “母亲我头有些晕就不去了。”季媚抚着额头说道。 魏氏并没有勉强她。 季媚随魏氏一起走了出去,几个人还未出了院子的门,阮婆子便匆匆走了过来,她看着魏氏盈盈一福说道:“主母,高家郎君说他就在这里等家主回来,奴已经将他安排在前厅,并吩咐人茶水伺候。” “你做的极好,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吧!”魏氏带着人朝荷香院走去。 而季媚则带着人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了一半她突然停了下去,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魏氏原本想去问问季妩的意思,顺带和她套套近乎,若那一日她真成了高家主母,她也能跟着她沾沾光。 怎料“季妩”只给了魏氏一句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季伯言将季妩接回来之后罚她在祠堂跪了三日,魏氏还以为她便乖觉了呢!是以并未多想,她在季妩房中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郎君请用茶!”任谁都没想到季媚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竟亲自端着茶去了前厅。 她衣裙华丽,妆容精致,朝着高寅施施然然而来。 可高寅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瞧她。 她放在桌案上的茶,高寅碰都没有碰。 季媚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可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她笑盈盈的看着高寅轻声说道:“可是雨前龙井不合郎君的胃口,郎君素来喜欢什么茶?我再去给郎君煮一壶来。” 高寅缓缓抬起头,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蔓一字一句的说道:“季家是没有婢女与婆子了吗?还是说娇娇喜欢做婢女与婆子的事,若真是如此不妨去我们高家,我们高家尚且缺几个婢女。” “你……”高寅话音一落,季媚又羞又躁的看着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转身跑了出去。 对于不识相的人高寅一贯这般毒舌。 魏氏得知此事后,好好将季媚训斥了一番,并命人将她关在院子里不准她出来。 这个时候高寅与季妩情正浓,这个时候贴上去不是找着被羞辱吗? 男人皆是喜新厌旧的,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意淡了,以阿媚的容色未尝没有机会。 “你说什么他竟真带着聘礼上季家提亲去了?”高寅才到季家没有多久,高瞻与苣氏便得知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家主你说这该如何是好?”苣氏看着高瞻问道。 高瞻淡淡说道:“此时最难受的不是我们,是王家。” 王朗去高家退亲是瞒着王嫣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郑重求娶 二 王朗去高家退婚之前是与谢氏商量过的,谢氏也是同意的,女儿的心思谢氏再清楚不过了,王嫣是一心想要嫁给高寅的,她已经在绣自己的嫁衣了。 谢氏怕王嫣一时难以接受,她有意瞒着王嫣想挑个何时的时候再慢慢告诉她。 可王朗上高家退婚的消息在临淄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嫣如何不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嫣正在闺房中欢欢喜喜的绣着自己的嫁衣,嫁衣上有一朵牡丹花,她怎么绣都觉得不满意便从纤云阁请了一个绣娘。 是那个绣娘无意间说漏了嘴。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若此事是真的为何我不知晓?”王嫣当下便呆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绣娘。 那个绣娘也吓傻了,她不知道王嫣竟不知晓此事。 段婆子不过去给王嫣拿了些点心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给了那个绣娘一个眼神,那个绣娘匆匆退了下去。 “娇娇,你莫要听她胡说,她不过一个纤云阁绣娘又知道些什么。”段婆子轻声细语的安慰着王嫣。 可王嫣根本不信,她一个失神绣花针不慎刺入指腹,十指连心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娇娇。”段婆子赶紧上前查看王嫣的伤口。 “我要去找母亲问个清楚。”王嫣推开段婆子便走了出去。 王嫣还没有出了自己的院子,谢氏那边便收到了消息。 谢氏眉头一蹙,她脸上尽是担忧,转眼她便想开了,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阿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长痛不如短痛希望阿嫣尽早想明白了。 “母亲。”王嫣脸上挂着泪,她一进来便看着谢氏问道:“父亲可是上高家退婚了?我与高寅可是已经退了婚?” “是。”谢氏没有隐瞒王嫣。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做梦都想要嫁给高寅!”王嫣瞬间哭成泪人,她看着谢氏大声质问道。 “阿嫣,你醒醒吧!”谢氏缓缓起身,她轻轻的将王嫣拥入怀中,她拿起锦怕替王嫣擦去脸上的泪轻声说道:“至始至终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高寅他从未爱过你,这个梦你做了很多年也该清醒了。” “我只想嫁给他,哪怕他不爱我,我也要嫁给他,做他的妻。”王嫣抱着谢氏哭的撕心裂肺,她看着谢氏苦苦哀求道:“母亲我求求你了,你就成全女儿吧!” 王嫣说着推开谢氏跪了下去。 “傻孩子何必去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你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待你如珠似玉的人。”谢氏心疼不已的去拉王嫣。 “母亲我求求你了,你们若是不让我嫁给高寅我宁愿死。”王嫣跪在谢氏面前她不停的磕着头,磕的头都红了。 “阿嫣,高寅才与你退婚便带着数不清的聘礼去季家提亲去了,你确定一个这样的人是你的良配吗?”谢氏看着王嫣说道,一字一句仿佛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割在王嫣心头。 王嫣一下子愣住了。 她泪流满面呆呆的跪在地上。 “母亲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对我如此绝情。”片刻王嫣回过神来她冲着谢氏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信与不信这就是事实。”谢氏彻底打破了王嫣心中的幻想,纵然这些话格外残忍,可唯有这样才能让阿嫣彻底放下高寅。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季家看一看。”王嫣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谢氏并未阻拦她,她看着段婆子说道:“去给娇娇备车,一定要看好娇娇,莫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亲自去看了自然就会死心。 “是主母。”段婆子对着谢氏盈盈一福,她匆匆追上王嫣。 天气越来越暖和,明明阳光明媚可王嫣坐在马车里,她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冷的连牙齿都忍不住的打颤。 季伯言还没有回来,高寅还在前厅等他。 王嫣的马车很快停在季家大门口。 不等段婆子上前搀扶她,她匆匆下了马车。 街上人来人往,王嫣全不顾行人的目光,她一步一步上了台阶朝季家看去。 季家的大门开着,高寅带来的聘礼全部摆放在院子里,每一个箱子上都系着红色的花,那鲜亮无比的颜色一下子刺痛了王嫣的心。 王嫣失神落魄的站在那里。 季家的仆从不知她的身份上前驱赶她,统统被段婆子拦下。 “哈哈哈……”夹杂着苦涩的泪王嫣忽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段婆子一脸担忧的看着王嫣。 王嫣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啊……”她没有看路一下从台阶跌了下去。 “娇娇!”段婆子赶紧去扶她。 “哈哈哈……”王嫣不停的大笑着,她的笑声格外瘆人。 “娇娇我们回去吧!”段婆子小心翼翼的将王嫣扶了起来。 她扶着王嫣才走了两步,王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娇娇……”随着段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几个婢女匆匆将王嫣抬上来马车。 直到下午季伯言才回来。 魏氏早已派人守在宫门口,他一出来便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当他看到满院子聘礼的时候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 高寅已经知晓季伯言回来的消息。 片刻季伯言带着人大步进了前厅。 “季大人。”高寅起身对着他拱手一礼。 “高家郎君上一次的话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你的。”都不等高寅说明来意,季伯言便看着高寅说道。 高寅看着季伯言拱手一礼,他逐字逐句的说道:“季大人,我此次带着聘礼是郑重其事来求娶阿妩的,不是妾,也不是贵妾,我要阿妩堂堂正正做我的妻,还望季大人应允,若得阿妩为妻我此生定不负她。” “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你带着聘礼回去吧!”季伯言看着高寅冷冷说道,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欣然应允,可姜策已经点过他,日后阿妩可是要做王后的,即便是高寅的嫡妻也没有王后身份贵重,孰轻孰重他心中清楚的很。 “请季大人念在高寅一片赤诚之心同意将阿妩嫁与我为妻。”高寅一撩衣袍跪在季伯言面前。 他此举令得江陵与江风不由得微微一怔。 高寅都跪下了,他们两个人自然也不能站在,在高寅之后两个人也跪了下去。 “高寅郎君请回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阿妩嫁给你的。”季伯言丝毫没动容,他看着高寅冷冷下了逐客令。 高寅丝毫没有萌生退意,他目光坚定看着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恳求季大人将阿妩嫁给我,季大人若不同意高寅便长跪不起。” 季伯言面色一沉,他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高寅说道:“这里是季家,高家郎君若想跪出去跪,你愿意跪多久就跪多久,我是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语罢季伯言拂袖而去。 若是换做以往他还真不敢这样对高寅说,可如今他有了仰仗,阿妩若做了王后,那他就是国丈了自然无需惧怕高寅了。 江陵与江风看着季伯言的背影忍不住握紧拳头,两个人恨不得冲行前去将季伯言胖揍一顿。 奈何高寅没有开口,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高寅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起身朝外走去。 江陵与江风还以为他想通了呢!两个人跟在他身后出了季家。 季伯言也已经他这是要离开。 怎料一出季家,高寅一撩衣袍跪在季家大门口前面。 “高家郎君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季大人拒绝了他?”他这么一跪围观的百姓立刻议论出声。 “季大人的眼界可真是高,如今竟连高家这样的门第都看不上了?也不知他想把女儿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莫不是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王后不成?”一个人大笑出声,谁曾想他还真说对了。 高寅丝毫没有理会他们。 他脊背挺直一动不动的跪在季家大门口。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姜策耳中,他虽然人在王宫可时刻注意着高寅的一举一动。 姜策知晓后勾唇淡淡一笑。 可季妩却丝毫不知。 苣氏与高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个气的七窍生烟,苣氏恨不得亲自去把高寅给拖回来,她一贯宠爱高寅都忍不住想要将他暴打一顿。 “真是丢人现眼!”高瞻冷冷说道拂袖而去。 高寅一直从下午跪到了晚上。 天已经黑了,可他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季伯言与魏氏正在用晚饭。 魏氏面带担忧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高家郎君一直跪在外面终究不妥吧!” 季伯言淡淡的扫了魏氏一眼说道:“莫要理会他,他愿意跪就让他跪,与我们何干?” 季伯言都这样说了,魏氏也不便再说些什么。 一直到夜深人静姜策才带着季妩坐上离宫的马车。 一日下来姜策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季妩知道回公子府的路,马车行驶了一会,她觉得有些对劲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她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回公子府的路,她面带疑惑朝姜策看去轻声问道:“主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姜策眼皮都没有挑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孤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好戏 季妩心存疑惑这个时候去看什么好戏? 姜策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她也没有多问。 高寅还跪在季家大门口。 苣氏气的连晚饭都没有吃,她面色铁青坐在房中任谁都劝不了,阿寅为了那个妖女这样做,真真是把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越想越是怒不可遏。 忽的她骤然起身,在婆子与婢女的簇拥下朝高瞻的书房走去。 高瞻亦是一肚子火,他也没有什么胃口,晚上只喝了一碗粥。 此刻他面色阴沉一动不动坐在书房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苣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家主。” “进来。”高瞻淡淡说道。 苣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婆子与婢女,她推门走了进去,其他人皆在外面候着。 高瞻抬头朝苣氏看去,苣氏对着他盈盈一福说道:“家主若不派人去把那个不孝子给抓回来,省得他在外面丢人现眼。” 高瞻想都未想看着苣氏冷冷说道:“别管他,我倒要看看他能跪到几时,姜策放出要立季氏阿妩为后的消息,无论如何季伯言都不会答应他的,等他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自然会回来的。”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苣氏既然有这个想法也不会派人去了。 哪怕尊贵如她也不过是男子的附庸之物罢了。 马车走了没有多远,季妩忽然认出来这是去季家的路。 她低低的垂着头跪坐在姜策身后,眼中的疑惑更甚。 这个时候姜策带她去季家做什么? 今晚月色寡淡,天空稀稀拉拉散落着几颗星星。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 醉人的春风横穿整条大街。 很快马车便驶到季家门口,不用姜策开口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季妩抬头朝姜策看去。 高寅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江陵与江风扭头看了一眼姜策的马车,两个人一眼便认出姜策的马车来。 “郎君,姜策来了。”江陵仅用高寅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高寅知道她就在姜策的马车里,他多想扭头看她一眼,可是他权当做不知什么都没有做。 姜策并没有下马车,他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两盏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姜策一眼便看到高寅。 高寅背对着他们,脊背挺直的跪在青砖上。 季妩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朝外面看去。 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家嫡子就那样跪在地上,那瞬间她心如刀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他这样委屈自己。 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上前将他扶起来,然后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中。 可偏偏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极力克制着自己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姜策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她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不认识高寅一般脸上弥漫着浅浅的疏离。 季妩面带疑惑看着姜策轻声问道:“主公,高家郎君这是作何?” 姜策含笑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先生怕是不知,今日一早王朗去高家退亲之后,高寅便带着聘礼来季家提亲,可惜季伯言一口便拒绝了他。” 季妩忍者心中的剧痛,她云淡风轻的一笑:“想不到淡漠如斯的高家郎君竟如此痴情。” “孤也没有想到。”姜策出声附和道,与此同时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季妩脸上未曾露出半分端倪来,她始终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着高寅。 姜策看着季妩说道:“走陪孤一起下去看看他去。” “是主公。”季妩拱手说道。 姜策在前,季妩也下了马车。 两个人提步朝高寅走了过去。 高寅就知道姜策绝非来看看这么简单,他始终未曾扭头看他们一眼。 直到高寅与季妩站在他面前。 “高寅见过公子。”高寅拱手对着姜策一礼,他看都没有看季妩一眼。 江陵与江风也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季妩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高寅身上,明明她的血已经血肉模糊,可她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姜策看着高寅淡淡一笑说道:“想不到高家郎君竟如此痴情,真叫孤刮目相看呀!” 他字里行间尽是揶揄。 “多谢公子赞赏。”高寅面不改色看着姜策淡淡一笑。 “不知高家郎君准备跪到几时?”姜策定睛看着高寅,余光却不着痕迹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早已察觉,她越发克制自己看着高寅的目光更显淡漠。 “回公子的话季大人何时回心转意,高寅便何时起来。”高寅淡淡一笑,他眼中的神色格外的柔和,没有半点怨言。 “高家郎君对季氏阿妩真真是情比金坚,依孤所见季伯言绝不会回心转意的,孤劝高家郎君还是回去吧!你跪在这里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姜策的话说的极不客气。 “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高寅看了姜策一眼淡淡说道。 季妩定睛看了高寅一眼,她缓缓垂下头去,再不看高寅一眼,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孤便不打扰高家郎君了。”姜策淡淡的扫了高寅一眼,他转身就走。 “恭送公子。”高寅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他看着姜策拱手一礼。 季妩不敢多看姜策一眼,她跟在姜策身后转身离开。 走了没有几步姜策突然扭头朝后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看高寅,还是看季妩。 季妩目不斜视的跟在他身后,她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上了马车姜策看着季妩勾唇一笑说道:“先生这出戏如何?” “回主公的话这出戏着实精彩,若非亲眼所见属下绝不敢相信高家郎君竟如此深情,只是这深情若用错地方不免有些可笑。”在姜策的注视下季妩淡淡一笑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孤也觉得他十分可笑,听闻他与家中父母都闹翻了,可即便如此不属于他的东西依旧不属于他。”姜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淡淡一笑:“凭他也配与主公相争?” 她脸上尽是讥讽。 姜策云淡风轻的看了季妩一眼。 直到姜策与季妩坐着马车离开,高寅紧绷着的身子才松懈下来,他喃喃道:“阿妩!” “郎君我们回去吧!”江陵与江风看着高寅劝道。 高寅缓缓摇了摇头。 江陵与江风自知劝不了他也不再开口。 一回到府中姜策便让季妩回房歇息了。 合上房门的那一瞬季妩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拿起高寅送她的那块玉细细端详着,仿佛看高寅一般眼中尽是柔情,她轻声呢喃道:“阿寅,你怎么这么傻呢!傻到让人心疼。” 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在地上坐了许久,她缓缓站了起来。 她擦干脸上的泪,一步一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凝视着天上的月亮。 她这一站就是许久。 此刻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陪着他。 姜策并未回房休息,他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忽的他抬起头看着一旁的侍卫问道:“无名先生在房中做什么?” 他在季妩身旁安插了数个影卫,时刻监视着季妩的一举一动。 那个侍卫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回公子的话无名先生在房中,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站在窗边赏月呢!这一赏就是许久。”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他脸上的笑极为深沉。 王嫣醒来的时候已是寅时。 谢氏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边,见她睁开了瞬间喜极而泣:“阿嫣你总算醒来,你可知道你吓死母亲了。” 她一面说一面擦去脸上的泪。 “他可还在季家门口跪着?”王嫣看着谢氏喃喃问道,她的声音格外低沉且沙哑。 在她的注视下谢氏缓缓点了点头。 “哈哈哈……”王嫣瞬间放声大笑了起来。 “阿嫣!”谢氏面带惊恐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母亲啊!” 王嫣笑着笑着脸上落下泪了,她面容扭曲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来:“她有什么好的?竟能让你连颜面与自尊都不顾了?” 谢氏看着她这幅模样一惊,她轻轻的将王嫣拥入怀中柔声说道:“阿嫣忘了他吧!母亲定会为你寻一个比他好千百倍的人。” “呵呵呵……”王嫣笑的格外阴森,她冷冷推开了谢氏面容狰狞的说道:“这世上哪有比他还好的人。” “我要季氏阿妩死,我要季氏阿妩那个贱人死!”王嫣大声咆哮起来,她一副癫狂的模样可把谢氏吓得不轻。 “好,好,好……”谢氏连连答应。 王嫣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谢氏说道:“母亲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谢氏起身看了段婆子一眼转身离开。 段婆子守在王嫣身旁。 王嫣缓缓闭上了眼。 直到站得双腿失去知觉季妩才伸手关上窗户,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转身上了榻。 这里是姜策的府邸,暗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躺在榻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高寅还在季家门口跪着。 季妩就这样陪着他,两个人皆是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 季妩的撩开身上的锦被匆匆下了榻。 她几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下的不小,水珠串成帘子从屋檐滴落下来。 他还在季家门口跪着。 想起高寅她的心一下子就揪成一团,疼的无法言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旨意 季妩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她洗刷了一番姜策便命人来请她。 转眼季妩便坐上与姜策一同入宫的马车。 雨下的不小,今日街上不过稀稀拉拉有几个行人罢了。 雨水打在马车顶上声音纷杂无章。 姜策抬头看着季妩淡淡问道:“先生可是昨晚没有睡好?怎的一脸倦意?” 季妩淡淡一笑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劳烦主公挂心了,昨晚梦魇了以至于精神有些不佳。” 姜策挑眉看了季妩一眼淡淡说道:“今晚先生不妨吃一些安生茶。” 季妩垂眸跪坐在他身后点头说道:“是。” 明日大王就要出殡,接下来就是姜策登基的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姜策昨日说过今日要请赵元推算一个登基的吉日。 季妩眸光一凝,她脸上拂过一丝寒意。 “高寅可还在季家门口跪着?”忽的姜策出声问道。 “回公子的话是。”他声音一落一个侍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姜策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倒是痴情连孤都快被他感动了。” 说话同时姜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从季妩身上扫过。 季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 从早到晚雨下了整整一日。 季妩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祈求痛恨雨天。 “走去看看高寅。”姜策从王宫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一声令下车夫便调转了方向。 赵元已经推算出登基的吉日就在十日后。 姜策已经点头,除了大王丧葬等事宜,礼部已经在准备姜策登基所需的东西了。 雨还在下,季妩心如刀绞,难就难在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马车很快停在季家大门口。 高寅跪在雨中,他已经在季家门口跪了两日。 姜策撩开车帘朝外看去,季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层层雨幕中季妩一眼便看到高寅。 高寅背对着他们,他已经和雨融为一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寸是干的。 姜策只看了高寅一眼,他扭头看着季妩淡淡问道:“先生可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这般丢掉自己的尊严?” 季妩匆匆收回视线,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会吗?” 在她的注视下姜策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他笑着说道:“孤自然不会像他这般愚蠢。” 说着姜策放下车帘。 季妩强忍着心中的痛,她出声附和道:“属下也不会。” 姜策凝神看着她勾唇一笑。 这一次姜策并未下车,他只是吩咐道:“给高家郎君送一把伞,如此痴情的人若是英年早逝,孤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他知道即便给高寅送去伞,高寅也是不肯用的。 “诺。”一个侍卫拿着伞朝高寅走了过去。 江陵与江风跪在高寅左右。 果然如姜策所料一般,高寅并未收下那把伞。 “走吧!”姜策右手微抬淡淡说道。 季妩看着那把被退回的伞,她的心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滴着血。 雨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一夜。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从天黑坐到天亮,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听着从屋檐滴落的雨声,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便是在她死去的那个夜晚,她都没有觉得时间如此冗长。 直至东方泛白雨势才渐小。 季妩不知高寅如何了,他在雨中跪了整整一日一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况且他又不是铁打的。 季妩忧心不已。 天大亮的时候雨才停歇,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 今日大王出殡,一大早姜策便带着季妩坐上入宫的马车。 马车才行驶了没有多久,忽的一个侍卫上前来报:“启禀公子就在方才高家郎君突然昏了过去。” 季妩一听心骤然漏了半拍,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半分情绪从心底透出来。 姜策的目光从季妩脸上扫过,他随口应了一声:“哦!” 季妩恨不得张双翅膀飞到高寅身旁,她逼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着姜策。 姜策始终将季妩带在身旁。 将大王葬入陵寝之后已是下午了。 这几日文武百官皆在宫中为大王治丧,姜策让他们早早回去歇息了。 文官百官一走,姜策看着季妩说道:“先生今日临淄城中有人故意散布流言,挑拨孤与高寅的关系,你代孤去城外别院看一看高寅,好叫旁人知晓孤与高寅,乃至高家并无嫌隙。” 季妩明知姜策不安好心,可她还是迫不及待想去看高寅,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诺。” 车马已经备好,姜策派了几个侍卫跟着季妩。 马车很快停在高寅的别院门前。 季妩一脸从容,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来,她动作极为优雅的下了马车。 两个侍卫上前说明来意,守门的侍卫进去匆匆进去禀报了。 季妩稍后了片刻,江陵亲自来迎他们。 高寅还没有醒,他面色煞白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不过几日他便消瘦的厉害,他眼下一片青黑,胡茬都冒了出来,说不出的狼狈与往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听闻高家郎君病了,主公事务繁忙又走不开,特得差我过来看一看高家郎君,不知郎君郎君如何了?”季妩站在高寅榻前,她扭头看着江陵问道。 几个侍卫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旁,她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牢房公子挂怀,我家郎君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江陵看着季妩拱手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她并未久留,只待了片刻便看着江陵说道:“高家郎君无碍甚好,我便不打扰郎君歇息了。” “多谢公子对我家郎君的关怀,我送先生出去。”江陵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定睛看了高寅一眼。 “嗯!”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高寅好似听到了季妩的声音,他竟缓缓睁开了眼。 “郎君你醒了!”江陵与江风骤然扭头朝高寅看去。 季妩脚下一顿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高寅也朝季妩看来。 “咳咳咳……”高寅一脸虚弱忍不住咳了起来。 “高家郎君醒了。”季妩对着高寅拱手一礼。 “多谢公子差先生过来看望我,待我身子好了定亲自入宫谢恩。”高寅看着季妩话说的极为客套。 “郎君快喝杯茶润润喉。”江风转身给高寅倒了一杯热茶。 高寅接过一饮而尽。 “我定会向公子转达郎君的话,无名便不打扰郎君歇息了。”季妩看着高寅拱手一礼。 “嗯。”高寅微微颔首,他抬头看着江陵说道:“送先生出去。” 季妩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至始至终她与高寅并无什么过多的交流,两个人都极为客套,客套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旁人丝毫看不出什么来。 江陵将季妩送了出去。 他们转身的那瞬间,高寅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温柔。 季妩不知待她转身之后,高寅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他脸上尽是浓浓的不舍。 季妩独自坐在马车里,得知高寅无恙她悬着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坐着马车直奔王宫。 姜策虽还未登基,可整个齐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彼时他正在宣德殿中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折。 “他与高寅相见可有什么异常?”姜策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一旁的侍卫问道。 “回公子的话无名先生与高寅见面的时候并无任何异常,只是极为客套的问候了一番。”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 很快季妩便回来了。 “参见主公。”季妩看着高寅拱手一礼。 “辛苦先生了,高寅如何了?”姜策抬头看着季妩问道。 “回主公的话高寅郎君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没什么大碍。”季妩缓缓说道。 “孤起草了一份旨意请先生看看措辞可有什么地方不妥?”姜策说着伸手递给季妩一份圣旨。 “是。”季妩几步上前接了过来。 在姜策的注视下,她缓缓摊开那道圣旨。 她匆匆扫了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策所写竟是立她为后的旨意,他欲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一起举行。 季妩心头一惊,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主公可想好了?季氏阿妩身份卑微并不能带给主公带来什么助力不说,且会给主公惹来带来很多非议,令得满朝权贵不满。” “孤已经想好了。”姜策看着季妩勾唇说道:“只要能娶阿妩给后,孤不在乎得失,也不在乎旁人的非议,至于满朝权贵他们或许现在不满,但总有一日他们会接受这个事实。” 姜策说的极为自负。 “既然主公心意已决属下也不便再说什么,这道圣旨并未任何不妥之处。”季妩缓缓将圣旨收好,她拱手递给姜策。 “如今世人皆知孤最为看重先生,就有劳先生去季家宣旨。”姜策并未接过季妩递来的圣旨。 季妩双手捧着那道圣旨看着姜策问道:“不知主公准备何时让属下去季家宣旨?” “车架已经备好,请先生现在就去季家宣读孤的旨意。”姜策看着季妩淡淡一笑。 第三百三十六章 香消玉殒 姜策既已开口季妩自然不能拒绝,她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诺。” 姜策衣袖一挥,季妩缓步退了出去。 姜策凝神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马车已经备好,还有十数个金吾卫跟着季妩。 季妩独自坐在马车里。 马车直奔季家而去。 季妩手中的圣旨仿佛有千斤重,她面色一沉把圣旨丢在矮几上。 大王才死姜策还在守孝期,季妩没有想到他竟如此急不可耐的要立她为王后,还要与他的登基大典一起举行。 姜策一向爱惜羽毛,他这样做便不怕非议吗? 不得不说他此举真真杀了季妩一个措手不及。 季妩带着圣旨才出王宫,高寅便收到了消息。 “郎君眼下该如何是好?季伯言之所以拒绝郎君等的就是姜策的这道圣旨。”江陵看着高寅问道。 江风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寅。 高寅双眼微眯,他缓缓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把计划提前了。” 他给了江陵与江风一个眼神,两个人上前将耳朵凑了过去。 高寅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个人看了高寅一眼拱手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个人。 纵然季妩希望马车永远都不要到季家,可事与愿违马车很快便停在季家大门口。 有金吾卫在前开道,守门的侍卫都不敢上前阻拦。 季妩畅通无阻的进了季家。 她曾经生活了数年的地方依旧叫她觉得陌生,因为她在这里从未找到过归属感。 季伯言已经接到消息,季妩才进季家他便匆匆赶来迎接。 “无名先生大驾光临可是公子有何吩咐?”季伯言笑盈盈的看着她拱手问道,他丝毫没有认出季妩来了。 季妩也从不担心他会认出她来,以为他从未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唯有那些真正在意她的人,一眼便可看出端倪来。 “请季大人召所有人到前厅接旨。”季妩淡淡说道。 季伯言定睛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圣旨,他不由得勾唇一笑扭头看着吴生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众人到前厅接旨。” “是家主。”吴生转身就走。 季伯言在前引路,季妩同他一起朝前厅走去。 他们才到前厅没有多久,魏氏,李氏,季媚还有季茵便来了,唯独‘季妩’没有来。 季伯言眉头一蹙开口问道:“阿妩怎么还不来?” 魏氏看着他盈盈一福说道:“这几日阿妩身子有些不适,我已派人知会她了,想必她正在来的路上。” 季伯言扭头看着吴生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吴生转身便去了。 “请无名先生稍后片刻。”季伯言一脸歉意拱手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 一众人都在候着‘季妩’。 其他人皆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唯有季茵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众人候了片刻。 “家主不好了!”吴生匆匆走了进来,他一脸惊慌。 “怎么了?”季伯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吴生问道。 “阿妩娇娇在来前厅的路上突然昏了过去。”吴生看着季伯言拱手说道。 “你说什么阿妩昏了过去?”季伯言还未开口,魏氏便一脸担忧的问道。 季伯言徒然瞪大了双眼,他扭头看着吴生说道:“快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给阿妩诊治。” “是奴这就去。”吴生转身跑了出去。 季妩只觉得她这一昏如及时雨一般,她眼底拂过一丝笑意。 “你们快去看看阿妩如何了。”季伯言看着魏氏与李氏说道。 “是家主。”两个人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季媚与季茵也跟着她们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季伯言几步上前看着季妩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敢问先生公子的旨意是什么?” 可是他心中猜想的那般? “等阿妩娇娇醒过来我自会宣读旨意。”季妩什么都没有对季伯言说。 “阿妩素有心疾想必很快就会醒来,请先生坐下饮杯茶稍后片刻。”季伯言含笑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微微颔首坐了下去。 只过了片刻宫中的太医还未来,魏氏便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惊慌连礼数都顾不得了看着季伯言说道:“家主你快去荷香院看看吧!” 季伯言眉头一蹙看着魏氏问道:“怎么了?” 魏氏不敢隐瞒,她几步上前看着季伯言声音颤抖的说道:“阿妩也不知怎么了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我看着不大好还是请家主快过去看看吧!” “请先生在这里稍后,下官去去就回。”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季妩微微颔首,季伯言跟着魏氏匆匆走了出去。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季妩还有一众金吾卫,季妩看着她身旁的金吾卫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差一个人速去禀告公子。” “诺。”一个金吾卫大步上前,他对着季妩拱手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季妩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姜策正在处理奏折,得知这个消息后他起身看着一旁的侍卫说道:“走随孤一起去季家看看。” 他带着人匆匆出了王宫。 很快宫中的太医便来了。 金吾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季妩,季妩也不便离开。 季妩在前厅坐了没有多久,一个金吾卫上前看着她说道:“无名先生公子也到季家了。” “快随我一起去迎接公子。”一众金吾卫跟着季妩走了出去。 姜策才进季家便看着季妩带着金吾卫匆匆而来。 “属下参见主公。”她看着姜策拱手一礼。 “阿妩现下如何了?”姜策看着季妩问道。 “回主公的话属下不便去后院并不知晓乡君怎么样了。”季妩看着姜策说道,有些话她并未说出口,季伯言一去不复返想必没有什么好消息。 高寅定人已经知晓了,他既然知晓怎会袖手旁观。 依他所见此时此刻‘季妩’最好一命呜呼。 若是这样姜策的旨意自然变成了一道废旨,死人如何做他的王后。 季妩本身也想从这些是是非非中抽身而出。 姜策提步便朝荷香院走去,季妩与一众金吾卫跟在他身后。 “呜呜呜……”就在那个时候从荷香院的方向传来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 姜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季妩跟着姜策身后,她眼中一亮,不得不说她与高寅还真是心有灵犀。 一进荷香院魏氏的声音便传进众人耳中:“阿妩,阿妩,你醒醒啊!你舍得离我们而去吗?你快醒醒啊……” “主公?”季妩一惊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没有开口,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季妩的房门。 “砰……”他用力之大令得众人当下扭头朝他看来。 “公子!”季伯言一见姜策便扑了过来,他跪在姜策身旁痛哭流涕的说道:“就在方才阿妩心疾复发突然去了,属下愧对公子啊!” “呜呜呜……”房中一众女眷哭的格外凄惨。 姜策大步朝床榻走去。 ‘季妩’面色苍白,唇色发紫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她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已然气绝。 赵婆子,冬雪还有夏白都在,她们跪在榻前哭的不能自已,未曾多看季妩一眼。 还有陆离也在,他僵硬如石的站在一旁,眼泪无声的划过他的脸。 姜策伸手探了探‘季妩’的气息,他眉头一蹙看着一旁的钱太医问道:“她怎会突然去了?” 他面色阴沉吓得钱太医不由得一惊,钱太医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回公子的话乡君自幼便有心疾,心疾之症不发作时看似与正常人无异,可一旦发作便异常凶险,下官也无力回天。” 钱太医说着跪了下去。 “召宫中所有太医都过来。”姜策沉声说道。 房中一片愁云惨雾。 “阿妩……”季伯言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他哭的并不是季妩,而是已经幻想了多日眼见就要实现的荣华富贵。 魏氏也哭的上气不接下去,李氏已是如此,论起演戏来她们两个可是有一拼。 宫中所有太医很快就来了。 姜策站在一旁让他们一个个上前替‘季妩’诊治。 “回公子的话乡君已经消香玉陨。”十数个太医皆如此说道。 季妩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阿妩!”姜策悲痛欲绝的看着榻上的‘季妩’,他脚下一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都是些庸才你们都给孤退下。”他看着一众太医大声咆哮道。 “诺。”一众太医匆匆退了出去。 姜策失神的站在‘季妩’的榻前,他神色黯淡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真对季妩情根深种一般。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主公与季大人节哀。”季妩轻声劝着姜策与季伯言。 姜策背对着她,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们都退下,孤要单独陪一陪阿妩。”他右手微抬缓缓说道。 “诺。”除了季妩还有金吾卫季家众人皆退了下去。 季妩生怕姜策发现些什么。 见他们没有离开,姜策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是。”一众人自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季妩心怀担忧缓缓转身离开。 “阿妩……”她还未曾离开,就在那个时候高寅疯了一样冲了进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死后哀荣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高寅看去。 他仿佛已经得知季妩的死讯,他一身白色的衣袍,双目殷红,整个人带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他视线落在榻上的‘季妩’身上,眼角竟溢出泪来。 姜策虽然也是一副沉痛的模样,谁对季妩情深一眼便可辨出高低。 季妩与高寅擦肩而过,高寅的目光未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阿妩……”高寅喃喃唤道,他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季妩与一众人退了出去,他们就守在门口,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姜策看着高寅冷冷问道:“谁准你来的?” 高寅没有开口,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榻上的‘季妩’,几步走到她身旁伸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姜策面色一沉,他长臂一挥挡住高寅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她不属于你,即便她死了也只能是孤的。” 他的话霸道而专横,独独没有一丝深情。 “阿妩,我带你离开这个伤心之地。”高寅丝毫没有退让,他一掌朝姜策劈了过去。 姜策亦不肯退步,他双眼一眯回以高寅一掌:“有孤在今日谁也别想带走她。” “砰……”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情,掌风横扫房中的家具应声四分五裂,床榻都微微晃动起来。 “她活着孤要立她为后,她死了孤亦要追封她为王后,她生是孤的人,死是孤的鬼,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是识相的话立刻从孤面前消失,你欲行刺孤的事孤便既往不咎。”姜策的声音又冷又沉。 他张口便给高寅扣上一顶行刺他的帽子。 “我只要她还望公子成全。”高寅声音沙哑,一贯目下无尘的他字里行间满是祈求。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心急如焚生怕姜策借着这个机会对高家与高寅发难。 陆离也在门口候着,她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陆离一眼。 “看样子你是要执迷不悟了,那就休怪孤无情了。”姜策冷眼看着高寅,两个人实力相当再这样下去谁也讨不了好,兀的姜策声音一高开口说道:“来人啊!高寅……” 不等他的话说完,陆离如一阵风似的冲进房中,他扛起‘季妩’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得所有人当下愣住了。 “阿妩,你把阿妩还给我。”高寅转身就去追。 姜策冷眼看着陆离消失的方向沉声说道:“来人啊!给孤追,就是追高天涯海角也要把她的尸身追回来。” “诺。”一众金吾卫转身就去追陆离。 陆离可是齐国第一剑客,又岂是他们轻易能追上的。 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尸体若是落在姜策手中,唯恐他会发现些什么。 姜策面色阴沉从房中走了出来。 “阿妩……”高寅追了没有几步,他身子一僵停了下来。 “郎君你怎么了?”江陵与江风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季妩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看着高寅的背影。 高寅一手握着胸口,他大声咆哮道:“把阿妩还给我。” “噗……”他话音未落,口中突然涌出血来,他身子一僵朝后倒了下去。 “郎君。”江陵与江风厉声吼道,两个人上前接过高寅软下去的身子。 季伯言与季家一众女眷看的都傻了。 江陵与江风带着高寅匆匆离开了。 姜策并未阻拦,他尚未登基此刻还不能与高家撕破脸。 “主公。”季妩几步走到姜策面前拱手将那道圣旨递给他轻声说道:“请主公节哀。” 姜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道圣旨,他抬眸朝季伯言看去。 “公子是阿妩没有福分,还请公子莫要太过伤心。”季伯言老泪纵横的看着姜策说道。 姜策看着季伯言缓缓说道:“阿妩活着孤要封她为后。” 他说着一顿。 季家一众女眷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一张张脸上满是震惊。 她们从未想过姜策竟然要立季妩为王后。 姜策这么一说季伯言心中霎时滴出血来,他可不是为了季妩,而是为了那搓手可得的王后之位。 “纵然她不在了,可她永远活在孤的心里,待孤登基之日会昭告天下追封阿妩为后,孤此生只有她一个王后。”姜策说着有意无意的从季妩脸上扫过。 “得公子如此厚爱想必阿妩死而无憾了。”季伯言对着姜策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他心中暗自窃喜,阿妩能得到死后哀荣也是好的,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强。 姜策接过季妩手中的圣旨,亲自递给季伯言。 季伯言伸手接过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放心吧!孤一定会把阿妩的尸身找回来的,她可是要葬入皇陵的。”姜策看着季伯言声音沙哑的说道。 季伯言亲自把姜策送了出去。 季家门口已经挂起白给季妩治丧。 一上马车姜策便发出通缉令,布下天罗地网追捕陆离。 江陵与江风才把高寅抬上马车,高寅便睁开了眼。 “郎君。”两个人看着高寅低声喊道。 高寅气定神闲的坐了起来,方才他不过演了一出戏给姜策看罢了。 “立刻回城外别院。”高寅凝神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 幸好陆离及时出手,他原本就打算赶在姜策下旨之前,让季家那个替身顶着她的名字从这个世上消失,唯有如此才能还她一个自由之身。 他才与王嫣退婚便大张旗鼓的来季家提亲,原本是打算借王家的手来做这件事,王朗有什么图谋他再清楚不过了,王家也看上王后的位置了,才会如此急不可耐的与他退婚。 他原想借着她的死,令姜策与王家失合,没想到姜策这么快就出手了,着实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姜策登上王位,他也有实力与他一争,他根本不惧怕姜策。 可强楚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深知只要高家与姜策开战,楚国必会趁虚而入出兵攻打齐国。 他只是不忍战火伤及无辜百姓罢了。 高寅匆匆回到别院,为了掩人耳目江陵与江风将他抬了进去。 一进别院,高寅便推开江陵与江风自己下地行走。 他匆匆朝寝室走去。 “吱呀……”他几步上前推开房门,果然不出他所料,陆离就在他寝室中。 第三百三十八章 饮酒 那个替身躺在高寅的榻上。 陆离几步上前看着高寅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季妩还在姜策身旁陆离也是心急如焚。 高寅看着躺在他榻上的那个替身,他眉头一蹙说道:“江陵把她带下去送到燕国交给姬行妥善安置。” 高寅并没有害她性命,不过用了一招瞒天过海瞒过众人罢了。 “诺。”江陵上前将她带了出去。 高寅亲自点燃熏香,他缓缓坐在矮几旁端起茶饮了一口,看着陆离一字一句的说道:“姜策心中怕是已经有所怀疑,你切莫轻举妄动,如今天下皆知他要立阿妩为后,即便阿妩死了也要追封季妩为后。” 高寅抬手给陆离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陆离坐在高寅对面,他并没有喝高寅给他倒的茶。 “姜策布下天罗地网抓你,你先暂住在这里,若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高寅看着陆离说道。 “好。”陆离起身离开。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人,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床榻淡淡说道:“来人啊!把榻上的被褥都拿出去扔了。” 江风推门而入将榻上的被褥都拿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人,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季妩才死,高寅病重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姜策心情不佳他带着季妩直奔公子府。 一回到府中他便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中。 影卫来报高寅病重,姜策淡淡一笑勾唇说道:“不管他是真病也好,还是装病也罢,你们给孤盯紧他,孤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诺。”影卫拱手退了下去。 姜策脸上再无半点伤怀,他双眼微眯脸上拂过一丝冷笑。 季妩用过晚饭便上榻了。 她只是躺在榻上并未睡着。 夜深人静。 “嗖……”忽的一个东西破窗而入朝着季妩飞了过去。 季妩骤然扭头看去,一个细小的竹筒落在她的锦被上,她拿起竹筒缓缓里面有一张细白的丝绢。 她四下扫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摊开丝绢,一行小字赫然出现在季妩眼中。 季妩一眼便认出高寅的笔迹来。 她匆匆将丝绢上的字记在心中,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几步走到烛火旁,将白色的丝绢点绕焚成灰烬。 接下来的这几日临淄城中格外平静。 高寅一病不起一直在城外别院养病,高瞻与苣氏始终未曾探望过他。 高寅与高家决裂的消息就这样越传越烈。 得知姜策要立季妩为后,朝中文武百官颇为不满,好在季妩香消玉殒他们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礼部日夜赶工准备姜策的继位大典。 还有三日就是姜策的继位大典。 季妩已经跟着姜策一起挪到王宫之中。 王宫戒备森严,姜策更是在她身边安插了数不清的影卫。 接下来的几日季妩再未收到高寅的信,得知高寅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她始终有杀姜策之心,可在看过高寅的信之后她改变主意了。 姜钰已死,除了姜策,齐国只剩几个年幼的公子,他们根本担不起齐国的重任,姜策若有万一楚国必定出兵攻打齐国,到时候齐国百姓生灵涂炭。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齐国百姓于水火之中。 白天季妩陪着姜策一起在宣德殿批阅奏折。 姜策不喜欢先王所居的寝殿,他将宣政殿改为寝殿,季妩这几日就住在宣政殿的偏殿。 于情于理这都不妥,可姜策执意如此。 季妩心想离姜策的继位大典也没有几日了,她也就没有在争辩。 是夜! 姜策还在批阅奏折,见季妩有些疲惫他便让季妩回去歇息了。 季妩洗漱了一番正准备上榻。 怎料突然有人寺人来传姜策的话:“公子在寝殿请先生过去一趟。” “告诉公子我这就去过去。”季妩稍稍收拾了一番,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见并无不妥之后才提步朝姜策的寝殿走去。 她住在偏殿,姜策住在正殿不过百步之遥。 “主公!”季妩声音才落。 姜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进来吧!” 季妩推门而入才发现姜策竟在房中独自饮酒。 “参见主公。”季妩几步上前对着她拱手一礼说道。 “过来陪孤饮上几杯酒。”姜策看着季妩淡淡说道。 “请主公恕罪属下实在不胜酒力。”季妩一撩衣袍跪在姜策面前。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王宫竟无人陪孤饮酒,先生算是孤的知己,难道先生也不愿意吗?”姜策并未恼怒,他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定睛看着季妩。 实际上他从未给过季妩选择。 “属下实在不胜酒力唯恐坏了主公的雅兴。”季妩不死心还想挣扎一番,实在是她根本不会饮酒,可谓是沾酒即醉。 “先生这是要违逆孤吗?”姜策淡淡的看着季妩,可他的眼神分明比方才冷了几分。 “属下不敢。”季妩起身缓缓朝姜策走了过去,她跪坐在姜策对面。 姜策已经为她倒满了酒。 “来先生陪孤饮上一杯。”姜策说着朝季妩举起酒樽。 “诺。”季妩双手举起酒樽,她宽大的衣袖遮面看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实则将酒尽数吐到宽大的衣袖上,饶是如此她脸还是红了起来,连耳朵都染上一丝彩霞。 姜策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先生还说自己不胜酒力分明是托词,来再陪孤饮一杯。”姜策说着竟亲自替季妩满上。 “是主公。”季妩用方才的法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喝过酒的人实在是不胜酒力,纵然她将喝入口中的酒吐了出来,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吞下去些许。 她已经有些醉了。 “主公属下实在不胜酒力,两杯酒下肚属下已经醉了,未免酒后失德冲撞了主公,还请主公允准属下退下。”季妩摇摇晃晃起身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再陪孤饮完这最后一杯先生便可回去歇息。”姜策再度为季妩满上。 他的话已说到这里,季妩自然无话可说。 “诺。”她硬着头皮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先生回去歇息吧!”姜策看着季妩缓缓说道。 “诺。”季妩双颊烧红,再看姜策她眼中已经有了重影,她对着姜策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姜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 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忽的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 “先生……”姜策几步上前拦住她的腰,他一连唤了数声季妩都没有一点反应。 姜策打横抱起季妩朝床榻走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登基大典 一 临淄城人尽皆知高寅因季妩骤然离世整日缠绵病榻。 谁曾想到他此刻正在房中饮茶。 这几日姜策锲而不舍的派人捉拿陆离,为了平息这件事他送给姜策两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替身,姜策才不再派人捉拿陆离。 他只拿回‘季妩’的尸身并未为难陆离,他想将陆离就在身边,陆离婉拒了他便离开了。 “郎君。”夜已经很深了,忽的江陵推门而去。 高寅抬眸朝他看去。 江陵匆匆走到高寅面前他附身在高寅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高寅眼神一沉,他骤然起身,果然姜策已经怀疑她了,他扭头在江陵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郎君,这几日姜策正在肃清王宫之中多方势力,若我们的贸然出手姜策定会顺藤摸瓜将我们安插王宫中的人一举清除,他未必已经怀疑到主母身上,兴许他此举只是试探你,想要逼出我们安插在宫中的人。”江陵看着高寅拱手说道,那些安插在宫中的人可是高家数代人心血。 高寅负手而立,他看着江陵一字一句的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郎君……”江陵还想说些什么。 高寅定睛看了他一眼,他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个人。 “陆离。”他双眼一眯开口唤道。 陆离如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他面前,高寅将她的事说与陆离,他的话音一落陆离便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若不让陆离去王宫看一眼她,他始终放心不下。 陆离身手诡异多变,轻功更是一绝,料想宫中的那些侍卫也发现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姜策刚刚入主王宫多方势力混杂,他还未肃清宫闱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 姜策将季妩缓缓放在榻上。 季妩双颊绯红,紧紧闭着眼一点意识都没有,她的那点小动作如何逃过姜策的眼,她不知姜策早已在酒中动了手脚,她沾之必倒。 姜策抬手落在她脸上,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季妩的轮廓。 今日他便要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想是真是假。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季妩的衣领处,只要他扯开她的衣领一看便知。 姜策双眼一眯,他伸手去扯季妩的衣领。 “公子大事不好了,宣德殿突然着火了。”就在那个时候金吾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声音中带着焦灼,未得姜策的命令他并不敢贸然踏进姜策的寝宫。 “进来!”姜策骤然起身。 “属下参见公子。”那个金吾卫推门走了进来。 姜策冷眼看着他问道:“宣德殿怎会突然着火?” “回公子的话如今还未查明原因,属下已经派人全力灭火。”金吾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见季妩躺在姜策的榻上,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策右手微抬那个金吾卫转身退了出去。 姜策扭头朝榻上的季妩看去,他声音低沉:“来人啊!” “属下参见公子。”他声音一落几个影卫出现在他面前。 “看来孤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宣德殿着火定是高寅所为,孤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高家安插在宫中的人肃清,此事就交给你们了,切记定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姜策勾唇冷冷一笑。 “诺。”几个影卫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他与季妩两个人。 季妩还未醒来。 姜策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宫灯摇曳在姜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一次姜策没有丝毫犹豫,他伸手扯开季妩的衣领,白色的中衣里面赤色的肚兜赫然出现在姜策眼中,赤色的肚兜上绣着一支白梅。 “果然如此。”姜策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果然全天下能入高寅眼的至始至终唯有她一人罢了。 若非高寅巴巴的跑到峄山救了她,他绝不会想到名动天下的无名竟然是她。 姜策飞快的替季妩整理好衣服,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轻声说道:“季阿妩,你真是让孤刮目相看啊!难怪你能入了高寅的眼,孤的王后由你来做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来人啊!将无名先生送回去。”姜策开口说道。 “诺。”两个侍卫上前将季妩送回偏殿。 陆离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到的时候季妩已经躺在偏殿的榻上。 此刻宫中的侍卫都忙着救火,陆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季妩榻前。 “阿妩……”他轻声唤着季妩。 季妩脸红的厉害,陆离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他眉头一蹙在季妩身上一点。 季妩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兄长你怎么来了?”她看着陆离一惊,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放心吧!此刻宫中的侍卫都忙着救火,根本无暇顾及你这里,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陆离看着季妩问道,他刻意压制住自己心中对季妩的思念,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少有表情。 季妩眉头一蹙,她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我只记得在姜策的寝宫陪他饮了几杯酒,一睁开眼你便来了,还发生什么事我便不知了。” 陆离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若没有目的姜策怎会故意将她灌醉?她醉的这般沉只怕姜策在酒中动了什么手脚。 只怕是…… “阿妩跟我离开吧!我带你离开这里。”陆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还未开口。 “有刺客,快来抓刺客……”随着一声惊呼,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来。 “兄长你快点离开这里,告诉高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让他放心吧!”季妩看着陆离压低声音说道。 脚步声音由远及近。 “无名先生。”侍卫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待季妩开口他们便手持长剑闯了进来。 房中只剩季妩一人,早已不见陆离的身影。 “无名先生。”季妩闭着眼躺在榻上,为首的侍卫开口唤着她。 季妩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她一脸茫然看着房中的侍卫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在这里?” “回无名先生的话宫中突然闯进刺客,公子不放心先生特命属下来看看先生。”为首的侍卫看着季妩拱手说道。 “我并未见过什么刺客,公子的安危要紧你们还是快去保护公子吧!”季妩脸上还带着几分醉意。 “是。”一众侍卫转身退了出去。 季妩撩开身上的锦被缓缓下了榻,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有些不简单,她明明把酒都吐了出来,怎会突然不省人事。 可是姜策有意为之? 季妩下意识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并未察觉任何不妥。 可她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世人皆知她已身死,可姜策执意追封她为王后,这件事也处处透着不寻常。 莫不是他已经知晓…… 兀的季妩不敢再想下去。 看来她的尽快从姜策身边脱身。 第二日也不知怎的季妩在姜策榻上的事竟不胫而走,在宫中传的沸沸的。 自从季妩这次归来,姜策去哪里都把她带着身边,加上这些年姜策从不近女色,季妩又长得唇红齿白。 一时之间宫中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人说她实乃弄臣也! 何为弄臣? 榻上之臣也! 宫中什么污言秽语都有。 对于这些流言姜策充耳不闻。 他的态度实在叫季妩琢磨不透。 可季妩却不能任由他们这般乱传。 姜策早已执掌朝政。 “主公,宫中流言纷纷还望主公为属下做主。”姜策一下早朝,季妩便跪在他面前。 “先生请起。”姜策附身亲自扶起季妩。 季妩下意识避开姜策的手,她缓缓站了起来。 姜策看着她说道:“清者自清,不过是些流言罢了先生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人只是嫉妒孤看重先生,孤若是出手整治那些流言岂非有欲盖弥彰之嫌。” 他都这样说了,季妩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那些流言一出高寅便慌了。 姜策什么手腕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刚刚入主王宫,若非他授意谁敢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些流言。 他怕是已经知晓了。 陆离心中也是这般所想,他一得知这个流言便出现在高寅面前。 “今晚我准备闯宫带阿妩离开。”他看着高寅说道。 “你有几分胜算?”高寅看着陆离问道。 “五成把握。”陆离如实相告。 经过昨晚的事宫中定然加强了戒备,阿妩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带着她离开重重宫闱确实有些难度。 “那你不是去救她而是去害她。”高寅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你有什么办法?姜策定然已经知晓什么了,他将她握在手中无非是想牵制你罢了。”陆离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高寅缓缓起身,他凝神看着陆离说道:“姜策登基那晚宫中要大宴文武百官,还有其亲眷,我已经告诉阿妩到时候该怎么办,万一姜策不允,我有也其他的法子带她离宫。” “到那一日我与你一同行动。”陆离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好。”高寅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转眼便到了姜策登基大典这一日。 第三百四十章 登基大典 二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便入宫了。 姜策要先去宗庙祭天,祭天之后需要游街接受百姓的跪拜,最后回到王宫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新王继位姜策还要大赦天下。 季妩始终跟在姜策左右,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已是中午了,着实把她累的不轻。 季妩一直在等着文武百官离开,她有事要与姜策说。 文武百官才退下,季妩缓步上前拱手看着姜策正准备说话。 怎料姜策竟赶在她前面说道:“先生累了吧!” “回大王的话属下不累,只是属下有事要禀告大王。”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晚上寡人要在汐月宫设宴款待群臣,先生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也不迟。”姜策都不等季妩说什么事,他看着季妩右手微抬,脸上尽是不容置疑。 “诺。”季妩拱手缓步退了出去。 从前姜策以孤自称,如今他自称寡人就更容不得她反驳了。 季妩想了想等到夜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未尝不可。 她在这王宫住了数日,却从未看过王宫到底是什么模样。 出了宣武殿,季妩漫无目的走着。 “先生。”所遇之人无不上前向她行礼。 姜策新君继位,如今她可是临淄炙手可热的新贵,谁人不想攀附。 走着走着她竟走到了御花园。 春意盎然,御花园中姹紫嫣红,有许多季妩叫不出名字的花。 繁花似锦她随意走着。 走了片刻,她四下扫了一眼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此一别她此生怕是再不会入宫了。 她独自坐在凉亭中,云淡风轻的看着御花园中的美景。 忽的凉亭后面传来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的声音。 “谁?”季妩扭头朝后看去。 她声音一落从芍药花从中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寺人,那寺人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看都不敢看季妩一眼战战兢兢的说道:“扰了贵人的雅兴奴罪该万死,还望贵人恕罪。” 季妩一人便认出他来,这个寺人不是旁人正是楚辞。 从前季妩最恨楚辞。 所以她都不肯给楚辞一个痛快,偏要他如蝼蚁一般生不如死的活着,被所有人踩在脚下再无半点尊严可言。 “抬起头来。”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楚辞,如今她眼中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记得有人说过治愈一个人的恨非爱不可。 如今她的心已被高寅的爱填满,在放不下别的东西。 “诺。”楚辞身子一僵他缓缓抬起头来,见坐在凉亭中的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当下便知道他的身份了,他眼中一亮闪过些许火光。 季妩淡淡的看着他,如今竟没有一点感觉,无爱亦无恨仿佛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小楚子拜见无名先生。”楚辞对着她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 “你知道我的身份?”季妩看着他勾唇一笑。 “天下谁人不知无名先生呢?奴纵然身份卑微却也知晓先生的威名。”楚辞跪在地上,他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季妩一眼。 “你是这御花园中的花匠?”季妩缓缓问道,她记得楚辞在宫中刷马桶,怎么竟来了御花园侍弄这些花草,这对他来说未免太便宜了。 “奴在杂事房今日御花园的花匠有事,奴替他在园中除草。”楚辞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得知他还在杂事房季妩就放心了,虽然她不恨他了,却也未曾原谅他。 这御花园中来往皆是贵人,楚辞及擅察言观色,攀权富贵之心依旧不改,季妩可不希望他有朝一日得势。 “奴知道这御花园何处景致最好,先生若要赏花不妨让奴为先生引路。”楚辞带着讨好看着季妩轻声说道。 季妩站了起来,她缓步出了凉亭,慢悠悠的走到楚辞面前。 楚辞卑微的跪在她的脚下,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不必了。”季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语罢,她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说道:“此奴心思不纯,眼中闪动着贼光乃小人也,以后不许他踏出杂事房一步。” 楚辞骤然一惊,方才他还瞧见一丝曙光,如今瞬间便被打入无底深渊,有了无名这句话,纵然他心比天高,从未想过认命,哪怕跌落尘埃也盼着东山再起,可此后在无望了。 只要他活一日就永无出头之日。 “诺。”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上来两个人将楚辞拖了下去。 直到此刻楚辞都未回过神来,他呆呆愣愣的看着季妩眼中尽是不解,他自问从未得罪过他,方才也没有说错一句话,他为何要这样对他? 楚辞始终想不明白。 姜策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季妩。 这件事很快便传入姜策耳中。 “命人查清那个贱奴的身份。”姜策双眼微眯看着那个影卫说道。 季妩瞬间没了心情,她转身便回去了。 转眼便入了夜。 今晚的王宫格外热闹,文武百官与其亲眷都已经到了。 姜策还邀请了高瞻与高寅。 如今临淄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高瞻与高寅父子二人失合,高寅病重高瞻与苣氏都未曾去探望。 如今高瞻已经到了,却未见高寅的身影,无形之间似印证了流言。 这几日宫中皆传季妩乃是弄臣,季妩心中十分不喜,她原本准备先一姜策一步赶到宴会,怎料她才出了偏殿,一个寺人便上前看着她拱手说道:“大王已经准备妥当却不见无名先生,特遣奴请先生过去。” “是。”季妩提步朝正殿走去。 果然姜策已经准备妥当,他头戴冕冠一袭乌衣,衣领与袖口金线穿插绣着祥云纹,整件衣袍上盘踞着一条霸气的龙,同样是金线织就而成,帝王的气度一览无余。 “参见大王。”季妩匆匆上前行礼。 姜策看着他勾唇一笑,将右手伸了过去。 季妩不明所以的看着姜策。 姜策右手搭在季妩的手腕看着她说道:“请先生与寡人一道赴宴。” “大王这不妥。”季妩看着姜策搭在她手腕的手皱着眉头说道:“如今流言纷纷已经猜忌大王与属下的关系,若再引人误会,污了大王的名声属下可担待不起。” “无妨。”姜策勾唇一笑看着季妩说道:“若一人胆敢在议论,寡人便杀一人,若百人议论,寡人便杀百人,千人则屠千人。” 他的话当真霸气的很。 季妩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姜策却不肯松手。 “先生的胆子如今越发小了。”姜策挑眉看了她一眼。 不等季妩开口,姜策拉着季妩便走,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汐月宫灯火通明,丝竹阵阵,酒肉飘香,文武百官皆在谈笑风生。 高寅依旧没有来。 “大王驾到。”就在那个时候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偌大的汐月宫瞬间便安静下来。 所有人无不扭头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姜策扶着季妩的手踏着红毯缓步而来。 所有人皆起身行跪拜之礼:“拜见大王。” 姜策扶着季妩的手缓步而行,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这便是权利的滋味。 姜策松开季妩的手缓缓坐在主位上,季妩亦跪在他脚下,他俯视着众人右手微抬缓缓说道:“众卿免礼。” “谢大王。”所有人齐声说道,缓缓起身退回席位。 姜策一一扫过众人,他目光落在高瞻身上淡淡问道:“怎的高寅未达?” 高瞻起身准备回话。 不待他开口,姜策便接着又道:“可是不给寡人颜面?” 这句话大有问罪的架势。 “高瞻拜见大王。”高瞻给姜策行礼一个跪拜之礼,他抬头看着姜策说道:“大王言重,阿寅病重未到还望大王恕罪。” “他不来真真可惜了。”姜策右手微抬示意高瞻起身。 “多谢大王。”高瞻缓缓起身退回席位。 季妩就坐在姜策右下方的席位,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高瞻身旁空着的那个席位,她也不希望他来这里受姜策的羞辱。 “开始吧!”姜策看着众人淡淡说道。 “高寅到。”怎料就在那个时候高寅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高寅看去。 姜策不仅邀请了高瞻与高寅,还邀请了王朗与其亲眷,王嫣自然也在其中。她随着众人的视线扭头朝高寅看去,她淡淡的看着高寅,眼中再无一丝往日的痴恋,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恨意。 众人的目光中高寅缓步而来,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咳咳咳……”他控制不住轻咳了几声,几步走到姜策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他看着姜策拱手说道:“高寅身体不适故而来晚还望大王恕罪。” 季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她怕心中的思念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姜策坐在主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寅淡淡说道:“你肯来便是给寡人颜面,寡人又怎会怪罪于你!” 语罢不等高寅开口,他右手微抬缓缓说道:“回席位吧!” “诺。”高寅起身退回席位。 走到高瞻身旁的时候,高寅对着他拱手一礼并未开口。 高瞻面无表情的看了高寅一眼, 父子二人连话都没有说,十分耐人寻味,引得在场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王朗所求 在场所有人心思不一。 姜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高瞻与高寅身上扫过,他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嘲讽。 所为父子失合不过是演给他看的一处戏罢了。 高寅缓缓坐下。 “咳咳咳……”他才坐下便忍不住咳了起来,他面色极差,双眼黯淡无光,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众人这才信了为了季氏阿妩他确实病了,且病得不轻。 高寅始终未曾多看季妩一眼,旁人都在饮酒,江陵上前给高寅倒了一杯热茶。 王嫣冷眼看着高寅,她勾唇淡淡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姜策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他端起酒樽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今日寡人新君继位,日后定勤勉为政,以仁政治理齐国,寡人先干为敬,与诸位臣子共勉之。” 姜策说着一饮而尽。 “臣等恭贺大王。”在场所有人皆起身对着姜策拱手一礼。 姜策看着他淡淡一笑:“众卿免礼。” “谢大王。”所有人坐回席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丝竹声起,貌美如花的舞姬款款而来,在宴会中央翩然起舞。 整个宴会的气氛一派和乐融融。 众人的目光皆追随着身姿妖娆的舞姬。 季妩不胜酒力,她宽大的衣袖遮面,将方才喝入口中的酒尽数吐在衣袖上。 姜策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他视线从高寅身上扫过嘴角一勾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今晚注定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夜晚。 姜策在众人不免有些拘谨。 高瞻与高寅父子两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随着丝竹声止,一舞作罢所有舞姬缓缓退了下去。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她看去,自然这其中也包括高寅。 高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淡淡的看着季妩。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妩提步走到宴会中央,她一撩衣袍跪在姜策面前。 姜策面带疑惑看着她问道:“先生这是作何?” “无名有事相求还望大王允准。”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嘴角微微上扬:“不知先生所求何事?” “大王雄才伟略,在大王的治理下齐国国力必蒸蒸日上,他日问鼎诸国也不在话下,无名来自山野,实在只是一个闲云野鹤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如今只求大王让无名从归山野,再不理世间俗事。”季妩说着对姜策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她已然心意已决这便是她的态度。 她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 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姜策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缓缓说道:“先生可是对寡人有什么不满?所以才想归隐山野?” “大王乃是少见的明君,无名非是对大王不满,只是无名闲散惯了,只想回归山野还望大王允准!”季妩固执的跪在姜策面前。 高寅不着痕迹看了姜策一眼,是他想的简单了,只怕姜策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可不管姜策如何,今晚他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今日寡人新君继位宴请文武百官,有什么事改日再议。”姜策看着季妩右手微抬。 “无名心意已决,恳请大王允准。”季妩非但没有起身,她反而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姜策看着她眼波一沉,显然已经动怒了。 偌大的宴会安静的瘆人。 所有人不由得为季妩捏了一把汗,姜策杀伐果断那是出了名的,从他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惠夫人与姜钰便可窥得一二。 姜策不开口,季妩也不让步,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换了季妩旁人是绝没有这个胆量的。 在场无一人开口替季妩说话。 “王朗拜见大王。”就在那个时候王朗站了出来。 高寅定睛看了王朗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这是要做什么? 姜策视线落在王朗身上,他勾唇淡淡说道:“王朗你这是作何?” 王朗跪在季妩身旁,他看了无名一眼拱手看着姜策说道:“大王,实不相瞒王朗确实有一事相求。” 王朗说着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怎料王朗接着又道:“从前只听闻过无名先生,如今一见无名先生竟是这样的青年才俊,王朗家中有一女儿名王嫣正值婚配的年龄,今日大王登基普天同庆,王朗恳请大王为无名先生与小女指婚再添一桩喜事,如此一来好事成双必能成就一段佳话。” 高寅淡淡的看着王朗,他直觉此事只怕不简单。 季妩微微一怔,她赶在姜策开口之前看着王朗拱手说道:“无名尚无娶妻之意还请王家家主见谅。” 关键时候这个王朗跑出来给她添什么乱。 姜策没有开口。 王朗含笑看着季妩说道:“那是先生不曾见过小女,小女与先生堪称天作之合,待先生见过小女自会改观的。” “阿嫣过来。”他自作主张看着王嫣说道。 一道道视线中王嫣慢慢站了起来,她施施然然的走到王朗身旁。 她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加上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衬托的整个人清丽脱俗,不凡的很。 “王嫣拜见大王。”她站在季妩身旁对着姜策盈盈一福,不卑不亢温和从容,一眼望去与季妩所扮的少年果真十分匹配。 姜策右手微抬,王嫣垂眉顺目的站在季妩身旁。 “指婚一事讲求一个两厢情愿,你也看到了无名并无此意,强扭的瓜不甜依寡人所见指婚就算了吧!若日后他们二人互生情愫,寡人自会为他们二人指婚。”姜策看着王朗说道。 “是王朗冒昧了。”王朗拱手说道。 “退下吧!”姜策看着王朗与王嫣两个人右手微抬。 “诺。”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王朗不免有些失落。 倒是王嫣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可见这只是王朗一厢情愿罢了,她也并无此意。 王嫣低低的垂着头缓缓朝后退去。 “啊……”也不知怎的她竟踩到了自己的衣裙,她控制不住朝后倒去,慌乱中她竟一下子扑到季妩身上。 “砰……”两个人的头还撞到一起。 这对季妩来说可真是祸从天降。 “阿嫣你怎么了。”王朗赶紧上前将王嫣扶了起来。 王嫣仿佛傻了一样,她呆呆怔怔的看着季妩眼中满是震惊。 “王家娇娇无恙吧!”姜策面带关切的看着王嫣。 王嫣仿佛没有听到姜策的话一样,她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似被吓到了一般。 “阿嫣,你怎么了?没听到大王的话吗?”王朗轻轻的推了推王嫣。 王嫣这才回过神来,她心不在焉看着王朗问道:“方才大王说什么?” “大王问你可有恙?”王朗眉头紧锁的看着王嫣。 “多谢大王关心,王嫣无恙!”王嫣对着姜策盈盈一福。 “寡人见王家娇娇吓得不轻,可要召太医过来看看?”姜策看着王嫣问道。 王嫣低低的垂着头,她用力摇着头喃喃说道:“多谢大王好意,我,我只是……” 季妩见她这幅模样,她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家娇娇怎么了?”姜策面带疑问的问道。 王嫣扭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她一副又惊又恐的模样,全然未曾将姜策的话放在心上。 “阿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王朗有些恼怒。 高寅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他怎么看王朗与王晏父女二人都透着几分不寻常。 还有姜策…… 他抬眸将目光落在姜策身上。 众人也看着王嫣,她这副模样已经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大王,王家娇娇方才怕是吓住了,还是命太医给她看看为妥。”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传太医。”姜策看着季妩开口说道。 王嫣仿佛骤然清醒了一样,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姜策看着她双眼微眯,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大王。”王嫣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姜策沉声说道:“王嫣有事要禀告。” 季妩抬头朝她看去。 姜策看着她问道:“何事?” 王嫣扭头朝季妩看去,众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季妩。 “大王,我今日方知名动天下的无名先生实乃一个女子!”她指着季妩大声说道。 “什么?”当下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他们难以置信的看向季妩。 季妩从容不迫的跪在地上,若非她内心强大只怕脸上怕是早已露出怯意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王嫣竟一下便识破了她的身份。 高寅眸光一凝,他忍不住绷紧了身子下意识抬头朝姜策看去。 姜策眉头一蹙,他还未开口。 王朗便看着王嫣大声呵斥道:“阿嫣,你胡说些什么呢?无名先生怎会是女子,你怕不是吓得说起胡话了吧!” “父亲,我没有说胡话,她真真就是一个女子,方才我跌到在她身上的那瞬间闻到一股独属于女子芬芳,父亲你知道的我从小嗅觉便十分灵敏异于常人,纵然她掩饰的极好可我一嗅便知她是女子。”王嫣看着王朗大声说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那一声阿妩 这个时候季妩什么话都不能说,她若是出言反驳,一会若是隐瞒不下去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她一言不发从容镇定的看着姜策,与王嫣那副急于辩解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可任谁看了她们两个人的模样,总是要偏信她几分的。 为何? 这个时代讲求女子无才便是德,寻常人家的女儿多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权贵之家的女子多在琴棋书画上下功夫,所为书也不过练练字,最重要的是绣工。 谁会相信名动天下的无名先生竟是一个女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季妩笃定无论如何姜策定会维护她的,若他所重用之人不过是一个女子,其他诸国岂非要嘲笑齐国无人可用了! 此事若爆出来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 “你快别胡言乱语了。”一贯沉稳的王家家主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一把抓住王嫣的手臂说道:“阿嫣你又魔怔了,快随父亲回去服药。” “我说的是真的。”王嫣一把甩开王朗的手臂,她指着季妩言之凿凿的说道:“她就是一个女子。” “放肆。”一直未曾开口的姜策看着王嫣冷冷说道。 高寅看着他们几个人合力演的这出双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姜策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若无他授意新君继位的夜宴上王朗与王嫣怎敢这般胆大包天。 赵元也在夜宴上,他冷眼看着王嫣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依他看这个王嫣怕是得了失心疯。 主公怎会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如何有这般经天纬地之才? 莫说大王不信,在座的文武百官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信。 “大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愿以性命担保无名就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她伪装的极好连大王都蒙蔽了。”王嫣急切的说道。 “呵呵……王家娇娇怕是真的魔怔了,无名先生怎会是一个女子,连这样可笑至极的话都说得出来,是该让太医诊治诊治了。”当下站出来一人替季妩说话,如今季妩可是临淄城炙手可热的新贵,想要攀附她的人多得是。 季妩抬头看去替她说话的竟是户部侍彭誉。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好好医治。”姜策看着王嫣淡淡说道。 “阿嫣。”王朗一把拽住王嫣的手腕,他冷冷瞪了王嫣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怎料王嫣放声大笑了起来,她看着姜策笑着说道:“大王如此偏袒她,怕不是早知道她是一个女子吧!” 季妩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嫣,就好似她只是一只咬人的疯狗,而她懒得与她争辩。 不得不说她再度上她已经胜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寡人。”姜策抬手重重落在桌案上,他力道之大震得桌案上的东西瞬间摇晃了起来,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真相如何大王命人一验便知,可大王却从未动过这个心思,不是有意偏袒她吗?”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扶住王嫣拖着她就走,王嫣奋力挣扎着,她冲着姜策大声喊道:“请大王命宫中的婆子为她验明正身,若我说错了,我甘愿赴死。” 姜策扭头朝季妩看去,他面带难色看着季妩说道:“王家娇娇说的言之凿凿,事到如今先生可有什么话说?” 他竟将这个问题推给了季妩。 “属下任凭大王吩咐。”季妩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她也看出来了,这分明是姜策有意为之,王朗与王嫣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怕是姜策对她早已有所怀疑。 姜策看着王嫣双眼一眯,他冷冷说道:“把这个疯妇押下去。” 他此举着实令季妩吃了一惊。 高寅眼中亦闪过一丝疑惑,姜策若真要揭穿她又为何要这样做? 连他都弄不明白姜策究竟想要做什么。 “诺。”两个婢女押着王嫣转身就走。 季妩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皆以为这出闹剧就这样落寞了。 “啊……”怎料王嫣疯了似的,她一把推开身旁的两个婢女猝不及防的朝季妩扑了过去。 季妩没有料到王嫣竟如此胆大包天,她躲闪不及王嫣一下子扑到她身上。 “嘶啦……”她还没有弄清楚王嫣的意图,王嫣扯着她的衣领用力一拉。 季妩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她赤色的肚兜也露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当下偌大的宴会寂静无声。 最为傻眼的当属赵元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所敬重的主公竟真真是一个女子! 季妩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难怪姜策没有命人给她验身,还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更有说服力呢! “你好大的胆子!”所有人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姜策双手重重在桌案上重重一拍,他飞身而起伸手将季妩拥入怀中,用宽大的披风将季妩牢牢包裹其中。 “啪……”他一掌打在王嫣的脸上,王嫣瞬间跌到在地。 高寅一动不动的坐在席位上,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妩,无人知晓他此刻的心情,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刺入肌肤尚不自知。 季妩抬头看着姜策,她喉咙发干,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心中清楚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事到如今她只盼着不要牵连到他才好,她余光落在高寅身上。 从前她不惧死,如今她也不惧死,她只怕他为了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姜策这样做为的不就是逼他出手。 “大王,你看到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王嫣的脸火辣辣的疼着,她的嘴角都溢出血来,她看着季妩放声大笑起来:“你们也都看到了,谁能想到名动天下的无名先生竟然是一个女子。” 季妩动了动想挣脱姜策的怀抱,怎料姜策不仅没有松手,他手上的力道反而越发大,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眼中尽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妩,有寡人在莫怕。”他接下来的这句话犹如惊雷一样,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真容 大王叫她什么? 阿妩! 哪个阿妩? 莫不是季家的那个阿妩?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传闻她胆小怯懦怎会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无名先生? 季伯言也在夜宴之上,他骤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满目震惊的看着姜策,原来他早已知晓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震惊过后季妩很快平静下来,姜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准备如何处置她? 她伸手想要推开姜策。 姜策就是不肯松手,不待她开口,姜策霸道的抱着她面带歉意的说道:“阿妩,你还生寡人的气吗?都是寡人不是,你想等到及笄之后在入宫为后,寡人不顾你的意愿非要你如今便入宫为后,这一切皆是寡人的错,你就原谅寡人吧!莫要与寡人在怄气了。” 姜策的这一番话令得文武百官纷纷垂下头去,他这些话哪里还有半点君王的样子,与为情所困的普通儿郎有什么区别。 高寅总算松了一口气。 姜策之所以这么说,可见他并未准备以欺君之罪处置她。 他这一番话无异于告诉众人,他早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他既已知晓自然不存在欺君之罪。 季妩怔怔的看着姜策,她不明白姜策为何会说这些话,更不明白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不知该怎么接姜策的话,所以只能沉默不言。 “季大人,那可是你家的阿妩?”季伯言身旁的一个臣子看着他问道。 季伯言缓缓摇了摇头,他面带疑惑坐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无名先生竟真是一个女子,大王还叫她阿妩,可他看了又看她分明不是他家的阿妩,难不成只是同名罢了? 王嫣怔怔的看着姜策与季妩,她脸上满是震惊,姜还是老的辣,趁着这个间隙王朗上前匆匆将王嫣拉回席位。 王嫣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她与父亲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就在夜宴前一晚他们收到了姜策的密旨,姜策让他们在夜宴上揭穿无名先生乃是一个女子的事,却从未告诉他们这个女子是谁。 难不成她真的是季氏阿妩? 这怎么可能? “来人啊!带王后下去梳妆。”姜策衣袖一挥,随即上来两个婢女,他这才缓缓松开季妩。 季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两个婢女转身离开。 “不对啊!季大人,大王说过此生只有一位王后便是你家的阿妩,她分明就是你家的阿妩,你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一旁的臣子看着季伯言小声说道。 季伯言没有开口,此刻他也糊涂的很,他怎会连自己的女子都认不出来,可她分明不是阿妩。 难道大王有意让她代替阿妩? 季妩背对着姜策,她的目光从高寅身上扫过。 高寅凝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什么都不要怕。 季妩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她心中再无一丝恐惧,因为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一直都在。 姜策抬眸淡淡的看了高寅一眼。 高寅丝毫没有躲闪,他的视线与姜策的视线撞在一起。 姜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漫不经心的一笑。 高寅嘴角微微上扬,纵然他坐在下面可在气度上未曾输了分毫。 季妩被带到离汐月宫最近的宫殿。 她沐浴的水,胭脂水粉,衣裙头饰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见夜宴上的这一出是姜策早已谋划好的。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姜策不愧是一个布局高手。 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她若是死了,他还怎么拿她来牵制高寅,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高家的势力了,即便他已经继位成了齐国新君,可始终对高家忌惮不已。 姜策为她准备的是一件黑色的衣裙,长长的衣摆上金线穿插绣着凤纹,从古至今一直以黑色为尊,这样的衣裙唯有王后才可以穿。 季妩只看了一眼这件无比华丽的衣裙,她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给我换件衣裙。” “这是大王的旨意,奴不敢擅自更改。”季妩话音一落,一旁的婢女皆跪了下去。 季妩坐在妆台前,她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也不开口。 她若是穿了这件衣裙就等于变相答应做姜策的王后了,她是绝不会穿这件衣裙的。 片刻,见她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一个婢女匆匆转身离开,想必是去禀告姜策了。 季妩也不慌张,她就坐在妆台前等着。 很快那个婢女便回来了。 “大王有句话让奴转告王后娘娘,娘娘难道丝毫不顾念季家上百口人吗?”那个婢女对着季妩盈盈一福。 她话音一落,两个婢女将那件黑色的衣裙捧到季妩面前。 “请王后娘娘更衣。”房中一众婢女皆跪在季妩面前。 季妩眉头紧锁,她缓缓闭上了眼。 这就是姜策,他从不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 即便季伯言再不好,扪心自问她真能做的丝毫不顾及他的生死吗? 几个呼吸间季妩睁开了眼,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缓缓起身同时长开双臂。 “快为王后更衣。”为首的婢女总算松了一口气。 “诺。”两个婢女上前为季妩更衣。 方才她沐浴的时候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在一旁服侍,将她身上所有遮掩之物都取下了。 季妩如今的容色已到了上一世全盛的时候。 宫中从不缺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高冷的,娇艳的,柔弱的,单纯的,就如同御花园的一般什么花都有。 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婢女已经替季妩梳妆好。 “已经梳妆好王后娘娘请起驾。”一众婢女跪在季妩脚下。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她一身华丽无比的黑色衣裙,如锦缎一般的长发垂在腰间,她不喜欢头饰,婢女只给她插了一支金步摇,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几颗红色美玉垂在季妩额间。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饶是如此一旁的婢女皆看的痴了,一张张脸上尽是震惊。 她们在宫中阅尽百花也从未见过如季妩这般的美人,黑色的衣裙衬托的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冷艳,她的双眸又黑又亮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别的美人纵然也美,可她们的美一眼便可阅尽,季妩的气度与她们迥然不同,从容不迫之中带着一种睿智,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神秘感。 季妩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黑色的长裙曳地行动十分不便,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咚……”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房中的婢女全部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季妩眼中一亮。 “阿妩!”下一秒陆离带着几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季妩面前。 “兄长。”季妩看着陆离一笑提步朝他走了过来。 陆离从未见过季妩这幅模样,他忍不住微微一怔,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从他眼底掠过。 季妩分毫未曾察觉到。 “快换上宫中寺人的衣服,我带你离开这里。”陆离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季妩。 “好。”季妩伸手接过。 陆离与一众黑衣人皆退到外室。 季妩正准备换衣服。 “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啊!”随着一声惊呼殿外突然亮了起来。 季妩连衣服都没有换匆匆走了出去,她面带担忧的看着陆离:“兄长!” “嗖……嗖……嗖……”陆离来不及开口数不清的弩箭便从外面射了进来,每一支箭头都闪动着绿色的幽光,可见箭头上都淬了剧毒。 陆离双眼一眯抽出腰间的软剑来,几个黑衣男子同时抽出腰间长剑。 “砰砰砰……”他们手腕翻飞长剑寒芒吞吐将射进来的弩箭一一击在地上。 陆离始终将季妩护在身后,季妩唇瓣抿的紧紧的,看来姜策早有方便,今晚他们要带她离开只怕不易。 “兄长你们不要管我快点离开这里。”季妩低声说道。 “今晚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陆离扭头看了季妩一眼。 姜策正在饮酒。 高寅漫不经心的品着茶。 两个人的目光偶尔碰撞在一起皆是淡淡一笑。 兀的一个侍卫上前在姜策耳朵低语了几句。 “宫中正上演了一处好戏,寡人想邀你同去观看。”姜策看向高寅含笑说道。 “诺。”高寅拱手说道,他眼波一沉,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面上分毫没表露出来。 “尔等尽情饮酒,寡人去去就回。”姜策看着文武百官说道。 “诺。”文官百官皆拱手说道。 高寅跟着姜策身后朝一旁的宫殿走去。 忽的姜策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便不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他的注视下高寅淡淡一笑:“大王不是说了上演一出好戏,定是极有趣的事。” “嗖……嗖……嗖……”射进来的弩箭越发密集,陆离他们忙于应付那些弩箭。 “砰……”就在那个时候数十个金吾卫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持长戟与陆离他们厮杀在一起。 陆离始终护在季妩身旁。 金吾卫人数之众,几个回合季妩便看了出来,陆离他们胜算不大,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怕都要死在这里了。 “兄长快挟持我。”季妩仅用陆离能听到的声音。 陆离扭头看了她一眼,他衣袖一挥长剑架在季妩的脖子上。 不用陆离开口,弩箭与一众金吾卫皆停了下来。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进宫还不快放开王后。”为首的金吾卫看着陆离厉声呵斥道。 “放了王后寡人饶你们不死。”就在那个时候姜策的声音响了起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