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神捕与快刀》 一 妖书案 一、妖书案 万历三十一年,大明虽是有些倾颓,但顺天府,天子脚下,帝王之都,仍是一片繁华之景,街上人声鼎沸,男女老少,锦服大官,贩夫走卒,各是熙熙攘攘。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忙事,谁也不多看谁一眼。街上正中间,有一家大酒楼,正是晌午时分,店里坐满了人。 只见远处奔来一骑,大马遍体黑色,无一根杂毛,戴着一套华丽的辔头,正喘着粗气。马上之人却不是一般人,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器宇轩昂,只是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一身大红官服,镶着孔雀补子,正是正三品的官服,一边拍马,一边叫路人让路。正走到那家酒楼。123。“吁――”那人一拉缰绳,黑马仰起前足,略做缓冲,停了下来。 那人先是左右回顾,神色慌张。见无人跟着,喘了口气。下了马来,擦了擦汗。店小二远见有大官来了,自是殷勤的很,一路小跑出来,请了个安,一边接过缰绳,“大人,楼上有雅座,请。” 那人摇摇头,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不了,我有急事,歇歇脚,喝碗水便走。” 小二将手向里面一挥,“您请进,小人这就去办。”那人走进店内。 。找了个座,便坐了下来,可是他却是神色紧张,不停搓着手。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来茶水,还额外端上几碟小菜。那人抓过杯子,顾不得礼节,举杯一饮而尽,正欲起身,突然隔壁传来一句话,“诸位可听说了那妖书的事?”那人如被雷击,呆住不动,探头看去,原来是几个秀才打扮的人,正在聊天喝酒。又听见他们说道:“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国本攸关续忧危竑议》’吧。” “兄台切莫高声,这妖书的名字也是称不得的。” “这书中究竟写了什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声音小了很多。 “所谓‘国本’者。潮来寒雨便说的是太子,这妖书啊,说的就是皇上立太子之事。” 另一人质疑道:“不对啊,太子不就早立下来了吗?有什么好说的?” “贤弟有所不知,”回答的人又降了声音,“皇上啊,早有废太子之意。太子啊,是皇上临幸宫女所生,地位本就不高,听说一开始皇上都不想认这个皇子,只因皇后娘娘无子,所以特别疼爱太子,而太子又是皇长子,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才荣进东宫。” “可太子并无过失,皇上因何废立啊?” “唉,如今啊,皇上宠幸郑贵妃,而福王是郑贵妃所生,皇上自然喜欢福王,据说皇上本想立福王为太子,幸得沈鲤大人力谏皇上不可改变祖制,动摇国本,皇上才改变心意。可是啊,听说郑贵妃还是不死心,一直想着‘异储’啊。” “哦,原来如此,那这‘妖书’究竟写了什么?”…。 “话说那日,内阁大学士沈一贯大人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题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指责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这妖书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即郑贵妃之子福王当成。书中说:皇上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妖书还指名道姓地攻击了首辅沈一贯,说他是郑贵妃的帮凶。” “最奇的是,不仅沈大人收到了这份传单似的东西,之前一夜,已经在京师广为散布,上至宫门,下至街巷,到处都有。可是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可是分发这妖书的人连个脚印都没留下,那么大的京城,分发之人连一点踪迹都没有。123。百姓都说是妖人所为,故称其为妖书。” “事情传到宫里,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怒,下令东厂、锦衣卫以及六扇门立即搜捕,这不,这些日子抓了多少人,唉,因为一本妖书,弄得京城人人自危啊。” 话还说着,那位身穿官服之人早已是大汗淋漓,站住愣了半分,他登时清醒过来,向外快步走去,那人心里着急,也没看路,正是迎面撞上一人,把自己一下撞倒在地。 他抬起头来,来者是个高大的汉子。 。约莫三十来岁,头上戴个斗笠,说不上英俊,却是气势逼人,一身白衣,袖子挽着,露出半臂刺青来,似乎是两条青龙,腰间别了一把长刀,刀鞘黑木所做,上刻雕花,肩上背了一个大布兜,看似是远道而来。来者看撞了大官,也不慌张,只是伸出手,将他拉起,双手抱拳,一语不发,就坐在边上的长凳上,大喝一声,“伙计,上好酒菜来。”这一声,声若洪钟,整个大厅的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回头去看。小二也马上端上酒肉。那人也不搭话,举杯便饮。 那大官也来不及计较,又要向外走去,突然,打外面走进来一队人。潮来寒雨个个身穿飞鱼服,腰别绣春刀,正是锦衣卫。为首一人,看见那大官,抱拳拱手,大声道:“郭大人,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那大官便是当今礼部右侍郎郭正域,他一见此景,大惊失色,“为何抓我,我犯何事?” “大人有没有犯案,与小人无关,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拿人,至于断案,那是刑部的事。还是请大人主动和我们走,要不让我们拘着大人,只怕大人脸上不好看。”全酒楼的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发生的一切,只有那刚才的白衣客吃肉喝酒,不为所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郭正域听得是怒火中烧,骂道,“呸,这分明是沈一贯陷害我,就是想借‘妖书案’打压政敌罢了,你们先是抓我,难道还要抓我老师不成?” “沈鲤大人那里,我们自是不敢乱动。可是若是‘妖书案’真的与沈鲤大人有关,锦衣卫抓人不分官职大小。”…。 刚才那白衣客还在喝酒,听得锦衣卫头领说到“沈鲤”的名字,突然放下了酒杯,向郭正域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沈鲤大人是阁下的什么人?” 郭正域也是一惊,自己正在危急关头,不知那人怎忽然问这一句,但他还是答道,“在下礼部右侍郎郭正域,内阁大学士沈鲤正是在下的恩师。” “沈大人为官清正,大人既然认他为师,想必也是个清官,不知大人犯了何事,竟惹来锦衣卫捉拿?” “你是何人?锦衣卫办案,须的你来多言?”头领双目圆瞪,指向那白衣客。 白衣客笑笑,“没什么,只因沈大人于在下有恩,这才询问一番。” 头领见他没有恶意。123。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对手下挥挥手,“带人走吧。” 那白衣客突然站起,伸手去拦,“且慢。” 头领转过头,怒目而视,手慢慢摸向刀柄,“你这厮多次阻拦,究竟是何人?莫非是这案的同党吗?” 白衣客先看着他,又看向郭正域,目光如炬,“你还没告诉我,这位郭大人究竟犯了什么案,凭什么你们说抓人就要抓人?” “大胆,你这厮定是此案同党,与我速速把他擒住。”头领抽出刀来。 。手向前一挥,身后众多锦衣卫便一同抽出刀,想一拥而上。 “这酒掺水了。”白衣客皱了下眉,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扭过头,对郭正域抱拳行礼,“郭大人,你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吧。” 郭正域深为惊愕,想,“这白衣汉子究竟是何人,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锦衣卫早已围上来,挥刀向白衣客砍去,头领喝道:“休叫走了那二人。”白衣客身子向后一撤,几把刀便落了空,锦衣卫又向前挥刀,他又向后一扭,踢起脚下的条凳,向前踹去,这一下说不上有多大力,将那几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凭空隔住。潮来寒雨震出去好几步,个个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头领脸色大变,横刀向前,轻点几步,使了一招“鹞子翻身”,喝道:“小贼,既是要救人,怎么不拔刀?” 白衣客笑笑,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亮的多了,便杀不了人。”他又望向郭正域,“大人,快走吧,怕是伤了你。”耳边突然听见风声,却纹丝不动,右手轻轻一挑,正迎上头领的一刀,这一下像是千斤力撞上巨石,一下将头领震飞好几尺去。 郭正域心中暗道,好个汉子,武功如此了得,一想若此时不去向恩师报信,恐生变故,便偷偷从后门摸出去,找到自己的马,骑上马,拍马急向沈鲤府上奔去。 几个锦衣卫狼狈不堪,慌忙扶起头领,头领正正头上帽子,指向那白衣客,“贼汉等着,等下叫你好看。”便一瘸一拐走出门去。身后几个锦衣卫也是随着跑出去,不敢停留。…。 身边几个食客早就看得呆了,白衣客大笑一声,将盘中几块肉塞进口中,留下一锭大银,“店家,多的当是赔你桌椅钱了,下次要是还拿水酒,我可不给银子。”便背上行囊,别好长刀,扬长而去。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话说郭正域,一路扬尘,直到了沈鲤府上,他翻身下马,猛叩大门,一小童开门,见是郭正域,行礼说,“郭大人,老爷在书房。” 郭正域也不搭话,向内一路小跑,直奔书房,书房当中坐着一个老者,面目慈善,须发皆白,此人正是内阁大学士沈鲤,他见是郭正域,笑道,“美命,你来啦。” 郭正域早是气喘吁吁,“老师,那,那沈一贯果然,动手了。”沈鲤起身扶郭正域坐下。123。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郭正域,“慢慢说,怎么了?” 郭正域喝了口水,定了心神,“那沈一贯派锦衣卫抓我,说我是那‘妖书案’的犯人。这,这分明是借此案打压您。” 沈鲤皱皱眉头,“美命,不可胡说,沈一贯与我同朝为官,只是政见不同,怎能故意如此?” 郭正域急了,“老师,事到如今,您怎么还替他说话?自那楚王一案,那沈一贯便与您不和,朝中皆知。他就是借机想扳倒您。” 沈鲤叹了口气。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既然没有做过此事,还怕他随意造谣不成。” “老师,您难道不知道这锦衣卫行事狠毒,很多无辜的人被他们抓进牢中,结果怎么样?都都是屈打成招,这白的也叫他们说成黑的了。” 沈鲤陈思良久,“美命,你可安心,若是他们非要抓你,我定在皇上面前帮你讨个清白。” “老师关心我,我是知道的,我就是怕他们故意从我身上大做文章,如果牵连到您,到时候如果连您也陷入此案,那该如何是好啊!” 突然,那小童走进来,“老爷,大人,门口有一个身穿白衣的汉子。潮来寒雨说要见老爷。”郭正域起身前去,问道:“莫非是头戴斗笠,腰间别刀,大概三十多岁的人?”小童摸摸头,“大人,您说的可真准,就是这样一个人。”郭正域扭过头,“老师,刚才我被锦衣卫追捕,就是此人救了我。此人武功高强,他还说认识您。”沈鲤笑道,“莫非是他?若是此人,想来也不奇怪。”又对小童说道:“沈福,你速速把他带来。”小童说了声是,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带来那个酒店中的白衣客。那白衣客见到沈鲤,倒地便拜,“归德公,还记得我徐云野吗?” 沈鲤上前将他扶起,“几年未见,大侠倒是未变样,只是我老了。”徐云野将沈鲤扶到座位上,看见郭正域在旁,抱拳行礼,“大人,方才让你受惊了。” 郭正域一时语塞,只是摆手,沈鲤将钟不器扶到座椅上,道:“美命,你不认得他,他与我是老相识了,当年我被贬,徐大侠还帮了我不少忙。”…。 徐云野道:“大人,你说笑了,我帮了什么忙?过去的事提起来,我就脸臊,我这人性急,当初险些创下滔天大祸。还有,我本是江湖草莽,大侠一名,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沈鲤手捋长髯,“好好,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那你这次来京城,究竟有什么事?” 徐云野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顺天府,一是为了替虞城县的百姓来探望您,二是为了我教中兄弟的事。” 沈鲤先是一皱眉,又转为笑颜,“家乡的父老,都还好?” “乡亲们都很想您,还为您修了祠堂,乡亲们听说我这次来,还特意捎来了老家的特产。”徐云野说着,把包裹取下。123。拿出一个大食盒,递给沈鲤。 沈鲤接过食盒,打了开来,里面都是特产的糕点,他拾起一块,放入口中,“嗯,好,好,我就是好这一口。”他又将食盒递给郭正域,“美命,你也尝尝。” 突然,沈鲤竟是哭了出来,看得郭正域和徐云野不知所以,郭正域道:“老师?” 沈鲤拭去泪水,叹气道:“我沈鲤何德何能,竟得父老如此啊。” 徐云野道:“沈大人救了虞城县数万百姓的性命,有什么当不起的。我这人不说假话。 。我素来看不起当官的,只是您一人,我是敬佩万分。” 沈鲤摇摇头,坐了下来,道:“听说你刚刚打了锦衣卫?怎么如此莽撞,这里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恰巧又有大案……”说到这里,沈鲤便不再说了。 徐云野道:“大人说得对,我自当小心。” 沈鲤手捻胡须,点了点头:“来了,今晚便在我这住下。” 徐云野拱手道:“我这次来,是替虞城县的百姓来探望您,如今业已会面,我心已足,接下来我还有件大事不得不做,现在就是要走了。望大人见谅。” 沈鲤道:“你既走。潮来寒雨我是留不住的,那就慢走吧。” 徐云野作了一揖,提了提刀,便大踏步地走了。 郭正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问道:“老师,他是?”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是白莲教的。” 郭正域瞪大了眼睛,:“老师怎么结识这等魔教妖人?” 沈鲤摇摇头,“白莲教中也不尽是妖人,至少他不是。当初我被贬在家,主持修黄河大堤的工程,手下有一官吏贪污工程款,叫他杀了,本来他也想杀我,好在百姓知道我不是贪腐的人,特来求情,要不为师早已成他刀下之鬼了。” “这样擅杀朝廷命官的妖人,老师还敢放他进来?他这次来京城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说不定这‘妖书案’就是他所为。” 沈鲤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不管他干出什么事,反正不会是小事。”。 二 长夜漫漫 二、长夜漫漫 太阳落下山,夜色慢慢袭了上来。 黑夜,总是会隐藏一些东西,一些白天藏不住的东西。 所以,往往黑夜会给人带来一种恐惧感,尤其是很长的夜。 徐云野找了一家小酒店,安静的坐喝。 快打烊了,客人们都走了,伙计们都在收拾,老板正在查账,一旁的老板娘不停地唠叨,好像上辈子是个哑巴。要把欠下的话都说回来。 突然,老板娘闭嘴了,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伙计赶上前,“不好意思,客官,咱今天打烊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徐云野,“那不是还有人吗?”他径直走向徐云野。123。在他旁边坐下,“一个人?” 徐云野点了点头。 “你不请我喝一杯?” “你不已经坐下了?” 年轻人笑了笑,拿起杯子倒了些酒,喝了一大口,“好酒!” 徐云野道:“三十年梨花酿,虽然不错,但还算不上好酒。” “愿闻其详。” “我喝过的酒,只有三种称得上好酒。一是西域的葡萄酒,最奇的是酒的颜色,艳红。在月光下投过去像鲜血一样。” “还有呢?” “绍兴的女儿红,味道特殊。 。酒香浓郁,一喝下去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谓是好酒。我喝过最好的女儿红是在藏剑谷,李天师打赌输了,便让我喝了个够。” “最后一种呢?” “最后一种我只喝过一次,但我认为是天下第一好酒。” “是什么?” “是我入教时,和兄弟们喝的结拜酒。” 年轻人怔了一下,道:“好,说得好,我敬你一杯。” 徐云野将杯中酒饮尽,又倒了一杯。 年轻人道:“兄长一席话,使我大长见识,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兄长指教。踏雪无痕的轻功,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徐云野盯着年轻人看了一眼,又举起酒杯。潮来寒雨道:“要说是痕迹很轻,天下能做到的恐不在少数。但要是一点痕迹也没有,我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 年轻人伸出一只手,指向徐云野,“你,行吗?” 徐云野道:“阁下要是想问我的底细,最好先自报家门。”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铭牌,是古铜铸成,上书三个字“六扇门”。 徐云野轻哼一声,“原来是官道上的兄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指着徐云野,“‘快刀徐云野,杀人不沾血’,江湖上都这么说你,只是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快的刀。”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那年轻人伸出两指,直插过去,其中暗含内力,凌风让灯火抖个不停。直插到徐云野双眼前便停了下来。 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年轻人道:“你不怕?” “你不是有话问我吗?” 年轻人的冷汗流了下来,“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想来捉我吗?只怕你一人还不能。” “徐兄盛名于江湖,如今我终于是懂了。” 徐云野笑道:“徐某一生杀了不少人,但我自认为都是该杀的人,而我恰巧还不想住牢房,要是没事,就不送了。”他又倒了一杯酒。 酒店里的伙计老板看着眼前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年轻人皱了皱眉,“我只问你,妖书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我还没闲到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徐云野摆摆手,“不过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是谁?” “我曾经的好兄弟,‘穿云雁’张翼飞。” 年轻人托着下巴,“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九,人称当今武林轻功第一。只是他不是你的结伴兄弟吗?” 徐云野没有说话。123。又倒了一杯酒。 年轻人道:“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前几日,白莲教中的第十三位太保‘金脚斥候’金柳子据说被自己的兄弟给杀了。而这位兄弟就是张翼飞。” “没想到这件事,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 “我们干这行的,消息总是要灵通些。”年轻人又道:“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徐云野站起身,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就往门外走去。 年轻人道:“你要去哪,我还有话问你。” 徐云野已半只脚已踏出了门口。 “或许。 。我能帮你找到他。” 徐云野停了下来,扭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没听过。” “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你就认识我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因为我们都要找一个人,张翼飞。” 徐云野盯着这个年轻的捕快,“跟我来。” 夜已经深了。天上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一弯明月挂在空中。 寒冬的夜很长,更冷。 尤其是京城的夜。 方天成打着哆嗦,道:“有什么话,刚才在酒店,不能讲,非要到这屋顶上来。” 徐云野道:“没想到。潮来寒雨铁指神捕的徒弟还会怕冷。”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不是使出了铁指吗?铁指我曾见过的,你又绝不是他,能拥有他功夫,还是六扇门当差的,想必就是他的徒弟。” 背着月光,徐云野的身影映着一圈明亮的光辉。“我和张翼飞可都是白莲教的人,你不怕我跟他是一伙的?” 方天成道:“我想过,可是看到今天早上的场景。我就认为你绝对不是和他一伙的人。” “怎么讲?” “一个连自己多年恩人的徒弟都要舍命保护的人,怎么会容忍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呢?” 徐云野坐下来,笑了笑,看着方天成,道:“你胆子很大,可是江湖经验却不够,第一,要说话当然不能在店里说,谁知道店家是不是有预谋的;第二,不要随随便便的便露出自己的武功;第三,杀自己兄弟的人,可不一定都是坏人。好人,也不是从不做坏事的。”…。 方天成道:“可是,总是要试试的。” 徐云野道:“你想找张翼飞,肯定不是为了他杀了兄弟这件事而来的。是为了那所谓的‘妖书案’?” “不错,凭我的判断,能够做出这一件事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我想听听你的分析。” “首先,作案的人肯定有一身绝顶的轻功,否则无法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这首先就排除掉了很多人。因为有这个本事的人,江湖上并没有多少。其次,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做这件案子的人,恐怕也只有他张翼飞了。因为据我的调查,有这种轻功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武林中的掌门名家,恐怕都没有时间做案,比如像武当派的掌门紫云道长,一身梯云纵出神入化。123。虽也有这般轻功,但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武当山。而张翼飞呢?做下那件事之后,便逃到京城。而这时间刚好与案子的案发时间能够吻合。” “不错,据教中的线人所报,他的确是来到了京城,我这次来也正是为了找到他。” 方天成端起肩膀,“可我的分析还有一些致命的漏洞。第一,张翼飞杀害兄弟后,想的不是怎样隐秘自己的行踪,而且干出这样的事情,不反倒是惹人耳目吗?第二,妖书行文工整,引经据典,显然不是他这样一个人能够写出来的,的恐怕写这本书的人还另有其人。” “不过。 。这也给了我一个破案的机会。”方天成接着说,“张翼飞与写书的人必有所关联,只要先找出这写书的人,这张翼飞便能问出些踪迹来。只是……” “只是什么?” “动机,张翼飞好像并没有做出这样事的动机,我可以问当初他为什么要杀害金柳子吗?” 徐云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实话,到今天,我仍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发生那件事的前一天,他还要我去喝酒,喝他妈的酒。” 方天成道:“他一定有什么动机的,甚至可能就与这妖书案有关。” “所以说。潮来寒雨想找到他,就要先找到写妖书的人。” “不错。只要找到这写妖书的人,一定能把张翼飞牵出来。” “那么,怎么找出这写妖书的人呢?” “人无论干什么,一定会有目的。那么写妖书目的是什么呢?” 徐云野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如今,国本之事,力为不稳。妖书的出面更是掀起一场波澜。皇上偏爱福王,朝中人人尽知。可这也只是在暗里说的,如今,妖书一出来,便把这事儿抬到了明面,弄得皇上脸上不好看。如今,朝廷分为两派,一是支持太子的沈鲤,郭正域一党。二是支持福王的郑贵妃,沈一贯一党。这两党都有写妖书的动机。若是福王一党写的,便可诬陷是太子一党所为,以非议朝政为由,将太子一党彻底打压,便明正言顺的扶福王为太子。若是太子一党所为,便可将这不传之秘公开于面,让皇上不好意思异储,太子之位便可稳固。”…。 “那么,你更倾向于是哪一党所写呢?” “两党都有可能,只不过对于太子一党,写这妖书风险太大,而对于福王一党,便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我认为福王党可能性更大一些。” 徐云野道:“嗯,凭我对沈理大人的了解,他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不仅如此,太子向来懦弱,人人都知道,他也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所以你认为写这妖书的人与张翼飞都是被福王党所雇的人?” “只能说是推测。123。不过我认为很大可能就是这样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找出那写妖书的人。只不过……” “又怎样?” “锦衣卫比我们快一步,今天下午他们已经将沈鲤大人和郭正域关起来了。” “竟有这样的事?” “锦衣卫审犯人。 。可是有一套的,我只怕他们熬不住,屈打成招了。” 徐云野道:“不行,我要想办法把他们给救出来。” 方天成拉住他,“你现在去救他们只会让案子更加混乱,你把他们救出来,那这案子就会被认定是太子一党所为,很可能真凶找不到了。” “那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他们办他们的,我们办我们的。只要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犯人不是沈鲤大人他们,他们就会放人的。” 徐云野戴上背在身后的斗笠。潮来寒雨“我,可以相信你?” “你现在也只能信我。” “好,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很快将真凶找出来。”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尘土,轻轻一跃,便跳到另一个屋顶。 “我会来找你的。”徐云野道。 方天成喊道:“可是,你要怎样找我?” “我有我的办法。” 他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一阵寒风吹过来,吹得方天成又一个哆嗦。 “这夜,好长啊。”他摇摇头,跳下屋顶。 徐云野,他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有时候一腔热勇,有时候又冷静的吓人呢?他真的看不太透徐云野这个人,就像看不透这漫漫的长夜。。 三 庭狱 三、庭狱 天空阴阴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沈鲤在房间内来会的踱步,脸上一脸的凝重。 沈福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 “老爷吃点东西吧,您都一天没吃饭了。” 沈鲤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锦衣卫还在门口守着吗?” “是,老爷,我想出门买个菜都不让。” “问过他们郭正域的情况了吗?” “老爷,我问过了,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说。” 沈鲤坐了下来,又猛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找皇上说个明白。” 沈福拉住他,道:“老爷,锦衣卫把咱们府上看的死死的,怎么出去啊?” 沈鲤拉开他。123。向门口走去。 门外站着五六个持刀的锦衣卫。看见沈鲤,几人便行礼,“沈大人贵安。” “让我出去,我要见皇上。” 一个长脸的锦衣卫拦住他,道:“大人莫要难为我等,妖书案审明白之前,大人您不可离开府上半步。” 几个其他的锦衣卫怒目圆瞪,像是要把沈鲤吃了。 “那,郭正域怎么样?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又像是变成石头一样,连动也不动一下。 就像现在牢房中的郭正域。 他刚来的时候仿佛还精神得很。 。一边喊一边骂。 而现在,他动一下都觉得费力气。 突然,“磕愣”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打头的道:“郭大人,起来吧,审案啦。” 郭正域抬起头,却没有站起来。 锦衣卫见状,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架起。 几个人慢慢通过那条漆黑的幽长的回廊。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郭正域眯上了眼睛。虽然他昨天下午才被抓起来,但好像隔了好长一段时间。 又通过一段路程,他们到了,锦衣卫的庭狱。 大堂正中间坐了一个人,也戴着锦衣卫的官帽,只是穿了一身麒麟服,气派的很。 他就是锦衣卫总指挥使。潮来寒雨郑贵妃的亲哥哥郑国泰。 他看见郭正域,便端坐起来,道:“郭大人,久仰了。” 郭正域还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郭大人,如今到了锦衣卫的庭狱上,别说是多大的官,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郭正域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 “你可知我为何抓你前来?” “妖书案。” “好,你倒是知道,我问你,为何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郭正域正色道:“我从未做过妖书案。” “那昨日为何匆匆出逃?” “见沈大人。” “昨日我手下锦衣卫欲带你问话,为何有人将你救走,是否是你的同党?” “我不认识那人,也没作案,何来同党?” 郑国泰几欲变色,但又稳下心神,道:“好,你可以选择狡辩,但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你是逃不脱的。”郑国泰拍拍手,道:“把犯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锦衣卫便带上了一位僧人。 他跟别的僧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苍老,身上也有更多的伤疤。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刚才还义正言辞的郭正域现在却颤抖了起来,“真可大师?” 真可大师,全名紫柏真可,是当世的释学宗师,其佛学高深,德高望重,又是沈鲤的挚友。前些日子,还在为宣扬朝廷应削减赋税而奔走呼号,可如今却满身伤痕,命在旦夕。 郑国泰拿起桌子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他,你眼熟吧。” 郭正域颤抖着道:“你,你们对真可大师做了什么?” “没什么,近些日子妖书案发,这一妖僧却聚众宣讲,蛊惑民心。123。祸乱朝政,我便派人抓了起来,审问两句,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竟敢……” 郑国泰没有理他,而是大声道:“那妖僧,还说得出话吗?” 锦衣卫搀起真可,想让他站起来,可真可大师年事已高,又招毒打,怎还有力气战起来?便又瘫了下去。 郑国泰放下茶杯,摆摆手,示意手下把真可带出去。又道:“这和尚倒也嘴硬,没问出他与妖书案有何关联,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的证人不止一位。请钱大人。” 又不时。 。给事中钱梦皋便走了上来。他睄了一眼郭正域,又向郑国泰行礼,“郑大人,不知找下官何事?” “啊,没什么,本官叫你来,是想让你当堂作证,你说妖书案为郭正域所为,可有此事?” “回大人,妖书案实为郭正域所为。” “钱梦皋,你血口喷人!”郭正域欲冲上去,却叫锦衣卫拦住。 钱梦皋正正官服,又道:“在下身为给事中,自当勘察各官员平日所为,妖书案发前几日,常见医生沈令誉曾多次出入郭大人府中,来往密切。妖书案发时,有人曾举报沈令誉,多次夜间出行,行色匆匆,走街串巷。我觉得大有古怪,便叫官差搜查沈令誉住所。潮来寒雨果然大有收获,在其家中,竟有妖书刻板存在。” 郭正域抢道:“前几日,犬子大病,是才请沈郎中到家中诊治,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一概不知。” 郑国泰点点头,微笑道:“带人犯沈令誉并妖书刻板。” 不时,沈令誉也被押上来,自然也是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郭正域已是汗如浆出,抖个不停。 郑国泰一拍惊堂木,“沈令誉,在你家里搜出妖书刻板,你还有何话说?” 沈令誉挣扎抬起头,轻轻得道:“是,是郭大人要我做的。” 这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却让郭正域几乎晕过去。 “快从实招来。” “我久为郭家治病,郭大人很信任我。那几日郭大人叫我去他府上与我商议如何散发妖书,是他当场将妖书写下,又教我如何刻印散发,让我趁着月黑风高,以行医为由散发出去,好掩人耳目。”…。 郭正域还记得,沈鲤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冷静。大丈夫要处事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他行事一直保持着冷静,即使有时难以掩盖心中的感情,也是强忍着,不要露出声色。虽然面子上没做出什么,可是心中的那份欢喜或者忧郁却是有的。 如今,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没有想了。 郑国泰站起身,厉声道:“郭正域,你还有何话说?” 他说不出来,也没话可说。 “好啊,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却装聋作哑,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什么也会说的了。” 锦衣卫,往往更相信他的刑具。 当郭正域被几个锦衣卫架起,往堂下走去时,他已经死心了。 “且慢”。123。一句娘里娘气的古怪声音穿了进来。 在郭正域的心里,这些古怪的声音,甚至比春风还要温暖人,仿佛将他从这寒冬中扯了出来。 人,永远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是东厂提督陈矩,郭正域向来是看不上这个专会溜须拍马的太监的。 现在,他那没胡子的老脸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陈矩道:“郑国泰,你好大的胆子呀。抓人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郑国泰起身,拱手道:“厂公,如今,人犯就在眼前,下官认为。 。若不及时将其逮捕,恐走脱了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早早了结此案,解决你们郑家的大敌罢了。可如今你惹了大祸了,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太子知道了,太子亲自到沈鲤府上,将其解救出来,两人到皇上面前参了你一本,皇上龙颜大怒,本来说好的,三法司共同审案,你怎么就先动起手了。这不,让咱家亲自叫你,你呀。” 说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看见郭正域,跑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焦急的喊道:“何人要杀我的好讲官?” 他就是当朝太子,朱常洛。 太子大约二十多岁,虽说贵为帝室之胄,却看上去和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潮来寒雨反而让人感觉有点憨厚,他看着郭正域,一脸的慌张。郑国泰,钱梦皋,与众多锦衣卫见是太子纷纷行礼。 郭正域还没太缓过来,但他知道了一件事,他的命,暂时是保下来了。随着慢慢清醒过来,他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 郭正域深鞠一揖,深情地说了声,“太子。”当初他为太子讲师时,一直认为太子唯唯诺诺,没有气魄,可如今太子这样体贴自己,还为自己闯入庭狱,他无比地自豪和感动,即使为了太子而死,也没什么。 太子站起身,对陈矩道:“公公,现在该怎样?” 陈矩笑容可掬,道:“太子放心,老臣即到此,可保一切无恙。”又对郭正域道:“请郭大人莫要怪罪,若是大人无罪,三法司定会还大人清白。还请大人在此委屈几日。”他又扭过头,对郑国泰道:“郑大人,还请将案件证据经过写成文案送给三法司和六扇门,两日后便是三法司会审,你可千万别给我再弄出什么岔子。”…。 郑国泰连连称是,道:“下官也是心急破案,还请太子,厂公见谅。”他又对下面人摆摆手,示意把沈令誉带下去。 陈矩又对太子道:“殿下只管安心,有老臣在,定将此案审明。”太子道:“好好,有公公这句话,我便放心。”太子又转过头去,拍拍郭正域的肩膀,“老师珍重,我相信你的清白。”郭正域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太子见事情暂时稳定,便又对郑国泰道:“郑大人,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郑国泰一脸无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拱手相送。陈矩也随太子退下。 两人走到钱梦皋面前,钱梦皋一脸笑容,道:“恭送太子,厂公。” 陈矩轻哼一声,“钱大人,过两日三司会审,可要平实论事,不可耽误破案。” 钱梦皋哪敢再言,连连称是。 太子与陈矩走远了。 郑国泰的脸色铁青,瞪了郭正域一眼,“把郭大人带回去吧。123。莫要怠慢了。”便气呼呼地退下堂去。 郭正域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自己逃了这一次,可下一次又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严寒的冬季,谁又真的能带给他温暖呢? 至少对于方天成,一个火炉,一杯温酒就够了。 此刻,他就在六扇门的府衙上,端着一杯温酒,慢慢地坐喝。 突然,一阵寒风吹进来,门开了。 一位老人,头发已花白,一身捕快服。 没有老人的慈祥,因为他的脸上有着很长很深的一道疤。 他就是铁指神捕,白双。 他坐下来,用低沉而有力的语气说道:“成儿,锦衣卫送来妖书案的卷宗,我带来让你看一看。”说罢,他将一卷卷宗给方天成。 方天承接过卷宗。 。却并没有打开,看他把卷宗放在桌上,“师父,我见过徐云野了。” 白双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缓缓道:“他,与这妖书案没有关系吧。” “有,也是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案子虽然不是他做的,可大概却是他兄弟做的。” “不是最好,要是这案子是他做的,恐怕谁也抓不到他。”白双叠起双手,右手两只手指粗壮有力,像是浑铁打成的,“但还是要小心,这人我知道,十分重情义,他可能会为他兄弟开脱也说不定。” “是的,他说他也曾见过师父您,您对他的感觉怎么样?” 白双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一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到底是怎样?” “五年前,我奉命追捕江湖上有名的凶徒,孙一刀。此人心狠手辣,武艺高强。潮来寒雨不少官差都死在他的手上。此人自称只要一刀,便要人性命。” “当时我自负铁指功力无敌,前去想要缉拿他,可他武功实在太高,我敌不过,被一刀劈中面门,登时倒地。我脸上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虽然一刀没杀死我,可我却无力再战了,孙一刀得意得很,说:‘休说你铁指,便是白莲十三太保我也未放在眼中。’就要举刀再砍。这时,一个人救了我。” 方天成道:“是徐云野?” “没错,徐云野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说白莲十三太保怎样?’孙一刀还在得意,道:‘我说那白莲十三太保,只不过是区区几个毛贼罢了,若是爷爷见了,一刀一个全给砍了。’” 方天成抢道:“然后他就被徐云野杀了?” 白双望向门外,“是啊,孙一刀一刀没杀死我,却被徐云野一刀给杀了。” “只是一刀?”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我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刀。我只看到徐云野的刀收回鞘里的时候,孙一刀就已经倒下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的刀上,一滴血也没有沾。”。 四 解谜 四、解谜 冬天的早上很冷。 或许还不能称作是早上,天还黑着。 老人却早早起来了,熟练的做着每天早上的工作,和面、烙饼。 每个人大都有自己的梦想,但外乎都是变得有钱,成为人上人,或拥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但老人的梦想,只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至少不用每天见到太阳升起的时刻。就像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自己一样。 人往往没有什么便想要什么,但当你真正拥有了的时候,却又把它弃到一边了。 他早已恨透了充满油污的灶台,满是葱香气味的烧饼。有时候都恨不得将这油锅砸掉,但是看着隔壁房里还在熟睡的儿子。123。他的心又沉了下来。 儿子都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儿,自己再干几年,怎么也得给儿子买套新房子。 想到这儿,他仿佛看见好看的媳妇儿,给他端茶送水,旁边还站着一口一个爷爷的孙子。 天空刚刚放空些光芒,老人便担着挑上街了。 最近查妖书案查的紧,大家都不敢出门了,最近的顾客啊,远比几天前少的多。这两天可没挣到多少钱,道是给官府的当差好几两。 一阵寒风刮过,老人打了一个哆嗦。 再抬起头。 。眼前站了一个年轻人,一声官差的衣服。 老人下意识的打开笼屉,掏出一张热乎乎的烧饼,“大人,我前两天交了供,实在是没什么钱,您尝尝烧饼吧!” 年轻人愣了一下,接过烧饼就啃了起来。 老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至少他比前两天的官差好说话的多。 年轻人开了口,“大爷,你知道顺天府内有几家印刻板的地方吗?” 老人很惊讶,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嗯,我知道的不多,有挺多官家的,还有不少私家自己刻的,我个买烧饼的也不大清楚。” 年轻人咬了一块烧饼,含糊不清的说:“也是。” “大人我。潮来寒雨我有个亲戚,他是做这方面的,好像什么刻版他都能说出点名堂来,要不您问问他?” 年轻人眼睛一亮,“是谁,他住在哪儿?” 老人说了一个地址,年轻人认真的听。 年轻人微微笑道:“你帮了大忙了。”说着,往老人扔过去一个东西。 老人接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小块银子。 “大人这我今天刚开张,我找不起您钱。” 老人抬头一看,年轻人已经走远了。 年轻人就是方天成。 从昨日锦衣卫送来刻板,他便私下找人复制了一份。他想,从刻板上一定能看出点什么。 所以他今天早早就出了门,还想去找人打听打听刻板的事。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过的笑容,他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好像,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方天成一边啃着饼,一边试图在自己的脑海中构架整个案情。…。 某人,出于一些目的,写下了妖书,私自或请人刻下刻版,印出去多份,又雇一个生怀绝顶轻功的人在雪夜间分发。 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个下大雪的冬夜,好多本妖书。 黑影身形清颖,动作敏捷,在高楼与庙宇,平台与楼阁间不停的穿梭,每到一个门口,就扔下一个小册子。他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身上没有沾上一片雪花。 皎洁的月光,黑色的身影,白色的飘雪,红色的册子。 虽说是恶劣的犯罪行为,可却给人一种浪漫。 暴力的浪漫。 一个有力的手拍上了方天成的肩,把他从思考中打醒。 转过头,是一张坚毅的饱含着沧桑的脸。 徐云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123。徐云野开了口。 “你,好像很闲。” “没有,我在想案子。” “我曾幻想过各种六扇门办案的手法,可却从未想过六扇门的捕快会把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在早上散步叫作办案。”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过,我有我的办法。” 两个人又相视了一眼,突然彼此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你可真是个怪人。” “你又何尝不是呢?” 方天成摇摇头。 。“跟我走。” “去哪。” “办案。” 太阳升上了高空,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 一个年轻的官差,身边跟着一个向个浪人一样的汉子。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他们并没有闲心去看那些路人,而是径直的走向那个老人所说的地方。 一个不太深的街,一张斑驳的门。 方天成敲了敲,打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他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有着典型的小市民的特征。 他笑容可掬,请两人走了进去,果然是一个刻板厂,里面充满着油墨的香气。 老板笑着道:“大人,想印点什么?我们这有现成的常用书。潮来寒雨也可以按您的指示现给您刻。” 方天成掏出那块刻板,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刻版,满是笑容的脸上突然变得扭曲恐惧。 他突然跪下来,“大人,小人可是良民,哪敢刻这种东西啊!” 方天成拉起他,“我不是来向你问罪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刻板是什么手法,什么工艺,是谁刻的。” 老板这才缓过来,细细看了半天。“回大人,小人便实话实说了。” “说。” “这个刻板不像是京城里厂子的手法,我们做的刻板都是有样式的,而这块板不符合版式,我干这行十几年,也从未见过京城里厂子有这样刻的,现在的老板都聪明的很,有这样的内容的活儿不敢随便接的。而且……” “而且什么?” “这刻板的书法堪称完美,笔若游龙。是定是一流的书法大家所写,我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位名家给我刻板,我的生意可能要好上几倍。”…。 方天成默默思索,过了一会,才缓缓道:“你能看出是谁的字吗?”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您可以问问卖字画卖扇面的,他们可能知道一些。”老板小心翼翼地把刻板还了回去。 方天成接过刻板,又自己看了看,向老板答了谢,便同徐云野离开了。 “那么,如今线索断了?”徐云野问道。 “也未必,得先去找个懂书法的人。” 于是两人又到了集市上。 最近的集市上人远比往常少,但徐云野还是不耐烦了。 “我可没闲心陪你逛市场,你到底想找些什么?” 方天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妖书。 他扔给徐云野,“你好好闻闻上面有什么味道。” 徐云野轻轻用手扇了扇。123。发现没什么异常,才上去嗅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好像过年放的鞭炮。” “准确说应该是硫磺,是做火药的原料。而且不仅这本上有,每一本都有这种气味。” “可这妖书上为何有硫磺呢?” “如今,我有三点推测。” “请讲。” “首先,写妖书的人一定在朝中当官,因为这样的书不是谁都能写出来的,一定是对朝中政局有着很深的见解,当了多年的官才能写出。第二。 。写书的人能够写一手好字。第三,他写书的场所一定有火药或者离火药很近,否则书本上是不会沾上这么重的气味的。” “不错,可是只凭这三条你能找出来究竟是谁吗?” 方天成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一家卖书画的地摊前。 摊主是个书生模样的人,还在看着书。 方天成又拿出那块刻板,“你看看这字,能分辨出是谁的笔法吗?” 摊主先也是大惊失色,方天成解释后,他才放心,他接过刻板,看了半天。 “这字气若惊鸿,笔法妙不可言,像是世宗时期大家赵性鲁所写。” “可是赵性鲁却早已辞世多年。” “也不奇怪。潮来寒雨赵性鲁的字一直被后人模仿,但是这字却不像一般的模仿者所写,竟像是得了赵性鲁的真传。” 方天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一时间愁眉紧蹙,一时间又轻轻微笑。 “你想到什么了?”徐云野问道。 “我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而且凭我的推理,十有八九妖书案,就是他做的。” “是谁?”徐云野的脸上突然凝重了起来。 “我还不能断定是那个人,我准备等明日会审之际当堂揭露此人,并立刻派人调查,或许可以抓他个正着。” “可我却不想再等。” “徐兄,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怕你会惹出什么麻烦。” 一天的奔波,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天边已经有些泛红了。 好像鲜血一样。 徐云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方天成想起了那天师父的话。…。 一把快的杀人不沾血的刀。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叫赵士祯。”方天成不知怎的,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赵士祯?” “没错,他现任中书舍人。他本是一介平民,经太子推荐,才做的官,而他的工作,就是造火器。” “火器?” “不得不说,他在火器方面的研究真是当世第一。我曾见过他发明的迅雷铳,一击九颗弹丸连发,比当世任何一种暗器都要强。都要快。”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妖书上会有火药味儿。” “不错。123。而且作为太子的心腹,他有动机做这件事。最主要的是……” “什么?” “那位书法大家赵性鲁,是他的祖父。” “所以他才有可能写出赵性鲁的字迹,因为他就是赵性鲁的传人。” “没错,这就是我的判断。” 徐云野盯着他,眼神中竟有了一丝佩服。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的。” “没什么。 。我当差的第一年,就把吏部的人事档案给背下来了,以后总是用得着。” 方天成说完这句,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有时候,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更是一种逃避,一种无可奈何。 还是方天成先开了口,“徐兄,我知道你很心急,但希望你还是等一等。” “你知道,我从不喜欢顺着官家的规矩。而且这一次,我更不想。”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我相信你。潮来寒雨就好像你相信我一样。否则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等我。” 人们都说,爱情是快速的,你爱上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一秒钟,又会因为一秒钟而改变心意。 友情也很像,却不太一样。有些人虽然才刚见过几面,就好像认识了几十年。至少现在两个人早就不只是合作的关系了。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都清楚对方的脾气,可也都愿意相信彼此。 徐云野道:“好,我答应你。”他心甘情愿。 可是若干年后,当徐云野再次对方天成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却很乱。 但此刻,方天成笑了。 徐云野也笑了。 “忙了一天了,终于理清了头绪。”方天成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现在,只想喝一杯。”。 五 三司会审 五三司会审 三法司,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组成,是这个日渐衰落的帝国最权威的法律机构。虽然说它是封建王朝下的机构,但的确给了很多人证明清白的机会。 郭正域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早已没有前几日那种恐怖的感觉,现在更多的就是迷茫。 会审,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但这种机会并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现在正在一间单间的屋子,屋子很暗,没有灯光。但也比那阴冷潮湿的牢房好上不知多少倍。 他开始感叹自己仕途的坎坷,以及命运的无情。 人在最空虚的时候,往往都是这样。 他想到了他的少年。123。那时,他常幻想着当上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做一个古代所有封建知识分子都想成为的,那种真正的辅佐明君的贤臣,于是,他开始刻苦的读书。 而如今,他终于成为了它所幻想的人,当上了一个朝中三品重臣,可是现在他却身陷囹圄。 他开始想到了那天的那个白衣客――徐云野。 他过去是最看不上这种人的,可如今却有一丝羡慕。他甚至有一点想成为那个潇洒的,自由的江湖侠客。 男人的浪漫便是江湖。 至少要比那规矩的朝堂浪漫的多。 他还在想。 。直到那光照进来,门开了。 两个锦衣卫走进来,“郭大人,会审时间到了,您请吧。” 这次郭正域不再假装冷静,他站了起来。 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勇敢起来,就像那个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徐云野。 人类,为什么能站上万物金字塔的顶端?为什么主宰了那些力量远不及的野兽们? 人类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人类的勇气,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 他走出了门,阳光还是那么的刺眼。 会审的地点是一座大殿,远比那天的庭狱正式的多。 他没有犹豫。潮来寒雨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大殿。 大殿上已经依次坐好了人,正中间的是刑部尚书萧大亨,今日就是他为主审官,左右分别是大理寺卿与督察院御史,在场陪同办案的还有东厂总管陈矩以及六扇门长官顺天府尹刘成。随从两人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郑国泰,以及六扇门总捕头白双。他们身后又各自站了锦衣卫与捕快。整个大殿,比起前两日庄严了百倍。 萧大亨见郭正域到了,清了清嗓子,“郭大人到了,那我们开始吧。” 众位大人全都正襟危坐,看着郭正域。 “且慢,老夫也来听听。”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老人,他穿着一身一品官服,气宇轩昂,看不出来一点老态。 众位大人连忙起身行礼,“沈大人。” 他就是沈一贯,当今首辅。 郭正域没有行礼,只是朝他笑了笑。 他知道他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这为首辅大人所赐。…。 但现在他并不怕。 沈一贯也回了礼,“列位大人不要惊慌,老夫今日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各位大人如何审此要案,别无他意,老夫只是旁听一会儿,并不妨碍各位大人,还是请继续吧!” 众人人这才敢坐下,肖大亨又正正官服,对郭正域道:“妖书案的案情,东厂早已将案件文书发给各位大人,想必各位也都看了,所以在此我并不多说什么。请问郭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只是希望大人能秉公办案。” “好,请给事中钱梦皋。” 不一会儿,钱梦皋便走了上来。他先是行礼,又轻蔑地看了一眼郭正域。 可是,他看不出一点畏惧。 萧大亨问道:“钱大人。123。你指妖书案是郭大人所为,可有什么证据?” 钱梦皋又把那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萧大亨抚了抚胡子,“郭大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没有,他的话全部是子虚乌有。” “好,再带沈令誉并妖书刻板。” 不时,官差押着沈令誉上来了,他还是向那天一样,满是伤痕,只是好像填了些新伤,他早已是连说话都费劲,艰难的把那天的证词又说了一遍。 萧大亨点点头,“案犯已招,留下证词并刻板在此。 。郭大人有何话可说。” “大胆,我现在问你话,不要跟我扯些没用的,我问你,妖书案到底是不是你所指使?” “你叫我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那句话,妖书案不是我所做的,你们想陷害我,呵呵,我绝不会认罪的。” “哼,证据都在,你还拒不认罪,你信不信我当场就可以定你的罪?”说完这话,萧大亨看了沈一贯一眼,而沈一贯只是微笑。 郭正域这才明白,萧大亨与沈一贯也是一伙的。 此刻,他没有恨,也没有恐惧,他认命了。 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突然,一个捕快走了上来。“大人。潮来寒雨此案另有隐情。” 萧大亨眯上眼睛,“你是何人?” “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笑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敢说话?刘大人,这是你的人?”萧大亨看向刘成。 刘成怒目看向方天成,“大胆,谁叫你上来的?还不退下。”站在他身后的白双也是捏着一把汗,这小子,不知又在干什么。 大殿内很安静,方天成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盯着萧大亨,眼中也没有一点害怕。 郭正域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十分惊异,他想不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来人,把他轰出去。” “且慢,他虽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但既然他说的事情与这案件有关,何不让他把话说出来呢?”一阵熟悉的怪声传来。是陈矩。 萧大亨笑笑,“好,既然厂公让你说,你就说吧,但是若是胡讲一气,本官可要治你罪,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你说妖书案另有隐情,可有证据?刚才沈令誉已招,妖书是郭正域让他所刻,又让他发出,有何不对?” “大人,如果这案子是你所为,你会怎么做?” 萧大亨大怒,“放肆,你这恶吏,竟敢拿言语侮辱本官,还不快快将他打出去。” 方天成道:“大人息怒,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合常理。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会立刻焚毁刻板,留下刻板,这样一个致命的证据,岂不是故意陷自己于麻烦之中吗?” 钱梦皋抢道:“这说不上什么,我早就盯了这人很久了,那天我派人查的很快,他没有时间毁掉刻板。” “好,那我再问沈令誉。123。你说妖书是你所写,亲手所刻,并亲自分发?” “是,是小人。”沈令誉缓缓说道。 “那好,请你现在把妖书的内容背一遍。你印了这么多本,而妖书只有区区几百字,你不会背不下来吧。” “呃,呃……” “你背不出?” 萧大亨道:“这几日他受了审问,压力很大,可能忘了,这有什么?” 方天成又道:“那好,我要问问众位大人,这刻板是怎样做出来的?” 陈矩道:“不就是先写出来。 。再用刻刀刻在板上。就做出来了。” 方天成道:“那好,现在就请人呈上纸笔让沈令誉亲自写一遍妖书,看看他的字迹能否与刻板上对的上。” 一个官差站出来,“报,沈令誉十指倶断,恐不能写字。” 方天成道:“无妨,将他之前所写的证词拿上来,与之比对,总是有些字能够与妖书对的上的。” 此时,坐在一旁的沈一贯先是皱眉,又淡淡笑笑,镇定自若,道:“先别说能不能对得上?就算是对不上那又怎么样?他就不会让别人来写吗?” 方天成看向沈一贯,“请问如果是大人你办的案,你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吗?又有哪家刻板厂子。潮来寒雨敢接这种活呢?” 沈一贯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即使是面对张居正,他也没感到什么。 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小捕快,沈一贯竟第一次有了一种慌张。 萧大亨接道:“这可能有其他的案犯在,也说不定啊,单凭这一点就说妖书不是他写的,恐怕还不够。” “那好,还有一件事,妖书案发当晚还下了一场大雪,不是吗?” “不错,这又如何?” “那好,既然妖书是沈令誉在那天晚上所传,那么为何当晚那么大的雪,他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呢?” “这有什么,只不过是它的脚印被雪给盖上了而已。” “那么,既然脚印会被后来的大雪所盖上,那么地上的妖书,上面却没被雪覆盖呢?要知道,很多人一早起来都看见了,妖书就是放在他们的门口,他们看见的时候,妖书上没有雪。”…。 “这,这……”萧大亨什么也说不出来。 “案情就是这样,妖书绝不是沈令誉所传,他只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而案件更不是郭正域大人所指的。” 这一次,没有人再出来辩解,这就是真相。 郭正域笑了。 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虽然经过这几天的思想斗争,他不怕死,可是谁又想死呢?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有了一丝敬佩。 沈一贯拍案而起,“那你说,犯人是谁?”声音竟有些颤抖。 自妖书案发后,沈一贯便计划陷害郭正域,目的就是为了打倒他多年的对头――沈鲤。而如今。123。他见自己的计划失败,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 方天成道:“犯人,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还不敢确认,不过既然今日众位大人都在此,我们说出他的名字,请诸位立刻派人去他的府中调查,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所发现。” “犯人是谁?” “他就是……” “报,刚刚,刚刚传来消息,妖书案的犯人被抓到了。”一个官差跑了上来,打断了方天成的话。 萧大亨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人。 。刚才据说接到有人的举报信,说案犯叫曒生光,我们立刻派人去调查,果然在他家中查出刻板,并妖书几本。” 陈矩道:“哎呦,这还得了,众位大人,还不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罢,他第一个起身。 沈一贯见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早就不想多待,也起身往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跟着出去。 方天成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突然,陈矩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别再纠结这些了,既然案子的真凶已经找到。你何不一起去看看呢?有时候纠结这些东西对你没有好处。潮来寒雨懂吗?”说罢,他走了出去。 方天成愣在那,动弹不得,白双走到他身边,“你刚才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不跟我说一声?” 方天成这才动起来,往外面走去。 正是中午,阳光刺眼的很。 方天成竟感到有一点恶心,天旋地转。 “方捕快。”一个人叫住了他。 方天成回头一看,是郭正域。 “谢谢。”郭正域说道。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方天成笑了一下,却是那么的不自然。 他又一次看向天空,天上的云像一个大漩涡。 那漩涡深不可测,好像要把方天成吸进去。 他不敢再看,“我一定会找出真相。”方天成说道,不知是在对谁讲。 他能否看透这巨大漩涡后的真相呢?。 六 大火 六大火 陈矩一大早就往皇宫去了,因为昨日,妖书案的真凶找到了,他要把这件事禀报皇上。 为什么不在早朝上,由刑部尚书萧大亨亲自说呢,因为神宗已经十多年没上朝了。 想到这,陈矩叹了一口气。 陈矩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他多会阿谀奉承,也不是他有多聪明,更不是他有皇上这个大靠山。 是因为他坚持他认为的公正与秩序,因为有了这份正义,所以他查明了之前很多的冤假错案,也照顾了很多受委屈的犯人,所以他才被委任东厂总管,在之前,沈一贯也曾找过他,请他帮忙陷害郭正域,被他一口回绝了。 在他看来。123。皇上是不符合一个明君的要求的,皇上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贪图享乐,又是十多年不上朝…… 他开始怀念起那个年轻时候的皇上,那时他聪明果敢,的确是想好好治理天下的。 但是,虽然皇上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昏庸,但是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造反,也没有奸臣独裁垄权。相反,虽然现在朝中分为几个党派,可是他们之中却好像有一种平衡,谁也不能压谁一头。陈矩暗暗感到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暗中的看着一切,好像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 所以他现在很紧张。 可是他还是迈进了门。 。因为他心中的正义。 “臣陈矩拜见皇上。”他跪了下去。 “起来吧,一大早上什么事啊?” 陈矩起身,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神宗的脸很方正,有一种华贵之气。他眼睛常常眯着,虽有帝王藐视一切的气概,却又显得有些慵懒。 “回皇上,妖书案查清了。” “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神宗直起了身。 “犯人是顺天府生员,名叫曒生光。” “他一个生员,为何敢妄议朝廷之事?你们真的查清楚了?” 陈矩的身体有些颤抖。潮来寒雨“曒生光虽是生员,但其实是个无赖,常常捕风捉影,写些敲诈信勒索官员,以此发财。不久前他曾写过内容类似妖书的敲诈信给郑贵妃的父亲。” “那封信的内容,你知道吗?” “臣不敢说。” 神宗挣开了眼睛,“你说。” 陈矩瞄了一眼皇上,“信的内容与妖书含义差不多,只是其中有一句:郑主乘黄屋。” 神宗捏紧了拳头,脸上也有些扭曲“那,国丈是怎么处理的?” “国丈怎能让此般小人得了势,便叫人打了他一顿,也因此曒生光便记恨上了国丈,所以便写出妖书,各处分发,做得如此大案。” 神宗好像恢复了一些,又眯上了眼睛,“既然这样,那该怎么处理,你们依律看着办吧!” 陈矩很吃惊,他没有想到,皇上竟没有多问一句。他知道,他已不必再待下去了。…。 “臣告退。” 望着陈矩远去的身影,神宗摇了摇头,他其实知道,曒生光未必是真的犯人。 可是如果让这个案子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很可能沈鲤,沈一贯两党之间便会激起更大的争斗,到时候不好收拾,搅得他也心烦。 人生不就是应该享乐吗,更何况他现在是皇上呢。 他见过了太多的斗争,他真的很累了。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皇宫外,还有个人也同样感到很累。 “所以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徐云野问道。 方天成喝了一大口酒,“我敢打赌,曒生光绝对不是真的犯人。” “从他那能问出张翼飞的消息吗?” 方天成把脸埋在两臂里。123。不再说话。 徐云野把酒喝光,站起身,起身准备离去。 “徐兄,你要去哪?” “既然从那个曒生光那问不到我想找的人,那我就自己去找。” “抱歉了,我让你白等了。” “你又何必道歉呢,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方天成站起身,拉住了徐云野,“这事儿还没结束呢,作为一个捕快,我决不允许让真正的犯人逃出法网。” “你打算怎么做?” “今天晚上你和我去赵士祯家问个明白。” 夜晚到的很快,徐云野和方天成先找了个离赵士祯府上很近的酒店。等待恰当的时间。 “徐兄。 。为什么你一点酒都不喝?你是很爱酒的不是吗?” “不错,我是很喜欢喝酒,可是要做事之前我是滴酒不沾的,酒会影响我的判断力,我的精神。如果不能保持全神贯注的话,那么挥刀会变慢。” 方天成听得这话,也放下酒杯,是的,酒是消遣的佳饮,无论是喜是悲,你都可以喝酒,除了干正事的时候。 “如果你找到了张翼飞,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 方天成道:“如果我要把张翼飞缉拿归案,你会同意吗?” “不知道。” 方天成还想问些什么,突然街道上传来一声巨响。 外面有人喊道:“快救火。潮来寒雨赵舍人的宅子着火了!” 方天成不敢相信,追了出去,一把拉住那人,“是哪个赵舍人?” “还有哪个?就是赵士祯赵舍人。” 方天成远远看去,赵士祯宅子的方向正升起浓烟。 他来不及想,甚至来不及叫徐云野,立刻施展轻功直奔火场。 赵士祯的宅子不算大,可当他到现场时,还是不敢相信。 也许是赵士祯家中火药很多的缘故,火灾直接引起了爆炸。连周围邻居的房子也不能幸免,而风助火势,大火直接烧了一条街。街坊纷纷出来救火,可是那烈焰好像一张巨手,肆意的伸展它的爪子,哪个敢上前?刚泼下的水立刻就被蒸发,丝毫不能削减火势。 有的人还被困在家中,有的人硬要想进去拿出值钱的东西,有的人拿起瓢盆一趟趟地奔向火场。一时间哭喊声,呼救声,泼水声,乱在一起。伤者,救火者,看热闹者,凑成一团。…。 可是那火焰好像一条巨龙,沿着房顶狂舞,每一次抖动便掉下几块带火的瓦片,就像一场火雨,好像降下的天罚,砸向可怜的人类。烈火如魔鬼一样狞笑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又把那漆黑的苍穹染成了邪恶的橘红。 此刻,方天成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想到一个词。 地狱。 可现在的他即使是地狱也要闯。 他拦住一个救火的人,“请问,赵舍人出来了吗?” 那人摇摇头,“他家是火灾的中心,恐怕……” 方天成便直接向赵士祯的宅子冲进去,他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就像十年前他一样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那时他才十二岁。 他的故乡在一个小山村。123。如果没有那天的变故,他也许还是个农民。每天中着家里的薄田,累了,就唱山歌。 那天,山贼进了村。 那天就好像今天,一样的炼狱场景。 山贼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 也许是愤怒,他冲向了那个手持利刃的狞笑的歹徒,却被一脚踢开,好像断了几根肋骨,他只记得很痛。 当山贼的刀举起来时,他闭上了双眼。 可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冲上去。 他等待着刀劈下来。 。可是并没有。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叫醒了他。 他睁开了眼,一张坚毅的,有着一个刀疤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白双,铁指神捕。他奉命来拘捕山贼。 那时,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扑进了白双的怀中,痛哭起来。 从此,他成了白双的徒弟,成了一名捕快。 从那天起,他便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消灭一切违背法律的歹徒。 所以,他无法接受,案犯的真凶逍遥法外。 于是,他又一次冲了上去。 宅子已经面目全非了,方天成四处寻找,大声喊叫,希望能找到个活人。 可惜并没有。潮来寒雨随着着火的墙壁一片片剥落,他终于在一片废墟的内厅见到了赵士祯的尸体。 尸体已经炭黑,只是还能看出赵士祯死前的狰狞。 他用了一下午想见到赵士祯时,该问什么,怎样才能从他口中撬出消息。 可是在一切都白想了,赵士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著名的火器专家,优秀的书法家,朝廷的中书舍人,妖书案可能的真凶,现在几乎要化为灰烬。 方天成叹了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赵士祯家突然会起火? 火,会烧尽一切,包括秘密。 现在,他坚信赵士祯就是妖书案的真凶。 为了避免牵连出更多的人,所以他必须死。 那么是谁放的火呢? 正当他在思考时,一声响声,伴随着一道火光,他倒下了。 剧痛,好像肋骨断了。 方天成咬着牙,他已站不起来。…。 摸着被烧焦的伤口,他猛地想起来,是迅雷铳。他曾见过这个由赵士祯研发的火枪。当时打得是靶子,现在是他。 一个黑影一步步走来。 “第一次用这东西,我还不太熟练。” 方天成看向那个影子。 影子一身的漆黑,戴着黑色的面具,不知是沾上了他的血,还是被火光映射,面具微微有些发红。 “不过,我不会再失手了。”影子说道。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你马上要死了。123。只因为你的多管闲事。”影子举起了枪。 方天成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张翼飞。” 影子愣了一下,脱下了面罩,一双锐利的眼,一副鹰钩鼻子,十分的果敢。 他就是张翼飞,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九。轻功天下第一的“穿云雁”。 “你很聪明,可这份聪明却害了你。” 方天成道:“很好。 。你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 “我的推理,全部正确。赵士祯就是写妖书的人,而你就是发妖书的人。” 张翼飞握紧了手中的枪,“不错,可如今,你却要死了。我没用我的武功,当明天人们发现你的尸体时,也不会想到我。” 方天成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结束了。 好像他每一次不顾一切时,结果都不好。 他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坚持自己的选择。潮来寒雨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没有人能说出答案。 可能如果你成功了,那就是对的,如果你失败了,那就是错的。 枪声响了,在那一瞬间,方天成知道自己死定了。 可是,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冲进去。 但是,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又有一声金属的碰撞声。 方天成张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他转过头,一把刀插在地上,而张翼飞的枪被震出去好远。 他回过头,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是徐云野。 快刀徐云野。 那一刻,方天成知道自己又一次活了下来。 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许很艰难,但一定是正确的。 因为人,一定要有梦想。。 七 阋墙 七、阋墙 大火还在炽烈的燃烧着。 如同现在徐云野的心。 虽然外面火声,崩塌声,人声混杂在一起,但徐云野还是能听到张翼飞的心跳。 上次方天成问他见到张翼飞以后该怎么办,他说不知道。不是回避,他真的不知道。 他从想过各种见到他的场景,他可能会自责,会愤怒,会惋惜。 看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的迷茫。 眼前的人是这样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他跟自己是多年的兄弟,而陌生的是他现在竟会变得这样冷血无情。 张翼飞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至少五年前,他还不是这样。 五年前。123。同样还是一个严寒的冬天。 一家不大的酒馆,张翼飞和徐云野叫小二烫了一壶温酒。 张翼飞在暖炉旁伸了伸腿,“六哥,一个小小的马匪帮,还不需要你来帮我。” “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在你这儿总能喝到酒。” 两个人都笑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刀怎么能那么快?”张翼飞问道。 “你请我喝这一顿,我就告诉你。” “好,这一顿我请。” 徐云野倒了一杯酒,“其实也没什么,心不能乱。” “就这?” “千万别小看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当你拔刀时,往往是出于愤怒、惶恐,而这些情绪就会让你的心变乱,如果你的心乱了,你就使不出这么快的刀。” “对啊,那你是怎么做到凡事都能如此镇静的?” “我做什么事都会有一个目的,如果我脑子里只想这个目的,而不去想其他的东西。心就会静下来。” 张翼飞抓了一把花生米,把它们高高得抛起来,又用嘴接住,“我就不懂这个道理,小时候和人打架,明明有的时候能赢,就是因为太生气,反而输了。” “那是你还没有找到一件值得你用一生去绝对专注的事情。”徐云野淡淡地说。 “六哥。潮来寒雨你专注的事情是什么?” “拔刀。” 张翼飞笑了,“你还是老样子,不过今天这次功劳,可是我的到了二哥哪里,你可不能和我抢的。” 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少年。 他手里握着一把刀,身体不停的颤抖。 他的眼里充满着恐惧与憎恨。 “你,你杀了我大哥,我要你偿命。” 是那个马匪帮帮主家里最小的弟弟。 他将刀在空中胡乱的挥动,仿佛想借此掩饰自己的恐怖。 张翼飞一步步向那个少年走去。 对于少年来说,死神也许长了一个鹰钩鼻子。 少年不停地咒骂,“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可是,即使张翼飞走到他的面前,他依然没有勇气刺出那一刀。于是他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能我没法帮你复仇,但是我可以选择和你一起死。…。 “你大哥是个人渣。这是我杀他的原因。”张翼飞一把抓住了刀,用力地夺了过来。 少年扑通一下瘫倒在地上,泪水混着汗水打湿了地面。 张翼飞哐啷一声把刀掷在地上,鲜血沾湿了衣裳。 “如果想报仇,就活下去。” 少年还在颤抖。 “我叫张翼飞,江湖人称‘穿云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张翼飞走了出去,他已没有了喝酒的兴致。 当少年再一次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只是看见满天的飞雪,和雪地上的两行脚印。 “你可以不杀他,但为什么要救他?”徐云野问道。 “如果他是个和他哥哥一样的人,那么他都进不了这个屋子。” “可是。123。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那把刀上有毒,你怎么办?” “我愿意相信他。” 徐云野不再问了,他知道,张翼飞是一个简单而正直的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张翼飞,却为什么会杀自己的兄弟呢? “六哥,一切都还好吗?” 张翼飞的一句话打断了徐云野的思绪。 当他从回忆中醒来,他的骄傲都变成了疑惑与愤恨。 “你现在还叫我六哥吗?”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六哥。” “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十三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徐云野的眼光变得如此的锐利,在黑夜里像发光一样。 张翼飞很坚定,“是。” 听到这个字,徐云野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那一刻无数的愤怒与痛苦都涌上心头,连一直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想知道为什么?” 背着火光,张翼飞的脸忽明忽暗。 “我找到了。” “什么?” “那个值得我献出一生的目标。” 徐云野握紧了刀,“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张翼飞摇摇头。 “所以说,十三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对吗?” 张翼飞叹了口气,“他当然没有错。潮来寒雨错的是我。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那天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样做。” “你还记得我们教第五条教规吗?” “入教者,无论长幼尊卑,皆是手足兄弟。” “为了那个目标,连兄弟也要杀吗?” “他挡了我的路,所以他必须死。” “如果那天把我换成十三弟,你还会杀我吗?” 张翼飞没有片刻的迟疑,“会,但之后我会自尽赔罪。” “你以为自尽就会弥补你犯的罪吗?”徐云野双目圆瞪,似乎要喷出火来。 映着身后的火光,徐云野好像一个魔神,从地狱中带着天罚,要将一切吞没。 方天成看呆了,竟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 不仅是方天成,连张翼飞也是第一次看见徐云野如此的愤怒。 “所以,我看见你,没有逃。”张翼飞说道,“因为无论是我自己死,还是让你杀了我,都是一样的。或许,我更想让你杀了我。”…。 “你以为你能逃吗?” “凭武功来讲,我永远也无法打败你,但是如果我想逃,我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上浮现出来那一瞬间的满足与自豪,“可是,这是我欠你的。” “欠我的?” “十三个兄弟中,我最敬佩的就是你,我最亲近的也是你,我杀十三弟时没有丝毫后悔,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兄弟这条命随时可以为了你而卖了,如果今天你要拿走,那么你可以拔刀了。” 火焰,还在不停地燃烧。 照的天上的月亮变成了猩红。 突然,徐云野脸上的愤怒没有了,不仅如此,他一点表情都不见了。 方天成和张翼飞都明白,只有一个时候,徐云野才会如此冷静。 就是他要出刀的时候。 猩红的月挂在天空。 熊熊的火还在燃烧。 杀人的刀就要出手。 血月。123。烈火,刀。 血腥的美,血腥的浪漫。 方天成双手支撑起来,他想说,他要把张翼飞缉拿归案。 可是他想看。 那把刀是不是传说的那样快。 他闭紧了嘴,张大了眼。连气都不敢喘。 “且慢。”张翼飞突然说道。 “怎么了?” “我,还是你的兄弟吗?” “是。” 话音出去。 。张翼飞却倒下了。 徐云野,出刀了。 张翼飞倒下的一瞬间,鲜血从他的头颈中喷出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表情。 血溅了方天成一脸。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徐云野出刀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 就着月光,让他更惊异的事发现了。 徐云野的刀,一滴血也没有沾。 天下竟有如此快的刀。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身体的疼痛,她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徐云野走过去,抱住了张翼飞的尸体,又拉起了昏迷的方天成。 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无人知道。潮来寒雨这一天,赵士祯的府中发生了什么。 两天后。 妖书案告破了,是一个落魄的书生曒生光干下这大逆不道的事。老百姓们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于是,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男女老少再次上街,好像比起几天之前,更加热闹了。 方天成躺在六扇门的病房里。 他还是放弃了,他,终究抵挡不过那些所谓的权威。 正义就这样的被蒙蔽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是的,有的时候真理并不掌握在大众手里,而是在那些真正能够当权的人手中。 方天成看着窗外的天,如此的晴朗与明亮。 冬天,就快要过去了吧。 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 他知道这些情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他曾经想为了真理付出一切,可是他根本没机会赢。 即使是那天他把张翼飞带回来六扇门,结果登上通报的依然是曒生光。…。 现在,他不再去想这些了。 他的心里挥之不去的。 是那把刀。 天下最快的刀。 那天,当他醒来,他是在客栈里。 旁边坐着一脸坚毅的徐云野。 可是谁又能看出在那坚毅的脸上还暗含着一丝无可奈何与淡淡的忧伤呢? 方天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张翼飞呢?” “我把他安葬了,在一个没人能打扰他的地方。” “可是妖书案……” “他的罪。123。不应该受到官府的审判。”他还是那样坚定。 方天成知道自己已经什么也改变不了,也没有能力和资格去改变了。 “徐兄,多谢了。” 现在的他只能说一声感谢了。 徐云野没有回应他。 。只是轻轻地摸着刀。 那把杀了他兄弟的刀。 “你的伤不重,在床上躺些日子就会好了。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六扇门的人,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派人接你。” 徐云野站起身,“至于妖书案的事,就算了吧,对于你我来讲,我们无可奈何的事情都太多了。” 他推开门,向外走去。 “徐兄,你要去哪?” “说实在的。潮来寒雨我还真的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可是或许我不会再来京城了。” 只有方天成才能听出这话里的哀伤。 京城,是徐云野的伤心地。他虽是个浪子,可却不会再来这里了。 “徐兄,如果有缘,我还会找你喝酒的。” 方天成知道,这样的一个浪子,自己不应该留他,更留不住他。 徐云野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好,我等着你。” 他踏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 生活,或者说人生,总是痛苦的。 无论那种抉择,我们都是被动的一方。 我们能选择的,大概只有苦中作乐了吧。。 八 曾经的王 八曾经的王 张翼飞,白莲教的九太保。 被他的结伴兄弟,徐云野杀死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被江湖人所知道了,有人说是张翼飞杀兄弟金柳子在先,徐云野作为白莲教的执法长老,有资格有权利对他做出惩戒。但也有人认为,他的行为跟张翼飞没什么区别。 江湖上的评价往往众说纷纭,偶尔有一致的时候可能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出自内心的。 言论自由的弊端就是这样,你爱听的你不爱听的都会让你听到,这些言论会让你心乱,影响你的判断。 徐云野现在心很乱。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些闲言碎语,他向来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他专注的似乎只有一件事。123。那就是出刀。 他曾经跟张翼飞说过,值得他专心的事就是出刀,其实他并没有说全,有些人拔刀为爱,有些人拔刀为恨,而他拔刀是为了正义。 什么是正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同,身处不同位置与环境的人,对正义概念的理解也有所不同。对于陈矩来说秉公执法是正义,对于方天成来说将所有罪恶铲除是正义,对于张翼飞杀害金柳子是他的正义。 对于徐云野来说,它的正义或许是为了那些弱小的人。 。更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兄弟。 他对欺压百姓的恶吏动过刀,也对那些极恶的匪徒动过刀,还对那些污蔑过自己教派兄弟的人动过刀,可是他从未对自己的仇人动过刀或许说,他这种人也不会有什么仇人吧。 可如今这把刀却亲手杀害了他主人的兄弟。 徐云野第一次感到了无奈,又无助,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他来到了这间破旧的宅子前。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有这样豪华的一座宅子。宅子很大,似乎像是曾经住过什么有名的人。 可如今。潮来寒雨这种豪华的宅子,已变的破旧不堪。绿茵茵的霉斑爬满了墙壁,把徐云野本是压抑的心情同这斑驳的墙壁搅的泥泞不堪。 他还记着七八年前时的场景,那时这里来来往往的挤满了人,把这个本是不大的小村庄竟变成了像喧闹的街市一样。 因为这里曾住着一位王。 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一的高手,江湖人称血海阎王,白莲教的教主:岳虎阳。 这个十几年前还威震江湖的名字,如今已经很难听人提起了,有很大一部分的人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在当时,那绝对是江湖上最震撼人心的名字。 大概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的帮派――海沙帮,被岳虎阳一个人剿灭了。 海沙派,是沿海最大的帮派,所有的港口都被他们实际控制,据说他们有上万人的大船队。 但在那一天,血,把整个大海都染红了。这也是他绰号的由来。…。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徐云野当时不过十六七岁,虽没有见过那场景,但早就将这位岳教主打心里敬佩了,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和他结为兄弟。 也是自从那一天,江湖上的人对他议论纷纷,有人说他铲除了海沙派,解放了渔民,船工,是大英雄,也有人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徐云野知道,他其实是个英明的领袖,义气的兄长,慈祥的父亲。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刚加入白莲教不久,刚刚立了一点功,被升为岳虎阳的侍卫。他虽是一个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但那天还是微笑了一天。 那天,他正在屋外站岗,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他大概四五十岁,可是却显得无比的苍老。123。一脸的憔悴,眼睛红红的,穿得很讲究,像是个有钱人。 徐云野拦住了他,他知道像这样每天想找岳虎阳的人太多了,他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去。可那人像是受了刺激,硬是要往里闯。 岳虎阳听到了门口的吵闹声,“让他进来吧。” 这个穿得很好的人,听见这话,一下子窜了进去。 他终于见到了岳虎阳,和他想的一样,威风,气派,气势凌人。 他低下头,缓缓的说道:“您,就是岳教主吧。” 岳虎阳看着手头上的东西。 。并没有抬眼,“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是开钱庄的,姓高。” “幸会了,高老板。” “不敢不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您。” “说吧,找我什么事?” 高老板的声音突然带起来哭腔,“是这样,我有一个女儿,她……” “她怎么了?” “我夫人死的早,只抛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我也知道女儿不容易,所以努力赚钱,之后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可是……知府的儿子看上了她,我知道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已经娶了好几房,我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他,于是……”老板已是泣不成声。 “于是什么?” “于是。潮来寒雨那个混蛋找人把她绑出来,把她……把她,奸杀了。”老板掩面而泣。 “所以,你要我干什么?” 老板镇定了一下,“我想请您除掉那个混蛋,为我的女儿报仇。” 岳虎阳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高老板,“那么,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为我伸张正义?” “所以,你找到我,想让我处理那小子?” 高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里面竟装了两颗宝石,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岳教主,只要您帮我这个忙,我还有厚礼相赠。” 岳虎阳站了起来,走到高老板面前,将盒子打翻在地,两颗宝石滚在地上,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拿我当什么?杀手?” 高老板慌了神,他从未想过会这样,“没有,我很仰慕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您敢杀朝廷命官的儿子。我只有求您。”…。 岳虎阳盯着高老板,怒吼道,“你来求我办事,可是你却并不尊重我,你还敢这样的傲慢?” 高老板扑通一下跪下,哀求起来,“我错了,岳教主,您也刚有了个女儿不是吗?您一定会体会我的心情,我恳求您,帮助这个痛哭的父亲吧。” 听到这,岳虎阳平静了,他回到座位,看着跪下的高老板,“好吧,我会让人调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三天之内,我会让你看见他的人头,但如果是假的,你会付出代价的,听见了吗?” 高老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磕了三个响头。 好像坐在他前面的是至高的君王。 当年,徐云野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 如今,徐云野再一次站在这个门口。123。可是一切都像云烟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门。 不用敲门,因为现在还来的没有外人。 走进去,比上一次来好像还破败了几分,一进门,还是那张熟悉的画像,画像前的香还在燃烧着,散发出的烟雾,把这个破败的家变得有了一丝人情味。 画像上是一个绝色的美女,但并不像那些贵妃一样柔柔弱弱,她是一个持剑的女侠。 她就是岳夫人。 很多人都叫她岳夫人,可曾经她也是方女侠。 。她的凶名和艳名一样,名冠江湖。 她曾是峨嵋派苦言师太的关门弟子,本来极有天赋的她会成为峨嵋派下一任掌门。 可是,命运让他们相遇了,可也难怪,这样一位完美的女人应该遇见完美的男人。 直到那一天,岳夫人生下他们唯一的女儿,就因难产去世了。也是自从那一天,岳虎阳就很少笑过。 徐云野在画像前深鞠一躬,往屋内走去。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曾经的王。 他已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与气魄,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面容枯黄,病入膏肓的老人,虽然他现在才刚五十多岁,可却老的不像样子。 八年前。潮来寒雨他患了一场大病,没有人说的出他究竟患的是什么病,更没有人能够治好他。 如今,他的眼神里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狂野,有的只剩下空洞,他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他当年威风的场景吧。 徐云野轻轻地说:“大哥。” 岳虎阳艰难的扭过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六弟,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教中的事情,二弟他们安排的很好。” 徐云野知道,他不是不想自己来,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可我终究还是要来。” “怎么了?” “你是我大哥。” 岳虎阳把脸扭了过去,“萍儿,你六叔来了。” 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把头探了进来,却不敢走进来。 岳虎阳微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他是你的六叔啊,你曾见过的。”…。 女孩这才走进来,双手紧捏着衣角,“六叔。” 徐云野点点头,“好久不见,萍儿也长大了啊。” 这个女孩儿,就是岳虎阳的女儿岳沛萍。 徐云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可如今她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了,看上去就跟她母亲当年一样。 岳沛萍低下了头,什么也不敢说。 岳虎阳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他握住岳沛萍的手,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 “去吧,给你六叔泡杯茶。” 岳沛萍看了眼徐云野,又看向自己的父亲,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徐云野道:“平儿,今年得有十七岁了吧。” “十六,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 “当年的时候。123。多好啊。” 岳虎阳闭上了眼,“是啊。” “大哥,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个事。” “是老九的事吧,我听说了。” “我……” “你做的没错,他犯了教规,这是他应得的。”岳虎阳摇摇头,“也许,这才是他的归宿吧。” “我想,辞去我执法长老的职位。” “你不该和我说,现在管事的是二弟。” “可是,我总是要和你先说的。” 岳虎阳突然咳嗦起来。 。徐云野赶忙扶起他。 “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徐云野低下了头,“别说这种话。” “可这是事实,六弟,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岳虎阳摇摇头,“要是能好,九年前就好了。” 岳虎阳拉住徐云野的手,紧紧的握住,“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相信我会好的。” 徐云野紧紧咬住嘴唇。 “你还没回教里汇报吧。” “是。” “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徐云野又看了一眼岳虎阳,他站起身,“我走了,大哥。” “六弟。” “怎么了。” 岳虎阳挣扎着坐起来。潮来寒雨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教里的事情,拜托了。” “我会的,你保重。” 岳虎阳没有回话,又呆呆地望向了天花板。 徐云野向屋外走去,正遇上岳沛萍。 她还是怯生生的,“六叔,你要走了吗?” “嗯。” “茶快好了……” “下次吧。”他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萍儿。” “嗯?” “照顾好你爹。”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岳沛萍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看得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刚想进屋,走到门口,突然发现了让她惊异的场景。 她的父亲,病倒了九年,期间受了多少苦,连哼都没有哼一下。这位曾经的王,他的坚毅与勇气远超出了常人。 可现在的他,眼角分明挂着两行泪。。 九 灭门 九灭门 白莲教,起于唐宋年间,最初为佛教的一个分支。而如今已经是最大的民间组织。 现在的教义已从佛教的思想变成了济世救人,互帮互助。所以,更多的人加入了白莲教。 人一多了,就容易杂。 至少徐云野看来,白莲教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现在的他,就在总教的大殿里。 现在的总教,已经没了当年其乐融融的场景。在之前,大殿中间有一张大桌,当年,兄弟们常常一起喝酒。 他闭上了眼,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兄弟们围在一起,把酒言欢,计较些武艺。 当时,岳虎阳还是意气风发,十三弟不过十三四岁。123。淘气得很,酒量最不好的就是张翼飞,兄弟们常常笑他。 他睁开眼,一切都不见了。 只有空荡荡的大殿,森严的帷幕,几个摇曳的火把照不亮一切,只能照亮那高耸的座椅。 教主的交椅。 什么时候,这把椅子这么高了了呢? 他一步步登上去,只有几步的路。 却好像要走好远。 背着烛火,椅子上的人模糊不清。 走上前了,才能看见那张脸。 一张细长的,没多少胡须的脸。 。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光芒。看上去很年轻,但细看还是有着不少皱纹。 他就是萧易鼎,如今白莲教的代理教主,十三太保排名第二,江湖人称“铁手”。 铁手,不是简单的指他的手上功夫好,而是他真的有一只铁手。 如果不说,没人会看出来,在他右边宽大的袖筒里,藏着一只浑铁打成的手臂。 究竟这铁手是他的兵器,还是他的功夫?如果是兵器,怎么会长在他的身体上?如果是功夫,又有哪一种功夫能把手臂练成钢铁呢?没人知道,人们知道的,就是萧易鼎自打成名以来,这只铁手就成了他的标志。 他很少动手,只因为他不屑与人争斗。潮来寒雨更没人敢惹他。 他和他的铁手一样,无情,冰冷,却也有着钢铁的意志。 就好像他这几年的铁拳统治。 的确,必须要承认,作为一个领袖,萧易鼎做得比岳虎阳好。这些年,白莲教的管理与组织越来越正规化了,每一层,每一级都有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也因为这样,白莲教终于看起来是一个完整的组织。 但确实,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徐云野行了个礼,“二哥。” 萧易鼎似笑非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我,有事要说……” “九弟的事,我知道了。”萧易鼎缓缓开了口,“他犯了教规,你做的没错。” 萧易鼎站起身,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 铁手凉得像一块冰。 “他是我们的兄弟,但十三弟也是。” 萧易鼎不必再说,徐云野也早已清楚了。 也许死,是对张翼飞最好的解脱。…。 可是他解脱了,徐云野却无法解脱。 无论那种选择,痛苦的都是自己。 “我想辞去执法长老的职位。” 萧易鼎看着他,又坐了下来。 “你需要坚强一些,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萧易鼎的话总是能一语中的,徐云野的确是在逃避。 “咱们一天天在壮大,事情也越来越多。你不能走,这是你的责任。” 徐云野看着萧易鼎,“我会尽力。” “你是我的兄弟,你也是大哥的兄弟,至少在大哥好起来之前,你也要替我分担一些。” 徐云野点点头,想起岳虎阳,他又振作了一些。 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为他们难过不如珍惜还在的人。 “我知道了。123。二哥,我会做好我该做的。” 萧易鼎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徐云野。” “好,二哥,那我先回去了。” 萧易鼎道:“且慢,六弟,我还有一件事。” “怎么?” “其实,你刚回来,我本不想麻烦你。” “咱们之间,还说这个干嘛。到底是什么事。” 萧易鼎双手紧握,“你知道分教的白虎堂吧。” “知道,堂主丁不语,我曾见过他几面。” “他死了。” “什么?” “他一家老小。 。全死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丁堂主最会营生,教里一大部分收入都是白虎堂的,他的死,对教里打击很大。而且,这,分明是对白莲教的挑衅。” 萧易鼎握紧了拳头,铁手嘎嘎作响。 “我知道了,需要我走一趟?” “嗯,你办事,我放心。” 徐云野点点头,走了出去。 他已不再迷茫。 为了兄弟们,白莲教,他一定会守护好。 当徐云野到达分教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杭州府,一个温暖而美丽的地方,习惯了北方寒冷的徐云野还不太适应。潮来寒雨吹着钱塘江边的微风,他才感觉到,春天快来了。 白虎堂和丁不语的家,就在杭州。 白莲教,各行各业的兄弟都有,丁堂主,就是靠卖药材发家的。 其实徐云野并不喜欢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丁不语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奸商,他的堂主也是买来的。 岳虎阳病后,百废待兴,重整旗鼓,是需要钱的。 而丁不语,最不缺的就是钱。 徐云野并不知道,丁不语为什么非要加入白莲教,因为加入白莲教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但,只要进了白莲教,就是一家人。 那么,徐云野就要管。 他先是问了分教的人,可是结果很令人失望。 丁不语没什么朋友,更没有仇人。他最近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是谁杀了丁家一家人的呢? 此刻,他就站在丁不语的家门口。 一座很大的宅子,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豪奢。…。 他走上前,想推开门。 一只手拉住了他,是一个官差。 “干什么的,这家出了人命,赶快走。” 徐云野道:“我是主人的远房亲戚,听说他家死了人,来处理后事。” 官差上下打量着徐云野,“不行,这案子还没查完,你晚些日子来吧。” “怎么?我大老远来,连死者面都不能见?” “你回去吧,这可是人命大案,怎能随意放你进去。” 徐云野一把扒开他,往里走去。对于当官的,他向来没有好感。 官差跌了个大跟头,一边捂着磕到的头,一边大喊,“贼人来了!” 顿时,围上了好几个官差。徐云野也是吃了一惊,这些官差究竟何时藏了起来? 突然。123。宅子的门开了。 “好,有人上钩了。” 声音非常的熟悉,徐云野抬头一看,他眼前一亮。 是方天成。 方天成也是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徐兄?” “你,怎么会在这?” 方天成对官差们挥挥手,“他不是犯人,你们先下去吧。” 官差们都行了个礼,各自退了下去。 “徐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也没有想到。” “那么,你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 “不错。” “进来吧。 。我带了两坛好酒,正好开了它。” 徐云野久违的笑了。 方天成也笑了。 毕竟,两人也是经历了生死的朋友。 两人走进屋去,坐了下来,徐云野开了口。 “你怎么到这来了?” “上次的事过后,师父骂了我一顿,罚我出京城反省一下。” 徐云野知道,这是铁指在保护方天成,毕竟,妖书一案,方天成刨根问底,恐怕早已得罪了幕后的某人。 “那么,你怎么又管起这案子了。” “本来就想来杭州玩玩,可是一遇见案子,我便走不动了。” “那些官差……” “他们一看我是京城六扇门来的。潮来寒雨奉承的很,就让我来办了。” “是你让他们守在外面的?” “嗯,其实,我感觉犯人可能会回来。” 徐云野站起身,“你知道些什么吗,天成?” 方天成摇摇头,“其实,我了解的并不多。我能查到的只有丁家的老爷是药商,富甲杭州。还有,他有着白莲教堂主的身份。” “不错,他的确是教中白虎堂的堂主,也是因为他有银子,才当上了堂主。” “家中财物都在。” “所以,不会是为财杀人?” “也不好说,或许是为了别的东西。” “比如什么?” “药方。丁不语的药房能做到这么大,据说和他的独门药方分不开关系。他家的金疮药,就算你断了条腿,敷上后痛感顿消。” “所以,可能是他的竞争对手为夺药方而杀他?” “不错。”…。 “可是,这只是一种猜想。” 方天成叹了口气,“确实,我没有证据证明,但是,其他的方面我也找不出动机,他好像没有仇人?” “没有,他这个人小心谨慎得过分,不会有什么仇人。” “没有仇人?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说过,犯人可能会回来。” “为什么?” “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方天成站起身,向内屋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只带盖的大瓶子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普通的瓶子吗?” “不是它。123。是里面的东西。” 徐云野接过瓶子,刚要打开。 “你,小心一点。”方天成咽了口唾沫。 徐云野轻轻地打开盖子,当光线照入的一瞬间,即使是徐云野也吃了一惊。 一只巴掌大的蠕虫,正在瓶子里翻动,它扭动着它肥大的肢体,动着它成排的腿,想爬出去。 方天成夺过盖子,盖了上去。 。“这东西怕光,一见光就躁动。” “这,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犯人留下的东西。”方天成又道:“丁家人,就是被这东西杀的。” “什么?” “当然,不止是这一只,其他的都死了,只剩下这一只。” “到底,丁家人是怎么死的?” 方天成坐下来,“早上,仵作的报告送来了,丁家人的尸体中全都有这种虫子。他们的内脏都被这虫子啃光了。” “居然有这种事。” “用虫子杀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是,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潮来寒雨又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杀人。”方天成又道:“丁不语,真的没有仇人?” 徐云野道:“说实话,我和他并不熟,他是几年前刚加入白莲教的。” “这样的商人,加入白莲教,对他并没有帮助。” “不错,每年甚至还要纳很多银子。我实在是想不通。” “或许,他加入白莲教,是为了躲避什么。” “躲避什么?” 方天成指着瓶子,“像这样的杀手。” 徐云野道:“有道理,而且他加入白莲教之前是否有仇人,这我们并不清楚。” 方天成笑了,“至少,案子又清楚了一些。”他把瓶子抱到一旁,“看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你还喝得下吗?” 徐云野感到久违的轻松,他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 “要是酒好,就着那玩意儿下酒都行。”。 十 天眼 十、天眼 晚上的杭州更美。 静谧的湖水上飘着一艘小船,就着月光,白色的湖水在微风中上下波荡,小船飘飘摇摇,顺着那碎银一样的微波,不知去往何方。幸好陪伴它的还有几条游鱼,和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天地间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在动,唯一不动的只有远处的青山。 方天成把住船舷,捧起一把湖水,“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了。” 徐云野靠在船舱里,就着小烛的微光,倒了一碗酒,“现在就已经这么暖和了,我是个北方人,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能解决问题吗?” “如果他不能,那天下便无人能。” 方天成一拍脑袋。123。“我知道了,你说的人莫非是‘天眼’刘不渝?” “没错,我的三哥。” 方天成挪到船舱里,也倒了杯酒,“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叫‘天眼’?” “你见了便知道了。” 湖水还在安静的流淌,而小船却已经到岸了。 岸边有一个不大的木屋,远远还能看见一闪一闪的灯火。 打远就来了两个渔民打扮的人,他们帮着把船拴好,又亲自扶两人下船。 其中一个问,“两位可是要找人?” 方天成刚要说是。 。就被徐云野拦住,“我为寻真空家乡而来。” “敢问家中有谁?” “只有老母,名唤无生。” “家旁可有标记?” “十三棵松树,第六棵正对门。” 那二人顿时便拜,“六爷。” 徐云野将二人扶起,“三爷在吧。” “在,六爷稍候,待我通报一声。”二人便向屋中走去。 “你们,在说些什么?”方天成问。 “白莲教的切口。” “原来如此,可是以你在白莲教的身份,他们不认得你?” “白莲教中兄弟众多,我也是第一次来杭州。”徐云野摸了摸下巴。潮来寒雨“莫要小看这切口,刚才我幸好拦住你,要是你接不上,他们可能会直接动手。” “他们?不是渔民吗?” “我们白莲教的兄弟,渔民也能要人命。” 正说着,从木屋跑来一个人,方天成仔细一看,这人身高七尺,一身青衫,约莫四十多岁,面皮白净,嘴上两撇细胡须,虽已中年,但还是英俊得很,眼睛里始终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奇怪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就像二郎神的天眼。 方天成这才知道刘不渝的绰号为什么叫天眼。 两位兄弟一见面,手便紧紧握住在一起。 “六弟,你来了。” “是。” “你是为了丁堂主的事来的吧。” “不错,也正好来看看你。” 刘不渝打量着方天成,又看向徐云野,“这位捕快方兄弟,可以信任?”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他现在,穿得是一件常服。…。 徐云野点了点头,“放心。” “方兄弟,别紧张,江湖人称我‘天眼’,可不只是因为我这额头上的疤。”刘不渝笑了笑,“先进屋吧,慢慢说。” 三人进了屋,那两个渔夫打扮的人便去门面守候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天成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没什么,在下在白莲教的职责,就是收集情报,几天前,我就把调查丁堂主一案的所有人查清楚了。”刘不渝挥挥手,又道,“听说,你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不错,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徐云野打开身后的包裹,掏出那只瓶子。 刚一打开,那蠕虫见了光,又躁动起来。123。只是几天未进血食,动作有些迟缓。 刘不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他盯着那只虫子,竟呆住了好一会儿,汗水直流下来,桌子上不久就积了一大滩。 “三哥?”徐云野晃了晃他。 “啊,没事,我,在想事情。”刘不渝缓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么,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方天成问道。 “你们,听说过蛊吗?” “蛊?”,方天成皱了皱眉。 “不错,这东西就是蛊。” “我有过耳闻。”徐云野看着那蠕动的蛊虫。 。“苗疆有一种手法,将一百只毒虫放进一个瓮中,不给他们食物,毒虫就会互相残杀。而最后剩下的毒虫,就是蛊。” “不错,苗疆蛊法,可谓是天下奇邪之术,这蛊虫可谓是凶猛得很,剧毒得很。苗疆的蛊师不止喂养蛊虫,还会训练蛊虫,让蛊虫听从蛊师的指示,可以做到用音乐,用巫术来驭蛊。” “这么邪门?那这虫子怎么进入人身体的?”方天成大为惊讶。 “他们有他们的手法,有的蛊只能通过蛊师强迫受蛊者吃下来起效,有的蛊在百里外,通过巫术就会自动追踪。潮来寒雨更有甚者,用音乐就能驱蛊。” “那这一只究竟是什么?” “这只蛊虫,应该是噬血蛊,人只要吃了带有噬血蛊虫的卵的食物,就会中蛊。蛊虫会在受蛊人体内长大,靠吃食受蛊人血肉为生。开始受蛊者只是腹中微微作痛,等到察觉不对之时,肢体早已中毒麻痹,只能成为噬血蛊的食物,痛苦而死。” “好毒的邪术。”徐云野握紧了拳头。 方天成一拍桌子,“这也说明我应该是对的,不会有人为了抢劫用这样的方法杀人,如此残忍的手法定是仇杀,而且,犯人很大几率是苗疆的蛊师。” 刘不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云野握住刘不渝的肩膀,“三哥,你说过你年轻时曾去过苗疆,那儿到底是怎么个地方?” 刘不渝用手捂着了脸,用力地揉了揉,“我,不想提起这件事。”…。 徐云野低下头,“你不说,也没关系,可是我是一定要去的。” “苗疆凶险万分,我之前几乎丢了半条命,你当真要去?为了个不熟的堂主,值得吗?”刘不渝伸出手,想拉住徐云野。 “我,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什么?” “白莲教。” 刘不渝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痛苦万分,“我,不能看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这位方兄弟,你劝劝他。” “我,也会去的。” “为什么,这是我们教内的事,你没理由管!” “追查犯人,是我的职责,就算他逃到地狱,我也会追上去。”方天成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123。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刘不渝的声音竟有些歇斯底里。 “我还是要去。”徐云野站起身。 刘不渝紧紧抓着自己的头皮,本来英俊的他,此刻却面目狰狞起来,他不住地颤抖。 “三哥,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就很感激了,不过,有些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你就是这样一意孤行,九弟的死还不能让你放手吗?你……”,刘不渝吼了起来。 “九弟的死。 。全是我的原因,我不会解释,也不会再后悔了,因为我永远是白莲教的刀。” 他已不再迷茫,因为为了他的兄弟们,还不是他应该消极的时候。 此刻,他的脚步比以往更坚定。 有些事,你不能不去做。 他向门口走去,从来如此,他从不向朋友们要求什么,他永远都在做和去做的路上。 “等等,我的话严重了,你,别介意。”刘不渝清醒了一些,也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徐云野摆摆手,他并不在意,他已走到门口。 方天成也站起身,无论何时,徐云野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潮来寒雨他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跟随他。 “等等,我,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刘不渝双手紧握着,咬牙说道,“我,和你们去。” “不必,三哥,我知道你不想,我不想勉强你。” “放屁,我还不让你去呢,你听我的?那你也别想让我听你的,我说了,我会和你们一起去云南苗疆。”刘不渝指着徐云野,“我,不想再失去兄弟了,你明白吗。” 徐云野转过身,拱手拜倒,“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对于兄弟,你不必称谢,只需要一个承诺。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两人,比他们还激动。 在认识徐云野之前,他以为白莲教不过是江湖邪派,聚众的草寇。 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人性的光辉存在每一个人身上。 只要你心中有爱,即使身处再漆黑的深渊,也阻挡不了你的光芒。。 十一 云南行 十一云南行 “我们何时动身?”方天成问道。 刘不渝摇摇头,“我就说你们是要去送死,你以为苗疆是什么地方,没有充分的准备,无论你武功多高,也是死路一条。”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方天成又问。 “苗疆,处于云南的边界,我们要穿过一个原始森林,才能到达。” “森林吗,我也去过的。” “你根本就不懂,那片森林,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域之一,漆黑的密林,树木攀天,阳光根本透不进来,在黑暗中藏着无数的毒虫猛兽,就算你逃过了这些,还有沼泽,只要你踏了进去,就是再好的轻功也未必能出去。123。而且,丛林中还有原始部落,他们,很痛恨异乡人。” “为什么?” “他们认为森林是神圣的,是神赐给他们生存的净土,如果有人突然闯入你的家,你会怎么想?” “那穿过那森林不是不可能的吗?” 刘不渝苦笑着,“我,就成功过,虽然我让我几乎成了废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曾经,三哥可谓是顶尖的高手,一招乾坤一气手打遍天下英雄。”徐云野先答道,“可是……” “可是我现在。 。只是个普通人,只要稍微一运气,丹田便剧痛难忍,我的乾坤一气手本是内家功夫,手上手法再玄妙,没有真气配合运行,便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刘不渝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没有什么能比使一个绝世高手泯然众人更让人伤感的了。 方天成还想问下去,却被徐云野拦住了。 关于三哥为什么会失去武功,他也不知道。 但既然刘不渝不说,他就不会去问。 “好在,我的两个徒弟还算中用,不至于让我一身武艺失传。” “门外那两位,是你的徒弟?”方天成问道。 “他们是亲兄弟。潮来寒雨雷文,雷武。偶然认识的,我看他二人与我有缘,便收了他们。” “那,他们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恐怕不行。”刘不渝想了一会儿,“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突然,门开了,是雷文雷武兄弟两个,他们登时拜倒。 “师父,我们也想同去。”大哥雷文道。 “你们,一直在偷听?” “弟子有错,但是一听到师父要去苗疆,我二人怎么忍得住?” “别说了,不让你们去,是对你们好。” 方天成暗想,苗疆一行的确凶险万分,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刘不渝绝艺失传的确可惜,“两位,不必担心,我们查完案子马上回来,不会有事的。” 雷武狠狠盯着方天成,“你,你懂什么?我们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又对刘不渝道,“师父,你知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去的。因为……”…。 “够了,”刘不渝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和我兄弟的事,和你们无关。” “三哥,让他们去吧,如果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徐云野缓缓开口,“三哥,你也有遗憾对吧,那就别让他们也有遗憾。” 听见雷氏兄弟的话,徐云野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张翼飞。 他说过,他曾有不得不做的事,甚至奉献生命。 徐云野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认同。 但是他尊重每一个人的梦想。 刘不渝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们要去办别的事,你们的一切我不会插手,懂吗?” 两兄弟大喜,他们要的也仅仅是一个认同。 “那好。123。我们明日便动身。”方天成激动得很。 “还不能,我们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刘不渝摇摇头。 “还需要什么?” “干粮,饮水,马匹自然不用再说。首先,各种驱蚊虫,毒蛇的熏香要准备一些,密林深处不见天日,引火的器具也要有,为了避免意外,毒虫的解药也要预备,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准备好,最少需要三天时间。” “也好,我也会去让那些官差密切留意这边的动向。”方天成道。 “那好,三哥,那么我们三天后再会吧。”徐云野站起身。 。拱手行礼。 刘不渝笑了笑,“希望你下次再找我,不是这么要命的事了。” 两人走出门,方天成道,“这师徒三人,确实古怪。究竟他们在苗疆发生了些什么事?” “不清楚,至少这次我们的身后有朋友了。” 三天后,二人如约,再次拜访。 今天的刘不渝意气风发,好像很轻松,和三天前大不相同。 只是这种轻松极不自然。 “三弟,方捕头,你们来了。” “嗯。” “我已叫雷家兄弟备好车马,我们马上动身。” 正说着,雷文,雷武驾着马车过来了。潮来寒雨“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也换上了常服,雷文握住缰绳,望向远方,眼中说不出的深情。 “出发!”刘不渝将手一挥,遥指西南。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前行的旅程。 纵使前方再多的艰险,也必须向前。 方天成登上马车的一瞬间,再次看向了那汹涌的钱塘江,前方的路,也会像这奔流的江水一样吗? 与平日的马车不同,这个马车大得多,他将头探进去,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惊呆了。 马车里的装潢相当别致,坐垫都是纯白的狐狸皮毛,里面一个大柜子,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这,难道我们是要旅游去吗?” “没什么,既然要再一次去那个地方,自然什么都要是最好的。就算死,我也要死个痛快。”刘不渝淡淡地说,“来吧,在漫长的旅途中,至少还能喝几杯。”他打开另一个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 方天成向来是爱酒的,可这一次,他却难以喝下去。 徐云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 “二十年竹叶青,特意准备的。”刘不渝也倒了一杯。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可车内却安稳如平地。 刘不渝起身,又从柜中取出一张地图。 “现在,我们在这里,如果马车一直开动,那么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能到。” “竟然这么快。” “我的武功未必是天下最好,我的消息也未必是天下最灵通,但我的马绝对是天下第一快。”刘不渝大笑,“所以既然旅程刚刚开始,你为什么不喝一杯呢?” 方天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倒了一杯酒。 时间。123。就像马车的轮子一样转动的飞快。 转眼间,一行人已到了大理。 大理,一个历史悠久的名城。在很久之前,他曾是一个辉煌的帝国,但随着历史的变迁,现在的大理只是大明的一个城市。 古大理国由段氏掌握,他们有一个传统,皇帝基本都要去当和尚。自然,大理也成了佛教名城,寺庙林立。 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还是崇圣寺,曾有九位大理国王在崇圣寺出了家。 这座雄伟的寺院,到了今天还是依然壮观。 现在。 。徐云野他们就在崇圣寺前。 “三哥,为什么要在这停下来。” “多年前,我来到苗疆,几乎丧命,是这里的住持救了我。” “是这样啊。” “本以为没机会感谢他了,没想到我又一次来了。”刘不渝淡淡道。 他走到庙门前,轻轻地叩响。 门内走出一个小和尚,看着还是新刮的头皮。 “施主,您找谁?” “我找戒贪住持,你就说,有一位难舍尘缘的故人来访,他会知道我是谁的。” 小和尚似懂非懂,摸摸头进去了。 过了片刻,门再次开了。 一位迟暮的老僧。潮来寒雨出现在了门前。 “刘施主,别来无恙否。” “我还是那样,大师可还好吗?” “阿弥陀佛,说实话,贫僧不愿在这里见到刘施主。” “可我还是来了。” “请到寺内来吧。” 几人跟随老僧到了会客间,果然是古色古香,正中央有一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些看不懂的图画文字,只能隐隐看出像是一只九色鹿。屏风下面是一个蒲团,边上香炉正徐徐冒出香烟。 老僧吩咐小和尚拿来几块蒲团,又示意众人坐下。 “慧远,去泡几杯茶。”戒贪住持道。 小和尚便点点头,“是,师父。” 戒贪见慧远走出去,缓缓道:“刘施主,还记得贫僧二十年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大师说过,要是我愿皈依佛门,偿还旧孽,便到崇圣寺来,大师亲自为我剃度。要是我难舍尘缘,便终身不要再踏足云南。”刘不渝低头道。…。 “阿弥陀佛,施主如今来了,可我并未感到施主愿意皈依我佛。” “原谅弟子不能看破红尘,我虽立誓终身不再踏足苗疆,可我却不得不来。” “为何?” “为了我兄弟的事,苗疆凶险,我不能看着他孤身前往。”刘不渝指指徐云野。 徐云野虽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还是不吐不快,“大师,在下白莲教徐云野,此次专为教中之事前来,是我强迫三哥来的,与他无干。” 戒贪摇摇头,“白莲教,本是我释家正统分支之一,如今却已背宗弃教,可惜可惜。” 徐云野听戒贪如此轻视白莲教,虽然生气,但也无话可说。 毕竟,如今的白莲教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更像是黑社会一样。 戒贪又对刘不渝道,“刘施主,你真的单单只为兄弟前来?” “是,是……”,刘不渝不禁有些语塞。 “不渝,在我面前,还要说假话吗?你若愿在佛祖前起誓,我便信你。” 刘不渝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不必了,弟子确有私心。” 徐云野很惊讶,他一直以为刘不渝是因他而来。 刘不渝同着苗疆究竟有什么渊源呢? 。 十二 彼岸花 十二彼岸花 戒贪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今生今世注定有此劫难,贫僧倒也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有一句话,请施主能听进去。” 刘不渝点点头,“大师请讲。”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愿请施主早日斩断情丝,皈依我佛。” 刘不渝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大师,恐我现在还是不能如此。” 戒贪叹了口气,“施主无法忘却红尘,只是徒增痛苦,却又何必呢?” “大师,刚才所讲彼岸花究竟为何物?”方天成问道。 “这位小施主看着面善,请问施主姓甚名何?” “我叫方天成。123。现在是六扇门的当差。” “幸会幸会,所谓彼岸花者,本是我教一个典故。” “是怎样的典故。” “上古时期,天上本有两位大神,男神叫彼,女神叫岸。二人在王母娘娘蟠桃盛会上相见,便陷入爱河,就结为夫妻,约定生生世世相守终身。” “原来如此,可怎又与花相关?” “天庭规定,神仙不得同凡人一样,可以私下相爱。由于触犯天条,玉帝便降下惩罚,将他们变成一株花的叶子和花朵,此花名唤曼陀沙华。” “这还不好吗?虽变成花朵和叶子。 。但也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啊。” “非也,这花朵奇特异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错。”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凄惨的很。” “二人历经无数轮回,还是终生无法相见。直到有一日,我佛如来见到此花,只见花朵妖红似火,似有一团怒火燃烧,便在它身边仔细观看,一眼便识破其中奥妙,佛祖既不悲伤,也不愤怒,突然仰天长笑,将花拔了起来,放在手中,感慨的说,‘你们相念几个轮回,却不得相见,相爱几个春秋,却不得厮守,所谓缘分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你们身上注定有这天庭的诅咒,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们解开这狠毒的诅咒。潮来寒雨便带你们去那冥河的两岸。让你们看清这世间的分分合合,在那里花开遍野吧。’”。 “我佛在去冥界三途河的途中,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包裹着这株红色的曼陀沙华,等我佛来到冥河彼岸,解开包裹的花再看时,鲜红的花朵早已变为纯白,我佛沉思片刻,大笑道,‘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却,是是非非,因因果果。你现在终于看开了。’,我佛将这白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此花开在彼岸,故又叫彼岸花。” “但是,那红色的花经三途河浸泡,把那红色滴在河水之中,那三途河便总日哀嚎不断,凄惨异常。地藏菩萨神通广大,得知此事,便来到三途河边,将一颗种子丢入河中,不久,便长出一棵红花,菩萨叹道,‘你本脱身而去,得大自在,又何必将这恨意留在苦海无边的地狱中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亡魂走向轮回,同那白花一起开在彼岸吧。’,从此,冥河的彼岸就有了两株不同颜色的彼岸花。”…。 “竟有这样的故事。”方天成不禁感慨道。 “由这彼岸花还引发了另一件故事。” “还请大师详解。” “话说若干年后,天下本有一对相敬如宾,恩爱和睦的夫妻,可是有一年,男的客死他乡,他来到三途河边,看见满眼血红的彼岸花,心里哀伤无比,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突然彼岸花回应了他,‘人死之后,都要轮回,会忘却前世。’男子却道,‘我爱她爱得深沉,即使轮回,也断不会忘却旧情。’便依依不舍地踏入轮回之中。” “却说他的妻子,得知丈夫死讯,几欲痛绝,几度寻死,都被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她答应不再寻思,只是要为丈夫终生守寡。家人看她性格刚烈,若是不从。123。只会徒惹她伤心。便暂时答应了她,料想几年过后,她定会耐不住寂寞,自己改嫁。可是女子却是坚定如一,在男子家中继续住下,靠缝缝补补维持生计。” “又说这男子轮回过后,又重生在他和女子曾经生活过的小镇,光阴飞逝,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一日他偶然路过他曾经的家,发现一个老妇正在门口织布,他顿时感觉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见过。老妇就是他曾经的妻子,她一见转世后的男子,虽然他的相貌已经完全变了,但她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她的丈夫,登时,泪水就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道。 。‘你终于来找我了。’可是说完这话,她就因过于激动,昏倒过去。男子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倒在他面前,吓得魂不守舍,拔腿便跑。” “而这女子,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临死前她还轻声唤着男子的名字,为什么他忘了我?她带着这满腔的遗憾,流着两行血泪死去了。” “那后来呢?” “女子也来到冥河,痛哭不止,彼岸花再次回应了她,‘你究竟何事如此伤心?’。女子道,‘彼岸花啊,彼岸花,可曾有一个男子对你说,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妻子?’。彼岸花说是。女子又道,‘那他为何不肯认我,哪怕他和我说一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啊。’。彼岸花道。潮来寒雨‘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我愿意帮你找到答案,可是你要再等三十年,这三十年间,你无**回,要在这饱受三十年的痛苦,你愿意吗?’。女子说,‘我愿意,在不看清那个答案之前,我无法放下对他的爱,即使转世轮回,也会痛苦一生。’。于是彼岸花道,‘我要你为我除草,你可愿意?’。女子点点头答应了。从此女子就在冥河的彼岸,天天除草,可是这彼岸本来无草,但在这女子的眼中,这杂草除了又生,似乎无穷无尽,就这样,过了三十年。” “有一天,彼岸花突然对女子说,‘你要等的人来了,就在那里,你在这看着,不要说话,答案就会出现在你眼前。’。女子激动的无以复加,终于那个她等的人来了。原来过了三十年,男子转世后的人也去世了。他走到奈何桥前,举起孟婆给他的忘情水一饮而尽,分明对前世没有任何留恋。女子急了,向桥上人喊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男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通向了那转生的门。”…。 “彼岸花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淡淡道‘没有什么事忘不了的,爱情也是一样,即使有来生,没来世,你即使记得,而他却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爱情本是一场痛苦的轮回,有与没有又有什么不同呢?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戒贪淡淡的说下这番话,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脱离苦海。” 方天成听了戒贪的话,沉吟半晌,道,“大师,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戒贪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我不懂什么前世今生,只知道珍重当下,大师所言太过虚妄。” “但即使只有今世的痴恋。123。也是苦海无涯。” “虽然说痴恋注定是苦果一场,但既然生而为人,又怎能没有爱呢?” “为何如此说?” “人活于世,本就是欢时少,悲时多。如果在悲伤之时能有一个笑脸为你盛放,身边总有一个人知你冷暖,懂你悲欢。那这个悲伤的世界岂不是多了一份温情。再者饮食男女,本就是人之大欲,怎能要求人人都放弃爱情呢?” “施主言之有理。 。但若是一段孽缘,还死咬不放,互相纠葛,岂不是自添烦恼?明知会失去尊严,失去自由,还是一意孤行,最后伤害的是两个人。” “我认为,只要是一段感情,那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即使是撕扯到白头,彼此折磨一世,只要心里有爱,那么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戒贪大笑道,“施主本是有大慧根之人,日后定有大福,但却今生注定为情所困,这一切因果贫僧怕是讲不出什么了。只有靠你慢慢体会。” 方天成大为困惑,似乎是这老僧争不过他,但却似乎这老僧有着看破一切的豁达。他丝毫没有争辩得胜的喜悦。潮来寒雨反倒是对这老僧又敬佩了几分。 戒贪转过头看向刘不渝,“刘施主,方才说的,你可曾听懂了。” “弟子懂了。” “我知道,不得到一个结果,你是不会回头的。” “是。” “那就去吧。” “您,让我去?” “我本拦不住你,又何必再劝。只是记住,如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贫僧定在崇圣寺等你。” “弟子谨记。” “三哥,你又何必如此敬他?”一身浑厚的声音传过来。 是徐云野。 “我已听了半天,早有一肚子话要说。” “三弟,不可造次。” “无妨,来者是客,我倒想听听这位英雄要说些什么。”戒贪微笑道。 方天成看向徐云野。 他已是横眉怒目。 究竟他要说些什么呢?。 十三 雨林 十三雨林 众人皆惊,不知徐云野究竟说出什么话来。 “大师,你一直劝我三哥出家,不知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位施主不要动怒,佛说一切皆有因果,可能这就是他的果。” “我不信什么因果,一切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既然我三哥不想出家,大师何故步步紧逼?” “够了。”刘不渝拦住他,“戒贪大师是我救命恩人,被他说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况且却是我有有错在前,怪不得别人。” “难道谁都不犯错了?只要犯错便要出家,是何道理?戒贪大师自己怕是也是因错出家吧。”徐云野本是热血的汉子,听不得这些话。123。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这一次戒贪大师并未言语,他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口呼佛号,道,“施主说的对,何人不犯错,贫僧也正是因为过错,自愿出家赎罪的。” “那你就让别人也出家,你是分明是逃避,不敢面对你的过错罢了。” 刘不渝见徐云野越说越激动,想把他带出去,场面顿时十分尴尬,方天成心里干着急,雷文,雷武兄弟看双方都是长辈,也不敢说些什么。慧远小和尚刚刚泡好茶想进来,见屋内气氛如此紧张。 。只敢在门外张望。 戒贪却是淡定自若,“施主此言差异,人人皆有犯错时,有些可以面对,但有些时候,却不得不选择放弃,一意孤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懂得放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徐云野。 若是他不把九弟的事情主动揽过来,可能结果会好很多。 但是,他不能,人人都能选择逃避,他却不能。 徐云野已经平静了许多,“大师的话确有道理,可我还是无法理解。” 戒贪双手合十,“世间的因果,早就是注定好的了。徐施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如不能放下心中的执念。潮来寒雨恐日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徐云野看着这个老僧,缓缓地说,“我没有什么执念,我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对得起我的兄弟们。” 戒贪摇摇头,不再言语。 刘不渝见场面这样,不敢再留,便对戒贪行了礼,“大师,我等先走了。” 戒贪还是一动不动。 刘不渝叹了口气,拉着徐云野的衣袖,往外走去。 “且慢,既然今日说了这么多,贫僧也不妨再多问几句,刘施主身后的两位年轻人,请问是谁?” 刘不渝道,“他们是我的徒弟,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戒贪突然站起来,走到雷文雷武两兄弟面前,拍拍他们的肩膀,“我同你师父,师叔的话都听听见了吧。” “听见了。” “你师父待你们如何?” “师父待我们很好,我兄弟二人今生也难还他的恩情。”大哥雷文拱手道。…。 “那你们又何必去寻呢?” “您?”兄弟二人长大了嘴巴,惊讶的很。 戒贪摆摆手,“贫僧也有一句话送给你们。” “请大师赐教。” “天涯路远,歧路丛生,不必追寻,心安之地既是家。” 两兄弟摸不到头脑,“还请大师详解。” 戒贪仰天大笑,“慧远,送客。”便独自走到屏风后了。 慧远迎了上来,“几位施主请随我走吧。” 几人见戒贪走远,只好作罢。 几人了走出去,慧远轻轻扣上了大门。 徐云野看着崇圣寺的大门,心里不住地感慨。 自己是否真的有执念呢?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123。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既然他能做些什么,那他就一定会做。 他宁愿犯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他转过头,看着黯然神伤的刘不渝,心中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眼前的人是这样熟悉而陌生。 他们虽是兄弟,可是刘不渝从来不会讲自己过去的事情。 就像即将要前往的密林,看似平平无奇,可却暗流涌动。 马车不断的飞驰,终点就在前方。 那片神秘的雨林。 雨林。 。绿色的国度,带着自然的一切属性,有着是温柔的一面,也有着凶险的嘴脸。 这片古老神秘的雨林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你似乎永远看不清她的脸。 原始的环境自然是动物植物们的乐园,大量的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在这里生存,复杂的环境使人类望而却步,对于这些生灵,自然是最好的保护。 这片原始而古老的净土,也是少数民族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世代以雨林为家,他们的生活,生产,宗教,习俗都与这大自然的馈赠息息相关。但是,它在呵护着爱护雨林的少数民族的同时,也在惩罚者那些敢踏入这片净土的异乡人。对于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潮来寒雨雨林是他们的慈母,而对于贪婪的异乡人,雨林就是他们的坟墓,那原始的巨树,就是他们的墓碑。 一行人下了马车,前方的道路细长而狭小,马车无法进去。 这个绿色的世界,被一片巨大的雨雾弥漫笼罩着,一颗颗参天大树高耸攀天,不见其端。午后的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在树干上映出一片巨大的网。泥泞而潮湿的绿色的蹊径上,有着一个个小水洼,里面有几条蹦跳的小鱼。很难相信它们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生存下来。就好像是被束缚住的囚徒,还在不停的挣扎。前方几乎不再有路,盘根的大树纠缠在一起,将通行的方向堵的水泄不通,无法看清树墙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那一片的漆黑像是无尽的深渊,你连看一眼都会觉得目眩神迷。 刘不渝道,“这里还常常有人打柴,采摘,可是再往里,就几乎不会有人敢进去了。”…。 “我要说的只有一点,跟紧我,不要东张西望,生死有时只在一瞬间,明白吗?”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叫声,像是鸟的啼叫,也像是动物的吼叫,更像是人类的哀嚎。 可是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巨树和泥泞的草地。 没人知道前方有什么,但是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方的路注定满是坎坷。 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未知,更准确的说,是所知道的与未知不成正比。 就好比人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什么都不知道,他可能不会恐惧。 但如果,你给他一个火把,他突然发现房间巨大无比,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他的周围,那巨大的空间无边无际,他不停的,借着火把的光奔跑,可是根本没有尽头…… 那种绝望与无力,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而现在,雾再一次拢了上来。 方天成只觉得脊背发凉。 雷文从马车上把取路的砍柴刀拿下来。123。和雷武在前面开路。但即使是如此,道路还是崎岖难行。 “再往深处去,都把自己捂得严实一点,要是被什么毒虫咬伤,就危险了。”刘不渝一边拉住树上的藤蔓做支撑,一边迈过粗大的树根。 雨林的气候炎热得很,更加上潮湿的雾气,几人的衣服早已湿透,像个蒸笼一样把他们紧紧束缚住。 “究竟我们要去哪里,这么大的林子会有人吗?”方天成擦擦额头上的汗。 “穿过这片林子,有一个苗寨,估计那里会有些线索。”刘不渝道。 “究竟还有多远?” “具体多远,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大概也要三四天的路程。” “怕是我们还没到,先要热死在这里了。”方天成大口喘着气,“以前我最爱吃蒸螃蟹。 。不过以后我是不想再吃了。” 徐云野笑了笑,“来这一趟也好,叫你知道知道螃蟹的滋味。” “万不可掉以轻心,前方有什么危险还未可知,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刘不渝还是不肯松懈。 又经过一个时辰的跋涉,几人早已饥肠辘辘,便在一颗大树下稍作安歇。 方天成早就热得难耐了,他脱下长衫,浑身上下像是刚出浴一样,长衫一拧,竟挤出一滩汗来。 几人靠在树干上,吃着干粮,这才喘过来气。 方天成打开带的酒壶,大饮一口,疲惫感才减弱了一些。他闭上眼睛,伸了伸胳膊,突然,他感到手臂上有一点不对劲。 他以为是粘上了草叶,随便用手撩了一下。 不对的是,他竟感到了一种粘稠的,潮湿的,恶心的触感。 他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一只粗大的,有两个指头宽的。潮来寒雨巨大蠕动的灰黑色的东西正趴在他的手臂上,或者说是想钻入他的手臂,这东西像一只巨大的蛞蝓,但没有触角,吸盘一样的口正牢牢咬住他,吸食血液,每一次吸动,虫子都颤动一下,让人毛骨悚然。 方天成抓住那虫子,想把它拔出来,可是它身上满是粘液,根本握不住,而越是想抓住它,它就咬得越紧,像是要把皮肉都给吸掉。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手臂有些刺痛,他拿起随身的小刀,想把它用刀剜出来。 “等等,别乱动。”刘不渝发现了方天成的异样,“你越是弄它,它越会咬得更紧。” 刘不渝打开包裹,从一个小袋子里取出盐巴,捏碎了一点,撒在那蠕动的虫子上,那虫子像是受了刺激,乱动起来,但还是死咬不放。 “他妈的,还挺硬。”刘不渝破口骂道,他又取出打火石,将一根细树枝点燃,捅到那虫子身上,“叫你尝尝这个。” 火苗燃着了虫子的表皮,发出一阵刺鼻的焦味,那虫子再也忍不住,一下从方天成手臂上掉落下来。直到了地上,还在翻滚。 方天成又惊又气,一脚把那虫子踏得稀烂。 他还是惊魂未定,前方究竟还有多少危险?。 十四 巨兽 十四巨兽 方天成看着那已经成为一滩肉泥的虫子,心中还是惊悸不止。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应儿?” “蚂蟥。”刘不渝扔下木枝,一脚踩灭,又将手在身上蹭了蹭。 “怎么会这么大。” “它在没吸血之前只有很小一只,吸了血后就会变大。” “可是,我根本就没看见它。” “这东西一直是趴在树叶上的,只要动物经过,它就会跳到猎物的身上,吸饱了血才会下来。”刘不渝摇摇头,“我一直说了,不要随便脱衣服,你怎么不听?” 方天成羞愧难当,低下了头。 “好在,这东西没毒,这要是只毒蛇。123。你的命都没了。”刘不渝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方天成,“止血的,往伤口上抹点。” 方天成这才看见,手臂上有一个血洞,还在汩汩的流着血。 刘不渝拍拍方天成的肩膀,“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凡事都要小心。” 方天成敷上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将长衫披在身上。 是的,前方的路还有很长。 一行人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天已经快黑了。本是不明亮的雨林顿时黑得吓人。时而传来的古怪声音不断撩拨着心绪,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几人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 。架起篝火,安歇起来。 “今晚,咱们轮流守夜,只要是有异常情况,立刻叫醒其他人。”刘不渝给众人安排好了工作,又亲自煮了一锅菜。 “累了一天了,还是要吃点热乎的。”他大笑起来。 方天成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些酒,钻进睡袋中就睡下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一行人都死了,尸体一个个的挂在树干上,鲜血留下来,全都流进那只装着蛊虫的瓶子,那虫子得了血食,竟繁衍起来,那一只只的蛊虫钻进他们的身体,啃食起来…… 他顿时惊醒,一下拉开睡袋,天空还是黑的。潮来寒雨篝火还在不停的燃烧,边上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是刘不渝。 “你怎么了,一头的汗?”他问道。 “没什么。”方天成抹了下额头,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还要守夜。 “刘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概寅时吧。”刘不渝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 方天成的守夜时间是丑时,显然,时间早就过了。 刘不渝看他一脸羞愧,走到他身边,“没什么,你头一次来,不太适应也是正常的。” “你快去休息吧。你都值了两个人的班了。”方天成从睡袋中爬出来。 “不必了,我睡不着。”刘不渝看向天空,今夜的星星不多,只有明月高悬。 明月,总是能够寄托人的思念。 因为明月和寂寞的人都一样,只有孤身一个。 他突然笑起来,“让你看看我今晚的收获。” 他走到火堆前,招招手让方天成过去。…。 方天成走到跟前,被吓了一跳。 火堆边已经有了好多毒虫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成一个小山。 有几只蜈蚣还没有断气,正努力的挣扎着。 “这些是什么?”方天成不禁头皮发麻。 “毒虫总是会被火光吸引,人们晚上又会睡在离火近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在晚上被毒虫咬伤的原因。” “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亲人,这些是该做的。” “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需要你带路呢。”方天成扶住他,往睡袋的方向引。 “好吧,的确该歇一会儿了。”刘不渝钻进了睡袋,“明早还要赶路,要是累了,就换人守着。” 方天成不住的感动。123。正如徐云野所说,刘不渝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认真的同时,又带着一种善解人意的温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法入眠呢。 好像,上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善良的人往往饥寒交迫,而邪恶的人却能躺在黄金中安睡。 方天成坐下来,专注的看着火堆,时刻警惕着毒虫的到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当初生的太阳的第一道光照下来的时候。 。一行人的脚步已经再次踏上了旅程。 他们没有时间安歇。 可是,今天的路要好走很多。 短小的灌木已经被踩踏的平整,连之前常看见的粗大的树干也被清除到两旁。 “今天的路好走得多啊。”方天成微笑着。 刘不渝却是愁眉不展,“雷文,你上树看看远处有没有什么异常。” 雷文几下就上了树,他站在树梢,向远眺望。 不久,他跳下来,“师父,没什么异常。” 徐云野看着刘不渝,“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但愿这痕迹是几天前留下的吧。” “你是说路面上的痕迹?” “不错。潮来寒雨这痕迹,恐怕是大象留下来的。” “大象?” “丛林,是大象的家园,虽说听闻近些年大象已经很少出现了,可还是会有大象伤人的情况发生。” “那我们避开一些,怎么样。”徐云野建议道。 “恐怕没什么用,大象的嗅觉非常灵敏。它那长鼻子可不是白长的,而且别看它们体型庞大,可是奔跑起来速度非常快,现在只好寄希望于这痕迹是几天前留下的,它们早都走远了。” “可能要失望了。”方天成蹲下来仔细观察路上的痕迹,“这灌木上断面的汁液还没干,可能它们还没走远。”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路上小心一下,不要弄出什么响动就好。”徐云野说道。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小心的往前摸索着。 毕竟,前方可能存在这世上最大的巨兽。…。 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鼻鸣。 方天成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这声音愤怒而又哀伤,有着一种震人心魄的穿透力。 “不好,大象就在附近。”刘不渝压着嗓子,拦住众人,他一步步往后退去,“走,慢慢走。” 可是,在那一瞬间,前方的树墙开始坍塌。 随着大树的轰然倒塌,那只巨兽仰天嘶吼,用它粗壮的前足将一切阻碍踏得粉碎。 好像它带着满腔的愤怒,要将一切毁灭。 大象本是群居动物,但是此刻却只有一只。 但这一只却大象比刘不渝见过的任何一只都大。 它的獠牙长的几乎要弯起来,它的眼睛带着一丝可怕的血红。123。嘴角里的唾涎不停滴落下来。两只耳朵早已残缺不全。它的身上满是伤痕,有些很新,有些却结上了痂。它的头上还带着刚才撞击树木留下的创口。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它发狂,但是现在这原因已不太关键。 此刻,这愤怒的巨兽正要将他前方的一切摧毁。 “爬上树,快。”刘不渝大吼一声。 几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顶。 那大象奔到树下,那巨大脚掌带来的震动,几乎使他们从树上坠落。 大象突然立起前足。 。用鼻子来卷他们。 幸好刘不渝指挥的及时,他们都爬到了较高的地方。大象虽然很大,但还是够不到他们。 可是这巨兽竟不想放弃,它不断的用鼻子去甩打他们。 人类,一直自诩是万物的统治者。 但一旦他们没有了助力,在野兽的面前就无比渺小。 方天成还记得他看过的大象,远不是现在这样的疯狂。 有一次,马戏班子到京城表演,带来了一只大象。 那是一只老象,穿着盛装,在街上游行。 为了维持治安,方天成被要求事先调查清楚情况。 马戏团老板是一个精明的矮个子,他看见方天成带着官差来。潮来寒雨殷勤得很。 “这么大的东西,要是伤了人怎么办?”方天成问道。 “怎么会呢。”,老板笑容可掬,“我养它到大,听话的很。” 老板拿起一个球,走到大象旁边,“来,顶一下,叫几位大人看看。” 大象已经很老了,行动迟缓。 “他妈的,贱骨头。”,老板大发雷霆,拿起随身的鞭子上去就是一下。 鞭子是特制的,即使是皮糙肉厚的大象也抽出一道血痕。 可是,身体那么庞大的象竟然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它用鼻子顶起球来玩耍,小小的球在它鼻子上上下飞动。 “大人,看见了吧,它听话得很,这动物再怎么大,也得听人的不是?” 方天成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那头老象。 它已经老了,早就过了爱玩的年龄,现在的它,玩着球,却是那样的违和。 突然,方天成发现,老象的眼里留下一道泪痕。…。 上天造物时,或许不太公平,草要被羊吃,羊要被狼吃,而狼要担心被人类捕猎。 人类站在生物的太长了,的确少了些谦卑,他们明明没有巨兽强壮的身躯,凭什么在王位上屹立? 而现在,这只巨兽正代表着那些被人类踩在脚底的生物,向人类发出自己的复仇。 突然,它停止了进攻,往后退了几步。 “它,要放弃了吗?” “不好,它想把树撞倒。”刘不渝发现了异样。 巨兽退到合适的位置,即将发起冲锋。 终于,人类感受到了恐惧,来自那些奴隶反抗时的战吼。 “我们,该怎么办?”雷武早就吓傻了。 “不能坐以待毙了。”,徐云野握紧了腰间的刀。 “你,你要干什么?”方天成看着徐云野,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没有回答,只是纵身跃下树,向那只巨兽的方向扑去。 那一刻,他们都瞬间明白了。 人类登上生物的原因,不止是因而他们的智慧。 因为,他们有着动物们没有的勇气! 敢于面对任何挑战的金子般闪耀的勇气! 。 十五 少女 十五少女 智慧可能不是人类独有的特制,因为很多动物被证实有着几岁孩童的智商。 但是勇气,是人类独有的,它被深深的刻进人类的骨子里。 在那个荒蛮的上古时期,那只最勇敢的猴子爬下安逸的大树,远离他的避难所,在大地上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从此,人类的进化与发展就离不开勇气。 人类敢于面对熊熊的烈火,并敢于使用与保存它们;人类敢于面对凶狠的野兽,并成功的驯服了它们;人类敢于可怕的疾病,并在一次次的对抗中研发的药物。 有人说,人类总是能把握机遇,才创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文明。 但事实上。123。机遇是公平的,只有敢于把握机会的人类才能克服一切挑战,并站上时代的。 可是随着文明越来越进步,人类却似乎越来越畏手畏脚。 就好像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白手起家时,他总是能大刀阔斧,大展拳脚,可当他有了一定的成就,往往就会瞻前顾后,停滞不前。 这样的做法虽然说可能看似稳妥,但当这种进取意识被时光消耗殆尽时,整个人也就成了一个空壳。 伟大的人,他们的勇敢并非一时的,而是能在众人放弃时,还能举起大旗。 。昂首向前。 就好像现在纵身跃下的徐云野。 虽然,方天成他们的心中都在为徐云野担心,不希望他做这种玩命的事。 可是他们也的确期盼着,徐云野能够改变现在的危局。 虽然树只有不到十米的高度,但在众人的眼中,徐云野飞落的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住了。 好几只手想去抓住他,但是徐云野很坚定。 既然大象想要我们的命,不如我先要了它的命。 他毅然的挥出了他的刀。 那把天下最快的刀。 银光闪动,徐云野已站在地面上。 他缓缓地将刀收入鞘中,随着刀的合入。潮来寒雨巨兽的脖颈上溅出如喷泉般的血花。 巨兽顿时跪倒,又强行站起来。 它的视线已经转到徐云野身上。 “不愧是大象,一刀竟然杀不死。”徐云野再一次把手放在了刀把上。他知道在它面前是这个陆地上最大的生物,他没有丝毫的松懈。 巨兽看向那个砍伤自己的人,竟一时不敢妄动。 它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有能力杀死自己。 一人一象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树上的人已经呆住了。 刘不渝用力一拍树干,“六弟,你快上来。” 徐云野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杀死面前这只巨兽。 刘不渝气愤的捶打着树干,没有武功的他,现在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成问题,他转过头看着两个徒弟,他们两个战战兢兢,回避着刘不渝的目光。 他将牙咬得格格作响,突然,他发现,方天成早已行动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么看着。”方天成拄着树枝,蹲下来,“我要去帮他。”他顾不上茂密的枝干划伤他的脸,快速地移动着身体,想要找到合适的位置。 可是,时间已不允许,大象再一次发出了它的嘶鸣。 这是它冲锋的信号。 方天成只好跃下去,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象发起了冲锋,连大地都在颤抖。 徐云野也已出刀。 电光火石之间,方天成已经跳到了地面。 可是在他的双脚踩到柔软的腐土上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大象突然倒在了地上。 就像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带起的余波差点使方天成摔倒。 但是,徐云野根本没有碰到那只巨兽。 “怎么了。123。你们没事吧。”刘不渝已经下了树,可能是有些着急,下树时扭了一下,他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不知道,它怎么会突然倒了。”徐云野收起了刀,缓缓走到大象身边,蹲下来仔细观察。 巨兽已经死了,之前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 确认了大象的死,雷家兄弟才敢下树。他们不敢抬头,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懦弱而羞愧。 可是没人注意他们,眼前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突然。 。一只像黄蜂的小虫从大象的耳朵中飞了出来。 “等等,那是什么?”方天成发现了那只小虫,他掀开大象的耳朵。 果然,耳道内有一个鼓起的小包,周围都已泛紫。 “难道,是这只小虫杀了它?” 那只小虫徘徊了几圈,突然调转方向,向远处飞去。 方天成没有多想,跟上了那只飞虫。 虫子飞的很快,可方天成轻功也不错,他紧紧追逐着那只飞虫。 突然,虫子钻入一片灌木中,不见了踪影。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灌木,可是没有飞虫的踪迹。 突然,一个物件从树上掉落下来。 他走到跟前。潮来寒雨是一只淡紫色的绣鞋。 鞋子不大,上面的刺绣活泼可爱,还发出一阵淡淡的幽香。 丛林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方天成捡起绣鞋,四下环顾起来。 “喂,你拿住我的鞋不放干什么?”上面传来一阵温柔可爱的声音。 方天成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少女,坐在树枝上。 她大概十七八岁,皮肤如美玉般洁白,两只眼睛深邃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道柳眉弯曲细长,薄薄的嘴唇轻张着,流出那醉人的微笑。 她穿着说不清是哪个民族的服装,头上挂满了纯银的首饰,只是微微一动,便溪溪作响。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直到足踝,果然,一只脚上没有鞋子,赤着那完美纤细的玉足,两只腿轻轻的摆动,看得方天成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喂,你看什么?”,少女撩起头饰,低头看着方天成。 “看你。” “看我干什么?”…。 “因为你好看。”方天成微微一笑。 少女脸上顿时红起来了,“你还真是不要脸,就这样对恩人说话?” “不知我受了姑娘多大的恩惠?我有些记不得了。” 少女骄傲的挺起胸,“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大象踩死了。” “姑娘怎么知道刚才的事?” 少女张开手掌,那只飞虫正落在她的手上,“这是我的蜂儿,就是它帮你们打倒了大象。” 方天成大为疑惑,“可是,那里离这可不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外乡人就是什么都不懂,我的蜂儿最听我的话,刚才我听见有大象的叫声,就让蜂儿去看看,它回来告诉我说,有一群人被大象困住了,我就让它再回去帮你们。” “你能听懂虫子的话?还能操纵它?”方天成惊讶地张大了嘴。 “怪不得我娘说。123。外乡人最笨了,果然什么都不懂?” “你娘还说什么了?”方天成看这个姑娘天真可爱,不禁话多了起来。 “我娘说外乡人没一个好的,一肚子坏水。” “那姑娘看我像坏人吗?”方天成嘴角上扬。 少女嘟起了嘴,“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人,干嘛一直握着我的鞋不放?” 方天成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那只淡紫色的绣鞋。 “是我忘记了。”方天成将绣鞋轻轻放在树下,“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蓝彩缬。”少女笑了笑,“我娘起的,好听吗?” 方天成点点头,“在下方天成,今日之恩。 。没齿难忘,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到苗寨去,看姑娘的打扮,是否是苗寨的?若是的话,还请蓝姑娘带我前去,他日必有重谢。” 蓝彩缬转了转眼珠,“我是,可是我不想带你去。” 方天成摸了摸头,“蓝姑娘,我实在是有必须做的事,求姑娘一定要帮这个忙。” 蓝彩缬突然笑起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蓝姑娘请讲,若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妥。”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替我把鞋穿上,我就答应你。” 蓝彩缬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听母亲说外面的世界,在母亲的嘴里,外乡与家里大不相同,虽然美丽,但也有着很多坏人。 母亲说过。潮来寒雨异乡的男人最好面子。 那么这个人绝不会低三下四的给自己穿鞋,自己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报复一下他们。 她坐在树上,得意的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第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姑娘怎么会提这种捉弄人的要求,但他转而坏笑起来,“好,为姑娘穿鞋,是我的荣耀。” 他轻蹬两步,施展轻功,直接腾到了树干上,蓝彩缬本以为他会气的掉头离开,可是方天成突然上来,吓了她一跳,几乎要从树上跌下来。 方天成轻轻扶住她,顿时一股温暖的触觉涌上了他的手掌,他拿起绣鞋,道,“蓝姑娘,得罪了。” 他握住蓝彩缬的足踝,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她的脚纤细洁白,透着足背,还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他忍不住一把握住,用大拇指轻轻划过,好像油脂一样光滑。 他握了半天,抬头一看,蓝彩缬的脸早已通红,他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才恋恋不舍的为蓝彩缬穿上鞋子。 方天成看着眼前羞涩的少女,期盼的看着她。 她能否带自己前往苗寨呢?。 十六 往事 十六往事 方天成拱手道,“蓝姑娘,这回可以带我去苗寨了吗?”他嘴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是有点惭愧,自己一时糊涂,抓着人家姑娘的脚乱摸,却是有点过分了。 蓝彩缬脸上红晕未消,“你们外乡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方天成这时也只好厚着脸皮道,“蓝姑娘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还请姑娘说话算话。” 蓝彩缬把脸扭过去,不再看他,道,“我,我不是苗寨的。” 方天成以为她在生气,看见她这副又羞又怒的样子,心突然跳动的更快了,他正想着怎么说些好话,哄她开心。 突然,远处一阵呼唤传来,“天成,你怎么又独自行动了?” 方天成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123。果然是徐云野,他身后还跟着雷武。 他大喜过望,从树上跳下来。 “徐兄,刚才我看见那大象的耳朵中飞出个小虫,就追出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既然找到了你,那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好,不过怎么没见刘大哥他们?” 雷武道,“我师父刚才扭伤了,走不快,我兄长正陪着他。”雷武一边说着,一边闪躲着徐云野的目光。 刚才危急时分,自己的确慌了。 。竟没有敢下去救援。 徐云野倒感觉没什么,他对方天成道,“走吧,三哥还在等我们。” “对了,徐兄,我要向你们介绍个人。”方天成又走到树下,向蓝彩缬喊道,“蓝姑娘,我的朋友们来了,你下来见见吧。” 蓝彩缬道,“不要,凭什么我非要和你们见面?” 徐云野走到前去,看见树上有个美丽的姑娘,问方天成,“这位姑娘是谁?” “这位是蓝姑娘,就是她放出飞虫帮我们打倒了大象。” 徐云野拱手道,“原来如此,徐某谢蓝姑娘相助。” 蓝彩缬轻哼一声,没有理徐云野。 雷武打趣道。潮来寒雨“怪不得方爷偷偷跑了,原来有这样的美人在等他。” 方天成尴尬的笑笑,又道,“蓝姑娘还是苗寨的人,有她带路,想必咱们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徐云野向蓝彩缬道,“蓝姑娘,想必你也听我这位兄弟说了,我们到苗寨有要紧事办,要是姑娘方便,希望能带我们一程。” 蓝彩缬从树上跳了下来,“我说了,我不是苗寨的。”她脸上含羞带怒,说不出的娇艳,不知她再想些什么。 “找到人了,那就快上路吧。”远处传来刘不渝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雷文正搀着他前来。 刘不渝环视一圈,目光突然停留在蓝彩缬身上,突然,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他甩开雷文,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你,你是红豆儿吗?”他走上,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不,我糊涂了,你也就是二十岁,也许还不到。”刘不渝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哥?你怎么了?”徐云野轻轻的拍了拍他。 “没什么,我,我认错人了。”他突然抓住蓝彩缬的肩膀,“你是纳鲁族的,对不对?” 蓝彩缬又惊又怕,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天成拉开刘不渝,“刘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她不是苗寨的吗?” “不,虽然服装有些相像,但这是纳米族的服装。我绝不会记错的。”他死死盯着蓝彩缬,“你是,对不对?” “我,我是。”蓝彩缬颤抖着说。 “那你认识红豆儿,你认得她,对吗?” “我,我不认识。” “也对,也对,你才多大,你不会认识。不会认识。”刘不渝现在说话语无伦次,像痴癫了一样。 “刘大哥。123。这位姑娘姓蓝,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到底怎么了?”方天成有些头昏了,他只是刚认识了个姑娘,就惹出这么多事。 “没事,我没事,我们走吧。”刘不渝清醒了一些,扭头向前走去。 “三哥,这边,那边是咱们来时的路。”徐云野眉头一皱。 “对,对,这边。”刘不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徐云野摇摇头,追了上去。 雷文,雷武也跟了上去。 方天成叹了口气,转身对蓝彩缬道,“蓝姑娘,刘大哥有些莽撞。 。你不要介意。” 蓝彩缬眼圈红了起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蓝姑娘,既然你不是苗寨的人,那咱们也只好道别了,天成再次感谢姑娘出手相助。”方天成转过头,欲跟上前方的同伴。 “等等,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我实在是有未完成的事要做,还望姑娘保重。”方天成虽然这么说着,脚上却停了下来。 “我,我虽然不是苗寨的,可是我也有事要去苗寨。”蓝彩缬擦了擦眼睛,“我,和你们一起去。” 方天成扭过头,“好,既然蓝姑娘也要去,就一起吧。” 他早抑制不住脸上的笑了。 方天成走上前。潮来寒雨抓住蓝彩缬的手,“走吧,都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方天成没有看见,她羞红的脸上也挂着笑。 徐云野看着追上来的二人,又看了看刘不渝,眉头皱得更紧了。 “徐兄,蓝姑娘要同我们一起。她也要去苗寨。”方天成跑到徐云野面前,脸上还留着微笑。 徐云野没有回答,看向前方的刘不渝。 “没关系,让她一起吧。”刘不渝走到蓝彩缬面前,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希望蓝姑娘不要介意。” 蓝彩缬点了点头,还是不敢说话。 “刘大哥人是很好的,你不用害怕,这位是徐云野徐兄,你刚才见过了,这两位是雷文,雷武。”方天成介绍了每个人,蓝彩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徐云野已行动起来。 又是一天的行进,天也有些黑了,可是不同往常的是,这一次方天成没有感到疲倦。…。 他们在一起聊了很久,方天成讲了自己的往事,雨林外面的精彩世界是蓝彩缬从未见过的,她不禁有些神往。方天成讲到自己追捕犯人的危险经历,她也会紧张屏气,讲到有趣的地方,她也会露出微笑 每一次看见那张如朝阳一样灿烂的微笑,方天成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夜已经深了,大家都已睡下,蓝彩缬单独的睡在另一侧,方天成坐在火堆边,开始了他的守夜。 有时她蹬掉了被子,方天成就给她盖上,有时一个飞虫扑过,他也立刻驱走。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方天成的困意一扫而光,皎洁的月光撒下来,将蓝彩缬的脸罩上一团银色的面纱,就着微微颤动的火光,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 方天成喝了口酒,吐出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你去睡吧,轮到我了。”徐云野已经慢慢走过来。 “徐兄,你来得正好,我们喝一杯。”方天成把酒囊扔给徐云野。 “怎么了。123。你之前可是很难熬夜的。” 方天成看着蓝彩缬,又看向徐云野,“我,我不太困。” 徐云野原地坐下,“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该带她的,可能她是犯人的同党,来监视我们,又或者她就是犯人。” “我,我认为不会,如果是这样,她又何必帮我们?” “这不是理由,你是捕快,你也肯定遇到过那种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不择手段的人。”徐云野喝了口酒。 方天成沉默了,又伸手去要酒囊。 徐云野将酒囊里的酒一口饮净,“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方天成愣住了,但他随即明白过来,他不舍的看了一眼蓝彩缬,还是站起了身。 “放心,既然你相信她。 。那我也会相信她。”徐云野向方天成点了点头。 方天成伸了个懒腰,他的确也有些倦了。 看着方天成钻进了睡袋,徐云野才向林子里喊去,“三哥,出来吧。” 刘不渝果然在哪里,他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酒。 “你还是睡不着吗?”徐云野问道。 刘不渝点点头,“他在这坐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你刚来就看出来了。” 徐云野瞅了一眼蓝彩缬,“他的心思全在这个女人上,那还顾得上看你在不在。” 刘不渝走过来,坐在徐云野身边,“年轻真好,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也会爱上这么一个姑娘。”他大饮一口,“你想听听吗?我的往事。” 其实这话并不是在问徐云野,他是在问自己。 “你说吧。” “十九年前,为了调查情报,需要有人去云南一趟,那时我自负武功无敌,就孤身前往。潮来寒雨可是我迷了路,走到了一个又如仙境又如炼狱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 “那已经不是大明的疆域了,云南再往南,穿过大雨林,那就是大光国。大光国的边界上有一个少数民族的部落。” “我猜是纳鲁族,是吗?”徐云野想起上午,刘不渝见到蓝彩缬时的样子,已经猜出几分。 “不错,纳鲁族与所有的民族都不同,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刘不渝又饮一口,“那里的人以女性为尊,世代族长都是女性,男人只是女人的附庸,唯一有权利的男性通常是族长的亲兄弟。在哪里,女人可以‘娶’好几个男子,而且生下的孩子是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孩子通常由他的舅舅扶养。” “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在哪里,我得到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也失去了很多。说真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绝不会去那个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不渝又将酒囊举起,可是已经没有酒了,他将酒囊甩到一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回忆已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呢?。 十七 情网 十七情网 徐云野看着痛苦的刘不渝,他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尽量不去看刘不渝的脸,“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我要说。”刘不渝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哪里,我遇到了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这是徐云野从未听过的。 刘不渝已经四十六岁了,但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是一个英俊的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是江湖中最著名的多情浪子,与他有过关系的女子数不胜数,很难想出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 但,再野的马,也有累的时候。 爱情,有时候真的很突然。 “当时。123。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饿得发昏,误食了有毒的果子,昏迷不醒,当我醒来,那个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正坐在我躺的床前。” “你被她救了?” “是的,当我第一眼见她,我以为我死了,我见到的是天上的仙女。” “她真的有那么好?” “我曾经有过很多段感情,可她们大都一样,我早就厌倦了。我本以为天下不会再有人吸引到我,可是我错了。她真的很神秘,开始的前几天,她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每次只是把饭菜送来。 。既不说让我留下,也不赶我走,甚至也不问问我是谁。好像我像一只蚂蚁一样毫无存在感。我主动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我感觉心里有好多只手在抓我,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于是,有一天,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偷偷跟着她,我发现了让我震惊的事情,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向她顶礼膜拜,原来,她就是这个古老部落的族长。” “她站在高台之上,像天女下凡一样,威严而又美丽,仿佛世间万物都在她的脚下。那一刻,我知道,我爱上了她。” “在一次次的会面中,我总是刻意的制造机会,这种手段。潮来寒雨你知道的,对我来说并不算难。终于,我成功了,我让她爱上了我,我们相爱了。” “可是,她一直不告诉我她的名字,在纳鲁族,女族长的名字是不能告诉非血亲的男人的,她最喜欢和我一起采红豆,我就叫她红豆儿。” “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她给我讲纳鲁人的生活,我告诉他外面的世界。纳鲁的每片树林,每支河流,每条道路,我们都一起走过。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我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天。可是,终究我还是离开了她。” “为什么?”,徐云野问道,“你不是很爱她吗?” “虽然是这样,可是她终究是这个小部落的王,他们的习俗我实在是无法接受,为了维持她们家族的统治地位,她必须要和其他家族的男人联姻,我,我怎么可以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虽然,她说过她会为了我拒绝这桩婚事,可是不止是这些。我越来越感觉我们之间有一道铁幕。”…。 刘不渝继续道,“在这个地方,她就是王,有着至高的权力与地位,相比之下,我虽然在中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在哪里,我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是没有任何地位的,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我们在一起,虽然她会刻意照顾我的感受,可是她骨子里的高洁却好像在嘲笑我,我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好像我根本配不上她。” “你知道,我们的习俗中,我们男人总是强势的一方,我真的无法从这份压力中解脱出来。虽然她为我改了很多,我也尽力的想要融入她的生活,可这,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只有离开她,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活才能回复正常。” “你真的忍心吗?”徐云野看着他。 “我有的选择吗?可能我们本来就不该相识。123。在一天晚上,我走了。离开了这个带给我快乐又让我悲伤的部落。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我就会想起她,我想去见她,可我又不敢,我们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可是为什么,我本来不想再回忆起她,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事来让自己忙起来,流连于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麻痹着自己,但有关她的回忆却越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呢?” 刘不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他又捡起那个空酒囊,想要倒出几滴,可是酒囊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就像此时刘不渝的心,空空如也。 直到现在,徐云野才明白,戒贪口中的孽缘究竟指什么。 “那么后来呢?你的武功……”徐云野看着他,想找些其他的话题。 “她是族长,有着和其它领导人一样的智慧和敏锐,也许她早就看出我的心意,给我下了情蛊。” “情蛊?” “中了情蛊的人,只要离开蛊师一定距离,蛊虫就会行动,折磨每一个负心人的躯体,最终,他们大多都会回到蛊师的身边。我离开一段距离后。潮来寒雨蛊虫就开始撕咬着我,可是,我知道,我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我强挣扎着,倒在了崇圣寺的门前。” “戒贪大师为我解了蛊,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懂得解蛊之法。他问我为什么会被下了情蛊,我当时正苦于倾诉,就告诉了他真相,戒贪大师便苦劝我斩断情丝。虽然他的话有些我也不大认同,但他的确救了我的命。可是我到的时候已经太晚,我全身的经脉已经叫蛊虫破坏得七七八八,终生不能用武了。” “她竟然如此狠毒?” “狠毒的不是她,是我。”刘不渝闭紧了双眼,“这就是我的报应,一个薄情之人的报应。” “还好,还有雷文,雷武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他们,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们所说的必须要做的又是什么?”徐云野不忍看他这副样子,将话题引开。 “他们,是要回家。”…。 “回家?他们的家在哪?” “途遇大光国时,正赶上他们内乱,国王的舅舅夺取了王位。雷家兄弟,正是大光国的王子。本来我那次的目的就是打探大光国内乱的原因,毕竟大光国的国王,曾经是大哥的朋友。” “当时,新国王想将王室一脉斩尽杀绝。那时,雷家兄弟不过才几岁大,我不忍看他们被杀,就将他们带了出来。那时他们吓得一直哭,我捂着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瞒过了追捕的士兵。” “我本想将他们送给别人家收养,可是他们说什么也不走,我当时大病初愈,也需要有人照顾,就把他们留下来,我看他们还是块练武的材料。123。就收他们做了徒弟,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刘不渝看着漆黑的天空,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我的孽太多了,也只好做点好事尽量弥补一下吧。” 徐云野扭过头,已不忍再看他,“你何不早说,我要是知道这里是你的伤心地,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来的。” “不是你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第一,你是我兄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前往龙潭虎穴。第二,我,我很想看看她,就在远处。 。我已经没脸见她了,只是在远处,能看见她的背影我就满足了,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到底好不好。” 刘不渝的声音很轻,是的,他已经太累了。 徐云野说不清谁对谁错,男女之间的事情,他向来是不看重的,但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刘不渝的无奈与痛苦。 “我不知该劝你什么,三哥,但如果你非要去见她,我会陪你一起去。” 对于孤独的人,不去劝他反而更好,他需要的只是陪伴。 刘不渝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感觉好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也许。潮来寒雨你该劝劝天成,毕竟这个姑娘,也是纳鲁族的。”徐云野忍不住道。 他时刻都想着兄弟。 “不必了,你无法预知一段感情的结果,也不该干涉他们的感情。我们只要祈祷他们安好就可以了。而且,如果不是地位很高的纳鲁族人,应该她也不会有顾虑吧。”刘不渝看着蓝彩缬。 “去睡吧,三哥,你太累了。”徐云野道。 “是啊,我真是有些累了。”刘不渝站起身,向自己的睡袋走去,“有点事情想也没用。”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爱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谁也很难答出。 对于徐云野来说,更难。 徐云野望着天,繁星布满了那如墨的夜空。 既然想不通,他也索性不再去想。 他能做到的就是紧握手中的刀,守护每一个身边的人。。 十八 密林深处 十八密林深处 天亮了,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征途。 就算生活有再多的苦难,你还是要前进。 越往深处,树木就越高,越茂密,几乎不会有光线透进来,到处都是朦胧的迷雾,将整个雨林笼罩起来。 一行人点上了火把,摸索着前行,谁也不清楚那昏暗的角落会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方天成经过昨天同蓝彩缬的聊天,大概了解了苗寨和纳鲁族的位置,也清楚的知道了雨林周边的情况。 雨林的背后,就是苗寨。苗寨再往西是大光国,大光国与大明的疆域也被雨林划分开来。而纳鲁族位于大光国的西侧。 也就是说。123。无论从哪里往苗寨去,都要穿过那片雨林,而蓝彩缬就是从那一侧的雨林过来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方天成还是有些泄气,毕竟,来雨林两天,可以要他们命的事就发生了好几件。 但是既然来了,就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蓝彩缬也是第一次到雨林,面对着大象都有办法的她此时却因无力而惶恐。 毕竟黑暗中的东西,最可怕。 还好方天成一直在她身旁,她才安下心来。 在纳鲁族,女子的地位比男人高。 。但是蓝彩缬从不看轻男人。族里的力气活都是男人干的,在她看来他们应该得到尊重。她常常会俯下身子,为那些汗流浃背的男人搽汗,丝毫不会在意自己的地位,她就像是一道光芒,照亮了每个纳鲁族男人的心。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依赖一个男人。 毕竟无论你的地位如何,女性还是相对的处于弱势的一方,她们也会渴望着一个宽阔的肩膀。 越往深处,环境就越暗。树木们为了争抢阳光和养分,发狂一样施展着自己的枝叶。导致树木越来越高,枝叶越来越密,它们勾结在一切,竟将下面的世界变成了黑夜。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地上没有草和较矮的灌木。潮来寒雨有的只有掉落的树叶和不需要阳光的青苔。 树叶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和泥土混在一起,编织成柔软的地毯,而由于雨林的炎热潮湿,他们又会腐烂变成养分回哺着树木,形成了独特的循环。但由于这种腐烂,整个林子都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土腥味,让人头昏目眩。 脚下的地面柔软而潮湿,踩上去总会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加之雨林独特的薄雾,人好像处在云端之上,稍不留神便会跌落。 不安和紧张围绕着每个人的心头,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远处传来一阵阵不知名动物的叫声,有时又会有小动物快速的从树枝间爬过。给这片死寂的丛林稍稍增加了一点生机。 “越往深处,就会越暗,小心脚下,看清周围,都别走散了。”刘不渝举起火把,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徐云野环顾四周,“小心点,我总觉得这里不对。”…。 “怎么了,徐兄”,方天成不禁慌起来。 “我总觉得周围有东西在跟着我们。”,徐云野的手慢慢移到刀上,“自打我们进入这里,我就发现了。” 蓝彩缬不禁往方天成那里靠了靠。 “想也没用,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从这里出去,至少在光线下,藏不住东西。”刘不渝大手一挥,“走吧,我们没时间停留。” 突然,一道怪风袭来,刘不渝手中的火把突然灭掉了。 蓝彩缬几乎要喊出来,方天成轻抚着她的肩,“别怕,也许是风吧。”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密林中风是透不进来的。 徐云野也感到了异常,他把雷文的火把拿过来,仔细看着那个已经熄灭的火把。 正常来说。123。被风吹熄的火把还会残留着烧焦的炭痕,但是这个火把的前端却是被平整的切开,断面十分平滑。 他顿时感觉不妙。突然他发现火把的附近有一把奇怪的像刀的细小的铁片。 他马上明白过来,有敌人来了。 “有人,小心周围。”他的话音还未传出,又是“嗖嗖”的几道劲风,将其他人的火把统统熄灭。 世界,瞬间进入了黑夜。 来不及众人多想,又是几道劲风袭来,这一次瞄准的是人。 这些暗器本不是十分高明。 。以徐云野,方天成的武功本可以轻松避开。 但现在,他们根本看不见。 电光石火之间,已有不知多少暗器瞄准了他们。 徐云野虽然看不见,但此时已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 只要他的刀还在他的腰间,他就永远不会慌。 暗器已到,刀已出鞘。 徐云野凭着风声判断暗器来的方向,把它们一一打落。 那一刻,方天成的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那“叮叮”的金属相撞之声,和身边人急促的喘息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 “大家先散开,不知道周围到底有多少敌人。”刘不渝喊道。潮来寒雨他快速的跑到一旁,雷文,雷武兄弟就跟着他们师父向左去了。 确实,敌暗我明,待在原地的确不是好方法。 只有分散开来,才能让敌人露出破绽。 方天成轻轻拍了身边的蓝彩缬,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右撤去。 不知道有多少人,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徐云野增添负担。 手里温暖的触感让方天成心潮起伏,他们慢慢地向右边的林子中钻去。 随着人慢慢的撤去,暗器的进攻也停止了。 紧接着就是穿行于各个树枝之间的声音。 那些潜藏着的敌人分别去追了。 徐云野心中一紧,他们在这样的黑暗中还能看得清? 但来不及阻止,已经又有一阵暗器的攻击袭来。 他垫步拧腰,直接翻了个跟头躲开袭击,可是他走到哪,暗器就跟到哪。 好像徐云野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看见。…。 徐云野咬紧了牙,这确实是极其棘手的敌人,他现在必须先解决掉这些留在这的人,才能去支援其他同伴。 可是,在黑暗中,如何确定敌人的方向? 这确实是个问题。 徐云野只好顺着暗器来的方向追赶,可是敌人却来回变换方位,在林中不停的穿梭,黑暗之中竟像是有千军万马隐藏其间。 又是一阵暗器袭来,徐云野只能被动地躲避。 虽然他从不喜欢躲藏,可是现在他无能为力,即使他的刀再快,也无法攻击那些暗处的敌人。 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徐云野试着静下心神,努力的判断声音的方向,可是敌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每一次当他试着找出隐藏起来的杀手。123。他们就发起进攻。 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被拖死,徐云野身上已经被暗器划伤了,鲜血正从伤口滴落。 但是他连擦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敌人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 虽说这暗器并不十分高明,可是徐云野没法看见。 躲避暗器并不轻松,往往需要观察敌人的手法来判断,甚至连他们神态的异常与眼光的角度都要考虑在内。但现在的徐云野根本没法做到。 他的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暗器上喂了麻药。 这麻药发效异常快速。 。徐云野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他登时跪倒下来,用刀强撑这自己不倒下去,但眼皮已经合上。 但奇怪的是,这药并非让他昏迷,而是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虽然已经受了伤,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好像处于仙境一般快活。 他仿佛看见自己正身处白莲教的总部,大哥和兄弟们正围坐一圈,把酒言欢。 张翼飞拿了一杯酒走了过来,“六哥,快坐下,都在等你呢。” 他接过酒杯,走到座位上。 岳虎阳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要倒下吗,倒下了就能和兄弟们作伴了。 不能。潮来寒雨他还有未尽的事情。 他猛然睁开眼,他知道一切都是幻觉。 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回来,只有当下才是最现实的。 他感受到了,身边正有一个人慢慢靠近他,正露出无穷的杀气。 他抬手一刀,那人惨叫一声,顿时身亡。 这是杀手们没有想到的,中了那特制的药,还能站起来。 他们不知道,人类意志的强大。 徐云野的意志已经战胜了他的肉体。 杀手顿时乱了起来,但是他们毕竟训练有素,一边说着些听不懂的话,一边发起了又一轮进攻,暗器向骤雨一样袭来。 虽然徐云野熬过了刚才的一波,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还是会死。 但是,他却绝不会认输。 他已经战胜了自己,也可以战胜那些暗处的杀手。 突然,徐云野的脸上有了一道湿润的感觉,他以为是自己的血。…。 但是这种触觉却一次次的增加,连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了。 下雨了。 雨林,本就是多雨的,也正是多雨的气候造就了雨林独特的环境,他本没有在意,毕竟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但是,伴随着大雨,一道闪电下来,强烈的闪光顿时照亮了世界。 徐云野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切,他看见了那些藏起来的杀手。 虽然只有一瞬间。123。但对于徐云野已经足够。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快刀。 刀,已经出鞘! 滚滚的雷声袭来,却掩盖不住杀手的惨叫。 他们本以为自己陷入了绝对的优势。 。每个人都露出了邪恶的笑。 但现在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徐云野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样穿梭,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鲜血就已经喷溅出来。 现在的雨林对于那些杀手来说就好像一个地狱,只要是闪光一动,那把银色的刀就会出动。潮来寒雨鲜血就会伴随着惨叫和滚滚的雷声出现。 闪电,鲜血,刀光,惨叫,雷声。 一幅绝美的画卷。 闪电一闪而过,徐云野的脸被照了出来。 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在电光的照射下变得惨白。 在那些杀手看来,他就是死神! 他们临死前会想些什么,也许会怪罪天时吧。 为什么突然会下雨呢。 他们不会懂,如果换做他们连等到下雨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要一个人还没有放弃,那么上天都会帮助他。 因为人的意志可以战胜一切,甚至上天。。 无题 十九杀手 雨水还在不停地滴落。 但却无法将那些杀手的血液冲刷干净。 鲜血混着雨水,成了一道河。 现在的徐云野就像是一个死神,他骄傲的站在这片柔软的大地上。 雨水打湿了徐云野的身体,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 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头晕缓解了一些。 他慢慢走到那个还剩下半口气的杀手面前。 那个杀手恐惧到连疼痛都忘记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那和闪电一样快的刀。 他开始说着自己的语言,疼痛伴随着恐惧,让他的话听起来混乱不堪。显然这些杀手不是汉人。 徐云野用刀柄重重得敲了他的脑袋。123。那人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徐云野知道,一个人糊涂的时候,才会说真话。 人本就是这样奇怪,清楚的时候装糊涂,可是该糊涂的时候却非要装清楚。 杀手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他还想着装作听不懂汉话,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徐云野又是一击,“别装了,我知道你懂汉话,是谁指示你们来的。” 一个如此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杀手绝不会是简单的原住民,他们显然是职业的杀手。 “说吧,说了我会饶你一命。” 对于这个杀手来讲。 。活着的确是极大的诱惑。 作为一个人,谁不想多活一会儿呢? 但是,杀手摇摇头,“你杀了我吧。” 徐云野知道,他已不必再问。 杀手虽然恐惧,但却没有一点的犹豫。 对于那些嘴硬但是心却动摇的人,徐云野见过太多了。 这个杀手的心没有动摇。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这个恶劣的杀手在死之前终于有了一丝的荣耀和硬气。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徐云野抬起头,虚弱与眩晕顿时涌了上来。 迷药的效果还没有消失,但是他没有休息的时间。 他的兄弟们还需要他的救援。 他将刀收入鞘内。潮来寒雨不需要擦洗。 因为那刀上,一滴血也没有沾。 他挺直了腰,开始了寻找。 雨渐渐停了,周围又安静起来,一切又开始进入一片死寂之中。 他们究竟在哪呢? 在一个枯树的树洞中,挤着刘不渝师徒三人。 “师父,有几个人?”雷文尽量压低声音,他知道只要稍有动静,敌人就会冲上来。 他一直很奇怪一件事情,为什么敌人好像能看见他们一样呢? 刘不渝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但是他现在不能说些没用的话,因为敌人就在周围。 其实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黑暗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黑暗中追踪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但是他们可能不会知道,对于专职打探情报的“天眼”刘不渝,黑暗同样不是什么阻碍。 因为你不能指望每一次机会都是完美的。…。 有一次他为了探听消息,甚至在湖底下泡了整整一周。 武功全废后,刘不渝的侦查行动变得艰难多了,为了弥补这些,他开始锻炼自己的五感。 现在的他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毕竟他是“天眼”。 任何隐藏的东西都逃不过这双天眼。 “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刘不渝轻声说着,将信息传达给了雷家兄弟。 雷家兄弟点了点头,立刻运功聚气,随时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动手!”刘不渝号令已出。 雷家兄弟就像两头迅猛的豹子,从树洞突然腾起,分别向敌人发动了攻势。 几个杀手没有料到树后有人。123。突然的袭击让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当先的两人直接被“乾坤一气手”中的挫骨式拧断了脖子。 乾坤一气手共有三十二式,是上乘的内家武功,手法上虽并不十分精妙,但要做到将内力灌于手法之上,却是大大的难了。好在雷家兄弟练习了二十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刘不渝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自己凭借此功,纵横武林,直到他去了云南。 他第一次去时,还是个绝世高手,但是再去的时候。 。自己已经成了个普通人。 他用力的捶了捶大腿,现在的自己竟然只能看着。 杀手毕竟专业,顿时四散开来,毕竟黑暗才是他们的优势。 “注意后面,他们已经绕了过去。”刘不渝察觉到了这一切。 雷文听见这话,果然感到身后有人袭来,他拧腰一击,滚滚的内力自丹田流出,已经提至双手。他双手张开,夹紧十指,使出了三十二式中的破风式,直接戳到那杀手的小腹,那杀手只觉得喉头一甜,鲜血直从腹中喷出,直接被打飞了好远。 雷武也是将绕到身后的敌人打倒,虽说自己看不见,但幸好有刘不渝报位置。潮来寒雨还是能及时反击。 “左边又有三人,右边有四人。”刘不渝在树后细细观察,心中却是欣慰得很。 雷家兄弟的武艺,已经很是了得了。 两兄弟听见报告,同时出招,那杀手虽然武功也不弱,但是乾坤一气手精妙绝伦,自己在正面根本无法取胜,马上又是几个杀手被打倒。 杀手们又分散开,既然近处无法取胜,那就在远处故技重施。 他们施展轻功,跳到树上,从怀中掏出暗器,一齐发出,数十道凌风一样的暗器直奔雷家兄弟前来。 “小心暗器,他们已经跳到了树上。”刘不渝心中大呼不妙。 雷家兄弟听见师父的话,心中已经有数,分别使出个腾空的法子,一边躲避暗器,一边已经来到杀手所在的树下,腾然起身,几下就把那杀手打下树来。 杀手们已经察觉不妙,这两人却是极难对付的。 但那个躲在树后的人不是。…。 他们已经看出,雷家兄弟本是看不见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树后人的指挥下实施的。 既然手脚无法对付,那就先搓瞎他的眼睛。 他们互相示意,先杀刘不渝。 一个杀手已经悄悄接近刘不渝。 刘不渝正密切的观察着战局,他根本没有看见。 杀手已经拔出了匕首。 刘不渝还是没有看见。 匕首已经举起! 刘不渝突然感觉不对,他猛地回头,可是已来不及躲避,匕首距离他的头已经不到二寸。 他咬紧牙关,难道他的报应终究还是来了吗? 那个杀手停下来了。 不,应该说是僵住了,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 刘不渝不敢相信,正惊讶间,那杀手已经缓缓倒下。 他的身体边上正插着一把刀。 是徐云野的刀。 无论何时,当你需要他时。123。他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其他杀手看见这番场景,知道要杀他们已不可能,纷纷撤离。 雷文雷武还要追,被刘不渝叫住。 “不要追了。” 追赶他们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方天成他们。 他们在哪呢? 方天成正牵着蓝彩缬的手,不停的奔跑。他知道一停下来,暗器就会飞来。 他却没有慌乱,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的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勇气。但是现在光有勇气还不够,他需要一个办法,来打倒那些隐藏起来的敌人。 不过现在他却想不出来。 他的铁指功夫需要近身,但是那群杀手不会给他贴近的机会。就算是他能够找到机会接近那些杀手。 。在看不见他们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取胜。 牵着蓝彩缬的手,方天成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正剧烈的跳动。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 蓝彩缬此刻很慌乱,她知道这样漫无目的的跑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她对方天成有一种莫名的依赖。 她从小生活在纳鲁族,跟着姨母长大,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一直很忙,她从未好好的跟自己在一起待过一整天。 她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只有一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姨母生的表妹,但还是个孩子的表妹不是一个姑娘可以述说感情的对象。 在她的身旁有的只有那孤独的小屋,掌中的小蜂和万年流淌的纳鲁河。 她不仅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身边也没有兄弟,也正是如此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男人。潮来寒雨和自己如此的接近。 心理学上有一种吊桥效应,大概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切不论现在是否是这种情况,但至少现在的确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在这片漆黑的雨林,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蓝彩缬已经气喘吁吁,她是个女孩,而且没有练过武功,体力还是差了一些。 方天成本可以硬拖着她跑,但是他没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逃跑没有意义,如果想保护身边的人,那就要奋起反抗! 他停下了脚步。 蓝彩缬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方天成,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停下来。 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看清方天成脸的轮廓。 “蓝姑娘,你先躲起来。”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那么他就绝不会退缩。 他进取的心带着的烈火必将照亮整片黑暗。 因为他已不再是一个人。。 二十 危局 二十危局 面前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杀手正在前来。 方天成虽然下了决心,但是问题还是摆在他的眼前。 该如何在黑暗中战胜他们。 他没有徐云野的耳力,也没有刘不渝的天眼。 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但是他不能后退,蓝彩缬就在他的身后。 他的脑子飞速的转动,尽可能的想着各种处理问题的方法。 杀手们已至他的身前,他们也是愣住了,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会面对他们。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他们笑了,这对于他们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掏出腰刀,缓缓的靠近,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 方天成知道他们就在周围。123。但是判断不出具体的位置。 可能这一次,他真的要和蓝彩缬说再见了。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蓝姑娘,你的蜂儿能看清现在的情况吗?” 蓝彩缬回答不上来,她从来也没有试过,不过如今也只能依靠它了。 她打开随身的小瓶子,伴随着嗡嗡的叫声,小蜂出来了。 她轻声道,“蜂儿,你去看看他们都在那?”她的声音虽小,但却是用心在说。 小蜂还是嗡嗡的叫,在蓝彩缬身边不停的飞旋。 难道它不行? 蓝彩缬已经急得快要叫出来。 。他们现在的希望全在它的身上。 那小蜂像是看懂了主人的急迫,它飞了出去,环顾一圈。又再次降落在她手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嗡鸣,只是只有蓝彩缬才会明白的话。 她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他们在你左前方,大概据你二十步远。” 方天成听见这话,心中的底气一下子上来了,“据我五步时,告诉我。” 他们能赢。 小蜂不停的发出讯号,蓝彩缬又将它们翻译出来。 “十五步。” “十步。” “五步!”她已经忍耐不住,喊了出来。 信号已到。潮来寒雨方天成铁指已出! 方天成一指直接插了出去,但是,他还是不知道他的指头会碰到什么,是敌人,还是一片虚空?他知道这种时候,即希望于一只虫子是很愚蠢的行为,但是他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小虫的主人。 也是他需要保护的人。 方天成祭出铁指功,直插到一块坚硬的东西,是人的肋骨。 随机就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们成功了。 杀手们被吓了一跳,看着当先的同伴突然倒下,的确是极大的打击,但是他们也不能不上。 既然暴露,那就一起冲上去。 他们已经原形毕露,抬起手中刀,发出粗鲁的大叫。 “左边到了。”蓝彩缬将小蜂托在手里,贴近耳朵,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方天成铁指再出,又是一阵骨头的脆裂声和惨叫。他就是站着原地,不必闪躲,只需出招。 他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杀手过去。…。 就像当年师父用铁指保护了自己,如今他也要保护身后的人。 蓝彩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幸好发出惨叫的声音不是方天成的。她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 又是几个杀手冲上来,方天成将他们一一击退。 杀手们已经有些退却,他们想再用一次暗器。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听不懂的语言。 “是,是纳鲁话。意思是退下。”蓝彩缬已经不敢相信,难道这些杀手是纳鲁族派来的?可是,为什么? “什么意思?他们是纳鲁人?”方天成也是惊讶了,难道,蓝彩缬真的是卧底。他有些脊背发凉。 “我,我不知道。”蓝彩缬显得有些委屈。123。他确实不知道这回事。 方天成道,“我知道,他们和你没关系。” 他不相信,如果蓝彩缬是卧底,那么她杀自己的机会多了,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 他更不会相信,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藏着谎言。 “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天成问道。 蓝彩缬一时慌了神,方天成到现在还会相信她,直到方天成问,她才想起来仔细听着小蜂的叫声。 “他们散开了,走过来一个人。” 突然,那人竟说起了汉话。 。“我是他们的头领,小子,你确实有两下。” “你究竟是谁?”方天成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死在这。”那头领的语气十分冰冷,不知是究竟他不熟悉汉话,还是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 “那你就过来,究竟谁生谁死,还未可知。”方天成看向那一片漆黑。 突然,他的眼前亮起了火光,那头领居然点起了火把。 方天成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舍弃这天然的优势?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沧桑的脸。 这是蓝彩缬从未见过的脸,但既然他们是纳鲁族的人,又怎么会在黑暗中看清一切呢? “我们是纳鲁族的。潮来寒雨想必你也知道了。”头领缓缓说道,“有人叫我杀你们,而且报酬很诱人。” “什么?”方天成脱口而出。 头领眼中露出短暂的悲凉,“他会给我们家园。” 方天成不懂其中的含义,“你们不是纳鲁族人吗?” “曾经是,但二十年前就不是了。”头领缓缓道,“但就算是那个人不给我们报酬,我也会杀你们。” “为何?我们本素不相识。” “过去的事,我已不愿再提,你是局外人,我只想杀她。”头领指着蓝彩缬。“我有一个提议,你如果让开,我会让你走,还会让人护送你出这片雨林。” 方天成转头看向蓝彩缬,她究竟是怎么惹上这样的仇家。 “怎么样?你同意吗?”头领凝视着方天成,他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动手,方天成绝对会死,而谁会想死呢?更何况是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死。…。 “我也有一个提议。”方天成伸出一根手指。 “有意思,你说。” “你让我们走,我就只杀你一个,放过你的手下,怎么样?”方天成脸上露出开怀的笑。 让自己放弃蓝彩缬?绝不可能! “你很像我年轻的样子,我有点不想杀你了。”头领竟然没有生气。 “什么样子?我认为你年轻时未必有我好看。” “你和我年轻时一样,一样不知死活!”头领目中凶光已现,“我很欣赏你,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个火把我不会熄灭,我的同胞们也不会上,如果你能杀了我,那么你就带她走。” “你怎么保证?万一你的小弟们看你打不过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袭,你们可没少放暗箭”方天成故作轻松。123。但其实他心中没底,这人敢提出单挑,就一定有所实力。 “他们不是我的小弟,他们是我的同胞,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们向来言出必行,不过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因为你绝不可能赢我。” “为什么,如果你这么厉害,怎么早不动手?” “你们的什么‘激帅法’对我没用,我绝不会轻敌,也不会愤怒。”头领的汉话还是说的不好,竟然把激将法说成了激帅法,不过这时方天成也没有心思去挑这些错误,这个头领似乎带着必胜的决心,让方天成敬意突生。 头领脱下外衣,露出一身横练的肌肉。 。上面刺满了图腾字画,就着火光,他竟跳起了舞蹈,这舞蹈铿锵有力,给人极大的震撼。 “这是纳鲁族的战舞,每个勇士都会的。”蓝彩缬小声说道,“你,还是走吧。” “为什么?”方天成这时已近看的到她,他蹲下来,看着她的脸。 “你可能会死的,我能感觉到,他很强……”蓝彩缬还没有说完,方天成伸手捂住她的嘴,“别担心,我会赢的,蓝姑娘,我不是已经打倒了好多人了吗,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们才认识两天不到。” “蓝姑娘,我……” “叫我彩缬,我也叫你天成。”蓝彩缬拦住了他,不让他说下去,“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潮来寒雨那我也愿意相信你,天成,答应我,一定要赢。” 方天成心中的战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好,彩缬,我答应你。” “好了吗,我们开始吧。”头领已经跳完了战舞。 方天成站起身,走到了中央,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蓝彩缬,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开始吧。”方天成做好了架势。 自己决不能输,为了他身后的人。 头领先发制人,伸出双手,屈指成勾,竟成了虎形,加上他伟岸的身材和遍身的刺青,整个人也像了一只下山猛虎,他探爪直向方天成膻中,巨阙两穴打来,方天成大吃一惊,这头领手法竟这样快,他忙向后一闪,曲臂拉直,使出铁指对上来爪,这爪力度惊人,震得方天成手腕不禁发酸,他知道角力不成,就打算以快取胜,他铁指急发,如暴雨般向头领身上各要穴打去,一指更比一指快,一指更比一指强,可是那头领竟双手齐招,将他的攻击一一化解。…。 头领用力一甩,将方天成指头甩开,道,“该轮到我了。”他咆哮一声,真如猛虎附身,双爪生风,如骤雨一样向方天成袭来,方天成接他一抓已然吃力,这样连续的打击,他只好奋力抵挡,每挨一下,双手便麻涨发痛。头领突然拧身向后,一爪击中方天成后心,又是一推,将方天成推出好远,方天成登时倒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成哥!”蓝彩缬冲到方天成身边。123。轻抚他的胸口,方天成嘴角只是不停冒血。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方天成痛哭起来,“你别打了,你打不过他的。” 方天成想强站起来,可是心口一阵剧痛,又喷出一口血来。 头领摇摇头。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蓝彩缬站起身,伸开双臂,挡在方天成身前,“你,要杀就杀了我,放了他。” 头领低头沉吟片刻,“好,我答应你,不杀他,可你却必须要死。”他伸出虎爪向蓝彩缬袭来,眼看蓝彩缬就要香消玉殒。 她闭上了双眼,微笑起来。潮来寒雨至少在她死前,她不再是孤独的。 突然,她感到一个有力的肩膀承住了她,她张开眼睛,自己居然在方天成的怀里。 她不敢相信,方天成竟然还能站起来。 头领的一爪已经被方天成死死挡住,竟不能移动半分。 “我最见不得女孩哭了,尤其是我喜欢的女孩。”方天成还是那副自信的笑容。 他轻轻放开蓝彩缬,将头领用力一推,将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方天成一步步走到头领面前,他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伸出两根像钢铁一样的手指,呐喊出了那震撼人心的话。 “第二回合,开始!”。 二十一 奋起 二十一奋起 头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明明打中了方天成,他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但是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凝视着方天成的脸,和刚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方天成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知道,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的力量。 “你真的坚持的住?要是我挨了那一下,不可能站起来。”头领甩了甩手,“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 “你确实很强,但你赢不了我。”方天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头领知道,他不是在虚张声势。123。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不会输。 但他不信,或许爱情的力量很强大,但他也并非没有力量支撑。 那就是复仇。 他在这潮湿黑暗的雨林待了二十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亲手复仇的机会。 当年因为那个人,他的家人,他的同胞被赶出了部族,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踏足家园。 那条纳鲁河怎么样了,河边是否还盛开着鲜艳的罂粟花呢? 他不知道,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 每个晚上他都会做噩梦,梦见他们死在雨林中。 。只有靠着药物的麻醉才能让自己入眠。 也许不如真的死了,至少不会有痛苦。 但是他不能,他一定要活到自己报仇的那一天。 爱情?他曾经也相信爱情,但他的无知最后害了他。 那份爱情,最终让他失去了回家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也燃起了火焰,他的仇人就在眼前,即使用他的命来换,也要亲手杀死她。 “你确实让我欣赏,我只问一句,你让不让开。”虽然他知道自己是白问,但是他还想亲耳听见这个年轻人的回答。 “不可能。” 头领运气于胸,双手成爪,再一次咆哮上去。 方天成提指一挥。潮来寒雨也冲了上去。 正如他所说,第二回合,开始了! 这场战斗已经是爱与恨的较量! 头领的攻势越加凶狠,手爪像厉刀一样,搅得风声呼呼作响,方天成左右闪避,他知道比力量,他不是头领的对手,现在他需要的是观察和机会。 他不停的闪避,如蜜蜂一样灵巧,他渐渐明白,如果想保护一个人,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需要智慧。 头领已经如一头发狂的猛兽,他的每一次进攻都是带着必杀的决心。 如果有人拦住自己,就杀了他。 蓝彩缬已经不敢再看,她什么都干不了,第一次,她是如此的自责与悲痛,那种深深的无可奈何感,几乎让她发疯。 她的心乱乱的,她很想冲上去,但是她做不到,周围的其他杀手将她围得死死的,他们不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神圣的复仇。 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有相信方天成。…。 她也愿意去相信他,那个自信的笑容让她的心里重新振作起来。每当想起那个笑容,她就会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温暖。 头领还是发狂一样的进攻,方天成不停的闪躲,这几乎让他气急败坏,又是重重的一爪,却又被方天成绕到树后,轻松闪过,他一爪竟然将那坚实得如同铁板的树皮刮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究竟要逃到何时?头领很想喊出来,但是他强忍住自己的急躁,他知道人一旦心急就会露出破绽,他努力地平复心情,尽可能的想要看出方天成行动,但一又一次的击空,仿佛一根针,不停的刺向他的痛处。 其他杀手已经蠢蠢欲动,但是他们心中的尊严也在克制他们的身体。 头领已经满身大汗。123。因为每一次的突击都是带着杀意,这极大的消耗他的体力。汗水从他健壮的身躯上不断冒出,他知道现在不该心急,但方天成的行动看似在盲目的逃跑,给他看似能够击中的假象,而实际上每次都差了一点点。 他渐渐开始醒悟,自己一直在被方天成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放缓节奏,打算开始试探性的进攻。毕竟方天成的闪躲也需要消耗体力,既然他想耗死自己,那就自己先耗死他。 他面上咬牙切齿。 。但实际并未用力,又挥出一爪。 居然中了! 手爪正中方天成的腰间,但由于自己并未出力,这一下连他的衣服也没划破。 头领心中暗自懊悔,要是刚才用力,那么战斗就已经结束。 莫非方天成看出来了?他抬头看着方天成的脸,但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喜悦。 果然,他没有伪装,自己想得太多了。 那么,就再用力一次。 这一次,却又被完美的避开,自己的手只距离他那么一点点距离。 但现在只要没有击中,那么一寸和一丈也没有区别。 他是在演?头领的脑袋已经有些发昏。潮来寒雨完全被复仇的狂怒和必胜的渴望填满了。 又是一记虚晃,反而又击中了方天成。 头领渐渐慌乱起来,方天成好像一次次的给着他机会,但每当自己就要击中时,他反而跑远了。 一次次在用力和虚晃之间切换,一次次在避开和击中间轮回。 头领已经开始喘了,这种虚虚实实的攻击比起一直全力的进攻还要费力。 他甚至开始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打谁,在打哪。 又是一记重爪,但这一次方天成没有闪躲。 他一直的诱敌,就是再等这个机会。 他失误的机会。 方天成将身一拧,闪过袭击,右手双指直插头领咽喉。 中了,头领最初的进攻并非一味,也同时在防范自己不被攻击。 但现在,身体的疲惫和大脑的混乱让他疏于防范。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对方天成已经足够。…。 铁指正中咽喉,头领只感到呼吸突然中断,一下子全身的内力全部散尽。 调不上来气对习武者是致命的打击,头领浑身像泄了气一样,顿时软了下来。 但还未结束,接下来是方天成的时间。 铁指如暴雨一样袭来,直插头领身体各处要穴,头领伟岸的身躯竟像是纸糊的一样,每受击一次,身体就剧烈的抖动。 最后一指,直插太阳穴。 头领高大的身体突然倒塌。他已经不再有呼吸。 方天成赢了! 他站在头领尸体身旁,发出了由心里的呐喊。 杀手们不安的骚乱,一个杀手已经将刀拔出,他要动手! 他身体不停的颤抖,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头领失败,不甘心自己的复仇失败。 身边的同伴拦住了他,不知是因为他们的承诺还是因为恐惧。 他们光荣的复仇。123。失败了。继续动手只会更加践踏他们本不多的尊严。 在这场神圣的战斗中,最终站着的只有方天成。 方天成望着头领的尸体,他的脸上还有着一脸的遗憾与茫然,他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天空。 他一定有着很多的遗憾。他明明比方天成强,也同样有着必胜的信念,但为什么还是输了? 每个人都有宁可失去生命也要做到的事。方天成和头领一样,都会为了胜利不惜牺牲。但是方天成是为了爱,而头领是为了恨。 无论任何时候,爱永远要比恨伟大,因为恨带来的只有毁灭,而爱可以让人永生。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但是只要你怀着恨意。 。就一定抵挡不过爱的力量。 一个杀手抱起头领的尸体,他们开始高昂的头都垂了下来。现在他们只有离开。 并非是头领败给了方天成,而是恨败给了爱。 随着杀手们的远去,方天成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刚才的战斗耗尽了他的力气。 但是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 蓝彩缬接住了他。 她现在满脸的泪痕,趴在方天成身上,痛哭起来。 这场胜利,真的太艰难了。 方天成想搂住她,但已经没有力气,他只能轻轻摸着她的脸。 “怎么了,我不是赢了吗?” 蓝彩缬咬住了嘴唇,“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方天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话还没有说出。潮来寒雨蓝彩缬的唇已近将他的嘴堵上。 不需要方天成说出来,她已经知道答案。 两个人虽然只相识了两天,但这两天所经历的却比一些在一起二十年的夫妻还要多。 到如今,方天成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迎接那柔软的唇。 无数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这一吻。 方天成已经有些虚弱,也是第一次经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这一切已不重要,他知道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也知道她的心里也有自己。 这就足够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悲歌,也许是杀手们为他们的头领所唱,歌声悲凉而凄惨,又带着些许的愤慨。头领虽然败了,但是至少他还有着战斗的意志与战斗的荣耀。也许他的同胞们会带着他的精神继续前行。 杀手们还会想着复仇吗?方天成不知道。这一切对他已不重要。 如今再悲伤的音乐也无法抹除他的欢乐。 现在,方天成更加坚信爱的力量了,生命如此美好,如果一个人心里还只有恨,那岂不是蠢得很?。 二十二 苗寨 二十二苗寨 爱是永恒的。 这就是为爱而战的方天成胜利的原因。 现在他也收获了最为宝贵的战利品。 他们都是第一次接吻,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笨拙而青涩。 蓝彩缬不小心碰到了方天成的伤口,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现在的二人有的只有甜蜜。 两人缠绵了片刻,又彼此分开。蓝彩缬已经满面羞红。 方天成拄着地面坐起来,轻抚着她的秀发,“我们走吧,徐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 他挣扎着站起来,还有些摇摇欲坠。 蓝彩缬赶忙扶住他,“你受了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123。我就不会累。”方天成还是那副自信的笑容。 两人互相搀扶着,举着火把在黑暗的密林中缓缓前行。 虽然前路是黑暗的,但他们的心里却无限光明。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正碰上徐云野他们。 刘不渝看见他们两个,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忧愁。毕竟他是前车之鉴。 徐云野接过受伤的方天成,将他扶到树下。 “三哥,苗寨还有多远?”他一边运气帮方天成疗伤,一边问道。 “还有大概一天吧。 。不过今天我们应该走不了了,大家都受了些伤。” “嗯,不过晚上还是要小心一些,他们也许还会来。” 方天成却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徐云野帮方天成疗好伤后,又将药箱扔给了蓝彩缬。 现在不需要自己来干这些事了。 他已经去准备晚上的篝火了。 蓝彩缬小心地解开方天成的上衣,脸上更红了,她用丝帕沾了些水,轻轻地擦拭他的身体,好像在抚摸最珍贵的珠宝。 方天成抑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道,“明天就能到苗寨了。” “嗯。”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们是要去查案的。” 蓝彩缬轻轻的点头。潮来寒雨细心的帮他涂上药。 “你还没说,你去苗寨干什么。或许我们办完事,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方天成满心的期待。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蓝彩缬低下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等一切结束,我们一起去和你家人说,好吗。”方天成握住了她的手,“你的家人一定会同意的。” “不,我觉得不会。”蓝彩缬的眼角竟闪着泪光。 方天成还想问下去,但是雷文突然喊了一声,“开饭了。” 蓝彩缬快速的跑了过去,好像在逃避着些什么。 方天成望着她的背影,他想喊她的名字,叫她回来。 但是他放弃了,也许是她和家里闹了矛盾,她还不想回去。 正想着,徐云野端过来晚饭,递给了方天成。他也坐下来,打开了酒囊。…。 “谢谢。”方天成接过碟子,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下咽。 徐云野喝了一口酒,“你知道纳鲁族的情况吗?” 方天成摇摇头。 徐云野给他讲了纳鲁族的故事,但隐去了刘不渝的往事。 “不行,我要向她问明白。”方天成想站起来,却又被徐云野摁住。 “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现在。”徐云野又喝了口酒。“你们都冷静一下,这样更好。”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走了。 方天成望着那美丽的倩影,百感交集。 整个晚上,蓝彩缬都在刻意回避着方天成,每次他想问些什么,她都会走开。 方天成第一次失眠了。123。他望着远处蓝彩缬的被褥,显然她也睡不着。 爱情真的跨越不过民族的鸿沟吗,他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天亮了。他们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今天他们已经走出了雨林最深的部分,现在的路又光明了许多,这让方天成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蓝彩缬还是在回避着他,昨天他们如此亲近,但今天却像一对陌生人。 方天成的心很乱。 突然,徐云野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指了指边上的树丛,里面好像有动静。 场面突然紧张起来。 。他们昨天才刚受到袭击,现在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是人,他正要从林中钻出来。 所有人都戒备起来,时刻准备着迎战。 他出来了,是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男人,看得出他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脸上满是英勇之气,手里还拿着猎叉。 那人并没有展开进攻,而是一脸的惊讶,他用蹩脚的汉话道,“天啊,竟然真的是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 徐云野脸上疑虑未消,“你是什么人。” 他大笑起来,“我是附近苗寨的猎户,倒是你们是谁?” 徐云野稍稍放心了些。潮来寒雨“我们来自中原,到苗寨处理一件事。” 猎户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你们穿过了这片雨林?” “没错,毕竟只有一条路。” 猎户脸上满是佩服之色,“你们可真厉害,这片雨林,我们都不敢随便进的,我们苗家人,是战神蚩尤的后裔,最敬佩强大的人,你们如果要到苗寨,我亲自带你们去。” 大家听见这话,都很兴奋,终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徐云野回头看了一眼刘不渝,刘不渝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徐云野拱手道,“那就多谢了,在下徐云野,请问朋友姓名。” 猎户道,“咱们不讲这么多礼节,我叫熊从新,既然来了都是朋友,不知几位都叫什么名字。” 一行人纷纷报上姓名,熊从新又是大笑,“你们真厉害,除了我大哥,我还没听说有谁能穿过这片雨林。” 方天成问道,“你大哥去过中原?”…。 熊从新道,“没错,我大哥叫熊立新,咱们族里的年轻人可都听他的,他可是要当上族长的人啦。”但他的脸上又闪过短暂的忧愁,让人不知所以。 “既然这样,那请熊大哥带路了。”方天成微笑道。 “好好,可是你们到苗寨有什么事吗?最近,寨里可有些大事,我可不一定有时间招待你们。” 徐云野沉默了一会,还是拿出包裹中的罐子,缓缓打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由于这些天,他们没忘记给蛊虫喂食,蛊虫倒也还没死,只是有些无力,但见到光还是不停的蠕动。 熊从新看见蛊虫,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有这个的?” 徐云野道,“我有个朋友,死于这蛊虫之手,我们听说苗寨有人会用蛊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熊从新摇摇头道,“这我帮不了你们,蛊术在我们寨也是禁忌的邪术,不是人人都会的,而且那些蛊师也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随即笑道,“不过你们别担心。123。我大哥说过,对异乡人要尽力帮助,我会想办法的。” 众人见熊从新如此热情,也都笑起来。 “来吧,我带你们去,我们苗族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他还是满脸的笑意。 走了片刻,熊从新又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这里的毒虫猛兽可不少,你们没遇上那头大象吗?” 雷文道,“你说的是那头满身伤痕的大象?” “是啊,这大象可是发狂了,见人就袭击,我们寨里好几个猎户都死在它的脚下。难道你们遇见它了?” 徐云野点点头,“幸好这位蓝姑娘相助,我们杀死了它。” 熊从新像是看着神一样,“你们是真正的勇士,我佩服你们。” 方天成道,“话说大象本应该是群居,怎么只有那一只了。” 熊从新叹气道。 。“本来它们有一个大家族,但由于捕杀,它们都死了。就剩下那一只了。从此它就像发了疯一样,见人就袭击。” 众人都沉默了,那只大象只不过是想为了同伴复仇,它也是可怜的。 蓝彩缬低下头,她的心中满是歉意,大象是她杀死的。 可它本不该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方天成。 “彩缬,别难过。你是为了救我,对吗?” 此刻,她的委屈,痛苦,和爱意一齐迸发出来,情感想一条奔流的大海一样汹涌。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将头埋进了方天成的怀中。 方天成欣慰的笑了,至少现在他们之间的隔阂荡然无存。 徐云野见状,打断了这个话题,道,“那你知道雨林里面居住着什么人吗?” 熊从新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些纳鲁人?” “嗯,他们怎么会在那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潮来寒雨从我小的时候,他们就生活在那里了,雨林深处一片漆黑,有人可怜他们,想问问情况,他们也不回答,请他们住进寨里,他们也不同意。好在,他们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渐渐地就没有人管他们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那里生活这么多年的。” 方天成知道,他们的目的,就只是复仇。甚至在黑暗中,他们可以看清一切,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但一定不简单。为了向让他们失去家园的人复仇,他们可以做一切事。 可是,这一切与蓝彩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更紧的抱住了怀中人,无论如何,自己只需要守护好她,这就足够了。 现在他的心中已经被爱填满,竟不知他们已经走出了雨林。 这片古老的,神秘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雨林,终于要和它告一段落了。 现在他们的脚下平坦的很,远远望去,还能看见炊烟。 熊从新停下脚步,笑道,“朋友们,苗寨到了。” 苗寨,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但徐云野知道,一切还未结束,至少现在凶手还未找到。 在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二十三 勇士 二十三勇士 终于到了苗寨。 众人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一些。 苗寨的风光和他们想的没什么不同,满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群山和一眼望不到边的雨林将这个不大村落紧紧环抱,给人一种原始而又生机勃勃的感觉。 走到寨口,先是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他们从桥上经过,脚下木板的嘎吱声显得那样可爱。河里的小鱼三五成群,怡然自得。远处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田。水田边上还有几只水牛,正悠闲的散步,穿着传统服饰的牧童吹着芦笙,好像在欢迎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牧童看见熊从新,远远的用苗语打着招呼,熊从新也笑脸回应。 他怕众人听不明白。123。翻译道,“这是离医生家的孩子,他问你们是谁,我说是客人。我再问问我大哥在不在家。” 他又向牧童喊了几句,牧童也用苗语回答。 熊从新失望的摇摇头,“大哥忙着大会的事了,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方天成一打进了寨门,就感到一股浓烈的喜庆气氛,“什么大会?” “明天不就是过年了吗,就是你们汉人的春节。大家都忙着办大会呢。”熊从新笑道。 方天成在心里仔细算了算日期。 。果然今天过后就是春节了,这些日子在生死线上来回跨过了好几次,他竟没有察觉。 春节,中国最大最喜庆的节日,他还是第一次在苗寨过春节,而不同以往的是,今年他的身边有他的朋友和他爱的姑娘。 “咱们苗寨的春节跟中原有什么不同吗?”方天成问道。 熊从新道,“我不大清楚你们的习惯,不过大哥说过,无论什么民族,过节都是一样热闹,我们这有的是好吃的,好玩的,苗寨的姑娘跳舞也最好看。”他脸上挂满了骄傲,“虽然我还是个光棍,哈哈。” “那个大会是什么?”方天成继续问道。 “是我们传统的大会。潮来寒雨节目也很多,不过最重要的是摔跤大会,每年都会评出最强的勇士,我大哥已经当了两年第一了。”熊从新解释道。 “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看看。”方天成一脸遗憾,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游玩。 徐云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想我们也不用太着急,毕竟我还想尝尝苗家的酒。” 熊从新道,“有有,我们的酒可好了,只怕你喝不多。” 众人都笑起来,这个美丽的苗寨在不知不觉中让每个人都愉快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苗寨的独特景色才慢慢显露出来,到处都是吊脚楼,簇拥在一起,邻居之间没有什么界限,都是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所行一路到处都是愉悦的苗家人,他们唱着喜庆的山歌,跳着欢乐的舞蹈,好像没有什么能使他们忧愁。 每个人都被这节日的喜庆感染了,在这个不大的寨子,有着世上最简单的美好。…。 在这样美好的地方,也会有蛊术这种可怕而邪恶的存在吗? 想起丁不语死时的惨状,很难将这一切与美丽的苗寨联系起来。 可最邪恶的东西往往藏在美好的包装之下。 但说来也奇怪,这些苗家人,看见徐云野他们并未有太多的惊讶,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复杂的表情。感觉更多的是忧虑。 又走了些路程,熊从新在一个不大的吊脚楼前停下来。 “我家到了,都进去坐坐。”熊从新推开门,里面便有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跑出来,抱住了他。 孩子脸上满是喜悦,但张嘴便是句标准的汉话,“熊二叔,你回来啦。” 这孩子竟是个汉人。 熊从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123。“这些都是远方来的朋友,大嫂在家吗?” 孩子看着这些陌生人,亲切得很,她微笑着看着他们,又指指后房。 正说着,一个年轻的苗族妇女走了出来,她长得虽不十分漂亮,但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熊从新道,“大嫂,这些是客人,他们穿过了那片雨林。” 女人惊讶地捂住嘴巴,用不标准的汉话道,“快坐下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说着,她就转身进了后房,孩子也一路小跑跟了进去。 方天成问道。 。“她们是?” “她们是我大嫂和他们的孩子。” 徐云野道,“可那孩子……” 熊从新道,“你也瞧出来了,那孩子是个汉人。” “那为什么是你大哥的孩子。” “当年我大哥出了寨子,回来时就带着她了,那时候她才三四岁。据他说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于洪水,他见孩子可怜,就把她带回来收养了。” “你大哥真是个好人。”雷武道。 熊从新笑了,“那是,要不为什么大家都推举他当族长呢。” “你大哥要当族长?”方天成问道。 熊从新挠了挠头。潮来寒雨一脸忧郁,“还不是,可能,他的功劳很多,从外面带回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唉,我也说不好,虽说有不少人支持他,可也有不少人反对。” “怎么回事?” “其实,寨子里一直分成两派,一派是我大哥带领的,多是年轻人,他们希望能够和汉人和平相处,多出去学习汉人的先进经验。另一派是老族长那一派,他们,不希望族人出寨子,他们痛恨汉人。” 方天成问道,“为什么,两族文化虽有不同,可都是一家人啊。” 熊从新低下头道,“他们不这么认为,其实最早的苗寨还不在雨林里面,当初汉人的皇帝,就是叫朱元璋的,大肆进攻屠杀我们,我们不得以才搬到雨林里,有一百多年了。所以老族长他们认为,汉人不值得交往。” 方天成沉默了,熊从新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朱元璋这位开国的皇帝王位下面的,是无数的白骨。…。 他在打倒蒙古人统治的元朝后,认为异族都是蛮夷,是会危害到大明的统治的,于是对苗族人开始了血腥的屠杀。两族同胞就这样对彼此心怀怨恨,不再来往。 熊从新看着沉默的众人,道,“我大哥认为过去的事情毕竟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彼此放下成见。因为无论我们的民族是什么,我们都曾是手足兄弟。” 方天成道,“对,至少我们不会仇视你们,汉人好的,也有坏的,如果以自己片面的眼光看待彼此,这绝对是错误的。”他不禁紧紧握住了蓝彩缬的手,他们也不是同一个民族,但是他们之间的爱是真诚的。 熊从新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我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老族长他们不这么想。123。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据说老族长他们已经暗暗准备人马,想先下手了。” “你又在胡说了,我相信老族长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一阵刚毅的声音传来,方天成扭头一看,是一个男人,他大概三十岁,一脸的正气,有着领袖的风范。穿着一身苗族的服饰,刚刚从门外进来。 熊从新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们是我刚认识的汉人朋友。”他又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大哥,熊立新。” 熊立新行了个抱拳礼。 。道“你们是从雨林那边来的?真不容易。我弟弟胡乱说话,你们不要当真。” 熊从新拍了下桌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本来就想害你。蚩癸那老家伙背地没少说你坏话,我还看见过他们晚上偷偷来咱家,好像是在勘察什么。” 熊立新立刻严肃起来,道,“蚩族长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被他说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说他要害我,更是胡说,族长的选举是有明确规定的,就算我要当,也要看咱们寨里的父老同不同意,他又何必干这种事?” 两兄弟突然吵了起来,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吵着,后房的熊立新的妻子和他的养女走了出来。 妻子道。潮来寒雨“你们两兄弟吵什么,还有客人在呢。”她一边分开两人,一边把饭菜端上桌子。小女孩看见熊立新回来,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熊立新一见妻女,再多的气愤也没有了,他抱住女儿,道,“阿琪,在家里有没有听话?”他眼睛里满是父亲的爱意,根本没有一点这个女孩不是自己亲生的感觉。 阿琪一直点头,道,“阿爸,明天你一定要拿第一回来。” 熊立新大笑,“阿爸答应阿琪,你先找阿妈玩去吧,阿爸这里来了客人。” 阿琪很听话,一蹦一跳的跟母亲进了后房。 熊立新见女儿走远,坐了下来,打开了米酒的盖子,给众人一一斟满,道,“不说了,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徐云野道,“实不相瞒,我们到苗寨是为了我一个朋友,他死于蛊术之手,我们这次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线索。”…。 熊立新道,“蛊术在苗家也是邪术,普通人是不会的,如今几乎失传。我只知道一位蛊师,不过她不住寨子里面,而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自生活。如果几位不急,等大会结束,我亲自带几位去如何?” 徐云野点了点头,毕竟人家是族长的候选人,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熊立新又道,“不过,说起蛊术,我看这位姑娘是纳鲁族人,你们没有问过她吗?纳鲁族的蛊术可是比我们苗寨厉害多了。据说苗寨的蛊术也是由纳鲁族传过来的。” 所有人一时间全都看向蓝彩缬。 蓝彩缬道,“我,我没见过那种蛊。我们纳鲁族也不是人人都会蛊术的,我只学过驱使小蜂这一种。”她十分的自责。 徐云野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她没在说谎,而且凭她现在和方天成的关系,也没必要骗自己。 徐云野猛然想起,刘不渝说过,他身中情蛊,武功尽失。如此说来,纳鲁族的蛊术是要比苗寨厉害的,可是之前刘不渝却未提过这件事,只是一口咬定蛊是在苗寨。 他看了一眼刘不渝,他只是低头吃饭,好像故意回避着他。 难道刘不渝隐瞒了什么吗? 。 二十四 大会 二十四大会 杀死丁不语的蛊未必来自苗寨。 这是徐云野没有想到的,他不曾有任何时候怀疑过刘不渝。 但现在,刘不渝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是,他没有冲动,他愿意相信他的兄弟。 或许这蛊的确来自苗寨,至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不渝在欺骗。 那么他就不会相信。 熊立新没有发现异常,他继续道,“还请几位暂时住下,我们的房间还有很多,来了总是要待两天的。” 没有人在说些什么,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袭来,也许在这里能有些收获。 吃完饭后,熊立新和妻子给众人安排了房间。 徐云野躺在床上。123。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他已经好久没在柔软的床上躺过了,但现在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舒服。 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拿起酒,慢慢地喝,一边想着事情。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 他走下床,把刀捡起来,渐渐向门口移动,他悄悄将门打开一个小缝。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但还是能看见有人。 他在水井边不知干些什么,左右的回顾,生怕有人发现。 徐云野猛然推开门,“谁?”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 。几乎要跌落井中,他掉头就跑。 徐云野走到井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看那人时已经跑远了。 他并未多想,也许是口渴的过路人也说不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蛊的事情,已经没时间处理这些问题了。 他走回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第二天一亮,熊从新就带着家人和徐云野他们出发了。 苗寨春节的大会,果然是热闹得很。本是不宽的路上,已经被装饰物和人挤得满满的。震耳的芦笙乐曲响彻大地,男女老少都穿着盛装,载歌载舞的从家中出来,共同欢度这美好的节日。 熊从新道,“朋友们,怎么样。潮来寒雨我们的大会热闹吧。” 方天成点点头,“确实,这样的盛况我是没有想到的。” 熊从新骄傲的笑道,“不止这些,一会儿的摔跤大会才是重头戏。” “怎么讲。” “我们苗家人是蚩尤大神的后裔,自是尚武的,每年都要比出最英勇的武士,他们也是最受人尊敬的。” “会场还有多远?”方天成问道。 “就在前面,我大哥已经先过去了。毕竟他也是选手,而且已经拿了两届头名了。” 一边阿琪笑得更开心了,“阿爸是要拿第三次第一的了。” 方天成问道,“立新大哥这么厉害?” 熊从新道,“毕竟也是能闯过那雨林的人,我大哥当这第一的确是实至名归。不过他的对手也很多。” “还有其它的竞争对手吗?” “的确,像蚩阳那小子也很强,不过他也连着败给大哥两年了,今年估计也不是我大哥的对手。”…。 阿琪抢着道,“我最讨厌他了,经常仗着他是族长的儿子欺负寨子里的人,阿爸一定会狠狠揍他。” 方天成问道,“他是族长的儿子?” 熊从新道,“不错,他同时也是大哥族长竞争的对手,不过要不是仗着他阿爸是族长,根本就没有资格。” “当族长也要有资格的吗?” “那当然,除了寨子里父老的支持,族长还必须拿过三次大会的优胜才行。如果今年大哥又赢了,那他就可以正式参加竞选了。”熊从新笑道,“蚩阳那小子怕是当不成了,至少有我大哥在,他就不行。”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会的会场。 正中间是个擂台,也被装饰的很豪华。123。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熊立新看见他们,从远处走来,笑道,“你们来了,我们苗族的春节也很热闹吧。” 方天成道,“很好,不过要先祝贺你马上三连冠了。” 熊立新摆摆手,“这也算不得什么,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找地方坐下吧,我还要去准备。”他转身正欲离开,突然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熊从新马上把他扶起,“大哥,你怎么了。” 熊立新却根本站不起来,他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说话也有些不顺畅了。 。“我,不知怎么了,突然肚子好痛。” 他妻子蹲下来,给他擦着汗,“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特别的啊,”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剧痛让他的脸都几乎有些扭曲,“只是早上走得急,直接喝了井里的水。” 徐云野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昨天,好像有人晚上去过井那边。” 阿琪几乎要哭出来,抱住父亲,脸上满是忧虑。 熊从新用力跺脚,“一定是蚩阳那小子派人干的,他赢不了你,就想出这种办法。” 一阵苗语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是一个身着华丽的年轻人,他大概二十七八岁。潮来寒雨穿着节日的盛装,身后跟了不少随行的仆从,其中一个高举一面丝质的大旗,大旗上有着大大的一个“蚩”字。 熊从新一把拧住他的衣服,吼道,“你说不是你,可为什么我大哥早没事晚没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身后的仆从一把将熊从新推开,方天成急忙将他接住。 那年轻人环顾四周,轻蔑的笑道,“哟,又带汉人来苗寨了,这次是想认干儿子了?”他故意用汉话说着,好像就是想让方天成一行听到。 雷文雷武听见这话,那里忍得住,马上就像冲上去,痛打这厮一顿,他们虽是大光国人,可师父是汉人,他们怎能忍受有人侮辱师父? 刘不渝却紧紧抓住他们两人的手,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这一次,向来看不惯有人侮辱自己兄弟的徐云野也强忍住了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汉人与苗人的怨恨本来就很深了,这次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能鲁莽行事。…。 那年轻人却不依不饶,道,“怎么?你们还想动手?告诉你们,这里是苗寨,我劝你们这些汉人早些滚出去。”他走到熊立新面前,“还有你这个叛徒,我告诉你,今年的第一勇士称号是我蚩阳的,而你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族长。” 蚩阳站起身,一脸得意的神色,他刚站起身,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是方天成。 方天成微笑道,“你就是族长的儿子,蚩阳?” 蚩阳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就是,怎么了?” “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希望你能明白。”方天成还是微笑着,“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是吧,徐兄。” 徐云野早已心领神会,他早已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之间那面写着“蚩”字的大旗突然从中间折断,徐云野已经出刀! 蚩阳的得意瞬间消失,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徐云野收刀的时刻。 他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砍断旗子的。 脸上的汗水不停滑落。123。这汉人竟如此厉害。 他强行振作,像要放出什么狠话,但他根本不敢。 他不敢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飞快地走开了,身后的侍从更是早被吓得魂飞魄散,随着主子跑远了。 方天成蹲下来,向熊立新问道,“你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没想过他竟然会干出这样卑鄙的事,他根本不配参加这勇士大会。”熊立新再不想承认也不可能了,只有蚩阳有动机干出这种事。 “现在就算是强行逼他认罪也没有意义,他就是不想让你参加比赛,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徐云野道。 正说着。 。庄严的芦笙乐已经传来,大会已经开始了。 一个精瘦的老人缓缓走上擂台,他环顾四周,突然把目光停留在倒下的熊立新身上,他脸上露出短暂的笑,又及时收住,开口用苗语不知说着些什么,伴随着台下的掌声和呐喊,像是在为大会作着开场白。 熊从新用手愤怒地捶打这地面,“蚩癸这家伙,很明显是知道他儿子干得这事,说不定就是他让蚩阳这么做的。” 方天成用手托住下巴,道,“离熊大哥正式比赛,还要多长时间。” 熊立新艰难地说道,“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我是上届的第一,只需要打最后一场。” 方天成道,“还有机会,熊大嫂,熊二哥,你们快去找医生来,说不定还能赶上。” 熊从新道,“好好,我们这就去,大哥,你先忍耐一会儿。”话还未说完,他们就跑了出去。 雷文。潮来寒雨雷武将熊立新扶到座位上,阿琪已经忍不住哭出来了,“阿爸,你怎么样?” 熊立新强笑道,“阿爸没事,等医生来,阿爸就会好了。” 方天成看了一眼蓝彩缬,示意她先带阿琪离开。蓝彩缬点点头,把阿琪搂紧怀中,道,“阿琪听话,让你阿爸休息一下,先跟姐姐玩会儿好吗?” 阿琪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恋恋不舍得看着熊立新,跟着蓝彩缬离开了。 熊立新捂住肚子,道,“我,我没想过,他们会干这样的事情。” 雷文用力得握紧了拳头,“有些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的舅舅,为了争端王位,甚至可以向自己的外甥下手。 徐云野看着熊立新,道,“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你就不想报仇吗?” 熊立新忍住疼痛,缓缓道,“他们,他们毕竟是我的族人,我……” 徐云野拦住了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一味地退让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动手去做。”徐云野道。 熊立新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礼炮已经响起。 大会,正式开始了。 。 二十五 年轻的血 二十五年轻的血 震耳的礼炮伴着芦笙乐一齐响起来,也意味着大会的正式开始。 苗人,作为上古大神蚩尤的后裔,本就是尚武的种族。一年一度的盛会寄托了他们对武和勇士的美好向往。 但现在,族长之子蚩阳的确背叛了这种精神,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对武的亵渎。 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现在谁赢下这场比武,谁才有话语权。 难道一切的真相都会伴随着礼炮卷起的硝烟随风而散吗? 所有人都很压抑,熊立新更是沉默。 但是狂热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期盼着盛会的开始,他们已经等待了一年,结果究竟会是熊立新稳守宝座。123。还是有人新王登基呢? 观众们叫喊着他们心中的勇士,有人喊着熊立新,也有人喊着蚩阳的名字。其他的选手在他们两个的映衬显得如此一文不名。 的确,在观众们看来众多的年轻人中也只有这么两位有资格去争第一勇士。 但是他们不知道,蚩阳已经背叛了勇士的精神。 但这些似乎已不重要,比赛正式开始了。 一个彪形大汉跑上擂台,他挥舞着双手,希望得到欢呼,但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人。 但这似乎没有影响他的战意。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为自己加油打气。 但突然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打断了他,那个身着华服,如同野山鸡一样鲜艳的蚩阳走上了擂台。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隐藏不住,在他看来,熊立新不能参赛的情况下,自己就是冠军了。 他挥手向他的支持者致意,绕着擂台转了一圈才停下来。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大汉,又远远的望了一眼熊立新,他将衣服脱下,扔给他的支持者们,那个抢到了的观众疯狂的呐喊,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魅力远比实力更重要,蚩阳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摆动着身体,嘲讽着大汉,向大汉做了一个手势。潮来寒雨示意他进攻。 大汉冲了上去,相比之下,他的身躯远比蚩阳壮,他虽然知道蚩阳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但是作为一名勇士,他无所畏惧。 蚩阳将身一撤,脚下使了个绊子,那大汉立刻身体不稳起来,登时就要倒下,他强扭身体,让自己不要跌倒,但蚩阳直接一肘,正中他的后脑,那大汉立刻坚持不住,眼看就要跌下擂台。 跌出擂台就以为着,蚩阳将会获胜。 但蚩阳没有让他倒下,他拽住他的胳膊,竟然把他拎了起来。此时全场的欢呼再次响起,蚩阳把大汉顺势扛在肩上,那像牛一样的大汉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被他轻松的扛起。 蚩阳得意的转了两圈,向观众展示着他惊人的力量。此刻这已经不是一场角力,而是一场他的表演秀。 他将大汉重重得摔在地上,大汉直接痛得大叫起来,方天成从未想到这样一个壮汉也会发出孩子一样的叫声。…。 蚩阳举起了手臂,全场的观众全部沸腾了,好像在仰望高大的雕塑一样,仰视着他们的英雄。 只有徐云野他们知道,这光辉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卑劣的心。 方天成问道,“徐兄,你怎么看蚩阳的表现。” 徐云野道,“作为一个未练过武的人,已经很强了。”方天成点点头,他的言外之意是在他们这些武功高手看来,蚩阳的确还是个普通人。 熊立新叹气道,“蚩阳的确是个强大的人,我之前也一直把他视为我最大的对手,可是……”他话还未说完,疼痛就再次袭上来。 正说着,蚩阳的下一个对手又上了台,显然它被刚才的场景吓怕了,上了台根本不敢进攻,只是一直后退。 但蚩阳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123。直接又是一个重摔将他扔出了擂台。 这样下去,如果熊立新不能及时恢复,那么这届的优胜必然是蚩阳的。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大哥,我们带医生来了。”远处传来熊从新的声音,他还拽着一个衣衫不整,显然是很急忙就出来的,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的人。再身后是熊大嫂,也是喘着跑过来。 他把医生带到近前,道,“离医生,你快看看我大哥到底怎么了。” 姓离的医生走到跟前,一边用苗语和熊立新交谈。 。像是在询问症状,一边用手解开熊立新的衣服,摸着他的肚子。 问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瓶从徐云野他们未看过的药剂,想要给熊立新喝下。 徐云野挡住了他,对熊从新道,“他,可以信任?” 熊从新道,“离医生是我大哥的好朋友,不会害他的,你放心吧。” 徐云野让开路,让离医生把药给熊立新喂下,之间熊立新喝下药后,突然呕吐起来,竟吐出些黑水。 离医生扶熊立新坐好,取了些清水让熊立新喝下。又转过头对熊从新说了些什么。 熊从新听着离医生的话,脸上先是兴奋,随即又变为失望。 方天成忙问道。潮来寒雨“熊二哥,大夫怎么说?” 熊从新道,“离医生说,他体内的毒已经吐出,没有大碍了……” 方天成拍手道,“早就听说苗药神奇,没想到这么灵。” “可是,由于毒素有些已经进到身体里了,大哥他,他还是很虚弱,最近三天都必须静养。” 雷武道,“那怎么办,大会还是没法参加。” 熊立新早就知道了这些,他肚子的剧痛虽然已经缓解,但是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站不起来身子,只能对离医生微微点头,用苗语道谢着。 离医生身为一名医生,也知道只能看着大会却不能参加对一个勇士是多么痛苦的事,他不忍再打扰熊立新,又留下几副药,遗憾的走了。 场面又沉默下来,阿琪早早看见医生来了,也跑过来看,但是听见他们说阿爸还是不能参加比赛,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想阿爸担心,强忍住泪水不留出来。…。 熊立新看见了阿琪,招呼她过来,把她搂紧怀里,道,“各位,你们的好意,我谢谢各位了,但不用为我担心,一届大会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不了明年再来。”他强行露出笑容,不想让大家担心。 但谁都能看出,作为一名勇士,他对荣誉的渴望。 没人会觉得自己赢得不够。最痛苦的不是一直失利,而是一直胜利,而突然跌落谷底。 阿琪本没有哭出来,但一进阿爸的怀里,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与这一众人相对比的,是站在擂台,那高高在上的蚩阳。 在为熊立新治病的这段时间,他又连着打败了好几位对手。此刻的他,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擂台上耀武扬威。 相比之下。123。即使是前届冠军的熊立新就没落的多了。 这一路上看得出来,熊立新的确是受到族人的尊敬的。 但这种尊敬建立在他的胜利之下,如果他不能参赛,恐怕没人会记得他。 即使现在苗寨人的生活已经离不开他的贡献,他带来的先进文明改变了整个苗寨。 但开拓者总是会被遗忘,无论什么种族的人都一样。 当人们在深渊里时,他们渴望英雄的出现。 。但当英雄带领他们走出深渊,他们就开始为了生存的侥幸弹冠相庆,为了渴望娱乐和麻醉遗忘英雄,甚至唾骂英雄。因为英雄曾见过他们最不堪的样子。 记住英雄的只会是小部分人,真正吸引眼球的永远是那些站在高处的光辉形象,即使这形象光辉皮囊的里面只是简陋而粗鄙的灵魂。 剩下的挑战者已经不敢上前了,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够打败蚩阳的人,他们把目光都汇聚在了熊立新身上。 只有熊立新能够和他一争高下了。 但他们不知道,熊立新根本不能参赛。 熊立新很想站起来,但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潮来寒雨现在的他只能回避着那些灼热的目光。 蚩阳向选手的席位看去,用汉话说道,“还有谁?” 在他看来,现在的熊立新参加不了比赛,根本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但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回应了他,所有人都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消除,显得是那样的青涩。 他一步步走上擂台,向蚩阳指了指。 熊立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尽力地吼道,“钟小子,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少年也用汉话回应道,“熊大哥,我跟你学了很多,现在也到了我展示的时候了。” 熊立新还想说些什么,比赛开始的锣鼓声已经响起。 方天成问道,“他是?” 熊立新捂住脸,黯然的说道,“他,是钟家的小子,叫钟进跟了我学了两年摔跤,可是他根本赢不了蚩阳。”…。 所有人都知道,蚩阳的进攻是多么猛烈,更何况钟进与熊立新关系很好,而蚩阳与熊立新早就是敌人。 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肯定会将钟进打得站不起来。 蚩阳的坏笑也露了出来,自己今天虽然没机会痛打熊立新,但可以痛打他的徒弟。 他已经开始想怎么折磨这小子了。 而钟进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123。他看着台下虚弱的熊立新,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多少也猜出这一定和蚩阳有关系。 他血管里年轻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会,而且第一次面对的对手是哪个蚩阳。 他冲了上去,面对哪个高不可攀的对手,他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战吼。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没人看好哪个作死的小子。 每个人想象着他会被蚩阳一下击倒。潮来寒雨又被扔下擂台。 毕竟就算是熊立新本人,想赢蚩阳也不会很轻松。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让每个人都惊呆了。 钟进的一扑,竟然将蚩阳撞倒了。 连蚩阳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撞倒。 钟进骄傲的站着,这场战斗他不一定会输。 他年轻的血液正在熊熊燃烧,全部化为了战意! 永远不要小看年轻人,他们的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因为他们的心中还流淌着年轻的血!。 二十六 逆转 二十六逆转 钟进竟然击倒了蚩阳,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蚩阳顿时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看台的观众也停止了呼喊,整个会场瞬间静了下来。他们惊讶的看着他们心中的偶像被打倒,仿佛比自己挨了这一下还要难受。有些人,本来一直支持蚩阳,看见他倒下,立刻吹捧起钟进来,而那些一直看不惯蚩阳的观众们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他们开始为钟进呐喊起来。 这个年轻人,能够翻过那座山。 蚩阳站了起来,他无比的愤怒。 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打倒,让他的光辉形象沾上了污点,这是他决不能忍受的。 他提起双拳。123。扑了上去,他要把钟进的骨头拆断,让这个出身卑微的小子知道什么是实力。 愤怒是人的兴奋剂,但过度的愤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 钟进不慌不忙,轻轻撤身,一记膝击正中蚩阳小腹,蚩阳立刻咳了一声,他本想反击,但钟进先是抱住他的头颈,狠狠地击打他的背部,又用脚步封住他的下盘,蚩阳被这一套组合打得蒙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击。 会场再一次沸腾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为了钟进呼喊。 熊立新欣慰地看着钟进。 。他未曾想过这个之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毛头小子已经有了能跟族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过招的实力了。 他向赛场喊道,“别给他喘息的机会,一直进攻!” 钟进早就明白,他不停的击打着蚩阳,打得蚩阳只能护住自己的头部,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熊立新激动地捶打着椅子的扶手,这场比试,钟进能赢! 赛场的另一端,最高座位上的蚩癸却已经开始咒骂起来了,赛场上的蚩阳狼狈不堪,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逼出擂台的角落。 他绝不允许有人撼动他们家族的威严。 他歇斯底里地向台上喊着,让蚩阳反击。 蚩阳听见父亲的话。潮来寒雨有苦说不出,他时时刻刻都想反击,可如今钟进已经占了上风,他的进攻又滴水不漏,自己没有机会反击。 钟进越战越勇,快拳接着踢击,疯狂得展开了进攻,蚩阳已经被逼进了擂台的边界上,继续进攻下去,钟进绝对能赢。 他连出几拳,蚩阳已经半只脚踏出了擂台,他又是一记踢击,只见蚩阳已经摇摇欲坠,他即将掉下去,自己要赢了。 喜悦涌上了钟进的心头,他早就对蚩阳的种种行为不满,这一次可以败败他的威风,给那些擂台下被他打伤的人出气。 而且终于他要和熊立新打一场了,他一直教了自己很多,一直以来,他都把熊立新当成的最大的偶像和目标。这次击败蚩阳,不仅给他涨了脸面,而且也证明了自己。他是可以成为第一勇士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也藏不住笑,手上的攻势也慢了一些,他已经看见蚩阳重心不稳,即将跌落了。…。 但是在蚩阳即将下落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蚩阳的笑,他没有跌下去,而是晃晃身子,又立了起来。 钟进想再次将他逼下去,可是蚩阳已经把握了这次机会,他一记直拳正中钟进的肚子,钟进顿时将腰弓下,进攻的节奏突然中止。 蚩阳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用膝盖撞钟进的脸,仅仅一瞬之间,他就把局势扭转了过来。 看台上支持蚩阳的观众又有了骄傲的资本,他们又开始了欢呼。刚才改夸钟进的,又开始说钟进不行了。那些真正希望钟进赢的,也失望的低下了头。 熊立新气得直跺脚,“哎呀,他的经验还是不够,蚩阳要倒下时,只是腰仰了下去,腿还是直的。123。他的跌落只是个假象,都是他演出来的。” 蚩阳开始了疯狂的反击,他用力打击钟进的脸,钟进早已是血流满面了,但他还是拼命的反抗,想要扳回局面,但他已经做不到。 蚩阳的重拳一击接着一击,猛击他的太阳穴,他只感觉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他想抓住蚩阳,但握住的只是一片虚空。 一击迅猛的重膝,也宣告着钟进的终结,他吐出一口血沫,在空中画成一条弧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已经不能再站起来。 。终究还是蚩阳赢了。 但对于这个还没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今天的表现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他差一点就击败了那个力量与经验远超过自己的蚩阳。虽然他败了,但他把那个蚩阳差一点打出擂台。这是前面那么多的比他壮,比他经验丰富的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不要忘记,他还没有到二十岁。 这个年轻人,还有着无尽的可能性。 熊立新感到无比的骄傲,这个年轻人有着光明的未来。 但显然,蚩阳不想让钟进这样轻松的倒下,他要粉碎这个未来。 刚才的狼狈已经全部转化为愤怒,他用力得踩着钟进的头。潮来寒雨钟进明明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蚩阳还是疯狂的攻击。他不完全是为了复仇。 这个年轻人现在就如此恐怖,很难想象再过十年,他会成长为多么强大的存在,而且,他还和熊立新走的那么近。 他绝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成为自己家族的敌人,现在他就要终结掉这个年轻人。 钟进几乎要失去知觉,每遭受一次击打,他的眼前就会一片漆黑。 看台上的观众们已经不再呐喊,他们开始向蚩阳展开了唾骂,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个勇士应该做的了。 徐云野也要忍耐不住,他很想杀了这个无耻的家伙。 他正欲登上擂台,突然,钟进抓住了蚩阳的脚。 这个年轻人,还没有放弃,他虽然已经站不起来,但还是向着蚩阳挥出了一拳。 蚩阳躲开了这软弱的进攻,但他已经不敢再打了,这个年轻人炙热的战意让他感到了恐惧。…。 钟进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股力气,晕过去了。 全场都为这个年轻人发出了呐喊,在他们心中,钟进才是胜利者。 肉体的强悍终究抵挡不过心灵的强大。 面对着这样的进攻,钟进居然还能打出一拳,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勇士。 熊从新跑上擂台,把浑身是血的钟进抱了下来,他炙热的血无比滚烫。 也许多年以后,所有人都将老去,他们可能会忘记很多东西,但他们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擂台上那愤怒的一拳。 蚩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尴尬的站在台上,虽然他赢了比赛,但他已经输了人心。 蚩癸缓缓走下看台,现在只有他才能稳定局面,他用苗语向观众们喊着,又指了指擂台下的熊立新。 他要转移大家的视线,让熊立新上台迎战。 他知道,现在只有让蚩阳顺势拿下第一,才会淡化族人们的愤怒。 所有人都看向了熊立新,他们希望熊立新将蚩阳打倒。 但熊立新只能低下头。123。任由观众们呐喊他的名字,但他什么也干不了。 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很难。 但他毕竟是诚实的,自己的徒弟都能奋起战斗,他又怎么能回避。 即使今天是爬,他也要爬上擂台。 他强撑着椅子,他想要站起来。 方天成按住了他,他向看台喊道,“等等。” 他们多多少少听得懂汉话,所有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他们不知道这个汉人会说出什么。 “熊大哥今天不能参赛。” 全场哗然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要放弃? “他今早被人陷害,中了毒,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观众们瞬间都失望地低下了头,熊立新竟然不能参赛了。 “不过。 。我们可以代替他参赛。”方天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个比赛需要真正的勇士。” 擂台上的蚩癸父子愤怒的咬紧了牙齿,他知道方天成的意思是蚩阳不是一个勇士。 蚩癸指着方天成。用汉话喊道,“你不配,这是我们苗族的盛会。” 方天成也指着蚩癸,“配不配,不由你说了算,而是由他们。”他将手挥向了看台上的观众。 虽然有小部分观众不同意汉人参赛,可大部分人已经被蚩阳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他们希望有人能够击败蚩阳,即使他不是苗人。 蚩癸已经说不出来话,如果一意孤行下去,只会让族人们更加愤怒,他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方天成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刚想踏上擂台,便被蓝彩缬拦住了。 “你身上的伤也不轻,还是让徐大哥去吧。” 徐云野早就想动手了。潮来寒雨他解下腰上的刀,准备迎战。 但雷武却拦住了他,“这样一个人,也值得六爷动手?小子不才,愿意替六爷教训他一顿。” 刘不渝点了点头,“三弟,让他去吧。” 徐云野道,“好。” 雷武一个跟头,翻上了擂台,光是这功夫,就引起观众一片惊呼,他们是未见过中原的武艺的。 蚩阳见过徐云野的刀,知道他并不好对付,本来已经有些怯意,但他看到上来的是雷武,心中安了一些。 他从来是看不起汉人的,更看不起和汉人来往亲密的熊立新。今天他就要让族人们知道,熊立新所秉承的和汉人和平建交的理念是愚蠢的。 蚩癸退下擂台,拍了拍蚩阳的肩膀,他相信蚩阳不会输给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汉人。 自己的家族在今天就要重夺荣光。 当他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时,看台上竟突然发出了惊呼。 他扭头一看,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蚩阳已经倒在了擂台下。 一击。 雷武,只用了一击,就击败了蚩阳。 这个一路势如破竹的蚩阳,就这样被雷武打败了。 谁也无法相信,这场惊天的逆转。。 二十七 演讲 二十七演讲 擂台上的雷武骄傲的举起了双手。 观众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希望有一个人能打败蚩阳,但又不希望这个人是汉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族的隔阂还是这么深。 他们沉默了,经过一百多年的漫长时光,苗族和汉族的差距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擂台下的蚩阳的脑子一片混乱。 本以为今天必胜的他,没想到输得这么惨,而且还是输在一个汉人的手下。 这让他的支持者会怎么想,原来他们那位一直看不起汉人的领袖,连汉人的一击都接不下来。 蚩癸也已经汗流满面,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多年前。123。当熊立新第一次有能力在寨里有一席之地时,他只是笑了笑。 熊立新虽然有领袖的气度,但比起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他还是太嫩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些人是他找来的,那他就有足够撼动自己的资本。 他已经开始怕了,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儿子的伤势,现在他必须去筹备。 如果他真的要动手,自己要比他更快。 蚩癸刚想离开这场羞辱的大会,但是他停住了。 他看见,熊立新正艰难的向擂台上移动。 现在他的确行动艰难。 。只能蹭着墙壁缓缓的移动,每走一步,他就要歇好长一会儿,熊从新想要扶他一把,但却被熊立新拒绝。 熊立新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站出来。 族人们已经失去了自信,现在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结果可能会更糟。 一步,一步,那通往擂台的台阶显得如此漫长。 但他已经可以看到,那擂台上的光明,只要自己站上去,就会一片光明。 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他几乎不再有力气,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到擂台中央,他举起了雷武的手,宣示他的胜利。 雷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能感受到,看台上观众的不情愿。 但是。潮来寒雨熊立新开口了。 虽然他几乎没有力气,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好像他是在用心呼喊。 他先是用苗语说了一遍,又用汉语翻译给徐云野他们。 “同胞们,族人们,我要宣布,这位雷武兄弟的胜利。”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想认同这个结果,因为他是个汉人。” “但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场选举勇士的大会,只要他是真正的勇士,他就能站上这擂台,一个人的英勇并非与他的种族有关,而是他的意志与能力。” “今天,我无法站上着擂台,我也是众多的失败者之一,可是,同胞们,你们知道我们因何失败吗?” “我们在这封闭的雨林里蜗居了一百年,与其说是与汉人划清界限,但不如说是一种逃避,我们已经固步自封太久了。” “现在,汉人的文化比我们发达太多了,可是我们还是偏安一隅。今天我们输了,输给了汉人的武艺。”…。 “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这样逃避下去吗,决不能,我们应该勇敢的迈出步子,向汉人学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我们的文明继续传播下去。” 看台上有人突然喊道,“为什么,汉人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们绝不向他们妥协。”他是用汉话说的,又狠狠瞪着徐云野一行,显然他早已不满汉人踏足他们的领土。 熊立新依然以他平静的语调说道,“仇恨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和平两族才能共同发展。为什么一百年前,汉人会进攻我们?只是因为我们互不理解。诚然,汉人的确有一些邪恶的人,但我们也应该明白,汉人中的好人也是相当多的,我去过汉人生活的地方,那里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比我们现在发达很多。看见我这个异族人。123。并没有鄙视我,而是好酒好菜的款待我。” “我们应该知道,汉人中的好人很多,而我们苗人也不是个个都是正义的。如果我们还以自己狭隘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那么我们只能愈加堕落下去。” “我们已经落下了太多,如果我们还这样仇视本应该是我们兄弟的汉人,那我们就一定会走向灭亡。” 熊立新本来平稳的语调突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他心底压抑的话终于吐了出来,这种激动甚至让这个虚弱的人重新焕发了活力。 “兄弟们。 。同胞们,过去的黑暗时刻已经结束,我们要勇敢迈出这片禁锢我们的雨林,雨林外面不是地狱,而是新的家园!” 他的话深深触动了在场的苗族人,确实,他们已经在这片封闭的地方待得太久了。 今天的比赛让他们认清了一件事,安逸只会让人落后,只有进取才是人类生存的真谛。 他们开始欢呼,不仅是为了熊立新,也为了雷武。 激昂的芦笙乐再次响起来,这是为了勇士而响,为了自由而响,为了和平而响。 他们唱起了欢快的歌谣,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所有的苗族同胞将在熊立新的带领下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熊立新耗尽了全部力气。潮来寒雨几乎要倒下去,但身后的雷武却给了他一个可以支撑的肩膀。 正如他所说,汉苗两族一直是一家人。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由衷的微笑,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 蚩癸的表情僵硬的像一块铁,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今天的熊立新已经抓住了在场所有族人的心,虽然他暂时无法参加竞选,但只要民心在他这边,他就始终有一天会当上族长。 蚩阳早就跑到了父亲的身边,他看着父亲的脸,知道今天的事态已经相当危险了。 “父亲,我,我错了。”他低下了他一直不愿低下的头。 蚩癸的表情变得无比阴暗,身为他的儿子的蚩阳,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动手了。”蚩癸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他想夺走我们的荣耀,这是绝不可能的。”…。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阴暗中。 不过没有人注意他们,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熊立新身上。 这个人,将开启新的时代。 第二天,熊大嫂又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他的丈夫昨天是那样的光辉,即使他连一场比赛也没有打。 熊从新笑着开了一瓶酒,“雷兄弟,昨天的那一下子,属实让人痛快。”他举起酒杯,敬了雷武一杯。 雷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也只是看不过蚩阳嚣张的样子。 正说着,熊立新从屋内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好了很多,很难想象,他昨天几乎站不起来。 方天成道,“熊大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去休息。” 熊立新笑了。123。他坐下来,道,“多亏了离医生的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的事情还真是要谢谢你们。” 他继续道,“之前说了,大会结束,我就带你们去见那位蛊师,我们一会儿就去。” “你的伤,不要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没事,我知道你们的事也很要紧。” 于是,饭后,他们简单准备了一下,就要出发了。 走到门外,方天成发现阿琪一直探头探脑的在看。 熊立新也发现了她。 。把她叫到身边,“怎么了,不去和阿妈玩吗?” “阿爸,你的伤还没好……”阿琪一脸的担心。 “我没事,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你在家要听阿妈的话。”他摸着阿琪的头,满脸都是疼爱。 阿琪钻进他怀里,撒了个娇,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徐云野看着这对父女,心中的忧愁却不能散去。 终于,要见到那位蛊师了。 十多天的旅途究竟是要画上句号,还是才刚刚开始? 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蛊师的家住在离苗寨很远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人烟,光是到这里就花了整整半天时间。 这里完全没有其他人。潮来寒雨很难想象那位蛊师是怎样在这里生活的。 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枯死的树木垂下它干枯的树枝,与浑浊的泥水混在一起,远处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瘆人得很。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墓碑,与古老而神秘的巨大木制图腾组合在一起,刺激着人的神经。 方天成问道,“这位蛊师,真的住在这里?” 熊立新道,“是的,我也曾劝她搬进寨里,可是她不听。”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一次打猎,偶然遇见的,刚开始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交谈了一些,才知道她也是我们苗寨的,只是大家都怕她的蛊,她才搬到这种地方。” 蛊术,终究还是邪术,即使是苗族人也会害怕。 终于,在一个小木楼前,众人停了下来。 熊立新道,“到了,我先去和她打个招呼。”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每上一步,木制的楼梯都会嘎吱作响。…。 他敲响了门,半天才有人开。 从里面钻出一个老年妇女的脸,她的脸干瘪的不想样子,没有一点血色,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戴着苗族传统的首饰。 她看着熊立新,用幽灵一样的声音不知说着什么,熊立新不停的解释,老妇又看看门外的人,终于点头,打开了门。 熊立新回头对众人道,“可以进来了。” 方天成等人踏进了老妇的门,却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到处都是瓶瓶罐罐,里面用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泡着各种各样的毒虫,室内的窗台上还摆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其中一颗像一根紫色的蠕虫,只是开着紫色花朵,让人不寒而栗。 老妇坐了下来,道,“熊家的小子,你带这些汉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熊立新恭敬的道,“老妈妈,这些是我的朋友,想问一些蛊的问题。” 老妇道,“好吧,这么些年,也只有你每年还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答应你。” 徐云野解下身后背着的罐子,递给了老妇。 老妇打开罐子,看了一眼,她长大了嘴,露出一嘴残缺不全的牙。 方天成的心不停的跳,究竟她会说出什么呢?。 二十八 信 二十八信 老妇看着那瓶子中的蛊虫,好像在看珍贵的珠宝。 甚至她的眼睛中不再呆滞,满是神采,她伸出她干枯的如同树枝一样的手,将那肥大的蛊虫一把掏出。 蛊虫从未经过这样的体验,她被老妇细细的把玩着,显得很不自在,疯狂的蠕动着。 似乎是为了平复蛊虫的躁动,老妇轻轻的抚摸着那蛊虫的后背,看得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妇露出了极诡异的笑容,贴着蛊虫轻声道,“好宝贝,好宝贝。” 徐云野皱了皱眉,道,“大娘,你到底知不知道它的出处。” 老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蛊虫上。 突然。123。老妇竟然张开嘴,用舌头舔了一下那虫子。 方天成身后的蓝彩缬几乎要吐出来,这诡异的老妇的举动实在骇人。 徐云野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如果你知道,就情告诉我们。” 老妇盘玩着蛊虫,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这蛊的全部底细,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它留给我。” 徐云野道,“不行,毕竟这是我们唯一的证据,而且,你留下它的动机也很值得怀疑。” 方天成道,“的确,如果你是我们要找的犯人,就更不能把它交给你。” 老妇道。 。“犯人?有人用这蛊虫犯了什么案子?” 方天成道,“有人的一家老小全都被种上了这种蛊,他们,全都死于这种蛊。” 老妇瞪大了眼睛,“真是大手笔,这样的宝贝如果是我,绝不会舍得拿来用的。” 徐云野轻抚着下巴,“你管它叫宝贝?” 老妇将蛊虫放回瓶子,道,“如果你们担心犯人是我,那可以放心了,这种级别的‘噬血蛊’我是制不出来的。” 徐云野和方天成几乎一起发声,“那么,他的来源是哪里?” “纳鲁族,只有纳鲁族才能制出这种蛊。” 徐云野听见这话,并未太过惊讶。潮来寒雨他已经做好了得到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他回头看去,刘不渝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云野开始回想起,这一路上刘不渝的神色,他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 他追了出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楼梯上,只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六弟亲启”五个字,字迹是刘不渝的。 徐云野颤抖着打开信,他一时间五味杂陈。信这样写到: “六弟,见字如见面,我知道我们终究有一天会逐渐接近案子的真相,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不找清真相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我还是隐瞒了,请原谅我这个当兄长的不够坦诚。可是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说蛊在苗寨,其实我骗了你们,我看见蛊第一眼时,就知道它绝不在苗寨,苗寨的蛊师是弄不出这种蛊的。这种蛊只有纳鲁族才会有,而且只会是纳鲁族位高权重的贵族才能有这种技艺。而且我知道红豆儿,就会制这种蛊,我曾亲眼看过。…。 你知道,我的事情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我欠她的太多了。可你也是我的兄弟。如果这蛊真的出自她手,你们会怎样?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只能撒这种慌,如果万一,苗寨也有人会这种蛊…… 你要来这种地方,我是一定要陪你来的,可是如果你们真的见面,而蛊又是她制的,我很难想象结果究竟会怎样。 我曾经是那样的无情,而这次我回来了,但我的回来可能会给她带来伤害,我已经没有脸见她,也没有脸面见你们了。所以我走了,我知道,无论对于兄弟,徒弟还是爱人,我都没有一个合格的男人应尽的义务。 六弟,三哥最后求你两件事,如果真凶真的是她。123。我希望你能够网开一面,至少留她一命。还有就是我的两个徒弟,他们一直以来都想回到家园,重夺本属于他们的王位,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们。 六弟,我本想再写点什么,可写了很多,又被我撕了。在我可悲的人生中,能认识你这样一个兄弟,是我的福分。如果他日再会,愚兄定负荆请罪。” 徐云野读完了信,将它揉成一团撕碎,将碎片扔在了这片被人遗忘的土地。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让这封本该被世人遗忘的信,和那个即将被人遗忘的男人一起消失在这片被人遗忘的地方吧。 方天成已经追了出来。 。他已经知道刘不渝的欺骗,但看着徐云野的背影,他的话全都忍了回去。他大概知道刘不渝为什么要走了。 徐云野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相真的会让人痛苦,咱们还要不要追查下去?” 方天成不必回答,他知道徐云野的意思。 无论那个真相是什么,会带来什么,他们都要去追寻。 他们能做的,只有找到一个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刘不渝可以逃避,他们却不能,这已经是他们的使命。 其他人也追了出来。潮来寒雨徐云野轻声道,“我们走吧。” 雷武问道,“六爷,我师父……” “不必去找他了,这一路上,他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放心,他没事。” 熊立新,熊从新两兄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已经开始离去的徐云野,他们也只能跟上去。 熊立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孤独的老妇,他想,也许有一天,族人会放弃他们的偏见。 包容,才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 回去时,天几乎要黑了,方天成牵着蓝彩缬的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虽不知道刘不渝走的切确原因,但从他种种的表现也大概猜出了。 纳鲁族一定隐藏着秘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确认的。 “彩缬,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吧。”她像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你究竟是纳鲁族里的什么人?”…。 蓝彩缬沉默了一会儿,“这,真的很重要吗?” “我爱你,我也希望了解你的一切。” 她看着方天成的眼睛,道,“我,我将是纳鲁族未来的族长。” 方天成想过她绝不是普通人,但从未想过她的身份如此尊贵。 “那,你的母亲……” “她失踪了,两年前就突然不知了去向,现在代理族长的是我姨母。” 方天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身份这样尊贵,自己却是个普通人。 她会不会为了自己放弃她的一切?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彩缬抱住了。 方天成从甜蜜中清醒过来,“可是,如果案子是你家族里的人做的。” 蓝彩缬道。123。“我们族人是禁止与外族人交往的,所以那个人不论是谁,他都是有罪的,我不会包庇他。我也不会相信我的家人会做这样的事,因为那个丁堂主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你不也是犯了规矩吗?” 蓝彩缬抚摸着他的胸口,“当我决定跟你的时候,我就不再把自己当做未来的族长了。不管我以前是什么,未来又是什么,我现在只想做你的人。” 方天成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个纳鲁族地位最尊崇的人,为了他愿意做个普通人。 他知道两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前方的坎坷注定会很多,但是他相信他们能够一起走过。 因为生与死他们都曾一起度过。 所以,他开始不去想那些虚妄的未来,现在已经太过美好。 不知不觉,他们又回到了熊立新的家。 他们已经决定,第二天就要走了。既然真凶不在这里,那他们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熊立新尽量的挽留,徐云野还是拒绝了。 他不能让刘不渝走得不明不白,至少他要找到真相。 熊立新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只能在这最后的一晚尽到地主之谊。 他叩响了房门。潮来寒雨没有人应。 时间还不太完,家人应该还没有睡。 他又敲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 他正在疑惑,已经走到后门的熊从新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马上奔了过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后门已经被打开,有着重物撬开的痕迹。 他冲进了屋内,心中祈祷着不要有事。 但是,家中一片狼藉,有人曾经在这里打斗过,他呼喊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应。 他已经有些发狂,四处地搜寻着家人,他不停的发抖,牙齿开始打架,汗水已经流到了他的脖子。 这个昨天光辉的勇士如今竟然如此不堪。 方天成发现桌子上有一张字条,还没有交给熊立新,就被他抢了过去。 他顿时瘫倒下来,把字条递给了熊从新。 “大嫂和阿琪,被蚩癸他们抓走了。”熊从新握紧了拳头,“他们,竟然干出这种事。”…。 徐云野道,“他们的要求。” “他们,让我大哥自己去,换她们的命。”熊从新捂住了脸,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的想法呢?熊大哥。”徐云野问道。 熊立新像丢了魂一样,他猛的站起来,嘴里含糊不清,“我,现在就去。” 方天成抓住了他。123。“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想让你死,就算你去了,她们也未必能够回来。”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说了让我一个人去。 。不然,他们会动手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显然他已经害怕了。 这个勇士可以面对一切的敌人,但现在他却不能不顾忌他家人的性命。 “是时候了,现在他们已经做出了这种事。潮来寒雨你还要忍让到什么时候?”徐云野看着他的眼睛,可是熊立新却回避着他的目光。 徐云野叹了口气,“如果你没有勇气反抗,那就让我去,我答应你一定会带回她们。” 徐云野已经握紧了他的刀,他摇了摇头,显然对熊立新很失望。 他刚要迈出去,却被熊立新拦住了。 “你说得对,我已经忍让了太久了。” 他的眼睛中已经有了光芒。 “这是一场他们挑起来的战争,现在,我要迎战了!” 。 二十九 反旗 二十九反旗 熊立新心中的怒火在不停燃烧。 徐云野作为一个外人也远比自己主动的多。 他知道,不是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了。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由他们挑起来的战争。 他翻出了家里的猎刀,是时候反抗了。 熊从新也握紧了猎叉,“大哥,我去招呼寨里的人。” 熊立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是时候爆发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熊家的门前已经聚满了人,他们听说了蚩癸的勾当,也已经不能忍下去了。 熊立新看着这群支持自己的人们,他其实心里一直不想以这种激进的方式夺取权力。 可现在。123。他也不得不上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和支持者。 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拿出了一面旗帜。 写着熊字的大旗。 他将大旗展开,让它随风飘扬。 熊立新开始明白,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曾经想过和汉人和平共处。既然不同种族的人们都能团结在一起,那么更何况是自己的同族呢? 但是蚩癸已经动手了,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无论谁赢,鲜血都会把这个平静的村庄染红。 就好比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徐云野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 。他走上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不管你是否愿意,这都是将由你展开的故事。” 熊立新其实都明白,现在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干。 他接过那面大旗,高高的举起,发起了冲锋。 所有人都跟着他冲了上去,他们早有自己的打算,需要的只是一个先驱。 但无论为了什么,至少今天他们是正义的一方。 徐云野也准备跟上去,方天成却叫住了他,“徐兄,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我知道。潮来寒雨但是欠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他已经冲了上去。 方天成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场战斗已经不和他们无关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吧。 一路上,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高举着火把与武器,向那碉楼发起了进攻。 他们高举着旗帜,一直闯到那个碉楼下。 蚩家的碉楼。 这个全寨最大的建筑已经屹立了一百年,上面的旗帜也跟着飘扬了一百年。 而今天,这面旗帜也应该换一换了。 蚩阳站在楼上,看着来势汹汹的熊立新,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他走到父亲身边,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蚩癸还是安静的坐着,好像一点也不慌张。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老了,该歇一歇了。 但是他要为了蚩阳扫除一切阻碍,而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熊立新。 他没想过熊立新竟然真的敢举起反旗,但他也做好了准备。…。 他看着慌乱的蚩阳,又想起那个熊立新。 说实话,他真的认为熊立新远比他的儿子更适合当族长,甚至也比他更适合。 他真的痛恨汉人吗?其实并不是,他只是看不惯熊立新。 族长,他们家已经当了四辈,谁也夺不走。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碉楼下面。 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手举着火把和武器,带着那面大旗,就站在楼下。 他的确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楼下的呐喊声震天动地,震得他心里通通直跳。 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全心全意加入这支队伍。 蚩家,占据族长的职位整整四辈,说不定马上就要迎来第五任族长。这么多年。123。下面的人应该也有了很多不满。 有很多人不是利益的即得者,而他们已经统治了四辈。 他们只是想要一场战争,来重新分配利益罢了,至于他们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领袖,一个光辉的领袖,这样在他的光辉下,自己也会被照亮。 但他们毕竟是发不出光的。 蚩癸没有再想,现在也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开始吩咐手下人迎敌。 支持者,他也有。 这场战争无关正义。 。只有利益。因为天下本就没有正义的战争。 楼上的弓箭手已经站好,他们一个个会挽雕弓,为了他们的族长而战。 楼下的勇士们举起了刀枪,为了他们的领袖而战。 他们都在等,等待双方领袖的命令。 命令一下,就会死人,而且死的都会是自己的族人。 熊立新向后面看去,他的同胞们也都在看他,他们的眼中发出了炙热的战意。 他环顾一圈,竟然发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进。 他全身都是纱布,满脸都是伤痕和淤青,嘴唇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前天。潮来寒雨他已经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年轻人的体力,还是他心灵的强大,他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熊立新开始想起了妻子和女儿,好像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在受到蚩家无情的折磨。 他是个铁打的汉子,但他的心不是。 他拔出了猎刀,用苗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勇士们冲了上去,而城上的守卫也开始放箭。 勇士冒着箭雨,用血肉为后面的同胞铺路,他们举起攻城锤一步步向大门逼近。 这是一场光荣的战斗,但也是一场残忍的战斗。 可能昨天,城上与城下的人还在一起欢度春节,但此刻,他们就要兵戎相见。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沉重的撞击声伴着口号,从城门处传来。 这种声音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蚩阳的心,他们仰仗的是一座石头的城。 但石头即使再坚硬,也没有人的血肉和灵魂强大。…。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开了。 勇士们高举着义旗,杀进了城内。 蚩癸指挥着守卫下城迎战,他们已经没有了屏障,只能开始背水一战。 两队人马终于碰在了一起,厮杀了起来。 熊立新不愿见到这种局面,可是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鲜血已经染红了这片纯洁的净土。 他抓住一个敌对的守卫,询问他家人在哪。 守卫的肚子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熊立新闭紧了眼睛,不忍看他的惨状,把他放在一片空地中。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搜寻。 终于,他在最上层看到了蚩癸父子,他们对视了一眼,蚩癸就进了碉楼之内。 熊立新明白。123。停止这场厮杀只有一个办法。 要么他杀了蚩癸,要么蚩癸杀了他。 但是现在守卫不停地冲出来,他根本没有接近他们的机会。 他愤怒的捶打着地面,对于家人的被擒和族人的自相残杀,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扶起。 是徐云野他们。 方天成道,“熊大哥,现在不是你这样的时候。” “我知道,可是……” 徐云野道,“我们兵分两路,天成和熊二兄弟。 。雷文,雷武你们去找熊大哥的家人。我和他直接去找蚩癸和蚩阳。” 熊立新摇摇头,“人太多了,我们冲不进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被徐云野抱起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徐云野已经施展轻功带他从人群的上方掠过。 他看着方天成他们,他们也开始了行动。 他身子本来不轻,但徐云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轻松的很。 所有的人突然停止了战斗,都在向他们看去。 熊立新望着天空,感受着迎面急速的风,在一片目眩神迷中,他开始明白一件事。 他们一定会赢,因为他们团结了其他民族的力量。 他们的身后有这些汉人朋友。潮来寒雨这是蚩癸他们没有的。 他还没有从高空中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他的双脚就已经触碰到了地面。 他们已经到了碉楼的最高层。 他刚想说些什么,发现徐云野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用刀柄将上层的守卫一个个击晕,又转头向熊立新说道,“蚩癸交给你了,我去找一个人。” 熊立新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谁?” 徐云野将手慢慢移到了刀上,“蚩阳。” 熊立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了一丝寒意。 但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是时候找蚩癸算账了。 他抽出了猎刀,向楼里冲去。 他已经积压了太久,是时候释放出来了。 蚩阳此刻正在一个最小的储物间瑟瑟发抖,他并没有和父亲待在一起,因为蚩癸说他要在最上层等待一个必胜的机会,并叫他去外面迎敌。…。 可是他不敢,即使他是苗寨最强大的战士之一,但他还是被今天的场面吓坏了,一直他都以为熊立新是个老实的人,他从未想过他竟然真的反抗了。 他现在只有相信父亲所说的那个必胜的机会,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那些进攻者马上去死。 他看着牢固的大门,心里稍微安定了些。123。毕竟外面还有两个手下看守着,门只有他们和自己能开。 至少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 他打开储物室里的酒,喝了一口壮了壮胆。 。暖意从喉咙里流过,他感到舒服多了。 突然,门的锁格格的作响,他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进攻者不会这么快进来,他向外喊道咒骂这两个守卫,自己明明说过,没有事不要烦自己。 声音却没有停止,门开了。 蚩阳再也骂不出来。潮来寒雨门外的人是徐云野。 他的刀已出鞘,发出银色的光芒。 他发疯的狂叫,“你,你要干什么?” 徐云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利刃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蚩阳又感到暖流涌进了喉咙,但他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徐云野不是一个喜好展露的人,但那天他还是斩断了蚩阳的大旗。 徐云野的刀,从来就不是给活人看的。 那一天,他就认定蚩阳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也只有死人,才能见到他的刀。 。 三十 新的时代 三十新的时代 熊立新一步步踏上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 他的每一步都在颤抖,也许是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蚩癸的确是个值得让他畏惧的人,毕竟他已经经营了四辈,蚩家的底蕴是他望尘莫及的。 整个守卫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虽然每个跟随他的人都不畏惧,但他却畏惧了。 已经有了太多的流血与牺牲,这是他不想看见的。但他现在似乎没得选。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杀死蚩癸,只有这样一切才会结束。 但这可能吗,虽然他比蚩癸年轻很多,但很多时候胜负与年纪和体能没有关系。 那个阴暗的老人。123。已经稳坐族长之位三十年了。 熊立新还记得蚩癸刚当上族长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才不过三四岁,只记得他穿着盛装,坐着几人抬的大轿,穿行在大路的中央。 一路上,都是族人欢呼的声音。 他当时虽然不懂那是什么,但还依稀记得他回家对阿爸说,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阿爸只是摸着他的头,笑了笑。 后来,阿爸去了外面,他曾对族人说过,汉人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人们在雨林的深处发现了他的尸体。 那一天。 。他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的意志传承下去。 虽然没有人同意他的做法,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但是他做到了,做到了那个他父亲做不到的事。 他还记得,他回来的那天,全寨的人都在欢呼。 只有一个人恶狠狠的看着他。 蚩癸。 自然,他成了新一代的领袖,也自此与蚩家结下了怨恨。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自己拦了他们的路吗? 他想不通,只是每当想起那个眼神,他都会不寒而栗。 但他明白一件事,已经不再是他可以妄想求和的时候了。潮来寒雨对方从一开始就想整死他。 他没得选。 他此刻就站在门前,他将门一脚踢开,不知是带着愤怒还是给自己壮胆。 蚩癸,就坐在房间的正中央,他的背后是一面大窗。火光和月光已经将他的脸映照成了橘红。 他凝视着这个如今坐在整个苗寨最的人,他和当年没什么不同,只是更苍老了一些,显得也更和蔼了。 但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灵魂。 他一步步走上前,摸着别在腰间的刀,当那冰冷的触感传达到手上,他的愤怒再一次战胜了恐惧。 “我的妻子和女儿,在哪?”,他用苗语说道。 蚩癸看着窗外,道,“你看外面,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也用苗语回应。 “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命。”熊立新已经将刀指向蚩癸,虽然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但是现在不是讲道义的时刻,因为他们早已经违背了道义。…。 蚩癸看了看月亮,“不用着急,我可以先给你说一个故事。”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你现在放了我的家人,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熊立新不清楚他的用意,他还是一步步向前。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蚩癸笑着看向熊立新,好像死亡的威胁一丝一毫都没有影响到他。 熊立新知道不应该让他拖延下去,但是他想知道。 正是父亲的离去,成就了现在的他,但如果他能选择,他绝不会希望那个永远消失的人是他父亲。 蚩癸看着外面,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他的喉咙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熊立新的胃不停的翻动,他已经有些想吐了,他无法忘记那个场景。 “虽然看着很像野兽造成的。123。但实际上,他是被杀的,被人杀的。” 熊立新的脑子已经有些发昏,他下意识的问道,“是谁?” “还记得那些雨林里的纳鲁人吗,他们可真的是职业的杀手,说实话,当我第一眼看见你阿爸的尸体,完全看不出是人做的。” “他们,为什么?”熊立新已经喊了出来。 “因为,是我让他们做的,只因为一些药品,他们为了区区一些普通的药,就能随便替我杀一个人。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更远的地方,而非要住在那缺衣少食的雨林。 。不过,我还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可能现在站着这里跟我对峙的,就是他了。” 熊立新的头发都立了起来,这是他从不知道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派人杀你吗?”蚩癸看着熊立新,他站了起来。 “因为,你根本不配,你比你阿爸差得太远了。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我认为你根本都在雨林中活不下来,虽然我没想到你会成功,让你侥幸多活了几年,不过,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里。” 熊立新握紧了刀,“你说这么多,只会激起我杀你的决心,要死的是你。” 他已经冲了上去,利刃直直的向蚩癸的胸口刺去。 他一直将父亲视为英雄。潮来寒雨也正是他激起了自己开拓的意志,但他从未想过,父亲竟死于一场阴谋。 他的怒火已经全部集聚于这把刀上,虽然他的刀比起徐云野简直天差地别。 但只要是刀,就能插入敌人的心脏。 刀在距离蚩癸的胸口只有不到二寸的时候,熊立新却停住了,只因他听见了一句话。 “我死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也活不成。” 他犹豫的一瞬间,身后突然有人将他架住,将他的刀从手中夺出,扔在了地下。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守卫已经进来了,将他制服。 熊立新用力挣脱,可是前天的伤还未痊愈,他挣脱不开。 蚩癸仰天大笑,捡起了熊立新的刀,将刀贴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傻,真的自己一个人面对你吧?”他用刀面拍打着熊立新的脖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废物吗?就因为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你注定成不了大事。”…。 当冰冷的刀贴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熊立新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他救不了家人,报不了仇,更开启不了新的时代。 正如蚩癸所说,他就是一个废物。 蚩癸让守卫把他架到窗前,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让我很生气,毕竟今天我的人死了很多。在最后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椅子后掏出一盏孔明灯,“熟悉吗?你带回来的汉人的玩应儿,我发现还可以用它来传递信号。” 他拿起蜡烛,将灯点燃,“看见对面那个很小的小屋子吗?你家人就关在那里的地下,守卫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不说地下有人,根本没人能发现。” 蚩癸的脸已经扭曲起来,“我跟他们说了,只要一看见信号,就立刻杀了她们。”他狂笑起来,将拿着孔明灯的手伸出了窗外。 熊立新用尽全力挣扎,但根本没用。123。他只能看着孔明灯飞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号。 蚩癸狞笑道,“等着吧,守卫杀了她们后,也会立刻回信,会在什么时候,就是现在啊!”他已经像癫狂了一样,尽情的折磨这眼前的敌人。 熊立新的心在滴血,他恨不得马上死去。他不敢看向天空,但好久过去了,蚩癸的笑渐渐停止了。 他张开眼睛,蚩癸已经不再癫狂,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冒出,他不停的嘀咕,“灯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他癫狂的神情立刻不见,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放在那里,四处的张望着天空,向小屋看去,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抓起一个守卫的衣领,破口骂道。 。“人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他们已经什么也干不了了。” 熊立新扭过头看去,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是方天成他们,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妻子和阿琪。 方天成道,“我们发现了这个屋子,蚩癸,显然你的这些手下并不是很忠心,我随便打了他们几下,他们就全招了。” 蚩癸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吩咐守卫上去迎敌。 但守卫们已经退下,放开了熊立新,他们知道,蚩癸已经输了,没有必要再跟着他下地狱了。 熊立新一拳打在蚩癸的脸上,鲜血直从他的鼻孔冒出,但他已经感不到疼痛,他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自己会输?他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头顶发凉。潮来寒雨舌头发硬,眼前一片漆黑。 熊立新夺过他自己的刀,将全部的愤怒都化入这一刀之中,贯穿了蚩癸的胸膛。 鲜血喷溅了他一脸,一股真实的温暖冒了上来。 他赢了!他救了家人,报了父仇,也即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如果他知道蚩癸临死前的想法,也许可以回答他的疑问。 为什么熊立新可以胜利,他明明已近陷入了一个完美的陷阱。蚩癸是不会明白的。 因为熊立新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他的兄弟,他的家人,他的追随者,和他的汉人同胞。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有着新的理想,和崇高的意志! 天空已经泛亮,初生的太阳将他映在了一片光辉之下。 他割下蚩癸的头,扔出了窗外,用尽全力发出了呐喊。 楼下战斗的双方都停下来,他们看见蚩癸的人头从楼上落下,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扔下了武器,所有人都向上看去,他们看见的只有一个沐浴在光辉里的,新的英雄。 而他的身后是一片鲜红的旗帜,和一个新的时代!。 三十一 故乡 三十一故乡 所有的人们都在欢呼。 他们在庆祝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 即使是蚩癸的战士也没有太过悲伤,他们知道熊立新不是一个会清算的人,毕竟一个新的时代需要更多的力量。 仇恨永远不是人类发展的动力,和平才是。 无论昨天是怎么样,伴随着今天的朝阳,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熊立新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还不敢相信他已经赢了。 他的家人跑上去抱住了他,对于他们,熊立新是什么都无所谓,家人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熊立新现在激动得说不出来话,他的热泪从眼眶中忍不住的流出,为了这一切,他已经付出太多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123。他还不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不过他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和家人团聚时的温馨。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一家人,欣慰的笑了。 自己为什么要当捕快呢,其实不完全是为了向过去的黑暗时代的复仇。 更多的,是为了守护这些笑脸,为了这些家庭,他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不知不觉的,蓝彩缬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所有人都喜欢美好的结局。 。因为这个世界的痛苦和悲伤已经太多,所以我们会更加珍重不多的美好。 熊立新微笑着看着家人,轻轻放开了他们,他知道,他的使命还未结束。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往上激动的人民已经拥了上来。 一个人将手里的大旗递给了他。 所有人都跟随着这个新的领袖,他们相信由熊立新开启新篇章将会更加美好。 一路上,那些没有参与战斗的人也围了上来,瞻仰他们新的族长。 熊立新走上寨子正中央的高台,那是历任族长接受任命的地方。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没有新老族长的交接,因为那个黑暗的过去已经由他亲手终结。 他举起了旗帜。潮来寒雨看向看台下的群众。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那些本来想好的话到了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已经不必再说,下面的族人开始了欢呼。 他只能笑笑,挥舞着他手中的旗帜。 徐云野在一个角落看着熊立新,他知道他们所做的应该是正确的。 苗寨的未来究竟如何,他说不清,但他知道熊立新会是一个好族长。这就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他没有停留,径直的走了,虽然熊立新的故事已经结束,但他们不是。 当晚,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熊立新没有想到他们准备竟然这么快。也许这仪式是春节的后续,也许当初是蚩癸为了庆祝自己的死而准备的。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毕竟春节的度过,一个新的年已经开始了。 漫天盛开的烟花照亮了夜空,将这个昨晚还是被血和火填满的夜变得浪漫了。…。 徐云野今天多喝了一些,毕竟明天他们就要动身去下个地方,纳鲁族。 熊立新也尽力挽留他们,不过他们拒绝了,但至少这个晚会还是要参加的。 方天成看着远处已经和苗族姑娘一起跳舞的雷家兄弟,和一边酒桌上酩酊大醉的徐云野。他真的希望这份美好能一直停留下来。 蓝彩缬将头靠到了他的肩上,“今晚的烟火真美,我在家里从来没见过。” 方天成深吸了一口身边的幽香,就像陈年的佳酿那样醉人,看着烟花的眼睛也有些迷离,“在我们中原的春节,烟花远比这里更美。” “我,真的能和你去中原吗?也许我的家人不会同意。”蓝彩缬也将眼睛轻轻的闭上。 “会的。123。我相信。”他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苗寨可以有一个崭新的未来,那么他们也会。 方天成不再去想那些虚妄的未来,至少现在烟花还盛开在夜空。 第二天,徐云野一行再次踏上了征程。 熊立新带来了全寨的人送别他们,对于他来说,徐云野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熊立新马上还要去研究穿过雨林的方案,但没有什么比送别这些帮助了他们的汉人更重要的了。 直到送出去好远。 。他们才正式分别,虽然徐云野他们在苗寨只待了三四天,可这三四天会让熊立新终身难忘。 他看着远去的众人的背影,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他知道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 他也相信有一天,会有更多的汉人来到苗寨,因为苗寨的明天将不再有任何仇恨。 徐云野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程,接下里他们就要前往纳鲁族了。 前方究竟还有多少坎坷?谁也说不清。 苗寨被一片雨林环绕起来,不仅封闭了与中原的路,也封住了前往纳鲁族的路。 而想前往纳鲁族,还要经过大光国。 雨林他们已经走了很多次。潮来寒雨不会有太多问题,但是大光国究竟是怎样,他们却不知道。 也是从刚才起,雷家兄弟一直都像是有话说。 徐云野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还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终于,雷文似乎忍不住了,他走到众人身前,道,“六爷,方爷,蓝姑娘,前方可能我们就要分别了。” 方天成突然想起,他们曾经说过,有一件必须做的事。 雷文道,“我们兄弟二人本是大光国的王子,多年之前,我们的舅舅夺取了王位,将我们全家斩尽杀绝,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幸得恩师相救,才捡得性命。” 雷武接着道,“如今,我们也已经成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如今师父不知所踪,我们也不敢再劳烦六爷你们了,这毕竟是我们兄弟的事情,所以还请六爷,方爷见谅。” 方天成未曾想过,他们竟然会是大光国的王子,而且他们的身上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他看了一眼徐云野,他其实早就把两兄弟当做了朋友,这一路上他们都互相扶持,自己也应该帮他们。 徐云野道,“你们是白莲教的。” 雷文不知他想说什么,只能点头回应。 “那我就应该帮你们,就算不为了你们,为了三哥我也应该陪你们去。” 雷文很是惊讶,他知道徐云野本是为了破案而来,去大光国本应该不在他的计划里。自己只是和他们道别,可没想过他们会帮助自己。他又想起那次遇见巨兽时,他们兄弟的犹犹豫豫,他羞愧的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 方天成道,“走吧,一路上都这么走过来了,反正要去纳鲁族也要经过大光国不是吗。” 两兄弟突然想起,为了熊立新他们也曾站出来。 徐云野道,“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雷武道,“我们其实对当国王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单纯的回到故乡。” 徐云野点点头,他又想起刘不渝的那封信。 既然他想让自己帮他的徒弟。123。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方天成向蓝彩缬问道,“到大光国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明天就能到。” 徐云野看向渐渐发暗的天空,道,“天色不晚了,今天现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雷武道,“那我去捡些木柴生火。”他脸上的喜悦露了出来,因为他马上就要回到那个他们真正的家。 他们二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那里的一切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当他们离开时还只是个孩子,但这次回来都有了胡子。 雷文也很激动,有徐云野和方天成的加入,他们的复仇会简单很多。 他收拾起来,为晚上的宿营做着准备。 可是过了好久,雷武都没有回来,没有柴就没法生火。 徐云野也感觉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他站起身,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方天成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还有一根火把,我们去找找他吧。” 徐云野点点头,举起火把开始了搜寻。 可是往深处走了好久,都没有雷武的踪迹。 雷文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还记得曾经他们小时候到山里玩,雷武摔断了腿,他当时就是这样。 他的汗水不停留下来,“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蓝姑娘说了,这里的雨林远没有我们来的那里凶险,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雷文突然抢过火把冲了出去。 他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跟上去。 他们追了过去,发现雷文已经跪倒在地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柴。 他们向四周看去,竟然发现了一片沼泽。 正中间竟然有一只手! 雷武的手。 雷文向发狂一样想往中间冲去。潮来寒雨方天成一把把他按在地上。 雷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在喊着雷武的名字。 可是已经太晚了,雷武已经只剩下一个手掌还在外面。 雨林的沼泽地就像一张无情的巨口,无论你的轻功有多好,只要陷进去就别想出来。 徐云野从树上拽下一根藤蔓,向雷武扔了过去。 可是太短了,根本就到不了雷武的位置。 雷文哀嚎起来,他知道,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疯狂的呼喊着雷武的名字。 徐云野已经不忍再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到的太晚了,如果再早来一些,也许还有机会。 突然,沼泽中那个本来已经僵住不动的手,突然微微动了两下。 雷武,好像是听见了哥哥的话。那只手开始奋力的挣扎。 可是,也已经太晚了。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救他了。 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宿命,那只手停止了挣扎,伸出了一根手指。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手指指向了东南方。 那方向指向大光国。 那个雷武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 三十二 大光国 三十二大光国 雷文看着兄弟的手一点点的陷入沼泽,那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让他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二十年,他们为了等待回家的机会等了整整二十年。 只差了一步,在这漫长二十年的最后一天,雷武永远不再有机会回到故乡。 两天前,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站在摔跤大会的擂台上,一击就击败了那个苗寨的最强勇士。 那天,即使是苗族人也被他的实力折服,全场都是掌声与欢呼。那是对勇士的最高赞扬。 但现在,他却要被永远困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中。陪伴他的只有淤泥和腐烂的草木。 实际上,他想要的只是回家而已。123。他并不贪心,回家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为什么都不能实现呢? 这对于一个勇士是否有些无情?但一切东西似乎都是在最美好的时候走向灭亡。 当雷武的手指尖也完全陷入进去的时候,雷文已经昏了过去。 他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痛苦。 徐云野将他抱起,又向那片沼泽鞠了一个躬。 那里永远长眠着一位勇士,和一个想要归家的游子。 徐云野杀人从来只用一刀,而且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 。他却知道这种痛苦远比突然的消亡更难让人接受。 更何况是雷武的亲兄弟雷文呢? 回到宿营的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了。 雷武临死前指向家的手,让所有人都无法忘记。 他们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是否付出得有些太多了呢? 方天成用温水擦了擦雷文的脸,他才慢慢苏醒过来。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睛中只有空洞,他就只是呆呆的坐着。 他竟然这样坐了两个时辰。 徐云野拿起酒,坐在他的身边。 他能体会这种痛苦,毕竟他也曾失去兄弟,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说不出什么。潮来寒雨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他知道怎样让一个绝望的人重新找到自信,那就是告诉他最初的目标。 他将酒递给雷文,“也许他回不去了,但是你能。” 本来呆滞的雷文听见这句话,终于哭了出来。 徐云野知道他已经不必再待下去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无论现在多么痛苦,但明天都是新的,他知道这个道理,但雷文是否明白呢? 第二天,他们再次踏上了征程。 今天的雷文看上去好了一些,只是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徐云野知道他并不好受。 但至少他已经开始向前。 又经过半天的行程,他们终于到了雷家兄弟的家。 大光国。 大光国是一个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国,虽然难免朝代的兴替,但至少文明延续了下去。 虽然到了地方,可距离大光的都城还需要几天时间。…。 雷文终于踏上这片生出他的土地,他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他知道他整整二十年的等待没有白费。 但此刻他的身边却没有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悦。 几人在边城的小旅店住下,幸好大光国与大明接壤,人人也都会几句汉话,交流也不成问题。人们的相貌也与汉人没太多不同,只是人人都穿着传统的筒裙。 晚饭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客房,一齐到下面吃饭。 雷文看着饭桌上的大光的特色菜,他却什么也吃不下。 有一个念头始终在他的心头,那就是复仇。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而现在也同样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兄弟。 每当他想起那只挣扎的手,他的心都会像被狠狠的揉捏着。 他知道。123。如果不是他的舅舅因为夺权杀害他的家人,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本来他对报仇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他的记忆里对父王的印象很少,而又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份仇恨只是停留在表面,毕竟作为一个江湖人,他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 但现在不同了,和他长大的同胞兄弟,就这样死了,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他明白那只手的意义,他现在不能仅仅只是回家,他要复仇。 向那个夺走了自己一切的人复仇。 但是。 。他离开大光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对大光的一切都是听刘不渝讲的,而刘不渝去大光也只是路过而已,他所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没有头绪,甚至对自己的仇家都知之甚少。 徐云野看着雷文,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锐利无比。 方天成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种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位纳鲁族杀手的头领。 他不禁有些畏惧,他很像说些什么,但是想起昨天雷武的死,他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场面顿时冰冷了起来,谁也不知该怎么缓和。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进了旅店。潮来寒雨他坐了下来,店里的伙计立刻围了上去,笑脸相迎,“今天你可来晚了。”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立刻看向他,那人先喝了杯茶,清清了嗓子,开口道,“昨天我们讲到……” 竟然是个说书的。 徐云野摸了摸下巴,“未曾想过,大光国也有以此谋生的。” 伙计接过话茬道,“毕竟这里离大明还近,风俗也都继承了下来。” 方天成问道,“今天说的什么?” 伙计道,“今天说的是咱们大光国的历史,讲的是白象大王雷应龙的故事。” 雷文好像被刺到了一样,他听刘不渝讲过,雷应龙是大光的第三任皇帝,也是他的曾祖。 他立刻看向那个说书人,之见说书人道,“白象大王英勇无比,将那大光诸多部族统一,可真是一代明君。而他的儿子雷应里也是继承父志,还把那远方而来的葡萄牙人打退了,但到了这第三代雷余这,可就不行了。”…。 雷文的脑子翁的一声,雷余是他的父亲,那个被他舅舅夺权的王。 说书人接着道,“这雷余可真是昏君,鱼肉百姓不说,竟然穷兵黩武起来,妄想占领大明的疆土,这仗一打几年,大明国力雄厚,如何打得过?他竟然强征兵丁,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还好那新王阿纳龙发动兵变,将雷余赶下王位,咱们大光才得以太平……”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雷文翻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他怎样?你再说一个试试?” 那说书人吓得胆战心惊,忙道,“这位少侠,我怎么了?” “你说那雷余是昏君?到底怎样。” 说书人连连叩头,“少侠,刚才都是我胡言乱语。123。是阿纳龙为了蛊惑民心,编出来的,他是逆臣,是逆臣。” 雷文将他一把扔开,显然他已经没有了心情再听下去,直直得出了门。 徐云野皱了皱眉,他知道雷文之前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他不会对不会武功的平民下手。 那说书人那里还敢再留,也是一路小跑得从后门离开了。 众食客连声大嘘,本来听的好好的,突然闹出这出,他们都大为不满。 方天成向身边的伙计问道,“究竟,那个说书的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伙计看了看坐着的几人。 。道,“这,这,这里是大光的边界,我也不太清楚,那些陈年旧事,咱们老百姓在乎他干什么?只是全当故事听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伙计模棱两可的回答根本什么也没说,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怎样。 徐云野道,“别让他走太远了,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毕竟昨天因为他们的大意,雷武已经殒命。 他正要动身时,却发现雷文已经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那个说书人。 说书人显然被吓坏了,他不停的颤抖,嘴里含糊不清。 徐云野走上前去。潮来寒雨“雷文,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他。” 雷文将说书人按在椅子上,问道,“你说,究竟都是谁举兵反抗了雷余?” 说书人吞吞吐吐,“我,我……” 雷文放在他身上的手又重了几分,说书人腾的一下挺直了腰。 徐云野拉开雷文的手,对说书人道,“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若是不知道,就请先回吧。” 说书人看了一眼徐云野,又看了一眼雷文,道,“我知道,我知道。” 雷文大声道,“那不快讲?” 说书人苦着脸,“是阿纳龙联合了两位将军,分别是谬卑城的普甘将军,多比城的博固将军,就是他们帮助阿纳龙夺取政权的。” 雷文咬了咬嘴唇,用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脸,他点了点头,“就他们吗?” 说书人道,“真的,真的。” 雷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他坐了下来,将刚才没吃的食物塞进嘴中。…。 徐云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挥挥手让说书人离开,又对雷文道,“听我说,你真正的仇人不是他们,而是阿纳龙。” 雷文停了下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停住了,他点了点头。 徐云野叹了口气,他希望雷文是真的明白。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他真的要把那两位将军也列入他的报复对象,那么一切都不会完结。 雷文迅速吃完了饭,就走上了楼。 方天成看着他,对徐云野道,“徐兄,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他本不想再给雷文刺激了,可是他现已经被仇恨填满了脑子。 也许明天自己应该和他谈谈。 这个晚上,徐云野久久没有入睡,他想起了刘不渝的嘱托。 自己决不能让他陷入险境,至少不能让他想现在这样,完全被仇恨支配。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下了床,飞速的跑到雷文的房间。 敲了门,但没人应。 他用力把门撞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窗户还打开着。 徐云野感到头一阵的疼痛。 雷文,还是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这必将是一条血路。。 三十三 密室 三十三密室 雷文已经踏上复仇之路,可这终究会是一场不归路。 徐云野愤怒的敲打着窗框,他早就应该发现的,雷文自从上楼以后,就没再有过动静。 他走到走廊,叩响了方天成的门。 听他叙述完发生的事情,方天成也是一脸愁容。 他知道,复仇带给人的可怕力量,但一切东西都不会白给,迟早要还的。 “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走的吗?”方天成问道。 徐云野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现在动身,我们也许还能阻止他。” 他们叫醒蓝彩缬,结了房钱,向伙计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和我们同行的人。123。他去了哪里?” 伙计摇了摇头。 徐云野又问道,“那你知道那里能雇到马车吗?” 伙计告诉他们一个地址,三人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去了那里。 驿站的老板看见三人,一脸的不情愿,毕竟现在还是半夜,他牵出两匹马,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半夜来呢?” 徐云野问道,“还有谁来过。” 老板说道,“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大概二十多岁,前两个时辰来的。”他打了个哈欠。 。显然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过。 徐云野知道,那个人就是雷文,他继续道,“你知道他到底去哪了吗?” 老板点点头,“我们的驿站开到了全国,哪里都有,自热也要登记他去的地方。”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一页一页翻着。 徐云野一把抢过来,找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的署名果然是雷文,他要前往的地方就是普甘将军驻守的谬卑城。 他把本子甩给老板,“地图,你这里有吗?” 老板从柜台掏出一圈地图,徐云野接过来,又扔给他几块银子。 老板嘿嘿直笑,刚想称谢,却发现他们早已上马远去了。 他们没有时间了。潮来寒雨每耽搁一会儿,雷文就越有可能铸下大错。 徐云野握紧了缰绳,看着地图,如果雷文的马和他们差不多快,那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又用力勒紧缰绳,他不希望雷文做出错误的事。 可他究竟在那里呢?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已经到了第二天,而雷文也到了他的目的地。 谬卑城。 作为大光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这里远不是那个边陲的小镇可以比得上的。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雷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能再次找到一个酒馆,四处打听普甘将军的住处。 他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复仇之火,只有仇人的血才能熄灭。 可是问了一天,所了解的情况并不多,普甘将军是一个并不喜欢招摇的人,平日也不常出门,而他的府上戒备又很森严,如果硬闯,那么杀死他的机会还是很低,毕竟雷文不是徐云野那样的高手。…。 他已经有些着急了,虽然自己把那个驿站最快的马借来了,可是如果徐云野他们发现得早,还是可以赶上来,这样他的机会就会很低。 他不知是第几次打探普甘府上的守卫情况,可是没人答得上来,自己又不能问的太直白,这样会引人注意。 他失望的离开了这家酒馆,又继续寻找去了。 他刚要出门,正迎面撞上一个人,雷文走得匆忙,没有理他。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的很考究,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他望着雷文远去,走进酒馆,向刚才雷文询问过的酒保道,“伙计,刚才那位问了些什么?” 酒保道,“嗨,外面来的,没有世面,他说自己有膀子力气。123。想去普甘将军家当个护卫,问我有没有门路,每天几点执勤。您知道,普甘将军家里的护卫,那是随便谁都能当的?我就说不知道,打发他走了。” 那人轻轻一笑,他已经跟着雷文好久了,期初他本在另一家酒店歇脚,听见雷文问伙计的问题实在可笑,但仔细一想又有不对,他就悄悄跟了上去,果然他每到一家酒店,就会问类似的问题。他渐渐察觉到那人的问题虽然看似普通,但实际上好像是对普甘的守卫的调查。 他听了酒保的话。 。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又再次出门,跟上雷文。 雷文正打算继续寻找下去,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他回头一看,就是刚才的那人。 那人笑道,“这位朋友,可是从大明来的。” 雷文盯着这人,心里察觉有些不对,“是,怎么了?” “看你一路上的行动,好像似乎对普甘将军很感兴趣啊。” 雷文心中一惊,自己全心都放在提问上了,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跟踪。 “我,我想找普甘将军谋个差使。” 那人道,“既然如此,何不亲自去找他本人,反而到这里问来问去?”他的眼神变得尖利起来。潮来寒雨“阁下怕是不另有图谋吧?” 雷文心中大呼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你说我有图谋,你又是何人,来管我的闲事?” 那人反手抓住雷文小臂,道,“我是普甘的手下,今日看你如此,便要拿你!” 雷文已知事情败露,此刻不得不跑,他运劲发功,一把扭住那人抓住他的手,一击击中他小腹,那人立刻倒下,雷文见状拔腿便跑。 可谁知刚跑了几步,自己却像是被拖住一样,仔细一看,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臂的衣服上,已经被钉入了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线,这线虽细,可却坚韧得很,任雷文怎样扯动,都拿不下来。他再一看,原来这丝线竟连到了那人的衣袖中。 那人挣扎着站起,道,“阁下果然好身手,是我鲁莽了,且听我说,我不是普甘的手下。” 雷文还不敢相信,抓住那几根细丝缓缓后退,一边道,“那你为何袭击我,又用这丝线缠我?”…。 那人道,“我看阁下身着汉服,并非我大光国人,为何孤身来此,又对普甘的事异常关心 ?” 雷文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如果你没有话说,那我还是要走。” 那人摆手道,“且慢,我看阁下武功高强,绝非常人,定是为了图谋什么,我实话说了,我实际上是普甘的仇人,早就想取他性命。” 雷文疑惑得看了看他,“如何证明?” 那人坐在地上,缓了口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跟我来。” 雷文道,“我怎能信你?” 那人摇摇头,道,“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说了算,不过要是阁下对普甘有什么想法,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雷文心想。123。此刻在这里全无线索,或许这人确有消息,况且他似乎没练过武艺,那个丝线也只是不让他走,也未对他造成伤害。若是他突然动手,自己也能胜他。 他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那人挣扎着站起,领雷文去了一处住宅,这个住宅看上去并不起眼,和平民的屋子没什么两样。 他敲了敲门,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那张脸说不上有多怪异,好像五官都紧紧拧在一起,他看见那人,立刻道,“主子您回来了。”他打开门。 。让那人进去。 那人领雷文进去,没想到小小的屋子还有一道通往地下的通道。那人打开暗门,通道的入口立刻在他面前呈现。 屋子虽小,但地下室却十分大,不仅如此,里面竟然坐满了人,个个都是身着铠甲的武士。墙上也挂满了刀枪。 雷文心中大呼不妙,从后面扭住那人的脖子,众武士见状立刻拔出武器。 那人连连道,“误会,误会,还请听我解释。” 雷文不肯松手,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道,“我叫耶代,我们是准备反叛的义士,集聚于此,就是为了杀死普甘。” 雷文听见这话,放开了耶代。潮来寒雨道,“你们真的是为了杀普甘?” 耶代咳了几声,道,“阁下请务必相信我们,我知道阁下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 雷文笑道,“不错,我就是要杀了普甘,因为我与他有血海深仇。” 耶代一脸疑惑,“不知普甘究竟如何与你有仇?” 雷文道,“你们可知道先王雷余?” 耶代道,“如何不知。” 雷文环顾四周,“我就是他的儿子。” 所有的人都露出惊异之色,耶代更是张大了嘴,“你,真的是先王遗孤?” 雷文道,“不错,当初阿纳龙勾结普甘,弑君自立,我今日就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耶代立刻倒身拜服,众武士见状也跟着跪拜,耶代道,“原来是殿下,真是巧了。” 雷文不解,道,“你们这是为何?” 耶代道,“我是先王旧臣之子,早就想为先王报仇,如今您来了,可就大大的好了。”…。 雷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把他扶起。耶代连声诚谢,领他来到大桌的主位坐好,自己坐在边上。 耶代道,“殿下,真不敢相信二十年来,你竟然安然无恙,还练就这样的武艺。” 雷文把这几年的经历简单的说了说,耶代竟然挤出泪来,“殿下得贵人相救,才得回来,如今有了你。123。我们的大业必成。” 雷文问道,“不知你们究竟是怎样规划的,有何打算?” 耶代道,“要取阿纳龙,必先剪除他的两大重臣。 。普甘与博固。我们也在两处安插了人马,等待时机。” “那计划得如何了?” 耶代叹气道,“难,普甘知道自己干了大逆不道之事,仇人太多,因此他的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比起他们实在太少,根本无从下手。” 雷文沉默了一会儿。潮来寒雨“我不是在问这个,我再问他们的守卫情况,怎样才能混进去。” 耶代惊讶道,“殿下,这是何意?” 雷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亲自杀了他。” “这,太难……” 耶代的话还没有说完,雷文一掌下去,竟然将能围坐几个人的大桌打得粉碎。 没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雷文看了一眼惊慌的众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就凭这双手。” 雷文知道,他的双手一定会染上普甘和阿纳龙的鲜血。 一定。。 三十四 老将 三十四老将 雷文远比任何时刻都坚定。 自从雷武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也觉得自己常常会不知不觉烦躁起来。 他凝视着惊恐的众人,“我可以亲手杀死他。” 没有人不相信。 耶代抚掌大笑,“殿下武艺绝伦,看来大仇必定可报,我等也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雷文缓缓道,“你们不用帮我,我绝对要亲手杀死他。” 耶代道,“如果殿下非要亲自动手,我倒是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说来听听。” “我等假装佯攻正门,将守卫引至一处,殿下只需从后方潜入,大事定成。” “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我等早就等待多时。123。只求一武艺高强之人相助,如今殿下到此,这是上天的恩赐,我们明日便动手,如何?” 雷文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们两个时辰。” 他已经没有时间,也不愿再等。 耶代想了一会儿,道,“好,既然是殿下的意思,那我等就马上筹备。” 他刚要起身,又被雷文叫住,“现将这丝线解开。” 原来一切都太匆忙,耶代还未将那奇怪的细丝解开。 “这究竟是何物,虽然细若游丝,但却韧如钢铁。”雷文也一直很奇怪。 耶代将衣袖囤下来。 。原来他的右手上还戴着手套,这手套呈洁白之色,似乎是由一根根细丝织成的。 耶代一抬手指,勾在雷文衣袖上的细丝就全都掉落下来,耶代微笑道,“这是臣家传之宝,戴上后刀剑不能伤。” 雷文点了点头,也并未在意,“还请耶代兄将那普甘府上的地图取来,让我看看。” 耶代立刻武士取出地图,雷文借着灯火,将普甘府上位置都细细看了一遍。 耶代此时也已经让武士去准备今晚的行动了,雷文看着这些武士,激动无比。 今晚,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两个时辰后,耶代已经将武士集合完毕了。潮来寒雨他们都身穿铁甲,手持刀枪,时刻准备听从指令。 雷文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天,乌云已经将月亮遮住,的确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他笑了笑,连老天都在帮他。 “耶代兄,还请你先行一步,我看见你们的信号,立刻动身。” 耶代抱拳称是,又转过身,大手一挥,众武士直奔普甘的府上。 他们虽着重甲,但身形轻盈,一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显然耶代的确早有准备。 雷文将夜行衣套上,今天的行动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刘不渝号称天眼,在白莲教中专职打探情报。 他失去武功后,这些工作都交给了雷家兄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潜入的事了。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之前他去是为了打探情报,而这次是为了杀人。 为了报仇而杀人。 他虽有一身的王室血脉,但刘不渝二十年的教导早已将他培养成一个江湖人。…。 他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今日就是报仇的机会。 不知何时,远处的烽火已经燃起,这是耶代的信号。 他知道时机已到,施展轻功,直奔普甘府上。 他已经开始想看见普甘恐惧的表情,这让他更激动了些,他不知道普甘此刻在干什么。 不过最多半个时辰后,他一定会看见他自己的鲜血。 天上的乌云又厚重了些,好像月亮也怕被今晚的血沾污。 普甘的府上,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一个老妇手端着饭菜,叩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没人应,她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书房的桌子上,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正在挑灯夜读。123。他的脸苍老得很,一边读着手里的卷宗,一边忍不住咳嗦起来。他咳得越来越重,以至于要背过气去。 老妇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到老人身前,替他顺了顺气,老人才渐渐缓过来。 老妇叹了口气,“将军,快歇歇吧,你已经看了一下午,饭都没吃呢。” 那老人就是普甘将军,显然经过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他也早就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拉住老妇的手,“夫人,你先休息吧,送饭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何必你亲自来。” 虽然普甘身为将军。 。但他与结发妻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一房小妾都未娶过,这也显得这个家冷冷清清,没有大户人家的热闹。 夫人把饭菜端进屋中,道“你又这样说了,先把饭吃了,你的身体又不好,不吃饭怎么行。” 普甘摆了摆手,“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各地出现反叛军不说,其他几个城镇又闹了瘟疫,不处理好怎么行?” “你这样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让年轻人去做这些事情,你已经为大光国忙了一辈子,到老了还不肯休息吗?” 普甘欲言又止,他知道夫人关心自己,于是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将饭碗端到一边。潮来寒雨“我吃,总行了吧,你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明天不是说儿子来回家看我们吗,你总说想儿子,早点睡,明天就到了。” 夫人说他也不是,只好道,“那你也早些,你都六十岁的人了,别再拿自己当年轻人。”说完,她就慢慢退下了。 普甘见夫人走了,又把饭碗放到旁边,举起卷宗读了起来,还没过多久,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赶忙又把饭碗端起。装作吃饭的样子。 进来的却不是夫人,而是一名士兵,士兵见到普甘,慌乱道,“将军,有叛军打过来了。” 普甘心中大吃一惊,虽说几个小城叛乱不断,可自己镇守的谬卑城居然有叛军,还敢攻打自己的府宅,这是他未曾想到的,虽然吃惊,但他毕竟还是打了好几年仗的将军,他立刻道,“人多吗?” “不多,只有几十人。” 普甘又是一愣,自己的府上有整整五百驻军,区区几十人怎么敢攻打自己。…。 “你先下去,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士兵行礼退下,普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这几年,他真的开始发现自己老了,原来在马上驰骋数日,也不会累,如今连走几步都开始喘了。 他走到柜子旁,翻出了那件自己多年未碰过的盔甲,他没想过,今年六十岁的自己还能有机会穿上它。 他抚摸着自己的盔甲,又想起了当年打仗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突然,他发现,墙上有一个影子。 他猛然回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正身穿着一件夜行衣。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果然老糊涂了,连这样的声东击西之计都没有看出来。 虽然这个面前的人远比他年轻。123。也远比他健壮,但他毕竟是将军。 那就决不能露出畏惧的神色。 普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人的眼睛似乎在冒火。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反叛?” “为什么不能?” “如今国内太平,虽说仍有些不足之处,但这个国家的确在慢慢变好,我所知道的是百姓的生活都很好,至少他们不用再打仗。”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普甘看着那个黑色的人。 。渐渐感到一股寒意,“无关?难道你们的反叛只是为了一己私利?” “我不是叛军,不过这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你。” 普甘心中一惊,这个人竟然不是叛军,那他为何要杀自己,他已经有些虚弱,又有了一些畏惧。 他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小伙子,现在的他比以往顾虑的更多。 “那你因何杀我,至少让我知道你的理由。” “你竟然问我?”那人吼了出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普甘没有一丝犹豫,“我不知道。” 他从未做过什么亏心的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觉得可笑吗?如果你没有亏心之事。潮来寒雨为何府中屯了这么多士兵?” 普甘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自己一直拿这些士兵当自己的兄弟儿子看待,他的士兵也不愿听别人的调遣,他也只好把他们留在府中,至少他的家中比军营中温暖得多。 那人继续道,“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也不用想怎样拖延时间,你的士兵大多都去了正面,剩下的几个也被我杀了。” 普甘听见这话,心中一痛,他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一掌击中他的心窝。 普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了地上,他只感觉意识在慢慢消散。 但他不能死,明天儿子就要回来,他还期待着见到家中的父母。 普甘用尽全力,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他已经不能。 那人蹲到他的身边,凑到他耳边道,“你还记得雷余吗?你曾经的国王。”…。 普甘身子突然抽动,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你是,雷余的儿子?” 那人扼住了他的咽喉,手上渐渐加力,“这是你的报应,你不忠的报应。” 可是普甘不知哪里突然来了一股力气,他用尽全力喊道,“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亲手把雷文送上断头台。” 那人听见这话,好像发狂的猛兽,他凶狠得扣住普甘的咽喉,直到他不再挣扎,口中的鲜血不停流出。 他临死前在想些什么,不会有人知道了。 无论是英勇的将军还是街边的乞丐,死的时候都没什么区别。 雷文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他敌人的血,一股快感蔓延到了全身。 复仇的快感,比一切都痛快。 他正要出门,突然一个老妇冲门外冲进来,她看见眼前的惨象,开始了疯狂的哀嚎,她跑到普甘的尸体旁,不停摇晃着,可是普甘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老妇又开始冲到雷文身边,疯狂的捶打他,但此刻这老妇无力的拳却让雷文本来复仇的快感瞬间消失了。 他推开了老妇,不让那哀嚎继续骚扰着他的耳朵。 这个人无情的人,又消失在了夜色中,就似乎从未来过。。 三十五 血路 三十五血路 徐云野看着满城飘扬的白色,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们还是来晚了,雷文已经杀完了人。 他看着抬着一座座棺材的队伍从普甘的府上出来,他知道雷文即使为了复仇,也不该杀这么多人。 一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老妇被另一个身穿着一身孝服的同样悲痛的壮年搀扶出来,徐云野能看出他们是普甘的家人。 对于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妇和这个一心归家的孩子来说,这是他们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们会怎样想雷文,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他似乎做得都太过。 老妇抱着抬棺男人的大腿,她还是无法接受丈夫的死去。 徐云野不忍再看下去。123。他骑上马,至少他还有机会,不让雷文继续错下去的机会。 多比城的博固,是雷文的下一个目标。 徐云野知道,雷文很有可能已经到了,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争取。 毕竟这是刘不渝的嘱托。 他用力拍打着马背,他知道雷文一定会在多比城,这就足够。 这已经是一场生与死的竞速。 现在的雷文正在前往多比城的马车上,他捂着脸,看上去很疲惫。 他尽量不去想那伏在普甘尸首上痛苦的老妇。 。他的心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是后悔吗,是自责吗,他不太清楚。 或许这不应该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所为,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普甘带兵造反的时候既然没有一丝犹豫,那么自己也不该如此脆弱,他这样劝导着自己。 普甘该死吗,也许不,但至少他认为雷余本不该死,至少身为他的臣子的普甘没有资格去做这种事。 那他就应该付出代价。 或许这份代价对于他,或者他的家人都有些沉重,但他已经不愿再想。 耶代在一旁道,“殿下,昨晚的行动真是大成功,普甘一死,整个城都乱了。” 雷文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潮来寒雨只是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殿下,恕我直言,现在就去多比城暗杀博固,是否有些欠妥当?毕竟他一定听说了,绝对会有提防。” 雷文摆了摆手,叫他打住,他已经不想再听这些话。 无论是什么情况,他必须尽快杀了博固,他知道只要徐云野一到,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耶代道,“殿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您能轻松杀死普甘,我想博固也不在话下,我们在多比城的人也安插了一些,我们一到,他们就会来接应。” 雷文点了点头,至少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先王的忠臣辅佐,昨天他们的确帮了很大的忙。 耶代脸上又露出一丝愁容,“现在最难的是如何混进多比城,我猜他们一定会对来往的人进行严密的排查,我们这么多人很可能会露馅。” 雷文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们假扮客商了吗。”…。 耶代道,“博固这人不比普甘,他年轻时就被曾作万人敌,在战场上斩敌无数,据说他可以开两石之弓,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智将,恐怕我们这样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雷文道,“那就让我一个人进去。” 耶代不敢相信他听见的话,“什么?殿下,你说要一个人去?” “是,昨天你们的人也有伤亡,我很过意不去。” “殿下说笑了,我们不就是殿下的人。” 雷文摇摇头,“你们的帮助我很感谢,不过今日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这样被发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毕竟昨天我没有出现在正面。” 耶代想了想,道,“这样,不好,我们……” 雷文打住了他的话。123。“还有多远?” 耶代问了问赶车的马夫,回答道,“他说,还有不到五里。” 雷文点了点头,竟然直接从奔驰的马车上飞了出去。 耶代赶忙探出头去,雷文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安稳的站在路上。 他还想说些什么,雷文已经施展轻功去了。 雷文知道,这是他的复仇,他不需要别人。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了宏伟的多比城。果然今天城外的守军很多,个个都是披挂整齐,严阵以待。 。每个进城的人都要严格审查。 他看了眼天,还不算太晚,如果等天黑凭他的轻功或许能混进去。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他知道徐云野一直在跟着他。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徐云野,他知道徐云野是为了他好。 他不再去想这些事,深吸了一口气,向城门走去。 “等等。”一个士兵拦住了他。 雷文心中有些惊慌,虽然他早就换上了普通的大光国衣服,他的血统使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大光国人,而且凭他的武功,就算在这里被发现了,逃走远远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慌了。 人只要犯过罪,就会惊慌。 士兵搜了他的身。潮来寒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放他进去了。 雷文吐了口气,至少他成功混进了城,这就成功了一半。 但问题是,博固在哪? 他不能在像谬卑城时一样,挨家挨户的问,现在过于博固,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就是杀手。 他又一次没了主意,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街道上突然驶过一支队伍。 那是一队士兵,正围着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走过。 周围的人见状立刻让出一条道路,雷文向旁边的一个人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博固的军队,毕竟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博固将军说要亲自指挥多比城的守卫。” 雷文的眼睛立刻冒出火来,他的仇人就在眼前。 他悄悄跟了上去,既然已经发现了博固,就不能轻易让他走。 眼看着队伍即将登上城楼,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等,如果博固进了城,那就不好再杀他。…。 他运气于胸,直接向着队伍冲了过去,他知道只要杀了博固,那么士兵定会大乱,自己就有逃跑的机会。 他一个箭步跳上马车,直接撕开了马车的门,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惊呆了。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知道大事不妙,转过头再看,士兵们已经掏出了武器,城上的守卫也都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从城楼上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他已经是满脸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雷文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但此刻他却没有了慌张。 “你就是博固?”他开了口。 “我就是。”博固慢慢接近了他,士兵们虽然都怕他受到伤害,但博固似乎没有在意,他还是走到了雷文的身前。 他远比普甘年轻的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不同普甘的老迈,虽然博固也已经是一脸的皱纹,但看上去却是精神矍铄。 博固道,“我已经听说叛军中有一个高手。123。所以故意引你出来。” 雷文想起了耶代的话,博固果然是一个智将。 “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反叛?” “我不是叛军,但或许也没什么区别,至少我们都想要你的命。” 博固突然大笑起来,“想要我的命的人多了,不过他们大都死在我的手里。” “我是个例外,今日你必须要死?” “那你为何不动手?明明已经被围住,还有勇气大放厥词吗?” “只因为我要你听一句话再死。”雷文看着博固的眼睛道。 博固还是镇定自若,“你说。” “你还记得雷余吗?” 博固的神情突然变了,“你,你是雷余的儿子?” 雷文向前走了一步,所有的士兵都围了上去。 。刀枪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是。” 博固突然大笑起来,“未曾想当初一时失算,竟惹出这么多麻烦。” “什么失算。” 博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后悔让你跑掉了,竟没有让你和那个昏君一起下地狱。”他掏出随身的宝剑。 “我本以为你是区区叛军,但你既然是昏君的杂种,我就必须亲手杀了你。”他突然挥手,下令让士兵退下。 士兵不敢相信将军的指令,如今雷文显然已经必死,为何突然放开他,要与他决斗。 当士兵的刀枪稍稍离开雷文的脖子一点点时,雷文已经发动了攻击。 带着复仇的必杀。 他可以接受博固的嘲讽,但他不许博固侮辱他的家人。 他已经死去的家人。 博固没有一丝犹豫,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人人都说他是智将,为何今天如此糊涂?难道是他太自负于自己的武艺?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看见了博固倒在了地上。潮来寒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博固的嘴角不停流着血,但脸上的威严与愤怒却丝毫未减。 所有人都乱了起来,士兵们却没有退却。 他们已经冲了上去,为了他们的统帅复仇。 雷文已经杀红了眼,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所有的仇人都得死。 不知过了多久,雷文挣扎着从满是尸体的血路上挣扎着站起。 他身上受了好几处伤,不过他并不疼痛。 他的脑子里只有复仇的狂喜和对血的兴奋。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酒店,所有的人都已经逃走。 他也没有在意,直接从柜台上拿出一坛酒直接喝起来。 仇人的血和酒本就是世上最好的饮料。 他望着一路上的横尸,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缩和后悔。 天上已经下起了雨,可是今天流的血实在太多,再大的雨都不能洗刷干净。 雷文举起酒,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扔在柜台上,一瘸一拐地向远方的大路走去。 那是一条由他自己创建的血路。。 三十六 家庭 三十六家庭 过了两个时辰,耶代才在一片尸体中找到雷文。 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未曾想过雷文竟然会杀这么多人,但他还是让手下占据了将军府。 他让医师简单的为雷文包扎了一下,虽然他一再建议雷文歇息几天,但他还是执意要去皇都。 大光城,一个古老而圣神的城市,是大光国的都城。 无论他们闹出了多大的乱子,似乎都不会影响到这里的人们,他们还是一样的笑逐颜开,好像什么也无法让他们担忧。 雷文看着广场宏大的雷应龙的塑像,心中不知不觉拥有了一份荣耀。 当年,这位骑着白象的大王将分散为几个部落的大光统一为一个完整的国家。123。从那时他的功绩就注定要流芳千古。 但他也未曾想到过自己的后代竟然被外戚诛杀,又被夺取了自己辛苦建立起的王朝。 雷文已经站了起来,耶代说他要去筹备人马,已经先行一步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看着广场远处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他知道他的复仇即将结束。 无论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也是时候将这个故事画上句号了。 但这支笔所用的墨水必须是阿纳龙的血。 一股激动涌上他的脑子。 。他不禁全身都颤抖起来。 阿纳龙就在那片雄伟的建筑之中,那个他曾经的家,即使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远不及他在钱塘江的岸边时间长,可是一接近这片建筑,他就会全身发抖。 阿纳龙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不过还需要一个机会。 他就这样坐着,凝视着皇宫,只要他一直等下去,一定会有机会。 毕竟这条血路是他自己建立的。 他闭上眼,幻想着阿纳龙现在的表情,会是像普甘一样遗憾还是像博固那样不服呢? 不论那是什么表情,一定会让他笑出来。 他想象不到的是,阿纳龙现在的表情很是平静。潮来寒雨他正坐在他的王位,或者说曾经外甥的王位上。 为了登上这宝座,他付出了无数战士的生命,也付出了他本就不很深厚的亲情。 他的姐姐,雷余的母亲,在听说阿纳龙杀了自己的儿子后,就投井自尽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兄弟杀死自己的儿子。 他甚至都没有哭过,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但至少二十年来,也没人见他笑过,他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王位上。 没有人知道他铁一样的脸上隐藏着怎样的想法,但不得不否认,至少现在大光国百姓的日子远比二十年前快活。 他没有什么嗜好,这可能很夸张,但他既不好吃,也不好色,不喜欢什么奢华,也不喜欢游猎,每天他都只是过着简单的生活,很难想象他是一位国王。或许一位六七品的官员都比他过得好多了。 可能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他的王位上,看着窗外的广场,看着他的子民和那巨大的雷应龙的塑像。…。 一位官员匆匆的跑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卷宗,他已经满头大汗,好像已经奔波了很久。 他跪在阿纳龙面前,道,“大王,不,不好了,博固将军也被害了。” 阿纳龙接过他手中的卷宗,仔细看了看,他捂了捂嘴,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你先下去吧。” “大王,两位将军被害,这该如何是好?”旁边一位大臣道,“叛军如此猖狂,我们必须反击了。” 阿纳龙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都下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大臣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纷纷退下,没有人敢反驳这位铁一样的大王。 “等等,阿纳图,你留下。”阿纳龙留下离他最近的一位身穿铠甲的人,这人大概三十多岁。123。勇武得很,双眼中似乎有无穷的勇气与力量。 阿纳龙看见大臣们都退下了,对阿纳图道,“王儿,你怎么看。”原来这位骑士竟然是大光国现在的王子,阿纳龙的亲儿子。 “父王,我认为丞相说得对,的确要正视这些叛军了。” 阿纳龙摇摇头,“他们不是叛军,至少不完全是叛军。” 阿纳图瞪大了眼睛,“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是来复仇的。”阿纳龙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也许只有在儿子面前他才会有一些表情,“如果是简单的叛军。 。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确实,谬卑城和多比城差得很远,如果是叛军,在拿下一个城池后必定要逐步进攻的,这样反常的举动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叛军,可是……” 阿纳龙道,“你也知道你父王我的王位是怎样得来的,我知道一定是他来了,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做。” 阿纳图道,“您是指谁?” 阿纳龙闭上了双眼,“雷余的儿子,他来复仇了。” 阿纳图道,“可是父王,无论他是来复仇的,还是想要反叛的逆贼,我们都该做好防御措施,为何您还不早做准备?” 阿纳龙站了起来,他走到儿子面前,替他整理了身后的战袍。潮来寒雨“二十年了,我从未有一天睡得安稳。” “只因为这昏君的儿子?” “不,我想起你的姨母,她是为了我而死。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弑君者。” “那岂不是都是那昏君的缘故,父王,你怎么越来越仁慈了?” 阿纳龙叹了口气,“可能是我老了吧,我不想再看见血了。” 阿纳图已经急了,“那您总不能看着他来刺杀您吧?” 阿纳龙又坐到了他的王位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纳图看着父亲的愁容,他知道阿纳龙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从未在父王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阿纳龙摆了摆手,“王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纳图还想说些什么,但阿纳龙还是让他出去。 他看着老迈的父亲,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是他这个儿子来做,他走出门口,对一个侍臣道,“你去张贴告示,说王子要亲自与雷余的儿子决斗。”…。 侍臣一脸茫然,但他知道这位王子的威严与他父亲一样,不容别人质疑。 阿纳图已经掏出了宝剑,他知道如果雷余的儿子如果真的为了复仇,那么他一定在大光城。 他就在广场上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来临。 他为了雷余,他的父亲复仇,而阿纳图同样是为了父亲战斗。 既然父亲不愿出兵,那就让自己亲自动手,这不是王与反贼的战斗,而是两个家庭的战斗。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在广场上看到了雷文。 阿纳图先开了口,“你不怕这是陷阱吗?” 雷文冷冷道,“如果是陷阱,我也要来。” “为何?” “只要有任何能复仇的机会。123。我都会争取。” “雷余是个昏君,他强征暴掠,鱼肉百姓,这就是我父王起兵的原因。” 雷文竟没有生气,“我一路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那你为何还要来?” “只因他是我的父亲,无论他多么混蛋,他都是我的父亲,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亲,你会不会报仇。” 阿纳图说不出来话了,虽然他不认同雷文的做法,但他知道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雷文继续道,“你能这样站出来,而不是用士兵来抓捕我。 。至少我已经认同了你。” 阿纳图笑了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认同我,你知道你这一路上杀了多少人?” 这一次沉默的是雷文。 阿纳图道,“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至少我知道,这只是你和我的事。” “不,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雷文道。 阿纳图道,“一路上,我听说了你的行径,我知道我很难赢你。”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只希望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无论今天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大光国都不应该再流血了。” 雷文摆摆手道,“我说了。潮来寒雨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无论怎样,我还是要杀了阿纳龙。” 阿纳图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你,那你为何还要赴约?” 雷文露出了笑容,那是从未在他脸上有过的诡异的笑,“我想,如果我杀了你,那阿纳龙绝对会露面的。” 阿纳图已经咆哮着冲了上去,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庄严的家族之间的清算。 但他想错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那是一个恶鬼。 但既然是恶鬼,阿纳图这个人类就无法击败他。 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只剩下了出去的气。他输了。 但他是光荣的,他为了他家庭的荣誉奉献了生命。 满场的观众都是一片哗然,这位英勇的王子就这样倒下了。没有一个士兵上前,王子曾经交代过,这场战斗的结局就是一切的结局。 但他想得太好了,雷文早就是一个复仇的恶鬼,恶鬼是不会和人讲道理的。…。 雷文没有看阿纳图,他所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座王宫。 他看见了,那个颤抖着从王宫走出的,满脸是泪的阿纳龙。 雷文再一次感到了满足,他知道现在阿纳龙已经体验了亲人离去的滋味。 阿纳龙蹲在儿子的尸体边,他才知道他私自和人决斗的消息,阿纳图就已经死了。 他知道现在只要他下令。123。士兵就会一拥而上,但他不想这样做。 阿纳图已经为他的家庭的尊严献出了生命,他不应再去这样做,他不能让儿子的死毫无意义。 阿纳龙看着雷文。 。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跟我来。” 全场的百姓都喊了出来,“杀了这个昏君的儿子!”有的喊着“大王,别和他动手,跟他还讲什么道义!” 雷文听着耳边的骂声,他一点也没觉得羞愧。 阿纳龙已经扭头向皇宫走去,“如果,你想复仇。潮来寒雨就跟我来。” 雷文已经跟了上去。 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冲上去要和他拼命,但都被阿纳龙拦住了。 阿纳龙知道,他已经不再年轻,虽然他年轻时曾在大明学过武功,但当了国王后,他有二十年没再练武了。 但他知道一件事,自己和雷家的恩怨即将在今天完结。 他的全身都在发热,他已经找回了二十年前的自信,他看着远处雷应龙的雕像,心中的力量再一次涌了上来。 谁的血会先流干?究竟是雷家的血的还是阿纳家的? 所有人都即将知道这个答案。。 三十七 哪里是家 三十七哪里是家 雷文就这样一步一步跟着阿纳龙上了王宫的天台。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等,仇人就在他的眼前。 现在他甚至有一点紧张,毕竟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年。 阿纳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名义上他还是自己的外甥孙,但此刻他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而伤心。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了口。 “雷文。” “你看上去和‘文’这个字可没有任何关系。”阿纳龙咬紧了牙。 雷文想了想自己一路上的行径,他说的的确没错,自己似乎杀了太多的人。 “你明明可以叫士兵擒拿我。123。但为什么没有?”雷文道。 阿纳龙没有说话,他只是向雷文招了招手。 雷文已经冲了上去,他知道战斗即将结束。 阿纳龙的血一定会洒满这座王宫。 但并没有,阿纳龙也是迎上一拳,化解了雷文的进攻。 这一拳内力深厚,阿纳龙竟然是练过武的。 阿纳龙道,“你是不是没想过我练过武。” 雷文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想到。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到大明求师学艺。 。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雷文又摇摇头。 “我就是为了把那个昏王彻底赶下王位,他不配当一个王。”阿纳龙的眼神竟有些狠辣,“如果再让他一意孤行下去,大光国迟早会败在他的手里。” “那你可曾想过,他是你的外甥?就算你要废了他,也不应该杀他。”雷文恶狠狠的盯着他。 阿纳龙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的确做的过分了,这也就是我为何要和你决斗的原因。” 雷文道,“一个连自己的外甥都忍心杀害的人,也配说这种话吗?” 阿纳龙道,“你呢?你为了自己的复仇,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比起你,我杀的人实在是少多了。潮来寒雨我只破坏了一个家庭,而你破坏了多少个?”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我不愿再争辩什么,我杀了你的父亲,你也杀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今天你我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不,活下去的只能是我。”雷文道,“你绝不可能赢我。” “确实,我老了,你还正年轻,我知道今天我输多赢少,不过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国民的尊重。” 雷文道,“我不在乎。” 可他真的不在乎吗?似乎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只是回家而已,但现在他已经离自己的目的渐行渐远了。 阿纳龙摆好了架势,“多说无益,动手吧。” 雷文又一次发动了进攻,阿纳龙毕竟老了,而他所学的功夫本就要比雷文差上太多,雷文接连几掌都正中阿纳龙要穴,可是自己每一次打上去,就好像打在一块胶体上,每次都会被弹开,而阿纳龙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雷文后退了几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进攻竟然完全无效。 阿纳龙笑了笑,解开了身上的外衣,里面竟然是一件白色丝质的护甲,“我不瞒你,我身上这件传国至宝天蚕甲坚不可摧,你今日想赢我,也并不轻松。” 雷文已经愣住了,他身上穿的,和耶代手上戴的竟然一模一样。 耶代说自己的宝物是家传的,可为何阿纳龙也有这件天蚕甲? 他愣住了一会儿,但阿纳龙已经把握了机会,他运功提气,一拳打了出去,这一拳力道凶狠,很难想象是由一个早已满头白发的老人打出。 雷文清醒过来,将身一扭,躲过了这一拳,但耳边刮过的风声告诉他,如果还这样和他耗下去。123。自己就难了。 他又试探性的打了几掌,可是那天蚕甲又硬又韧,每次不仅无法伤害到阿纳龙,反过来的冲击还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手腕。更可怕的是,宝甲包裹了阿纳龙的全身,只有头部暴露在外,但阿纳龙显然知道,他每次都护卫着自己的头部,这让雷文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阿纳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这让雷文更加愤怒。 乾坤一气手本就是讲究运气的武功,他这里动气,不禁全身的气乱了一下,顿时手上功法就散没了。 。而阿纳龙早就看在眼里,他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一拳打在了雷文的胸口。 雷文直接连退几步,这一下的滋味并不好受,阿纳龙的武功本来稀疏平常,但如今他身着宝甲,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效,而一旦自己失手,就会受到反击。 这场战斗,自己的确想得太轻松了。 阿纳龙已经将丧子之痛全部转化为了战意,已经到了他反击的时候。 雷文躲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他已经有些吃力,刚才受的伤并不轻。 这样下去,他的复仇就会失败,败在最后一步。他即使杀了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潮来寒雨他再次运气,这一次,他瞄准了阿纳龙的右手。 天蚕宝甲的确神奇,但这样的宝物恐怕天下只有一件。 既然耶代的右手上穿着天蚕甲,那么现在阿纳龙的右手很可能没有防范。 机会稍纵即逝,他已经来不及考虑失败的后果。 既然选择了复仇,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乾坤一气手已出,正中阿纳龙右手曲池穴。 没有之前的触感,有的只是触到肉体的感觉,自己赌对了。 雷文立刻发功,内力顺着手掌直冲入阿纳龙曲池穴,流入他全身经脉。 雷文看见了,口吐鲜血的阿纳龙缓缓倒下。 他赢了。 阿纳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失败,雷文为何看出他的手上没有宝甲? 但来不及他多想,雷文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伴随着阿纳龙头骨的碎裂声,他知道自己已经报了仇。…。 终于,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出,为了这一切,他付出了太多。 但至少一切都有了回应,他已经复了仇。 如果,雷武能看到这一切,他会为自己高兴吗? 他已经慢慢走到天台的边上,新鲜的空气涌进了他的胸膛。 他没有发现,大光国的空气竟然这样芳香,他取下墙壁上的宝刀,割下了阿纳龙的头颅,扔下了皇宫。 下面立刻传来了骚乱,尖叫和嘶吼乱作一团,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一切。 无论大光国的国民怎么想他,他都已经报了仇,这就足够了。 他悄悄下了楼,他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想回家。 但他回到家后,却不得不离开。 正当他要走出去时。123。下面突然冲上来一支军队。 不过,不是王都的士兵,而是耶代的叛军。 耶代已经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看着雷文,道,“恭喜殿下。” 雷文没有看他,“我要走了,国王我是当不了的。” 但士兵已经拔出了刀剑,显然他们不想让雷文走。 “怎么,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当国王,我只是为了复仇而来。”雷文已经不想在待下去,他闻了太多的血腥,已经有些恶心。 耶代却露出了邪恶的笑。 。“你,不能走。” “为什么,如果我非要走,你们还要杀了我?我是不会当这个国王的。” “谁说要让你当国王的?让你活着,实在是个隐患。”耶代还是笑着,“毕竟你知道的已经太多。” 雷文心中一冷,原来耶代也只不过是个利用自己的人罢了,实际上想当国王的人是他。 “我杀的了阿纳龙,也能杀了你。”雷文凶狠的看着他。 “你杀不了我。”耶代道。 “为何?我已经为复仇杀了不少人,我不在意多杀几个。” “你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耶代笑道。 “你又何尝不是,至少我已经复了仇。” “复仇?你真的以为你复了仇?”耶代突然狂笑起来。潮来寒雨“你本来就没有复仇的资本。” “为什么?我已经杀了阿纳龙,这就是证明。” “你没有复仇,因为你根本不是雷余的儿子。”耶代道。 雷文吼了出来,“你信口雌黄!” 耶代突然拍了怕自己的胸膛,“一直以来,你就没有资格复仇,更没有资格登上王位。因为你根本不是雷余的儿子,我才是。” 雷文道,“你说你是?” 耶代道,“二十年前,阿纳龙起兵造反,我父王的心腹大臣早就偷偷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王子掉了包,那天侥幸逃脱的你,不过只是大臣的儿子罢了。” 雷文冲过来一把揪住耶代的衣领,“你说谎!” 士兵立刻将雷文架住,耶代正正衣襟,“你不用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雷文已经颤抖起来,“证据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耶代伸出了右手,露出天蚕甲,“这就是证据,天蚕甲是大光国的秘宝,当日我逃出宫时,大臣特意将宝甲右手的部位取下,就是为了日后做个见证。恐怕你也知道了,阿纳龙的那一件并没有右手的部位。” 雷文几乎要瘫下去,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突然明白,有这样号召力的叛军首领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更何况他还有着大光国的传国宝甲。 耶代道。123。“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和国民说,你还是雷余的儿子,毕竟他早就被骂成昏君了,而我作为斩杀了杀死国王的英雄,自然有资格当上国王。” 雷文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很可悲。 自己为了所谓的复仇,杀了无数的人,但最后,他竟然连复仇的资格都没有。自己的复仇和兄弟的死,原本就是他们的一意孤行。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崇圣寺时戒贪的话。 既然那个杭州府的小木屋远比这里温暖,他们为何要找寻家呢?那里不就是他们的家吗? 家不在远方。潮来寒雨就在能让你心安的地方。 可他们不懂,为了这一切,他们付出了太多,而这一切却又都完全没有意义。 雷文突然疯狂的冲脱了士兵的束缚,从窗口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向外看去,雷文竟然没了踪影。 士兵们还想追出去,但被耶代拦住了,他知道雷文不会再回来了。 他已经吩咐士兵去准备登基的仪式了,是时候安抚一下国民了。 耶代,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是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家的味道。。 中插一 抉择 中插一抉择 今天的风很大,连大光城的王宫都被吹得轻轻动摇。 普甘看了一眼天空,夕阳正缓缓下落,将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血的颜色。 “王爷来了没有?”他问向身边的士兵,虽然今天很冷,但他的全身都热了起来。 “快了,王爷马上就到,博固将军也正在赶来。” 普甘定了定心神,虽然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百姓们一看叛军来了,都夹道欢迎他们,这本就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雷余倒行逆施,穷兵黩武,早就没有资格再当国王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害怕,毕竟他已经当了四十年的忠臣。他的祖父曾随白象大王亲征。123。他的父亲也是雷应里的重臣,可如今他却走上了反叛的道路。 博固的父亲被昏王冤枉,死于牢中,他有反叛的理由,阿纳王爷也本就是大光国未统一时,部落的王族后裔,可他呢,似乎没有理由造反。 百年之后,他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他不敢去想这些。 但是至少他已经不愿意再听见百姓们的哭喊,不愿意再看见一个个家庭妻离子散。 所以他现在就站在大光城外。 耳边马蹄声传来,远见就是阿纳王爷和博固的人马到了。 阿纳王爷今天还是一样。 。普甘看见他,亲自扶他下马。每次见他,普甘总会心生敬意。 即使是最难攻打的城池,阿纳龙也轻松的拿下,不是因为他的士兵有多强,只是敌人一见他,就不想拿起武器。 或许,他本该当王。 博固却没有下马,他掏出了随身的宝剑,“王爷,普甘将军,现在人马已经备齐,何不早些进城杀那昏君!” 他看着他手中的宝剑,倒映出一张横眉立目的脸,他已经不想再等。 阿纳龙上前摸了摸博固的马,“还不行,现在百姓们还没有回家,现在进城一定会惊扰他们。” 普甘看了看阿纳龙。潮来寒雨也许这就是他跟随他的原因。 博固也下了马,他知道他必须等。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不是王,但已经有了绝对的威严。 阿纳龙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他知道今天必将是个让世人难忘的日子,他想起了常年在宫中哭泣的姐姐,也许他本不该起兵,但他似乎没得选。 夜已经深了,叛军攻进了城池。 王都的士兵根本不堪一击,更或者,他们本来就不想打。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和鲜血将天空迎的比刚才更红。 耶光丞相不停的在皇宫门口踱步,他早已经心急如焚。 安静的大殿空无一人,没有人愿意为了雷余殉葬。 耶光长叹一口气,自己祖辈时代都是雷家的忠臣,所有人都可以反叛,但他不行。 一个侍卫走上前,小声对耶光道,“丞相,您也逃命去吧。” 耶光瞪眼道,“将士都在厮杀,我身为丞相怎能先逃?”…。 侍卫道,“可是,丞相,你知道,今日……”侍卫已经不忍再说,他已经看见耶光的眼角涌出了泪。 “就算天命如此,我也要同大王同死!”耶光已经喊了出来。 侍卫摇摇头,“丞相,您是好人,我知道,可是那昏王根本不值得。” 耶光竟上前一把推倒侍卫,“你这话,是臣子应当说的?我等臣子久食国家俸禄,今日又怎能不为大王奉命。” 侍卫坐在地上,道,“可那昏王,如今还在后宫同嫔妃饮酒作乐,如今国难当头,他又那里有大王的样子?” 耶光泪如泉涌,他立刻向后宫的方向奔去,但侍卫却突然起身,拉住了他。 “没用的,丞相,他谁都不见。” 耶光知道。123。并非雷余真的昏庸到这种程度,只是他知道大势已去,只想在临死前享乐一回罢了。 可这样的欢愉毕竟是短暂的。 耶光甩开侍卫的手,他知道身为人臣有些事必须要做。 他跑到后宫,侍卫们都走完了,一些侍女太监也都搬着自己不多的行李,正往外逃去。 这样的亡国景象深深刺痛着耶光的心。 他走到雷余的寝宫,灯还亮着,里面传来了乐舞之声。 他本想扭头走开,但是终究还是推开了门。 雷余果然正在饮酒作乐。 。但他身旁居然还有两个婴儿,他的王子。 雷余见到耶光,笑道,“耶丞相来了。” 这笑容很不自然。 耶光叹了口气,“大王,叛军已经打了进来。” 雷余苦笑道,“难得耶丞相来一次,来,陪孤喝一杯。”他摆摆手,让舞女们下去了,似乎这些舞女也本不想再留下去,她们跑的很快。 耶光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他能看出雷余心中的痛苦。 雷余走到他面前,道,“丞相,你认为孤是不是一个昏君。” 耶光低下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雷余继续道,“孤,白象大王雷应龙之孙,雷应里之子,本想开拓万代盛世。潮来寒雨可为什么他们都要反我?甚至我的亲娘舅,也要取我人头?” “孤知道,他们说孤穷兵黩武,孤出兵进攻大明,愚蠢之极,可他们不知道,大明现在看着强盛,但只剩下一个壳子,如果再给孤几年,孤定会拿下大明江山。”雷余竟然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反?” 耶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痛,他知道,雷余的祖辈都有着不世之功,他不想做一个平庸的国王,可是百姓已经打了两代人的仗,他们现在只想和平。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能过得好,谁又想打仗呢? 雷余饮尽了酒,“可能孤的确杀伐太重,可是孤毕竟是王。他们,为何要反?” 耶光跪倒下来,他也早是泪流满面,“大王,您别说了。” 雷余将他扶起,“满朝文武,若都是你一样的忠臣,孤又何愁大业不成!可惜今日孤就要命丧于此了!”他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一下跌倒在王位之上。…。 耶光道,“大王,臣愿同大王同死!” 雷余摇摇头,“不,你不能死。孤是有罪的,但你不是。孤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请丞相务必帮我。” 他将王位上的两个襁褓中的王子抱起,道,“你可知,孤为何将这两子取名文武?” 耶代摇摇头。 “因为孤想做明君,不仅有祖辈那样的武绩,也要以文治国。” 他又道,“可是孤今日必死,但我儿无辜,阿纳龙狼子野心,定不会留他们性命,请丞相务必将此二子养大,至于他们以后如何,就看造化了。这里是天蚕甲的右手,你也拿着它,日后留个见证。” 耶光接过王子和宝甲,王子他们还在睡梦之中。123。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耶光跪倒,“臣,宁死也要保王子周全。” 雷余终于笑了笑,“快去吧,叛军马上进城,现在走还不会被发现。” 耶光强挣扎站起,本想说些什么,但一看怀中的王子,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又磕了三个头,从后门奔出,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使命。 他逃出皇宫,却哪里也不敢去,长时间的奔跑已经使他气喘吁吁,他停下来,靠在墙角。但这时,却有两个叛军的士兵经过,耶光连气都不敢喘。 。只听那士兵道。 “这雷余倒也硬气,被博固将军抓住,还是大骂不止。” “唉,别提了,事还没完,阿纳王爷说了,不抓住那两个逃跑的王子谁都不准回去。” “那两个小孩,走都不会,还能跑了?” “据一个宫女说,他们被耶光给抱走了。王爷说了务必抓住耶光,杀了两个王子。” 两个士兵渐渐远去,耶光早已泪流满面,但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他看着怀中两个还在熟睡的王子,心中说不出的痛苦,大王已经被擒,如今连王子也不放过。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前几日,自己的夫人刚刚产子。潮来寒雨而正好也是一对男婴。 今晚的夜,注定不平静。 耶夫人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看着窗外,丈夫到现在还未回来,他知道耶光的脾气,现在很有可能,他也随着那个昏君去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却又听见门开了。 是耶光,夫人激动地要叫出来,但看到他怀里的孩子,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是,雷余的儿子?你带他们来干什么?” 耶光没有说话,将王子和宝甲推给夫人,又抱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夫人不顾刚刚生产后的虚弱,她死命抓住耶光,哭喊道,“你不能这样,他们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忍心,把孩子给我,给我!” 耶光甩开了夫人,根本不敢看夫人的脸。 他还是冲了出去,纵然有着万千的不舍。 他疯狂的奔跑,尽量不去听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喊。…。 不同两位王子,这两个孩子在不停的哭喊,他们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 耶光已经快要被耳边和内心的声音折磨疯了,但他还是疯狂地奔跑。 他一看见孩子的脸,内心就像是被戳了个大洞,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士兵们已经发现了抱着两个痛哭的孩子的耶光,他们已经围了上来。 “别放跑了雷文,雷武那两个孽种!”“王子就在耶光手中!抓住他有重赏!”士兵在身后不停的叫喊。 耶光已经麻木了,不只是肉体,更多的是精神。 终于,士兵围住了他。 耶光紧紧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至少他们能死在一起。 他很骄傲。123。他的儿子也是忠臣。 他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士兵举刀的手落下。 但并没有,他只听见士兵的倒下的声音。 他张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额头上有着印记的汉人。 他就这样,只是挥了几下手,就把那些士兵全部打倒。 耶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人宛如一个天神,救了他们父子的命。 随着士兵一个个倒下,那人竟然也几乎要倒下,似乎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连气都喘不匀称。 。但耶光看着他的脸,更似乎他的伤受在心里。 他光是今天就看了太多伤心欲绝的人了。 耶光扶住那人,道,“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那人艰难地站起来,摆了摆手。 耶光道,“不知恩公姓名。” 那人摇摇头,似乎不愿再提自己的名姓一样。 “他们是谁,为何连着两个婴儿也不放过。”那人问道。 “我是朝中丞相,他们是叛军。” “我刚才听那些叛军说,这两个叫雷文,雷武的孩子是王子?” 耶光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他们是我的……”他停顿了一下。潮来寒雨“他们是王子。” 他知道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的使命已经完结。 “恩公,我还有一件事。”耶光跪了下来,道,“请务必带两位王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跟着我终究是死路一条。” 那人刚想说些什么,但又停住了。 自己的孽已经太多,为何不做些善事呢? 他点了点头。 他看见耶光笑了。 又看见耶光举起叛军的宝剑,放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血已经喷溅了出来。 不知怎的,他看见倒下的耶光,心中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敬佩。 这种敬佩究竟从何而来?他也不太清楚。 他抱住两个孩子,他们已经停止了哭闹。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天马上就要亮了。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他叹了口气,抱紧了两个孩子,向远方去了。 。 三十八 传统 三十八传统 雷文去了那里? 谁也不知道,至少徐云野已经问遍了大光城内所有可能知情的人。 但他们的答复只有一个,不知道。 昏王之子雷文三天闯三城,杀死普甘、博固、阿纳龙。 还有无数本不该死的人。 但所幸新王及时赶到,匡扶了社稷,重新建立起新的王朝。 但罪犯却不知所踪。 徐云野坐在酒馆的长椅上,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雷文还是把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他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禁有些头晕。 他的人生仿佛一直在追赶,从未安歇过。 可他却不能停下脚步。 远处方天成已经带着蓝彩缬走了过来。123。他失望的道,“没有他的线索,但我估计他的生命应该没有危险。” “为何?” “新王是靠驱赶了他才登上王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果他能擒住雷文,一定会炫耀出来,当做他上位的资本,可现在并未有这样的消息。” 徐云野点点头,他知道方天成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空虚得很。 方天成看着他的愁容,他知道徐云野背负的东西的确太多。 “那我们。 。还要不要找下去?”方天成道,毕竟他们的目的本不是寻找雷文。 出乎他意料的是,徐云野竟然站了起来。 “不必找了,如果他愿意见我们,也许早就出来了。” 方天成知道徐云野说的没错,但他还是惊讶于他能说出这句话。 徐云野已经背起行囊,向远处走去了。 不是他不愿意再找,只是他知道这一切已经不再有意义。 雷文已经复了仇,他的目的达到了,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不愿露面,究竟是喜是忧,徐云野都不会再找下去了。 既然这是雷文的选择,他就会去尊重他。 至于刘不渝的嘱托。潮来寒雨自己在雷武死的那一天,就已经无法履行了。 那他又何必再去追寻呢,这世上很多东西本就是你抓得越紧,反而越抓不住。 无论雷文曾经如何,以后又如何,他已经做不了主了。 他能把握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 方天成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他知道徐云野本不该背负这么多东西。 但他除了跟随那个背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交还了马匹,向下一个地方前去。 那也是他们的目的地,纳鲁族的圣地。 这一路上,方天成只感觉蓝彩缬的神色有一些慌张。 她不停咬着自己的指甲,眼神里好像只有迷茫,完全没有即将回家的兴奋。 方天成看着她这幅摸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知道她现在心中的疑问并不比他心里的少。 究竟他们两人的未来会是怎样?蓝彩缬说不清,方天成更是说不清。…。 但有些东西是不能也无法逃避的。 方天成只觉得背后装着蛊虫的罐子越发沉重,他真的想把它摔得粉碎,然后牵着蓝彩缬远走高飞。 可惜他不能。 出了大光国,再走几十里就能到达纳鲁族了。虽然这段距离并不远,可是从来没有大光的国民敢去往那片土地,纳鲁族人也似乎对那里没有向往。 可能是大光国的人害怕那里的蛊术和巫毒,但为何纳鲁族人都不愿前往更繁华一些的大光国呢? 越往远走,就越脱离了城市的繁华,古老而朴素的原始气息再一次袭来。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在一片绿色的后面看见了升起的炊烟。 纳鲁族就要到了。 方天成只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123。好像整个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的心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了过来,是蓝彩缬,她的脸有些惨白,嘴唇也有些发紫。 无论情话说的多么轰轰烈烈,到了那一天,谁都会害怕。 他们就这样盲目的走着,直到看见纳鲁族的人。 是怎样美丽又神圣的地方才能诞生出这样美丽的蓝彩缬,方天成一直都想知道答案。 但眼前的场景让他毛骨悚然。 一些穿着纳鲁族服装的男人。 。正围坐在一团,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其中一个人的大腿已经溃烂流脓,但似乎那缓缓上升的青烟是什么仙气,他们俨然忘却了一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欢愉之色,可他们本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蓝彩缬牵着方天成走到了另一边,绕过了这群人,好像他们身体上的溃烂甚至会传染一样。 方天成忍不住问道,“他们……” “那是圣花的叶片做成的药,本来是可以让人忘却疼痛的,可长时间使用便会上瘾,而且还有毒性,他们的瘾恐怕已经很重了。” 徐云野看着这群自甘堕落的人,道,“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吗?” “听说那种药会让人很快活。潮来寒雨我也不太清楚。”蓝彩缬垂下了头,泪水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打转,“可是族里的人都不管这种事。” “为何?”方天成问道。 “因为,他们是男人,而且是地位很低的男人。”蓝彩缬显然不想再说,她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以前似乎还不是这样,可是不知道……” 越往前走,凄惨的景象便越来越多,无数汗流浃背的男人,无论多大,都在田地间辛苦的劳作,可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是一群木头人。无数的人似乎都已经快要虚脱,可他们刚要倒下,就又强撑着爬起来,继续在田地中埋头苦干。有些是在累的不行的人,只能靠“圣花”的叶片制成的药强撑着,一吸进那烟雾,他们麻木的脸上就会露出短暂的欢愉。 这些男人,似乎就像一头头被蒙住了眼睛的驴子,只知道不停的围着磨盘转圈,却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方天成已经不忍再看,他本以为纳鲁族会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他不知道这里会是这样一个炼狱。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似乎崴了脚,放下了手里的锄头,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却没有人看他一眼,少年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掏出了随身的烟杆,吸了一大口。 方天成已经赶了上去,一下打落他的烟袋,那少年终于有了些表情,他撇了撇嘴,露出一嘴黑黄的牙,看了一眼方天成,说着含糊不清的汉话,“你是汉人?你怎么敢来这里?” 方天成又气又痛心,“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害吗?” 少年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烟杆,又吸了一大口。 方天成喝道。123。“你,你才多大?你真的不要命了?” 少年向地上唾了一口,“我今年都二十了,有些孩子十三四岁就开始享用圣膏,你个汉人又懂什么?” 方天成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骨瘦嶙峋的人居然已经二十岁了,很难想象他之前是怎样过来的,又怎样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少年本一脸的不屑,但看到方天成身后的蓝彩缬,他似乎突然有了精神,他突然站起身,挺着了他可以数清肋骨的胸膛,对蓝彩缬笑笑,不知用纳鲁话说了些什么。 蓝彩缬一步步后退。 。回避着那少年的目光,方天成见状挡在她的面前,怒目而视。 但毕竟他还是有着他的底线,绝不会对这个显然病入膏肓之人动手。 那少年破口大骂,“你滚开,明明是个汉人,怎么这么多事?” 周围的人已经听到了这里发生的事,他们都怒目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他是带着善意,却如今却招来了他们的仇恨。 似乎有些时候,对于这些已经陷入深渊的人,你本不必拉他们出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轻声对方天成道。潮来寒雨“不必理会他们,你们先跟我来。”他已经先迈出了步子,向着方天成他们招了招手。 方天成本不想去,可看着那些愤怒的人们,似乎他没有太多选择。 那人带他们走进了一个木屋,屋子不大,却很整洁,似乎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在这群堕落的人中脱颖而出。那人很高大,很健壮,没有一点病态,他的头上还梳着一个小辫子,脸上虽然有着尘土,但也能看到他的自信与不同。 方天成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那样?” 那人苦笑道,“或许,她知道的更多。”他看向蓝彩缬。 蓝彩缬却摇摇头,“我,我……” 那人看出来她的为难,继续道,“这没有什么,本来这就是纳鲁族。”他的汉话很好,听上去让人很舒服。 方天成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为什么这里明明离中原很远,你们却都会汉话呢?”…。 那人道,“我叫什么?我们纳鲁族的男人都是没有名字的,只有那些地位很高的人才会继承她妻子的姓氏。至于人人都会汉话,这也没什么,族长要求我们都要会汉话,已经有了好几年了。” 方天成看向蓝彩缬,他能看出,这些她真的不知道。 方天成惊讶地长大了嘴,“可,那你的母亲呢?总会有姓名的吧。” 那人的手微微颤抖。123。“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们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所谓的私生子。” 他继续道,“你们不懂的是,我们这里男人只有努力干活,才会被女人注意到。 。她们才会同意和我们结婚,至于我父亲,似乎也只是我母亲的玩物罢了,他带着我被赶出了家门,而他前几年就去世了。” 虽然这这样不合常理的且悲伤的事,但他讲述的语调却很平稳。 徐云野道,“难道,你们不会认为不合理吗?”他本从刘不渝那里听过一些纳鲁族的情况。潮来寒雨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那人道,“我不太懂你们的习俗,就好比你们同样不懂我们的习俗一样,至少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嫁入富家,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劳作,有安逸的生活,想被注意的条件就是你干的必须比别人都好,所以我们都会没日没夜的工作,累了怎么办,只能抽一口圣膏缓缓,你歇了会儿,可能别人就会超过你,哪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劳作。每个人都是这样,也许我才是另类。” 徐云野和方天成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们确实无法理解这里的习俗。 这片土地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三十九 第二层 三十九第二层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纳鲁族的民俗竟然与中原完全不同。 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又开了口,“刚才的那小子也不过只是想向这位姑娘献献殷勤罢了,毕竟没人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徐云野看着他道,“那你呢?你不认为这样的习俗很奇怪吗?” 那人苦笑道,“虽然累了些,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又能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反抗,毕竟这样的日子并不公平。” 那人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羊吃草,狼吃羊,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他们弱小。123。就注定会被吃。” 徐云野缓缓道,“可,咱们是人,是人生来就应当平等。” 那人看了看蓝彩缬,道,“可,人不也是寄身于自然之中的吗。那就不应该违背着自然的规则。” 徐云野听见他的回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你和他们都不同。” “也没什么不同,或许最大的不同,只是我不抽那圣膏。”他突然看向了别处,“我听说过你们的传统,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徐云野叹了口气,或许中原的习俗也没什么好的。 。而是把枷锁套在了妇女的肩膀。 但对于这些已经麻木的男人来说,确实会感到羡慕。 那人继续道,“我听说过,你们那里男人可以随意追求自己心爱的姑娘,这很难得。”他不禁叹了口气。 方天成心里想着,其实中原的婚姻也不是那么自由,至少也要讲究门当户对,但或许比这里自由一些。 那人突然站起身,“如果你们还想歇一歇,就在我家坐一会儿,不过要是过夜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他拿起倚在门边的锄头,向外走去。 方天成问道,“你还要去干活吗?” 那人头也没回。潮来寒雨“不去怎么办呢?” 三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同情他起来。 能在这样一个地方,保持洁身自好,这的确是很难得的。 或许他本不应该困在这里,但这世界上被生活所束缚的大才之人确实太多了。 方天成向蓝彩缬问道,“彩缬,那我们今晚要住在哪?又有那里可以打听到蛊虫的线索?” 蓝彩缬道,“在往前去,就到了,呃,女人们生活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住的地方。”她从刚才进屋后,就很不自然。 方天成能看出她实际上是不赞同纳鲁族的这种传统的,可她却又无能为力。 三人坐了一会儿,就决定要出发了,他们刚出了门,刚才那个梳着小辫的男人又走了过来,他的态度突然有些扭捏,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牛皮纸包裹的信,交给了方天成,“朋友,如果你们要去里面,我希望你能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方天成接过信,信封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但还是能看出字迹很干净,他问道,“交给谁?” 那人道,“给,给白家,白家的小女儿,就说是小辫儿给她的。”这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突然红了起来,他嘿嘿笑个不停,一直挠着自己的头。 方天成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位白家的姑娘估计是他的心上人,可是应该是身份的缘故,他不能随意进入部落的深处。 方天成笑着点了点头,那人握住了方天成的手摇个不停,嘴上也一直说着感谢。 就这样,他目送着方天成他们前往了部落的深处,那个女人们生活的地方。 他看着蓝彩缬,从她的服装,他能看出她绝不会是普通的少女。 但这样一个有着如此高地位的少女为何身边还会有两个汉族的男人呢? 而且似乎是她跟随着他们。123。而不是他们在跟随她。 他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他又回到了田地中去。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越往里走,道路就越平坦,天空也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徐云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不禁问道,“纳鲁族究竟是怎样的?” 蓝彩缬道,“纳鲁族的部落分为三层,刚才的一层是平民的男人居住的。 。我们要去的第二层是妇女生活的地方,最后一层居住的都是贵族与祭司。” 方天成虽然知道一些,但很多他也不太清楚,这里的等级制度远比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严苛得很,他不禁担心了起来,毕竟他和徐云野都是男人。 蓝彩缬看出了他的疑虑,她道,“到了那里,你们先去换一身普通纳鲁族的衣服,见到人就说是我的兄长就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们了。” 方天成点点头,毕竟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想打听事就决不能招摇。 妇女居住的地方远比男人那里好太多了,甚至都有了一些城市的规模。市集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潮来寒雨偶尔也会看见一些男人,他们穿的也比之前看见的人好得多,他们几乎都是谦虚的跟在女人的身后,或是干着一些体力活。 方天成和徐云野已经换上了纳鲁族的服装,一看上去也没有太多差别,幸好一切的交流都由蓝彩缬完成,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可是经过一天的询问,也没有问出什么,毕竟蓝彩缬和那个苗寨的蛊师都说过,噬血蛊绝对是纳鲁族的贵族才能制作出来的。 既然一时间没有线索,他们也暂停下来,毕竟天也快黑了,他们就找了一个客栈,暂时点了些酒菜,准备明天再去贵族区打听消息。 已经快打烊了,所有人都在收拾着,突然后面进来一个大汉,他手里抱着一个大酒缸,正费力得往后厨搬去。 突然,他脚下一滑,没有站稳,直接摔到在地上,酒缸顿时打了个粉碎,破碎的碎片将他的手划了个大口子,不停冒着鲜血。…。 老板娘本在柜台数钱,听见了正厅的吵闹,快步走到男人面前,大声说着什么,但看她愤怒的表情,应该是在斥骂那大汉。 老板娘越骂越气,随手抄起旁边的笤帚,就向那个男人头上抡去。全然不顾他的手上还流着血。 方天成不禁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蓝彩缬翻译道,“那个老板娘在骂那男人没用,说自己白和他结婚了,连酒缸都抱不稳。” 方天成不禁张大了嘴,他本以为大汉是客栈的伙计,没想到他竟然是老板娘的丈夫。 可是老板娘似乎不讲什么夫妻情分,笤帚还是不停挥打下去。 她的手高高抬起,却没有抡下去,她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 那是一只洁白纤细的手。123。它的主人也是同样洁白的一个少女,她虽不十分美丽,却给人一种很纯洁的感觉。 少女白皙的脸上,柳眉微蹙着,她不停和老板娘理论着什么。老板娘也不依不饶,一句接一句回应。 蓝彩缬翻译道,“那个姑娘说她不应该打人,毕竟他也受了伤,老板娘说自己就是看中男人能干才和他结婚,要不他根本进不了这第二层。” 徐云野捏紧了酒杯,这样无理的女人他从未见过。 突然。 。那少女又说了些什么,那老板娘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突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竟突然向那少女赔笑起来,她不停点头,又把自己的丈夫扶起来,牵进了屋中。 方天成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蓝彩缬也惊讶道,“这,这姑娘刚才说她是白家的。” 方天成突然想起,那个梳着小辫的男人曾说过信就是要交给白家的小女儿。 他站起身,掏出了信封,走到那个少女面前,道,“你是,白家的人吗?” 少女楞了一下,“我是,白家的小女儿,你是,你是汉人?”她看上去很吃惊。潮来寒雨“汉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方天成笑了笑,他把信封塞给少女,道,“这是小辫儿给你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将信封拆开,一边读着,一边微笑,当她看完信,发现方天成还在看着她,她不禁羞红了脸,“谢谢你了,我叫白小兰,用你们汉话是这样说的。” 方天成一一向白小兰介绍了他们的姓名,白小兰坐到他们旁边,道,“你们明明是汉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徐云野将那个装着蛊虫的罐子拿出,打开道,“你知道,这东西吗?” 白小兰看见那蛊虫,花容失色,“这,这是蛊虫吧。” “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白小兰摇摇头,“我是不懂蛊术的,不过我的家族里雇了很多蛊师,他们或许会知道一些。” 方天成笑道,“这可太好了,没想到一切都这么巧,能问出蛊虫的线索,还帮那个小辫兄弟送了信。”…。 白小兰听见信的事,她拿着信的手突然捏的越来越紧,竟然将信纸都揉烂了,她一脸的焦虑,道,“其实,如果,你们有机会回去时,请跟他说一声,可能我和他不能再见面了。” 方天成道,“这,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小兰脸上微微泛起红色,“我和他。123。相爱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看似普通,但对于这对纳鲁族的情侣来讲,却并不轻松。 蓝彩缬道,“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她的神情很急迫。 白小兰道。 。“我们白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一次需要雇几个人力,我当时跟母亲一起去的,就,就遇到了他。”她的脸上红色越来越深。 蓝彩缬微笑着,显然这种甜蜜也感染到了她。 可能是她和方天成的相遇也是因为一场偶然。 徐云野听到这里。潮来寒雨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死去的丁不语,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而白家又有很多蛊师。 虽说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似乎很突兀,可他知道如果有些许的线索,他都不能放弃。 他看了一眼方天成,他也在看自己,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方天成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越是奇案,就越会隐藏于一些细微的现象之中。 他们的目光突然全都看向了白小兰。 究竟白家和丁不语有没有关系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