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又是春风轻轻吹》 第1章 不如意 “好烦哦!” 唐若一边将左臂上那件几乎垂到地面的桃红色外套重新挽入臂弯,一边嘟嘟囔囔着,抬起右脚轻轻一踢,地上那块褚白色的小石子立刻臣服于她那纤秀的脚尖,叽里咕噜滚得比范云还要快上三分,一下子蹦出去老远。 烦! 这年头谁都烦。 没钱的烦,有钱的也烦;饿肚皮的烦,吃饱的也烦;坐在写字楼里吹空调的烦,站在太阳地里卖苦力的也烦;就连大马路人行道的砖缝里遇上一丁点儿春风春雨就想拼命往外拱,试图钻出地表的那些野草,估计应该也很烦。 只因为这个“烦”字,每个人,似乎都能从肚子里把远在万里之遥的那个苦海给倒出来。 唐若的烦是有原因的。 今天下午。123。本来跟范云约好了要去乐满地主题公园玩的,可是,那个不识趣的破方科却硬要让她陪着去灵渠商城买东西,问他买什么东西,他吱吱唔唔也不说。“不说就不说,不说拉倒!” 唐若现在对那个方科越来越看不惯也越来越拿他不当回事了,真的——自从认识了范云之后。可关键是,唐若一下子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方科的要求,继而去落实范云的提议,毕竟,方科才是自己的正牌男友。 是的。 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在唐若心中毫不称职。 。愈来愈不称职,或许从未称职过的男友。 不过,对于唐若的作息生活,什么时候该上班,什么时候休息,方科倒是称职——了如指掌。 唐若今天休息。 一个人休息的时候,更容易想三想四,在手头上没有事情让自己能够聚气凝神专心致志的时候,人往往更容易陷入瑕想、冥想、甚至妄想。 就像现在的唐若。 唐若只顾着低头想心事,慢慢地往巷口走,丝毫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唐若!” 冷不丁的这一声呼喊。山东永清将唐若吓得浑身一哆嗦。 “……嗨……啷搞起的,我在楼上就看见你在外头走来走克……” 唐若赶忙转身,回头就看见了章华华那张只要是个女人就会不由自主打心眼里生出三分嫉妒的脸蛋儿的同时,也看见了华华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串红彤彤的山楂糖葫芦。 原来是她。 唐若的两条眉毛瞬间就从拧得想打人的棒槌一下子松弛成了小麻绳,而后,又舒展着成了三月里春风轻拂的柳叶,并让那种从心底拨动而起的笑意荡漾进了右腮上的那只酒窝,看上去,她的小模样真甜。 比她模样更甜的,是华华的冰糖葫芦。 这个世界上,比甜更甜的,只能是甜。 而比酸更酸的,也只能是酸。 不过,看着章华华那张可以让周幽王再燃烽火的脸蛋儿,唐若的心里倒是没有一丁点儿酸意。…。 有也顾不上。 她现在只顾得将章华华那身看上去剪裁大方合身,款式新颖别致,一看就是那种可以代表大城市服装潮流的衣服,笑纳眼底,并将它与自己身上的着装作了一个小小的对比。毫无疑问,从大城市里回来的章华华——胜利!不过,唐若绝对不会像隔壁家里做水果批发生意的何素芸那样嫉妒亲爱的华华,更不会像何素芸那样,当着章华华的面时定会献上一脸谄媚的笑,而转过身后,就会对章华华进行非议:“……啧啧啧,莫看她穿的蛮好,可哪个晓得她的钱是咋来滴……” 在何素芸看来,章华华一没有什么高学历,二没有做生意,可每一次从外地回来,都是穿着从不重样的漂亮衣服。123。花起钱来又是那样的大手大脚如流水般毫不吝惜,“她一定有问题……” “哼!她一定有点什么问题!”何素芸几乎每一次看到章华华后,都会从心里嘟嘟上这么一句。 唐若接过章华华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将竹签打横,身体微微向前一探,两排好看的小白牙咬住最头上的那一颗山楂,轻轻巧巧就切了半粒下来。 “蛮好吃!” “那是滴!这个是正宗老北京冰糖葫芦,我昨天从南宁回来的时候,专门带给你的。” “你这次回来耍几天?” “七八天吧!耍个七八天再回克!” 唐若点点头。 。将另外那半粒山楂咬在口中:“唔……南宁好不好耍?” “差不多吧!其实哪里都差不多,大城市里面也没有特别好耍的东西,除了逛、吃就是逛、吃,我觉得还不如我们这里,我们这里有灵渠,有水街,还有乐满地,想去哪里,踩个摩托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不像大城市,出门不是坐地铁,就是打的,坐得人脑壳晕!” 唐若点点头:“那倒是,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繁华,热闹;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好,生活节奏慢,没那么紧张兮兮的……” 唐若盯着章华华的脸蛋。山东永清心中突然一动,她将左手的糖葫芦交到右手,然后向前一步搂住华华的肩头道:“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等下陪我去秦皇路去逛逛吧?”一边说,一边把小巧的嘴巴贴在了华华明艳的耳廓处。 “咯咯咯……” 章华华一边笑,一边拼命将头往右歪,借以抵挡唐若将自己的脖颈呵得痒不可耐的“攻势”。 她是真怕痒,很多次她与唐若嬉闹,都是在看似“气势汹汹”攻城拔寨般的攻势中,被唐若拿捏住“命门”——不是被唐若将手伸进她的腋窝或腰间呵得她连连求饶,就是被唐若摁在沙发上,用嘴巴呵她的脖子,将她呵得一连串地笑,直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唐若……你再不放开我……我可真生气了……” 章华华用右手托住唐若的腮,止着笑道:“……咳咳……,我等下要回村子,要不……我先带你回我们村去耍一下下,等晚上回县城了咱们再去逛街,好不好?”…。 好! 唐若正愁没法子甩掉方科那张苦瓜脸。 可是,如果她跟章华华走,那岂非是放了方科与范云的鸽子? ………………………… 被放了鸽子的范云,远远地望着唐若家楼下那道紧紧关着的拉闸门,望穿了秋水又望破情网,也望不见那个让他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小可爱从门里蹦出来。他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夹着一根几乎就剩下一截烟屁股儿的白沙,紧紧皱着眉头,围着一个满是月季花与刺儿玫的小花圃不停地踱来踱去。他的动作,既有节奏又有规律,基本上,每一分钟就是一圈,简直比唐若家电视柜上方那只她亲手绣的十字绣工艺挂钟里细细的秒针还要准确无误。 一圈又一圈。 不过。123。鉴于他戴着一只大大的蛤蟆墨镜,几乎挡住了四分之一的脸,所以,就算他把眉头皱得拧出水来,估计也不会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恨不相逢的表情。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说,2001年有什么大事值得铭记,对范云而言,此时此刻的今日,2001年的这个春日,就足以让他瞬间铭记在心。并且,他一定还会记得十分牢固,让那记忆简直就像五零二胶水给紧紧粘住了那般。 不过此刻。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他的肚皮里有的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耐性,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让他继续一圈圈围着这个花圃打转转。 转着转着,他将左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探身在花丛中掐了一截嫩枝,以无名指与小指紧紧握住,然后食指与中指弯了起来,在大拇指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捋掉了这截嫩枝最下面的一枚绿叶。 手一松,树枝又掉回了花丛中。 范云将那枚绿叶紧紧捏在指间折了一次,再折,三折……那枚绿叶,终于被他折成了一枚小小的绿色弹丸,只见他右手扬起,中指一弹。山东永清那只白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远远地奔向了路旁的一大堆黄沙兄弟。 完美。 他的左手食指也弹了出去,那枚被他捏得每一个细胞几乎都想往外冒叶绿素的树叶子,瞬间飞了出去,正落在花圃对面小商店门口那张油漆斑驳依稀仍可见可口可乐字样的桌子上,的一支敞口杯子里。 可惜他没有内力,他的弹指神通徒有其表,毫无杀伤力。 倒是那只水杯的主人,从店里走出来端起杯子想喝水,却发现里面多了一枚新鲜的“茶叶”。店老板端着杯子,左瞅瞅,右看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范云身上,店老板脸上带着很像大侦探福尔摩斯破获了一桩重大疑案那种表情,看了看范云。 十分不愉快的一种目光。 范云并不理他。 因为他的注意力被从唐若家巷口拐过来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一个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范云停了下来,看着那个朝唐若家楼下愈走愈近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方科。 方科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那道几乎已快被范云的目光叩开的卷闸门,脚下却毫不停留,径直来到了范云面前。 范云只好将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目光安放在他的身上。 只见他西装革履,脚上的皮鞋擦得锃光瓦亮,白衬衣,打了一条鲜红的领带,看上去实在不那么地像奔赴约会的祖国大好青年,倒像一个精心打扮过后准备去拍婚纱照的准新郎官。这样一身行头,倒也衬得他那张扔进人海中没有一丝一毫响声的大众脸,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的精神并颇有三分引人注目,当然,如果要是凑到他跟前仔细看的话,亦能马上发现他的脸上隐隐的灰,与那一对深深的黑眼圈。 看样子。123。他应该是不止一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 为什么? 范云心里其实恰如一片冰心在玉壶——门儿清,但是他的脸上却如早已得道的老僧入定般波澜不惊。其实,并非范云不惊,而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浑身血气方刚,正带着一股恰人生少年,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劲儿。此时的范云,就像浩瀚的非洲大草原上那头伏身草丛,双眼微眯的年轻狮子一般,傲然四方。看吧!他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里,每一条肌肉都充满活力,每一条血管都奔涌着,这使得他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极富动感,落在某些小姑娘的眼中。 。就成了所谓的魅力。 是的。魅力。 可是,魅力大多时候更乐意源自异性,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足以完美诠释人性。起码,此时,在方科的眼中,绝不会觉得范云有什么魅力,他只觉得有两个字眼十分适合范云,那就是讨厌。 如果。 非要再加上三个字的话,一定是:想扁他。 方科站在范云面前,微微仰脸看了看范云。 必须仰脸,身高一米六二的他站在衣服架子的范云面前,不管他情不情愿,都需要抬头仰视,方能将自己的那双略带阴鸷且暗流涌动的眼晴与范云的目光大致持平保持对视。 “妈的!” 方科不由自主又在心底爆了一句粗口。 因为在范云面前。山东永清让他有一种自己是个天生的输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虽然,他与范云只不过数面之交;虽然,他与范云只不过是那种仅此而已的“朋友”;虽然,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而对范云有隐隐的敌意。 这种敌意绝对来自唐若,除此之外,任何解释都站不住脚。 许多时候,方科自以为很了解唐若,可是,每当夜里他一个人躺在宿舍的那张硬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他又觉得唐若就如同烟雾缭绕里的一个纤细的人影般,无论他如何拼命努力,却总是感觉抓不住,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盈盈如花枝一般,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叫,怎么挣扎,她似乎就是听不到,于是,他就在一阵心悸中陡然清醒。 抓不住的感觉真糟糕。 方科将左拳捏出了就跟不是他自己的似的,根本没必要心疼的那种感觉。 范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敌意,不由自主,后背也如同一只矫健的觅食猎豹般绷了起来。 。 第2章 狭路相逢 范云两只善财童子提篮式的手,十指捻动,分别握成了两枝实心锤。 “……嗨嗨……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敌人胆敢侵犯,坚决把他消、灭、净……” 方科的脸上,在两人的小宇宙还未爆发,气场还未相撞的一瞬间,就已变幻出数种表情:悲伤?愤怒?示弱?抑或无奈?又或者那是诸多表情与矛盾的综合体,这让范云突然觉得他的那张脸,其实,很是有那么几分的可怜。就连方科刮得干干净净略呈铁青色的下巴,此时此刻那种微微的颤动,都让范云觉得方科实在像极了一只一戳就破一捅就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虽然这只纸老虎在他面前,也想露出一点点獠牙。123。但终究还是又将獠牙缩了回去。 转而,却用糖衣炮弹来对付他。 方科伸手从藏青色西装的内袋中摸出了一包玉溪。 或许是因为他心情莫名地激亢而掏得太快,又或是因他的手微微颤抖的原因,那包玉溪居然在他的手中翻了一个跟头,差点一头栽进尘埃。 下面就是硬得离谱的水泥地。 幸好是一包烟。 幸好不是商店老板那只细瓷茶杯。 幸好不是孙悟空在镇元大仙的五仙观里,在猪八戒的怂恿下。 。偷偷用金击子敲下的人参果。 这个方科看上去,实在不那么靠谱:飘,飘得厉害。 不过还好,幸好在那盒玉溪坠地之前,他那只微颤的右手一个反抄,居然又把那盒烟给捞了上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 原来大多数人的右手,真的比左手更灵活。 方科用他十根因长期摆弄擀面杖而变得如同小擀面杖般又粗又短的手指,协调一致以最快的速度撕开了那包玉溪的塑料薄膜以及烟纸,然后,抽出两支,脸上带着一种强扭的瓜不甜也要拼命扭将出来的一种笑容,将烟朝范云递了过来。 “你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范云接过了那根带有无数含义的烟卷。山东永清一边从裤兜中摸出打火机,一边朝方科点点头:“谢谢……” “啪”的一声,打火机凑到了方科的面前。 方科赶紧将烟卷塞进嘴巴,抬起左手捂着范云递过来的火,点上并深深吸了一口。 为什么有风没风,都要捂上那么一下子? 表示感谢?表示尊重? “咝……” 于是。 一场或许因为两个人某一个动作、某个眼神而诱发武力冲突的危机,在两根烟卷不断腾起的烟雾中,一点点消弥于无形。 或许,二人还未到真正该撕破脸的时候,也未可知。 “你……” “你……” 两个人口中“你”字同时脱口而出,但显然,通过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就可得知,看上去方科似乎更着急,而范云更沉得住气一些。 他伸出手来朝方科摆了一摆,示意方科先说。…。 真让方科先说,他的话却似一颗哑弹在枪膛中卡了壳般半天不见动静,让范云倍感恼火,只见方科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咽了一下口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并让那股烟雾从嗓子眼直迂回至肺腑之间,然后才化作两股白烟从鼻孔中直喷出来,他嗫嚅着挤出一句话:“……那个……你在这儿……?” 这家伙,看上去真的人不可貌相,实在有一些他自己的小狡黠。 问话说半截。 他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通过这样不挑明的问话,而将主动权与退路牢牢握于自己手中。 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全在范云怎么接招。 接得好,大家一笑;接得不好,绝对不妙。 “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当然是等唐若”。123。范云心道。 可是,看到面容憔悴不堪,甚是可怜兮兮的方科,他将已经滚到舌尖上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啊……那个,我在这里等一个客户,有点事……等半天了,那人还没来……” 说完,范云还抬起左腕,装模作样瞅了瞅手表。 客户? 呵呵!撒谎都不带眨眼。 范云的哈哈腔打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而方科脸上,却是一副坚信不疑认为范云说等客户那就一定是在等客户而不是等唐若的表情。 。落在范云的眼里,让范云觉得那种表情就是本来挺欠揍的但现在也不好意思再下手的感觉。 这就对了。 方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并且,他还想进一步将这种给予范云的感觉再扩大一下。 “……哦,真是哈,不过时间还早呢!” “嗯!是,还早。”范云只好接过他的话头。 “对了,明天你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坐一坐,吃个饭,怎么样?” 嗯?范云认真看了方科一眼,什么意思?他主动邀请自己吃饭是什么目的? 他决定不接方科的招。 “明天我没时间。山东永清我这几天都挺忙的,最近事情特别多……真的!”范云不忘加上个肯定助词重点强调一下自己确实很忙的。 鬼才信他挺忙的。 方科才不信。 凡是范云的话,他统统都不相信。 其实他也知道,跟自己连泛泛之交也算不上的范云,肯定会一口拒绝自己的邀请。 纯粹试探的,虚情假意的邀请。 但是,方科还是从鼻孔里重重的抽出了一阵冷气出来,听在范云的耳朵里,既像遗憾,又似叹息。 “唔……” 范云假装奇怪地问道:“嗯?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有事?” “啊……那个,没什么大事……” 方科支支吾吾避而不答。 “哦……” 范云决定结束跟方科这种毫无趣味的尬聊。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跟方科既不熟,又因为唐若的原因对方科隐隐暗怀敌意,何必故意没话找话呢?…。 弄得那个端着茶杯的商店老板以为他俩好像挺熟似的。 范云将方科扔在花圃处,自顾自走到商店里:“老板,来一瓶矿泉水!” 他将两块钱纸钞扔在柜台上,拧开了那瓶娃哈哈矿泉水的瓶盖,边抓着瓶腰,边朝方科一推,那意思:要不要来一瓶? 方科勉强从脸上挤了一点笑容送到唇角,落在范云眼中看上去倒像是一阵抽搐。他冲范云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去看唐若家楼下那道卷闸门。 那道卷闸门里面就像有一只兔宝宝一样: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范云的眼神也落在了那里,他来的时间比方科更早,本来一肚子的耐性磨得差不多快去了一半了。123。可现在方科来了,他反倒不急了,今天,就在这儿跟方科摽上了。 不急。 不急。 好菜不怕晚。 ………………………… 唐若才不管他俩是怎样摽上的,此时,她正跟章华华一起,在一个小土坡上扯毛笋。 那件桃红外套,早已被她束在了乳白色的线衣上。红色的衣摆火焰一样飘在她的身后,挡住了她那时不时因为弯腰而露出来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外套的双袖于她那平坦结实的小腹前系了一个圆圆的球形结。 她不停地弯下腰。 。去扯那些藏在草间的毛笋,大根的毫不犹豫地扯下来,很小根的就轻轻饶过。 剪裁合身的牛仔裤恰到好处地拉伸着唐若轻盈苗条的线条,阳光透过一些树枝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耳廓上,映着那一层淡淡细腻的绒毛尽染成了金黄色,让旁边的章华华看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唐若的美,与章华华不同。 章华华鼻梁挺直,双眉纤细,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满脸英气,自带一股侠女范。 而唐若却是娴静的,温柔的,给人的,是那种青青白桦冰雪消融的感觉,她是那种无论大人还是儿童。山东永清看了就会打心眼里喜欢的女孩子。 也是让范云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章华华把手中刚刚拔出来的一根拇指粗的毛笋放在了身旁的小筐中,然后小指弯曲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绺黑发轻轻绾在耳后,喜爱地瞅了瞅唐若,对唐若道:“喂……唐若,你们那个方科对你怎么样?” “还不是那个样!” “那个样,是哪个样?” “哎……莫讲他了,讲起他老烦燥!” “不讲就不讲,小气包,我们晚上拿这些笋子炒肉吃啰?” “可以!要得!” 唐若将左手掐着的一把毛笋放进她与章华华中间的篮子里:“华华,你这块衣服蛮好看,好多钱买的?” “没得好贵,百八块钱……” “这个款式蛮好看,好像兴安没卖得,穿在你身上刚刚合适。” “嗯,这是今年南宁的春款,我们这边应该没卖得……喜欢吗?”…。 唐若也不回答喜不喜欢,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蛮好!” 蛮好! 蛮好的岂止是章华华身上这件大格子花新款韩版女装外套,更有这山,这水,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与清香摇曳的草木。 挽不住的太阳一边缓缓下坠,一边将温暖洒向大地,暖光照着春天的桂北,照着这个人口不过二十几万的小城——兴安,照着兴安县兴安镇的这个小小村落,照着这个山坡,照在这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姑娘身上、背上,温柔地吻在她们的面颊上、脖颈上。 四野宁静,大地祥和。 小篮装得满满的。 除了一大堆毛笋外,她俩还挖了一把“窖头”——那是一种类似于野蒜的一种植物,弄回去洗干净了,配上一块肥瘦相间的熏腊肉炒着吃,那味道,啧啧!恐怕就连最怕身材发胖的姑娘,以及亲爱的华华也要一口气吃它个流星赶月。 回去喽! 两个采毛笋的小姑娘。 唐若跟着章华华进了她家的门。123。华华奶奶最擅长乾坤大挪移的目光一下子就从一只正跟同伴抢苞谷吃的得意洋洋的红冠黄脚铁翅大公鸡那儿,转移到了两个美丽的姑娘身上。 她老人家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每一道褶子似乎都随着两个女孩的推门动作应声而开。 “奶奶……我们回来了,你看看,扯了好多笋子……” 华华一边将篮子递到她奶奶的面前,一边轻轻挣开了被唐若绾住的左臂。 华华奶奶喜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女,一迭声应道:“是扯了蛮多……” “奶奶,这儿还有一把这个,等会咱们用腊肉炒着吃。 。好不好?” 华华撒娇般揪着那串“窖头”在她奶奶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好!好!炒腊肉,灶上还有好几块呐,全是给你留的。” “那你现在就去取下来,我来收拾。” “好,好!”华华奶奶进屋取她的专为这个孙女保留的“藏品”去了。 唐若扯了一张小板凳,就在院子里坐了,伸出十根春葱样的手指去剥那些嫩得如同她手指一样的毛笋子。 那些毛笋子,看上去比方科要听话多了,大概也就是与范云那种耳提面授唯唯诺诺的模样差不多吧,唐若将尖尖的大拇指指甲掐进笋子外面的糙皮里,左手转动笋身的同时,右手拇指甲稍一用力,就露出了里面翠绿略带微黄的笋肉。 一条。 两条。 唐若做这种事情最拿手,她本就擅长做这种又需要细心又略带那么一点点技术含量的事情。 例如。山东永清唐若绣的十字绣,不但正面跟图纸上一模一样,就连背面的针脚也跟机织品似得整整齐齐颇得章法。 不像华华。 十字绣刚刚来到这个小小县城的时候,华华也跟那些想表演一点真正技术的妹儿们一样,弄了一幅名为《泉》的十字绣画儿,试图表演一下自己的淑女范,说来也奇怪,她那双能准确无误用眉夹将一根旁生的乱眉揪出的巧手,一旦捏上了绣花针,简直就如同捏上了一根棒槌,望着那个香肩半露,双手捧着肩上一只水瓶,泉水从她肩头顺着曲线玲珑的腰腿一直流到脚面的美女,丝毫不知该从何处起手。 当她跟华华在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对,很是鼓捣了一段时间后,看着凌乱不堪的针脚及脏兮兮的布面,终于还是十分诅丧地放弃了十字绣这门手艺:“咳……唐若,看来我天生就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 唐若看着画上那个鼻子都快被章华华气歪了的美女,咯咯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这儿的针脚,歪得那么厉害,都快刹不住车了……” 。 第3章 逛街 华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把手中的针线往白色小藤箩中一扔:“妈妈的,姑奶奶不伺候了!” 通常这种情况,她都会像电视剧中某个萌呆萌呆的小仙女一样,手持魔法棒起身,站立,然后细细地腰身轻轻一旋,“噔噔噔噔……”在屋子里转上那么一圈,于是,唐若面前就被她神奇地变了一些水果与小零食出来。 有时是两串鲜嫩可口的溶江镇红提。 有时是一堆薄皮多汁的湘漓松毛山上产的无籽蜜柑。 有时,是两只大大的3.5元果冻布丁喜之郎。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何以解忧,唯有零食。 其实,应该更进一步地说。123。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就像今晚摆在唐若与章华华面前的窖头炒腊肉、土鸡蛋煎毛笋、烟熏小鱼干、素炒菜花这些美食,每一样都足以使唐若暂时忘掉引起她烦忧的范云与方科,转而与可爱迷人的华华一起大快朵颐。 华华奶奶笑眯眯地,一会瞅瞅自己的孙女,一会瞧瞧唐若:“吃……吃……唐若,你尝尝这个腊肉,已经挂在灶上熏了一整个冬天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唐若挟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入口中,细细嚼着。那块混合着柴禾香味又十分筋道耐嚼的腊肉在她的舌尖上打着滚。 。一点点被撕开咬碎,瞬间,那种丰郁的香味就渗进了她的口齿与舌根之间。 真棒! 唐若笑着对华华奶奶道:“五奶奶……这个腊肉真香。” 又矮又胖的华华奶奶得到了唐若的表扬,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用蓝色碎花的粗布围裙拭了拭手,咧开豁了两只牙的嘴,笑了。 华华奶奶用筷子将一块试图从盘中滚到桌上,继而木遁的腊肉挑回原窝:“华华……这次回来耍几天?” “耍个把星期吧!” “哦……那个,上次王荣秀过来讲过那件事,你还记得不?” 华华筷子微微一停。山东永清看了她奶奶一眼,不置可否。 “……呃……”华华奶奶感觉孙女似乎不想继续自己提出的话题,顿了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若一边将碗中的饭扒拉了一小筷子送入口中,一边与华华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奶奶什么意思? 嗨,她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老人家看上去饭量不大,可管得却宽呗! 不是的,她肯定有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不对,一定有别的意思。 好好好,先吃饭,吃完了饭我再跟你仔细说。 就知道你有秘密。 是是是,秘密。—— 女人啊! 女人眼神中的信息量真大。 尤其漂亮的女人,一个个将那足以勾男人魂,摄男人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岂止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简直,能让方科范东等臭男人们去为她们纵横驰骋征讨四方,拼命再拼命。…。 其实。 何止是她们的眼晴,只要臭男人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她们的眉、她们的唇、她们的手与腿,甚至她们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根头发丝,都会说话。 如果你看不到这些,那么很遗憾,只能说你春风不解风情,如何吹乱少女的心…… 唐若与华华交换过的眼神,如果被摄影师用八倍乘以2次方的慢镜头倒帧的话,他一定能一边用粗糙厚实的手掌摩挲着牛仔裤破洞中露出来的膝盖,一边发现,她俩都有长长的睫毛,都像小荷才露尖尖角上红头大眼晴蜻蜓的翅膀一样微微抖动。 她们那会说话的大眼晴,上眼皮几乎也同时如门帘一样,往下方缓缓盖了下来……然后。123。又扑闪着睫毛缓缓张开。 还别说。 用柴禾煮的饭菜就是香。 怪不得,有许多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村落,已经频频向吃腻了馆子的城里人,纷纷亮出了农家乐的招牌。 来呀!吃鸡呀! 来呀!吃鱼啊! 纯天然,矿泉水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风土味十足的乡下土鸡土鸭腊鱼腊肉等美味佳肴,与香喷喷的纯天然山泉水煮出来的糙米饭,又何愁不能吸引愈来愈注重天然、养生的城里人前来休闲与消费呢? 吃惯了大米白面的肠胃。 。确实应该经常吃一吃野菜与杂粮,好好清一清那些肠道中的垃圾。 唐若有点十分不情愿地放下了碗筷。 她已经吃得很饱了。 虽然嘴巴还在拼命游说她:再吃一点,就吃一点点。可是肚皮已着急地反复劝她:算啦算啦,饭吃七分饱,你已经吃得如同猪八戒了。 唐若又重新掂起筷子,夹了一点野葱——“窖头”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真香。 这种野菜的香,是任何人工培育的蔬菜都无法比拟的。 就像每年夏天的雨后。山东永清她总是与华华去山上采的那些野蘑菇一样,那种鲜香,绝不是人工种出来的香菇与平菇等蘑菇所能具有的。 特别是烧汤的时候。 掰上那么几块蘑菇,放一点点瘦肉,慢慢熬上一会儿,然后揭开锅盖——呀!那种扑面而来的香气,能让人瞬间就觉得,原来,生活如此美好! 这汤,根本不用放什么鸡精味精——纯粹多余,这些野生菌,本身就具备相当强的提鲜、增味的功能。 华华放下了筷子,从黄色小坤包中取出一包心相印,抽了一张递给奶奶,又抽了一张给唐若,然后才抽出一张擦着自己的嘴巴:“……还是屋里的饭菜好吃!” “那是滴,你到外头还不就是吃些快餐类的什么东西,哪有咱们这儿的东西好吃哦……”唐若边用纸巾擦嘴边道。 “嗯!确实,我总觉得南宁那边的东西没有我们这边的东西好吃,特别是那个米粉,好难吃哦!”…。 “莫讲南宁,就连桂林有些店里卖的米粉也不正宗,上一次我和秦燕子到桂林去耍,在七星公园旁边一家店里头吃的汤粉,实在蛮难吃,主要是那个卤水不好,特别的咸,一点儿也不鲜,不晓得那个老板熬卤水的时候加了多少盐!” “嗯,是的。”章华华点点头。 “对了,华华,西环路海螺水泥厂往里走,铁路村村口那里,开了一家老米粉,味道实在蛮好,要不,明天早上我们去那儿吃米粉?”唐若将手中的纸巾团成了一个纸球,只等章华华答应了,就将它投到院中。 “好滴!明天早晨你喊我。” “起得来没得?你莫睡懒觉哦?” “放心,只要你喊一下,我就晓得。123。我就马上下楼……” 唐若有点怀疑她的“马上下楼”,她连自己的马上下楼都怀疑,更别说华华的了。 基本上,每一个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拖延症,真的! 特别是恋爱中的那些小女人,常常坐在梳妆台前,一会儿描描眉,一会儿画画唇,不急不躁,根本不知道楼下等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早已急得原地团团转,如果她再晚三分钟下楼,她窗下的地都将被那个男人给蹚平了。 ………………………… 美女饭罢,尚能逛否? 能。 吃饱喝足的唐若与章华华挥手告别了华华奶奶。 。骑着华华那辆粉嘟嘟的女式踏板车,一溜烟往县城驶回。 凉风习习,春月无边。 车轮在平坦的柏油乡道上飞驰,春风不断撩起两个女孩子的长发与衣角,一同被撩起的还有左岸河边青青的柳丝。 以及。 一些年轻的心。 路上,不时有一些车辆亮着大灯与她们擦肩而过。 其中,有一辆小轿车远远就打起了打双闪,并切成近光,对这两个女孩子表示了最大的善意,就在两车交错的刹那间,唐若听到小轿车摇下的车窗里传来一声得意洋洋又无比响亮的呼哨声:“嘘……” “讨厌!” 哈哈。山东永清想必车中那个调皮的司机一定不会认为从唐若口中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是贬义。 在他眼中,一定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如此动人,实在值得再三感谢。 感谢春风。 感谢明月。 感谢这儿的一草一木。 感谢这个平安祥和,可以让人趾高气昂,扬长而去的时代。 章华华坐在后座上,双手半搂着唐若软绵绵的腰,嘴里哼着带着萨克斯风的某种小调,时不时,还调皮地捏一捏唐若腰间细腻的肌肤。 唐若又不怕痒。 哪里像她那样,许多次唐若还未将手伸向她的腰间,她就已经紧张地全身每一寸肌肤都绷了起来。 那模样,就如同一只娇俏玲珑的拨浪小皮鼓,一拨,就会荡漾;再拨,就响。 当唐若将女式摩托车稳稳停在兴安县城中心最繁华的“老广场”车位上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一片灯的海洋。…。 广场北面的一大块“习惯性”空地上,此时已被一群中老年人垄断,这里,除了刮风下雨,几乎每晚都有一帮业余爱好者在此唱彩调。 无非就是撷取什么《刘三姐》、《打金枝》等剧目里面那些朗朗上口的片断对唱。 除了那两位古装扮相的唱,那些拉二胡的,敲梆子的,打铙的,筛锣的,没有一个有专业演员的气质。 可以理解。 都是农民杆杆嘛! 拾起剧本可登台。 放下剧本可下地。 所以,即使是匆匆过客也大多对他们这伙未流演员们的表现抱以理解支持。 反正,簇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观众,已经用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表示支持那个凤冠霞帔,看上去说唱坐打挺有一套的女主角了。 其实。 草根班子。 一样值得尊重。 他们也在努力表演,而且还是全程免费哟。123。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此表演着,传唱着,为这个小小夜场的观众们,献上了一个又一个节目,聊以,打发彼此悠悠的时光。 这群人的对面,是一条从东到西的柏油马路,而隶属于它的人行道,此时俨然已成了临时小摊贩的地盘。 有卖玻璃丝袜的:“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哎,新款新货便宜卖,十块钱七双了哎!” 有卖儿童玩具的:“……你再看看,这个电动小汽车质量蛮好的,又结实又好玩……你看,这里是装电池的地方,四节五号电池就可以……很便宜的……” “嗯,我再看看……”,带孩子的妈妈从自己两三岁的女儿手中,几乎是连抢带夺将那辆黑猫警长的塑料玩具车拿回来。 。还给了摊主。 小女孩嘴巴瘪了又瘪——宝宝很委屈,宝宝就是想哭。 顺着卖玩具的一拉溜看过去,有卖鞋子的,卖盗版书的,卖盗版光盘,等等等等。 甚至,还有一个光头矮胖的老男人在那儿卖假药,他的面前摆着一辆双层手推车,上层是用花花绿绿的纸张包好的一堆药,下层一只小功放加一只喇叭:老鼠药、蚊子药、蟑螂药…… 小喇叭已经快被它的主人给逼疯了——它的主人令其务必保持无限循环模式。 这些临时的小摊贩倒是给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正规店面也带来了不小的客流量,所以那些需要交租金的铺子倒是没人来刁难这些既蹭了他们灯光又蹭了他们客流之人的麻烦。 合作。 共赢,互惠互利嘛。 越过了吚吚呀呀唱彩调的中老年帮及这条临时百货一条街。山东永清才是唐若与章华华真正要逛的地方——秦皇路。 不过,可能是因为久违不见的腊肉吃得有些多的缘故,章华华的嘴巴渴了:“唐若,你渴不渴?我们到那个店去买杯奶茶喝。” 她用手指了指彩调团与秦皇路接壤处的那个上书珍珠奶茶四个大字的小小铁皮屋。 “嗯!好的,我也有点口渴了!” 奶茶必须要加冰的。 不加冰的奶茶怎么能称之为奶茶?因为那样是没有灵魂的。 于是。 唐若与章华华一人捧着一杯冰冻奶茶,小口小口的嘬了起来。 挺好喝。 只是,三元一杯有点小贵。 还没等唐若将钱包拉链拽开的时候,章华华已争着付了钱,她把眼睛一瞪:“干嘛呀!” 不讲理的华华,真可爱。 唐若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挽着华华,跟她顺着秦皇路慢悠悠往前走。 高高的路灯将明亮的光线透过行道树的缝隙投下来,地面上一片斑驳陆离的影子,其中就有唐若与华华被拉得长长的身影。 同时被拉长的,或许应该还有范云渴望的目光。 。 第4章 讲义气的华华 范云岂止是渴望的目光被拉得山高水长,就连那颗心也如同吊在井面上的水桶般,七上八下。 说好的一起去乐满地呢? 说好的不见不散呢? 说好的“我等你”呢? 女人啊!女人! 女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 可是,对于男人来说,少了女人,又意味着会少许多的甜蜜与忧愁,也包括:思想,与内涵。 钢铁都是熔炉炼成的。 男人都是女人炼成的。 范云觉得自己此刻就很忧愁。 也觉得自己不得不好好地回忆回忆是怎么认识唐若的。 “……就在不久前那一天,我正趴在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前台……就在这时。123。楼梯一响,门一开,一个短发齐耳,黑衣白鞋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此生必须拿下的那块阵地,别怕穷尽一生之力,也在所不惜……” “然后呢?”电话那头,他的死党好友李希刚问道。 “然后,我就想办法去接近唐若,用了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办法……” “切……你是上演英雄救美了?还是上演浪漫深情大戏了?” “都不是,你再猜!” “猜你个大头鬼啊,快说……” 李希刚总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范云伸手将磁卡往公用电话机的插槽里摁了摁:“有一天唐若下班了。 。我就假装邀她去买彩票,到了卖彩票那儿,我又假装不知道选什么号,然后很诚恳的请求她帮我选五组号码……” “然后呢?” “然后,因为那个卖彩票的柜台很窄,她刚好又趴在那儿帮我选号,我就站在她身后……” “然后呢?你的爪子就不老实了?搂了她了?” “不……然后,我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往她的背包里塞了一封信进去……” “……切……”电话那头的李希刚,应该是没听到想听的东西,语气中让范云感觉一定潜藏着无数的不值一晒。山东永清让范云好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痛殴他一顿。 李希刚那种傻大个懂什么。 精华全长在四肢上了,所以头脑就又简单又刻板,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做含蓄、浪漫。 就跟唐若眼中的方科一样。 ………………………… 唐若此时没有去想什么书信啊彩票啊什么的,她正站在试衣间里,将一件米黄色外套往下脱。 唐若十根极其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先是将三颗闪亮的铜钮扣从下到上一字解开,然后左肩往回缩的同时左臂下垂轻轻一抖。 半边衣服就不得不如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般恋恋不舍,离开了她的肩头。 唐若右手一撩,将衣服整个脱了下来。 她两手抻着衣领,翻来覆去又仔细看了看,感觉不是十分满意。 这件衣服偏瘦,袖口处的针脚里还有一些线头没有剪干净,这足以证明厂家的做工不是那么的很精细。…。 “虽然款式还可以,但是布料却不太好。” 唐若对垂手站在旁边的售货员道。 面对唐若这个很想从鸡蛋里挑出一点骨头来的顾客,售货员并不对她多作解释。 因为。 她自己也是一个女人。 一般情况下,千万不要试图跟女人进道理。 特别。 她已经对某种事物某件事情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之时,跟她讲道理? 不不不。 谁掏钱谁就是道理。 “那你再试试这一件!”那个大眼睛的售货员姑娘从靠墙的衣架上取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下来,送至唐若面前。 唐若摇摇头。 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两三个打扮得中规中矩的小媳妇儿。123。于是,那个大眼晴小姑娘就放弃了挑三拣四的唐若,转而去招呼新的客人去了。 “欢迎光临,里面请……” 顺手,她将那件米白色的风衣搭在了离唐若最近的衣架上。 唐若觉得心中一轻。 她很讨厌买东西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尾巴儿。 唐若拿起那件风衣,也没进试衣间,直接披在了身上,她就着试衣间门上的大镜子左看右看,别说,这件米白色的风衣跟她的气质很搭。 她把风衣穿好,带子系紧,这样就显得她本就纤细的腰愈发苗条。 。衣服的白衬着她的脸庞与脖颈,灯光下,每一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散发着牛奶的淡淡光泽。 白皙若牙雕。 唐若左右扭了扭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下镜中美人。 身如春枝。 面如满月。 她一定是神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被试探,被考验,周围全是诸神唱合的声音:所有草木的葱笼都是举托与赞美…… 这时,章华华从最角落里的试衣间里出来了。 “哎……唐若……这件风衣你穿着蛮好看的。” “好看吗?” “嗯!挺不错的,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一般般吧感觉。山东永清但是如果现在买的话,也穿不了几天了,慢慢地天气又热了,还是算了吧!” “干嘛不要?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的。” 唐若摇摇头,将风衣脱下,换上了自己的桃红色外套。 章华华选了一件黑色齐腰小短褂。 她走到唐若跟前,左脚跟踮起来膝盖弯曲的同时身子向右扭了扭,然后右腿又扭回来,如同一只羽翼才丰身体轻盈的白天鹅。 最爱臭美的华华。 “唐若,看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挺好。 真的。 身材高挑苗条的华华就是一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很好看也很合身,只是腰这里……会不会短了点?” “不短,我觉得挺好,别人设计的就是这种韩版风格。” 看来,华华是哈韩一族。 既然她说挺好,那一定就是挺好喽!反正,每一次跟她逛街,唐若也没有什么主见,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华华拿主意。…。 那就把这件外套拿下吧! 那个大眼晴小姑娘觉得章华华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主顾,她一边替华华将这件黑色短外套包起来,一边怂恿华华办会员卡:“姐姐,现在我们店里头搞活动,如果现在办一张会员卡的话,充一百送二十,相当于直接打了个八折,姐姐……你要不要办一张会员卡?” 章华华饶有兴致的捏着粉红色的卡,反来覆去看了一下下,又放回柜台上:“算了,你还不如直接给我这件衣服打个折,我上次来买了好几百块钱的衣服,你们都没有给我打折!” 唐若心想:这个华华,真会睁眼说瞎话。 “姐姐,上次你来买衣服的时候,我们店没搞优惠。123。你看我们这里的衣服,都是新款,拿货都是很贵的……” 大眼晴售货员也顺着华华的话茬,陪她一起说瞎话。 “上次就没打折了,这一次一定要打个折……” 大眼晴感受到了华华的动作语气中,有不打折就推门而去的意思,连忙道:“姐姐,我只是个打工的,你看,老板也不在这里……这样吧,我只能做主给你打个九折,你看行不行?” “打个八折嘛!” “实在不好意思姐姐,八折我真做不了主,要不这样姐姐。 。我再另外赠送你两双袜子……你看看姐姐,都是纯棉的……” 大眼晴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华华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买这件衣服,实在对不起这个嘴巴甜得要命的售货员。 “那好吧,但是,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可要多给我打点折啊!” “姐姐下次来,一定给你打八折。” 成交。 拎衣服走人。 出了店,唐若挽着章华华,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临街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也有妈妈牵着孩子,也有宝宝坐在爸爸的肩头,也有老两口一前一后不徐不急地走着。 不时有些摩托车。山东永清小汽车,带雨篷的红色三轮搭客摩托“慢慢摇”从马路中间驶过。 一个古惑仔打扮的年轻小伙子,载着后面跟他一样年轻的姑娘,把摩托车油门轰得震天响:轰……轰!轰…… 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边,默默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华华在一棵行道树下站定,取出刚买的衣服,换下了身上那件大格子花外套,递到唐若手中:“给……它是你的了……” 这怎么好意思。 唐若不要。 华华跟唐若推来推去,瞅着手中的东西送不掉,于是愠怒道:“你干嘛呀唐若,婆婆妈妈的,能不能爽快点……” 瞧华华这话说得,好像有一天,她不会成为婆婆妈妈似的。 唐若看着面沉似水的华华,打趣道:“哟——生气啦,好好好,不要白不要,那我就收下喽,亲爱的,谢谢啦!” ………………………… 仗义。…。 华华确实仗义。 自从章华华跟着她爸爸妈妈从乡下搬到县城来,并跟唐若做了邻居后,两个人很快就混到了一起,好得几乎形影不离。 华华无论走到哪,都想带上唐若。 这也难怪。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上没有哥哥姐姐可以撒娇,下没有弟弟妹妹可以“欺负”,如今遇上了一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唐若,从小养成的倔脾气,一下子就变成了十足的保护欲。 有一次,她和唐若去桂林的芦笛公园玩,从南门进去,刚走到不远处的偏门,唐若突然想去厕所,于是两个人就不小心从偏门走了出来。 出来后才发现,门外那个很像厕所的红房子,根本不是公园的公共厕所,而是一个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冒充厕所的低矮门房。 于是。 两个人就想折回公园,去里面找一找。 可是,看门的两个大妈却把她们拦住了:“妹妹,看一下你们两个的票。” 门票奉上。 “你俩这个票不对。123。票根都扯下来了,你们都已经出了公园了,不能再进去了。” 唐若捏着那张十块钱的门票,心中实在委屈无限:“我们是因为找厕所才不小心出来滴,我们从另外一个门进来,还没到里面耍嘞……” “哪个晓得你们耍没耍?”那个矮一点的满脸都是既不好骗也不好惹的看门大妈道。 “真的,真的是刚刚出来的,麻烦你让我们进去吧!” “那可不行,出来了就不能再进去。” “让我们进去嘛!求求你们了。” “不行!” 华华火了。 她一把将唐若拉到自己的身后,“¥@?#%!”嘴巴嘟嘟嘟跟打机关枪一样跟那位“不好惹”吵了起来。 她们两个人你来我往。 。一口气舌战了数十个回合。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凭你俩的票已经用过了。” “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这个公园是你家开的?” “你管不着,今天就是不让你们进。” “这个公园不是你家的吧?真是可笑,一个看门的说话那么冲干什么?凶什么凶?哼哼,如果是你家的,八抬大轿来请我,姑奶奶都不稀得来!” “你这个妹仔怎么讲话的?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你的票,已经用过了,就是不能进!” “你说不能进就不能进!” “我说不能进就不能进!” “你再说一遍。” “不能进,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那位“不好惹”满足了章华华的要求,并且还额外赠送了两句,她一口气连着说了三遍不能进。 华华气得火冒三丈。 她一下子冲到售票窗口处。山东永清“嘶拉”一声拽开挎包的拉链,摸出一张50的钞票,“啪”的一声拍在大理石台面上:“买票,买两张门票!” 那位看门兼卖票的“不好惹”瞪了华华一眼:“不卖!” 她也毛了。 人一发毛,就容易忘记“顾客就是上帝”这句服务业的名言。 据说,前不久,某地就发生了一起饭店的服务员被客人惹毛了,端着一锅热汤一下子扣在客人脑袋上的惨剧。 那个“不好惹”倒还没那么凶。 但是,她也几乎忘了,华华现在是买票,是合理的要求。 唐若瞅瞅发火的华华,再看一看脸皮气成含霜秋茄子般的“不好惹”,本来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滚,又咽回去了。 “不好惹”的同伴比唐若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或许,因为“不好惹”平日里太强势了,她的同伴没少受欺压,所以现在乐得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未可知,华华与“不好惹”吵架,“不好惹”的同伴就跟唐若一样,各站一边,给彼此的同伴压着阵脚。 此时,同伴的阵脚还未大乱,而“不好惹”却已经被华华气到发昏章第一百零八页了。 。 第5章 喝油茶 “不好惹”的同事必是久经人情世故。 她终于还是及时拉开了自己这位已经快被无名火烧得失去理智的同事。 几乎是连拖带拽将“不好惹”弄进了售票处。 旁边那个头戴竹斗笠,身穿桔色反光背心,双手拄着长长竹扫把的清洁工一定十分失望。 作为一个全程观战的第三方人员,她既没有看到“不好惹”如一只被激怒的老鹰一样凶恶地扑到章华华面前,将章华华狠狠地撕碎。也没有看到华华如同一只瞪着圆溜溜眼晴的大白兔一样,四脚朝上把恶鹰蹬落尘埃。 清洁工双手抄起扫把,“唰唰唰”,将几枚枯叶扫出了风卷残云的感觉。 章华华又飞快地将那张50元的纸币收了回来。123。并且,转身走开的同时不忘狠狠地剜了“不好惹”一眼。 瞪死你个老巫婆。 老巫婆没被瞪死。 此时,逛街的人快累死了。 ………………………… 仗义的章华华与唐若一起,一直逛到了秦皇路与花荷路交界的路口,才停下来。 衣服,试。 鞋子,试。 走过一店又一店,试了一件又一件,可惜,真正能看中的却寥寥无几。 “累死了,唐若!”章华华坐在一根汉白玉的圆石柱上,一边捏着自己的小腿肚子。 。一边摇了摇脑袋。 俏皮的马尾辫扫来扫去,扫得许多过路的小伙子心里痒痒的。 唐若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在华华的肩上给她捏着。 她觉得,章华华脸蛋看上去挺饱满,可是身上却瘦得很,特别是肩膀,肩窝深陷,锁骨突出,没什么肉。 “是蛮累了,逛了蛮久了哦。” “哎,那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去。” “吃什么呀?” “走吧!带你去喝油茶。” 反正,两个姑娘都逛得失去兴致了,华华提议,去背后的巷子里去喝油茶。 那就喝呗! 颇有几分古风的〈恭城油茶〉那蓝底黄边大红字的三色酒挑。山东永清斜插在店门口的上方,已经脏得快失去本色了,此时被夜风一吹,呼啦啦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倒使得这家看上去生意兴隆的油茶店有了一种百年老店的感觉。 座无虚席。 店里面六张桌已经全部坐满人。 唐若皱皱眉头。 T恤的前胸后背都印着恭城油茶字样的店主,秉着一个也不可放过的原则,堆起满脸的笑容招呼着唐若与章华华:“妹妹,里面坐。” 坐得下嘛? 可是,以这家店座无虚席的架式,倒是可以推断他们一定有点东西,有点名堂。 起码比隔壁那个厅大人少的华江油茶店更值得食客信赖。 谁不是这样? 越热闹的店,越想过去看两眼。 越多人买的东西,人就越想也买点试试。 谁吃饭,也愿意进那种人声鼎沸的饭店啊!难不成,还有人喜欢进华江油茶店那种毫无人气,看上去让人感觉十分不放心,简直有黑店感觉的铺子不成?…。 于是,两个女孩子犹豫着在原地站了一下。 唐若又把拧着的眉毛一点点舒展开了。 因为。 油茶店老板从里面提了一张折叠小方桌出来,支在了门口的桂花树下:“妹妹,你们两个坐在这边吧。” 他太会察言观色了。 一家店的生意好,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茶碗,端上。 开水壶,送上。 章华华点了两份味道不同的油茶。 一份是原味的。 一份是加糖的。 唐若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将一次性筷子取出来,然后筷头朝下竖起,“啵”的一声将塑料薄膜封着的碗碟勺三件套戳了个洞。 她倒了一些开水洗了洗碗筷:“华华……这家店生意实在蛮好。123。这么多人过来吃油茶。” “嗯,确实。” “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你看看,这么多人在这吃。” 唐若就看看店里。 吵得很。 右边挨着收银台,靠墙的那张四方桌,各占一边围坐着四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喝酒,桌上摆着大半碗香草酸笋炒田螺,一盘吃了大半的花生;一盘拍黄瓜;中间还有两只一次性饭盒装的什么肉食,看上去应该是烧鸭——那只劈成两半谁也没挟去啃的头可以证明。 每个人面前都有七八瓶喝空的漓泉牌啤酒。 此时。 。坐在上首的那个小伙子正用手搭着旁边另一个小伙子的肩头,嘴巴凑在对方的耳朵上说着什么,喝得通红的脸上满是义正言辞,他的听众则倾身侧耳,面带某种神秘的微笑听着…… 而他们的另两位同伴却对角而坐,伸胳膊挽袖子:“哥俩好啊!”“好再好啊!”“六火”“八个”“两个“三过””……“喝喝喝” 看样子是黑脸的小伙子输了,他端起满满的一杯酒,咕咚咚一饮而尽。 “嗝……” 过来一张桌。 一大帮男女老少围着本店最大的一张圆桌子团团而坐。 其中。山东永清还有两个穿着花花绿绿少数民族服装的大姐,也不知道究竟是苖族,还是壮族。 他们说的话,唐若跟章华华一句也听不懂。 剩下的几张桌子上的客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身份年龄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放松。 是的。 放松。 就连躺在婴儿手推车里的那个小宝宝也放松了一下。 他(她)应该是美美的睡了一觉,然后醒来,醒来后为了放松自己又撒了一泡美美的尿。 “哇……哇……” 身材丰满肩宽背厚的宝妈连忙把宝宝从婴儿车里抱出来,然后撩起衣服,塞进宝宝嘴里。 哭声立止。 话说,既有美酒,又有美食,谁还会可劲绷着自己呢? 吃。 喝。 开心、快乐。 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爆大米花,一小碗葱花香菜,一小碟白砂糖,外加两砵茶,摆到了唐若与华华桌上。…。 章华华喊着上茶的小伙子——油茶店老板的儿子:“哎……还有田螺没?” “有!”小伙子头也不回往屋里走,那里也有人在喊他。 “给我们来一碗田螺,要辣的。”华华大声喊道。 “晓得啦!”小伙喊得声音比她还要大些。 唐若舀了一些米花和花生在碗里,然后将又滚又浓的油茶冲进去,最后又在茶面上撒上了剁得细碎碧绿碧绿的葱花香菜。 她拿起小白瓷勺,轻轻地搅着。 然后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冷:“嘘……嘘……”,边吹,边抿着喝。 一股清涩的茶香立刻弥漫在味蕾之间。 真香。 唐若这碗是甜茶,她不敢喝苦的,不像章华华。 章华华先是直接倒了一点点苦茶。123。什么也没添加,用勺子搅了搅,让那茶凉下来,然后直接喝了。 看她眼不眨眉不皱,唐若还以为她喝的也是甜的。 于是唐若在那只砵里舀了一勺,吹尽热气,倒进口中。 实在难以下咽:“真苦!” 章华华笑道:“先苦后甜。” 唐若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喝甜茶。” “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我从小就不是很喜欢吃甜食,而且你看啊,许多人就是因为小时候喜欢吃甜食,然后吃完了又不刷牙。 。大人也不管,所以就长蛀牙出来。” 唐若点点头,表示她说的很有道理:“嗯,确实,所以我现在一般也不吃太甜的东西,特别是糖果什么的。” “少吃点,对牙齿不好。” “嗯嗯……” 甜食可以少吃,但是田螺,唐若与章华华却是都喜欢吃的。 放了紫苏、八角与酸笋酸辣椒等配料煮成的田螺,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绝对是一道美味。 唐若掂起一枚大个头的江螺来,两指捏紧,用力一吮,细嫩的螺肉一下子就被吸了出来,用牙齿嚼一嚼,还挺筋道。 她又掂起一枚。 再一枚。 三枚。 四枚…… 章华华也一样。山东永清她吃田螺的速度,一点不比唐若慢,技术也不比唐若差。 不一会儿功夫,她俩面前就堆起了老大一捧螺壳。 她俩都是田螺的天敌。 章华华奶奶家门前不远,就有一条河汊子,章华华自从认识了唐若,每年都要带她去摸个十回八回的田螺——哦不,应该叫江螺。 稻田里的才叫田螺。 她们专拣水浅的地方下手。 两个人把头发用皮筋扎牢,然后把裤脚挽得高高地,鞋子甩在岸边,一人掂一只小塑料桶,弯着腰去河里摸螺蛳。 清清的河水冲刷着圆溜溜的鹅卵石,也亲吻着两个年轻姑娘白嫩的腿,秀气的脚。 一枚又一枚螺蛳成了她俩的“战利品。” 除了江螺,有时候,她们还能在偏僻处的草丛里拣到鸭蛋,最多的一次,拣了九个,拿回来让华华奶奶用切碎的辣椒炒了一大碗,还剩下好几个。…。 有时候,她们也去稻田里拣田螺,光着脚踩着软软的泥,两个人肩并肩齐头共进,不一会儿,就是一小桶。 这一方水土实在值得感谢,山青青,水秀秀,空山新雨怡人,处处鸟语花香;水里干干净净,绝没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神——血吸虫。 就连水蛭也很少见。 唐若扯了一点纸巾,擦了擦手,挺腰往椅背上一靠:“华华,这家的田螺煮得真好吃,比老广场菜市场口那两个卖田螺的煮得好多了。” “嗯,那两个人卖的螺蛳,有许多连屁股都没剪干净,嗦都嗦不出来,只能用牙签剔着吃。” “用牙签剔出来的螺肉,都没有汤了,没什么味道。” “嗯嗯,是的。” 章华华也擦了擦手,舀了一粒花生放在口中慢慢嚼着。 她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左看右看。 “啪……” “哗啦……” 那两个划拳的小伙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123。起了争执。 左手背纹着一只虎头的那个黑脸小伙子抓起一只啤酒瓶,用力往地上一磕,“啪”!瓶子应声而碎。 其中有一大块碎玻璃迸到了章华华的脚边,打到了她的鞋子。 华华一瞪眼。 可是,她却没有发火。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莫惹醉汉。 唐若忙扭过脸去看。 纹身男抓着仅剩的一点点瓶嘴,瞪着一双牛眼,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他妈的!” 与他划拳的穿蓝外套的小伙子鼓了鼓眼晴,脸上的肌肉一阵乱跳:“三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他妈的是哪个意思?” “我是说……不管怎么样。 。三哥,在我心里,都……都拿你当亲哥一样,如果兄弟说错了话,哥哥你千万别见怪。” 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这两个人,刚才乱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这两个坐在一起喝酒划拳之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纹身男要跟蓝外套翻脸的。 其中,包括隔壁生意惨淡的华江油茶店那个徐娘半老的老板娘。 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厚厚的粉底以及一副恨天恨地恨同行,偏偏就是不去恨自己的表情,站在自家门可罗雀的门口,不住地拿眼睛往这边瞟。 可是,她也不知道纹身男与蓝外套的冲突因何而起。 也包括他们那两个满脸神秘微笑的同伴。 他们的同伴此时不再勾肩搭背的密谋什么东西了,而是转过来看那个纹身男。 坐在上首那个小伙子脸色一沉:“干嘛,老三?” 听口气。山东永清上首的小伙子是他们这一桌的灵魂人物。 “没……干嘛,你说我他妈的能干嘛?” 纹身男喝的颇有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买其帐的意思。 “能不能少喝点?”灵魂人物不悦道。 “我不要你管……我……我、我掏钱买的酒,我想喝多少就喝……呃,喝多少……” 纹身男把手中的半截瓶嘴一扔,一伸手从后屁股处拽出个长长的钱包,“吧唧”一下没拿稳,掉地上了。 俯身捡起。 扯出一张五毛纸钞,反手掸了掸:“老子有钱……老子有钱买酒……” 一口一个老子。 灵魂人物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还好,他毕竟还没喝到动不动就摔啤酒瓶的份上。 纹身男却愈发浑起来,他把那张五毛纸钞往桌上一撂:“老子有钱了……今天,今天请你们喝……想怎么喝,就……他妈的怎么喝!” 他又伸手拿起一个啤酒瓶,“啪”的一声磕在地上,这次比上次剩下的长点。 “老三,放下……” 灵魂人物站起来了。 看来。 他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权威了。 。 第6章 好男人 可惜。 他的权威在一个醉汉面前,毫无用处。 就连他的右手,也被纹身男的破瓶子划了一道口子。 “别……别他妈拉我,今天谁拉老子……老子弄……弄死他” 纹身男瞪眼指着蓝外套:“你敢拉我?” 蓝外套摇摇头,讪笑道:“三哥……” 纹身男又瞪着最大圆桌上那群人:“你敢……敢拉我?” 没人敢拉他。 天王老子也不敢。 另外两个人也不敢上来了,蓝外套去找店老板讨创可贴:“老板,有没有创可贴?” 老板哪顾得上理他,此时正黑着一张脸,左手摁着电话,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报警呢。 倒是老板的儿子。123。从后面酒柜的抽屉里取了两张创可贴,递了过来。 “给!” 另一个也往后撤了撤。 许多喝油茶的客人都站起了身,各找有利位置,准备随时逃单或撤退。 过路的人也有停下来看的。 也有唯恐沾惹是非,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赶紧走了的。 隔壁擦着厚粉的华江油茶店老板娘曲腿斜胯倚在门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大家都准备欣赏这个纹身男即将开启的癫疯模式。 就在。 此时。 纹身男感觉身后有人在拉他衣服。 头也不回。 。往后一甩一挣。 把后面扯他衣服之人,扯了个踉跄,单腿跪到了地上。 后面这个人火了。 起身上前就给了纹身男一个大耳刮子:“喝!喝!他妈的我让你喝,今天要是不喝死你不算完。” 纹身男眼都红了。 不但拉老子,还敢打老子? 你惨了。 绝对惨了。 可是。 当他看清扇自己耳光的人后。 已经咆哮到唇边的怒吼。 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而是转成了小绵羊般的叫唤:“老婆……” 只见那个被他叫做老婆的女子。山东永清手挥得跟吱呀吱扭扭的大风车一样,“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在他的后背及肩膀上打了二三十下。 不敢还手。 也不敢生气。 不知道酒被打醒了没? 敢拉他的人来得真快、真及时。 打人的女人杏眼圆睁,又瞪了瞪自己的男人,然后,目光从左到右极快地将屋里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 包括。 手被划破的灵魂人物。 唐若觉得,她的目光中一定有极深的隐喻。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走!” 纹身男乖得要命,踉跄着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一眨眼,两个人就消失在巷头的拐角。 一场暴风雨,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子消弥于无形。 只留下一地的玻璃渣子,与一群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 “哎呀!刚才真吓人……” “就是,不能喝还要喝那么多酒,喝了还发酒疯……” “这种酒癫子,最让人讨厌了。”…。 “就是,这次不出事,总有下一次。” “那个女滴蛮有两下子,这个酒癫子这么凶,她上来就打了他二十多巴掌,一下也不敢还手。” “他蛮怕老婆。” “有个人怕,有个人能管着他才行的,要不然的话,那还得了。” “确实……” 其实。 像这样带有极其偶然性的突发事件,在这广袤的人间大地上,几乎时时刻刻都有发生,根本不算什么。 过不了一时片刻,它就会从所有目睹者的记忆中烟消云散。 不过,唐若倒觉得,那个纹身男还是蛮可爱的。 听话,听老婆的话。 “华华,这个男的对他老婆蛮好。” 章华华把刚才放下来的二郎腿重新又架上。 “嗯。123。他老婆蛮厉害。”华华的语气中似乎对那女人带着三分欣赏。 “主要这个男的蛮好,他老婆那么样打他,他也不生气,连一句大声的话也没讲。” 华华点点头:“嗯,这个男人还可以。” 唐若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纹身男的三个同伴结了帐,从她们面前经过。 顺便,还用目光赞美了她跟华华几句。 唐若就没再说什么:“呃……” “走吧华华,咱们回去吧!” 那就走吧。 ………………………… 跟我走吧。 。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 范云觉得今天,自己做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他觉得自己除了与方科一起,像两个傻瓜一样,在唐若家楼下傻站了一上午外,一无所获。 他跟方科再怎么比耐心。 比毅力。 可惜,楼上的人也不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到他的身边。 关键是。 这种等待的感觉,你可曾看见? 唐若。 不过,范云觉得自己有一点做得不错。 他是坚持到方科离开后,才撤的。 有那么一阵子,方科总是有事没事把腰间别着的传呼机摸出来看上几眼。山东永清最后,还跑到商店里打了一通电话。 范云也没跟过去,探听他电话打给谁,说什么。 没必要。 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方科迈着匆匆的步伐,身体前倾,双脚以脚跟到脚掌的顺序先后落地,交替前进走进了商店。 他甚至默默地在心中给方科喊了喊口号:一,一二一,一,一二一…… 习惯了。 ………………………… 范云去年才退伍,言行举止中仍有大量往昔军营生活潜移默化的痕迹。 洋装虽然穿上身,我心依然是军心。 于武警部队服役三年的他,光荣退伍后,跟无数农村户口的退伍老兵一样,又回到了家乡,并在自动转入国家预备役的同时,开启了自谋职业之路。 范云的父亲就托他们村的支书李恭堂,替范云找了一份在乡邮政所送信的差事。 每个星期劳动七天,工资一百八十元一个月。…。 休息?不存在的。 劳动法?不存在的。 不过,他这个活倒是灵活,自由。 每天早上从邮政局往各乡镇分发邮件的绿皮车里,拖出属于本乡的那一袋出来。 “哗啦”往邮政所里间的水磨石地上一倒,然后分拣,登记挂号信与电报,把他应该派送的那一部分按照下面村子的路线,归类后塞进那辆任由他使用的绿色自行车后架上挂着的邮袋里。 邮政所的所长还携他那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夫人,专为范云的加入设了一个小小的晚宴。 他一边拍着范云的肩膀一边道:“范云……你是叫范云吧……好好干,我就喜欢你这种经过革命大熔炉锻炼出来的人。” 范云的前任。123。一个看上去精明干炼的小伙子,也在敬了范云一杯酒后勉励了范云一番,他用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表示自己绝对是因为个人原因,才不得不离开这个自己十分不舍的岗位。他一直对自己本人的离去表示着多么的不舍与遗憾,而对范云的及时到来,又是多么的高兴! 他们的话对骤然进入一个陌生环境开展陌生工作的范云,起到了莫大的宽慰作用。 要知道,此时的范云,思想与情感还未完全从杀声震天、热火朝天的军营训练场中走出来。 ……“卧倒!前方两百米。 。低姿匍匐。”身缚弹袋,右手紧紧提着八一杠,正弯腰屈身向前做S型跃进的范云,听到命令后,左脚迅速向前迈出一大步,左臂前伸,身体左侧着地,紧接着,全身伏地。 只见他右手虎口往下一压,将八一杠朝正前方稳稳送出,左手掌根部的老茧啪”的一声扣住了弧形弹匣。 而后,双手合力往回一带,枪托死死顶在肩窝。 左颊贴于枪身后盖,左眼微眯,右眼目视准星缺口,呈射击姿势。 优秀! 行云流水般的战术动作一气呵成。 仿佛就在昨天。 已然就是昨天…… 范云与绝大多数刚从部队退伍的老兵一样。山东永清还时常会摸着已经卸去肩章与领花的军装,黯然神伤。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这些年班长你成家了吗,嫂子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此时的范云,还不能真正领略小曾的这一首歌埋藏的,在峥峥的吉他声中以民遥唱出时,那忧伤、惆怅的丰富内涵。 他还需要时间。 唯有时间,才能平复一切。 无论苦涩。 抑或创伤。 所长夫人也举着酒杯,妩媚温柔地敬了范云一杯酒,让范云觉得,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亦不过如此耳。 但是,无论如何,他仍需要时间,将他的思绪从刚刚离开的军营中拉回现实中来。 范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辣。 五十二度的北京二锅头,呛得从未喝过酒的范云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杯下肚,范云就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的,脸红扑扑的跟发烧了一样。 三杯过后,范云已经憨态可掬了。 所长夫人端着酒杯,看着范云。 她觉得范云眉目之间自有一股英气,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经过军营生活的后天磨炼之故。 范云的眼神清澈、干净,没有什么杂质。 这样的小伙子,看着既让人放心,又让人喜欢。 走马上任的范云就成了一名邮递员。 临时工邮递员。 李恭堂与邮政所长都没有告诉他临时,这两个字。 其实,临时也是可以转正的,只待机遇来临。 于是。 就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第二遍鸡叫还未启动之前。123。范云就启动了那辆绿皮自行车,一溜烟往乡里踩。 清晨冷冷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但是,范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他越骑越快,直到骑得额头沁出一丝丝细密的汗珠后,伸手解开衣扣。 他在自行车上,将双腿蹬直,身子往后一挺,然后两只脚掌扣着脚踏,调皮地往后反转了两圈。 “唰……唰唰……” 第一天干这个,真不好意思。 得躲着点人。 范云生怕遇见熟人。 他有些腼腆。 所长夫人看着腼腼腆腆的范云。 。轻轻一笑,手把手教范云怎么分配信件,怎么规划线路,以及,有什么注意事项。 然后,她又拿出一个大皮夹子,教范云怎么将挂号信、电报与诸如汇款单等各种单据登记造册。 这个活本该范云的前任干的。 以老带新,本是各单位的优良传统。 可是,不知道是范云的前任确有急事,还是因为所长夫人十分乐意亲自指导范云的缘故,本该范云前任做的事,如今都落在所长夫人头上了。 报纸中夹着的一张汇款单突然飘落,出现在范云的面前,他伸手去拾。 所长夫人也去拾。 范云的手就触到了所长夫人的手。 十指如同火烫。山东永清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所长夫人抿嘴一笑。 小伙子。 真可爱。 有一个语气动作都十分温柔,不急不燥的老手指导着做工作,实在是一件让人感觉愉快的事情。 范云心中的不好意思,正如高高矗立的冰山一样,一点点熔化,褪下,渐渐变成一串水面上不可捉摸的气泡,飘远,破掉。 “吃早饭了吗?范云?” 所长夫人问道。 “还没呢!”范云一边将最后一叠报纸塞进邮包,一边轻声答道。 一眨眼的工夫,两只热气腾腾的包子与一碗稀饭,摆在了范云的面前。 “你第一天来,别着急,先吃了早饭再去送这些信件……对了,从咱们邮政所出门往右拐,有很多卖早餐的,米粉、包子,油条什么都有,以后上班,你整理完了信件后,可以去那里吃早饭,吃完了,再去工作。”所长夫人温言细语道。…。 范云点点头。 他看了看包子与稀饭。 所长夫人转身去了外面,她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知道自己如果站在这里,范云一定会不好意思吃这些东西。 范云一边吃包子,一边想心事。 一股巨大的暖意升上心头。 他今天第一天上班。123。手忙脚乱,出门太急,身上居然连一分钱都没有带,如果不是这一碗稀饭与这两个包子,中午之前,注定他都要饿肚皮了。 稀饭。 。消灭掉。 包子,消灭掉。 范云风卷残云般将食物送入肚中,然后走出邮政所。 他在经过站在门槛上的所长夫人身边时,闻见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范云脸一红。山东永清赶忙低着头,侧身而过,脚步毫不停留,左脚一蹬脚踏,右脚从后面一跨骑上了自行车,朝第一个目标村急驰而去。 双脚蹬得如同风火轮。 所长夫人看了看范云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那里,白云朵朵,阳光明媚。 “今天天气真不错!不知道,可有雁行飞过……” 她对从后院走出来的邮政所长道。 所长抬头看了看:“真不错!”但他不明白天气不错跟雁行有什么关系。 。 第7章 范云送信 范云一口气将自行车踩进了这个名为毛坪的村子。 他先是将一大叠《广西日报》《桂林日报》《参考消息》等报刊送到了大队部去。 中间。 还经过了一个端着箩筐筛米的老婆婆跟一个正赶着一大群水牛上山吃草的阿叔指引。 “……对,就是那里,你看到那棵大樟树没有,从那里往前直走,再左拐,过了拐弯那儿的三棵白果树后,就到了……” 范云就往前走。 “……就是前面,看到那栋二层琉璃瓦的房子了没。” 范云顺着放牛人的指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就是那里……那儿就是大队,过去就能看到门口的牌子。” 放牛人一边将范云敬给自己的过滤嘴白沙烟塞进嘴巴里。123。一边从腰间系着的烟荷包里,摸出一个一块钱的一次性气体打火机。 范云进了大队部。 一楼没人。 他又上了二楼。 四五个人正在二楼的大厅里讨论着什么东西。 一个瘦成竹竿的,戴眼镜的男人正将桌子上的一大堆不知是什么文件还是帐簿的东西翻得哗啦哗啦响。 他第一个看见了范东,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闪过一丝疑惑后,目光落在了范东搂着的报刊上。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你……” 其他几个人也停下了话头。 一个打扮比种地的起码要洋气七分的圆脸中年女人。 。从竹躺椅上直起了腰。 带着某种慵懒的表情。 后背离开了那张磨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竹器。 范东第一次来,弄不清什么状况。 他将手中的报刊扬了扬:“送信的,邮局的。” 中年女人看着范云道:“哎……送信的不是那小巩吗?他今天有事去了?” “啊!他辞职了,现在我来接他的手。” 范云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那个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的中年女人。 “哦!小伙子。山东永清你贵姓?” 戴眼镜的男人一脸的恍然大悟。 “免贵,姓范,我叫范云。” “小范,好,好,报纸放在桌子上吧。” 这帮人没再理会范云,又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落在范云耳朵的几个字。 无非就是一些什么田亩数之类,他丝毫不感兴趣的东西。 范云也不啰嗦。 将报刊往大队部那张足足占了一分地的巨大椭圆形会议桌上一放,转身下楼,出了大队。 他翻出电报夹,看到这个村子有一封名为黄大秀的汇款单,就站在自行车旁边,四处张望,希望能碰上个可以打听打听的人。 凑巧,有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从南边走了过来。 “大爷……大爷!” 老头继续往前走。 范云赶紧推车,朝老头紧跑了几步追上他:“大爷,大爷。” 反应慢半拍的老头,才明白过来,范云原来是叫自己。…。 他抬起那张满是沧桑与故事的老脸:“啊……叫我啊……” 范云摸出烟盒,一边敬烟一边问道:“你们村的黄大秀家,住在哪里?你知道吗大爷?” “啊?什么?” “黄大秀!” 老头放下锄头,窸窸窣窣地将范云递过来的烟在手里捏了捏:“什么?” 他的耳朵可真背。 “黄大秀家住哪里,大爷!”范云朝老头凑近一点,大声道。 “在这里。” 老头还是没有听清。 不过没关系,有人替他回答了。 老头背后的三间灰瓦房里,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手里捏着一张身份证。 “我就是黄大秀。” 老头也提供了她就是黄大秀的佐证。 “大秀。123。没去打牌呀?” “哈哈哈哈哈……二爹爹,这么早,打什么牌!”中年妇女爽朗的笑道。 一笑一口白牙。 牙齿不错。 看来。 这个老头真是又老又糊涂,耳朵还背。 如果让他去办什么事情,传递什么情报,绝对会贻误大事。 不堪重托。 范云将那张面额五百元的汇款单及票据夹子一起递到那个女人手中,指着黄大秀三个字的后面空格:“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在这里签名。” “你帮我签吧!” “这个要自己签的。”范云很认真的道。 “哈……你帮我签也一样的嘛。 。弟弟,以前都是小巩帮我签的,哎……对了,小巩怎么没来?” “他不干了。”范云瓮声瓮气不悦地道。 那个女人终于还是自己签了。 确实。 笔走龙蛇,气势磅礴,几乎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她把票据夹子递还范云,捂着嘴笑了。 范云那一丁点儿的不悦,也就随着她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继续。 前进。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 范云虽然第一天干这个活,但是效率还是蛮不错的。 新鲜。 干劲足。 特别是骑着绿色的自行车走过村子的时候。山东永清一些站在街头巷尾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会对他投来注视的目光。 直到他离去时,他甚至都依稀听见她们交头接耳的议论。 “这个送信的是哪个村的?” “不知道啊。” “长得蛮帅的。” “嗯,比以前那个送信的帅多了。” “怎么,小容,你不是还没找对象嘛,要不三嫂子过去替你问一问。” “三嫂子……” “他三嫂子,你是帮小容问,还是帮你自己问呐!” “去去去……我就是帮小容问,难不成,二婶你也想让我去问一问”…… 感觉。 不错。 范云的虚荣心在某一个瞬间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他用力蹬着自行车,链条被他踩得笔直,唰啦啦,唰啦啦。 他一直将车子骑上了一个长满杂草的山坡。…。 范云将自行车支在路边。 看看四下无人。 他就顺着山坡往远住走了几步,直走到几棵一抱粗的红松下面,嘘嘘了起来。 此时。 太阳西斜,天空蓝得似乎放不下一丝云彩。 而天边那些倔强的云朵,恰似远远的山坡下,埋头吃草的羊群一样,为这大自然的美丽风光,平添了几分灵秀。 风一吹,松涛阵阵,草起鹰飞。 远远的地方。 是从华南第一高峰猫儿山上发源,一路汇流而成的大河——湘江。 猫儿山上那股淙淙的细流,流到兴安县时,已经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两千年前,秦始皇统一了六国,为了扩大疆域。123。他决定继续向南越派军。 八十万铁骑摧朽拉枯般直扑岭南。 可是,湘江太宽,漓水又长,阻住了秦军的铁骑,粮草迟迟运不上来。 于是始皇帝就派大将史禄勘查地形,度量水势,寻求良策。 史禄可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又务实,又擅长观测地理。 他在仔细勘察了兴安的地形,与湘漓二水之后,决定在湘漓交汇之处用磨盘大的片石拦江筑起一道坝,借以分流。 王者之事,谁敢阻止。 马拉人撬,不分昼夜。 。开凿巨石,清理河道,二十万民伕日夜赶工,终于在二水枯水之季筑起了一道大坝,名曰分水。 大坝设“铧嘴“、“大小天平“和“泄水天平“。 坝嘴状如犁铧,三面都是大块大块的巨石砌成的长堤,另一面,刚好紧接小天平。 犁铧将源自猫耳山的水脉,七分切入湘江,三分切进漓江。 说起来,那个叫大小天平的石坝设计真是巧夺天工,精致异常。 大小天平组成的人字形分水坝,既可以引水分流,减缓水流的冲击力,提高水位以利通航,又可以排洪防涝。 雨季涨水的时候,水流可以越过坝上,流入湘江故道,使南、北渠保有足够的水量。山东永清可以行舟摆渡,又不使洪水漫堤,淹没庄稼。 所以它们才叫“天平“。 天平。 国之衡器也。 大小天平有内外堤,由巨大条石铺成鱼鳞状,据每天打着小红旗带着客人参观灵渠的导游小敏说,每块石头都有好几吨重。 那些石块之间,凿有一个凹口,史禄征集了大批的岭南铁匠,熬铁汁,灌浇进凹口,冷却后变成拴子,将巨石连成一体。 那些石块就像鱼鳞般紧紧地挤在一起。每当水流带着碎石、泥沙顺坡而下,到此就冲进石缝里。 泥沙填得越多。 鱼鳞石就挤得越紧。 水越冲越牢靠。 过去,灵渠上有36道陡门,用来调水位,利航行。 据小敏说,陡门是历史上最早的船闸——“船闸之祖“。 宋代有个官当得不咋样,倒写得一手好文章的穷酸文人范成大曾写了一篇《桂海虞衡志》。…。 ……渠绕兴安县,深不数尺,广丈余。六十里间置陡门三十六,土人但谓之陡。 舟入一陡,则复闸陡,伺水积渐进,故能循崖而上,建翎而下,千斛之舟亦可往来。治水巧妙,无如灵渠者…… 范云眼望湘江,嘘嘘完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拾起一枚已经风干的松塔,撕着,扯着,目光穿过风,穿过云,穿过高山与大河,又回到了那座镌刻于记忆深处,终生不可忘却的绿色军营。 ……“范云,出列!” “是!” “……稍息,立正,齐步走。” “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别像个老娘们一样,要让我感受到你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的新兵班长张军吼道。 范云一口气走到了墙根下。 前面已无路可走。 他只好停了下来。 “不准停,继续前进……”张军吼道。 军令如山倒。 范云“噌”的一下,上了墙。 “下来,谁让你上墙的……” 范云又下来了。 “入列。” 范云跑步入列。 其他十一个新兵蛋子们。123。看着他们班长气急败坏的模样,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张军吼道:“没有路了……就原地踏步走,等待指挥员再次下达口令,明白吗?” “明白!”十二名新兵蛋子的吼声震动了半个操场,十分宏亮…… 松塔被范云撕得仅剩下几瓣了,他觉得自己的惆怅也快被撕碎了,包括——他的心。 他多么舍不得离开军营。 虽然,他早已见过自己的班长们在退伍的时候,那一个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登车前的瞬间,与战友们抱头痛哭,洒泪而别的景像。 虽然他也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分别。 只是迟早的事。 但是,当那首《驼铃》响起的时候。 。当他终于也登上返乡的车辆之时,他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扑簌簌而落。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范云目光深沉而忧郁,止不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猛然。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扶着一棵红松,用力的抠着。 硬生生抠下了一大块松皮。 随松皮而下的,还有西边的太阳。 远远的山峰,那黄昏陡峭的脸颊,正在张口呼喊,远方的孩子归来。 一道道袅袅炊烟次第升起,山坡下的小路上,牛羊在走,农夫在走,背书包的孩子蹦蹦跳跳地也在往家走。 夕阳。 走得最慢。 范云将翻山越岭的目光一点点从远处收回。 他用力一握,将那块松树皮握得粉碎,而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吁……” 他明白。山东永清时光的车轮绝不会倒退,所有的过去已是过去。 而自己终要抖擞起精神,大步向前,为了父母,为了自己,为了——生活。 范云走下山坡,打开邮袋检查了一下,票夹、笔,都在。 “明天要带一瓶水。” “明天从徐家湾出发,然后再去毛坪,然后再绕到这个、那个村子去……这样就顺路多了。” “明天出门,一定要带钱,切记,切记,今晚就装进口袋里,免得忘记……” 范云一边琢磨着。 一边骑上车。 回家。 第一天做事,什么都不熟悉,特别是那些需要本人签收的信件票据,每一份都要找到本人,有些,还需要去地里将人喊回来签收,这样就耗掉了范云大量的时间。 范云一边骑车往家里赶,一边对自己一天的工作,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业务不熟,效率慢,但工作质量很好,每一个村子的邮件投递都已经圆满完成。 他想了一阵,心里一阵轻松,不由自主,吹起了欢快的口哨:…日落西山红霞飞……吱吱吱吱吱吱吱…… 此时的范云,还不知道自己,将在不远的将来,会偶遇一个叫做唐若的女孩子。 并。 立下非她不娶的誓言。 。 第8章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范云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只干了七天。 第二天一切顺利。 第三天上班,他的车胎被扎了。 扎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烂泥巴路上。 而此时,邮袋中还有两个村子的邮件没有送出去。 范云推着自作主张坚持罢工的自行车,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路上,第一天上班时那种鹤舞白沙、我心飞翔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 他本来踩自行车踩了一身汗,现在不得不停下来检查车辆,故障显而易见,可是,一下子却无处解决。 荒郊僻野,鬼老二才会在这种地方开修车铺。 范云沮丧的蹲在车边。 一个过路的也没有,没有谁能帮他。 孤立无助。 天上飘着雨夹雪。123。一颗颗盐粒子雪打在范云冰冷的脸上,又瞬间跌落地面,转眼化成了冰水,滋润进了他脚下的土地。 他的背一片冰凉。 静止下来的身体,即使再年轻,也无法与天地抗衡。 从贴身衣物传来的凉气,满是嘲讽与揶揄。 范云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在嘴边呵了呵。 他把那条瘪了的轮胎凝视出了天长地久的感觉。 也没用。 可。 信还要照送。 路还要接着走。 一切还要继续。 。这个短暂的停留,已经耽误了他太多宝贵的时间。 范云硬是推着瘪了胎的自行车送完了信。 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 今天本来想收个早工。 不料却赶了个晚集。 范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妈望着一脸不开心的儿子,嘴唇动了动:“怎么这么晚,都夜了。” “轮胎扎了。”范云闷声闷气道。 匆匆忙忙扒拉了几口饭,范云推着车去找村里修车补胎的修理工,他应该叫二姑夫的老白去补轮胎。 谢天谢地。 老白才刚刚倒上酒。 老白的儿子,松松正趴在桌上扒饭:“大哥。” “哎!”范云冲松松笑笑。 如果等老白喝干碗里的酒。山东永清那范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范云的技术,给老白当徒弟,也不够格呀。 范云赶紧喊老白:“二姑夫,我的车胎扎了,明天清早还要骑,麻烦你给我补一下。” 他那个正将一碗炒腌豆角从伙房端入堂屋的本家二姑看到范云,忙问:“云云,吃饭了没?” “吃了,二姑。” 他二姑夫端起酒碗咂了一小口酒,指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道:“云云,你不是会修车吗?自己来。” “我没补过车胎,二姑夫。” 范云的二堂姑把豆角碗搁在自家男人面前:“去,去给云云补一下,再喝。他现在给邮局送信,都是公家的事情,耽误不得。” “没得问题!”老白出手,一切都有。 粉笔打记号。 内胎,扒下。 摁进水盆。 “咕噜咕噜”,一串气泡。…。 找到了。 罪魁祸首——是一枚断了半截,锈迹斑斑的钉子,插在离气嘴不远的外胎正中间。 老白将那枚钉子拔出来,在钉眼的地方,打了个内补丁。 内胎也已粘好。 他还用小皮锤,在内胎补丁上捶了几下。 “通!通通。” “扑哧,扑哧”,范云一口气将老白刚刚补好的轮胎打足气,然后又用手捏了捏。 硬梆梆的。 好了。 范云告辞了挽留他吃晚饭的堂姑与老白姑夫。 回家。 吃饭。 弄了点热水,擦了擦身体。 范云倒在床上,把自己裹在从部队带回的那床军绿色棉被里,翻来覆去想心事。 他一会想起那些刚刚各奔前程的战友。123。一会想想眼前的事。 想来想去,他也没琢磨出自己的车胎是在哪扎的。 雪粒子“沙沙”的打在窗户上,不知不觉,范云睡着了。 一夜过去。 范云早早起来,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那床军被,他也没像往常一样,仍像在军营时那样将它叠得整整齐齐。 昨夜翻来覆去的思考,他终于明白,并接受了一个现实。 他已经复员了。 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正如指导员在老兵退伍大会上进的那样:“……同志们。 。到了地方,你们一定要继承和发扬部队的优良传统,退伍不退色,以钢铁般的意志,展现退伍老兵的风采! 同志们,社会是个大舞台,有广阔的天地任你们驰骋,要知道,世界与未来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归结底,世界与未来,都是你们的……” 掌声如雷。 范东连着送了七天信。 他觉得自己每天都有新发现,每天都能总结点东西出来。 就在第八天,他早早地到了邮局,准备跟同事们做一个简单的交流,说说心得时,他的为期七天的工作,结束了。 妩媚的邮政所长夫人温言细语道:“……范云。山东永清真对不起,因为上级有了新的会议精神,邮递员要由邮电学校的应届毕业生担任,这个变化……我们事先也不知道……” 范云脸涨得通红。 他捏着所长夫人结算给他的七十块钱,心里感觉十分不是滋味。 一种。 被否定的滋味。 屈辱的滋味。 他头也不回,快速离开了这个自己发挥了极大的热情,工作了七天的地方。 所长夫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小范,别怪我,怪只怪你没有一个能跟上级领导打招呼,安排自己儿子的爹!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的。” 于是。 范云失业了。 他止住了父亲去找大队书记与邮政所长理论的想法:“算了,别去找他们了,本来我也不想干了。” 失业的范云有事没事,就往县城跑。 村子里实在呆不住了,老是有人问他:“范云,今天没去邮政所上班?”…。 “范云,听说你不在邮政所干了?” “范云……” 烦死了。 烦死了。 范云就躲开这些人,眼不见为静,他的战友李希刚家就在县城,他就常常往李希刚家跑。 没事就在县城到处逛。 逛得他快成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种街头混混了。 后来。 就遇见了唐若。 ………………………… 唐若载着章华华,径直回到自家楼下。 她把粉嘟嘟的摩托车交还华华手中:“走了,回去了。” “嗯,拜拜。” 三楼平台。 例行公事,唐若第一件事,是先去看她放在平台最靠里,角落处的那一盆玫瑰花。 印着富贵吉祥字样与粉红牡丹花的细瓷花盆里。123。一株被剪短的玫瑰,主干分成的两杈上,已经各抽出了一条嫩绿的新枝。 其中一枝的花骨朵,已经迎风绽开。 跟她一样,在这个繁华的世界,悄无声息的,怒放了。 看到她来了,两条花枝同时微微颤动了一下,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真棒!” 唐若看完花,回身瞅瞅自家窗子。 灯光明亮,人影绰绰,都还没有睡觉。 她推门进屋。 屋里。 老妈林清秀正坐在一张小椅子上跟唐若的老爸掰扯着什么。 她看见女儿进屋。 。抬眼看了看唐若手中提着的购物袋。 脸一沉。 气氛不对。 唐若朝老妈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她乖乖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但是没有关门。 方便偷听。 唐若妈没有开口责备这么晚才回来的女儿。 顾不上。 而是又跟自己的男人继续掰扯刚才的话题:“喂,老唐,林业局盖新的职工家属楼,你也应该去问一问情况,了解一下啊!” 唐若的老爸,唐开余,老唐同志弯腰驼背坐在唐若妈对面的小板凳上,灯光下,明显比自己的老婆矮一头。 “我问过了。山东永清据说这次盖的那一栋新楼,是优先安排林业局的在职员工的,如果有剩余的,再考虑安排已退休人员,另外,已经办理辞退、因病买断等职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唉!” 唐若爸叹了一口气。 “什么?办理因病买断怎么了?办理因病买断难道就不是在林业局工作过,为林业局贡献过的人了?”唐若妈忿忿不平道。 唐若妈当然生气。 嫁给老唐二十几年了,一直跟着他住在西环路这个连乡下老房子也不如的所谓“楼房”里,她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当年刚嫁过来的时候,图老唐是个在职工人,人又老实本份,住的又是城里的楼房,林清秀对这一切倒是都很满意。 应该说,相当满意。 一个乡下的穷丫头,一跃成为了城里人,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呢? 刚嫁给老唐时,她每天都把林业局分给老唐的这套二室一厅的婚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当然,也是她的婚房。 窗台天天擦。 桌子,花瓶,天天擦。 地板一天一拖。 每天,她都是早早的起床,系着让人心疼的碎花小围裙,手脚麻利的做着吃食。 老唐则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先是伸个大大的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才慢吞吞地从房间里出来。 他常常站在这个三家共用,长长的平台上洗脸、漱口。 特别是新婚那段日子,他总是在平台的下水槽里,刷得满嘴都是白白的牙膏沬子,然后喝上一大口凉水,漱了又漱,再一下子吐出去。 隔壁的马婶就笑道:“哟,唐开余,我发现你自从娶了媳妇儿,这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晚了。” “得了马婶。123。你别操心我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杉杉吧。” 马婶凑近一点,低声问唐开余:“喂,你媳妇怀上了没有?怎么看那个架势,还没怀上娃?” 唐开余回头看看正忙着给自己做早饭的老婆,骄傲地道:“我都不急,你老人家急什么?” 不急。 不急不急,唐若的姐姐唐敏却在一个快要急死人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出生了。 当唐开余冒着风雨从林场赶回县城,到了妇幼保健院的时候,唐敏已经吃饱了奶,躺在她妈妈的身边。 。甜甜的睡着了。 唐开余冲到老婆的床边,紧紧握着床单,激动无比:“老婆,谁送你到医院来的?” “谁送她来的,我!” 提着一只保温瓶,匆匆而来的马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谢谢!谢谢!”唐开余紧紧握着马婶的另一只手,握出了阶级兄弟般的感觉。 “还有我!” 紧随其后的杉杉道:“我开拖拉机送嫂子来的。” 唐开余把杉杉的手,握出了亲兄弟的感觉。 然后。 然后就是老二唐若,老三唐欣相继出世。 幸好老三是个男娃,中止了林清秀生娃的履历。 可是。 五口之家。山东永清每天打开门就有五张嘴巴要糊,靠唐开余一个人的工资? 难。 林清秀就拉着唐若,背着唐欣,到处找零活做,火柴盒也糊过,纸绢花也粘过,针线也做过。 年轻。 能吃苦。 凭借着对丈夫与儿女,以及对这个家的满腔热爱,日子,也一天天熬下来、过下来了…… “唉!都怪我的身体不争气。”唐开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说那些干什么,你明天再去林业局问一问,对了,找一找老肖,他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当了副局长了,你去找找他。” “行行行,我明天再去看看,找找一找他,了解一下……” “不是了解,是去争取,去争取,懂吗?”林清秀有些急。 她有点痛恨丈夫的榆木脑袋,以及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 “懂!懂!” “唐若,唐若?”林清秀转而喊自己的女儿。…。 “哎!” 唐若从房间走出来,站在了电视机前,伸手打开了电源。 “今天下午干嘛去了?饭也没吃,这么晚才回来。” “那个……华华从南宁回来了,下午我跟她去五奶奶那吃的饭,然后晚上又到街上逛了逛……不信,你明天问华华。” 林清秀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知道她没有撒谎,点了点头。 唐若从小不撒谎。 她不再理唐若。123。而是转身又找老唐:“哎!老唐,明天你找老肖,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唐开余刚端起自己那只泡好了茶叶的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还没来得及喝。 “不买! 买什么东西。 。便宜的别人看不上,贵的咱又买不起,明天我找到他,问问情况再说……” “行,千万记得要争取。如果他们口头松动活泛,一定要争取。对了,你那些奖状,奖章什么的也带上。” “带那些干什么,再说了,老肖都知道。” “嗯!那倒也是。山东永清莫弄得跟邀功请赏似的。”说到邀功请赏四个字,唐若妈忍不住笑了。 “知道,知道。”老唐喝了一口浓茶,一皱眉,也不知道那茶,喝在他嘴里是不是跟这日子一样, 甜? 还是苦? 唐若不太关心家里的这些事,她也没那个本事。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情深深雨濛濛》,赵薇扮演的依萍是唐若的最爱,敢爱敢恨,聪明善良。 她不喜欢如萍,总感觉如萍的表现很扎眼很浮华,如果用两个字来总结,那就是——虚伪。 。 第9章 找工作的范云 虚伪的不止有电视剧中林心如扮演的如萍。 还有现实中的方科。 就连他在包子店揉面的动作,都看上去假模假式的。 连范云第一次去他的店里买包子时,方科对范云的笑,如今,让范云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假。 皮笑肉不笑。 起码。 范云是这样认为的。 ………………………… 范云跟着李希刚,在县城里很是过了几天游手好闲的日子。 闲得骨头发痒的时候,他俩偶尔也会偷偷溜到兴安县中学的操场上去。 玩一会单杠。 再玩一会双杠。 范云的单双杠都玩得很溜,他的动作已经脱离了简单的引体向上的水平。123。而是具有了相当的技术性——在杠上花样翻飞。 范云的单杠大回环和双杠手倒立,颇有专业体操运动员的风采。 这一次。 李希刚在杠侧保护。 范云立于单杠下,稍有停顿,而后双腿微屈,双臂后摇向上跳起,双手抓杠。 然后腹部与双臂同时发劲,前后摆动身体,全身协力将身体向前送出。 当摆动起来的身体,从后至前,到了最高点的时,范云右腿迅速从两臂与单杠之间的缝隙插入,而后上身挺直,骑立杠上。 范云做了个单杠6练习。 这样的动作既要臂力。 。又要腹肌。 人还不能太重、太高,身高体重很重要。 李希刚就做不了这样的动作,他太魁梧了。 身高一米七九,体重一百四的他,不适合干这活。 一米七三的范云,很棒。 他俩玩一会儿,看着学生们快下课了,就不玩了。 两个人坐在操场大水泥牌子后面,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无非。 展望未来。 回忆过去。 李希刚抽出一根玉溪扔给范云,再抽出一根自己点上,他摸出一盒火柴,“嚓”的一下擦燃。山东永清磷火与木柴混合燃烧的独有香气,直冲入范云鼻孔。 一根火柴点两根烟,绰绰有余。 “辞退就辞退呗,整天骑个破单车,往乡下送信,有什么好的!”李希刚宽慰范云道。 “唉!好不好也是一份工作,现在我们复员了,总要找点事情做,不能闲着啊!” “那你这几天在街上转来转去的,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没有?” 战友之间。 不必做假。 范云揪着水泥缝中的一棵须发皆白的芨芨草,将它老人家请了出来。 他摇摇头:“没有,没见到有什么招工的。” “唔……”李希刚发出重重的鼻音,顺便,将一股在他的肺叶中迂回的白烟喷了出来。 一股化两股。 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战友,有朝一日,也终将分离般,分道扬镳。 然后。 凝结成雾、成雨,洒落人间苍茫的大地。 “你那个工作怎么样了?”…。 李希刚明白范云指什么,只是范云不提,他也不好提,也不能提。 “快了,等通知,过阵子应该可以上班了。” “还是你好,复员就有工作,而且还是在派出所上班。” “没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派出所的辅警罢了,又不是合同民警。”李希刚轻描淡写的道。 即使心里再高兴,再满意,他也要装作毫不在意。 他要照顾范云的情绪。 范云将手中的老头草掐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每一截都等同他的茫然,跌落地上。 他问李希刚:“你们那里还要人不?”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 这样的话本就不应该问出口。 问了也白问。 如果李希刚那里还招人。123。如果李希刚能有办法将他弄进去,他早就弄了。 果然。 李希刚摇摇头。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坐到无趣,起身离开。 第二天范云出去,一边溜达,一边瞎猫去碰死耗子的时候,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 一个正在修剪人行道上花木的大姐。 她一边挥舞着铁齿铜牙的大剪刀,“咔咔咔”把掉得只剩下了一半叶子的植物那些冒尖的枝条剪去,一边对范云道:“小弟,就那边那个菜市场口子边,下坡坡那里……” 范云跟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那里有个大黑板。 。上面贴了许多招工的广告,你可以过去看看,了解一下。” 醍醐灌顶。 范东将那个大姐谢得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她都不好意思了。 他穿过面前这道名为兴桂路,西通桂林,东接全州的本县极其重要的交通要道,到了清洁工指引的那个菜市场口子边。 果然。 一块占据了墙壁五分之三面积的巨大黑板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广告纸。 风一吹。 仿佛每一张纸都在朝观众招手:“来吧,先生们,女士们……” 工作是大把的。 是可以慢慢挑的。 范东站在黑板前。山东永清模样很像一个在课堂上调皮捣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只是。 他的手中一没有本子,二没有笔。 他只好跑到旁边小商店买了一个小笔记本与一支圆珠笔。 更像小学生了。 可是。 真要是仔细看那张超级黑板,范云却发现,上面有用的信息,除了自己一开始锁定的那两张启事外,剩下的,对他来说,基本上全是垃圾。 怪不得有人说:第一眼看到的,通常都是最好的,这话极有道理。 譬如:一见钟情。 看吧,墙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广告,什么鬼东西都有。 卖狗皮膏药的。 治不孕不育的。 找失踪人口的。 富婆重金求子的等等等等。 这些信息的可信度着实堪忧。 但是。 有总比没有强。 范云“嘁哩喀喳”将那些信息统统过滤了一遍。…。 卖狗皮膏药的,无视之。 治不孕不育的那一张彩报,广告词极其煽情,画中女人衣衫极其暴露,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对于这些儿童不宜的东西,范云的目光匆匆而过。 寻找失踪人口的那张寻人启事,孩妈家,远在千里之外的贵州省里一个拥有好听名字的地方——六盘水。 不知道她为了寻找广告中七岁的儿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花了多少钱,才走到兴安,并借纸遁与范云有了一面之缘。 范云看到此广告时,也不知道她找到了儿子没有。 范云“呸”了一声:“妈的,人贩子统统都应该枪毙!” 范云的性格里有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一面,他是个极其感性的人。 那张富婆求子的广告。123。范云倒是看了半天:吴艳,30岁,丰满迷人,夫家富商,意外致残,失去生育能力。 为继承庞大家业,经协商,特寻异地品行良好相貌端正男士,圆我母亲梦,同时享受女人的快乐。 通话满意,速汇定金30万,飞你处见面,有孕重酬100万(本人亲谈,非诚勿扰)。 文中还配有律师公证号,工商号,以及足以迷倒一个加强团男士的靓丽美女照片。 别说,范云明知道是骗人的,心中,还是有点痒痒的心动。 他真想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一个。 范云摇摇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绝不会凭空掉馅饼。” 求孕信息,毒鸡肋也,弃之。 剩下真正招工的。 适合范云干的,又或说他认为自己能干的,有点意思的,就剩下了两个。 一个是本县城的某批发部招搬运工。 一个是桂林某工地招小工。 小工? 范云从来没考虑过,不是他对广大劳动人民中的小工有任何歧视,而是他觉得,自己浑身那些满满的力量,满满的斗志,是用来赚大钱的。 而不是干这种十五块钱一天的小工的。 他在部队时,曾经和铁杆战友崔健生并肩坐在营区高高的围墙上说:“如果复员了。山东永清我三年就能挣一辆桑塔纳!” 崔健生满脸的不相信。 但是,他没有戳破范云的牛皮,而是身形一矮,将自己矮进了茫茫夜色。 范云决定去试下搬运工。 他将那个号码与地址抄了下来,但是,他决定明天再去。 因为。 莫名的,他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底气,没有信心。 他为自己的没底气、没信心找了个理由:再转一转,万一碰到更合适,更好的呢? 一转就是一天。 不大的县城,几乎被他逛了一个遍。 甚至,他都逛到了位于城北的湘江大桥旁边,走到了那个因为连续几天的雨夹雪,被各种车辆压得遍地泥泞,找不到一块好地去落脚的湘漓汽车站。 露天开放式的汽车站,被四个轮子的公交车、小轿车;三个轮子的“跳跳车”、“慢慢摇”;两个轮子的摩托车、自行车;两条腿的二路公交车,给压了个稀巴烂。…。 但是。 范云却逛得很坦然。 因为,这儿都是陌生的面孔,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问他找没找到工作啦,为什么不在邮局干啦。 在这儿的,全都是进城买卖东西等的农民。 有手提绿皮塑料桶喷雾器进城修理的老汉。 有一根扁担两只竹筐,挑着几只“嘎嘎嘎嘎”乱叫的白眼圈黑毛羽洋鸭的老婆子。 有与对象一起进城买衣服,袖口的标牌仍未剪掉的姑娘。 有手里紧紧攥着奶瓶,将半边小脸藏在母亲怀里的娃娃。 有老。 有幼。 有欢声。 有笑语。 有数不清道不尽的人间百态与悲欢离合。 范云踮着脚,横穿过汽车站。 其实,如果不是去那个招工的批发部“踩点”,他是不会走到这里的。 他远远的看了看自己决定明天才来“可面谈的”的那家批发部,只见到有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与一辆红色三轮摩托货车停在批发部门口。123。外面没人。 里面倒是有一个女人,坐在横放在批发部门口的桌子后,“噼里啪啦”在那儿扒拉算盘珠子。 “啪啪啪”,扒拉得挺响,老远就能听见。 桌子上全是东西,堆得只能看到那女人的胳膊肘子跟那张韶华几乎已褪尽的,圆乎乎的脸。 范云看了一会那个批发部——毫无归属感。 他的心情,不再像在军营时那般豪情万丈。 在部队时,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达成什么目标完成什么任务,每一件事,部队领导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现在。 范云觉得自己成了老天爷放养的一只羊。 吃什么草?到哪里吃?该怎么吃?他的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 。他突然觉得,原来,能被人管着,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范云出了泥窝窝一般的湘漓汽车站。 顺着一条名为百街里的巷子往前走。 小巷不宽,倒也挺长。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之时,小街两边的那些店子铺子门口,各有买卖,小巷中人流如过江之鲫,挨肩擦背。 挺热闹。 范云暂时忘记了批发部的事。 他东瞅瞅,西看看,一边看那些做生意的人与顾客,是怎么样讨价还价的,一边在心中盘算,自己能否也在这条街上租上一个铺面做点什么生意。 做点什么生意呢? 做生意,这三个字的笔画加起来还没有三十笔,可是,要说起里面的经验教训,成败得失,恐怕三千笔也写不尽。 只是。 范云不知道而已。 范云看见卖杂货铺的生意不错,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开个杂货铺。 又看到小商店的生意也还行。山东永清他就觉得开个小商店也挺好。 再看看那个卖面包和蛋糕的女人,货柜前站了三四个人,排着队买她的面包点心,他又觉得弄个烤箱烤面包卖绝对赚钱。 巷子口有一个卖鱼的,熏得焦黄的牙齿紧紧咬着一个烟头,正将一条胖鱼摁在一块中间已经深深凹进去的大木墩子上。 “啪啪”两下,他就将那条鱼拍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只见他那只长时间泡在水中,已经发馕发白的左手,紧紧按着鱼头,一划一剔三下五除二,一条可熬汤可红烧的商品就加工完成。 银货两讫。 范云有点同情卖鱼佬那双手,心想:老了必定会得关节炎与风湿病啊。 劳动人民,都不容易。 范云东看右看。 走出了巷子。 再回头瞧瞧巷子里穿梭不息的人群,范云想开店的那些念头,刚刚被他提到滚烫的胸口,可是,瞬间又随着胸中的一口长气叹了出来。 “吁……” 他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摸出烟,点了一支。 前面,就是万里桥。 与水街。 。 第10章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范云没有上万里桥,而是顺着水街往灵渠公园的入口处走。 冷风。 暮。 临街的一些小吃店,服务员已开始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哥哥,里头来坐嘛,有位置的。” 范云摇摇手。 他的心情如同千年的灵渠水一样,水花上下翻滚,又不时在水面上迸出一个个气泡,然后向各自的远方,远去。 那种心中空荡荡的感觉,除了他自己知道,谁也看不见。 范云过了马嘶桥,又到了由数块硕大的纯铁板所架设的状元桥,停了下来。 他本就是信马由缰,本就没打算去灵渠公园。 虽然,每晚有许多城中的居民,吃完了晚饭后会到灵渠中散步。123。夜跑;但是,那是吃完了晚饭后。 而范云,此时还空着肚子呢。 他出来了一天,中午就吃了一份二两的米粉,其实,这会儿早已经饿了。 他却磨蹭着不想回李希刚家。 是的。 他出来时间久了,在李希刚家里住了这么多天,已明显感觉到李希刚的妈妈,那种若有若无的怠慢。 没错。 怠慢。 比怠慢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她的轻视。 比轻视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是——的无视。 希刚妈虽然仍对范云客气有加。 。虽然她在跟范云说话时仍是未语先笑。 但是,范云却能感觉到她的客气,是带着一丝丝冰意的。 她的无视。 感觉。 感觉很重要,有时候就是一种本能,一种防御与自我保护的本能。 他当然不能跟李希刚说。 天天住在别人家里,好吃好喝好招待,他能说什么。 但是,每当他跟希刚妈在一起时,他就浑身不自在,就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从她身边逃离,越远越好。 李希刚的爸爸倒挺和气,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也难怪,曾经在政府有关部门当过领导的人——农机站站长。 和气的人。山东永清通常都擅长打官腔。 希刚爸就很会打官腔。 不光跟外人打官腔,也跟李希刚的双胞胎姐姐李阳打:“啊……阳阳,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再考虑考虑,研究研究……” 漂亮的李阳就娇滴滴打趣她老子:“李大研究,不着急,您老人家慢慢考虑……” “去!你这个妹仔……” 范云站在状元桥头那块古朴厚重的青碑前,看着苔痕累累斑驳纵横的文字::北有长城,南有灵渠……天生乾坤,地生庶民…… 落款人名因石碑年月已久,崩掉了一角后,已经看不到了。 范云将烟头塞进旁边的垃圾桶,上了桥。 已流淌千年的水面下,一大群五颜六色、游来游去的金鱼被一道铁丝网拦住,桥上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女孩子正一边跟同伴说笑,一边将手中的馒头揉碎,撒下。 群鱼争食。 可比众生。…。 范云决定如果这几天再找不到什么事情,就回家。 范云的晚饭依旧是在背生芒刺的感觉中匆匆扒完的。 扒完饭,他就去了房间。 饭后的娱乐节目——看电视,他也主动放弃了。 他不看。 李希刚自然也不看。 两个人就在希刚的房间里,一人一头躺在那张松软的大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顺便消磨一天天薄下去的斗志。 李阳探头探脑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嘻嘻……干嘛呢?” 两个男人都无视了她,她自觉无趣,用力将门一砸。 ………………………… 第二天的面试,对范云来说,是极其成功的。 那个圆脸的老板娘望着一口一个姐姐喊自己的范云。123。不由得笑了,她拿着范云的身份证与退伍证:“范云……嗯,挺好,还当过兵,当兵的好,让人放心,我就喜欢当兵的。” 范云陪着她笑。 “那个……我们这主要是给一些超市啊、商店啊什么的送货。 ……其实也很简单,要是厂家来了货,就卸下来,分类码在仓库里。 牛奶放牛奶那里,果汁饮料放饮料那里。 我们的客户有需要送货的,下乡的就装大车,有条路线的……如果是县城里的,一般就用那个三轮车……” 老板娘指了指外面的摩托三轮。 范云的目光就跟过去。 “那个……你有没有驾驶证?” 范云摇摇头:“没有。 。我没有学过,不过我倒是挺想去学一个。” 范云心里道:关键没钱。 “哦,没关系,慢慢来。 那我跟你说一下待遇,我们这里呢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有货卸货,没货就整理仓库。 当然,有时候也可能跟车下乡,工资呢每个月四百五十块,干满七天才发哦。” 四百五? 范云挺高兴,在部队一个月津贴才四十五,当然,是第一年新兵蛋子时。 第二年加了五块,五十。 第三年又加了五块。山东永清五十五。 范云将头点得如同鸡琢米一样,满口答应了:“我干!” 那个老板娘笑了:“那今天就算上班了,等下我叫个人,带你熟悉一下……对了,你有喝水的杯子没?嗯,你肯定没带!” 她拿了一只纸杯子给范云:“饮水机在那边,喝水就自己打。” 范云接过来,放在一边。 “老吴……老吴,你教教他,带他熟悉熟悉情况。” 仓库里面,走出来一个倒拖着平板小推车的五十来岁的男人。 个不高,头发倒有一半花白,手背上青筋暴突。 “跟我来吧!”他对范云说道。 那就来吧。 干吧。 大半天活干下来,范云仍如盲人摸象般找不到头脑。 看似简单的搬东西。 讲究真多。 “这个是快过期的,所以要放在外面,优先发货或者打折处理……对,就是那些。”…。 “那边的一堆,有四个品种的奶,看上去差不多,但是上面印的字却不一样,一定要分清……” “哎哎哎……那个不要放那边,拉到这边来……” 老吴这大半天,一定讲了比三天还多的话。 稍有空瑕时,范云敬了一根烟给老吴:“吴师傅,你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老吴看了看范云,没回答。 他只跟范云谈工作,其它的事情,根本就不想跟范云聊。 他对范云,持有久经世故之人,与陌生人打交道时那种惯有的戒心。 范云自觉无趣,也不再问。 一上午很快过去。 然后吃饭。 午休。 午休后。 接着干了个把小时。123。圆脸老板娘吴姐道:“哎……那个……范云,今天就干到这儿吧。” 她又拍拍手,朝另外几个人喊道:“收工了,今天活差不多了,今天就干到这儿吧……明早上没货,大家明天中午再来,来仓库吃饭。” 理货的老吴跟吴云走出了仓库。 开车的司机,一个三十来岁的红衣服男人,跳下那台厢式货车的驾驶室,将钥匙插在门锁里用力一扭。 “嗒”的一声,锁上了。 他又将那台三轮车倒进仓库,等圆脸吴姐拎起她那只鼓鼓囊囊的黄带子挎包出来后。 。手持长长的铁勾子,“哗”的一声,拉下了卷闸门。 吴姐“咔咔”两声,上了锁。 他俩的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 预兆不错。 范云觉得自己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特别是,仓库管工作餐。 伙食还不错。 今天中午有一大盆排骨焖冬豆,一碗炒大白菜,一盘子豆腐泡烧腊鱼块。 外加一塑料桶散装米酒。 红衣男人与老吴,每人喝了两大碗,范云谢绝了红衣男人的劝酒,扒了两碗饭。 干了半天活,两碗饭不多。 今天收了个早工,范云也没有继续在街上“找工作”。 回到希刚家。 李希刚正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山东永清见范云回来了,指了指茶几。 范云看了看果盘中那些红红的圣女果,掂了一颗,往空中一抛,一仰脖子,准确的接住了那颗果子。 100分。 范云依葫芦画瓢,连吃了三颗。 心情不错。 吃完。 琢磨着怎么跟李希刚说找到事情做了。 李希刚却先开口了:“范云,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什么活?”范云虽然找到了事情,但是心中刹那间还是涌上了一丝丝暖意。 李希刚,不愧好兄弟。 这几天,他一直为范云的事出谋划策,并用心在自己的老妈与范云之间谋求着某种平衡,这些,范云都能感觉的到。 无论希刚的动作,语气。 人,是很敏感的一种动物。 “听说县城管队在招人,你明天去试试吧!” “什么?”…。 范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消息来得这么突然,巨大的喜悦瞬间将范云从椅子上一下子推了起来。 他一下子蹲到李希刚的身边,抱着他的大腿道:“嗬嗬嗬嗬……真的吗?” 范云的笑容感染了李希刚,他亲昵地搂着自己亲爱的战友道:“是真的,就在城管队的大院里,现场考核,现场招聘,明天我陪你早点去……到时候报名的人一定非常多。” 范云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他高兴地搓着双手,搓着搓着,突然脸色一变。 “哎呀!” 范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有了。 “怎么了?” 李希刚看到范云的脸就像三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123。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身份证、退伍证……” “你的身份证、退伍证怎么啦,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你翻过……” “嗐!” 范云的身份证跟退伍证,今天在仓库的时候,交给那个圆脸的吴姐去复印,他就去干活去了,然后……他就忘记拿回来了。 范云紧紧握起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捶了一家伙。 他心中这个后悔啊! 该怪谁? 怪天? 怪地? 怪自己? 还不是怪李希刚的那个娘! 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娘。 不是她。 。他大可不必急着今天去面试的,面试了也不必急着做事的。 事到如今,不得不说。 他只好把今天去面试,并干了大半天活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希刚。 李希刚也有点着急了:“你干嘛不把证件拿回来啊……没证件,明天怎么去报名?怎么去应聘?” 范云心中这个懊恼啊。 怎么办? 要证件。 可是,范云也不知道圆脸吴姐住在哪里呀? 急了。 真急了。 范云脑门子上冒出了白毛汗,他着急地对李希刚道:“我看,我还是回仓库去看一下吧。山东永清万一那里有人呢?万一那门口有电话号码呢?” “快去。” 范云去得比兔子还快。 快也没用。 他的万一,没有一条可以落实的。 其实,去仓库之前,他自己的心里就早已乱成一团,一点底也没有。 现在,远远看着紧紧锁着的仓库大门,以及门口贴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各种牛奶广告。 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下来。 还好。 万幸。 仓库的招牌上有一串没有因风雨而脱落,仍然清清楚楚的阿拉伯数字——电话号码。 他把那几个数字,牢牢刻在了脑子里。 范云找了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拨了出去。 “骚瑞,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骚瑞,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嘟嘟嘟嘟嘟嘟……” 好蠢。 难道这个电话不正在今天上午圆脸老板娘算帐的那张桌子上,那部脏兮兮的电话么?…。 ——假如,范云能听见仓库里那一阵阵“叮铃铃”的铃声,因他拨通电话号码的瞬间,而同时响起的话。 范云连拨三遍,无人接听后,终于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变得垂头丧气。 汗,“唰”的一下子就从他的脸上淌了下来。 甚至,因为连电话费也忘了给。123。而被商店老板报以白眼的同时又被叫了回来:“哎哎……还没得给电话费嘞!” 付了费的范云,郁闷至极。 突然,他眼前一亮。 。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并以快得不像话的速度窜回那台白色奥铃厢式货车的前面。 范云死死盯着那块挡风玻璃,上面除了一张年检标志和一张保险标志外,还有两根黑漆已经开始剥落的雨刷。 骚瑞。 没有什么电话号码。 范云围着车子转了又转。山东永清从车头转到车尾,包括两扇侧门及三面车厢在内全部检查了一遍。 没有。 就差没去检查底盘了。 最后,他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又跳上驾驶员那边的踏板,将火热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往里看。 仍然没有。 再转到另一边,终于,范云在靠近副驾驶位置的仪表台一角,发现了一张名片。 他念了一遍名片上的电话号码,似曾相识。 不。 十分熟悉。 与卷闸门上方,仓库招牌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 第11章 范云醉酒 范云气得用力一踹已磨崩了线的车轮子。 “咚!” 旁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车,一定是觉得已方兄弟受到了欺负,“呜哇呜哇”叫起来。 小车后面的铺子里,一个脖子外挂着一条大金链子,满脸都是横肉的男人,警惕的伸出梳得溜光水滑的头,望了望车,又瞪了瞪范云。 范云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怎么办? 怎么办呀怎么办? 那就再等等吧。 等吧,守株待兔的法子,看上去虽然笨得可笑。 可是。 也不失为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时有人过路。 有提着菜篮子的女人。 有背书包的孩子。 有爱到地老天荒已经粘在了一起的小恋人。 直到范云觉得。123。即使自己在仓库门口等至地老天荒,圆脸老板娘也不会来了时,他才悻悻地转身离去。 如果他再不走。 那个大金链子可能也要采取一些什么措施了。 夜。 黑了。 比夜更黑得是范云的脸。 范云满脸黑线,敲了敲李希刚家的门。 李阳开的门。 她穿着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把在门口,看着眉头紧锁的范云,笑道:“哟……怎么搞起滴范云。 。感觉你好不开心哦!” “不开心。”范云从她身边挤过,闪身进屋。 顺便,还把李阳的拖鞋扫掉了一只。 李阳兔子一样,跳着去找她的拖鞋去了。 “拿回来了没有?”李希刚从木头沙发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没有。”范云沮丧的摇摇头。 “唉!”李希刚叹气。 “唉!”范云也叹气。 “吃饭吃饭,大家吃饭。”李阳一溜小跑,跑到厨房。 饭桌上,李大研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一向如此:从不轻易站队,从不轻易发表意见,从不轻易过问别人的事。 李阳倒是叽里呱啦了几句,没一句有用的:“爸。山东永清你可以去帮范云说一下啊,跟城管那边打个招呼。” 希刚妈脸一沉,将筷子一顿:“吃饭!阳阳……你说打招呼就打招呼,招呼那么好打吗?” “哼!”李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李大研究给闺女使个眼色,示意她别多管闲事。 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等明天,招聘现场试试运气再说。 李希刚本来让范云连夜回去拿户口本的。 “早打过电话了,我爸说户口本让我弟带走了,带到外地去了。”范云气急败坏的道。 没办法了,明天碰运气吧。 这是范云与李希刚商量后,得出的一致结果。 ………………………… 天一亮,李希刚就陪着范云去了一趟那个批发牛奶果汁饮料的仓库,希望范云的运气能奇迹般转过来。 由背字转向顺字。 可是。 能帮范云转运之人迟迟不来。 等不了了。 左等她不来。…。 右等她不来。 再等下去黄花菜也凉了,范云瞅瞅已经升起的太阳,对李希刚苦哈哈一乐:“走吧,到城管队看看去。” 到了城管队。 里面已经有一帮子人在忙活了,楼下门口的公告栏旁边,水泥地上,摆了两张长条桌子,上面放着几瓶矿泉水、笔、人员登记本,桌子后两张椅子上各坐一人,都穿着城管制服,正在那里登记。 十几个青年人将他两个紧紧围在中间。 “我叫赵发奎,发达的发,奎……奎星,天上那个奎星的奎……西游记里,奎木狼的奎。” “我叫王成顺,成功的成,顺利的顺……” 那个负责登记的人一推登记本:“行行行行行了……你也抢着说,他也抢着说,到底听谁的?” 一个尖嘴猴腮没能挤进人群里面的小伙子。123。尖声尖气道:“听你的!” “行了,排队,面向我,成两路纵队……速度,对!就这样排……别围着了,赶紧排队去。” 范云急忙站在了一个小伙子的后面。 人群有了秩序,果然效率就快,一会儿功夫,就轮到范云了。 “身份证。” “忘记带了。”范云尽量挤出一个自己觉得能打动面试官的笑。 那个负责登记的,胸牌上名为杨宗纬的城管撩起眼皮瞄了范云一眼:“没有身份证,捣什么乱,去去去。 。下一个……” 顿了一下。 他又看了一眼范云:“谁介绍你来的?” “没人介绍,我听朋友说的,你们这招聘。” “下一个!”姓杨的城管一边用油笔敲着登记本,一边拖着长腔喊道。 后面一个黑脸胖子早等得不耐烦了,他用手一扯范云:“哎,让让,让让……我叫唐彬……” 范云十分沮丧。 但他不愿就这样放弃,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我叫范云,是当武警的,今年才退伍的。” “下一个。” 没人理他是什么武警不武警。 范云走到李希刚面前,失望的道:“唉!走吧,看来,是没什么戏了!” 他想撤了。 他不愿自己的战友跟自己一起在这儿被寒碜。 李希刚倒是不急:“来都来了。山东永清再看一看吧,这次不行,万一下次有机会呢?看下他们有什么套路。” 那就看看吧。 看过之后,不过如此。 当然,指的是这些来报名的人。 测试开始后。 一百米,当场就跑吐了两个。 俯卧撑,最多的一个人,做了三十八个,而且,还相当的不标准,这质量……啧啧!这数量,刚够范云与李希刚的零头。 然后是拉单杠,各种的拉不动,特别是推范云的那个胖子,跟半扇猪肉一样吊在杠上,三秒钟都没有坚持住,就从杠上掉了下来。 范云在心里直接把胖子给淘汰了。 叫杨宗玮的那个城管,看着这群被一连串的体能测试,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人,表情严肃的道:“今天,主要是登记,加测试,刚才你们的测试成绩,将做为我们这次录取的重要指标。…。 ……行了,都散了吧,回去等通知吧。 如果因特殊情况未通知到的,或者没被录用的,也可以十天之后来城管队看通知,到时候结果会贴在那个公告栏里。” 他指了指城管队楼门口的不锈钢公告栏。 听了他的话,刚才有几个偷懒的,一下子后悔得唉声叹气:“唉,本来我还可以再做几个俯卧撑的,再做几个就超过你了……” “早知道,我再跑快一点,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早知道,范云说什么都要把身份证跟退伍证时刻带在身上了。 ………………………… 散了。 范云跟李希刚说,圆脸老板娘说了,中午去仓库吃饭。 今天已经耽误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了。123。吃饭这种同样重要的事情,再也不可以忘记。 民以食为天。 与李希刚就地分手。 范云直接朝仓库来。 此时,也快接近晌午了。 到了仓库,一个人也没来。 范云站在门口,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圆脸的老板娘吴姐才不急不忙走来。 “哗啦啦”。 卷闸门打开,范云的身份证与退伍证豁然在目,就搁在吴姐办公的桌子上。 只是。 可惜。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将两个证件收了起来。 范云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那些牛奶和饮料上了。 他搬了一箱又一箱,推了一车又一车,就连昨天搬运工老吴说过的那最大的一堆货,小山一样的一大堆,他也统统给挪到了它们该去的位置。 这一切,自然都逃不过老板娘吴姐的眼睛。 也逃不过,这个仓库里,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出多少力。 干多少活。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像范云下连后的第一任班长范明波说的那样:“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下了连,每一个班才分那么两三个。 但是。山东永清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包括队长指导员,包括我,也包括每一个老兵。 所以,你们不要妄想着偷奸耍滑,不论训练,还是劳动,都给我积极点。 你们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马上,我就能知道。 可以说,我能对你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不然,我还能当你们的班长吗?” 班长的话,吓得范云诚惶诚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后来范云当了班长,将范明波的话,原封不动搬给了分到他们班的两个新兵。 同样,也吓得那两个新兵诚惶诚恐,低眉顺眼的大气也不敢出。 范云卖力的干活,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也赢得了他人的尊重。 他。 有的是力气,可是他,只要一停下来,就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缚住翅膀的苍鹰,身不由己,空有凌云之志和,却无处可用。 他的凌云之志,从搬牛奶开始。…。 一天。 两天。 三天…… 范云已经快把城管那件事给忘记了。 如果,不是无意中,被人提起。 这天,他下班,回来的比较早,就在李希刚家的门口,就在他准备敲门时,他听见家中有人在争吵。 虽隔着门,但能听清。 这就够了。 是希刚妈的声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了?啊?我问你怎么了?那个女人究竟和你什么关系?要你那样帮她说话,啊?” 李大研究大声吼道:“你就是小心眼、小肚鸡肠,这事我先不跟你说…… 我问你,咱们家明明订得就是范云做事那个批发部的牛奶,你明明认识小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也能帮范云把身份证和退伍证拿回来,明知道人家要去应聘城管,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不去不说,还拦着不让我说,啊!你说,为什么?”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他得罪你了?你以前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123。他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你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别说范云,说那女的!” “哗……”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范云听得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他的全身血液几近凝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他对房中两夫妻说的那个女的不感兴趣。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希刚妈那么讨厌自己? 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那两个证件对自己很重要,她又能拿回来,却不帮自己? 范云把自己到李希刚家的言行举止,仔细捋了一遍。 没什么问题啊! 自己和她也不认识,一无冤二无仇,她为什么就那么无缘无故讨厌自己? 毫无道理。 范云没再敲门。 。而是转身离开了李希刚家。 此时,夜已阑珊,天空飞雨。 北风如刀,一刀刀削着夜色下的人间,削着人间卑微至极的万物。 房檐下,冰天雪地里,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蜷缩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又终将归于何处。一些过路的好心人,除了将手中的吃食,放一些在他们身边,唯剩下摇头叹息。 仅此而已。 范云走到和李希刚去过几次的那家代忠鹅肉馆,叫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以前那几次,总是李希刚饮酒,他饮茶作陪,现在,他却一个人喝上了闷酒。 他喝得不快,第一口还被辣得呛了一下,没关系,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折磨的感觉。 他以为,这样折磨自己,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抵消别人的歉意,他以为,这种放纵的感觉,十分接近自己的——放逐。 范云第一次喝酒,喝得又是闷酒,不喝醉才怪。 喝醉的他。山东永清走出饭馆没几步,被冷风迎面一吹,再也坚持不住,他扶着马路边的一棵行道树,狂呕起来。 鼻涕眼泪加上在胃里发醇的食物,一股脑的都倾在了地上。 他扶着那棵树站了很久。 久到,李希刚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他,并把他弄回去。 他的大脑。 一片空白。 一觉醒来。 又是一日。 李希刚双手撑着床沿,连着坐了几十个俯卧撑,看见范云醒来,笑着对他道:“哎哟,不错哟,现在学会喝酒了。” 范云从床上坐起来,将后背靠在床头上,伸手揉了揉一对太阳穴,又揉了揉眼。 他不好意思的朝李希刚笑了笑。 什么都不用说。 理解。 不就是失去了一个十分好的机会吗?不就是没当上城管吗? 李希刚是这样想的,这次范云虽然没有当上城管,但是没关系。等他到派出所上了班,一定想办法,把范云也弄进去,也给范云弄个辅警干。 他对着范云打趣道:“以前叫你喝酒,你总不喝,怎么?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偷偷出去练酒量去了?” 范云无言以对,唯有嘿嘿嘿嘿。 。 第12章 送牛奶 他的笑里有苦笑,有自嘲,有一种卑微的,不易被捕捉的情感。 所有的这些东西,交集在他的眼中而飘忽,于他脸上时而隐现。 是的,那是一种,亲爱的希刚已经十分努力,想以十二分热情去抵消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 寄人篱下。 对,就是范云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状态与感觉。 不过。 自从那日,他听到了希刚妈与希刚爸的对话后,突然觉得平日形象高过自己想像的这两个人,不过如此。 他觉得,一本正经的希刚爸,与冷冰冰的希刚妈的感情,看上去,虽然如一只盛世中的青花瓷瓶般完美。 可实际上。123。只要朝他们靠拢得足够近,也能清晰看见那些淡淡的裂痕。 那些裂痕里,每一条都藏着一个秘密。 如同璀璨星空下,万家灯火里的每一扇窗口一样,各有不同的故事,各守一种秘密。 但是。 不管怎么样,在自己人生面临重大转折的时候,希刚妈没有帮自己一把。 甚至,她还阻止希刚爸帮自己。 管不了自己那个重情重义的儿子,但是,她管得了自己的老公。 范云已经由厌恶希刚妈,发展到心里隐隐的在恨她。 他觉得无论希刚妈以前怎么样。 。但这次,是她欠了自己。 虽然,无数次他都劝慰自己,吃在人家里,喝在人家里,人家已经对自己足够好了。 如果说还不够好,那也只能是自己不够好。 但。 这些,怎能与范云渴望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急求归属,那种迫切的心情相中和呢? 他真的有点恨她。 毫无敬爱。 或许。 爱与恨,本就是两个不可调和的字眼? 它们或许会相互转化,会借词义之外的事物,衍生演变,会由量变一点点发展成质变,但是,爱就是爱。 恨,就是恨。 又爱又恨,爱才是主因。 ………………………… 自我感觉占据了心理优势的范云。山东永清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放开了自己。 吃。 喝。 吃饱喝足。都是她欠自己的。 他不再小心翼翼地看希刚妈的脸色,反而一边吃东西,一边大声与李希刚交流问题:“希刚,你那个工作,是不是今天正式去上班?” “嗯,是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让我今天去派出所报到。” 李希刚咬了一口油条:“范云,怎么样?你现在的那个活干得,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累得很,从早到晚在仓库里搬东西,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范云故意提高了声音。 他眼睛对着李希刚,眼神却越过希刚的肩头,飘到希刚妈的脸上。 她低眉垂目面无表情,用汤匙一圈又一圈搅着碗中的皮蛋瘦肉粥,不为所动。 旁边的希刚爸抿了抿嘴,他的牙关咬得很紧。…。 如果昨晚不是范云无意中听到他跟自己老婆吵架的那些话,就算用撬棍撬,从他嘴中也绝对撬不出一个字儿来。 “嗯!坚持就是胜利!”李希刚握了握拳头,笑道。 范云一笑。 回应战友。 范云又坚持了一天。 晚上。 他看着一身辅警制服的李希刚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碰巧与希刚妈对视时,那种因占据心理优势,而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场。 也忘记了希刚妈脸上那种因为自己挑衅的目光,而衍变成厌恶,甚至是憎恶的表情。 范云看着自己的昔日战友。 同吃。 同睡。 并肩战斗,毫无保留。123。绝对信任可托生死的战友。 他既为希刚高兴,心里又有一丝丝的酸溜溜。 李阳坐在木头沙发上,看见自己的弟弟一身警服打外面进来,笑道:“哟!弟弟,我发现你穿上了警察的衣服,和穿军装一样的帅!” 确实很帅。 李希刚进门就把外套脱了,换上了一件白色夹克衫。 他要照顾范云的情绪。 他尽量让自己的言行举止轻描淡写,不露痕迹。 可是。 即使他以后在人民警察队伍中干出了一番事业。 。立功,受奖,提干,也改变不了范云在仓库搬牛奶的事实。 即便是身处同一上的事物,也会因为各种因素的影响,而导致终点的大相径庭。 就像他和范云,在射击场上,八一杠那黑洞洞的膛口里同时击发出的子弹一样,也会因为弹道与目标、风速不同,而分别落在不同的地方。 就像一个人,总有一天将和所有的人分道扬镳,而独自踏上归途。 就像风,总会变成雨。 就像叶,总会变成花。 就像春天,总会变成秋天。 就像冬阳,总会变成夏月。 范云十分高兴地祝贺自己亲爱的战友,他的祝贺词是在希刚肩头。山东永清重重捣上的一拳:“真带劲,希刚,这身制服看着也很精神。” “嗯,还行,跟军装着不多。” “今天怎么样?第一天上班累不累?出任务了没有?”范云一口气问了希刚三个问题。 希刚从他爸的茶壶里倒了一杯余温袅袅如烟的茶水,一饮而尽。 “今天还行,不累,也没出任务。”他回答范云的问题十分简洁,明了。 一向如此。 “今天第一天上班,也没什么事情,主要就是认识了一下领导,同事,熟悉了一下环境,整理了一下宿舍的卫生……” 李希刚顿了一下,看了看范云。 范云懂。 范云的心,如国家安全中心那台巨型银河计算机一样,瞬间已经运算了千万次。 所有的运算结果都直指一个核心问题:希刚要去住派出所的集体宿舍去了?自己,需要另谋住处了? 在县城,范云只有李希刚。…。 去哪里住? 将成为明天天一亮,范云就要考虑解决的头等大事。 不。 今晚就要考虑。 从现在开始。 范云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捻着迷彩服的衣角,摸了一会,手指上滑,捏着拉链往下一拉,“唰”,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线衣。 再拉回来。 这些无意识的动作,都落在李希刚的眼里。 “我们单位领导要求新来的,全都要去住宿舍,要统一组织学习培训。 你就住我那个房间,还跟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就这么说定了!” 李阳扑哧笑了。 只见她笑靥如花,抬起腿屈了屈,又伸了伸,范云就看见了她那从裤角露出的。123。一小截洁白细腻的脚踝。 李阳将脚上粉红色的棉拖鞋抖了抖:“对对对,我弟去派出所住集体宿舍,范云你可以住他的房间;等你住宿舍的时候,他再回来。 这样,可以让我们家,一直保持常期驻扎一个兵哥哥!” 说完笑了。 话虽这样说。 范云已经在心里拿定主意了,希刚走,自己就走。 没有他。 范云如何还能继续在希刚的家里住下去。 他口不应心地答应着道:“好的。 。好的。” ………………………… 又是一天。 希刚去住派出所的集体宿舍去了,晚上也没有回来。范云知道,他现在正跟新同事一起,接受封闭式、军事化的训练。 范云一点不担心。 希刚完全能够适应那儿的训练与工作生活。 可是自从李希刚走后,范云立刻不适应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只有李阳对自己还算热情,而希刚爸对自己不冷不热客套得让人感觉十分虚伪,希刚妈,更不用说了,对自己的态度就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很难受。 范云硬着头皮又住了两天后。山东永清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另觅住处。 他准备跟仓库的老板娘圆脸吴姐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在仓库里住。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心中默默地精心构筑说词。 “范云,这儿有一单货,你去送一下吧,就在青龙大街上,找到青龙二巷,按这个地址给送过去。” 范云看了看那两箱牛奶。 “姐,就这两箱奶,也要单独给她送啊!” “那是一个老客户了,从我第一天做生意,她就在我这里买奶喝,本来每次她要奶的时候,都是我回家的时候顺便给她带回去的。可是今天她要得比较急,可能是要拿着办什么急事,又或者送什么人的。你快帮她送去。” “好嘞!姐,我现在就去。” 范云将两箱牛奶提上了三轮车。 “等下,等下范云,那边再拿一箱……对,就是那个还有一个月保质期的儿童奶,你跟客户说,这一箱是我送她的。”…。 “好嘞!” 范云骑着摩托三轮,从湘江大桥直奔可通汽车站的湘江路,然后,顺着中间一条坑洼不平的城中小道,往左一拐上了城台路。 车稀人少。 他一加油门,“轰,轰轰!”三轮车穿过兴隆购物城一期的花岗岩石路后,从据说正在筹建的二期旁边一条烂泥巴路爬上了青龙大街。 还在某些领导与商人酒杯中的兴隆二期,此时被周边的城中百姓用碎石头,竹条子,木棍子分割出一块块的菜地,菜地里,撒的白菜花正值花期。 一朵朵、一片片金黄色的白菜花如霞似锦,铺在这块生机勃勃的土地上。 在绿油油的小葱、雪打绿又带紫的香菜衬托下,显得十分富有乡下那种田园气息。 日出东山坳,照我门前畦。 溪水如匹练,繁花携燕泥。 范云将三轮车开进青龙二巷里,一直开到开不进为止,才停下来。 他看着手中的送货单,对照着那一排白瓷砖高门楣,民房的门牌号。 8号、9号……没错。123。就是这里。 范云将车靠边,一偏腿从车上跳下来。 他提着牛奶,朝青龙二巷9号一扇朝向自己打开的红漆大门,走去。 一楼的两扇门都是开着的,一个四五岁身穿红棉衣头扎双辫的小女孩,正蹲在门口玩,她看见范云后,急忙起身,走进屋里。 “爸爸!”小女孩声音脆得像一枚小炮仗。 范云跟过去。 一个躺在竹摇椅上的男人,听见小女孩的喊声,一下子直起了腰:“哎!怎么了媛宝?” “有人来了,爸爸。” 范云瞅着那个男人,感觉他实在有点眼熟,他仔细想了一想,哦!这个男人,正是那天面试城管的那个人。 范云将手中拎着的手奶朝那个男人举了举:“您好,牛奶批发部,送牛奶的。” 那个男人看了范云一眼。 他回身喊道:“老婆。 。送牛奶的来了。” 里间。 一扇侧门一开,一个面容俏丽的女人,从楼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走了出来。 范云一眼瞟过,院中处处葱绿。 缀有无数金黄。 女人脚步匆匆,风风火火。 “哪里?牛奶在哪里?” 范云又冲她举了举。 “好好好,就放那儿吧……对,就放在那个地上,哎!你等一下,我洗个手再来签名。” 牛奶放在地上。 女人洗完了手,接过了范云递来的送货单,边签名边对那男人道:“杨宗玮,你说这两箱牛奶够不够?” “够了,够了。”那个男人的语气中,透着十分的不耐烦,或许…… 范云心想:一定是他等得太久的缘故。 那女人举着笔道:“……哎,怎么有三箱牛奶?我不是让送两箱的吗?这老板娘,一定是没听清楚,那一箱拿回去,我就要两箱。” 女人说起话来,就跟打机关枪一样。山东永清容不得范云插半句嘴。 范云只好等她说完。 然后他再说。 范云笑道:“您好,不是我们发多货了,是这样的,那一箱儿童奶,是老板娘送给你的,送的!” 范云将“送的”两个字,重点强调了一遍。 “送的?哦呵呵呵呵呵……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老板娘听错电话了……呵呵,那就谢谢喽,你跟老板娘说,谢谢她!”女人笑得既开心又爽朗。 媛宝左手叉在腰上,右手食指往前一伸,神气地指着那箱儿童奶:“妈妈,我要喝奶!” “叫爸爸!” 男人立刻从裤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上面挂着的一把折叠小钢刀,“哧啦……哧啦”将透明胶布的封带划开。 他取出一盒奶,为女儿插上了吸管,笑眯眯看着两只小腮帮瞬间鼓起来的女儿:“媛宝,牛奶好不好喝?” “好喝!”媛宝奶声奶气回答。 收货单上,署名为杨丽的媛宝妈,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走喽,去姨婆婆家里去玩喽!” 范云感觉很温馨,他轻轻一笑。 笑。 为这个温馨的家,为小媛宝。 他收好送货单,转身出门。 “哎,等一下。”那个男人对范云道。 。 第13章 面试城管 范云错谔地回过身。 他的心咚咚直跳。 激烈得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那个男人叫住自己,一定是好消息。 “那个……哎!那天我记得你也去城管队面试了,是吧?你现在还想去吗?” 范云的头点了又点。 “想去,想去。” 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激动得连敬向杨宗玮的烟,都快拿不住了。 “我不抽烟,你如果还有意向,可以明天早上八点,直接到城管队来找我复试,嗯……就这样吧。” 范云的头晕乎乎的,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谢谢!谢谢!” 范云迅速转身。123。骑车,“轰”,一溜烟窜出了青龙二巷。 他没有直接回仓库。 而是将车开到了湘江边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范云的右脚狠狠地将刹车踩了下去,“嘎吱吱”,飞速前进的车轮、轮毂在刹车片巨大的咬合力下,一下子停了下来。 两只后轮在地上,摩擦出了两条又黑又长的轮胎印子,随后,一股胶皮烧着了的臭味接踵而至。 车厢,紧接着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并朝右侧倾斜,立起。 差点翻车。 范云太兴奋了。 刹车踩得太死。 。而车又开得太快了。 他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 双拳紧握,背弯如弓,范云将自己从湘江边直射了出去。 他一口气跑了五百米出去。 然后,才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寒冷的北风灌进他的衣服里,灌进他的胸腹中。 感觉不到。 此时,他胸中的热,足以消融世间任何寒意。 任何。 范云双手颤抖着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他“嘿嘿嘿”傻笑着,狠狠地抽了一大口烟,然后,将嘴张成O形,“噗、噗噗噗……”一口气,吐了十几个烟圈出去。 时来运转了。 范云觉得,一定是那箱儿童奶的缘故。山东永清才打动了杨宗玮。 他又觉得,一定是圆脸的仓库老板娘吴姐安排的。 甚至他还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运气来了,好运气。 内心激动的范云,甚至还“嘿嘿哈哈”,打了一套擒敌拳。 远远的,一个手持一根长长的粪勺,正在给菜地浇肥水的老头,听见了范云的喊声,停下了自己手上的活。 他远远看着范云。 而忘了自己的工作。 这就导致老头将一大瓢肥水,全都淋在了菜叶子上。 范云将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了,这才骑上三轮车,直奔仓库。 三轮车上。 被扑面而来的冷风从晕乎乎的状态吹醒的范云,决定明天跟吴姐请一天假,然后再说。 他现在考虑事情,也尝试着,预留余地了。 这是。 一个可喜的变化。 他同时决定,先不告诉李希刚,当一切都真正落实了,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再说了,李希刚还在集训,要想告诉他,还要去派出所找他。 没必要。 “没必要!”范云摇摇头。 ………………………… 当范云将自己明天要请假的事告诉了吴姐时,她将那张圆脸从一大堆票据和91颗算盘珠子中间抬了起来。 她面露难色的道:“明天恐怕不行,明天老吴不在,仓库里一下子抽不出人来帮你顶班。” 她可真会说话,都在帮她做事,她却把帮字用在别人身上。 范云用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表情和语气告诉吴姐,自己明天是真的有事,十分重要的事情。 正在他舌尖上打滚的那些赌咒发誓的话,几乎马上都要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了。 吴姐的牙口也咬得够紧。 但是。123。还是被范云磨开了。 大概是她认为范云自从来到这儿,表现一直都很好,也很卖力气的缘故吧。 “……但是,如果请假的话,明天是没有工资的,另外,也不包中午饭的。” 亲兄弟,明算帐。 范云不在乎,工资不工资,饭不饭的,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真等他明天复试成功了,这半个多月的工资他都可以不要了。 是的。 就在刚才,当吴姐紧咬牙口看似牢不可破的时候。 。几乎失去耐心的范云甚至打算直接辞工了。 下班。 开心。 自从希刚去了派出所集体宿舍住,范云这两天都没有回去吃晚饭。 希刚不在,他怎么能吃得下东西去? 别说吃东西,现在就连住在他家里,对范云都是一种惩罚。 十分难受。 他就在外面吃。 他已经连着吃了两个晚上米粉了。 今天是第三天。 这两天。 每天下了班后,他就在灵渠水街逛一会儿,或者到水街与湘江路交汇的一个名为秦皇宫的景点溜达一会。 秦皇宫的设计,据说是桂林的设计师们,参照历史上秦朝的建筑风格。山东永清并揉合了史书中有关阿房宫的一些描写而画出的图纸。 范云在这儿转了两天,感觉还行。 青砖古朴。 灰瓦厚重。 走廊飞檐,小桥流水,依照地理顺势而为落成的这个小小景点,每天倒颇有一些游人,在此摄影留念,流连忘返。 主要是免费。 每晚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秦皇宫的门口,都会渐渐聚拢一帮大妈在那儿跳舞。 音箱的大喇叭叫得十分卖力:“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每一天我都要祝你快快乐乐……” 大妈们的业余生活,很丰富。 小城的精神文明建设,卓有成效的走进了人民群众中。 范云东逛西逛,逛累了,就到万里桥上坐一会儿。 顺便,看看南来北往的客人。 看看哪一位。 更像桥下的游鱼。 饿了,就到桥头的万里香米粉店,去吃米粉。…。 万里香米粉店宽敞的店面,从里到外摆了十几张四方的八仙桌,每张桌,都配着两对长木凳。 店门两旁挂着一副紫檀木对联:万里飘香喜迎八方来客、千古留名笑送四海亲朋,上面横匾上是——宾至如归。 木头是好木头。 对联是好对联。 古色古香的木联上雕着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完全符合国人心中的寓意与审美。 对联两边墙上的砖缝里,各挂一根大木头橛子,上面挂着一串串风干了的蒜辫,红辣椒串、黄澄澄的大玉米棒子等农作物。 寓意丰收、吉祥。 米粉也是好米粉。 好吃。 有络绎不绝到店里吃米粉的客人为证。 虽然是米粉店。123。但品种绝不是那种用筷子一夹就断的广东米粉。 这儿的米粉就跟这儿的劳动人民一样,很有韧劲。 都是石磨米粉。 粉有米粉、切粉、红薯粉。 配粉的有锅烧、牛肉、火腿肠。 配食装在收银员桌上的食品筐中,有油条、麻团、大烧饼。 另有一张桌子,摆着七八个白瓷碗,里面盛着卤水、黄豆、蒜茸、豆角、海带丝、辣子麻油、萝卜丁等可以自由添加的配菜。 据万里香米粉店那个满脸和气生财。 。自称已在这里卖了祖孙三代米粉的老板讲。 “话说,天下米粉出桂林,桂林米粉出兴安!” 范云边点头表示附合,边大口大口吃粉。 “老人们常说,米粉,是以前秦将史禄,奉秦始皇的军令,解决征岭南的大军粮草问题,并决定在兴安开凿灵渠时所发明的。” 有人愿意听,万里香的老板就愿意讲。 “据说,那些秦兵秦将都是吃面条子的陕西人,吃不惯咱这边的大米,史禄就找到军需官,两个人一碰头一商量,就决定把大米当白面来磨,来加工制作。” “听说是的,但不知道是真是假。”范云插话道。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山东永清多少应该都有些道理。” 范云点点头。 他认为,说不定是当时的老百姓,贿赂了秦军的炊事班长,才拿到了米粉的加工工艺和绝密配方的。 又或者,米粉其实是当时水土不服的秦国兵将抓来了本地的土著老百姓,限时弄出的一道美食也未可知。 弄不好后者可能性更大。 范云很喜欢吃配食中的锅烧。 一大块四四方方,连皮带肉,肥瘦相间的猪肉,用配料腌制好了后,放进大油锅中慢慢的炸。 炸一会,翻一下,直至炸得猪皮上鼓出一粒粒的气泡,而猪肉也已呈现金黄色的色泽后,才用大铁钩子从油锅中捞出来,放在竹筐中控油、晾透。 吃米粉的时候,切上一点外酥里嫩的锅烧,再浇上店家据说是祖传配方熬制的卤水,加上花生、干豆角葱姜蒜等配料搅拌均匀。 吃上一口。…。 呀哈。 还要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吃到碗见底。 如果客人是早上来,来得够早,还可以喝上一碗熬得香甜可口,免费的豆汁。 这样的美食,这样的实诚待客,生意如何不兴隆。 这样的生意活该兴隆。 范云接到了杨宗玮让自己明天复试的亲口通知,又如意的请到了假,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如意。 就连他看到万里香米粉店老板那张写满“自古男儿多奇痣”的脸时,也觉得那张脸十分可爱、可亲。 他抽出一根白沙敬了过去。 米粉店老板连忙接在手里笑道:“你吃烟,你太客气了,每一次都是你发烟给我吃。” “高兴。高兴。”范云笑容可掬道。 “那是,那是,今天来几两?” “二两就可以了。” “二两米粉,多加点锅烧。”米粉店老板高声吩咐站在锅边手持漏勺准备下粉的阿姨。 “今天天气不错。”范云道。 “是啊!今天交春,快了,春天快来了。”米粉店老板点燃烟抽了一口。123。徐徐道。 是哪! 春天快来了。 第二天。 八点。 范云将一支精装白沙烟敬给坐在办公桌后的杨宗玮。 明知道杨宗玮不抽烟,也要敬过去表示。 抽不抽,是别人的事。 敬不敬,却是你的事。 杨宗玮仔细看了范云的身份证与退伍证,并将他的身份证号码与名字,写在花名册上。 “你在武警部队当兵?” “是的。” “那我考你一下,部队的三大条令,都是哪些?” “队列条令、内务条令、纪律条令。” 杨宗玮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队列动作有几种步伐?几种转法?分别是什么?” “队列动作有三大步伐,分别是齐步、正步、跑步;另外,有两种转法。 。一种是停止间转法,另一种是行进间转法;其中,停止间转法又包括……” “行了,好了。”杨宗玮制止了范云继续说下去。 他站了起来。 “走吧,跟我到操场上去一趟,考核一下你的体能。” 范云最不怕这个,刚刚才复员,浑身都是力量。 一百米,十秒八一。优秀。 俯卧撑,一口气做了一百一十五个。小意思,最多的时候,范云能做一百八十个。 然后就是单杠。 拉了十六个。 杨宗玮已经很满意了:“不错不错,范云,你这个综合素质非常好……” 其实,刚才范云做俯卧撑做得太急了一些,没有留一些力气拉单杠,本来,他可以拉二十多个。 因为俯卧撑完了,休息了没三分钟又来拉单杠,臂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但是。 就这样,也已经十分不错了,在前来城管队的这一批小伙子中,他也算是名列前矛的佼佼者了。 杨宗玮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面盾牌。山东永清和一支警棍,他指了指放在草地上的那套器械:“范云,警棍盾牌术,会不会打?” 没问题。 都是范云的强项。 范云点点头:“我试试,但就怕打得不好。” “打得不好没关系,去,试试。” “好,那我试试。” 范云将那只军绿色的盾牌,后面两条安全带套在左臂上并拉紧,然后把盾尖立在地上顿了顿,右手抄起那条黑色的橡皮胶棍收于右肘部位,身体前倾,左腿微微向前呈弓步,做了一个预备姿势。 “哈!” “啪!” 范云冷不丁这一嗓子。 把旁边帮杨宗玮拿本子的小伙子,吓得本子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了。 范云一个防前直刺,“哈,”紧接着右腿抬起向外一踹,踹完,盾牌迅速跟上,衔接上第二招侧踹迎防,“打”! “打”“哈”“打”“打”,……“啪啪啪啪啪啪啪”…… 二十招警棍盾牌术随着范云最后一招防踢直刺,完成收工。 这哪是“怕打得不好!” 而是很棒,非常棒! 范云的打打哈哈声,吸引了好几位身穿制服的城管人员,过来围观。 。 第14章 搬到宿舍 低调。 低调。范云看了看围拢过来的人群,默默地对自己说。 夹着尾巴做人。 他极其谦逊地掏出烟,对着周围的人敬了一个遍。 杨宗玮拧着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他又打量打量范云:“嗯,不错,这样,你跟我来一趟,我给你开个入职表,然后,你拿着去办理入职手续。” 他看了看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小又精明能干的城管道:“侯哥,你等下跟着一起来,带这个……嗯,范云去办一下入职手续。” “杨队,我还有事。”瘦子侯哥道。 “要不,让老魏带他去吧!” “也行,老魏,你等下一起来,带下范云,带他去办下手续。” 旁边的一个麻子脸抹了一把胡子拉茬的下巴道:“你有个屁事啊猴子。123。你下午又不出勤。” “我真有事,老魏。”瘦子侯哥对老魏挤眉弄眼道。 他朝老魏打了个拱手:“辛苦,辛苦魏老板。” “滚蛋。” “行了,散了吧,都散了吧。”杨宗玮道。 “你俩,跟我来。” 杨宗玮给范云开好手续,然后,麻脸老魏就带着范云去找人事办入职。 有人带着,办起事情来就快多了,范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一口一个师傅,叫得老魏感觉今天不把范云的事办得妥妥帖帖,就会辜了师傅这两个字似的。 他不但带范云办好了入职,领了服装,还带着范云到城管队的宿舍转了一圈,并帮范云安置了一个床位。 烟敬着,师傅喊着,效果不错。 说实话,范云一进这个安置在二楼的城管宿舍,眉头都皱起来了。 太乱了。 门上的锁,四颗螺丝掉了三颗,剩下一颗用自己的摇摇欲坠向范云表示,这道门已经很久没有锁过了。 推开门。 门后面是个小杂物间。 也是个小百货。 大到烂床板、破床架;再到甩衣服的洗衣机滚桶。山东永清早已不摇头的落地扇;小到破床单被罩,棉胎水桶,席子板凳,扫把拖布,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一股霉味隐隐传来。 范云看得直皱眉,他很奇怪老魏的视若无睹,从容坦然。 再往里一点,是个一览无余的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就是一个房间。 房间里,从左到右摆着四张铁架子高低床,其中,左右靠墙的两张下铺已被人占用,并用布帘子围了起来,看不清床上究竟是什么情况。 中间两张床,左边的下铺也已经有人。 那个人,范云认识。 正是那天排队的时候,推掇过范云的那个大胖子——唐彬。 老魏指了指中间另一张空着的下铺:“那儿还有一个下铺,你可以睡那儿。” 唐彬本来正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不知道琢磨什么。 看见老魏来了,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满脸堆笑道:“魏班长,你来了。”…。 老魏回了唐彬一个笑脸:“啊!唐彬,今天没上班啊?” “我今天休息,魏班长。” “今天休息,怎么没回家去看看。” “啊!没回去,懒得回去,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 “嗯,那倒也是。 对了,今天来了一个新同事,范云,以后他也住这个房间,有什么事情,你们多交流。” “好的魏班长。”唐彬答应得挺痛快。 “那行,那就这样吧,范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唐彬,他比你来得早,那我就先走了。” 范云又敬了老魏一根烟,将他送出门外。 “师傅慢走。” “行,行,你自己安排安排,下午可以去买点个人用品,到了这里。123。一切自己搞定。 记着,明天正式上班,穿制服啊。” 老魏很尽职尽责,本来杨宗玮已经告诉范云了,明天正式上班,他仍然对范云再重复一遍。 “好的师傅。” 范云发烟。 当然,也少不了唐彬那根。 唐彬似乎已经把那天的事忘了,又或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心宽体胖嘛! 他站起来,一手扶着范云那张床的床腿,一手指着床板道:“这个床板太薄了,你可以去门后面那个小房间里再搬一张过来,或者把上铺的挪下来。 。然后两张床板叠在一起铺,那样,就牢实多了。” 范云看了看他的体型,心想:别说两张,就是三张,您也不嫌厚啊。我可不像你,我有一张就够了。 但范云转念一想,还是按照唐彬的指导,又去杂物房搬了一张床板过来。 杂物间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直皱眉。 他决定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特别是洗衣粉。 回来,一定要将自己睡觉的这张床,彻底搞一下卫生。 见面三分熟的唐彬,要范云给他带一瓶大矿泉水回来。 范云点了点头。 “好,走了,我去了。” 来到街上,范云觉得自己应该先去一趟仓库。山东永清找一下吴姐。 吴姐老远就看见范云了。 她站在仓库门口,笑着对范云道:“不是说请一天假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她觉得范云这小伙子真不错。 她以为范云办完了自己的事,又来仓库干活了。 范云心想:当然办完了,不但办完了,我还是来辞工的。 “正好,现在有一车货要装。” 吴姐对坐在仓库里面一堆牛奶上的司机道:“快点,快把车倒过来,装货了。” 范云想辞工的话都出来半截了,生生咽回去了:“那个我……好,装货。” 货也不是特别多,大半个小时就已经全部装好。 范云这才将来意说给吴姐:“姐姐,我是来辞工的。” “嗯?什么?” “我是来辞工的,麻烦姐姐……” 吴姐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上,瞬间变幻了好几种表情,突然?惊讶?奇怪?…。 但是,仅仅是瞬间。 绝对不会超过0.01秒。 她刚才看见范云来时的笑容,似乎被范云辞工的消息给打劫走了。 她面无表情地对范云道:“哦!不干了,怎么了?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那个……我去城管队上班了。” “哦?你当上城管了?”吴姐的脸上,瞬间又露出了笑容。 “恭喜恭喜啊!” 她的表情库真丰富,看上去变化多端。 工资结得很快。 范云拿到了他踏入社会后赚取的第一笔财富,虽然数额少得不值一提,但是,每一分每一毫都来得光明正大,都是他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后赚来的。 范云十分高兴地从吴姐手中接过那一叠薄薄的钱。123。点也没点一下,就塞进了自己的裤袋。 吴姐脸上挂着的笑容,仿佛从此再也不会取下来那般:“弟弟,真不好意思,刚才还累你,帮忙装了一车货……” 范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对她笑道:“应该的姐姐,帮着装一车货算什么。” 吴姐从旁边,提了一箱牛奶递到范云手中:“弟弟,你在我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平时难得喝瓶牛奶,这一箱,算姐姐请你的。” “不不不,我不要。”范云连连拒绝。 吴姐假装愠怒道:“拿着。 。你再这样见外我就生气了,喝一箱奶,姐姐请得起,以后弟弟想喝牛奶,就来我这里拿。” 范云再三感谢,收下了那箱牛奶。 如果他不收下,那就是看不起吴姐——她说的。 许多人在这种情况下,真的确实不知道怎么拒绝。 例如。 “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这杯酒我敬你,我先干,你随意。”…… ………………………… 范云拎着牛奶,走到街上。 抬头看看天。 白云朵朵如一道道帏帆划破蔚蓝色的海面。 范云都没有注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东永清天空,已经放晴了。 手里有钱了,该买的东西就要买。 范云先是买了一只大塑料桶,他选来选去,选了一只红色的。 无它,只因此桶更厚耳。 牙膏牙刷,买。 毛巾香皂,买。 拖鞋衣架,买。 席子枕头褥子被子,统统的买,凡是范云感觉应该买的,必不可少的,买买买。 范云心想:有钱的感觉真好。 他忽然觉得,从前在部队,每个月三十五块钱的津贴费,从月头用到月尾,自己居然还能剩下个三块五块的,真是不可思议。 并且,该买的如信封信纸,洗衣粉香皂那些东西,自己都能一样不少的买买买,然后还可以剩点钱,晚上偷偷爬过部队高高的围墙,去门外那个小卖部买一些零食吃。 哦! 我的军营,永别了——范云在心中默喊道。 最后,范云还帮唐彬买了一大瓶娃哈哈矿泉水,拎回了宿舍。…。 “多少钱?”唐彬问道,他从枕头下抠抠索索着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人民币,朝范云一扬手。 “给!” “算了,一瓶水,又不值钱。”范云摆摆手。 “我请你了。” 唐彬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他接过那瓶水:“谢谢,谢谢。” 范云去二楼走廊尽头的洗澡间接了一桶水回来,搞他床位的卫生。 洗手间的门,也不知何年何月被何人给踹破了,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绰号“军勾”的部队陆战靴的大鞋印子,借以宣告那一定是一个性格暴燥之人。 门上的拉手,早已不翼而飞,现在已用一根铁丝代替。 里面。 洗脸盆旁边,残破了的香皂盒中。123。是一块已经风化成粉拾不起来的香皂头。 一堆用过的牙膏管堆在台面上,中间满是污泥,快脏得连它们的妈妈都不认识它们了。 地上,到处是一次性海飞丝洗发水的小塑料袋。 搭放衣物与毛巾的不锈钢衣架,脏得让人宁愿把衣物放在洗手盆上与牙膏们沆瀣一气,也不愿放在那个衣架上。 “他妈的。”范云骂道。 没办法,只有自己动手了。 坚苦奋斗,自力更生。 范云在水中兑了一香皂盒的洗衣粉。 。搅得桶里全是泡泡,从右边角落里的那个上铺,拽过一块白色的旧T恤,“哧啦”撕了一块下来。 唐彬说了,T恤无主。 不费吹灰之力。 只因T恤已年迈老朽。 卫生搞起来。 范云从上到下,将他那张床擦了一个遍,一个死角也不放过,包括每一条床架,每一寸床板,床头床脚,包括床腿都仔细擦了又擦。 就这样,范云还是感觉脏。 等下还要再擦一遍。 “脏死了!” 唐彬抽出一支烟来朝范云扬了扬,示意范云暂停:“抽支烟再弄,不着急!” 范云看了看手中湿漉漉的抹布。山东永清以及刚才右手上不小心被划了一条小口子的食指,吁了一口气:“吁……” 他将抹布摔进塑料桶里,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烟来。 事实证明。 许多关系都是可以“烟酒烟酒的”。 有相同的爱好,是可以迅速拉进彼此关系的,譬如——烟。 你敬我一支,我回赠一支,一来二去就熟了。 人就是这样的。 唐彬上半身靠在一只大枕头上,右手朝地上弹了弹烟灰:“……其实咱们这个房间,就咱俩人住,你没来之前,这十来天,就我一个人住。 那两张床,虽然有人占了,可是他们一般不来,除非队里有紧急任务的时候,才来住一下……” “哦!”范云并没有多说什么,住不住,那是别人的事情,他管不了,也管不着。 不感兴趣。 “你有没有女朋友?”唐彬问道。 “没有。”抽完了烟,范云继续搞他的卫生。…。 “哦!……其实,你别看咱们这儿条件不是很好,可是有一点,却是非常好的。” “哪一点?你说什么啊?”范云听不懂唐彬的话。 “嗨!兄弟,你不懂,你都没有女朋友,你懂什么?” 范云停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到唐彬那张胖脸上。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有女朋友,又没地方那个的话……你看咱这里,又安静,又安全……你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回避的,真的……” 范云明白了他的意思。 痞子。 如果搁在以前,范云一定会从水中捞起那块破抹布,塞进唐彬的嘴里。 在他的心中,爱情,那么神圣!那么美好!根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玷污。 他梦中的爱情。 是那样的。 ……她就像春天里的一朵花一样。 含香、带暖。 她将自己歪成风中的一截绿枝,伏上他的肩头。 他肃立、侧脸。 她巧笑、嫣然。 仿佛扉页上两朵花瓣,足以象征他们一生中眼里从没有别人。 仿佛幸福,从没有那么的奢侈…… 范云默不作声,手上加了三分力气,将床擦得“嘎吱嘎吱”直叫唤。 。 第15章 吃火锅 范云收拾好床铺,把自己撂在了软绵绵的枕头与被褥里。 一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人啊! 真是一种享乐容易吃苦难的动物。 从未有人说:“我就是喜欢吃苦,一天不吃苦,就不舒服。” 那叫受虐狂。 人格分裂。 范云感觉自己不能这样躺着,应该一鼓作气,将那间洗澡间也给打扫一下。 他一手拎着扫把水桶,一手拎着装棉被的那只大塑料袋去了洗澡间。 所有的东西,统统扫光。 除了唐彬口中的:“窗台上那瓶洗发水和沐浴露是我的。” 滚蛋。 该找妈的找妈。 该找爸的找爸。 所有让范云觉得不顺眼的东西。123。都被范云塞进了那只大塑料袋。 他提起满满一桶水,往外就倾。 “哗!” “哗哗哗哗……” 干净。洗澡间里所有的污泥、灰尘,统统被冲进了下水道。 ………………………… 第二天上班,杨宗玮杨大队安排范云跟队,就跟老魏的队,跟他出勤,去熟悉业务。 其实,昨天晚上,胖子唐彬已经提前帮范云熟悉了一些了。 “范云,咱们这个工作,说难也难。 。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是一点,灵活。切记,灵活。” 范云点点头。 “咱们这活,都是在县城打转转,什么乱摆乱放的啊,什么无牌无证的流动小贩啊,什么乱张贴乱悬挂的啊……等等等等,都归咱们管。” 这些范云知道。 “咱们这活,权力不大,管得不少,管重了,那些老百姓们骂娘;管轻了,又会挨领导批……兄弟,咱这活可不好干。” 看来,唐彬这些天的班没有白上,不但深有感触,还颇有心得。 但是,范云坚信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为。 麻脸老魏喊道:“来来来,咱们今天安排一下。那个……赵艳玲。山东永清你今天继续跟唐彬一组,你们这组负责老广场和老菜市场那个十字路口,那四条路。 那个何兰芬,你和梁蓉负责从老菜市场到教育路口这一截的两边马路,以及老菜市场另一条顺着城台路到师范学校门口的那条路…… 范云跟我,负责县政府一带。” 他这个安排,大家倒是都无话可说。 老城管都知道,县政府门口不但交通队工作压力大,城管工作压力也大。 大家的工作时刻都在那些领导们的监督之下,做得好,得不到什么表扬,做得不好,说不定随时就会有政府里的某一间办公室里的电话,打到杨宗玮那儿去。 范云就跟在老魏身后,亦步亦趋,踏上了工作岗位。 原来,各行各业都有小门道啊! 范云感慨着。 平时里,只看着那些城管队员们在马路两厢走来走去,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模样,可是,真要轮到自己干了,才发现——累!…。 真累人! 不光腿累。 嘴巴也累。 范云有点穿不惯皮鞋,可是,又不得不穿,他跟在老魏的旁边,溜达来溜达去,不到两个小时,就感觉小腿发酸,脚背发涨,继而,右边的小脚趾头被皮鞋挤得开始隐隐疼痛。 城管队发的这种三接头皮鞋,太硬了,范云应该领大一号的,他太低估这种皮鞋的老流氓,与自己双脚的抵抗力了。 嘴巴累,就更不用说了,他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规劝一个小五金店的老板娘,将按规定不准摆在门口的桌子搬进铺子的时候,初步见识了这些生意人的伶牙俐齿以及利害。 “摆个桌子怎么了?啊?这么一张小小的桌子,怎么就影响市容了? 要说影响市容。123。那马路边上那些摩托车、单车,是不是更影响市容,更不应该停? 我看,干脆,连人也别让在路上走了……影响市容!” 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小五金店老板娘,“通通通”一阵机关枪似的话,差点没把范云噎死。 他看看不远处的老魏,目光中满是求助的意思。 老魏似笑非笑瞟了一眼范云,他站在一个卖散酒的铺子前,正跟那个铺子的老板说着什么,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 范云觉得,自己不能来硬的。 只能卖惨。 他把前二十年积攒的所有笑容都拿了出来:“姐姐。 。我这也是没办法,因为这几天有领导来检查,所以外面不让摆东西……” “你看那个人……”范云用手一指老魏:“那是我们队长,连他也亲自出马了,麻烦姐姐你帮个忙,这几天配合一下,把桌子搬进去吧,姐,现在这条街我负责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找我……” 呵呵。 范云替老魏升了官。 同时,组织了一套听上去似乎十分真诚的说辞,游说马尾辫子。 马尾辫子黑着的脸渐渐缓和了下来,她站在门口,看了看两边的店铺。 两边的店铺门口干净得很。 她朝范云摆了摆手:“行。山东永清我知道了,等下我就把桌子搬进去。”边说,还是边将桌子,搬进了店里。 “谢谢!谢谢姐!要不要帮忙?” “不用!” 范云看看老魏,老魏给他亮了一个大拇指,点了个赞给他。 这一点点小小的胜利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这座几十万人口的县城奏响的交响乐中,两枚小小的音符碰撞到了一起,然后,发出的一阵悦耳旋律。瞬间,又融入万人大合唱里了。 这样的事,以后有的是。 到了中午,老魏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样,范云,现在是吃饭、午休时间,你先去找地方吃饭,吃完了饭找地方休息一会,下午一点五十,咱们在县政府门口集合。” “那你呢?师傅。” “我回家吃。” 第一天跟着老魏师傅上班,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 范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师傅,今天中午不要回去吃了,我请客,咱们就在外面吃吧。” 老魏看看范云:“那多不好意思,我还是回去吃吧,家里给我留着饭的。” “不不不,师傅,我一个人吃也是吃,咱两个人吃也是吃,再说了,咱正好可以边吃边聊,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向你学习请教呢?” 范云的话让老魏不好再推辞。 他点头同意。 此时,他与范云已经走到了老广场,恰巧遇上了唐彬与赵艳玲,唐彬喊道:“魏班长,吃饭去?中午到哪里吃?” 老魏点点头。 范云招呼道:“中午我请客,大家一起吃吧,吃什么好?” 鹅蛋脸上纹着青青的眉毛的赵艳玲笑道:“去吃牛八宝呐!” 行。123。那就牛八宝。 范云对老魏着:“还有两个大姐呢?叫上她们一起来。” “行,唐彬,你去叫何兰芬和梁蓉,叫上她俩,到上次咱们吃的那家来,我们三个先去点菜。”老魏道。 “得嘞!” 赵艳玲道:“快点,走快点,要不等下她们都回家了,你快去老菜市场那儿等她们,她们的单车都停在那儿的。” “知道!知道!”唐彬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范云跟着老魏和赵艳玲。 。从老广场可以直通万里桥、百街里、直抵湘漓停车场的一座古戏台旁边穿过去,然后到了渠水边往右一拐。 第二家店:老地方牛八宝。 吃饭的人挺多。 赵艳玲指了指靠墙的一张矮矮的方桌:“坐那儿。” 围着围裙的服务员兼老板娘送上茶水与一盘瓜子:“几位?” “六个。”范云道。 碗筷送上。 茶斟上。 赵艳玲抓了几粒瓜子,边磕边吐皮,“噗,噗!” 瓜子始沾美人唾,飞入寻常酒宴中。 范云也磕。他打量了一下这家小店,不大,摆了四张桌,其中。山东永清有两张桌已经吃上了。 这家店的牛八宝,很有特色。 连器皿也极有本地特色。 三十公分高的方桌,被木匠在中间掏了一个圆圆的洞,一个如同特大号草帽的铁炭盆,架在桌子中间的洞里,炭盆里是一堆正燃得“噼里啪啦”的木炭,时不时,有火星“啪”的一声,迸出老远。 另一枚火星也“啪”的一声迸出来,不知道它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还是: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木炭上,架着火撑子,夹炭的铁夹子斜插桌子与炭盆的空隙里。 不一会儿,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底锅端了上来,放在了火撑子上。 然后,切成一碟碟的牛百叶、牛肠、牛肉片、牛心牛肺也端上来,围放桌边。 另外,还有一盘子切片的芋头,一碗嫩水豆腐,外加一筐青菜金针菇。 赵艳玲用火夹子将炭火拢了拢,本来就是开锅汤的底锅,不一小会,就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了。…。 正好。 此时唐彬也带着何兰芬与梁蓉过来了。 范云问老魏:“师傅,喝什么酒?” “酒就不喝了,下午都还要上班,吃点饭就可以了。” 老魏边回答范云边招呼后来的两位女将:“芬芬,梁蓉,坐,快坐。” 唐彬道:“酒不能喝,那大家就喝点饮料吧!” 他转身喊道:“老板,老板,来一瓶大瓶的可口可乐,再来一瓶雪碧。” 范云点点头:“一样来一瓶。” 眼睛细细小小的梁蓉一边给何兰芬倒了杯热茶,一边笑道:“哎哟,今天中午,唐彬请客啊?” 长得肉肉的何兰芬也道:“唐彬,你请客啊?” 唐彬摸摸脸,抠了抠上面一颗红得发黑的痘:“对!我请客,你们千万别客气,今天中午,一定要吃饱吃好。” 老板娘送来可乐与雪碧。 范云拧开可乐,先给老魏倒上,然后赵艳玲、梁蓉……依次倒去。 唐彬拧开了雪碧:“我喝这个。” 何兰芬道:“唐彬给我倒一杯。123。我也喝雪碧。” 菜已齐。 酒已满。 老魏举起杯子:“今天,咱们这个队伍又来了一个新同事,范云,以后,在工作中,咱们这些老大哥老大姐们,都要热情地给他帮助,多说,多教。” 范云赶紧也举起了杯:“哥哥姐姐们,我刚来,什么都不懂,以后,上班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大家一定要帮我指出来。” 赵艳玲笑道:“不着急,慢慢来,泰山不是一天堆的,火车不是一天推的,干着干着,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 梁蓉道:“就是,就像唐彬一样,对不对?哎!唐彬,你现在业务都熟悉了没有?” 唐彬举着倒满了雪碧的杯子:“差不多了吧!我感觉差不多了。” 赵艳玲道:“差不多?差多了。 。今天中午,你连一个踩三轮车的小贩都搞不定……” 唐彬赶紧将杯子跟她一碰:“喝你的可乐,什么搞不定,我是看他上了岁数了,可怜他,懂吗?” 老魏道:“原则要坚持,方式方法也很重要,干我们这个工作,处理问题的时候,头脑一定要灵活。” 其余五个人齐声附合老魏,大家一饮而尽。 范云从老魏开始,打着圈,每个人都敬了两杯饮料,他自己喝的最多,幸好不是酒,如果今天中午喝的是酒的话,他早就醉了。 初入社会的他,还没有学会油腔滑调,推诿搪塞着去挡掉自己不想将就的东西。 但是,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今天,他接触的,都是一些与他一样出身平凡的人,这些人,每一个都能配得上他口中喊出的哥哥,或姐姐。 牛八宝的味道很不错。 唐彬吃得额头见汗。山东永清他已经解开了衣襟:“哈……啊……辣得真过瘾。” 锅里本来已经放了辣椒的,他还嫌不够味,还把老板送来的小碟中的辣椒酱拨了半碟到自己的碗中,然后,去蘸那些热气腾腾的牛肉牛肝牛百叶。 三位女将吃得斯文多了,夹点,吹一下,然后慢慢嚼着吃。 范云以前没吃过这个,今天第一次吃,觉得味道挺好。 关键是底锅好。 据说好吃的都有大烟壳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实,火锅他没少吃,也类似于这种吃法,若说与这牛八宝有什么不同,也就仅仅叫法不同而已。 在本地农村,冬天的时候,通常也是将所有的配菜煮在一个锅里,煮好了,端出来,同样这样架在炭火上边热边吃。 这个,其实就是桂北一带的一种土火锅罢了。 与大城市中,那些酒精炉,煤气灶的火锅,大同小异,若说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那些干净,而这种土锅底下“啪啪”的火星乱飞。 有些飞到锅中。 有些飞到碗中。 甚至,还有一颗飞进了唐彬敞开的怀里。 。 第16章 初见唐若 投怀送抱的火星子烫得唐彬立刻弓起背来,他一只手捏着衣服的两粒扣子,往前抻着,试图将那粒火星子从怀里请出来。 唐彬被火星子烫得呲牙咧嘴、狼狈不堪的模样,把大家都逗乐了。 “哈哈哈哈……” 在这个宁静的春日午后,有谁会留意这个地处南疆的小城,这个小城的这条水街,以及这几个坐在毫不起眼的小饭馆中吃着八元一位的廉价火锅,嘻嘻哈哈的普通人呢? 在这2001年的春天,千年虫与世界未日的预言早已不攻自破,遥远的星河,也没有看见动机复杂的外星人驾着银色的飞碟,闪着不可逼视的光芒划破天际,瞬间来临,光顾茫茫宇宙中这颗蔚蓝又孤独的星球。 这颗星球。123。仍然围着太阳,日复一日孤独的转着。 不知从何日开始。 亦不知从何日而终。 而这颗星球上的居民,每一个人,亦只知昨日与今时,而不知明日又何如! ………………………… 一眨眼,范云已经在城管队上了半个月的班了。 工作。 一旦熟悉了工作,剩下的,便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了。 天空亦如是。 每日阴了,晴了。 每日都有飞鸟划过。 “吱吱吱吱吱……” 范云站在县政府通往老广场最陡的那一截坡上。 。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对面新华书店五楼上的一个广告牌。 摇摇欲坠。 金灵渠广告有限公司。 阳光透过楼间那些纵横交错,不知用途的电线绳索,以及楼角间的缺口,投影在范云的脸上。 炫目,耀眼。 范云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好危险哦!” “是啊!要赶紧想办法弄一下哦,掉下来砸到人,可就不得了喽!” “就是滴,那个广告牌马上就要掉喽,怎么也没得哪个管一下?” “这个应该是政府管的吧?” 有困难,找政府。 有问题,找政府。 来不及。 范云觉得。山东永清必须立刻采取措施不可了。 他快速走到新华书店楼下,找到书店的店长,一个戴眼镜留分头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找他借了三个黄色的塑料警示牌:防止摔倒。 这是这家书店仅剩的三个警示牌。 又脏又旧,已经积压在仓库里,八辈子也卖不出去了。 范云又问眼镜要了一些捆书的红色塑料绳,然后,将那三个塑料牌摆在上方那个摇摇欲坠的招牌,可能会跌落的地方。 尽量不影响交通。 尽量范围大一些。 范云用红色绳索将那三个塑料牌连在一起,这样,就形了一个毫无规则与美感的圈。 带缺口的圈。 圈里如果坐的是唐僧的话,想必白骨精不用施什么妖魔诡计,就能轻而易举用一阵狂风将唐僧吹走。 弄完这些。 范云顺着新华书店旁边一条连台阶上都贴满广告的楼梯,“噔噔噔噔”上了五楼。…。 五楼。 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前台,一个体态丰腴的小妹站了起来:“先生,请问你找谁?” 您呢,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这小妹,尊称都不会用,差评。 范云并不计较这些。 “你们公司悬挂在外面的广告招牌,上面的固定螺丝已经快松完了,那个招牌,马上就要掉下来了,要马上采取措施,想办法处理一下。” “好的先生,我等下报告给领导。” 等什么等。 乱弹琴。 范云大声道:“你现在就去找你们领导,让他马上,立刻处理,很危险,知不知道?啊? 下面就是人行道,人来人往过路的人那么多,万一招牌掉下去砸到了人。123。怎么办?啊?谁负责?” 前台小妹肯定不能负责。 她见范云说得如此严重,立刻拨通了领导的电话,电话中,将范云的意见一五一十给领导汇报了一遍。 范云指着电话机,大声道:“要快,马上就要来人处理。” 人来得很快。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保养很好很富态的女人。 “先玲,怎么回事?那个招牌怎么回事?” 叫先玲的前台小妹在那女人面前垂手而立:“唐主任,这位先生说,咱们公司挂在五楼外墙上的广告招牌松了。 。马上就要掉了。” “是吗?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去看看。” 范云道:“我也要看看。” 前台小妹先玲带路。 看了。 确实要掉了。 足足有几十斤重的槽钢焊成的广告招牌的铁架子,四颗固定螺丝已经掉了三颗,现在铁架子已经反转了一个个,斜到下边去了,全靠仅剩的一颗螺丝维系着它与招牌的约定:你若不弃,我必不离! 女人看完。 “先玲,打电话给电工曾志平,让他快过来一趟。” “主任,曾志平出公差了,下午才能回来。” “哦!他出公差了!我忘了……那咱们公司有没有男的在?李勇他们几个?” “没有。山东永清都出去了,现在只有业务部的唐小兰唐经理在,还有财务部的李总,她们部门没有男的……” “哦!”那个叫唐主任的女人双手握拳,搓了搓手。 “要不……先玲,你去朝阳路口那里,喊几个民工过来。” “嘎吱!”或许那个招牌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等不得先玲去替它喊民工了,它嘎吱吱又叫唤了一声。 它在提醒唐主任,对自己的重视与处理需要马上、立刻,一秒也不能再耽搁了。 范云赶忙从窗口探出身去。 要掉下去了。 最后一根螺丝。 断了。 整个铁架子,现在吊在一根横贯马路的白皮线上,一边卡在墙上,一边悬空挂着。 一阵大风。 一辆载重货车过路引起的震动。 甚至,一个醒来找妈的娃娃的啼哭,都足以让那个招牌从天而降。…。 下面,就是人行道。 仍有对那三个警示牌毫不在意的行人,三三两两,并肩而过。 危险! 范云丝毫没有犹豫,他一下子伏在了窗口,双手扣住了广告招牌的槽钢,死死拉住了它。 啪! 那根立了大功的绳索,将接力棒交在了范云手中,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断了。 “唰”的一下,软软地垂在了道路两旁的楼壁上。 可是。 窗口太小,不足以将那个招牌拉进房间啊! 唐主任此时也赶紧过来了,她伏在范云的身后,斜着身子,一只手抓着铁架子,另一只手揽在范云的背上。 范云觉得,后背上,瞬间有些软绵绵的。 顾不上波澜。 也顾不上荡漾。 他拉了几次那个架子。123。发现不可能拽进来。 有点着急的范云大声吼道:“快去,找一根粗一点的绳子来。” 半边身子伏在范云身上的唐主任也急切地喊道:“快,先玲,快去找绳子。” 还好。 先玲的绳子终于找来了。 很及时。 就在范云双臂酸麻,右手食指跟无名指也被墙壁上的瓷砖磨破了皮,鲜血直流的时候,绳子终于找来了。 范云差点就坚持不住了。 这种竭尽全力。 。歇斯底里咬牙坚持的感觉,十分像他的班长一脸坏笑的看着吊在单杠上的他,一边慢悠悠拉着长腔读秒的时候,那种感觉。 “二十四,二十三……二十……十二……八……七……二……”那些老兵们总是拖着长腔,坏笑着看那些吊在单杠上咬牙切齿的新兵蛋子。 尽量,将他们的潜力往死里练,往死里逼。 软绵绵的唐主任飞快地将绳子从铁架子中间穿过去,往后递给先玲:“接着,拉远点,拉紧!” 两个女人,拉一个铁架子,还是可以拉得住的。 腾出手来的范云,将旁边一张桌面足有三寸厚的大木头桌子用力拽过来。 然后将绳子牢牢系在桌子腿上。 架子与桌子。山东永清隔窗相望。 如同牛郎织女。 而那道窗户,就成了挡着它们的银河。 此时范云,才顾得上看手指。 “哎哟!真疼。” 两根手指的关节处,都擦掉了老大一块皮,不疼才怪。 “谢谢,谢谢啊!”唐主任的感谢十分真诚。 范云“嗞……”吸了一口气,他咧了咧嘴,摆摆手。 似乎是故意的,将那两根受伤的手指给唐主任看。 唐主任都看到了。 小妹先玲看了看帽子歪到一边的范云,抿嘴笑道:“跟我到前台吧,那儿有药。” 先玲从前台的大桌子下面取出一个白色小药箱,打开,里面药棉,消毒酒精,药粉,纱布都有。 范云谢绝了先玲的帮忙,他尽量采取一个舒服的姿势将上身半趴在前台,一边往手指上涂药水,一边谢谢先玲送来的水:“谢谢,谢谢。”…。 楼梯。 脚步响起。 “噔噔噔噔……” 范云抬头看着,胸口如击大石。 我是谁?我在哪? 他只觉得,本来光线略嫌不足的金灵渠广告有限公司的这个前厅,突然间流光溢彩,暗香袭人。 门一开。 一个短发齐耳,黑衣白鞋的女孩进来了。 她只是朝先玲微微点了点头,脚下并没有停留,就朝里面走去。 她的双目低垂,并没有看范云。 可是范云,却觉得自己全身瞬间都笼罩在她那轻轻的一眼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 手脚发软。 头冒虚汗。 无法形容。 天哪!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二十一岁的范云,从未试过,因为一眼、一人,而导致一颗心激烈地几乎跳出胸口的感觉。 他只觉得,金灵渠广告公司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厅,比全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宫殿,都要华丽,都要夺目。 范云又朝那个纤细的背影看了一眼。 心跳的感觉。 愈发猛烈。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123。就像被一颗7.62毫米的子弹瞬间击穿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如同身处一个香气缭绕,异花纷呈的神秘之地,而自己,已化作百花中的一株向日葵,正将那只金黄色的花盘,一点点扭向太阳。 此情此情。 唯有赋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范云忘了手指的疼。 忘了自己是怎样如脚踩浮云般从金灵渠广告公司走出去的。 忘了回答先玲的话:“谢谢你,范先生。” 他现在只想静静。 静静的意大利脆皮炸鸡店里,范云将自己的身体搁进硕大的布沙发里,伸手拿起服务员刚送上的,加了冰的可乐,噙着吸管啅吸起来。 他竭尽全力试图想从自己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 。找出一股线头出来。 然后顺藤摸瓜,十指翻飞不停转动,快速地将它团成一个线团,再用力将它摁进自己的心窝里。 难道? 这就是喜欢么? 这就是爱么? 这就是一见倾心么? 范云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世界,他觉得,那个短发齐耳黑衣白鞋的身影,那个有着浅浅的眉,淡淡的笑的人,从此就成了他的世界。 是的。 世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 新华书店与金灵渠广告公司,成了范云重点对象。 在一段时间里,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年轻的城管队员,在县政府至新华书店的这一段路上,来回地走动。 刮风如此。 下雨如此。 不是天气恶劣至范云觉得非避不可之时,范云决不去躲风避雨。 甚至。 据说某位坐在政府办公室里的领导,因机缘巧合,在某一天发现了范云走来走去的身影,他端着茶杯。山东永清看了看范云。经过他连续几日的认真观察,下了如下结论:这是一名很认真、很负责的同志。 他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杨宗纬的桌子上。 激动万分的杨宗纬接到这位领导打来的电话,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是,谢谢领导,谢谢领导的肯定,我代表范云以及全体城管队员向领导保证,我们一定认真工作,再接再厉,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与支持鼓励……” 杨大队说得很不错,铿锵有力。 唐彬嗤之以鼻:挺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 最近的一次例会上,老魏宣布,杨宗纬大队长表扬了范云的工作:“近段时间,大家工作都做得不错,特别是范云……杨大队对大家提出了表扬……” 老魏讲话很有技巧,很有艺术性,重点表扬了范云的同时,以点带面,将大家统统表扬了一遍。 赵艳玲打了范云一巴掌:“范云,领导表扬你,发了工资,请客。” “对,范云请客。”梁蓉也起哄道。 那个五金店的马尾辫老板娘,最近也捕捉到了范云的规律:每天早上必来这一段路报道,过不了半个小时必会到斜对面的新华书店去一次。 他每个下午也必到新华书店去一次,然后,过大约半个小时,才顺着楼梯走下来。 。 第17章 二见唐若 五金店老板娘观察的很到位。 是的。 范云几乎每天都要去金灵渠广告公司报个道。 他早已经跟先玲混熟了。 先玲一开始以为范云对自己有兴趣,于是她也很配合范云,每天都换着花样地穿衣打扮,抹着红嘟嘟的嘴唇儿,擦着淡淡的粉。 远看一朵花。 近看花一朵。 可是几天过后,她就发现范云的兴趣并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先玲很失望。 她觉得范云的眼珠子一定生歪了,居然对面前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视若无暏。 她就觉得自己的打扮,没有什么意义,就有点沮丧。 但是,当范云随口夸她的时候,她的沮丧立刻消失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先玲。123。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真好看。” 确实挺好看。 宝蓝色的外套下,罩着一件紧身的黑色打底衫,下面黑色弹力裤,配一双黑色高跟鞋。 看上去既青春,又大方。 先玲很高兴:“哪里好看?怎么好看了?”她有意无意在范云面前挺了挺本就高耸的胸。 “哪里都好看,从上到下都好看!” “真的?” “真的。”范云懒洋洋道。 先玲瞅着范云一副心不在焉,应付差事的模样,举着小拳头打了范云一下。 她觉得范云也可能是对软绵绵的唐主任感兴趣。 先玲就有点鄙视范云的眼光。 。她心里想:漂亮的大姑娘你不来喜欢,倒看上了一个老娘们。 但是。 范云却没有丝毫喜欢那个老娘们的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等唐主任的。 先玲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说不定,他真的是喜欢我。 范云假装有意无意问先玲:“哎!先玲,那天咱们弄广告招牌,那个短头发的,黑衣服白鞋子的女孩子,是你们公司的吗?” 先玲傻吗? 不傻。 她既有胸,也有脑。 她瞬间明白了范云天天到她这儿报道的真实用意。 她的心里,立刻有一点酸溜溜的。山东永清恼羞成怒的感觉。 但是,她毕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她知道好歹。 也知道,感情上的事,女孩子不能上赶着。 缘分不到,说什么也没用。 “是啊!是我们公司的,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范云轻描淡写道,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是随便问问的。 先玲才不信。 女孩子不但感情丰富,而且触觉灵敏。 她似笑非笑看着范云道:“哦!原来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做个介绍啊? 不过,听说她可有男朋友哦!” 范云瞬间如被雷击。 失魂落魄。 他就像狂风暴雨中,被碗口粗的闪电及响彻天边的滚雷震傻了的一只呆鹅那样,呆滞、彷徨。 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 先玲看到范云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如同渡劫般的脸色,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的话。 如同给一个濒危的病人注射了一枝极其有效的强心针一样,使范云瞬间又来了精神。 他抬起头。 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范云冲先玲笑了笑。 笑得。 简直。 比哭还难看。 “她家里有事,回家去了,明天才回来,对了,她明天下午应该会在我们公司的饭堂吃饭,六楼……” 先玲指指天花板。 “明天星期五,我们公司领导都不会来饭堂吃饭,就剩几个业务员什么的吃,你可以六点半过来,六点半,上面就没人了……就剩她跟做饭的阿姨,还有我……” 先玲的话,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范云的心一阵狂跳。 脸上的喜悦。123。溢于言表。 范云真想搂住亲爱的先玲,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如果。 她是个男人的话。 ………………………… 星期五。 哦! 幸福的星期五,快乐的星期五,有多少人盼你等你哦! 就像范云那样。 早上一睁开眼,范云就开始纠结下午的事:自己下班之后,是穿城管制服去?穿军装去?穿便服去? 不管穿什么,总之,不能给别人刻意的感觉。 范云几乎想了一整天。 。终于在他快把脑袋想破,而他又即将下班之时,决定,就这样去。 就这样了。 五金店的马尾辫老板娘,很奇怪范云没有如平日那样,从她门口拐去爬法院那个坡,然后抄近路走。 也没有顺着她门前的下坡路往老广场走。 她看着范云往马路对面走,这时有客人来买货,她的目光,以及脑袋中如天上的云朵一样千变万化的想法被客人给打断了。 等她卖完货。 范云不见了。 范云进了新华书店。 他装模作样的在店里拿起一本书来看,连书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翻到了中间的某一页。一排稀疏的文字如同患上了骨质疏松一样排列着:遇上你是我的缘。 芦苇 芙蕖 两株植物看上去完全和谐相处 它们彼此辉映 又彼此祝福 风来时互相依靠 等雨 雨去后的最后一滴 是芙蕖的私语 “如果你再靠近一点 我会感觉更加幸福” 而此时 我正在灯下虚构一场相遇 虚构远方 一些与你有关的美好事物 正渐渐逼近 等待抵达微风荡漾的湖面 为我摆渡…… 原来。山东永清范云随机抽取抓在手中的是一本诗集,一本从摆在新华书店的架子上之后,可能从未被人翻阅过的书,今天,被范云抽了出来。 他哪里有心思看书。 什么诗集、歌集的,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新华书店收银台上方那只钟表上。 时间过得太慢。 等待又太长。 范云恨不得将那三根指针拨快点,再快点,一下子拨到六点半去。…。 他的双脚却如钉子一般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手在翻书,眼在看墙——挂钟。 平时滴溜一天滴溜一天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过得特别慢,慢得让范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咚!咚咚咚!” 她会不会来? 今天她会不会不来了? 她要是来了,自己怎么跟她打招呼? 自己进门的时候,先迈哪条腿? 柜台处那个营业员,看着一直盯着他头顶上方的范云,心里可能也有些发毛。 自己上面莫非有怪兽? 奥特曼打小怪兽? 他抬头看了看头上,什么也没有啊。 傻子。他低声嘀咕道。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终于。 秒针到位。 时针与分针也指在了范云想要的位置上。 他将手中那本诗集往架上一塞。123。转身就走。 “……纵使人间情事深如草木,也无非,不负衩裙,不弃布衣……” 范云嘴巴里嘟嘟道。 看来。 爱情出诗人。当然。 也。 出傻瓜。 六楼,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饭堂门口,范云终于还是先迈的左腿。 习惯了,队列前进,都是从左腿开始。 只是。 此时他的左腿踏在饭堂的地上,为什么?那样的轻?那样的软? 他的心跳。 。为什么那么快? 都是因为她。 她在那儿,她真的来了。 醉了,醉了! 范云要醉了! 先玲看见范云的颇有几分僵硬的肢体与动作,笑了:“来了?” “嗯!” “坐吧!” “好!” 此时的唐若,一定很奇怪这个不是本公司员工的人,来本公司的饭堂有什么公干! 傻妞。 他是为你而来的! 范云拼命抑制住即将脱缰而去不受控制的心,坐了下来,就坐在唐若的邻桌上。 唐若在给一个小女孩辅导家庭作业。 那个小女孩也看着范云:“姐姐。山东永清他是谁?” 她问唐若。 唐若摇摇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先玲解围道:“啊,他是一个朋友!” 哈。 她说的真好,范云是一个朋友,是一个有备而来,动机大大的不纯的“朋友”! 解铃的不只先玲,还有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正在做一个手工作业,可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做不好。 最后,她气鼓鼓地一推自己那件半成品:“姐姐,好难哦!” 唐若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理那个小女孩。 范云走到小女孩旁边,看了看她的手工活,那是一只纸制的城堡,此时,已经被小女孩弄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刚才她又一推,那个城堡的两根罗马柱也断了一根。 范云想激一激那个小女孩,他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我敢打赌,你们这里一定没有双面胶!” “骗人!谁说的?”苹果脸蛋的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朝范云嘟着嘴道。…。 范云眨眨眼:“我说的,一定没有。” “一定有,我拿给你看。” 小女孩从凳子上站起来,跑进了饭堂最里面,与厨房相邻的一个房间。 范云朝唐若点点头。 连你好也没说。 太差了。 唐若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她也没有说话。 应该的。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动的。 范云指指城堡:“这个……我可以帮她做好。” 范云终于开窍了,主动开口了。 唐若点点头。 点头代表默许与同意。 起码,不是拒绝。 范云的心里,太高兴了,高兴的他双手微微颤抖,拿起那个城堡的时候,甚至还把人家小女孩另外一根完好的罗马柱给扯断了。 毛手毛脚。 小女孩拿来了双面胶:“喏!这不是么?” 范云笑了:“嗯,真棒,你赢了。那么,我猜,你一定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 “哼!不告不告就不告,就不告诉你!” 范云的激将法失败。 看来凡事不可一而再。123。再而三。 范云转转眼珠,狡黠的道:“我猜,你一定姓……牛!” “错!”小女孩大声道。 “那么……牛和马都吃草,都能犁田,你一定姓……马!” 小姑娘转着眼珠,咬着嘴唇,并不回答。 “你叫马雪莹!” 小姑娘不说话了,她用乌溜溜的大眼晴瞪了瞪范云,她感觉自己的名字被范云给叫了出来,自己吃了亏。 “姐姐!” 但是,她不敢轻易朝一个陌生人去做些什么,却扭身朝唐若撒起娇来。 “吃饭喽,吃饭喽!”先玲从厨房里端菜出来。 她问范云:“范云,你吃饭没有?再一吧?” 先玲有意无意,将范云两个字叫得大声一些。 范云摆摆手:“我吃过了。” “哦!那好吧……马雪莹。 。吃饭了。”先玲喊道。 那个叫马雪莹的小女孩就去拉唐若,她抬起两只小手搂着唐若的胳膊,一边摇着一边拖着长腔撒娇道:“姐姐……吃饭了!” 先玲已经让过范云了。 唐若没再让他。 她应该也不会让,她跟范云又不熟,并不知道范云尊驾是哪位。 她们吃饭的时候,范云把那个城堡鼓捣好了,这种拼拼凑凑粘粘贴贴的玩意儿,对范云来说,真的是小菜一碟。 如果不是饿着肚子,他一定能发挥得更好,弄得更完美。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范云其实也不觉得很饿,虽然,饥饿的时候看别人吃东西,会更觉得饥肠辘辘,但是,他觉得,现在自己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感觉,能让他忘掉所有的饥饿、寒冷、大风、荒漠。 没错,幸福。 兴许是看在范云鼓捣好了那只城堡的份上,又或许是看在先玲的份上,再或者是看在马雪莹没写完的作业份上,还或者看在老天爷他老人家才知道的一些什么缘故份上。山东永清吃完了饭,唐若并没有带着马雪莹走。 她不但没立刻带马雪莹走。 还让马雪莹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她不但让马雪莹写作业,还跟范云聊了几句。 范云觉得唐若的情绪不高。 但是,他又不知道她情绪不高的原因是什么,更不能贸然去问唐若。 他觉得自己现在虽然跟唐若坐在了一个房间,可是,他与唐若之间似乎隔着十万大山。 虽然肉眼不可见,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他该怎样在这层层叠障面前,找到可以叩响山门的关键呢? 他决定讲个笑话给唐若听。 不能一句话不说,傻坐着啊。 范云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 唐若点点头,看着他。 “话说,有一条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原来是一只乌龟踩伤了一只蜗牛。”范云认真地讲道。 唐若听得也挺认真。 马雪莹也是。 听得认真,讲得人就有信心。 范云继续道:“于是,警察就去现场调查事故原因,他问蜗牛:乌龟是怎么撞到你的? 头上缠满绷带的蜗牛,一边回忆,一边回答:警察同志,我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它的速度太快了!” 。 第18章 唐若的心事 唐若笑得很礼貌。 马雪莹笑得很可爱。 先玲笑得很配合。 那个煮饭的阿姨,笑点比较高,她一边用湿毛巾擦着桌子,一边瞪着一双只识八角桂皮而不懂笑为何物的大眼晴,似乎,根本没有听懂范云说什么。 话说。 同样的笑话,马雪莹是觉得确实好笑的。 唐若是觉得人家既然讲了,而且这个笑话确实还可以,所以自己应该笑一笑的。 而先玲却是吃醋的,认识你范云时间也不短了,你可从来没讲过笑话给我听,可是你只不过见了唐若两次,就这样……那样的哄她。 哼! 至于那个阿姨,可以选择性的,直接忽视之。 就在范云坐着舍不得走。123。想跟唐若再聊几句的时候,唐若要走了:“马雪莹,把东西装书包里,我们回去了。那个城堡用另外一个袋子装,别弄坏了哦,明天还要交给老师的。” 马雪莹仰脸看看唐若,眨眨眼,表示同意。 她们要走。 范云当然不能再坐。 唐若牵着马雪莹的手走在前面,范云跟在后面。 三个人下了楼。 唐若朝远处招招手,一辆“慢慢摇”飞快地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嘎吱吱……”车刹住了。 范云好想跟着唐若一起钻进那个“慢慢摇”的车厢里。 唉! 唐若带着马雪莹回家去了。 好失望。 小伙子。 。没什么好失望的,今天,你已经得到的太多了,你看见了她淡淡的忧伤,她浅浅的笑,还知道了,她明天,也会来的。 范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他的心事,全与唐若有关。 想一阵,范云就傻笑一下,是的,傻子那种笑。 ………………………… 唐若其实也有心事啊! 只是,无人可说。 今天下午,方科做了一件十分过份的事。 她从家里回来。山东永清第一时间到了方科与别人合伙承包的那个饭堂,没见到方科,于是,唐若就去方科的宿舍找他。 当她推开方科宿舍的门时,竟然发现方科的侄女方然,正伏在方科的身上,呼呼睡大觉。 方然,十七岁了啊! 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身体该发育的都已经发育了,早就已经是男女有别的年龄了。 气得唐若用力一摔门。 但是,方科似乎浑不在意。 是,现在天气还冷,身上穿的衣服还多;是,方然是你的亲侄女,你心中绝不会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是,她从小跟着你长大,是喜欢跟你腻在一起。 可是,外人不知道啊! 她不懂事,你方科还不懂事吗?二十七八的人了,还不懂人言可畏四个字吗? 而且,他看见了唐若时,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所谓恋人的那种关怀与关爱。 既没让唐若坐,也没问她渴吗饿吗? 他只是拍了拍睡在他胸口的方然。…。 被拍醒后的方然,一脸的若无其事,丝毫不觉得睡在叔叔的臂弯里有什么不妥。 这还不说。 下午方科蒸出了第一笼包子,他居然只是给自己的侄女拿了一只过来,而既没有拿给唐若,也不问一问唐若中午在家里吃饭没有,饿了没有? 这,难道不是恋人之间最起码的关心吗? 他的做法,让唐若很寒心。 就算他知道唐若晚上吃饭堂,他的做法也让唐若寒心,行动没有,好话都不会说一句吗? 这让唐若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朋友。 其实。 她这个女朋友,完全是与方科一起做事的那几个同事,喊出来的。 是。123。刚认识的时候,方科对她还算可以,食堂里每逢蒸了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他总是第一时间,拿一个给唐若吃。 那时候,唐若还没有默认这个所谓的男朋友。 回想起来,方科也从未真正的向她表白过,从来没有。 他从来没有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双手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单膝跪在唐若面前,含情脉脉地道:唐若,做我女朋友吧。 他不但讷于言,也惰于行。 只不过,他在恰好的时间节点出现在唐若情感的空白期罢了。 。正好替这个排行老二,自幼不被家庭重视的女孩子,唤醒了青春年华里,羞涩又朦胧的一些有关爱情的憧憬与感觉罢了。 只不过因为唐若在带马雪莹,而马雪莹家恰好又与方科他们那个食堂,在一个大院里罢了。 然后,大家一起哄,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唐若就是方科的女朋友了,似乎,仅凭女朋友三个字就能将一个女孩子牢牢锁在自己身边了。 可笑。 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只小猫小狗,你只要对它好,它也会跟你亲的。 何况人呐! 而绝不是像提携方科的一个前辈所说那样:“女人,没结婚之前不能对她太好了。山东永清对她太好了,一旦结了婚对她不好了,她就会失望,就会影响家庭和睦。” 什么歪理。 结婚之前都对她不好,难道还指望结婚后对她好?难道还指望他的好是从结婚那天才真正开始? 唐若看着方然吃包子,她那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挑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呯”的一声,用力砸上了门。 如果按照一般言情剧发展,此时方科是不是应该追出来?来追怒气冲天的唐若? 不。 事实证明,他不会追的。 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有没有真正拿唐若当作自己的女朋友? 许多时候,方科还不如他那几个同事对唐若好,他那几个同事,还经常拿食堂里的好吃的,给唐若吃。 唐若跟方科那几个同事反而相处更好,感情也更好一些,或许,大家都是十八九岁的同龄人的缘故吧!…。 唯有方科,比唐若大十岁,整整十岁。是的,他那二十八岁的生日,马上就快到了。 唐若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应该找谁说。 找马雪莹吗?她那么小,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懂什么。 找章华华说吗?华华不在兴安,她在兴安的时候,唐若又常常会因为与她一起玩得太开心了,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而范云,范云是怎么出现的呢? 唐若隐隐感觉到了范云对自己的好感,今天,在公司饭堂里,望着范云那张棱角分明洋溢着青青活力的面孔,特别是他那双既坚毅又温柔的眼晴看着自己时,唐若的心里感觉到了——慌乱。 她认识方科也快一年了,从不曾有慌乱的感觉。123。只有,生气。 而今天,面对这个只有一个一面之缘的年轻小伙子,不知道为什么,唐若的心中如春风吹过山岗,柳枝拂过水面一样,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她觉得,他的微笑如阳光般明媚,足以融化掉一切寒冷;他的声音如大地般低沉,可以让她赤足奔跑,轻声唱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话,自己的那些忧伤、恼怒、开心、快乐,都想说给范云听听。 他一定是个好听众。 所以后来,她带着马雪莹走的时候。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不过,唐若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明天还会来的。 再轻,范云也听得见。 范云在外面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就回宿舍了。 唐彬没回来,这几天,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每天很晚回来。 他不说,范云也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范云美美地洗了个澡,完全是喜唰唰喜唰唰那种节奏,他不停地用力搓啊搓,搓着身上,直至将皮肤搓得通红才作罢。 浴室中的范云,吹着开心的口哨,冒着幸福的泡泡,一边洗澡,一边想明天的事情。 明天他休息。 一想起休息。山东永清他就觉得有些不愉快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上班更好一些,上班时间过得应该快一些,一个班下来,就可以又见到她——唐若了。 唐若。 多好听的名字。 洗完澡,是不是就应该上床睡觉了呢?既然睡觉,是不是就应该做一个美美的梦呢? 于是,范云就做了一个梦。 ——断崖凌风,残阳如血。 范云的师父将大魔头逼到了崖上。 两个人身上俱是累累伤痕,都只凭一口真元苦苦支撑。 大魔头桀桀一笑,惊起林间无数飞鸟,他以半截断剑勉强支撑着身体:“无涯子,纵使打败我又如何?纵使杀了我又如何?你可知道,杀我如同杀你自己,你杀的是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 大魔头双晴赤红,滴滴渗血。 “卫道除魔,义不容辞!”范云的师父斩钉截铁道。…。 “师父,甭跟他废话,徒儿杀了他。”范云运剑如风,气贯长虹将手中的兵器掷了出去,“唰”的一声从大魔头当胸穿过,大魔头立时毙命。 范云转身扶稳已将油尽灯枯的师傅,望着潇潇的大地,心情万分沉重。 此时天地无声,只剩他师徒二人。 而远处,妖云密布,叠叠层层如大军压境,马上,又一场战斗,即将到来。 范云扶着师父,转身就走。 突然。 身后黑云一般漫上无数妖兵妖将,当头两个,正是二魔头与三魔头,他们恶狠狠盯着已精疲力尽,不能再战的范云与师傅。 “杀!” “杀!” 妖声震天,日月无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范云扶着师傅,急得已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拼命逃跑。 莫回头。 跑! 跑! 可是,两个魔头离范云还是越来越近了,两对魔爪几乎已经搭上了范云的肩头…… 范云拼尽全力。123。从腰间摸出一颗手榴弹,一下子朝咫尺之间的敌人扔过去。 “轰!” 范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条腿不住地扭来扭去,脸上的表情既紧张又痛苦。 突然,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下子睁开了眼晴,“吁”了一口长气,悠悠醒来—— 范云将身子靠在床头上,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 他是需要一枝烟压压惊。 范云活动活动被压麻了的左臂和左腿。 这种睡梦中被敌人死死咬住,自己越跑越慢,挣扎无力的感受,实在是令人太不愉快了。 并且,通常都是以被吓醒结束,鲜有能逃脱者。 奇怪的是,范云做的是武侠梦,最后却动用上了手榴弹。 。莫非,他想打一场古典与现代化相结合的战争不成? 其实,应该是他的潜意识里,认为手榴弹的威力比那些冷兵器更厉害一些罢了。 范云将烟头丢进床头矿泉水瓶做成的烟灰缸里,“嗞……”烟头瞬间熄灭在水中。 他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口往外看。 夜色阑珊,灯火点点。 在这片深沉的大地上,勤劳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都在努力拼搏,用自己的双手缔造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一盏灯火就是一粒种子。 一道星光就是一个美梦。 而远处,古老的灵渠运河一路欢歌,推着娘娘桥头的大水车吱吱呀呀转个不停,源源不断,将清澈的运河水汲进稻田与菜畦中。 明天,一定又是一个艳阳天。 是的。 第二天。 范云被刺目的阳光照醒了。 他不徐不急地起床。山东永清刷牙,洗脸。 心中同时筹划今天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下李希刚,前段时间,他去了派出所集训,而自己又时来运转的进了城管队,两个人一直没见过面。 今天星期六,希刚应该在家里,他们的集训,早应该结束了。 范云翻出了自己的那套浅灰色西装,好,老伙计,今天就穿你了。 没有皮鞋,范云觉得城管队发的那双三接头应该就行,等下只要多擦上点油,好好打扮打扮它就可以了。 他又翻出来一条灰底银条的领带出来,这条领带,与这身西装,还是范云当兵前买的,那几年,西装领带大皮鞋,几乎是从城里到乡下的年轻小伙子们的“标配”。 还好,范云这身西装买的时候就有点大,而他当兵时的身高已基本定型,在部队时没怎么长个,如果他跟当兵三年个头窜了一大截的刘艳松那样的话,这身西装,基本上就报废了。 范云将领带套在脖子上,东扭西扭,很是鼓捣了一阵子。 很久没打领带了,几乎都忘了。 还是城管队发的“易拉得”好,一条拉链“唰”的一拉,就到了颈上,方便、快捷。 。 第19章 倾诉 范云将皮鞋擦得闪闪发亮,“咯蹬咯蹬”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 带劲。 神气。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说不一样……” 走到街上,天那么蓝,花那么艳,人们笑得那么灿烂。 李希刚在家。 范云找他的时候,他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而李阳,正气鼓鼓地对她这个双胞胎弟弟发脾气:“快点,遥控器给我,我的电视已经开始了。” 李希刚并不理李阳。 这时,范云来了。 李希刚高兴地看着西装革履的老战友:“范云,今天穿这么正式,干嘛呀?相亲?” 穿得粉嘟嘟的李阳,一把抢过了遥控器,她乜斜了范云一眼:“帅哥。123。约吗?” 范云一伸胳膊,示意她挎过来。 李阳“噔噔噔”就过来了,她挽起范云的胳膊,骄傲地冲自己的弟弟一甩头。 哼! 比李希刚仅仅大了半个时辰的李阳,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被老娘在家里又养了一年后,终于受不了老娘嫌五嫌六的唠叨,她光着两只漂亮的脚丫,跳到沙发上,用遥控器指着老李的鼻子道:“爸,你再不帮你的小情人找个工作,她可就要被你老婆给逼疯了!” “找!找找!” 希刚爸后来,托关系给李阳找了个收费员的工作。 。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就在兴安县城东收费站。 李阳工作干得不错。 第二年拿了个收费站的先进工作者。 她也不想拿。 没办法,人美声音甜,天生的。 经常有些过路的男司机,为了多看她两眼,在收费窗口磨磨唧唧不肯走,弄得后面的车一个劲的按喇叭! “呜哇,呜哇!” 自从她来收费站上班后,她的窗口,冲卡逃费率,是整个收费班里最低的。 旁边村子里一些整天游手好闲的小青年,有时候也会故意到收费站来骚扰她。 一开始,李阳对他们笑脸有加,可是,后来发现有一些人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她也就不再客气。 “滚!滚蛋!” 很奇怪。山东永清李阳越是那么大声的凶那些小混混,他们反倒越不生气。 有些男人,真的天生就是贱骨头。 但是,李阳对范云可就不一样了,她那泼辣的性格,可不会对他使的。 因为,范云既不会像那些小流氓一样,动不动对她挤眉弄眼说一些骚里骚气的话,又能很有幽默感的时不时说一些冷笑话,让她回过味来的时候,想着想着就莞尔一笑。 她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的老妈子为什么视范云如眼中钉一样。 可是,李阳许多次旁敲侧击的刺探都被老妈轻轻巧巧挡了回去,跟老妈斗,她还差得远。 性格外向的李阳,有时也会对范云“动手动脚”。 有时候,趁老妈子不注意,会偷偷捶上范云一下;有时候跟希刚范云出去玩的时候,她还会挎上范云的胳膊,看着范云一脸的一本正经,被自己抱着手臂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的那个傻小子模样,“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老头!”李阳轻轻啐范云。 她的床头,有一张与希刚范云的三人合影,她站在中间,左边挽着弟弟,右边挽着范云。 “茄子!” 三个人都笑得很甜。 李阳看着打扮得跟新郎官一样的范云,笑道:“范云,你今天穿这身干嘛去啊?去跟女孩子约会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帮你掌掌眼色,把把关啊?” 范云抿嘴冲她笑笑:“没有约会,我来找老李,谈一些只有男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李希刚朝李阳一皱鼻子:“听到了没?男人才能知道的事!” “哼!狼狈为奸。”李阳盘腿坐在沙发上,将电视一连切了好几个台。 她冲范云与李希刚的背影嘟囔道:“一对傻猪。” 猪。123。是一种爱吃吃喝喝的动物。 于是,李阳口中的这一对傻猪就坐在了花荷路口,一家没有招牌的馆子里。 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盆毛血旺,一盘鱼香肉丝,外加一盘子下酒神菜——油炸花生米。 两个从新兵连就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说着说着,就又说起了不少的故事。 自从那次无意中听了希刚妈跟希刚爸的话,范云怒而喝醉,后来又跟老魏唐彬赵艳玲他们喝过几次后。 。范云发现,自己现在多多少少,已经有点酒量了。 他端起酒杯,与希刚碰了一个。 “现在怎么样?”范云道。 希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现在还行,每天就是跟着那些正式民警们出出勤,做些打下手的工作。嗨!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管管小偷小摸了,打架斗殴了什么的,如果能参与一次黄赌毒的抓捕,都算是很大的外勤了。” “我还以为,警察就是拿着枪,死死咬着前面的犯罪分子不放,终于,将犯罪分子逼进了墙角,并威武的大声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范云笑道。 希刚笑了:“哪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啊。山东永清说实话,现在国家太平,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们,都安居乐业,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动不动就想搞点事情啊!” “那也是,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干活,就饿不死,再努努力,应该就能生活得马马虎虎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那是,你看看外国,那些中东地区,动不动就打仗,一言不合就开干,真乱……” 范云深有同感。 “你呢?你现在那个仓库干得怎么样?” “仓库?”范云一愣,但瞬间又明白过来,是的,仓库。 自己跟希刚这么久没见面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在圆脸吴姐那里搬牛奶呐! 范云笑道:“嗬嗬!忘了告诉你了,我早就没在那个仓库干了,我现在去了城管队了!” “什么?你当上城管了?怎么回事?快说说。”李希刚很为范云高兴,他兴奋地看着范云道。…。 范云就一五一十跟希刚说了一遍。 希刚抓起酒瓶,给范云满满倒了一杯,他笑道:“好事,大好事,这叫那个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范云补充。 “对对对,你要连喝三杯,范云,真的……” 范云只好连喝三杯。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从范云新兵连的第一天见到李希刚头下脚上翻上上铺,同时将悬挂着的日光灯扫得“哗啦”一声响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李希刚为了初恋女友的分手信一个人躲在操场上的杨树林里痛哭,而范云亦在旁边陪着李希刚痛哭流涕! 李希刚笑道:“我哭是因为失恋了,你哭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123。反正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就跟着你哭起来了。” 原来,哭会传染的。 何止是哭,人的七情,每一样都是会传染的。 就像花枝招展的李阳对着范云“咯咯”笑时,他本来绷得很紧的脸也会突然一下子笑出声来。 李希刚笑道:“妈的,还说呢,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的哨楼上刚安装了电话,我俩在对角哨楼上打电话那事吧?” 范云点点头:“嗯,以前从来没打过电话,很稀奇,就拨了你岗亭里的分机……谁知道。 。指导员会打电话上来查岗啊!” “你先打给我的好不!害得下了哨,我陪你一起被好几个老兵痛殴,吓得另一个新兵躲在被窝里哭!” “哈哈哈哈,我俩挨揍的都没哭,他哭什么,真是的!” 俩人又碰了一杯。 为了过去挨过的揍。 为了因为谁才挨的揍。 为了眨眼就已过去的军营生活。 为了明天,为了未来,为了——祖国。 范云喝得有点多,他已经不能独自走回宿舍了。 希刚也喝得差不多了,也只是仅能买单并为范云叫来一辆“慢慢摇”把他送回宿舍而已。 说好范云买单的。 最终却是希刚买了。 无所谓。山东永清谁买都一样,好战友,好兄弟,两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上抓捕逃犯的时候,仅剩的一个面包分成两半吃,找到的一只野梨也分成两半,那时,又何曾分过什么彼此。 范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也不记得又是怎么爬上楼的了。 但是,晚上要见唐若之事,却在他如同混沌初开,直若一团糨糊般的大脑中反复提醒着他,并让他顽强保持着一丝丝清醒。 一觉醒来,险些误事。 酒气攻心口干舌燥的范云,去洗澡间,洗了把脸,顺手又接了一捧自来水喝下去,这才感觉喉咙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看看墙上那块天残地缺的镜子,里面一个双眼满是血丝的人也在看着他。 形象,大大的不好。 范云赶紧将个人形象收拾了一下,朝金灵渠广告公司赶来。…。 路上,顺便买了一包绿箭口香粒嚼着,借以掩盖满嘴的酒气。 还好。 唐若还在。 而他已迟到了近半个小时。 不必解释,当范云看着唐若美丽的眼晴那扑闪扑闪的长长睫毛时,就知道,解释,等于推脱,等于推卸责任。 当然,更不能说谎。 一句谎,要十句谎圆。 男人,应该勇于承担。 于是范云对唐若尬笑道:“真不好意思,中午跟战友一起吃饭,喝了几杯酒,差点醉了!” 哪是差点,本就醉了。 唐若礼貌的朝他笑笑。 她笑容中的意思是:我虽然对你很有好感,但我们的关系——认识才两天,所以,你不必说这些。 她一微笑。 范云就懂了。 范云并没能够从唐若的脸上发现任何引起她不快的蛛丝马迹,他也不是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123。他无法洞悉唐若平静的表情下,隐藏的惊涛骇浪与莫大委屈。 虽然,唐若在跟他聊天时,似乎也有想将一肚子的委屈向他倾倒的意思,但是,她毕竟是一个脸皮又嫩又薄的女孩子,有一些话,实在当面说不出口啊! 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范云。 范云一直将那个电话号码看得倒背如流。 唐若并没有在饭堂坐太久,吃完了晚饭,她就带着马雪莹走了。 范云紧随其后,朝先玲摆摆手:“走了。” 先玲一笑。 范云知道她笑是何意。 九点钟的时候,范云拨通了唐若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那头。 。唐若的声音又轻又柔。 “是我……我,范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 “嗯……我知道,你好!” 电话一旦接上了头,一旦一个女孩子允许你打电话给她,或选择倾诉,或选择聆听,那么,就足以证明一些什么了。 那些潜藏的情感就会如同气泡一样,顺着电波如同流水一样泂泂流淌,而后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范云愿意听,唐若就愿意说。 说着说着那些委屈的事情,唐若就不由自主哽咽起来。 范云就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身边,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唐若说起了自己的家庭:“我们家里有姊妹三个,姐姐唐敏从小最受疼爱!” 平民爱长子,一样的。 平民亦爱长女。 范云倚在公用电话亭里。山东永清听着。 “以前读书的时候,家里穷得很,总是吃不饱饭,我也知道家里很困难,父亲身体又不好,供我们三姊妹读书很不容易……所以,我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只吃半碗饭,想着,能为家里省一点,就省一点……” 范云的心情渐渐沉重。 “后来,我高中只读了一年,因为家里实在同时供不起我和弟弟了,所以我就辍学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弟弟他是个男孩!” “那时候,因为我吃得太少,营养不良,所以到高中了,个子还很矮……我以为我这一辈了,再也长不高了……” 范云紧紧握着电话亭里的塑料板,握得很紧很紧。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唐若的抽泣。 “后来,老天爷可怜我,觉得我还应该再长高一些……我就来了金灵渠广告公司做文员,嗯,其实主要是帮唐小兰带马雪莹,金灵渠的饭堂伙食很好,自从带了马雪莹,我从一米五几长到了现在的一米六五,广告公司的许多人都说,他们是看着我和马雪莹一点点儿长起来的……” 范云的眼中隐隐已有泪滴。 。 第20章 幸而今生有唐若 电话那头,唐若的胸口起伏不定,范云感觉她的语速明显比一开始快了很多。 “……在我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那个样子吧,每一次我妈去走亲戚的时候,总是带着我姐唐敏跟我弟唐欣去,从来不带我……” 唐若的声音有些黯然。 “……我奶奶说,有好几次,我妈带着我姐跟我弟偷偷地走了,可是,又被我看见了,我哇哇大哭着去追她们……摔倒了,膝盖流出了血。 ……我似乎不知道疼一样,赶紧爬起来接着追,可是,我妈头也不回……我奶奶就把我抱回来,我哭,她也哭……我妈可真狠心……” 范云双眼一热,眼泪扑籁籁落了下来。 他不能理解。123。身为母亲,同样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有人就能那样的偏心? 那样的厚此薄彼。 那样的人绝不止唐若妈一个。 范云想:其实,办法是有的啊! 譬如,这一次走亲戚带了老大与老三,那么,下一次难道就真的不能换一下,带上老二么? 范云无法想像,幼小的唐若,是怎样站在路口,望着通往外面的路,望着狠心的母亲愈走愈远的背影,嚎啕大哭;哭得,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范云眼含热泪,就这样听着唐若的诉说。 “后来。 。在金灵渠广告公司上班了,认识了一些好朋友……也认识了方科……他对我,不算好,也不算坏。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对我还可以,可是后来,有一次他跟我说,他的一个领导告诉他,结婚前对女人不应该太好……后来,他对我就有些变了……” 范云握起了拳头。 难道,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吗? 难道,对一个女孩子好,还要分什么婚前婚后吗? 难道爱她,不是应该努力爱、尽力爱,将她深深地爱进骨髓里去吗? 上帝从男人的肋下,取出一根肋骨造了夏娃,不就是告诫男人,爱那女子,就等同爱自己啊! 范云想。山东永清那么漂亮,那么让人恨不得想用尽全力去呵护的唐若,她的那个方科,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一定又高大,又魁梧吧? 一定又帅,又有钱吧? 不! 他决定见见方科,看看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看看唐若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不急。 不急。 机会,总会有的。 ………………………… 范云温言细语安慰着电话那头的唐若,他一边说一些让人暖心的话给她,一边暗暗发誓:我若对你好,必倾尽今生。 唐若在范云的安慰下,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真不好意思,今晚给你讲了这么多,谢谢你,那么有耐心听我说……” 她在电话那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如果换成李阳,范云绝对会调侃她一下,甚至会调侃得李阳恼羞成怒,攥着美人拳“咚咚”地追着捶他。但是唐若,他不会,更舍不得。…。 听了她的诉说,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来,在范云的字典里,从今以后,已经为唐若将委屈两个字给抠去了。 在范云朦朦胧胧的印象与感觉中,一直有那么一个女孩子,文静、柔弱,让人一想起她来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她的周围有光,有一圈又一圈的明晕,她的脸必定是一眼见了终生不忘的,她就像神的孩子一样,踏着七彩的云霞,微微笑着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就是唐若。 没有见到唐若之前,范云的爱情,就是一个只存在于想像中的,美好又浪漫的身影,有些模糊,有些朦朦胧胧,没有什么具体的参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影子,既不是先玲,也不是李阳。123。那个影子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他也不知道。 可是。 幸而今生有唐若。 她,就是他苦苦寻找了二十一年而不得的那个人呵! 老天必是可怜一个人,才会让他(她)遇上她(他),才会让他们相亲,相爱,互相靠拢,偎依,在这茫茫人世中,并肩携手走下去。 电话已挂,泪痕已干。 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滚雷,那是春的垂询,也是春的呼唤,呼唤这大爱无疆的人间,多一些公平、公正、公道。 万物有灵。 。遇春而生,当春乃发。 无论春苗春芽。 抑或情感。 第二天上班,范云一直在想唐若的事,昨晚听她说了那么多,他很想当面安慰安慰她。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范云就往新华书店门口溜。 五金店老板娘早就瞅到他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范云频繁的去那儿,是为了什么。 会的,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她倒是很想范云能到她的店里来,那样,她就可以跟范云聊一聊,增加增加感情,顺便再介绍介绍自己的娘家侄女给范云认识认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欣赏范云的。山东永清小伙子嘴甜,会哄人,长得更不用说——实在让人常恨自己早生这些年。 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至于职业嘛!在巴掌大的一个小县城里,当一个城管,也还行吧,再说了,小伙子这么年轻,有大把的上升空间。 年轻人,总是前途无量的。 范云溜到书店里,仍是慣例——随便抽一本书,抓在手里看。 他要等到六点半,六点半唐若才来,唐若公司的那些吃饭堂的员工才走,他才能上去六楼。 没关系,说真的,为了唐若,现在让他干什么都行。 如果范云能一直像这样,每天都在这等唐若,每天都在书店里看上一个多小时的书,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让身边的人大吃一惊,刮目相看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不过,现在的范云,眼晴看在书上,感觉每一个字都如同自己前生那些相爱相杀的宿敌,纷纷扰扰,让他头大。…。 他真的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捱到六点半,范云老马识途,上了六楼。 唐若已经来了。 她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教马雪莹写作业,一点小小的描红,认数。 马雪莹正上幼儿园大班,明年才上小学,但是,这个小姑娘人小鬼大,借用先玲的话说:跟她妈妈一样,鬼精鬼精着呢! 精到什么程度,她经常去她妈妈唐小兰的钱包里拿她妈妈的钱,有时十块八块,有时三块两块,然后,当唐若带她下楼玩时,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小卖店里买零食吃。 这就是她,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敢干的事。像她这么大的小孩子,恐怕有许多还一直像个猴子一样吊在妈妈的身上。123。不敢轻易撒手吧。 马雪莹写作业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这一点,值得表扬。 范云看着认真写作业的马雪莹,再看看唐若,唐若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代表你知。 我知。 代表一个女孩子,愿意与你拥有一些共同的秘密,代表她的心已开始被你吸引,代表她正在一点一点喜欢你。 阿姨端了菜上来,满脸带笑对马雪莹道:“马雪莹,吃饭喽!” 这时,厨房里走出一个看上去比唐若大不了多少的男子。 。端着一盘腐竹焖鸭走了出来,看样子,他是认识唐若的:“小唐,吃饭了。” 里间门一响,又走出来一个比第一个要年轻些的男子。 范云觉得这一个男子跟端菜的很像,心想这一定是两兄弟。 端菜的那个男子看见了范云,他主动朝范云伸出了手:“你好,杨峰。” 范云忙伸手过去,跟他握了握手:“你好,范云。” 先玲也从里面房间里走出来,她笑着招呼道:“今天人真多,热闹,哎……范云,一起过来吃饭。” 那个阿姨端了一碗汤菜上来,也招呼范云:“一起吃吧!” 范云心想。山东永清这些人倒是都十分有礼貌,又懂礼节。 唐若朝他微微一笑,她一边起身去摆碗筷,一边招呼马雪莹:“马雪莹,吃饭了,吃完饭再写。” 她当然也摆了范云的碗筷,这是她的细心,也可以解释成她对其他人的不放心——怕少了范云那份。 那个先玲叫她杨姐的阿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了几支瓶装的漓泉啤酒,和几个玻璃杯出来,放在餐桌上:“你们几个男的,喝点啤酒吧。俺们女滴,喝饮料。” 叫杨峰那个小伙子“嘭”的一声开了一瓶啤酒,他伸手给范云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有一个。 范云伸手拿起酒瓶,想给另一个岁数小一点的小伙子倒酒,杨峰伸手拦住了他:“俺弟弟不喝酒。” 范云举着酒杯,表示这一顿饭,自己吃得实在是不好意思。 杨峰笑道:“你能吃多少?别客气了,来,喝酒!”…。 喝酒。 吃菜。 杨姐挺客气的也劝了劝范云:“做得不好吃,不一定合你的胃口,你别见怪。” 杨姐真是又客气,做菜的手艺又不赖啊。 喝着酒,吃着菜,范云偶尔偷偷地看下唐若,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昨晚一些哭过的证据。 不好意思。 身娇体柔的唐若,看上去面如满月,笑语盈盈,脸上哪里有一丝丝哭过的痕迹? 范云左看右看,没看出唐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倒把唐若瞅得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了。 她略带愠怒的看了范云一眼,那意思是:注意影响,别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范云与唐若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回复:得嘞,收到! 饭后,叫杨峰的那个小伙子提议打扑克牌,先玲第一个同意,然后是做饭的杨姐。 人不够,新兵蛋子凑。 打就打呗,不能扫了别人的兴。凑趣是一种美德。123。于是范云,唐若,以及另外一个小伙子也上场凑数。 对了,那个小伙子叫杨岭。 一群人打上了扑克牌。 打的升级,都是业余的不能再业余的水平,其中,范云一个人厉害些,范云可是打这种玩法的老司机,以前在部队时,他与李希刚是老搭档,他俩曾经拿过支队组织的文娱比赛,扑克牌升级玩法双人组的冠军,当时还得了三百块钱奖金。 三百块,对于津贴只有三四十块钱的范云与希刚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 当时,比赛完了,拿到奖金后,他俩很是被那些同年老兵大大敲了一笔竹杠。 刘艳松一脸狡猾狡猾滴说道:“你俩是代表咱们中队去的,获得的荣誉是集体的,奖金也是大家的,对不对,兄弟们?” “对!对!” “该不该请客?” “该!” 刘艳松的话差点把范云与希刚的鼻子给气歪了。 这竹杠敲得。 。很有水平,杠杠的。 但是,显然像今晚这种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会严重影响范云水平的,他带着唐若跟先玲一队,简直就是带着两只拖油瓶啊! 唐若还凑合,虽然不怎么会打,但领悟能力蛮强,范云出大牌的时候,她知道趁机加分或跑分,唐若打得很灵活。 先玲打得那一手牌,水平简直大大的好啊! 该敌方抓分,关键时候她就会犯迷糊,就会停止动作,死死盯着手中的牌,口中念念有词:“出这个?出那个?”急得范云恨不得把她的牌夺过来看看,那牌到了她手上时是不是就会生出花来? 反之。 若该我方抓分,她又开始早早将手中的五十K那些分牌败光。山东永清等到范云让俩拖油瓶加分的时候,先玲又不好意思地对范云与唐若笑道:“没分可加了。” 范云都不好意思说她——十足一个败家老娘们。 没关系,陪太子读书是应该的,陪美女娱乐也是必须的。 开心就好,范云一边苦笑,一边自我安慰道。 幸亏,做饭的杨姐跟先玲旗鼓相当,她俩半斤八两,所以才拉近了两支队伍的差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玲吃了杨姐做的饭,才变得跟她思考牌技的水平差不多的缘故,还是杨姐受了先玲的影响,水平索性跟她一样快差到姥姥家去了。 看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不过,牌桌上的气氛倒是紧张的,融洽的,这一大桌子人,彼此的关系是随着一局又一局的切磋逐渐增进了的。 马雪莹也不写作业了,搬了张板凳坐在唐若身边,单腿跪在板凳上,身子倚在唐若的身上,看这些人打牌。 小姑娘这点挺好,不吵不闹,不像有些像她这么大的小孩子一样,从来不想一个人安静的玩,有事没事总想拽着爸爸妈妈陪玩。 爸爸妈妈上了一天班,也是很累的。 。 第21章 NO1 ,唐若 不知道是什么人曾经说过:欢娱恨时短,寂寞嫌夜长。 大家打牌的兴致虽然高,但一个个总归是要睡觉的,特别是还有一个马雪莹这样的小孩子。 各管各娃。 各回各家。 先玲拍拍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今晚战斗到此结束,明天晚上继续!” 她将手中牌往桌子上一丢:“不打了,不打了,困死了,要睡觉了。” 叫杨峰与杨岭的那两个小伙子,就将摊在桌子上的一堆扑克牌收进牌盒,然后跟杨姐打了个招呼,走了。 范云也顺手捋了两把,将一大叠扑克牌收进一个牌盒中。 “姐姐,我们走了。” 杨峰与杨岭喊道。 “噢!好的。”去了厨房里叮叮咚咚。123。不知道在里面搞些什么的杨姐隔门应道。 唐若看着马雪莹道:“马雪莹,你的书包都收拾好了吗?咱们也该回去了。” 马雪莹眨眨她那一对圆圆的大眼晴,拼命点点头。 范云的任务,当然是护送唐若,这是他无上光荣的任务,是让他做梦都能偷偷笑出声来的任务。 下楼。 告别。 望着载着唐若远去的“慢慢摇”,范云朝她行了一个注目礼。 拜拜! 恋恋不舍送走了唐若。 。范云就拐到老广场,他发现,位于老广场正中间,移动公司营业厅门口,两边玻璃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手机宣传画,范云觉得心中一动,他一下子来了兴趣。 范云走到一张看上去挺不错的手机广告画前站住,他的目光一下子被那款看上去线条玲珑别致,小巧新颖的摩托罗拉手机给吸引住了。 广告上,银色的机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如同飞机的翅膀一样闪烁着某种神秘的元素,一股高科技现代化的气息,让人看了后还想摸一摸,摸了后,就想打开荷包把它买下来。 范云挺喜欢这款手机,他决定,明天来看看。 第二天上班整日无事。山东永清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范云直奔移动公司营业厅。 身穿天蓝色工作服,脖子上系着漂亮的银格子花丝巾的营业员声音十分甜美:“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踩在移动公司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看着面朝自己微笑着欠身致敬的营业员,范云觉得,十分拘谨。 是的。 拘谨。 拘谨得如同初次检阅。 此时的他,跟第一次进大观园的那位刘姥姥并没有什么分别,他朝微笑着为自己服务的营业员回报一笑,同时,目光由近及远,一路搜寻,去找昨晚广告纸上看中的那一台摩托罗拉手机。范云看着流光溢彩的柜台灯光下,那些品牌型号各不相同的手机,觉得自己的眼晴都快看花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那个模样与动作,不像是进店消费购物的买主,看上去,倒像相亲的对象第一次登女方家的门。…。 他用绷得紧紧的脸,掩饰着心中的激动与不安,他的动作,此时如果落在某个天才画家的眼中,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位十分不错的模特,并能以他的侧面为参照,勾勒出一幅类似《沉思者》的不朽的油画名作来。 看吧! 范云指了指那款新出的摩托罗拉直板手机:“这个,我想看看银色那个。” 柜门打开,手机拿出来。 范云小心翼翼接过营业员递来的手机,望着上面那些数字符号,不知道应该先捺哪个,后捺哪个,沉思一阵,却不由自主去拨已经刻在脑子里,唐若的那个电话。 拨不出去。 戴着一幅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营业员小妹抿嘴笑道:“先生您好,这台手机是一台模拟机。123。是打不了电话的,您如果在看过它的外观确定了喜欢这款手机,并且,打算买下这款手机后,我可以去仓库给您拿一台真机过来,然后,您只需要再买一张电话卡插在真机里,就可以正常通话了。” 范云觉得自己很尴尬,这个模型,做得也太像了吧。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其它喜欢的机型,您喜欢哪一款,我都可以拿给您试。”营业员小妹补充道。 范云低下头,将柜台里的那些机型统统看了一遍。 有些他觉得看着很顺眼很不错的。 。价格贵得让人买了后,三天吃不下饭。 有些价格虽然比较便宜,但是,却让人一见了机型就不由自主会闪过一个问号,就会觉得它的设计师一定是个脑干发育不完全的人,否则他为何会设计出如此脑残又奇丑无比的机型。 他觉得这款银色的摩托罗拉直板手机就很棒,价格不算太贵,一千多一点,最多勒勒裤腰带,多喝两个月稀饭就有了。 关键,机型设计得让范云觉得:深得我心! 那就买。 钱从哪里来? 范云决定动用老本了,为了这台手机,他真的不想过以后的长远日子了。 他动用了自己的复员安置费。 一笔巨款。 多达一千八百元。 范云从银行取出这笔钱的时候。山东永清手都在微微颤抖,这意味着,他动用了这笔钱,那么短期内,他将不再具备防控任何风险的能力。 这笔钱,可是他的“风控基金”。 不管了,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 范云选了一个尾数为168的神州行套餐号码,数字挺吉祥:一路发。另外,因为卡套的封面上,有一个他挺喜欢的电影明星伸着大拇指笑道:神州行,我看行! 关键,这个套餐不要月租啊! 不收租,就意味着范云不必像旧社会里,租了地主老财田亩那些长工一样,赚的每一茬新稻谷,自己还没吃上,首先想的却是如何去交租。 但是,这个卡通信的费用可不低!每分钟六毛钱,范云心想,一分钟就是一根精品白沙烟啊!这个费用,可比一言不合就打折的200、300、IC卡什么的贵多了,而且,长途还要另外加收漫游费。…。 范云忽然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不过,所幸还有一点好的,就是接电话便宜。 范云决定,以后,尽量只接,不打,打电话仍然用那些可以打折的公用电话卡。 他决定把这手机当呼机用。 反正,不打不用钱,零月租。 营业员另外还赠送了范云一条手机绳,一个只要有来电就会闪烁五颜六色光芒的小挂件,外加一只印有移动公司标识的桔黄色塑料水杯。 一堆东西。 略略弥补了范云肉疼的感觉。 付款。 走人。 出了移动营业厅。 范云这一次没有去新华书店学习了。 他把那台花了一千多大洋的手机。123。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着。 一会摁下*#06#,看看屏幕上跳出来的,据那眼镜妹营业员口中说的代表正版的所谓串号。 一会摁下10086,按照提示音听着里面那个悦耳的女声:“……您好,普通话服务请按一,英文服务请按二……” 一会按着导航键,从电话本开始,“啪啪啪”往后翻,一直翻到其它功能,结束。 他试着将唐若的电话号码保存了进去。 NO1 ,唐若。 从此,唐若在范云开启的个人电子时代。 。成为了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凡是跟范云的电子产品有关的,必定,跳不过唐若去。 手机功能并不复杂,不大一会儿,范云就玩得溜得飞起了,他甚至还玩了几把手机的内置游戏——贪吃蛇。 和希刚在一起,每个人三条命就可以通关魂斗罗打终极BOSS大螃蟹的范云,居然也能对这种单调、枯燥的游戏玩得津津有味。 手机里的光标一闪一闪,随着一块块虚拟的砖块被那条蛇不断吃掉,蛇身越来越长,闪转腾挪越来越困难,终于“叮”的一声,撞死在自己不断膨胀的胃口之下。 范云猛抬起身,手一滑,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噢!NO! 范云情愿摔了自己。山东永清也不能允许摔了这台刚刚买到手,还没有捂热的新手机。 范云摆弄了一会手机,看看时间,这时候唐若应该已经来了,他就站了起来,去找唐若。 他来的更早。 给他开门的,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噻啰啰啰噻啰啰啰”的马雪莹,而是先玲,先玲似笑非笑,闪身将范云让进房间:“唐若还没来哦!” 本来范云想说:今天我不找唐若,是来找你的。 但是他又忍住了,他忽然觉得如果对别的女人油腔滑调,那就是对唐若的严重不尊重,不行,绝对不允许。 在范云喝掉先玲给他倒的第二杯水的时候,唐若终于来了。 不但她来了,马雪莹也来了,不但马雪莹来了,一个下巴刮得铁青,面无表情的矮个子男人也一起跟着来了。 唐若看看范云,用眼神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对不起,我今天来得比较晚,因为有事耽误了。 没关系。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今天也许不一定来的,因为平时,星期天我都不来的。 你来与不来,我会都在这里等你,无论先玲或其他什么人给我再多嘲笑、揶揄。 永不失志。 除非人间累积的悲伤已远远大过了你。 除非我已身死。 除非末日。 来临。 你可真傻! 应该的,必须的—— 那个男人并没有看到唐若与范云之间眼神的对话,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倒是顺着嘴角一路往上,朝面部中央挤出了一点点笑容,挤给范云的:“你好!” “你好!”范云有礼貌的朝那个男人伸出手去。 握手时,是一种滑滑腻腻的感觉,这让范云很有些不舒服,赶紧松开。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目测,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肚子微鼓。123。三十二三的年纪,下嘴角处有一排细细的燎泡,其中有一枚较大的,不知道是因为刮胡子刮破的,还是用手抠破的,结了一层红色的软痂。 范云从口袋中摸出烟来,递给那个男人一支,那个男人赶忙接了,接的同时,还一边客套,一边试图抢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烟,来敬范云。 唐若一脸春风春雨,牵着马雪莹的手去了里面房间,把门关了。 先玲冲那个男人笑了笑,打了个招呼:“方科,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那个叫方科的男人只是回她一笑,并未说话。 方科? 他就是方科? 范云不由得又看了那个矮个子男人两眼。 没见方科之前,他曾一度把方科假想成一个各方面都远超自己,又高又帅的那么一个男人。 今日一见。 实在令人五体投地。 范云突然觉得有点可怜方科。 。尤其是见了他这一副憔悴不堪,颇有几分未老先衰中年油腻的模样,范云觉得他挺可怜,他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花容月貌的唐若? 可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范云马上又觉得心中怒气冲天,怒不可竭,怒发冲冠。 做人应有自知之明。 以方科您尊驾这副模样,实在应该打碎了镜子前先照照自己,唐若这样的好白菜,是你这样的猪该拱的吗? 少女少郎,才情色相当。 你比唐若大了整整十岁,十岁,是什么概念? 是什么人说过,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跨越年龄、国界、肤色界限的。 是的,承认你说的对。 但是,范云是个俗人,他眼中的爱情,是那种携子之手,与子比肩的爱情;是那种郎骑竹马妾弄青梅的爱情;是两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年轻脸庞在阳光下灿烂笑着被摄入镜头的爱情;是很登对很般配的——那种爱情。 他不能接受那种年龄跨度极大的。山东永清看上去像祖孙、父女一样的所谓爱情。 没见到方科之前,范云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忐忑,有一种似乎正在横刀夺人爱的羞耻感。如今一见方科,他立刻觉得,方科简直就是一片苦海,一块被夕风秋雨泡透了的烂萝卜地。 范云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把唐若从方科这块烂萝卜地里给拔出来。 不! 拯救出来! 他不由深深怀疑唐若看人识人的眼光。 可是,万事,必有因果,有因,才有果。 范云就想起唐若在电话中,哽咽抽泣着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的思考就顺着方科铁青的下巴一路蔓延下去。 他觉得,这事完全不能怪唐若。 是啊,不能怪唐若。 她那么小就从家里出来了,从那个母亲极度偏心,始终不能给她以均分的母爱,不能深入了解这个排行老二的女儿,那种渴望爱的心情。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对她稍微那么好一点点,就很容易获得她的好感,并唤醒她心中对爱的渴望。 。 第22章 气死范云 方科被范云看得浑身有点不自在,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又耸了耸肩头。 他被范云盯的很不舒服。 他甚至觉得范云莫非是那个?好那口的? 但是方科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应该不是的,就在刚才进门时,他还看见范云正跟先玲有说有笑,聊着什么东西,或许,他是先玲的什么人吧? 赶紧的。 烟递上。 方科摸出他的烟——软包装的玉溪,给范云敬了一支。 人情往来,有来有往。 他自己也点了一支。 范云接过烟来,朝方科扬了扬,表示:烟不错。 烟是抽上了,可话却是没有。 两个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男人。123。就这样坐在餐桌前,没有对话,只有一明一暗的烟头闪烁的星火,在这个已经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明灭。 这时,昨天的那两兄弟也来了,方科比范云更积极地去给他们开了门,杨峰兄弟俩应该是认识方科的,从方科的问候语就知道了:“来了!” 他说的是来了。 而不是你好。 杨峰点头:“嗯,你也在啊?” 多了两个人,房间里似乎就热闹了不少,杨峰问方科道:“听说你开了一家包子铺。 。在什么地方?” 方科将两只长着小擀面杖般十根难看手指头的双手从大腿上拿开,挪到适合它们遮避自己短处的地方去了。 他背着手,直起腰来道:“没有……我只是入了一点股,然后每天下午要是不忙,就抽空去教教他们怎么发面,拌馅子什么的……” “哦!” “开在什么地方?”杨峰追问道。 “就在老广场灵渠市场后面那条街,和葆贞街交叉的那个路口!” “嗯!那个位置不错,客流量大,卖早餐挺好。” “生意不怎么好,那个位置全是早餐店,光包子店就有三四家,还有一家福建沙县小吃。山东永清有三四家卖米粉的。” 方科边说,边摇头。 哦!范云记住了那个地方,那是唐彬与赵艳玲管辖的范围。他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跟赵艳玲或者唐彬换几天岗位,重点“关照关照”方科那个包子店的生意。 他觉得可以先让唐彬去“关照关照”,自己还是不要出马的好,毕竟,现在他也算跟方科有了一面之缘,有些事情,还是……不急,不急!范云心中暗道。 范云看看里面那个紧紧关着门的房间,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唐若带着马雪莹在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刚才,杨峰两兄弟来的时候,先玲也进去了,不知道她是因为受不了范云与方科的二手烟,还是进去找唐若说悄悄话去了。 范云很想念上一声“芝麻开门”,但是,他又怕万一自己的咒语灵验了,门一下子打开的时候,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女孩子的隐私。 其实。…。 唐若是很有一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下午莫名其妙冲方科发了一通脾气,而发完火之后,引起她大发脾气的原因,她反而倒不记得了。 原因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发脾气了,她就是想发脾气。 可是,最可气的是,她发了脾气后,方科不但不哄她,还试图以他更大的脾气来压制唐若的脾气。 他的声音很大。 莫非他以为,谁的声音更大一些,那么,谁就更有理? 其实。 方科是觉得,自己每天要干那么多活,一天到晚跟面团子干仗,累得要死要活的,唐若还不体谅自己。 他觉得,自己拼命做事,拼命赚钱,所有的努力唐若都应该看得见。123。甚至,有时候他还幻想唐若能走到他身边来,温柔的哄他一下。 很可笑。 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竟妄想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去哄自己。 他肯定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男人,是女人最好的老师。 这也难怪,对于一个二十七八的大龄青年来说,或许正是因为他不懂得爱情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所以才导致单身至此——假如,他不是误打误撞,在朋友们的起哄声里遇上了情感极度缺失的唐若的话,他注定会一直单下去。 假如。 兴安县人民医院陡坡右边。 。那几个专给人摸骨看相的“神算子”,若是碰巧看到了方科的模样,也一定会斩钉截铁说他一句:一辈子单身的命! 就在刚才,他跟唐若来的路上,两个人还吵了一路。 马雪莹气鼓鼓瞪着他:“你再跟姐姐吵架,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看。 连五六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他没有道理。 方科连马雪莹也不如。 唐若坐在房间里,一边看着马雪莹跟先玲嬉闹玩耍,一边想着心事。 有些话有些事,唐若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她的心事,只会说给风听。山东永清说给雨听,哦!现在,多了一个范云,现在,她还会说给范云听。 但是,她绝对不会说给方科听。以前没有对他说过,以后也绝不会说。 唐若心中那些少女清丽的梦,那些有关爱情所有美好的浪漫与憧憬,那些七彩泡泡般有关爱情甜美的想象,方科给不了她。 他不懂浪漫,不懂温情,不懂如何走进一个对爱情抱着天真浪漫想法的少女心中,如何用自己的爱渗透她的每一寸想象空间。 他无法让唐若真正爱上他,也包括其他那些在他青涩又朝气蓬勃的年华里,对他有过好感的女性。 所以,他才蹉跎岁月许多年。 厨房里,杨姐已经做好了饭菜,她敲了敲唐若她们仨那间房,然后推门进去。 “呯!”门又关上了。 现在,门内是属于四个女人之间的秘密。 杨姐进去没三分钟又出来了,她笑嘻嘻道:“吃饭!吃饭!”…。 门开处,唐若与先玲嘻嘻哈哈也出来了,后面跟着唐若的小尾巴——马雪莹。 不知道杨姐跟谁学了一手湘菜的手艺,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范东由衷赞道:“杨姐姐,你炒的菜,真不错,比以前我们中队那几个考了特二级厨师证的战友,做的都要好吃。” 杨姐笑道:“我这两下子,是跟一个湖南师傅学的,那时候他在这做饭,我给他打下手!” 她对先玲与唐若道:“那时候,你们还没来。” 先玲点点头:“嗯,你来得比我早几天。” 范云接道:“湖南菜确实挺好的,以前我们新兵连,炊事班里就有个湖南的班长,每次他做的菜,都被我们吃得扫盘子。” 理解。 杨姐做的菜。123。现在也经常被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小伙子们扫盘底。 他们还会用筷子一边敲着被自己吃得空空如也的盘子,一边起哄:“加菜,加菜。” 这时候,杨姐常常就会将留给唐若与先玲,以及自己这几个人吃的菜,端出来给那些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小伙子们吃。 等唐若与先玲来了,她再现做呗! 杨姐看了看范云,笑道:“嗯,那个湖南师傅,辞工走之前,教会了我做湘菜,那个人挺不错的……” 杨姐顿了一顿。 。大概是想她那个湖南师父去了。 吃饭。 吃饭的时候,范云总觉得唐若与方科的动作表情有点怪怪的。 方科挨着唐若坐的。 他挨着唐若坐下去的一瞬间,等于在范云的心上,狠狠地刺了一针。 夸张一点说,简直令范云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还不说,方科不知道是想故意在人前秀一秀恩爱,还是因为与唐若吵架后,现在幡然醒悟了,饭桌上,他一个劲地给唐若夹菜。 一块细嫩的鱼肉,夹给唐若。 排骨,夹给唐若。 鸡爪子,夹给唐若。 可是给别人夹菜,也是一门重要的学问啊! 不是他这样的。 范云看着方科手中。山东永清那两根沾满了他口水的筷子,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范云恨不得劈手将方科手中的筷子夺过来,远远地甩到墙角里去。 猪! 唐若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默不作声,把方科夹到她碗中的菜,全部又夹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这是唐若,目前对方科的行为保持的最大克制了。 真的。 她极其讨厌方科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作法:真正对我好,就要始终如一,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你讨厌。 方科在徒劳无功的帮唐若夹了几筷子菜后,终于也知道,自己今天下午利令智昏地跟唐若吵架,所造成的严重后果。 不是夹上几筷子菜,唐若就能原谅他的。 一时,方科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十分尴尬,他讪笑着将那几块看上去十分刺眼的肉菜拨了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唐若的脸色,然后,把它们又夹到了自己的碗中。…。 灯光下,亦能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范云觉得自己如芒在背,浑身难受,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此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科的动作,以及唐若因为方科的动作而愈皱愈紧的眉头,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的范云,连给唐若夹菜的资格都没有。 饭桌上,除了先玲有那么一丝丝的察觉,其他人,并没有谁注意到范云、唐若以及方科之间这种微妙的变化,以及他们三人心中的心理变化。 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吃完了饭,就散了。 散之前,杨姐要下楼去买东西,杨峰与杨岭就跟了下来。唐若要带马雪莹回家,方科跟着,范云也跟着“大部队”下了楼。 下楼后,走了没几步,方科的手就搭在了唐若的肩上。 唐若肩头挣了挣,将方科的手挣脱了。123。他的手却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又粘上了唐若的肩头。 这! 岂止是往范云的心上扎针,简直就是往他心口捅刀子。 范云觉得胸口有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冲得他口干舌燥,范云两只手在背后紧紧捏着拳头,捏得骨头“嘎嘣嘎嘣”直响。 他现在想打人。 如果现在将手搭在唐若肩头的不是方科,不是目前在范云心中还认为他是唐若男朋友的方科,而换成其他男人的话,范云的拳头,可能早已经捅到了对方的脸上。 方科。 简直是在拿刀子杀范云,而范云,还不能还手,还不能生气,还不能有任何的冲动与剧烈反应。 平生第一次。 范云被气的心疼。 。他用手揉了揉心窝,这疼,让他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而方科没有继续再对唐若做一些其它的什么动作。 不然,范云绝对能被他气得口吐鲜血。 范云不能再跟唐若他们走下去了,他没有理由继续跟着唐若,现在他算老几?凭什么跟着她? 他只有眼睁睁看着唐若不断挣脱方科搭上她肩头的手,挣脱,又搭上,再挣脱,再搭上,范云看着唐若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点点远去,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 如此无助。 如此无奈。 如此无情。 此时。老广场宽阔的大街上人影稀疏,一阵阵风卷着行道树的枝条,将那些捱过了寒冬却捱不过春天的枯枝败叶卷了下来,推走,远送。 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越过了贺兰山缺与黄河。山东永清沿着崇山峻岭一路南下,掠过长江,席卷大地,终于抵达了这座岭南小城,并用它残存的威力使这小城迅速降温,春天里的最后一次寒冷——倒春寒,来了。 范云感觉有点冷。 他钻进了灵渠市场里,漫无目的逛了一会儿,看着一楼的百货超市与二楼私人老板卖的那些生活用品,发现几乎没有一样是他能看上眼,想买的,当然,不是他眼光太高,而是他心情太坏。 那就不逛了。 范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钻了进去,仍是那串熟悉的号码,仍是唐若那熟悉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对范云来说,唐若那温温柔柔的声音,绝对胜过世间任何治愈创伤的良药,一听到她的声音,范云觉得,自己本来已经被无处发泄的气给涨得鼓鼓的肚子,此时忽然如同被针扎过的小皮球般,一下子,瘪了下去。 范云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所以。 当唐若轻轻地问他时:“喂,你还好吗?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今天……” 范云眼中含着的泪水,终于因为唐若一声温柔的问候落了下来。 。 第2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听得懂唐若的意思:今天,实在是委屈你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一定是爱的还不够深、不够痛;恨的不够久、不够远。 好了。 有唐若的这句话,范云觉得自己今天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值了。 电话那头,唐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我跟方科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这几天我觉得好烦,还有,我今天跟他说到方然的事,他也好像蛮不在乎的样子……他一直在对我说自己很累很辛苦,在饭堂干完了,还要跑到包子店里去帮忙,说我既然是他的女朋友,就应该多理解他。” “理解什么?” “他说他现在一直在努力。123。努力赚钱,希望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这话没毛病。 可人毕竟不是只知道赚钱的机器,除了赚钱,女朋友也是要陪要哄的啊! “你不知道,方科的家住在大山里,从县城坐班车到他们那儿,要赶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他们乡上,然后,还要再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他家里。” “哦?他家是哪里的?”范云好奇地问道。 “华江瑶族乡里面的一个村子。” “听说过。 。里面都是山,山区,那里住的少数民族多。” “方科说他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很穷,小时候穷得几乎吃不上饭,那时候,就连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都买不起!”唐若道。 范云“嗯”了一声,他也深有感触。 范云对唐若道:“以前我小的时候,每逢过年,有一个家庭条件挺不错的表哥,走亲戚拜年的时候,总是背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花炮,糖果。然后,我们这些家庭条件不好,大人舍不得给买这些东西的小孩子们,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看他玩。 那时候,我那个表哥。山东永清一会点一个花炮,一会剥一颗糖果塞进嘴巴里,那个模样,好神气。” 唐若笑了:“你们就跟小要饭的一样,跟在他后面?” “那有什么办法,家里条件不好,大人们舍不得花钱给买,不过,那时候都穷,像我表哥那样的只是少数,所以,虽然他很神气,但是我们却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们还在人家屁股后面,屁颠屁颠跟着到处跑?”唐若咯咯笑了。 “那有什么,小时候有一次,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邻居,被我表哥带的饼干馋到了,眼巴巴地看着我表哥吃,后来我表哥被那个人一直盯一直盯,给盯得没办法了,就把剩下的半块饼干给他了,哈,上面沾满了我表哥的口水,可是,他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好恶心,你有没有吃过你表哥吃剩下的饼干?”唐若问道。 “没有,但是,我小时候,跟村子里的小孩,没少偷别人家东西吃。”…。 “偷过什么?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唐若一边笑着,一边娇喝道。 “以前的时候,什么能吃偷什么,我们村子有一家,在山上种了许多桃子,我记得有一次去偷桃,我们从离那个人住的窝棚很远的地方,爬了进去,爬进去摘了大约十来个桃子,就被那人发现了。” “后来呢?”唐若听得兴趣盎然。 “后来,我们就跑呗,拼命往山下跑,一直跑到我们经常游泳的一个池塘那里,然后才发现,除了我的一只口袋里还剩下一个桃子,其他人口袋里的桃子,全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唐若是个女孩子,当然没做过范云所说的这些事情,她咯咯笑着,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倾诉。 一个聆听。 一个愿讲。123。一个愿听,大约这样的时光,就是地久天长吧。 不知不觉,公用电话机上的200卡,已在提示范云话费余额已经不多,它们,已经带着范云的委屈与唐若微微的歉意,先化为春泥,眨眼就了无痕迹。 范云把自己尾号“一路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唐若:“我今天买了一台手机,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随地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你放心,我绝对接得很快。” 唐若轻轻“嗯”了一声。 范云又道:“……其实。 。我只是想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第一时间有一个联系人,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马上知道。” 唐若心中有些温暖,有些感动:“谢谢你,范云。” “没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知道你干什么,想什么,有什么困难;也第一时间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想什么,有什么困难!”范云的语气十分坚定有力。 唐若更加感动。 范云的声音温柔,低沉,舒缓的沙音里带着一种磁性,带着一种让唐若感觉到安全、信任的力量。 直至挂上电话。 她的心还沉浸在范云那双似乎能直视人心的眼睛以及春雨一样温柔的声音里。 这种感觉。山东永清让唐若失眠了。 榻榻米上,马雪莹早已皱着可爱的小鼻子,甜甜睡去,她的一条小胖腿伸出了被子外面,那床略嫌厚了的被子也已经被她踢到了一侧。马雪莹的小脸绯红,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平日里倔强的嘴角,此时正上扬着一丝恬美的笑,不知道梦到了她的妈妈,还是梦幻般的童话乐园。 唐若替马雪莹将被子重新掖好,她凝视了马雪莹半晌,嗨!说起来,这个小女孩,可真是不好对付呢? 唐若几乎日夜不离,已经带了马雪莹有一年多了。 因为马雪莹的妈妈无法亲自带她。 马雪莹的妈妈唐小兰,是金灵渠广告公司在上海总部的部门经理,她常年驻在上海,一般,兴安这边的分公司若是没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回来。…。 唐小兰若是从上海回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马雪莹了。 范云还不知道,那天,在新华书店的五楼,金灵渠广告公司前台,与先玲一起搞定那个能要人命的广告招牌时,那个软绵绵伏在他背上的唐主任,其实正是马雪莹的姨妈,唐小英。 而当时先玲口中的业务部唐小兰经理,正是她从上海回来看女儿来了。 唐小兰的父亲,曾经是桂林某部的一名高级军队干部,而马雪莹的爷爷,也就是她爸爸马桂生的父亲,当时是与唐小兰父亲并肩战斗过,亲密无间的战友。 那么,这样就不难解释双方老人是基于什么原因与愿望,又是如何努力将唐小兰跟马桂生撮合在一起。123。并生下马雪莹的了! 有什么样的人选,能比知根知底老战友的女儿或儿子,更适合自家孩子呢? 相貌相当,家境相当,都受过良好教育的一对,在外人眼中,组成的家庭,是多么的和谐完美。 可惜。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只有穿它的人自己知道,婚姻合不合适,只有每晚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才知道。 两个在军人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性格都刚烈如火,而失却阴柔,这一点,对于马桂生而言。 。似乎并不算什么,起码,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可唐小兰亦如是。 她虽然生的是女儿家的身子,却完美继承了她老子那粗旷、暴躁的脾气。 婚后尚在蜜月期的马桂生,很快就尝到了唐小兰的厉害,那是她因为一件小事不顺心,而迁怒于不识察言观色的马桂生,她将一只盖碗茶杯狠狠地掷了出去,“当啷”一声摔得粉碎,碗中茶,水流一地。 马桂生也不理她。 也不哄她。 都年轻,都倔。 但是,谁让她是自己的妻子呢? 夫妻发生了争执,总是要有一个人先软下去。山东永清于是,最后终于还是马桂生先软了下去。 当然,他先软下去的动机与原因早已不详,或是因为爱,或是因为荷尔蒙,又或许,只是因为唐小兰比他更有韧性更能坚持。 再或者,是因为一直在上海读书工作的唐小兰,比起马桂生这个偏安于兴安这样一个小城里的国家公务员,更能讲出让人信服或妥协的大道理吧。 就在唐小兰与马桂生吵得已将临冷战与分居,并有可能导致他们的婚姻随时解体之时,马雪莹来了。 她是父母婚姻的救星。 亦是于唐小兰和马桂生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呱呱落地的孩子。 而此时,对婚姻早已厌恶透顶的马桂生,心中那杆天平,一头装着的是温情如水的情人,一头是奶声奶气的女儿。 终于,父爱还是占了上风。 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与情人从此划清界限,而重新投入唐小兰的怀抱里。…。 女儿是女儿。 悍妻是悍妻。 坐完月子并已将捱过哺乳期的的唐小兰,终于还是发现了马桂生出轨的蛛丝马迹。 后果可想而知。 一场不亚于十级地震的家庭大战,绵延数月,直将唐小兰与马桂生都折磨得精疲力尽,期间,还搭上了马桂生父亲的一条老命。 本就身患重病已经濒危的马父,得知了自己儿子家中一地鸡毛之事后,当晚就被医生宣告不治。 而马桂生将这罪魁祸首的大帽子,一下子扣到了自己的妻子头上。 对不起,唐小兰坚决拒之。 而唐小兰与马桂生之间相互的争吵、指责,并没有被希望儿子和媳妇从此和睦相处的马父带走,却很快又随着他丧礼的完成陷入下一个轮回。 于是,自感无法忍受的马桂生,终于在某一日决定,从此忘了娇妻幼女,转身重新投入情人软绵绵的怀抱里。 而看透马桂生性格中反复无常一面的情人。123。一边拿捏着他的命脉,一边用软刀子一点一点划开他的荷包,并将他多年的积蓄席卷而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马桂生,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就在他想洗心革面回到唐小兰身边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唐小兰也出轨了。 火冒三丈。 不过,当他对唐小兰出轨的对象进行了一番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后,却颓然开始自怨自艾。 原来,唐小兰出轨的对象,正是她当年在上海读大学时的学长,现在的上海金灵渠广告公司的董事长——江晔。 马桂生奈何不了江晔。 鞭长莫及。 除非他抱着与江晔同归于尽的拗念到上海找唐小兰和江晔拼命。 。除非他想让小小的马雪莹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除非他想让自己家庭中这些不光彩之事大白于天下。 他忍了。 绿帽子,认了。 其实,也未必是江晔先戴的绿帽子给他,当年他与唐小兰经由家人撮合之时,江晔正是一个绝不被唐父看好妄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与自己女儿在一起的穷小子,那时,江晔与唐小兰才是一对。 其实,是他先拆散唐小兰跟江晔的。 并且,婚后先出轨的也是他。 想到这一层,心理上终于取得了一些安慰与优势的马桂生,选择性的暂时忘记了自己头上的绿帽子,与唐小兰开始谈判,谈判的筹码,自然就是马雪莹。 一、他绝不允许唐小兰将马雪莹接到上海去。也许是考虑到血缘关系与双方三位老人这一个层面。山东永清唐小兰答应了马桂生,让女儿暂时跟着他在兴安,但会视他对女儿的照顾情况,随时决定是否将马雪莹接到上海。 二、唐小兰每月寄一笔钱回来,用作马雪莹的学习生活,这个没问题,唐小兰答应的很痛快,她认为妈妈赚钱花在女儿身上,天经地义,马桂生说出的那个数额一定也经过了精心的拿捏,因为,数额刚好在她能接受的上限之内。而且,她也知道,之前有相当大的一笔夫妻共有的财产,被马桂生那个狐狸精情人给卷走了,马桂生现在,其实除了一份在这个小城尚值得称道的工作外,早已双手空空。 三、两个人从此互不干涉,但有义务维持家庭的完整。身为国家公务员的马桂生当然不能轻易离婚。而因不可抗的因素,将自己与江晔之间由往日的恋人悲催衍变成情人关系的唐小兰,对这一条也予以默许了,她觉得都是自己的命不好,认了。 唐小兰常常就想,她与马桂生之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怪谁? 怪自己?怪马桂生?怪双方老人?怪江晔与马桂生那个情人?还是怪老天爷? 。 第24章 两枝小小烛火 但是,在唐小兰心中,无论怪谁,也绝不会怪到自己的女儿头上。 马雪莹,可是她的小宝贝。 马雪莹。 就是在这样一个一地鸡毛的家庭中,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小不点,长啊长的。 马雪莹可以坐了,马雪莹可以爬了,马雪莹牙根上的一点点白印,慢慢冒头长出第一颗小奶牙了。 唐小兰太疼爱她了。 唐小兰有多恨马桂生,就有多爱马雪莹。 每一次唐小兰从上海回来,买的最多的必然是给马雪莹的衣服玩具,必然每天都要带着马雪莹到处玩,去满足她提出的一个个愿望。 也可以说是要求。 于是,马雪莹就在唐小兰的溺爱中。123。变得愈来愈骄纵,天不怕地不怕了。 就连那个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住在她家里的亲叔叔马魁,她也不怕。 她既不怕自己叔叔从后背到肩头的那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纹身,也不怕他因为没有及时K粉而涕泪齐下的尊容,更不怕他无论看谁都有点阴沉沉的目光。 剧本中那些护犊子的黑社会老大们,就是马魁最好的佐证。 虎毒不食子。 她是他圈里的人。 最亲最近的——核心圈。 自从人类从树上下来。 。解放了双手后,似乎就开始了划分圈子的历程。 某知名学府里,一位研究人类关系学的著名女教授江夏曾写过这样一篇论文:圈子。 ……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圈子,他有他的圈子;你有一个或两个圈子,我有三个或四个圈子!他有五个或六个圈子。 你的圈子可能与我的圈子有交集!我的圈子可能与他的圈子有交集!他的圈子又有可能与你的圈子重合。 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于别人的圈子,谁也不想被同化!包括你我他…… 把江夏教授的圈子论文用在马雪莹身上的话,那么,她就是一枚圈核。 她是唐小兰、唐小英、马桂生、马魁等两家人圈子的交集重合点。 所以。山东永清马魁对马雪莹很好。 马桂生却不同。 因为,马雪莹长得不像他,血型也不随他。 马雪莹更像缩小版的唐小兰。 有时候,马桂生十分怀疑马雪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每当他望着女儿那张酷似唐小兰的脸,特别是和唐小兰一模一样小巧的鼻子时,他都有一种带上女儿去做亲子鉴定的冲动。 亲子鉴定,兹事体大。 还需慎重。 当然,他对马雪莹也不是不好,他虽然在唐小兰眼中不能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但在女儿眼中,他父亲的形象还是不错的。 起码,唐小兰从不跟马雪莹说他的什么坏话。 她在女儿面前给马桂生留着情面,维护着他做为父亲最起码的形象与尊严。 马桂生却不带马雪莹。 唐小兰也不放心他带。 马桂生要带他的情人。…。 在唐若之前,也有两个年龄和唐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带过马雪莹。 但是,马雪莹和那两个姐姐不对脾气,又或是那两个姐姐不能掌握马雪莹刁蛮行为的背后,隐藏的那种对缺失母爱的强烈渴望。 唐小兰一年回来的次数有限,马雪莹是严重欠缺母爱的。 这一点,从马雪莹两三岁时,每一次都哭喊着,扯着唐小兰的衣角不让她走,足见端倪。 而那两个姐姐,每逢此情此景,除了陪着马雪莹难受,也别无良法。 反过来,马雪莹反而会因为唐小兰回来时百依百顺的溺爱,以及因她离去而引发的怨怅,迁怒于带她的姐姐身上。 她会对着带她的姐姐连踢带打,甚至。123。会披头散发的喊她们:滚! 就这样,被惯坏的马雪莹一连气跑了好几个带她的姐姐。 直至遇上唐若。 没带马雪莹之前,唐若应聘的是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前台文员。 以她的聪明与形象,做做收发报纸,接接电话,传达一下领导的指示这种事情,绰绰有余。 但是,她应聘的时候,唐小英把门槛故意朝她抬高了。 唐小英对坐在她对面的唐若道:“我们公司,招收的文员,学历最低也要大专,除非特别优秀的,才能放宽到中专。 你的形象很不错。 。但是学历……小唐,你的年龄还达不到正式招工标准,你的学历低了一点,高中还没毕业。 你为什么没有读书了呢?是因为个人原因么?还是因为家庭原因?” 唐小英问到了唐若的伤心处——她也不想辍学啊! 没办法啊! 唐若被唐小英问得眼圈都红了。 唐若被唐小英问得低下了头,一个劲的绞衣襟。 “但是,小唐,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看,你姓唐,我也姓唐,天下唐姓是一家,我感觉,你就跟我的那些侄女儿差不多,真的。 我们之间还是蛮有缘份的。山东永清要不这样……”唐小英看了看唐若。 唐若抬头看着唐小英。 唐小英道:“我有一个外甥女,现在正读幼儿园,因为她妈妈在外地工作,她爸爸工作又忙,所以,她妈妈就让我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带她。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感觉你这个孩子很老实,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你呢,现在还小,按劳动法我们公司也不能用你……” 唐小英声音顿了顿:“但是,你可以先去带一带我那个外甥女,工资待遇呢,就按照我们公司前台文员的待遇发放。 等过两年马雪莹上了小学,不用人带了,刚好,你的年龄也够了,我再把你调来公司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听上去,唐小英说的真不错。 她的话那么亲切,那么体贴,完全就是站在唐若的立场帮唐若说话,唐若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对她而言,能够有个地方上班,不在家里吃闲饭,就已经很好了。…。 唐若答应了:“好的,主任。” 唐若答应了,唐小英也很高兴,她就给远在上海的妹妹唐小兰打电话。 唐小兰道:“你觉得她行吗,你把她说得那么老实,她能带得了马雪莹?” 就因为马雪莹的事情,唐小英也很头疼。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是带不了老马家这个小姑奶奶。 而之前请来的几个带马雪莹的姐姐,也都被马雪莹给气跑了,所以,她心里对唐若也没底。 “试试吧,试试再说,那孩子还小,万一她能跟马雪莹玩到一起去呢?”唐小英对她妹妹道。 事实证明,唐小英看对了人。 唐若,是真的能带得了马雪莹。 因为什么? 因为唐若有爱。 因为唐若又温柔。123。又细心。 因为唐若能跟马雪莹玩到一起。 因为唐若亦把自己不曾得到缺失的母爱全部用在了马雪莹的身上,是的,母爱——虽然此时提起唐若的母爱还嫌尚早。 也因为,她和马雪莹都是母爱匮乏的孩子,她们就如同寒夜里的两枝小小烛火,互相偎依在一起,互相温暖,互相依靠着在这凉薄的人间度过了一个又个夜晚。 唐若呵护马雪莹,如护灯火。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的努力过,才保证了这盏小小灯火,没被黑夜带走。 。没被大风吹灭。 马雪莹知道。 她知道,是唐若在她发烧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给她量体温,在寒夜里抱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穿过那些无人的街道,去求医问药。 她知道,是唐若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唱儿歌,借以渡过一个又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 她知道,每一天是唐若接她、送她,在她撒娇的时候将她背在肩头,走过那条开满鲜花的羊肠小道,所以她才会对唐小兰说:看!姐姐带我走过这儿的。 她知道,是唐若教她,认识了喇叭花、三角梅、蝴蝶花、芨芨草……教她将一瓣瓣桔瓣轻轻抠出来,再栽一根蜡烛进去,做成一盏小桔灯。山东永清照亮她与唐若的脸庞。 这些。 都藏在马雪莹的心里,她都知道。 你对我好,我必倾心以报。 马雪莹对唐若就十分好,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与唐若分享;无论有什么好玩的,都拿出来与唐若一起玩;无论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唐若知道,有些秘密,她甚至都不会告诉唐小兰与马桂生,而只说给唐若一个人听。 所以,有时候,唐小兰就觉得,自从唐若来了,不知为何,女儿对唐若好的不得了,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这个妈妈吃醋。 是的,吃唐若的醋。 严重的时候,有一次,她甚至将唐若赶出了门。 她指挥那个与自己脾气一样暴躁的丈夫马桂生,将唐若推至门外,然后“呯”的一声砸上了门。 马桂生无奈的看着唐若,他并不想那样做,因为自从唐若带了马雪莹,减轻了无数因之前旧姐姐的离去而新姐姐又未来之间的这段空当里,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女儿的负担。…。 是的,他的心思在新情人的身上,而不是马雪莹。 马桂生推掇唐若的时候,目光是带着三分祈求的:对不起,我也没办法,可是那一只母老虎我真的惹不起,对不起…… 黑夜中的小城,唐小兰就这样指挥着马桂生将唐若推出门,她想让她到哪儿去? 唐若很害怕,外面那么黑,那么冷。 回家吗?回家怎么说?被别人赶回来了吗? 唐若只好去敲门。 而门内,因为唐小英将唐若赶出了门,马雪莹已经与她妈妈撕扯在了一起。 马雪莹大哭着扑到唐小兰的身上,扯掉了她妈妈那件价值不菲上衣的扣子,并将唐小兰的头发揉搓得如同一只鸡窝。 “快点开门……呜呜呜……开门,让姐姐进来!”马雪莹嚎啕大哭。 唐若在门外籁籁落泪。 不知道是唐小兰被女儿抓疼了头发,还是她因为唐若。123。又或因为这个家而心有所感,她也耸着肩头抽泣,泪水直流。 最后,唐小兰指指门,早已烦燥无比的马桂生“哗啦”一下打开了房门。 唐若进来,马雪莹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呜咽着:“姐姐……我不让你走……” 唐若搂着马雪莹泣不成声:“姐姐不走……姐姐你不走。” 马雪莹又转到唐小兰的面前:“妈妈,求求你,别让姐姐走……” 是什么。 能让一个年幼的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对着大人,说出那个求字? 马雪莹脸上挂满了泪珠,唐若在哭,唐小兰也在哭…… 这,到底是怎么了? 唐小兰把这件事说给了她的姐姐唐小英听。 唐小英道:“你这又是何必?你又何必跟唐若那样一个小女孩子吃醋呢? 唐若她照顾马雪莹又细心又周到。 。帮你把马雪莹照顾的那么好,就像马雪莹的亲姐姐一样……” 唐小英加重语气,把姐姐两个字重点强调了一下。 “我知道,可是,我看着马雪莹对唐若那么好,许多时候比对我还好,我心里就不舒服!”唐小兰委屈的道。 “有什么不舒服的!马雪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终归是要长久的跟你生活在一起的。 是,现在是唐若带她,那不都是暂时的吗?再说了,唐若能带马雪莹多久,最多带到她上小学,就算你想让她帮你多带两年,万一到时候她也大了,想谈恋爱了,她还想不想帮你带,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女儿是你生的,她始终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等你老了,年纪大了,难道还不是马雪莹照顾你么?”唐小英劝自己的妹妹。 唐主任的嘴就是厉害。山东永清说话一套一套的,唐小兰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的笑了。 似乎天底下,就没有唐主任说服不了的人——除了马雪莹。 唐小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但又无法开口似的,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对她姐道:“姐,我发现马桂生,有点维护唐若,我让他将唐若推出门去,他磨磨蹭蹭不肯动手……你说……” 唐小英立刻明白了她妹妹的意思:“你胡说八道什么? 哎我说唐小兰,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那个江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马桂生在外面找情人,先找了一个,钱被人家都给卷跑了,他不但不改,听说现在又找了一个,你也不管? ……你们两口子什么情况?” 唐小兰看看她姐:“你别管我,我也不想管马桂生那些破事。 对了,还有他那个流氓弟弟马魁,成年累月住在我们家,名义上用的马桂生的钱,妈的……马桂生的钱,还不都是我给的,就他那点工资……” 。 第25章 唐家姐妹 没错。 唐小兰确实比马桂生挣得多得多,每一次夫妻吵架她能压下马桂生一头去,与此多少也有些关系。 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间接决定家庭地位。 “你其实可以对唐若好一点,像她这么小的女孩子,刚刚从学校出来,什么都不懂,只要你对她好一点,她的心里一定会记住你的。”唐小英道。 唐小兰点点头。 唐小英又道:“别的不用说,只要她能帮你带好马雪莹,不是比什么都强么?” “那是,马雪莹就是我的命根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她,我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我辛苦的赚钱,飞来飞去到处出差?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钱。123。为了马雪莹以后打基础!”唐小兰眼圈一红,她动了真感情。 “那你也不能太宠她了,慈母多败儿,你就是太宠她了,真的,每一次回来都惯他!”唐小英说道。 “你又没生过孩子,你不懂的。” 唐小兰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姐噎死。 唐小兰也自知失言,赶紧伸手抓住了她姐的手。 唐小英心道:唐小兰你看看你这个破嘴,真是不会聊天,难怪,女儿女儿你带不好,老公老公你看不住。 想归想。 但是唐小英可不会拿马桂生说事。 。那位是随时可以跟他离婚的妹夫,而这个,却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的妹妹,妹夫可以再找,而妹妹,却只有这一个。 再说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妹妹家庭合睦,婚姻幸福,尽管她也知道,唐小兰与马桂生之间的问题,是一只巴掌拍不响的问题。 但是,如果真到了关键时刻,她百分之一百是站在妹妹这边的。 不过,被唐小兰戳中了心病的感觉,还是让唐小英脸色一沉。 是的,她没有孩子。 她非但没有孩子,连老公也没了。 唐小英在面试唐若的时候,提出的最低学历是中专。山东永清可是她自己呢? 初中毕业。 想当年,唐小英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所谓女大不中留的她没过多久就交了一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跟她一样也是一个看见书本就头疼,书本一撤就痊愈的主。 两个人倒是很般配。 也很恩爱,刚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就在双方父母不支持亦不反对的情况下结了婚。 别看那个男人读书不行,头脑倒是很灵活,结婚后,东挪西凑买了一辆汽车跑起了运输,随行就市的做起了车老板。 眼看着,生活一天天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 有一次,那个男人开着车,拉着已经怀孕六个多月肚皮鼓鼓的唐小英,装了一车桔子准备运往广州。 装完货后。 卖桔子的主人家,准备了当地农村招待客人最好的菜给唐小英男人吃——是一大锅猪肉肥肠炖猪红冬豆。…。 土猪肉。 好吃。 卖了一大车好价钱货的主人,不但准备了好菜,还准备了好酒招待客人,于是,唐小英男人就多喝了几杯。 喝了几杯酒的唐小英男人,就有点驾驭不了手中的方向盘了,不过还行,老司机了,没什么大问题。 上了国道后,油门加得挺足,开得也挺快,可是,他开得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辆载着数十名乘客的大客车,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没有隔离带的国道上,越过了线,直直朝唐小英他们的货车冲来。 真是如同疯马。 转瞬即至。 老司机的酒应该也吓醒了。 吓醒后的他,第一反应不是将方向盘往怀中拉,往左打。123。而是尽最大努力最大限度的把货车往右打了出去。 在那个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轰”的一声,两车带着高速运行的巨大惯性猛烈撞到了一起。 天旋。 地转。 两车俱翻,各种东西洒落一地,其中,唐小英家的一大车桔子洒得到处都是。 而死者伤者的惨状也让人忍不住落泪。 两车的司机当场死亡,客车虽然有速度快的优势,无奈撞上的是一辆满载的货车,反而吃亏更大。 当场。 。就有数名乘客不幸身亡,后又有几名送院而不治。 现场勘察,两车均无刹车痕迹。据推断,客车司机应是疲劳驾驶,因为他的血液化验不含酒精,而唐小英男人则是醉酒驾驶。 事故责任三七开,客车三,货车七。 可是,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谁又能为他们的生命买单?谁,买得起? 包括唐小英腹中的胎儿。 她流产了。 同时失去丈夫与孩子的唐小英大难不死,心却碎了一地。 因为她听到这样的声音。 “那个货车司机真是一条汉子,你看,看货车的方向盘、前桥和撞的地方就知道了。山东永清他没有往左打方向,让右边去撞客车……” “嗯,确实,唉!可惜啊……话又说回来,如果是我开车,本能反应肯定是先躲自己。” “那是!像这种情况,十个司机里有九个半都要往自己怀里拉方向盘了……剩下半个是傻子,才不知道往自己这边拉方向盘!” 是的。 那个男人就是傻子,他傻到把生的希望给了唐小英,而自己选择了与死神碰撞。 唐小英就在心里发誓,今生绝不再嫁,不为别的,只为报答他的恩情。 而当唐母知道了自己女儿女婿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也是哭得老泪纵横,为人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好呢? 那段时间,唐小兰也替姐姐流了不少眼泪。 再后来,兴安金灵渠广告公司成立了,唐小兰就让江晔把自己的姐姐弄了进来,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草包,也担当不了什么重责,就求江晔给她安排了一个行政部主任的职务。…。 她是想让自己的姐姐多些杂事分心,少些回忆过去。 谁不知道,行政事务就是个管家婆,小到一根牙签,大到公司搬迁,都要全程参与。 还行。 唐小英干得不错,她以实际行动证明了,有些工作干得好不好,确实与学历无关。 等唐小英通过了考验,坐稳了她的位子后,唐小兰就调回上海去了。 唐小英协调组织能力还是很强的,说话打圆场的本事那是天生的,就像刚才妹妹揭了她的伤疤,她也只是在肚子里生气,嘴上却跟唐小兰岔开了话题。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给唐若一些小恩小惠。 比如像你不要的什么衣服啦,包包啦,一些小东西啦什么的。123。可以给唐若一些的,不然你又不用,放着放着就放旧了,放坏了,还不如送人。 送人还有个人情在那里,她还会记得你的好。”唐小英道。 唐小兰笑了一下,为她姐姐的世故。 唐小兰忽然觉得,虽然姐姐听上去是在说唐若,实际却是在说她自己,因为,上次唐小兰回来时,唐小英就对她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钻坠项链充满了兴趣。 她对唐小英道:“我的东西大部分都在上海,这边家里的都是些旧的,都不怎么好了。” “可以看一看找一找嘛!感觉合适的好的才给人嘛!” 唐小兰愈发觉得自己的亲姐话里有话:“行吧。 。到时候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于是,回上海之前,唐小兰给了唐若一块女表。 她也没告诉唐若那块表值多少钱,不贵,也就是唐若半年的工资。 唐若不懂表,不懂什么奢侈品与名牌,她只是感觉唐小兰给她的手表挺好看。 她觉得那只小巧玲珑的银色表盘,如同夜晚璀璨的星空,而带夜光的那些表针表格,在黑暗中看上去,似乎散发着一股遥远银河神秘的气息,带有极浅蓝色的表蒙透着一股蓝宝石般的淡雅光泽。 唐若挺喜欢这块女表。山东永清一连对唐小兰说了三个谢谢。 唐小兰心想:你倒挺识货,给你买新衣服新鞋子时,都没见你这样谢我。 无所谓,你喜欢就好。 只要你对马雪莹一心一意的好,别说一块表,就是再贵些的东西,我也舍得…… 回头,唐小兰也把那条钻坠项链送给了她姐,感谢她于自己不在兴安的时候,照顾马雪莹。 唐小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将那条项链拿在手中反复看着,“啧啧”连声,眉头眼角那些皱纹一下子全部舒展开来:“啧啧……这条项链真漂亮……哎,唐小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照顾马雪莹,那是我这个姨妈当仁不让的责任。” “那是,姨妈也是妈!”唐小兰见她姐一脸财迷样也笑了。 不过,唐小英在高兴之余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以后,是继续单下去,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如果她一直单下去,唐小兰送她的这条项链,很可能就只是借她的手,暂时保管一下。 就像。 马雪莹央求唐若替她保管的那些玩具一样。 唐若看着睡得十分香甜的马雪莹,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没有发烧。 晚上的时候,马雪莹有点咳嗽,唐若怕自己睡着了后,马雪莹半夜里发烧,就喂她吃了咳嗽药,这会儿药力见效,马雪莹出汗了。 唐若抽出一块小花手帕替她沁了沁额上的汗,顺手还为她扇了那么几下子。 唐若自言自语道:“马雪莹,你妈妈可是有一段时间没回来看你了哦!”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沙沙地下起了雨,一股冷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 唐若赶紧起来,她拉开一点窗帘,看着窗外。 窗外。 孤独的路灯不知道为了谁站成了一个海枯石烂,细细的雨丝在灯光里不停地飘舞。123。如同春天扬起的一条条长索,赶着那些花儿朵儿一股脑地走来,然后落在花圃里、树梢上,落在无数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隐喻着苏醒与萌芽。 其中,也包括爱情。 真正的爱情。 唐若看了一小会儿窗外的雨,觉得有点凉,赶忙把铝合金推拉窗推得只留了一条小缝,然后扯好窗帘,上床睡了。 睡梦中,窗外的雨一直滴滴嗒嗒,一下,就是一夜。 第二天,唐若起来后,发现雨还是没有停,她又看看表,呀!马雪莹上幼儿园快迟到了。 唐若赶紧把马雪莹抱起来:“马雪莹,起床啦……马雪莹,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马雪莹在睡梦中被唐若叫醒,嘟着嘴巴道:“姐姐。 。我不起床,我不要上学!” “那不行,今天芒果哥哥会来的哦!芒果哥哥会带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我们快点起床好吗?起来去找芒果哥哥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唐若一边说,一边伸手将马雪莹抱了起来。 马雪莹睁开眼睛:“姐姐,我要穿衣服!” GO! 马雪莹。 唐若把马雪莹送到幼儿园,顺着楼梯把她送到二楼蜜桃班的生活老师手里。 唐若打开马雪莹粉红色的花仙子小书包,取出里面的一包药对马雪莹的生活老师道:“王老师,马雪莹有点儿咳嗽,在家里我已经给她量过体温了,没有发烧。刚才我已经喂她吃过药了,这是今天中午的药,麻烦你到时候喂她一下。” “好的!”尖下巴的王老师应道。 “哦……马雪莹的衣服在她的书包中间那层。山东永清小朋友们睡醒了午觉,麻烦你帮她换下衣服,她很爱出汗……”唐若继续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中午小朋友们起床后,我都会帮他换衣服的。”王老师倒是不厌其烦,她脾气很好。 是啊! 天天跟孩子们打交道,没有一个好性格好脾气怎么成。 唐若回到家里,把地拖了,拖了地没什么事干,她就半躺在榻榻米上,随便拿了一本杂志翻着。 这时候,门一响,有个人进来了。 不用看唐若也知道,一定是马雪莹那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叔叔马魁回来了。 唐若忙下地,将自己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双手捧着杂志,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后,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次,门外没有传来马魁窸窸窣窣到冰箱里翻东西吃的声音,倒是传来了几声女人的笑声。 唐若轻轻啐了一口:“又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她似乎忘了,马魁本就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唐若听着听着,突然,她的房门“咚”的一响,然后就是有人在外面拧门把手的声音,把她倒吓了一跳。 。 第26章 范云的日常工作 唐若不由紧张起来。 她知道,有时候,马魁会趁她和马雪莹不在家,而又忘了反锁房门的时候,偷偷溜到她们的房间里来,东翻西找。 而那时,只有一种解释:他没钱买K粉了。 有一次,马魁就曾经翻过唐若放在柜顶上的那只硬皮的红箱子,因为唐若带着马雪莹在公司的饭堂吃完了饭,回来后发现那只皮箱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她打开箱子,看到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明显没有了自从放进去后,被箱盖压出的压痕。 这让唐若有些紧张。 有些害怕。 本身,马魁那一身张牙舞爪的纹身,就足以让唐若这样的小姑娘害怕。 也能让范云感到极度的扎眼晴和憎恶。 虽然。123。纹身也是一种人体艺术,关于它的渊源与理论,如果写成书的话,起码得有一本大百科词典那么厚,但是,这种代表某种神秘暗示的刺青,还是让许多持传统观念的人见了就皱眉。 当兵的人,不能纹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对于一个人的人品德行如何,自然不能仅凭一个纹身就做出简单的判定,但是,通过这种直接展示在身体上的花花绿绿的图案,其实间接表明了其主人的立场。 那就是。 潜伏于骨子里的某些桀骜不驯。 奇怪的是。 。某些爸爸妈妈眼里的乖乖女,妈宝男们,也有极度迷恋纹身的,那些孩子们,偷偷纹在外人不可见之隐蔽部位的各种小小图案,就是例证。 有的,是一朵红玫瑰。 有的,是半阙明月。 有的,是一个只有纹身师和其本人才懂的符号。 说起纹身,不得不重新提一提唐小英那个死鬼男人。 有一次,唐小英跟着男人到绍水镇的某个村子拉水果,装满货后,她跟着男人,坐在汽车驾驶室里,摇摇晃晃地从颠簸不平的乡道上往外面那条G322国道上赶。 夕阳西坠。山东永清林间惊风。 货车连续爬过了两个陡坡后,在这条乡道最陡的一个大土坡前,终于换上了最慢的低速一档,缓慢爬坡通行。 就在她们的货车爬上坡顶平缓之处时,唐小兰与她男人被三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从后面超到前头,给拦住了。 “哎哎哎,停下来,停下来!” 唐小英男人只有停下来,在这种坑洼不平的乡道上,货车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摩托车的。 上了国道,可就难说了。 那三个人。 没别的意思,就是汽车爬坡时喷出的尾气搞到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的眼睛。 这是比较文明的说法。 如果换成另一种说法,就是这三个年轻人想搞点钱用用。 看着这三个光着上身,清一色纹身男的年轻人,唐小英很紧张,她在驾驶室里小声对自己的男人说:“看他们要多少钱,多少给一点他们算了。”…。 她男人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是因为坐在没有空调的闷葫芦车里热出来的,还是被那三个年轻人唬出来的汗。 他跳下了车。 下车前,他随手脱掉了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破背心,露出了纹在胸口的那只暗青色的,眼神十分狰狞犀利,顺着嘴角往下滴着鲜血的狼头。 结果是。 一阵对话后。 唐小英男人与那三个年轻人居然攀上了亲戚,你递一支烟给我,我敬一支烟给你的,聊得相见甚欢。 自诉被唐小英男人的车卷起的灰尘迷了眼的那个年轻人,甚至还极其热情地拉着她男人的胳膊道:“哥哥……俺们不晓得是你,早晓得是你的话,早就喊你停下来了,无论如何,哥哥。123。今天你也要和嫂嫂到俺们家里吃了晚饭再走。” 热情的不像话。 虽说,确实那三个年轻人中,有一个是唐小英的男人,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的亲戚,但是,她男人胸口的那个狼头毕竟也功不可没。 起码,它让三个年轻人有所忌惮,一时之间,摸不清唐小英男人的来路。 来路,有时很重要。 如果不是唐小英男人那只狼形纹身起了一定的劝退与喝止作用的话,谁会跟你论亲戚?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条,先拿钱。 。才走人。 不过。 纹在马魁身上的刺青,现在多少有点外强中干了。 因为,他早已不再是十八九岁那个冲动精干的少年,他的身体,正一日日被酒精与毒品掏空。 马魁在外面拧了拧唐若的房门,发现打不开,嘴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小会。 马魁房间的门“呯”的一声砸上了,唐若知道,他一定是与带回来的女人鬼混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吸毒,还是一起做些什么其它事情,又或者,兼而有之。 唐若背起包,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反手锁好,来到客厅,马魁果然不在。 唐若对马魁的活动规律已经了如指掌。 她轻轻的下楼。山东永清走到楼下大院中。 院中,有一个人在等她。 不是范云。 也不是方科。 ………………………… 范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先是在房间里做了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而后,又双手撑地趴在那儿,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俯卧撑。 习惯了,每天都要运动一下。 本来,他会在起床后,简单的洗个脸,然后从城管队拐出去,顺着小巷一直走到灵渠公园里面跑步的。 他通常会连续跑上半个小时,然后才停下来,一边欣赏着灵渠公园里的景致,一边活动身体。 灵渠公园。 红墙绿瓦、堆石成山;百花争妍、青竹成竿。 远看山如玉簪、近观水如绿带;水边,到处生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野蒿,迎风招展。 早上来这里晨练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一些中老年人。…。 可以理解,年轻人们贪玩,夜生活又比较丰富,精力旺盛,身强力壮,有大把的明天可以尽情挥霍。 中老年人就不同了,要保养了,要加强锻炼了,这个也要注意那个最好也别吃了…… 今天下雨。 范云就只好在房间里运动了一下,也好,让他比平时多睡了大半个小时的懒觉。 唐彬也醒了,但是,他跟范云不同,他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而只是半躺着,上半身靠在床头上,一边抽烟,一边替做着俯卧撑的范云数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七十七……” 直到范云的运动结束,并且洗漱完毕后,他才慢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哎!范云,今天外面下雨啊。123。上班有点不舒服了。”唐彬道。 范云点点头:“就是,本来我还想着去灵渠公园走一圈的,也去不了了,哎,对了唐彬,我听说灵渠市场后面那条街上,有一家新开张不久的包子店,早上卖的包子挺好吃,今天早上我请你吃包子,怎么样?” 有人请吃早餐,当然是极好的,还能怎么样。 两个人穿好衣服,踩着上班的点,往范云说的那个位置赶,那个位置唐彬熟,他和赵艳玲的地盘。 到了那里范云发现,塞车很严重。 这条路是小城里十分重要十分繁华的一条内巷。 。因为历史规划者的眼光被局限之故,当时设计的很窄,特别是第一小学那个拐弯的地方,窄的简直不像话。 这条路上不但商铺林立,还是第一小学和第一机关幼儿园的所在地,小城资格最老历史最久的一家照相馆……兴安县照相馆也在这里。 照相馆门上方挂着的那块可以上溯至人民公社年代,繁体字写成的牌匾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 这条路上车山车海,手推车、手拉车、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慢慢摇”、“跳跳车”、拖拉机、小汽车…… 简直就是一次小型的地方车辆汇展的现场开幕式。 范云摇摇头。 真乱! 他和唐彬尽量从本就不宽的马路上。山东永清勉强挤出来的人行道上往前走。 快走到杨峰提到的方科参股的那家包子铺时,被堵在包子铺门口的,一个无证经营推着满满一平板车黄橙橙桔子的老汉,以为这两个身穿制服的城管队员是奔他来的,吓得他推着那车桔子在车流中穿插逃窜。 慌不择路。 走得太急。 老汉的推车一下子刮在了一辆“跳跳车”没有护罩的柴油发动机左下角,与前轮上。 “哗!” 一车桔子如同被推倒的积木一样,瞬间散落一地,朝四面八方滚去。 有些,滚到了下雨后潮湿肮脏的下水道口边,顺着钢筋间的缝隙掉进了下水道里。 有些,滚到了车子底下,路人的脚边,沾满了泥水,然后又被不断前进的人流与车流压得顿时干瘪下来,汁水掺着雨水,流了一地。…。 有一个小伙子捡起滚到他面前的一只桔子,剥开几瓣塞进嘴里,笑道:“好甜!” 那个老汉可笑不起来。 他虽然也没有哭,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范云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 可惜了一车桔子! 黄彬却不以为意,在他眼里,这些无照经营的小贩,每天跟在山上打游击似的,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成为一个让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城市管理者们头疼的老大难题。 这些小贩们深得运动战与游击战的精髓: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不只是这个小城,几乎城城如此,古今中外,概莫除外。 这是一个有关生存与发展之间矛盾的课题,要想研究透彻并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需要那些专家学者们一定要躬下身来,躬得越低越好,深入社会的底层,仔细听一听那些民心民意,而不是坐在各大学府的讲台上,只知道夸夸其谈,纸上演兵。 说实话。 当下这个满面愁纹卖桔子的老汉。123。就是相当好的一个研究对象。 范云既管不了那些在车轮下被压得稀巴烂的桔子,也不想去管那个今天本来就已经很惨了的老汉,他很同情那个老汉。 那老汉起码折了三天的本钱,三天白干。 他看看黄彬。 黄彬虽然没有范云那么强的同情心,但是他识趣。 所以,他与范云都假装没有看见那个老汉,而是朝包子铺走去。 黄彬心想:虽然这是我的地盘,但是,那个老汉,那些桔子,还是不要去管了,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包子铺里,方科正在里面低头揉面剂子,他用擀面杖飞快地把一个又一个面剂子擀成薄薄的面皮,旁边两个站着的妇女就取了,用筷子从馅子盆中取了馅子来包。 包得没有擀得快。 方科手脚很麻溜。 。速度很快。 范云打量了一下这个包子铺,买包子的人三三两两,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不断有人站在被一只长条柜子挡住的那些大蒸笼面前,一边递钱一边要包子:“我要两个香菇青菜包。” “老板,我要两个韭菜鸡蛋包,钱放这儿了……” “老板,快点快点,给我来三个肉包,快!快!” 收钱卖货的两个小妹就极快的收钱、包子装袋。 买完走人,下一个! 范云没发现方科的包子铺有什么违规的地方,本来想挑点毛病的他暂时中止了给方科穿小鞋的念头,他买了六个肉包子,两杯豆浆。 唐彬抓着范云递过来的肉包子,一口下去,就是半个。 范云也咬了一口,包子不错,拌了麻油姜丝葱末的肉包子,挺香,而且,还是灌汤包。 方科一直没有抬头。 他太忙了。山东永清没办法,卖早餐的,就是忙这一阵子,其实,开饭店的都一样,都是忙饭点前后那一阵子。 其实,每个行业都一样,都有一个曲线变化表,什么时候到达峰值,什么时候跌进谷底,都有规律。 只要够细心,就能发现,世间万物,其实,皆有迹可寻,亦可循。 吃完早点,范云跟黄彬打了个招呼,穿过一条近路,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各就各位。 他顺着马路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乱搭乱建,乱摆乱放的,也没有发现挑着箩筐,推着平板车的无照小贩。 倒是不远的兴隆购物城一期的广场上,可以下行至第一小学的路边,楼房厦檐下,站着一个卖糯米团的,再往远一点,是一个骑着三轮车卖烤货的。 “烤玉米,烤红薯……烤玉米,烤红薯……”小电喇叭一直呜哩哇啦叫个不停。 小电喇叭卖身为奴,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卖给了那个烤玉米的老头,它也真够不容易的。 范云瞅瞅那个卖糯米团的,懒得管她,就一个小小的推车,又躲在坐车的领导们不易发现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再说,范云也经常去买她的糯米团。 。 第27章 理发 其实,以老魏为班长的范云他们这一个班里,任务最繁重的,还是要属何兰芬和梁蓉她们俩负责的那个区域。 因为她们负责的是整个小城最繁华,人员密集度最大、最集中的一块区域。 穿城而过的G322国道与城台路上行的接合点,是小城的汽车站,旁边不远是火车站。 如果顺着汽车站,沿城台路1号门面一直往下走的话,用不了十来分钟就能途经与兴隆购物城隔路相望的县政府办公楼、法院、检查院、新华书店等单位,而抵达县城的中心——老广场。 城台路在老广场的一处古戏台处,与右向的秦皇路交汇形成了一个丁字形的路口后,继续一直向东延伸,直至经过几个城中村后。123。末端向东南方向斜伸,抵达与双灵路交汇点的灵渠公园正门结束。 古戏台北通万里桥,可至百街里与湘漓汽车站,戏台南接秦皇路后途经教育路与花荷路后,与双灵路的中间段交汇,再往前,是一大片工地,据说是规划中的新广场,似乎以后的主要行政办公单位都要往那里转移。 那是一个大手笔,目的主要是着眼于跳出老城,规划建设新城,逐渐拓展开发小城周边区域,起到吸引投资,解决就业与安置,改善人民群众工作生活娱乐环境的重大作用。 那边还在规划筹建中。 。有另一个班的人员负责。 而老魏这个班里,何兰芬与梁蓉负责的,就是这个以古戏台与老广场为中心,沿着主干道秦皇路,向四面八方辅射的地带。 这个位置,可不好管。 非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不可。 每天凌晨一点钟左右,当小城的大多数人已经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时,这里的生活,却刚刚开始。 那些开三轮车拉菜的菜贩子,那些一大车一大车从桂林市汇东菜市或五里排批发菜市运来蔬菜水果的车老板,那些前来批零的二道贩子,那些驻地军队、机关学校、大型饭店、各色食堂,店铺的采购员们都会于此时。山东永清集中在这里。 其中,有时还会有一些赶着骡马车载着头晚打点好的蔬菜水果赶到这里出售的老农民。 当然,也包括不断穿梭在人群中的二道、三道,甚至四道贩子们。 这里没什么规矩,谁来得早,谁就能占到好位置,当然,要除掉最中间那几个最好的位置,那里,是那几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的固定位置,他们,可是花了钱的交了税的。 一箩筐一箩筐的蔬菜排得密密麻麻,每一棵都被卖主打扮得水灵灵鲜嫩嫩的,等待相中自己并将自己带走的人。 一箱箱的水果在这里被卖掉,被买掉,装上各种带着它们离去的道具,其中,极有可能一棵树上结出来的兄弟姐妹们,被不同买主买去,而不得不默默地于此处分道扬镳。 这些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的卖主、买主们,操着浓浓的桂北口音,吐着唾沫,点着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将那些果蔬搬来运去,过称装车,达成了一桩又一桩的生意。…。 这个时候,倒是不需要范云唐彬梁蓉何兰芬他们出马。 时间还早,不到她们上班的时间,自有夜班人员监管,说是监管,没法管,忒乱。 这些人会在凌晨五点半左右,随着银货两清与交易的接近尾声,渐渐散去,而那些因为搬运腾挪而散落在地上的果叶菜皮,自然有随后上班的环卫工人们清理。 这是长期如此达成的默契。 也是这个小城,在新的一天里,新鲜的果蔬进入千家万户餐桌与果盘的保障。 批发过后。 晨曦又起。 紧接着,这里又将进入新一轮的采买浪潮,那些晨练的大爷大妈们,起床做早餐的家庭煮妇煮夫们,极个别的小单身狗们。123。就会来这里买菜、买肉、买一天的副食。 希刚妈就经常不辞辛苦,到这里来买菜。 早起的肉与菜,新鲜。 她常常会让杀猪佬给她切上一点刚从屠宰场运来,还未破好的新鲜猪前腿肉,以及一截子粉肠,一小块猪肝,然后买上一些清晨现打的米粉,再买些青菜、小葱芫荽,回家做上一锅香气四溢的米粉给大家吃。 每当这时,李阳总是她老妈最好的拥趸:“老妈,你煮的这个汤粉,太好吃了,可以拿出去卖了。” 等清晨采购的这支主力军撤得差不多的时候。 。方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家里出来,吃早餐,上班的时候。 而这时,范云他们早已经开始上班了。 何兰芬与梁蓉就在这一块城管工作的重点区域,每天与那些挑着箩筐的无照小贩们斗智斗勇。 她俩经验丰富,都是老手。 其中何兰芬,亦是女中豪杰。 曾经有一次,她在制止一个当街摆卖的小贩时,那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居然大为光火,一时冲动跳起来就将何兰芬头上的帽子扇到了地上。 何兰芬也火了。 身高一米七五的她。山东永清上去就将那个比她矮了大半头的男人推了个趔趄,紧接着,她又握起美人拳劈头盖脸打了那个男人十来下。 那个男人被何兰芬打得往行道树后面直撤身子。 他没有还手。 大概自知理亏,又或让着何兰芬这个发了威的婆娘也未必可知。 旁边几个围观的人,看到一个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打得满地找牙,不由哄然大笑。 “没得那个本事,还去惹别个。” “你晓得他咋想的!” “傻心骨!” 当然了,这都是小小插曲,并不值一提。 城管工作,说起来好听,做起来却是极乏味极要韧性坚持的。 就像范云似的,有时候走在马路边上的时候,浑身也是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当然,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范云还是很注意自身形象的。 此时,只见他挺胸抬头,往汽车站方向走去。…。 范云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大众理发店,他摸了摸头发,嗯!有点长了,该理发了。 吃过了午饭后,趁着午休时间的空当,范云跑去大众理发店理了个头发。 他过去的时候,理发馆里资格最老,技术最好的柳师傅正在为一个小宝宝剃满月头。 这可是个高难度技术活。 剃这个满月头,要在小宝宝睡着的时候才能剃,因为,剃这个头使用的可不是安全系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电动推剪。 而是锃亮的刮刀。 剃胎头时。 要让妈妈把睡着的小宝宝抱在臂弯里,不紧不松控制好宝宝的头颈,理发师傅才能动手,动作既要轻柔,又要快,还要随时观察小宝宝的动作。123。防止宝宝突然醒来后头部乱动,而刮伤宝宝娇嫩的头顶皮肤。 剃这个头,是一定要宝宝睡着了才能剃的。 而柳师傅不。 因为他技术好,好得什么时候给宝宝剃胎头都没问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近十来年,凡是住在县城里的小宝宝们,百分之八十的胎头,都是柳师傅给剃的。 绝活都是日复一日的劳动练成的,柳师傅剃胎头的功夫早已达到了熟能生巧,由巧至神的境界。 是的,薄薄的剃刀,在他手中运用起来,就是神奇的。 只见那个妈妈侧抱着睁着一对大大的。 。乌溜溜的眼睛的小宝宝,坐在门口一张木凳上。 柳师傅将剃刀在牛皮上用力镗了镗,右腕微沉,略呈叼状,左手轻轻扶着宝宝的头,将刀锋贴上宝宝的发根,顺着发势轻轻一拉。 一络胎毛随即飘下。 一刀、两刀、不一会儿,宝宝就成了一个阿弥陀佛的小和尚。 范云站在旁边,屏住呼吸看着。 只见那个小宝宝头顶上的卤门尚未完全闭合,那里的头皮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动。 范云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直至那个小宝宝理完,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范云看看柳师傅。山东永清只见他的脸上不但若无其事,还笑眯眯地跟宝宝妈聊道:“这样刮出来的头发,再长出来的时候,会更旺一些,也更黑一些。” 呵!他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那个宝宝妈连声感谢,一边给宝宝戴上可爱的小黄狗帽子,一边付了理发费,并额外给了柳师傅一封红包。 宝宝剪完了,轮到范云了。 范云就坐在了理发台前那张足以用笨重印证历史的大椅子上。 据说,这家理发馆的历史与兴安照相馆一样悠久又光荣,自当初营业以来,一直就在现在这个位置,它已经为小城的人民服务了很多年了。 据现在已经是理发馆第一把剪刀的老柳师傅说,这个理发馆,当年可是接待过大人物的。 “嗨!那时候,我还是个学徒,跟着师父学手艺。 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位四个兜的干部,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点名叫我师父给他剃头。…。 我师父那手艺,绝对的一流,从剪发,到剃须,再到修边茬掏耳朵剪鼻毛一套下来动作啪啪啪啪,把那个客人服务的舒舒服服。 那个客人对我师父的手艺赞不绝口,哈哈大笑,还多给了我师父一块钱,一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能买两斤多猪肉呢! 我站在旁边帮不上忙,就偷偷问了问跟着那个客人一起来的一个小伙子。 好家伙,北京来的大干部,一位当年红军队伍里长征过湘江的将军!”柳师傅道。 范云很有兴趣,就问道:“那么大个领导,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柳师傅替范云围好围裙,用两个夹子夹住:“据说,他是故地重游,来这儿缅怀红军长征时,牺牲在界首湘江边上的那些战友的。” “我也看过一些书,说是当年红军过界首时,牺牲了很多人,八万多人的队伍,过江后只剩下三万来人了。”范云道。 柳师傅拿起推剪:“剪碎发。123。还是平头?” “平头。” 柳师傅边为范云剪头发边道:“是啊,当时红军是牺牲了很多人。特别是红军过湘江时,下面有国民党的机枪扫射,上面有国民党的飞机轰炸,死的人流出的血把湘江都染红了。 所以老百姓才说,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 柳师傅懂得也挺多,不奇怪,理发馆就跟茶馆一样,也算得上一个各种信息的集散地。 范云道:“我看过一本长征的书,其中有一部分是写当时的红34的,师长是陈树湘。当时,红34师都已经到了江边了,但是接到了掩护大部队过江的命令后,全师又返身战斗,扑进了敌人的包围圈。 别的部队都在往江边赶。 。他们却反向朝国民党的军队冲了过去。 最后,红34师全军覆没。 师长陈树湘也受伤被俘,可是,他在担架上,竟然用手把自己的肠子拽断了,当场壮烈牺牲。” 柳师傅面色凝重的道:“是啊,湘江战役确实很残酷,红军当时牺牲得太多了。” 旁边一个头上抹满焗油膏的男人,此时,岔开了话题:“柳师傅,我感觉这个焗油膏有些挨在耳朵上了,有些痒,是为什么?” “是吗?我看看!”为范云推了一半头的柳师傅,去看那个客人的焗油膏去了。 范云看着自己尚未完成的发型,他觉得即使是自己现在的这个造型,看上去也比那个方科要好看三分。 搞定“焗油膏”的柳师傅,回来继续给范云理发。 他手持一把薄薄的长梳子。山东永清将电推剪搭在上面,“嗞嗞嗞嗞”,如同割草一般轻而易举就将范云头上收拾得绺绺清清。 冲过水。 柳师傅用脚一踩那把大椅子下方的某个机关,“咔咔”把它放平,让范云舒舒服服平躺在上面,然后又用热毛巾帮范云捂了捂下巴,准备替范云刮脸。 范云本不想刮。 可是刚才就在柳师傅去看“焗油膏”的时候,范云摸了摸自己没有三根毛的下巴,还是决定让柳师傅替自己刮一刮。 开脸。 不开不长。 特别是范云看着方科刮得铁青的下巴,就十分不舒服,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有点胡子才行,或许范云的潜意识里,是认可胡子就是男人成熟的标志这句话的。 嘴巴没毛,办事不牢。 刮! 该刮的地方就刮。 柳师傅手指灵活的舞动着,那柄明晃晃的刮刀在范云的嘴角、额头、耳朵、鼻梁、眼皮上不断跳跃着,让范云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种既担心,又刺激的痒酥酥的感觉。 柳师傅技术绝对不是吹的。 超一流。 。 第28章 相亲? “咔咔咔!” 三下五除二柳师傅就搞定了范云,望着镜子中这个精干有型的小伙子,他谢绝了范云递过来的烟:“谢谢谢谢,我不抽烟。” 但是,他接受了范云及“焗油膏”的肯定与赞美。 “柳师傅,你的刀法真是顶呱呱!”范云道。 焗油膏接茬道:“老师傅了,在这都干了几十年了!” 焗油膏的话里透着一点自豪,范云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小伙子,你还嫩,我认识柳师傅的时候,你还穿着开档裤呢! 被人轻视了一次,范云感觉有一点点的不爽。 柳师傅摸摸自己几乎寸草不生的脑袋:“从学徒算,三四十年了!” 范云觉得柳师傅那秃噜头。123。可能是他对别人的头发杀伐太多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他自己现在头上光溜溜的。 但随后范云又笑了:那叫溢脂性脱发! 剪完了头发的范云,觉得浑身的春风愉快,春雨开心,连走路脚底下仿佛都轻了半斤,他走到马尾辫五金店老板娘隔壁那家小卖部:“来一盒白沙!” 五金店老板娘给他使眼色。 这老娘们,大白天乱递什么眼色! 不像话! 范云不急,他点上一支烟,当然。 。不是刚买的那盒,而是小卖店老板敬来的一支。 “干嘛?大喇叭?”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你还记得不?”绰号大喇叭的五金店老板娘笑着看了看范云。 “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你这个脑壳,记性好差!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娘家侄女那事!”大喇叭道。 谢了!谢了! 范云朝大喇叭连连打了两个拱手,他天天在这一个路段上班,可是见识到了大喇叭的厉害。 他可不想娶一个小喇叭回家。 天天对着自己的耳朵边,呜啦啦呜啦啦的,那样,还不得把人烦死! 大喇叭呸了他一下。 “呸”! 范云一乐。山东永清他觉得有点热,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缘故,还是因为大喇叭的胸,先于她的脸,快凑到他面前的原因,他往后退了退,解开了衣服最上面那颗扣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一趟,去拿一点衣服什么的东西来,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呢! ………………………… 说走就走。 范云跟老魏请了个假,当然他撒了个小谎,找了点理由。 准了。 已经快荣升老魏助理的他,跟自己的老板请个假,有什么不能准的呢? 范云也没换衣服,直接就坐上湘源汽车站去他们那儿的班车,荣归故里了。 起码,范云自己觉得,是荣归,而不是败回。 怎么样? 我范云又回来了,这一次,你们不会老是嘚吧嘚嘚吧嘚问我了吧? 范云,你怎么不在邮局干了? 范云,你咋想的? 范云,好可惜哦?…。 范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湘源汽车站与湘漓汽车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却有天壤之别。 就像村长与市长,也是一字之差那样。 望着湘源汽车站全是硬化过的水泥路面,干干净净的车站,范云觉得心情不错。 范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在这里,广西的汽车站,要用湖南的湘字开头? 爬上飞快的火车,骑上飞驰的骏马…… 到家之后,范云掸掸衣服,感慨万千:从哪里跌倒,我又从哪里爬起来了! 他妈和他爸都在家,正坐在那台不拍不响的电视机前面看打仗的。 今日下雨,不必下地。 范云妈就喜欢看打仗的。 他爸犹甚之。 望着一身城管制服的儿子。123。再看着范云手中那部插着神州行我看行电话卡的摩托罗拉手机,他妈笑成了一朵花。 他爸却满脸不在乎。 不就是城管么?不就是一台大哥大么? 老婆子,没见识。 不过,他爸还是用男人的方式接受了儿子一去数十日而家书全无的微微歉意,他接过了范云的烟。 父子二人,两位烟民。 高兴归高兴,母子父子要说的话却不多。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范云爸想起了一件事:“哎。 。老婆子,刚才我碰到了支书,他跟我说了咱范云的事,说上次邮局不让咱范云干了,所长也是有苦衷的,支书说,昨天他去乡上开会,那个所长还问过他,范云还想不想回去继续干。” “不干!”范云妈又干脆又硬气。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不让人干就不让人干,不去。”范云的城管制服给了他妈足够的硬气。 “人家支书也是好心,那行,正好范云回来了,我去给他回个话。” “去吧!” 范云爸去的时间稍长。 不但稍长,还三带一,哦不对,应该叫一拖三。 范云爸后面,跟着三个人:支书老婆,加两个女的。 其中有一个女的。山东永清范云认识,正是妩媚的邮政所长夫人。 她咯咯笑道:“小范,原来你家住在这里呀,呀,真不错,前有水,后有山,我刚才看你家门前那股水真清……” 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瞟着范云的制服。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鹅蛋脸,长头发,走路有点内八字的女孩子咬着下嘴唇儿,也有意无意瞟着范云的制服。 当然,重点是他的脸。 范云的脸,今天是颜值担当,柳师傅给他修理得那么干净,那么利索,优秀! 范云妈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客人们搬板凳,顺便接过了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眼色。 她秒懂了,范云爸带的这三个女的,是来看自家孩子来了,当然了,支书老婆就不用说了,她的任务是陪看,陪另外两位看。 范云妈的眼睛也选择重点看:那个跟在旁边,微微低着头的小模样还算可以的女孩子,说不上漂亮,一张大众脸的脸蛋,拾掇得清汤清水,倒也耐看。…。 落座。 看茶。 范云妈对客人陪着笑脸:“范云今天刚回来,他工作忙,平时没什么空,今天下雨,他回来拿衣服……” 支书老婆不看范云妈,只用耳朵听她说,她把目光落在范云身上,笑着对范云道:“范云,刚才听你爸说,你在城管队上班了?祝贺你啊!” 支书老婆跟她男人学了一口外交辞令。 范云被这些女人看得愈发热了,后背见汗了。 他笑着回道:“是,是我一个战友帮忙介绍的工作,他在派出所上班。” 支书老婆与邮政所长夫人对视一眼,看上去意味深长。 邮政所所长咯咯一笑:“小范,虽然你在咱所里才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123。我对你印象可很不错,今天,我是到你们村喝喜酒,碰巧了,你回来了,本来,我还说……嗯……” 范云心道:什么干了不到一个月?才七天好不,你可真会说话。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 也轮不到他说了。 以支书老婆为首的女队咭咭呱呱,完全把握了话语权,她们的话题,一旦开始,就接近失控了,她们能从今天那个邮政所长夫人去吃喜酒的那家主人刚刚落成的新居的红铜大门上,扯到牌桌,再到后厨,漫进田野。 。掠过稻谷,直抵乡上,到达邮政所,然后转上一圈又回到那两扇红铜大门。 “……老张家那两扇大门,好像一边高一边低……”范云妈。 “是吗?我没注意!”支书老婆。 “你只顾看打牌的去了……”邮政所长夫人。 “哪里,我在后厨帮忙打了会下手,顺便做了个酱碟……厨师做的不好吃……”支书老婆。 “嗯,确实难吃,我都把那些酱拨到田梗上了……”邮政所长夫人。 “……我种的白菜花就在那儿不远,你们去乡上的时候,我给你掐一点……”范云妈。 “行,我吃了晚饭才回邮政所。山东永清不急……”邮政所长夫人。 “……嗯,哎,老张家的那个大门,真的有问题?……”支书老婆。 范云只有抽烟。 抽烟让人平静。 那个女孩子时不时瞟一下他。 既有紧张,又略带羞涩。 终于。 谈尽兴了的三个妇女,想起了今日下午的主要目的,她们要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了,于是书记老婆提议去看看范云妈种的白菜花,范云爸赶紧取出一只藤篮,几个人相跟着出去了。 屋里。 就剩下了范云与那个女孩子。 范云觉得有点恼火,恼火这些大人们擅作主张后拍拍屁股走了,而把自己置身在一种让他觉得颇有几分尴尬的境地。 也包括那女孩。 什么年代了?还相亲。 大人们走了,那个女孩倒主动起来:“哎……你是城管啊?” “嗯!”范云瓮声瓮气道。…。 “我也在县城住……今天,是跟我表姐一起到这吃喜酒的。” 范云有点奇怪,为什么没见到女孩的父母? 别误会,不是他要见家长,而是她不是应该跟着父母一起来的吗? 那女孩似乎看透了他们心事:“我们家今天有两趟酒,这边亲戚远一点,所以我来的……” 明白了。 理解了。 范云也被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给小小的吸引住了。 “我叫梅霖,我家住在城里的十八米大街那里,你知道么?” 范云点点头:“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是走的那条路。” 其实,唐若比他更熟,因为那条大街能通往灵渠市场后门,也就是方科入股的那个包子店的路口位置。 十八米大街有一个专看儿科的陈医师,在那里开了一个私人诊所,每天上午,带孩子打针抓药的家长络绎不绝,好几回,唐若带着马雪莹,都要排上好一阵子队,才能轮到马雪莹。 慈眉善目的陈医师专看儿科。123。妙手回春,跟《三言两拍》里面李道人独步云门的那个李清,水平只差那么一点点儿。 李清那时候,只有汤剂与丸药,没有一针灵的现代药。 李清水平更高。 “你如果在城里,可以来找我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范云点点头,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挺讲义气。 “现在,我在兴隆购物城大广场那里,有个喷水池那里,一个理发店里学理发。” 理发的? 女孩子学理发? 范云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我没读什么书,才初中毕业,……但是,我觉得女孩子也应该有自立能力,所以,我就跟一个开理发店的亲戚学理发了。” 志气可嘉。 范云虽然对女孩子干理发不怎么看好。 。但是他还是立刻被这个女孩的精神打动了。 自强。 自立。 女孩子学理发怎么了?凭手艺吃饭,又不偷不抢的。 “我在那里学了好几个月了,我那个亲戚常夸我悟性高,领悟能力强,看来,我天生就是吃理发这行饭的。” 范云点点头:“是的,学会了这门手艺,起码就能保证自己不受饿,不管怎么样,头发每天都要长的,过不了多久,总要剃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实,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肯努力,只要能吃苦,不说什么大富大贵,生活总是完全可以过得去的,就怕又懒又不肯吃苦那种人……”范云道。 那个女孩应该很欣赏他,眼神可鉴。 不只欣赏他的帅,也欣赏他积极向上的正点三观。 范云与那女孩子聊着,聊得节奏恰当,合谐愉快。 雨大了起来。 那几个去地里掐白菜花的人。山东永清终于回来了,一个个都沾了满脚的泥,特别是所长夫人穿的那双米白色的高跟皮鞋,沾满了黄泥巴。 范云妈赶紧给她拿来一把鞋刷子,让她到门前水沟里刷一刷:“诺……去刷一刷吧!” 那个女孩子就去给邮政所长夫人打伞,顺便想看一看范云家的周边环境,也未可知。 书记老婆看她俩出去了,忙轻声问范云:“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她问范云,范云问谁?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但是,他感觉这个女孩子跟唐若不一样,唐若是那种娇娇柔柔的,让他一见了就恨不得给她保护的那种。 而这个女孩子呢? 这个女孩子似乎凡事都很有主见,很有个人思想,身上有一种不认命不服输的劲儿,就跟一只打足了气儿的小皮球一般。 对! 小皮球! 范云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似乎是在犹豫。 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难道,他心中架起的天平,此时,已不知孰轻,孰重了么? 门外,所长夫人弄干净了她的鞋子,笑着进来了:“你们家门前这道水,可真好!” 。 第29章 范雨 范云妈笑道:“都是从地底下爆出来的。” “嗯,那里面有好多虾米,我看到了……从石头缝里和水沟的边边上,到处往外冒水,这个水可真凉啊!”邮政所长夫人道。 范云妈道:“地底下冒出来的水是这样子的了,等到夏天来的时候,把西瓜和桃子浸到里面泡着,吃的时候拿出来,就跟冰箱里面冻过的一样。” “我看到有三个台阶,底下水沟两边,是两块大石板……” 范云妈接道:“噢!那个是他为了方便我洗衣服砌的,砌好了后,周围许多邻居就不去下面河边洗了,每天早上就在我们家门口洗!” 边说,她边用手指了指范云爸。 范云妈又指指范云:“小时候。123。夏天的时候,他和老二经常在里面洗澡。” 确实。 小时候的范云,是没少在门口的沟里洗澡,但是那时候,水沟比现在要宽得多,因为,那时只有他们家一家住在这边,前面全是地。 那时候的水也没有现在这么凉,大概是因为整条沟都能曝晒在太阳下的原因吧! 那时候的范云,常常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这条水沟里玩。 凉鞋一甩,裤衩子一扒,小背心到处飞,一个个小鸭子似的。 。就从范云家门前下水了。 他们会一直往上游走,走到上游一个大水坑里面玩,在那里打水仗,抠螃蟹,有时候彼此还会用竹筒筒做成的水枪互射……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今天被他妈又给翻出来了,真是的,怪丢人的。 范云看了他妈一眼。 内八字的梅霖看了看范云,左手握了个空心拳捂在唇上,抿着嘴笑。 邮政所夫人瞅了瞅书记老婆。 明白。 都明白。 该告辞了。 李恭堂书记的老婆,本村的外交家口吻者,看着正将一大把白菜花装进一只红色塑料袋的范云妈道:“差不多就行了。山东永清香秀,你也留一点自己吃,那么一大篮子呢!” 范云妈道:“都拿完吧,咱们这个随吃随有的,南风天一来,掐都来不及,一下子就老了,跟柴禾一样。” 书记老婆接道:“那倒也是,这菜花就跟人一样,最好最嫩的时候也就是那么几天,小时候又风吹,又雨打,还有猪拱虫咬贼惦记,好不容易长大开了花,一眨巴眼又老了,所以说苦菜花,苦菜花……” 范云妈笑了:“咱们这个可不是苦菜花,咱们这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的甜菜花!” 书记老婆也笑了,她扭头对邮政所长夫人道:“比喻,比喻,我刚才只是打比方,香秀说得对,咱们这个,是甜菜花!” 哈呀! 这些学过大寨的妇女们,思想觉悟还挺高。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响声从范云家房后传来,“轰!轰轰!”,听上去正是那种恨不得将排气管都拔掉的嘉陵100摩托车的声音。…。 “吱嘎”! 一辆红色摩托车,刹在了范云家门口搭在水沟上方,供行人过路的水泥预制板桥上。 “走了!” “好,慢点开!”一个戴墨镜大分头的小伙子一边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下来,一边招呼同伴。 “轰!轰轰!”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嗬!这么多人?” 大家都扭头看。 “哎哟,桂芝娘娘,哪阵风把你从大队部吹到这里来了?” “佬佬,你到哪克了?现在才回来?”书记老婆答着那小伙子的话。 “有事去了!” 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小伙子,竖起手指,把墨镜扒拉到下面鼻梁上,眼珠子极灵活的转着,将在场的人看了一个遍。 最后。123。把目光落到了梅霖身上,他向前一步,朝梅霖走近一点,同时摘下了墨镜。 “欢迎欢迎,欢迎光临!”他朝梅霖伸出了手。 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梅霖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一下子脸倒红了。 “呵呵!不好意思额?没关系,我叫范雨,欢迎光临寒舍!” 来人。 原来正是范云的弟弟,范雨。 他的外交辞令听上去比书记老婆的还要好,他扬了扬另一只手中的塑料袋:“我买的桔子,来来来,欢迎大家品尝。” 说完,双手将塑料袋子的口撑得大大的。 。从离他最近的梅霖开始,挨个分发。 梅霖只好摸了一只桔子,两只手握着。 其他人可没有梅霖那么客气,直接将桔子抓在手里,剥皮就吃。 范雨摸出一只桔子,远远地抛给范云:“哥,你回来了?” 范云点点头,没说话。 范云妈笑着对邮政所长夫人道:“这是老二,范雨。” 邮政所长夫人看了看范雨,只见他穿着一条男孩子当下挺流行的牛仔裤,上身是带领T恤,外面套着一件露腰短外套。 长头发,四六分,再加上刚才鼻梁上架着的蛤蟆墨镜,一看就知道是在模仿那些港台剧里的什么古惑仔。 还行。山东永清挺有派。 也挺帅,范云帅,范雨也差不到哪里去。 老范种了大半辈子地,一事无成,唯一的成就,就是生了这两个跟他年轻时模样挺像的儿子。 范雨又塞了一个桔子给梅霖:“吃,吃桔子!” 边塞,边冲梅霖笑,一笑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梅霖只好接过来,一手抓着一只,没地方藏呵,她的衣服都是没有兜的。 “我们走了,香秀,那边新房子进伙的已经开始放鞭炮了,等下就要开席了。”书记老婆道。 “嗯,你们走吧,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范云妈道。 书记老婆与梅霖走在前面,邮政所长夫人提着范云妈给的一大袋子白菜花跟着。 三个人去了。 范云妈对范云爸道:“老范,咱家谁去?” 本来如果范云跟范雨不回来,晚上这顿酒应该老范去,但是现在俩儿子都回来了,感觉不太好安排的老范沉吟了一下:“嗯……”…。 范雨道:“我去我去……我今天中午没吃饭,快饿死了,正好去吃席!” 范雨的语言与行动十分一致,说去就去。 走了。 范雨吃大席去了,剩下这三口就在家吃。 范云去柴房扯了一大把松毛,抱了一抱干树枝,帮他老妈烧火。 三条腿的铁皮灶上,架上了吊耳铁锅,松毛点起,火烧起。 范云妈先是舀了小半锅水给他烧,她探身从灶上方的铁勾子上取下了一条烘肠:“范云,今天那个女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挺不错,看上去蛮斯文的,说话细声细气,不急不燥的。” 范云将一根桔子枝用力掰成两截,统统塞进灶膛,里面“噼里啪啦”燃得正旺。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老妈说。123。自己现在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叫唐若。 难道他要告诉老妈,唐若有男朋友的。 自己是一个第三者。 范云对梅霖印象也挺不错,一看这女孩子,就是能过日子的那一种。 他心里是有隐忧的,不是怕自己错过了梅霖又错过唐若,而是因为,唐若之于他,不像今天他与梅霖见面这么直接。 梅霖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相亲的。 如果成功了,那是奔着结婚去的。 而唐若那边呢? 范云只是隐隐觉得她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那一点点好感现在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窗户纸还好说,中间还夹着一座三字山一样的方科挡着——男朋友。 说范云不犹豫是假的。 与其说他犹豫,不如说他是对未知的恐惧,对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而万一又被拒绝的恐惧。 他毕竟才二十一岁。 当恐惧大于决心时。 撤! 撤? 但是,若是将唐若与梅霖放在范云情感天平的两端时,他的情是大大向唐若倾斜的,而他那起权衡作用的心,却又试图将天平扶。 他的心与情,终究还是倒向唐若这边的。 只是现在。山东永清他身处抉择之路。 人生中最重大最重要的抉择。 一旦错了。 就是错过。 范云将柴又掰了一根塞进火里:“要问,也要先问人家妹仔吧?” 他妈显然对儿子的回答不满意,但这时候,水烧热了,她暂且放过儿子,专心去摆弄那根烘肠去了。 范云的爸,老范同志今天从灶前解放了出来,他提着一只皮桶和笊篱,去门口的沟里捞虾米去了。 午后钓鱼晚捞虾。 一捞就是一大碗。 香喷喷的饭菜上桌了,三个人刚端起碗,吃大席的人已经吃完回来了,范雨看到了桌上的烘肠炒干豆角,伸手捏了一块烘肠丢进嘴巴里:“真香!” 范云妈用筷子飞速地一敲他手:“没吃饱?” “饱了,看到烘肠还想吃!哎!妈,今天那个女的是谁?给我哥介绍的女朋友?”范雨扯了把椅子坐在饭桌前,又捏了一块烘肠,边吃边道。…。 范云妈道:“李恭堂老婆带过来的,今天到咱们村里来吃喜酒的。” “嗯,看到了,刚才我看到她了,跟另外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坐一桌。” 范雨指的是三十来岁的邮政所长夫人。 范云妈没继续跟二儿子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今天和玉成不是去办你们那个公交车的事去了吗?办得怎么样了?” 范云爸也停住了刚端起的酒杯:“是啊,办得怎么样了?” “咳,别提了,连买线路到买车,要小十万块钱,两个人合股,一家要出四万多,咱家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吗?玉成家也拿不出来吧? 可是,要是多几个人合股,又赚不到什么钱,不好办,没什么大搞头!”范雨摇摇头道。 “那就别弄了,跟着你堂哥去东莞打工去吧!听说那里工资挺高,到处都有工厂在招工。”范云妈道。 范云爸“嗞”的一声,喝了盅酒:“小敏不是在东莞吗?范雨。123。要不要你去找小敏……” “不去,再说吧。”看来范雨不想跟他们说这个话题,他有点不耐烦了,起身去了房间。 儿大不由爷。 老范管不了范雨,他索性也不管他,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老范的人生哲学。 吃完了饭,范雨又从他的房间钻出来了:“妈,给我点钱!” “没钱!” “恁小气,我以后赚了钱会还你的。” 范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十块二十的钞票,朝范雨摇了摇手。 “多谢,哥。”范雨接过那把钞票,高兴地朝他哥打了一个响指,三步并作两步出去了。 范云去自己的房间找了一些带走的衣服,然后又耐着性子看了会子电视,看看时间,唐若这时候应该在家,他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一分钟六毛。 。管它呢! 就算是一分钟一块,范云也要打的。 只是,信号太差了,房中根本没信号,手机上显示——无服务。 范云抄了个手电筒,假装去厕所,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出来后,信号强了一些,有一格了,中国移动的标志也显示出来了。 他往水沟方向走了几步,一直过了桥,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前面一户人家的墙外稍开阔的空地边上,这儿信号更好了一点,两格了。 范云拨通了唐若的电话:“喂……” 电话那头,唐若似乎很不开心。 “你怎么了?”范云问道。 “没怎么……就是今天我堂姐找我了,她说,我奶奶病得挺厉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奶奶。” 哦!原来是这事。 范云安慰唐若道:“你不要着急,你奶奶多大岁数了?她得了什么病?” “她今年应该七十多了。山东永清不是七十五就是七十六,我堂姐也没说奶奶得了什么病,只说她病得挺厉害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明天早上,送完马雪莹后就回去看看,到时候再看什么时候回来!”唐若道。 “嗯,也好,不过你也别着急,人上了岁数,就跟那个机器一样,肯定磨损得很厉害了,所以不是这儿出毛病,就是那儿出问题的……那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范云道。 “嗯!”唐若嗯了一声。 范云又道:“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在马雪莹那个幼儿园门口等你,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我的手机,万一有什么需要,不用到处去找电话。” 唐若没有出声。 “就这样决定了。”范云给犹豫不决的唐若做了决定。 “那好吧,那明天早上,我等你。” 我等你! 我等你,只是为了这三个字,今晚打爆范云的电话卡和手机,他也愿意。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些什么声音,在这乡下农村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范云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 第30章 回城 “咳咳!” 墙那边,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与咳嗽声。 故意的。 宣告主权的咳嗽声。 范云听那咳嗽声,就知道是前面那家,他应该叫二爷爷的老头。 他也没理那老头,而是往回走了几步。 唐若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轻轻地道:“那就这样吧,明天见。” 好的。 明天见,唐若不知道,她的这句明天见,一定能让范云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 第二天,范云为了搭乘第一趟进城的班车,比他老妈说的班车来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就在马路边等着了。 范云妈道:“你急什么?急。123。车也不来,要六点半才到咱这里,你六点二十再出去也来得及。” “不不不,我早一点过去,万一班车过去了,下一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范云拿着他的东西,头也不回往外走。 “打伞!打伞!” 外面下着雨,没完没了的春雨。 范云赶紧又回来,拿上自己的伞,真是忙则生乱,他太着急了点。 果然,班车六点半多一点才到,范云买了票,往里钻。 车上放着六个装满白菜花的大箩筐,就把中间的位置给挤满了。 。他是半路上车,只能往里钻,坐在后面。 这趟车,是进城卖菜的农民必坐的,为什么?赶早啊! 这些卖菜的,就是范云他们重点管理的对象。 因为,这些农民既不可能在城里租个摊位摆卖,又不愿意便宜批发给别人,于是,就只好自产自销,每天挑着箩筐进城打游击,走街串巷的卖。 她们会在城管上班之前,而她们已到了城中之后的这个短暂空当里,在人流量最大的老广场那儿先卖上一会儿。 一开始,卖得很快,又便宜又好嘛! 卖着卖着,城管上班了,她们就开始游走,这时候菜也被翻得卖相差了一些了。山东永清卖起来就难一些了——当然,如果她们愿意继续压价,还是可以卖得很快的。 这种经营方式,确实是那些租摊卖菜者的强有力竞争对手,亦给城市管理增加了一定难度。 但是,因为她们的存在,又使得那些长期卖菜的不可随意提价,因为,有比较呗!当然,这是范云认为的。 这些卖菜的,没有一个男劳力,全是女的,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间或有一两个六十好几的。 只有她们,才吃得了这风吹日晒东躲西藏的苦。 唐若、李阳、梅霖、大喇叭、邮政所夫人这些从没挑过担子的,挑上那一对装满菜的大箩筐后,恐怕要压得腰都直不起来。 本来,这些卖菜的女人们在车厢里叽里呱啦正聊着雨水天气白菜花的。 此时,她们看着身穿城管制服的范云上了车,停了一下。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嘻嘻哈哈调侃起范云来:“弟弟,我们这些菜,都是批发的。”…。 “就是的,进城搁下就走,都是别人预订的。” “弟弟,你是这个村子的啊?我有个老表就是你们村的……” 范云唯有笑笑。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班车一会停一下,一会停一下,一路上,不断有人拦车上车,终于,车里再也挤不下一个人、一只鸡、一只鸭了。 司机对着马路两旁挥手拦车的人,也郑重的挥了挥手告别:满员了,下一趟! 摇摇晃晃的班车开进了湘源汽车站。 范云一看时间,还早,唐若八点二十才送马雪莹到幼儿园,他就先回了一趟宿舍,把带来的衣服搁下,然后才朝马雪莹上学那个幼儿园走。 那是个很大的双语幼儿园,位于小城东南方向的四贤路上。123。离梅霖住的十八米大街倒不远。 范云站在幼儿园门外不远的一棵银杏树下。 树叶如斧。 每一枚从空中飘落的银杏叶,都是冬天在向春天示威。 范云看看手机,八点半了,唐若还没有从幼儿园里面出来。 是不是自己来晚了? 莫非她已经回去了? 又莫非…… 范云的心里空落落的,那种心底羽毛般失重,飘浮于空中的感觉,让他觉得今早上看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自己幸福。 无论是像个小大人般严肃的挥手与妈妈告别的小男孩。 还是脸上挂着泪蛋蛋。 。搂着红了眼圈的爸爸脖子不愿撒手的小公主。 他们,都很幸福。 “嗨!” 唐若终于来了。 范云看到唐若的瞬间,突然觉得心底那种空荡荡的感觉瞬间又落回到了实处。 唐若,真是他情感的天平上,最重要的一颗星——定盘星。 此刻,范云觉得只要有了她,他就能够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来到这颗茫茫宇宙中独自旋转的星球的意义,就是来找唐若的。 发现她。 找到她。 去爱她。 唐若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山东永清略带羞涩又不失大胆的看着他:“你……来得这么早啊?” 范云嘴角上扬,朝她笑了笑,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去?吃早餐了吗?到哪里坐车啊?” 范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他心里何止三个问题,他的问题还有许多:昨晚睡得好吗?你昨天晚上难道哭过?为什么你的眼睛有一点点肿啊…… 是的。 昨天晚上,唐若确实哭过。 昨天晚上,马雪莹已经呼呼大睡的时候,她睡不着,最近的事情有点多,特别是因为范云的出现,让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 范云就像一块拥有强烈磁场的磁铁一样,在慢慢向她接近,靠拢。 有一阵子,她很想用力地将他推出去,推得越远越好,可更多时候,她却感觉自己正被那种强烈的引力吸着,朝范云愈靠愈近,她感觉自己离“叮”的一声后,“嗖”的朝范云紧紧贴拢,已不远了。…。 唐若弄不清楚,这种感觉对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在意吗? 是喜欢吗? 是渴望与被渴望吗? 还是,他足以代表自己心甘情愿飞赴的那团火。 她觉得,如果自己要是没有认识方科,该有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不顾一切,投向范云的怀抱。 唐若就想。 范云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喜欢自己吗? 如果他喜欢自己,能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她将两只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范云,一会儿想到奶奶,一会儿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一些往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唐若翻转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索性让自己哭个够。 此时的唐若。123。看着范云的眼神里,一半是亲切,一半是关切,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自己早就已经认识了的啊! 早于方科。 早于奶奶。 早于父母的那种认识。 一个送孩子的家长,从幼儿园出来后,朝唐若看了几眼,这让唐若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家长她认识,她的孩子跟马雪莹是一个班的,唐若咬了咬嘴唇,对范云轻轻道:“走吧!我们去吃早点。” 漠川煮粉店。 唐若给范云叫了一碗二两的煮粉。 。她自己要了一两。 米粉店老板手中的炒勺上下翻飞,舀高汤,下米粉,加入猪肝猪肠瘦肉,再来上酸辣笋、葱花芫荽调料,热情的煤气炉那小火苗“呼呼”的舔着锅底,眨眼之间,粉端了上来。 唐若抬手把发夹往后推了推,夹住额前一绺快要散下来的头发,然后又往耳后拢了拢。 她的动作,落在范云的眼中,有一种独特的娇柔之美。 范云觉得,如果唐若留长头发的话,一定也很好看。 唐若微微低头:“吃粉。” 她知道范云在看她,不只是范云,好几个来吃早点的小伙子,进店后都要往她身上瞟两眼。 不过。山东永清唐若不会看他们,看,也只看范云。 她将自己碗中的猪肠与猪肝挑到范云的碗中:“这个,你吃!” 范云看看她。 “我不喜欢吃这些。” 没错,唐若不喜欢吃这些,凡是动物下水,她大多都不喜欢吃,她喜欢啃鸡爪子鸡翅膀,吃鱼头,她吃东西,不喜欢那种口口是肉的感觉。 唐若喜欢啃骨头。 范云吃得呼呼噜噜的,跟个猪八戒一样。 吃完粉,他抽出纸巾递给唐若一张,又从米粉店的大水壶里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唐若。 “你去哪里坐车?还是有人接你?” 如果有人接她,希望不是方科。 唐若摇摇头:“没人接我,我去湘漓汽车站坐车,那里有通麦源的班车。” 那个烂泥巴塘一样的汽车站? 原来,唐若是湘漓麦源的。 范云点点头,自己还没有找老魏销假,不急,他对唐若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坐慢慢摇去。”唐若的话虽然轻柔,却不容置疑。 范云突然觉得,原来,看似柔若无比,风一吹就歪呵口气儿就倒的唐若,其实,极有主意。 好吧! 那妳就自己去吧! 范云将手机递了过去:“这个手机,你带着吧,万一有什么急事,有个手机总好一些的。” 他的这个提议,唐若没有拒绝。 唐若走了。 范云想起昨晚跟她打完电话后,手机短信就显示余额不足了,他立刻走到老广场移动公司营业厅里,给手机充了一百块钱话费。 一张一百块的大票子,眨眼就进了别人的口袋,换成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依旧是上次买手机时,接待他那个妹子,微笑着对前来充值的范云道:“先生,我们公司现在做活动,充五十送十块,充一百送三十,先生,您看看你需不需要充一百元?” “不需要!”范云觉得她的微笑如此可疑。123。因笑而起的小酒窝,看上去很像一眼深不见底的陷阱。 “充三十!” “好的,先生您稍等,现在就为您充值!”小酒窝依旧笑容可掬。 “等等,充五十!” “好的,先生!” “不不不,等下等下,还是充一百算了。” 小酒窝笑得愈发迷人。 可是,落在范云的眼里,却觉得那酒窝里,无非好笑,外加揶揄。 范云出了营业厅,顺着人行道往方科那个包子店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想走这一条路去他的地盘。 正站在奶茶店门口的何兰芬与梁蓉看到了他,她俩一起招手:“来来来,范云,过来。” 女人叫他。 不是八卦。 。就是敲诈。 果然,梁蓉一脸坏笑看着他:“哎,我说范云,你有事请假了,可把我们累得不轻,我俩本来管这一片每天就快累得妈都不认识了,昨天,还要分出一个去帮你看片,你得请客!” 何兰芬也起哄道:“请客,范云,你请客!” “请什么呀我的姐姐,早饭太晚晚饭太早。” “我们不吃饭,我们要那个!”梁蓉伸手一指奶茶店儿。 范云点点头,真是怕了她们了。 奶茶店的小妹看着他仨,笑着问:“要哪一种,前面奶茶单子上都有。” “要最贵的!”梁蓉道,该宰不宰,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就最贵的。 付款时,范云看着难以接受的价格,肉虽然挺疼,但依旧面不改色。 甚至,他还问这两个大姐:“还要不要来点小点心。山东永清马路对面就有。” “不用了,走吧!你上岗去吧。” “去吧,去吧。”两个大姐听得懂范云的意思,但假装听不懂,单身狗,宰了再说。 范云决定还是不再拐到包子铺那儿了,万一碰到赵艳玲跟唐彬,弄不好又要被宰。 算了,还是顺着自己的地盘往上走好了。 “我的地盘,我作主。”范云边走边嘟囔道。 范云不知道,他的这一句话,不久之后被移动公司征用了,成了动感地带套餐的广告语。 一分钱创意费也没给范云。 走到金灵渠广告公司楼下,范云抬头看看,五楼,原先悬挂广告招牌的位置,现在正有几个工人在那儿吊新招牌,长长的绳子从楼上垂下来,吊着两个正在作业的工人与新招牌,这两个工人,一定是装空调的改了行,又或兼职搞外快的。 范云决定上去看看,看看他们的安全措施与保护措施做的怎么样,即使是低空作业,亦不可马虎。 上楼前,范云买了一包绿箭,自己嚼了一个。 金灵渠广告公司前台,先玲正坐在台里抠指甲盖玩,看来,这会子她没什么事,挺清闲的。 。 第31章 先玲生气了 先玲看见范云来了,继续用指甲剪上的小锉刀,锉她的指甲盖儿。 范云笑道:“怎么了?今天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愉快啊!” “嗯!不愉快,相当的不愉快!” “来来来,吃糖,吃块哥哥的糖,你就精神抖擞,开心愉快了!”范云趴在台上,将绿箭对准先玲。 “怎么了?” “没怎么!”先玲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 “你这叫没怎么?你这完全就是被别人给怎么了!” “不关你事!”先玲抽了一条绿箭剥开,两根手指挟着送进口中。 “说说,说说!”范云看着她一脸受气包的模样,冲她扮了个鬼脸笑道。 先玲看着冲自己直眨眼的范云。123。也扑哧笑了。 她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因为她那个上大一的弟弟伸手问她妈要钱,而她妈又问她要钱惹的! “我妈刚才打电话来,开口就问我要钱,好像我是她的存款单一样,她倒好,也不问问我上班累不累,辛不辛苦,一直就在那儿跟我说弟弟弟弟!”先玲抓到了范云往外倒怨气,就不生气了。 忘了生气,只顾倒豆子了。 没问题,凭她与范云愈来愈好的交情,范云已足够可以担当她的竹筒,帮她盛着倒出来的这些豆子。 范云深表理解。 。先玲一个女孩子在这上班,确实很需要体贴。 其实女孩子需要体贴的地方,不是天生就要比男孩子多些的么? 他皱起眉头,将眉毛竖得一看上去就是先玲的同伙。 “我一个月就这么几百块的工资,自己要买些东西吧?另外,我自己还报了个本科班,也要花钱吧?我哪有多余的钱给别人?” 那倒也是。 “家里本来就没在我身上花什么钱,投什么资,害得我学历低得要死。 小小一个中专生,到了社会上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什么职位?前台,一个广告公司的小小前、前台!”先玲越说越激动。山东永清不由自主结巴了一下。 范云点点头,深表理解。 不过,先玲的上进心倒是让范云肃然起敬。 “慢慢来呗,先玲,不急!”除了这几个字,范云一时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我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我早就看透了,这个社会,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真的,范云,只能靠自己,除了自己,真的谁也指望不上!”看来先玲确实满肚子都是怨怅。 但是,范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一些道理。 如果非要认死理的话,这世间,确实百分之八十的事情,都要靠自己。 “能帮多少帮多少,不管怎么样,告诉你妈就行了,我想,她一定会理解你的。”范云安慰道。 “不理解,她理解什么?她认为我从早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反过来还要跟她诉苦,她觉得我就是欠她的,天生欠她的似的。”先玲有点激动。…。 她继续道:“不怕你笑话范云,咱俩关系不错是吧?” 范云点点头。 “我给你说,现在这社会,真的,爹亲娘亲不如钱亲,我算看出来了……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开口就提钱!”先玲的话不但有些激愤,还隐隐带着一些感伤。 范云感觉她的话有些偏激。 可以理解。 女人嘛,大多是感性的,很多时候她们的感性要大于理性。 感性是什么? 是感情。 是她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的关爱,有时是一个温柔的动作,有时是一句体贴的问候。 范云也气愤地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真的,先玲,做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123。如果不能一碗水端平的话,绝对会让被忽视的那一个十分难受。 我觉得你妈太过份了,以后回家你不要喊她妈了!” “那喊她什么?” “喊她财迷!” “去你的!”先玲娇嗔道。 范云觉得,先玲撒娇的模样,还是蛮好看的。 “你来我们公司干嘛呀?” 说完了私事,现在轮到公事了。 “检查呀!你看看帮你们公司挂广告招牌那两个人,就那样悬空掉着,谁知道保护措施做得怎么样?我要上楼顶看看。 。看看上面施工现场是什么情况。” 范云的理由不可推脱。 先玲就将范云的要求报告了软绵绵的唐主任唐小英。 她拿起电话:“主任,城管队的说,要上楼顶看看施工现场!” “嗒嗒嗒嗒”的高跟鞋清脆地敲打着瓷砖地面,不一下子,唐小英就款款而来。 她看范云。 范云也看她。 剪裁合体的西装套裙,下黑上白,配一双乳白色高跟鞋。 标准的行政套装。 唐小英对范云微微一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范云就又把来意对她复述了一遍。 唐小英左手拇指轻轻一挑。山东永清挑开了握在手心的,一只小巧玲珑的米白色折叠手机的上翻盖:“喂,小吴,你来一下前台!”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粗布工装,瘦高瘦高的年轻人来了:“主任。” 看他上衣口袋里插着的电笔就知道,他一定是金灵渠广告公司的电工。 “小吴,你跟这位先生去楼顶一下,他要上去看一看做广告招牌的施工现场。” “好的,主任!” 上到楼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到处都是雨水,地上一台电焊机,倒是与气焊一起,放在楼筒子里。 电气焊没有隔离,电焊机的电线垫在氧气瓶气管的下面就不说了,现场没见到一瓶灭火器也不说了,估计是那两个工人觉得天上还若有若无飘着毛毛雨,到处湿气这么重,这样干活,应该不会有什么火灾隐患吧。 最离谱的是,那两个工人,居然将绳子抹根绑在楼顶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一根烟囱上。…。 很危险。 那根红砖水泥的烟囱,万一承受不住两人一铁架的重量,一下子垮了,那可不得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两个工人要是从五楼掉到地上,蛋黄都能给他们摔出来。 “停工,停工!”范云喝道。 当然,是喝给电工吴的,他并不敢喝那两个工人,怕因为自己一句话,把他们给吓得掉下去,对他们,高危作业人员,一定要恰到好处的劝离。 必要时,还应骗离其脱离作业状态。 人先上来,上到安全地带,一切再从长计议。 这,都是老魏传授的绝招。 而绝招的背后,若细思之,必有血与泪的教训与伤痛。 电工吴倒是没有骗那两个施工的工人,他只是趴在楼边缘上喊道:“上来休息一下再干。123。上来喝点水!” 两个工人已经把广告招牌的铁架子固定在外墙上了,他们在墙上风吹雨打吊了半天了,也吊累了,就相跟着爬了上来。 爬上来,要好好训。 就跟家长收拾熊孩子一样,首先要笑眯眯的,“乖,你先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过来了。 我保证不打死你!真的! 范云@*#¥+?!…… 那两个工人跟电工吴被他训得大气也不敢出。 “对不起,对不起,就是吊一个招牌嘛,我们也没想到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其中一个红衣服工人道。 范云道:“你们这活干得太随意了。 。不但随意,那个,把户外悬挂广告招牌的动工审批手续拿来给我看看!” 另一个黑衣服工人垂着头,搓着手道:“手续你要问他们公司要!” 是哦! 电工吴道:“应该没办手续,因为我们是在原来的地方挂,应该不用报批!” 他不但挺会说实话,还挺会说外行话。 干什么不要审批? 你说不用就不用,乱弹琴! 不但要审批,如果悬挂的不符合标准,还要坚决予以拆除,当然了,范云决定不了,他只能制止他们暂停施工,然后报老魏。山东永清看看是不是等符合施工条件了再施工,还是怎么样。 那两个工人还不理解。 还在顶嘴。 范云道:“你们这样未批报就施工,我可以让你们立刻将下面那个铁架子拆除!” 那俩工人听他说的那么严肃,也急了:“吊下去那么费劲,你一句话,说拆就拆啊……” “我没说让你们现在拆,也不一定必须拆,但是,现在你们要停工,绝不允许继续再做!” 那俩工人觉得听范云口气,自己辛辛苦苦装好的东西,也许大概应该不用拆,倒也恢复了理智,不再与范云纠缠了。 他是公家的人,他说了算。 再说了,他说的也有道理,不!全是道理! 唐小英也说没报批,不是她不懂,而且她心存侥幸心理。 “哎,范先生,你看大家都挺熟的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保证那个招牌装得跟原来一模一样。真的,最多今天下午就能完成,刚才工人已经说了,真的……”…。 真什么真。 “那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这等于是砸我的饭碗。 别说我做不了主,我们班长也做不了主,你们原先坏了的那个架子他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他去。 所以请唐主任理解,麻烦你尽快将手续办好,不然的话,已经装上的那个架子也要限期拆除。 我现在没有要求你的工人立刻拆除,已经是最大的通融了,真的!”范云对唐小英道。 “还有,你们两个,居然雨天作业,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范云又指了指那两个工人。 红衣服辩解道:“不是没怎么下了嘛,一点毛毛雨,有什么关系。” 愚昧,无知。 不怕漏电啊! 相对于人情,饭碗更重要,范云说得不容反驳。 先玲偷偷笑着,冲范云一吐舌头,反正又不关她的事。 她只觉得范云看上去有点在训唐小英的样子,让人挺解气。 唐主任。123。那可是个笑面虎。 “噔噔噔噔!” 唐小英去了她的办公室。 先玲才低声地问范云:“今晚过不过来打牌?” 范云冲她摇摇手。 走了! 他已经对唐小英和那两个工人再三强调过了,暂时停工,等手续办好再动工,如果他们不听,那么,只好强制拆除。 这事他要跟老魏汇报。 “做得对,范云,对于这种事情,坚决不能讲面子,不能讲人情,一定要把握原则,当然,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老魏对于范云的及时处理与汇报很满意。 范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工作干得好,他脸上也有光,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范云的工作成绩,也就是他的工作成绩。 当然,不止范云。 。也包括唐彬梁蓉他们,队员取得了成绩,既是个人的,其实,也是集体的。 唐若说了,今天晚上她不回来,马雪莹让她爸爸接。 范云决定等会下了班,去看一看希刚,有一阵子没找他聊一聊了,别说,还挺想他的。 当初新兵连一个班的战友,就他跟希刚下了同一个连队,算起来,每天同吃同睡同训练,他俩在一起整整三年。 三年! 培养出了他们彼此间,没有一丝杂质的战友情。 下午无事,雨也彻底停了,天色转晴。 范云又到金长城去转了一圈,发现那两个工人已经走了,他没再啰嗦,不过,上楼时,他倒是给先玲送去了一杯加冰可乐,外加一盒薯条。 这是他上午就答应了她的。 “谢谢!”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先玲可能会对他抛媚眼儿了。 她已经早就不生气了。山东永清年轻女孩子的气就像那多情的小云彩,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了班,范云也不急,他就慢慢走着往希刚家去,他家住在秦溪四街,范云走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小城不大,居民基本上都集中在以县政府为中心的老广场一带,越往外围,住户越分散,整个格局与其它那些大小城市没什么两样,也都有那么几条重要的街。 就像范云此刻走的桂善街一样。 桂善街能通希刚家,对范云来说就很重要,因为那里住着他亲爱的战友。 他一路走过的时候,有一些蹲在箩筐后的无证小贩,老远看见了他,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开溜,但是,当他们看到范云并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时,又缓缓地做势往下蹲着。 范云就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父母也这样挑着一担白菜花或者刚从树上摘下的桔子什么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的。 范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还是快点走吧!免得他们…… 想到这里,范云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希刚家走去。 。 第32章 表白 走到一半的时候,范云又不想去了,他摇摇头:“算了,还是回宿舍好了。” 半路上,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旁,范云给唐若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唐若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轻快温柔。 “我,范云,怎么样?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她就是上了年纪了,平时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不能因为牙掉没了,就天天喝稀饭,主要是她营养不良引起的问题。”唐若道。 “那就好,那就让人放心了。” 搁下了电话,范云觉得心情舒畅的唐若,说起话来格外温柔。 好听。 喜欢听。 回宿舍,洗澡洗衣服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时分。123。唐若回来了,她下了班车,没有回马雪莹家,而是来了金灵渠广告公司,她准备在这里吃完了中午饭,下午再去接马雪莹。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马路斜对面的范云,就朝范云走了过来。 本来,唐若对着范云招了招手,可是他侧着身子在跟什么人说着话,没有看见她的手势。 唐若只好走过去。 当范云不经意转回身体时,唐若几乎快走到他身边了。 范云赶紧迎上唐若。 “谢谢你的手机!”唐若把手机递给范云。 什么你的我的。 都是你的。 估计。 。范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 连我也可以是你的。 范云接过手机,看都不看直接塞进裤兜里,他的眼睛,只在唐若的身上。 唐若今天穿了一条低腰微喇叭的牛仔裤,淡黄色上衣,黑色外套,配了一双黑色极浅跟的小黑牛皮鞋,短短的头发用两根橡皮筋在脑后扎了两个俏皮的小辫,前额刘海斜抹一边,看上去,就好像是刚刚从画上走下来的。 此刻,因为她,范云真想感谢感谢这个世界。 感谢祖国。 感谢亲人。 感谢这儿的一草一木。 所有与唐若有关的事物。山东永清他都想感谢一遍。 必要时。 还可以向它们一一叩头。 “傻瓜!”唐若看到他那个傻样,不由得抿嘴笑了。 范云往前送了几步唐若。 他恋恋不舍地目送唐若上了新华书店旁边直上金灵渠广告公司的楼梯,才折回来走。 大喇叭在叫他:“哎,哎,范云,刚才那个妹妹是你女朋友?怎么那么漂亮!” 范云朝大喇叭坏坏一笑:“不告诉你。” “嘿!你小子,怪不得给你介绍我侄女你不要,这么漂亮的姑娘,啧啧,稀罕!稀罕!” 大喇叭一连说了两个稀罕。 别说,范云也有这种感觉,他觉得唐若,比自己刚见她那时,看上去确实更漂亮了。 范云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再也不想忍下去了,特别是刚才见了唐若以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绷成了一根即将离弦的箭,谁要阻着他跟唐若,他将会毫不犹豫的射向谁。…。 包括方科。 范云到新华书店买了信封信纸,写了一封情书,只有一句话:唐若,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卖书的店员看了看范云,稀罕,从来都是只看不买的顾客,今天居然掏钱买东西了! 但是,怎么交给她,何时交给她呢? 范云快想破脑袋了。 给她的时候既不能让她发现,但是又要保证她能看到,有点难度。 范云转来转去,看着紧挨着新华书店的那家福利彩票销售点,不由得眼前一亮。 有了。 下午,范云的执勤范围就放在新华店门口了,他要保证唐若下来之前,自己随时能在三秒内,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简直成了新华书店的门童了。 时间。 一分一秒的走着。123。过得真慢,慢得范云恨不得一把将雨后初晴的日头从天上扯落。 一分。 两分。 一小时,两小时。 终于,那个熟悉又让人内心澎湃起伏的身影,下楼了。 范云迅速迎了过去。 唐若心里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站这儿,但是嘴上却没说,她只是脉脉看着走向自己的范云。 反正范云觉得她是脉脉,含情的那种脉脉。 范云很紧张:“下班了啊!” “嗯,我去接马雪莹。 。等下还回来的。” “哎,唐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很快的。” “什么忙?”要去接马雪莹的唐若,感到范云的表情很奇怪,他的脸红了。 “帮我买一张彩票。” “我不会,从来没买过!” “没关系,你只要从三十六个号码里选出七个,七个为一组,然后帮我选五组,就可以了,给,这里是十块钱!”范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唐若。 傻姑娘。 接了他的钱,就上了他的当了。 唐若接过范云那张钱,她可不知道范云打的什么主意,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帮他买彩票。 但是。山东永清范云的解释听上去,似乎又是那么的合理:“第一次买彩票的人,通常运气都好一些的。如果中了五百万的话,咱们两个人一人一半。” 或许是看在五百万的份上,于是唐若就上当了。 彩票点就一个小小的窗口,很窄小,只容得下一个人趴在上面伏身选号,于是,唐若就趴在了上面,她取出纸笔,咬着嘴唇儿皱着两条好看的眉,认真思索。 范云就在她身后,偷偷地把那封信,塞进了她的背包。 天意。 一切都是天意。 今天,唐若背的包,是没有拉链的敞口包,范云的书信,直接交付了。 彩票买好。 “诺,给你,先说好了,中了奖分我一半!”唐若笑呵呵道。 “必须的,五千元以下都是你的,五千元以上咱们平分。” 啊哈!范云给唐若画了一个大馅饼。 不过,也很难说,没有开奖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万一,中了五百万呢?…。 唐若走了。 范云成功地将信塞进了唐若的背包,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他的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在仔细回想往唐若的袋子里放信的每一个细节。 信放进去了没有? 好像放进去了。 到底放进去了没? 信真的放进去了。 会不会掉出来?她会不会翻东西的时候不注意丢了? 范云的心,反而比没塞信到唐若的背包里之前,更乱了。 应该也不奇怪,他的一颗心,现在已经全部放在唐若的身上了。 没多久,唐若接了马雪莹回来了,但是,就她一个人,原来,她帮范云买彩票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她赶到幼儿园的时候。123。马雪莹已经被以为唐若今天不会回来接女儿的马桂生给接走了。 唐若上楼的时候,范云正在新华书店里看书。 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唐若,而唐若,也正在想他。 就在唐若从彩票点走出去不远,她就发现了范云的那封信,因为当时,范云往她口袋塞信的时候,她是有一点感觉的,但当时她在聚精会神地帮范云选号码,也就暂时将那一点感觉抛于脑后了。 当她安静下来后,才开始翻看包里的东西。 那封信。 。豁然在目。 打开信封,洁白的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唐若,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范云的字体,唐若当然认识,打牌计分,就曾见过。 很难形容唐若的心,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料想,大致应该与范云差不多。 激动,感动,怦然心动! 六点半,范云上六楼, 杨姐在厨房忙活,餐厅没看见先玲,她应该去里面卧室了,只有唐若一个人坐在那里。 范云搬了张板凳,坐在唐若对面,心中有千言万语,最想问的一句却是:唐若,信,你看了吗? 唐若却不提此事,她只是朝范云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 她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山东永清吆喝着:“开饭,开饭。” 如果范云再细心一点,仔细盯着唐若的手看着的话,就能发现她的双手,此时其实正如同她的心一样颤抖! 他就能立刻明白,自己的信,唐若已经看过了。 “吃饭!吃饭!”先玲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在看书,应该是学习什么东西吧,因为,她很快的吃完了饭,又钻回房间去了。 今晚吃饭的人小,就唐若范云,以及先玲杨姐,所以活也少,饭后杨姐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桌子,也钻到房间去了——最近她迷上了面膜,天天晚上都要贴上一个。 此时,餐厅里,又只剩下了范云与唐若。 范云就与唐若对面而坐,他沉默了一下后,打开了话匣子。 范云从自己小时候说起,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回到了昨天他回去时,到过他家的那个女孩子身上,说起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别人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了。…。 唐若垂头听着,听着范云艰难地向她告白:“唐若,我家里在给我找女朋友,可是,我不喜欢她们,真的,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觉得,你就是我这辈子要找的那一个人,我觉得,范云这辈子就应该爱唐若, 可是,你现在却有男朋友……” 是啊!唐若有男朋友,现实就是这么爱往人心里扎刀子。 谁让她认识他要早过你呵! “不,你不要找女朋友嘛!”唐若泪流满面,一把握住了范云的手,她的目光中,满是乞求。 求什么? ——求求你,不要找女朋友,你对我的情意,我都知道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好与方科之间的事情,处理得跟他一刀两断。 范云,你既然对我表白了,就应该相信我,其实这些天了,你也应该知道,我其实也是喜欢你的啊!—— 范云看着唐若的泪水。123。心都碎了。 什么这个那个,什么梅霖女朋友,有了唐若的这句乞求,刀山火海范云也闯了。 懂了,他懂唐若的心意了,范云的心,因为唐若的这一句“不,你不要找女朋友嘛!”,在刹那间,全都交给她了! 他伸出手来,为唐若拭去腮边的泪水,重重的点点头:“嗯,我不找女朋友,别哭了,傻姑娘!” 能得到爱的呼应,是多么的幸福,在这个春天久雨初晴的夜晚,在范云与唐若对坐的静谧里,在窗外,一轮月芽偷偷探出了头,看着这个南国小城,小小房间中发生的一切。 不是海誓。 不是山盟。 是两颗年轻的心。 。轻轻靠拢着贴在一起,一起迎接朝阳,与灿烂的明天。 唐若抹了抹脸上的泪花,笑了。 这一笑,就倾了范云的城与国。 唐若柔声道:“我该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嗯,我送你!” 范云陪着唐若走下楼来,帮她拦了一辆“慢慢摇”,范云付了钱,就在唐若上车的时候,范云对唐若道:“后天我休息,你有没有空?我想带你去乐满地玩!” 唐若莞尔一笑:“有空,什么时候去?” “等你送完马雪莹,我们就去,然后在里面玩到下午,再出来接马雪莹,你看好不好?” “好!” “慢慢摇”师傅看着范云车唐若腻腻歪歪的,催道:“走不走?走不走?快点了!” 真是的,他可真是个急性子,难道就不能让今天表白成功的范云再对唐若多说几句情话么? 唐若坐车走了。山东永清留下一个如同服用了超量兴奋剂般的范云,头重脚轻,在大街上软绵绵的走着。 他好想把对唐若表白成功的消息告诉妈妈、告诉希刚、告诉全世界。 骄傲。 自豪。 他知道了,她原来也是喜欢他的,这,就足够了,足够他在今后的日子里为她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长路漫漫久远。 从此唐若相伴。 而此时,坐在“慢慢摇”里的唐若也是欢喜一阵忧愁一阵,可惜是夜晚,不然定能看到她脸蛋绯红,双颊似火的娇憨模样,她双手一个劲地摆弄着衣角,同时,也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羞涩。 是的。 她不但听到了自己人生之中最美的情话,而且,还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吐露了自己的真感情。 “不,你不要找女朋友嘛!”当她对范云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怦怦直跳,身子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勉强用胳膊撑着桌子,那么,她一定身子一软,倒下去了。 这种感觉,不是爱,又是什么? 。 第33章 威胁 唐若回到马雪莹家楼下大院的时候,方科正与他那几个同事在楼下闲坐。 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好不容易天晴了,都想出来坐坐。 啤酒、花生、盐焗鸡腿,又是老三样。 另外还有两大盘子肉片炒河粉,一大盘子串豆腐泡、串海带什么的。 四五个人支了一张桌子,就着外墙上的一盏照路灯,喝得正欢。 饮酒上头的方科脸喝得跟猪肝一样,看到唐若来了,冲唐若笑了笑,拍拍他旁边的一张板凳,示意唐若过来。 唐若没理他。 旁边一个跟唐若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站了起来:“来来,唐若,一起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唐若越看方科。123。觉得他越不顺眼,她扯了扯板凳,离开方科远一些,然后掂起一串海带,也不吃,就那么在手中拿着。 摇海带玩。 唐若乐意。 方科把板凳往唐若身边一扯,伸手就去揽唐若的肩头。 唐若又往旁边一撤板凳,方科揽空了。 他还不死心,继续将板凳拉向唐若,将唐若逼到了墙根处,伸手揽住了唐若的肩头。 唐若只觉得他那只油腻腻的手十分恶心,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脏!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你干什么?方科?”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方科那原本喝成猪肝色的脸。 。因为被唐若拂了意,此时已是青一阵白一阵了——当然,灯光要再亮一点才能看见。 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唐若,我发现你越来越过分了,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 方科的声音很大,把过路的一个姑娘都吓到了。 “不是,你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不是你这样的……即使以前你曾经以为是过,或者我也以为是过,但是,从现在开始,不是了!”唐若也大声道。 唐若很恼火。 凶什么凶? 谁不会凶? 方科有点懵,他有点听不懂唐若的话。 但是。山东永清他明白唐若的意思,要跟他分手。 这时候,旁边那个小伙子打圆场道:“唐若,别这样,方科今天晚上,专门在这里等你的,他今天还专门买了东西给你的。 快,方科,你刚才怎么跟我们说的?快把东西拿出来给唐若。” 方科似乎反应过来了,他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了两样东西。 一部手机。 一个长条的红锻盒。 手机跟唐小英手中拿的那一部一模一样,翻盖带折叠的米白色手机,很漂亮。 盒子打开,是一条精致的带坠金项链。 两样东西加起来,起码要唐若不吃不喝一年多的工资。 方科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灿烂一些:“唐若,我知道,过去我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是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你看,我早就想给你买手机和项链了,所以我才拼命攒钱,其实真的不是我小气……真的,我拼命赚钱,其实就是为了能让你以后跟着我不吃苦,能生活得好!”…。 方科眼泪汪汪,借着一点酒劲,他居然被自己的话感动哭了。 唐若看着那两件足显诚意的礼物,一时倒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收下!” “收下!”另外几个小伙子已准备欣赏今夜最浪漫最感动大戏。 唐若犹豫着。 不是她眼眶子浅,见不得东西,而是方科“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代表什么? 代表求爱吗? 代表求婚吗? 方科这是准备把唐若逼上绝路,让她骑虎难下啊! 以他的智商与气量,绝对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看来,他应该是得到了哪个高人的指点。 因为,一下子就戳中了唐若的软肋。 她太心软。123。又重感情,性子虽柔却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方科这样,是在将她的军啊! 男儿何止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还有黄金,这个道理唐若还是懂的。 怎么办? 刚才乘怒提出的“分手”二字,在唐若的舌尖上打滚,可是,再难说出来了。 但是。 唐若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她终于再一次将“分手”二字说了出来:分手。 今天,她接受了范云的表白,他的表白,对唐若而言,才是真正的表白。 虽然名义上唐若似乎是方科的女朋友。 。可是,方科从未向她表白过,现在才想起来,晚了! 从未表白过的“男朋友”,算男朋友吗? 跟方科一起喝酒的那几个小伙子,个个都是满脸遗憾,期望中的美好浪漫并没有实现,说不定,为了这一刻,他们在酒桌上已经商议了很久了。 唐若不想再呆下去了。 分手也已经说给方科了,反正现在,她感觉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了下去,当她说出分手二字后,马上感觉整个人都瞬间轻松了。 是的,有些结果,迟早都要来的。 可是。 突然,被唐若拒绝的方科“啪”的一声。山东永清摔碎了一只玻璃酒瓶。 他用右手拾起一块碎玻璃片紧紧握着,对准自己的左腕,对着唐若歇斯底里喊道:“唐若,你要跟我分手,我就割腕自杀!” 他这哪是自杀。 分明是想逼死唐若。 旁边那几个小伙子一下子都紧张起来:“方科,干嘛?快放下玻璃!” “别做傻事,你那样很危险,快放手。” 这几个小伙子对方科临时加戏,不按预案行动的做法也很愕然,方科出人意料的行为让他们也始料未及。 “别过来,谁也别劝我,唐若跟我分手,我就自杀,我就死在她面前。” 几个小伙子也不敢动了,他们都没经过这种事,唯有看着唐若。 一场一厢情愿的浪漫求爱,即将演变成一幕悲剧。 唐若又害怕。 又紧张。 又震怒。 她害怕冲动的方科一股血冲上头来,做出傻事来。…。 她紧张现在这种自打她出娘胎以来,从未遇见过的突变该如何处置。 她震怒于方科居然用这种手段威胁自己,这样不但挽回不了她的心,反而更加坚定了唐若要与他分手的决心。 方科这种人,太极端,太可怕,如果不是这种非常时刻,他的真实面目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暴露出来。 但是,现在如何安抚方科,才是头等大事,毕竟,有时候人的冲动,也就是那么一下子的事情,如何想一个办法让方科的情绪缓下去,才行。 斗争,要讲究方法。 这个手看来不好分。 其实,主要是范云不在这里,范云如果在,别说方科摔酒瓶子,就是拿把切菜刀也没用。 目前看来。 唯有以柔克刚。 唐若权衡利弊。123。极快的随机应变了。 唐若把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起来:“你别这样,方科,你这样万一弄伤了自己,不是让我一辈子过意不去吗?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果然,还是唐若的话有效果。 她的软话一递出去,不知道又触到了方科心中的哪根弦,他一下子将那块玻璃扔了,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哭得越大声了。 血,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他刚才攥得那么紧。 。刀一样的玻璃毕竟还是把他的手割破了。 方科甩了甩手,将血甩得到处都是。 “快快快,快去包一下。”几个小伙子收拾东西,扶起方科,将他送回他的房里。 手机和项链给他放在床上。 唐若用水给他洗了洗,又弄了一点阿莫西林里胶囊里的白药末,权当伤药了,给方科敷在伤口上,然后撕了一点白布给他简单帮扎了一下。 伤口也不算太深,只不过出血了才显得吓人。 那几个小伙子看着唐若帮方科包好,这才离去。 唐若也随后出门,出门前,方科还想去拉扯唐若。 “有事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唐若声音虽柔。山东永清态度却很坚决。 “那你把手机和项链收下,我才让你走。” 怕了他了,唐若唯恐他再做出什么过来,就将手机与项链放进包中,转身离去。 方科也没再纠缠唐若,脸上挂着一种似乎唐若收了他的东西,从此就是他的人了似的神秘微笑。 幸亏唐若没看见。 唐若轻手轻脚开了房门,马桂生房间的电视还响着,他一定是怕吵着马雪莹,所以才没有在客厅看电视。 他的房间有电视,偶尔,唐小兰也跟他一起看看的。 唐若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马雪莹已经睡着了,唐若替她掖了掖被子,换了睡衣,然后靠在床头上想心事。 她一会儿想起范云,心里就觉得很温馨很快乐,一身正气的范云,多好呵! 可是当她想起了方科,慢慢就皱起了眉头,她觉得方科这个人,看上去岁数那么大,没想到这么极端。…。 她不由就想起一些谈朋友后,因为女方分手而男方又冲动所导致的悲剧。 唐若越想越害怕,她拿过来方科买的那台手机,打开翻盖——开机状态,唐若给范云发了一条短信息:睡了么?唐若! 不一会儿,信息回复了:没呢,你呢?怎么了? ——没怎么。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真的没怎么,想你了,晚安。 唐若大胆的用一句想你了,终止了范云的苦苦追问。 同时,亦为范云对她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而倍感温暖,真的!她一说,他就懂了,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情了。 现在,只要唐若跟范云坐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感觉有一种风轻云淡毫无压力的舒畅。 而方科呢? 今晚方科这样一闹。123。让本就对他没什么感觉的唐若愈发厌恶。 于唐若而言,方科真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一个人。 分手! 唐若斩钉截铁,自言自语又说了一遍。 再说范云。 当他看到淡黄色的手机屏幕上唐若发来的想你了三个字时,即使最高明的作家,打算形容他于这一刹那之间心情的话,也会优先使用这四个字。 心花怒放。 而这种甜蜜的。 。不可对人言的心情,让范云跟个傻子一样,双眼死死盯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望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想你了! 这三个字,是范云一片空白的爱情史上,一面旗帜,是他初尝爱情滋味的标识。 胜过千言万语无数。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的深刻含义。 范云,是在一个叫做幸福的词里,进入梦乡的。 第二天,一睁开眼,他就摸起了手机。 一夜过去,她睡得好吗?有没有又发短信息给他? 没有。 范云就去刷牙洗脸。 唐彬此时才慢慢悠悠地起来。山东永清他不急,他的性格天生就是一个慢字。 范云绞湿了手巾,擦着脸,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快步走到床边,打开手机。 有点淡淡的失望。 依旧没有唐若的短信息,刚才手机的那阵响声,只不过是他预定的起床闹钟而已。 范云换好衣服,也没跟唐彬打招呼,就出了城管队,他顺着马路走到一家米粉店,要了一碗切粉,边吃边想心事。 幸好他没有答应梅霖那事,不然,如何对得起唐若? 他为自己的坚持“原则”,小小的自鸣得意了那么一阵子。 此时,小城上空天已大晴,一扫连日而来的连绵阴雨,看上去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而此时,亦在扫马路的唐若妈却在为儿子的事情发愁。 自从唐欣考上了广州星海音乐学院之后,她就一直在为一件事发愁。 钱。 每年数万元的学费,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法子的事,同时供三个孩子上学,那种压力,谁供谁知道。 可以说,家里的收入,相当一部分都用在唐敏唐若与唐欣的读书上了,之前唐若她们三个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压力没那么大,可自从唐欣读了初中后,经济压力愈来愈大。 而到了今天,光是唐欣一个人的学费。123。就足以将这个家庭的年收入给掏空了。 掏空也不够。 今天早上,唐若妈一边用大扫帚“唰唰唰”扫着马路,一边郑重考虑着钱的事情。 她决定等会抽空子给唐敏和唐若两姐妹分别打个电话。 。问她们再要点钱,特别是唐敏。 自从唐敏初中毕业,去了桂林一家星级酒店当了服务员后,几乎都没给过家里钱,也不知道她的钱是存着了,还是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唐敏基本上很少回来。山东永清一年四季都在桂林,偶尔回来几天,也搁不下几块钱给自己的老妈。 反倒是唐若带马雪莹这一年多,不但节省了家里的伙食费,还给了家里不少钱,替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缓解了一些压力。 她是个会过日子的女孩子。 都不容易。 其实。 唐欣自己可能还不知道。 即使知道,也未必真正能深刻理解。 现在。 这个家庭的压力全来自于他,同样,希望也来自他。 。 第34章 方科的分手条件 唐若送马雪莹去幼儿园,又遇到了方科。 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睡的,想了些什么。 今天一大清早,他就在大院的楼下等着唐若,应该说,堵唐若。 他的眼睛直接瞄在了唐若的脖子上,无非就是看他那条金项链,唐若有没有戴。 唐若当然没戴。 她会戴吗? 她一手牵着马雪莹,一手提着马雪莹的花仙子书包,正匆匆往院外走,此时被方科拦了下来:“唐若……” 他卖惨似的,还朝马雪莹挥了挥他那只被自己割伤的右手。 马雪莹才不理他,她只是瞪着大眼晴,嘟着嘴巴看了看他而已。 马雪莹似乎天生就对那方科没有好感一样。123。从来就不会跟他好声好气说话。 “干嘛呀?大清早的你不去食堂,在这儿干嘛?”唐若问道。 鉴于昨晚的事情,唐若在见到方科的时候,现在心里有了一些忐忑,以前虽然对他没感觉,但至少谈不上讨厌他。 现在,看到方科,唐若就觉得讨厌。 讨厌之外,还有点害怕。 这个方科,怎么看,怎么都让唐若觉得十分猥琐。 对! 就是猥琐。 方科相貌平平,个头又矮,脚上穿的皮鞋,鞋头尖尖往上翘着。 。不知道是因为大了一号的缘故,还是什么其它原因所致,看上去简直就像滑稽剧里的小丑一样。 现在请看他吧! 胡子拉茬的下巴也不刮一下,二十七八的人弄得跟三十七八的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被唐若的“分手”二字打击得心力交瘁,还是懒于修理之故,又或故意扮成这样一副可怜相,试图来博取唐若的同情。 可能吗? 唐若才不会同情他。 她现在倒是对他有些害怕,害怕他万一又发起疯来,自己该怎么办! 昨晚方科那副模样她可是见识过了,事后回想,她只觉得他很讨厌,很让人恶心。 是的。 恶心。 她也怕他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或者范云的事情出来。 一个不能给女孩子安全感的男人。山东永清能要吗? 一冲动起来就割腕,见血的男人,能要吗? 啊? 这是暴露得早啊!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唐若真要跟方科在一起了,结婚了,后来才发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个性冲动极端的人,那还不得让唐若后悔死! 幸亏发现的早。 一切都来得及。 “昨天晚上……我喝酒喝多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科又扬了扬伤手。 还扬? 还不把那狗爪子藏起来?受伤,活该!谁让它昨天晚上搂了唐若的! 唐若不想再继续跟他在这大院里纠缠下去,她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但是方科拦着她了,她如果硬走,他一定会拉扯自己的。 现在,唐若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他碰到自己。 “我要送马雪莹了,要迟到了!”…。 马雪莹看着拦在自己和唐若姐姐前面的方科,没好气地冲方科喊道:“走开,我要迟到了!” 马雪莹的话挺好使的。 方科闪到了一边。 唐若提着马雪莹的书包,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走了。 方科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感觉唐若最近很不对劲,昨天晚上居然跟自己提出了分手,而自己,还为她买了那么贵的两件礼物。 她真是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诚意。 方科觉得,唐若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话又不多又羞涩的唐若了,他感觉唐若离他越来越远,自己眼看就要抓不住她了。 其实。123。他却不知道,自己也变了! 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从不重视唐若的方科了,他忽然觉得,似乎,唐若对于自己,也很重要啊! 他已经二十八了,早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而唐若呢? 她还不到十九岁。 或许,年龄上的巨大差距,才是他长期以来,潜意识里只把唐若与方然等同的原因吧。 想起方然,他又有点后悔,是啊!自己许多次在唐若面前对侄女方然表现得那么好,而对唐若又那么平淡,唐若,怎么能没有想法呢? 想想方然。 又想想唐若。 方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可耻的念头。 。而此时的唐若尚不知道,方科的念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唐若把马雪莹送到幼儿园,她朝唐若挥了挥手:“姐姐再见!”然后跟着生活老师进了教室。 她对马雪莹的老师笑了笑,老师也回了个笑脸给她,算是彼此之间打过了招呼。 唐若就沿着平时走惯了的那些路,穿大街过小巷,朝金灵渠广告公司走来。 她眉头微蹙,贴着路边慢慢往前走,边走边想心事,反正也不着急。 不着急。 她的工作很自由。 这家公司是江晔开的,而江晔与唐小兰的关系。山东永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唐小兰是江晔的前女友,现在的情人。 所以。 唐若上班,根本没人管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个月到时间就去财务部领她的工资——文员。 她的工资与先玲一样。 再说了,唐若有唐小英罩着,而唐小英是唐小兰的姐姐,众所周知。 因为唐小兰的缘故,在公司里谁不让唐小英三分。 就算没有唐小英这个现管,只要有唐小兰那个远在上海的“大官”,公司里也没有人会说唐若一个不是。 老板想让谁吃空饷,就让谁吃空饷。更何况,唐若也不是吃的空饷,她要替唐小兰和唐小英带马雪莹呢! 人事部里最喜欢八卦的一个老娘们,甚至推测公司的大老板江晔在这个小小县城开这么一家分公司,完全就是为了唐小兰,她的推测沿着这条线一路下去,顺藤摸瓜,甚至得出了马雪莹是江晔与唐小兰的私生女,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嘘!”另外一个同事,看着高跟鞋嘀嘀嗒嗒即将推门而入的高小英,赶紧制住了八卦娘子放飞想像的翅膀。 当然了,商人重利,开在小城的这家分公司,经济效益还是可以的,似乎除了广告收益外,还另有财源,这个,或许只有以财务部主任为主的几个分公司领导才知道。 或许只有那个影子一样的分公司总经理徐总,才知道这家公司的所有底细。 唐若到了公司,先玲正在前台忙得不可开交,她就去,帮先玲干了一会活。 当然,她要不做,先玲也不会说她,但是,她帮先玲打打下手,减轻一下先玲的工作负担,先玲还是挺感谢她的:“谢谢你,唐若,哎,今天湘琴休息没来。123。前台就我一个人,可把老娘忙坏了!” 唐若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现在,给你这个台长跑跑龙套,请下达任务。” “好,你现在帮我把这些信送到行政部,再顺便问一下,她们那边今天中午有几个人吃饭,我好报给杨姐。” “好嘞!”唐若应道。 正好她也要去找唐小英,问唐小英要钱,要她与马雪莹的交通费和零用钱。 唐小英正在办公室里趴在一堆文件中,不知道找什么东西,也怪难为她的,初中毕业的她。 。愣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 “主任!”唐若叫道。 “啊!唐若呀,进来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唐小英笑眯眯对唐若道。 唐若轻声轻气道:“我来拿马雪莹的钱……” 懂。 唐小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的长信封:“嗯,在这里了。” 唐若将信封接了:“主任,先玲让我问一下你,行政部有几个人吃中午饭,她好报给饭堂。” “哦……四个吧……啊,不,三个,三个,刘霞不在,你告诉全先玲,行政部三个。” “好的主任,那我走了!” “去吧!” 唐若出了唐小英的房间。 “哎。山东永清等等,唐若!”唐小英又叫住了她。 唐小英从她办公桌的地上,提溜起一只大大的粉红色Hello-Kitty猫:“这个拿给马雪莹。” 唐若“哦”了一声,接过来,抱到了前台。 唐小英看着唐若纤纤细细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自言自语道:“看上去这么秀溜的一个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还真就奇了怪了,那么蛮不讲理的马雪莹,到她手里倒是伏伏贴贴的。” 其实唐小兰有一句话确实没有说错她姐。 唐小英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根本不会带孩子,她根本带不了马雪莹,偶尔带一次,马雪莹能把她屋里闹腾个底朝天。 当然。 一是唐大主任不懂小孩子心理,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马雪莹不是她生的,她没有那个耐心去哄马雪莹,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看几集电视剧。…。 其实,她应该也知道。 小孩子,是要哄的。 先玲拎起那只粉红色的布娃娃,看了又看,粉萌粉萌的色系,能萌到所有女孩子的心里去。 谁,没有一颗少女心似的! 有了唐若的帮忙,先玲工作轻松了许多,再和唐若吹吹牛皮,八卦一下下,时间眨眼就到中午。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拽拽唐若调皮的小辫子:“走吧,妞,楼上包房请!” 唐若咯咯笑道:“大爷您先请,小女子随后就到!”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上了六楼,占了个靠窗子边的好位置,国际惯例,吃食堂不论官职,不讲男女,先到先占。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到齐。 开饭! 吃完了饭,唐若跟先玲回到前台,先玲就伏在桌上打盹,这回轮到唐若抓她的小辫子了,唐若扯扯她又直又顺垂到背上的长发。123。笑道:“你慢慢在这里钓鱼,我可不陪你了,我先走了!” 先玲抬抬脸,乜斜着眼看看她:“走吧,走吧,不送,大爷,记得下次再来玩呀!” 唐若心情愉快,嘴里哼着歌回到马雪莹家大院里。 方科正坐在院中凉亭下发呆,不知道正在那儿打什么鬼主意,此时,他看见了唐若,一下子就从石条子上站了起来:“唐若!” 唐若不得不止住脚步。 她斜脸看看方科。 “我有话跟你说。”方科急道。 他既然有话说,唐若也不能从地上抓起一把烂泥巴堵住他的嘴,她只好往凉亭走了几步,听他说。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 嗬! 昨天晚上还寻死寻活闹割腕自杀的他。 。此时,倒主动找唐若说起这个话题了。 唐若必须得听的。 这是她目前唯一想立刻解决的问题,除此,没有之一。 “分手也可以,但是……” 真气人,这个方科跟个娘们一样,说个话如同挤牙膏,一点也不爽气。 唐若还不能跟他急,她要知道他葫芦里倒的是什么药,只有耐心听他说下去。 幸好是唐若。 唐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你不是想和我分手吗?唐若。” 唐若看着他。 “这样,明天,明天你陪我到街上好好玩上一天,逛逛灵渠市场陪我买点东西,然后陪我看场电影,再陪我吃一餐饭,我就考虑和你分手。” 方科故意把分手二字说的很大声,似乎以此提醒唐若,理应慎重考虑他的要求。 “不去。”唐若一口拒绝。 “唐若。山东永清你没必要这么绝情吧?”方科不悦道。 “你如果这么绝情,那么,你可要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别把我逼得太急了……兔子逼急了都会跳墙,把我逼急了,什么事我可都敢干!”方科的话里透着一股狠气与痞气。 唐若感觉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似的,他现在怎么这样了? 一副无赖的嘴脸。 不过,无赖的嘴脸,往往又确实有效,方科的话,给了唐若很大的心理压力,让她不得不再次慎重考虑他的话,并权衡利弊。 陪他玩一天换分手,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能接受。 唐若想了又想。 虽然她极其厌恶方科这种你若不陪我怎么……我就会怎么……的谈判方式,这是变相的威胁。 胁迫。 但是,对于急于摆脱方科的唐若来说,他提出的陪他逛街吃饭的要求,似乎又完全微不足道了。 但是,唐若还想再考虑一下。 她想告诉范云,让他替自己拿个主意,于是道:“那好,等一下再说,等我接马雪莹的时候,再告诉你!” 。 第35章 放鸽子的唐若 唐若回到楼上,看到马雪莹脱下来的睡衣还扔在一边,她就将那只公仔摆在马雪莹的床头,然后戴上套袖,开始整理房间。 马雪莹的小睡衣,扔进洗衣机。 小睡裤,扔进去。 自己的,扔进去。 还有那个……扔。 洗衣机转起来,唐若也转起来,先是把马雪莹同她睡觉的卧室里那些看得见的灰尘擦了一遍,然后又把客厅里的电视柜、电视机、玄关,茶几统统抹了一遍。 做完这些,拖地。 地上也脏,马魁肯定是不会干这些的,他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收拾,唐若更不会管,她从不进他的房间。 他那间房,由金灵渠广告公司的一位清洁工阿姨收拾。123。有一次,那个阿姨从他的房间发现了带针头的注射器,还给唐若看过。 “啧啧啧,唐若你看……” 唐若更不会去那间房了。 脏。 马桂生倒是会做这些事。 但那得看他的心情,他心情好的时候,饭也可以做,地也可以拖,但是,若是他心情不好了,他就会打电话给唐小兰,自然,打着打着电话里又是一阵争吵。 地拖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按理说,这个点一般是不会有人打电话来的,但唐若隐隐约约觉得有可能是范云打的。 万一是他打的呢? 现在电话一响。 。她就怀疑是范云打的,她觉得上次自己告诉范云该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他可能没在意。 嗯,再认真仔细告诉他一遍,什么时候才能打电话过来。 电话不是范云打的。 是她妈。 她妈打电话,不开口唐若都知道是什么事,必是与钱有关。 果然,没有从大女儿那要到一分钱的唐若妈,现在把电话打到马雪莹家里来了。 唐若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她妈,刚好今天从唐小英那里拿了一些钱,就先给老妈拿过去呗。 她决定,接了马雪莹交给她爸爸后,就回自己的家,反正也不远,马雪莹家城东南。山东永清她家住在城西,走路回去,也就大半个小时而已。 然后,今晚就不回马雪莹家了,今晚在家住,反正明天休息。 再说了,唐若家住在小城的西外环,晚上出门,不安全。 她们那个楼下,到了晚上周围全是黑麻麻的,看着怪吓人的。 不奇怪,那里本来就是城外,属于铁道村的地方,当年唐若爸在林业局那会,这个家属楼,还是争了人家铁道村的地盘,盖起来的。 挂了电话。 搞完卫生。 马桂生回来了,他看着被唐若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问道:“今天阿姨来打扫过卫生?” “不是阿姨!叔叔,是我打扫的。”唐若管马桂生叫叔叔。 “哦!辛苦你了!”马桂生和颜悦色道,看上去,他心情不错。 “叔叔,等会我把马雪莹接回来,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急事,晚上就不过来了,明天我休息,麻烦你带一下马雪莹。”唐若对马桂生道。…。 “我明天休息!” 唐若又重点强调了一遍。 马桂生淡淡的道:“嗯,知道了。” 他带马雪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还用唐若“麻烦”他吗? 但若是仔细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是想说,为什么唐若你家的事情那么多? 可他没说。 唐若见他答应了,就背上自己的包下楼。 楼下院中。 方科还在凉亭那里坐着,唐若觉得他这个人神经病有毛病。 方科看见了唐若,立刻站了起来:“唐若,我给你说的事,你怎么想的。” 唐若也没怎么想。 她本来是想打电话给范云的,但是,后来又忍住了,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跟范云说方科的这些烂事。123。免得范云担心。 再说了,还没到那一步,这个方科只是拿玻璃茬子划他自己,又没划别人,而且,现在他不是已经松口了吗? 那就明天跟方科好好把事情说清楚,至于范云那边,明天再说。 她认为,范云约她去乐满地玩,远不如处理好与方科之间的事更重要。 她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 凡事总有轻重缓急,现在,与方科分手,就是急中之急。 并且,还不能留下后遗症。 唐若就答应了方科:“明天上午,你到我家那个巷子口等我。 。我今晚回去。” 方科知道。 方科对唐若的作息时间几乎了如指掌,他对唐若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接马雪莹,送马雪莹,什么时候休息,一清二楚。 如果他连这个都不清楚,那他确实可以鉴定为是一个傻子了——真正的傻子。 唐若觉得,跟范云约的是下午去乐满地,那么,上午跟方科去一上午,争取上午就跟他说清楚分手之事,让他不要再纠缠自己,时间是完全来得及的,如果到时候方科还纠缠,再说。 反正方科的手机还没有还他,如果分手了,就连项链一起还他,如果他还纠缠不清,到时候,自己就去洗手间打电话给范云。 随机应变。 方科看到唐若答应的这么痛快。山东永清心里一阵黯然,唉!如今,凡是跟分手有关的提议,唐若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看来,她真是急着甩掉自己呀! 可是,这怪谁? 怪唐若? 怪范云? 还是怪他自己? 方科突然心里一阵恨意,他觉得唐若的变化一定跟见过几次的那个城管有关。 哼!怪不得有好几次那个城管到他的包子铺买包子,都会盯着他看。 那个城管还以为自己没看见他似的。 怪不得那天在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饭堂,那个城管也在那里。 方科终于聪明了一次,他终于明白了,唐若与她分手的真正原因。 可惜,唐若已经走远了。 其实,就算没有范云,早晚也有一个赵云,钱云,孙云,李云会将唐若从他身边夺走的,方科最悲哀的地方是——他不知道唐若要的是什么,他既抓不住唐若的人,更抓不住她的心。…。 唐若也不跟他多说什么,将他闪在一旁,出了大院。 她也没坐“慢慢摇”,就是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往家里走,时间还早,她可以边走,边想一想与方科和范云有关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应该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给范云,告诉他取消明天的乐满地之行。 可是,当她想起范云看见自己同意跟他去玩时,满脸兴高彩烈的样子,又觉得还是先不说吧,明天看情况再说。 再说。 再说。 唐若患得患失,她又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 全是因为范云。 如果换成章华华,方科敢拿玻璃茬子割腕来威胁她,她就敢让方科去病危房里吸氧气。 唐若到了家。123。她妈正在厨房炒菜,等她妈炒好了菜,端上了桌:“吃饭,老唐……吃饭。” 唐若爸才从隔壁走过来:“唐若回来了。” “嗯!” 唐若将装钱的牛皮信封递给了她妈,刚才半路上,她又去银行的柜员机上取了三百块钱,一起装在了信封里。 唐若妈打开看了看,似乎唐若的这些钱还不足以多到抵消她的愁意,她也没说什么,随手放在电视机顶上了。 “吃饭。” 唐若知道她妈嫌钱少。 。那也没办法,她已经尽力了。 吃完了饭,唐若也没心思看电视,就去了房间,先是半睡在床上,看看手机,一没电话二没信息,她就彻底躺下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得早,起得也早,唐若醒来后,洗完脸漱完口,就下楼去旁边不远的早餐店买粉,她低着头,一边想心事,一边往巷口走,这时候,后面有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唐若!” 正是攥着糖葫芦的章华华。 唐若下楼的时候,章华华已经看到她了,昨天她从南宁回来,坐了一路的大巴车,摇得头晕,所以睡得早,起得也早。 没想到。山东永清唐若起得比她还早一点点。 看到了亲爱的华华回来了,唐若开心得不得了,方科与范云先放一边去,不理他们了,正好,她可以好好跟华华说一说现在的情况,让她帮自己拿个主意。 唐若原本想让华华陪着她,一起去见方科的。 华华能给她范云同等的安全感,不,此时华华给她的安全感比范云还要重。 华华既然说她想先回村子,那就先跟华华回村子呗。 正好,她还有点害怕有点紧张方科,逃了再说。 她其实还在纠结,心乱如麻,不然,不会华华都到她身后了,她还没发觉。 至于范云,在唐若的心里,虽然他与华华差不多一样重要,但是,见面三分情,此时唐若见了华华,只好先将他往后放一放了。 于是,她就放了范云与方科的鸽子。 其实也好,阴差阳错,她同时也躲开了前脚跟着后脚来找她的范云与方科。…。 范云,本应该下午才来的,那么,该如何解释他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了唐若家的楼下? 原因,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或许是第一次与女孩子约会激动? 或许为了显示诚心? 或许他仅仅就是想早一点来? 如果两个男人,再加上一个方若,此时聚在一起,纵使范云沉得住气,恐怕方科也会冲上去跟范云拼命的。 而且,范云未必能沉得住气。 上次,他看见方科一次次强搂唐若,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肚子疼的了。 有可能,他比方科更冲动。 后果堪忧。 唐若这鸽子,放得好,放得对,放得英明啊! ………………………… 唐若睡觉前。123。取出章华华送她的外套,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挺好看的。 章华华每一次回来,唐若都有不少福利,华华带着她到处大吃大喝那是必须的,游山玩水也是经常的,至于说衣服——哈!唐若有许多衣服都是“喜新厌旧”的华华送的。 而她们共同的邻居,那个因为常年累月做买卖,导致将原来厚厚的嘴唇都磨得跟薄刀子一样的何素芸,每一次看见章华华搂着唐若的肩头,亲昵的样子,心里都酸溜溜得如同打翻了醋坛了。 奇怪。 章华华一不是她的老公。 。二不是她的情人,她吃的哪门子醋? 难道就因为华华对唐若好?而对她却没那么好? 是。 章华华喜欢带着唐若玩,不论买了什么好吃的,不论有什么好玩的,她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唐若,关键是,唐若能跟她玩到一起去啊! 唐若跟章华华一起,就跟她的跟班一样,无论华华提什么要求,她都不会反对华华,华华强势,性如烈火,人前不吃亏、人后不受气的性格,就跟七月里青青椒树上挂着的那种红红的朝天椒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唐若正好温柔。山东永清娴静,与她是绝配型的互补。 能够成为好姐妹,总是有原因的。 再说了,何素芸一天到晚的,都是在她家一楼的那个门面房里摆弄水果,指挥起工人来,嘴巴里“嘟嘟嘟嘟”跟打机关枪一样,连她男人听了都直皱眉,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何素芸跟她婆婆也搞不来。 自从她结婚后,将号称兴安县第一古怪人的婆婆,给压了一大截下去,原本脾气十分古怪的素芸婆婆,如今常常被她欺负得眼泪汪汪的,吃饭的时候都不敢上桌。 有一次,何素芸婆婆拉着同村的文大奶奶诉苦道:“我本来以为我的脾气就很古怪就很厉害了,大奶奶,你是知道的,我脾气厉害……可是没想到,今天,我却娶了个比我更厉害的儿媳妇回来,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有一回我跟她打起来了,被她摁到地上捶了好几下,文大奶奶你猜猜,我那个儿子怎么说?”…。 文大奶奶张开她那因为掉了好几颗牙,到处漏风的嘴巴笑道:“他怎么说的?” “他居然对叫他拉架的人说,我管不了,我谁也不管,谁也不拉,让她们打好了,先打死哪个,我就埋哪个,要是两个一块都打死了,还可以少挖一个窝!” 周围的人听了何素芸婆婆的话。123。哄堂大笑。 文大奶奶笑道:“你呀你呀,厉害了一辈子,看看,现在五十多岁了,厉害不动了吧?” “不敢厉害了。 。她何素芸才是咱兴安县第一古怪人,真的,大奶奶,要不是开奇让我来带孙子,我才不想跟她搅在一起,等下半年,我不帮她带了,我在自己家里住着,种点小菜,再养点鸡,养几头猪,管理好我那几亩葡萄和桔子。山东永清多自在,想下地下地,想打牌打牌,晚上,还可以到张医师门口起跳跳舞,真的,大奶奶,我跟你说,何素芸她……” 一说起自己的儿媳妇,素芸婆婆能把自己跟儿媳妇那些家庭琐事事,一个字都不带重样的,说上半个钟点。 大家都听得直乐。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文大奶奶管不了,在场听的也没人管得了。 就连何素芸的老公文开奇也说了:让她们打,打死了你们再来告诉我,打死哪个,就先埋哪个! 。 第36章 爱一个人 唐若觉得自己应该发个短信息给范云,再跟他道个歉。 虽然自己今天上午就已经发了短信息给范云,告诉他今天有事,但唐若感觉自己是在对范云撒谎了,心中还是有微微的歉意。 看来,她还是挺照顾范云的情绪的。 至于方科,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今天真对不起,有事回村子了。唐若。 ——没关系,你现在还在外面吗?范云回复了。 ——我已经回来了,现在家里。唐若。 ——那就好。范云回复。 ——我们改天再去乐满地玩吧!唐若。 ——嗯,好的!范云回复。 ——你没生气吧?唐若。 ——没有。123。你放心。 范云没生气,他怎么会生气呢,要说生气的人,那也该是方科。 ——那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见。唐若道。 ——嗯,明天见,晚安。范云回道。 晚安。 春夜静静的,软软的,所有的草木都在拼命生,拼命长,努力向上,一寸寸拔高自己,让自己的长势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开花,吐蕊,孕实。 爱情,应该也是如此吧! 长夜无话,转眼即是翌日。 唐若昨天跟章华华约好了,要一起去西环路水泥厂铁路村口吃米粉的。 。她起来后,就去叫华华。 华华正在梳头。 唐若童心大发。 她悄悄从包里取出一面小镜子接住阳光,然后对准华华的梳妆镜直射过去。 亮闪闪的阳光,闪花了华华的眼。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唐若。 “唐若!”华华娇嗔道。 “咯咯咯咯咯……”唐若笑得花枝乱颤。 “华华,好了没?快一点喽,去晚了的话,就要排队了,那里每天早上去吃米粉的人,可蛮多的哦!” 唐若按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华华,在她肩上捏了两把。 “等我扎好头发,我们就去。”章华华道。 她把头发梳顺。山东永清取了一只大红的宽布发箍戴在头上,往后轻轻一推,黑黑的头发服服帖帖就去了后面,然后,再分成三股,两股垂于耳边,一股长长的流云飞瀑垂于后背。 唐若将华华后背处的发梢抄在手中,握了握,滑如丝缎。 真棒。 好了。 华华推出她那台粉色小毛驴。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天天都要骑,坐着唐若与华华,现在去赶集……” 汽油小毛驴冲进了西环路加油站,加油,付款。 走。 摩托车欢快地叫着,载着两个欢快的女孩子一溜烟就到了水泥厂,水泥厂长满苔藓与爬山虎的砖墙,正试图用破败描述过去的光辉岁月,是如何抵不住历史沧桑衍变的。 据说,全国水泥龙头企业海螺水泥,已经派人前来考察过了,准备将这家本县春晖堂大药房中那枝镇店之宝——千年老山参也吊不回最后一口气的县水泥厂收购掉,然后在原址上建一座日产四千吨的现代化水泥厂。…。 这是好事。 能解决成千上万人的直接就业问题。 章华华将摩托车顺着水泥厂旁边路口往右一拐,就到了那家从未有招牌,却已成传奇的米粉店。 确实,人不少,两个人下粉,一个人收钱发排队号,另一个负责收碗抹桌子,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吃粉的客人,有些来得早,就占据了桌子。 有些来得晚得,或者不喜欢上桌子,喜欢蹲地的,就端着米粉,或蹲在石台子上、或蹲在一个人搂不过来的大松树下“唏嘘唏嘘”连吃带喝。 气氛火爆。 吃东西,就要这个气氛。 唐若发现,昨天那个纹身男和他那个既敢拉他也敢打他的,杏眼圆睁的老婆也在这。123。不光他两口子,昨天酒桌上的什么大哥二哥五哥八哥的都在。 看来。 没有什么狗肉朋友的关系,是一顿吃解决不了的。 一顿不行,就再来一顿。 看着那几个人,亲密无间有说有笑的样子,真不敢让人相信转背之前,他们还曾经摔过酒瓶子,那个纹身男还被老婆“噼噼啪啪”揍过。 唐若和华华也端着米粉,到另一棵大松树下吃。 华华先是抬起一条腿架在树上,胳膊再架在腿上,她这样的姿势。 。标准的女汉子一枚呀! “嗨!唐若,这家米粉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我觉得还不如教育路口那家老罐米粉好吃!”华华用筷子将一块碎姜挑到地上,对唐若道。 唐若点点头:“确实,我觉得可能是卤水的原因,老罐的卤水熬得好。” “嗨,都是吃个名气,其实好多饭店里的菜,还没有我炒得好吃。”华华道。 那是必须的。 资深吃货往往是要强过那些庸厨,没办法,见多识广。 华华也不想那么挑剔,她也想像小时候那样,一块糖,一包米酥,甚至一包榨菜丝,一包方便面,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米粉。山东永清章华华将唐若送到马雪莹家大院里:“唐若,忙完了打电话给我,我们到水街去照相。” 唐若点点头。 华华冲她笑笑,一加油门,走了。 唐若老远就看见了方科。 她知道,只要自己回这个院子,他肯定会在这等自己,昨天放了他的鸽子,他可能轻易就善罢甘休吗? 唐若也不理方科,直接往院里走。 “哎!唐若!” 方科拦住了她。 唐若只好停下来:“做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地谈一谈吗?昨天你答应我的,陪我去逛市场买东西的,可是你呢?昨天你去哪里了?还有,昨天我在你们家楼下看到那个城管在那里,他在那里干嘛?”方科斜眼看着唐若。 唐若这才知道,昨天他和范云撞到了一起。 “我怎么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你不去问他,干嘛来问我?”唐若生气的道。…。 是啊!你干嘛不去问范云,干嘛来问唐若? 唐若一句话就把方科噎得直翻白眼。 他嘿嘿冷笑着:“哼哼,有了新欢,当然就忘了旧爱,别以为我不知道,拿我当傻子吗?” 唐若觉得他的话真难听,真刺耳:“走开,我现在要去接马雪莹,没空跟你啰嗦。” 方科倒软了下来,他让开了路,放唐若过去。 唐若气死了,这个方科,现在班也不好好上,事也不做,跟个鬼一样天天守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十分担心方科这样天天拦自己,给其他人看见了,传到马桂生与唐小兰的耳朵里,再传到唐小英及公司里去。 那多难听啊! 方科不是范云。 如果是范云。123。她倒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她必须毫不声张的把这件事处理好,这对她来说,真的,既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个头疼的难题。 她才多大啊! 唐若到了楼上,马雪莹还在睡觉,她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马雪莹叫醒了:“马雪莹,起床啦。” 马雪莹一骨碌坐了起来。 唐小兰帮马雪莹在礼拜天报了两个兴趣班,上午英语,下午跆拳道,唐小兰也没指望她能学成什么样。 。只是想从小培养她的习惯,她觉得小孩子就是小树,既要顺也要扶,这样才不会长歪。 扶,就是花钱。 别说,自从马雪莹上了跆拳道班后,自理能力大大提高了,她都能简单地自己穿脱一些衣服了。 不过,现在唐若可不会让她自己动手,她那么小,懂什么啊! 唐若帮马雪莹穿好衣服鞋子,帮她梳好头发扎好辫子,两个人手牵手下了楼。 方科没在院里了。 唐若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领着马雪莹走快一些,免得方科等下又从哪里冒出来。 唐若将马雪莹送到《小哈佛英语培训中心》里。山东永清她就给章华华打了个电话:“华华,在哪?” “你在哪?” “我在马雪莹学英语这里。” “好,你在那里门口等我,我马上来接你,今天的天气这么好,咱们去水街照相去。” “嗯!”唐若应道。 一小会,章华华就到了:“走吧!” 她拍拍摩托车后座。 唐若笑道:“我来开!” “行!” 章华华把驾驶员位置让给唐若,她在后面搂着唐若的腰,唐若双腿撑地平衡好车子,一加油门,直奔水街。 章华华带了一款最新出产的数码相机,不用放胶卷儿,而且,不用冲洗直接在相机上就可以查看照片的效果。 真棒。 不像以前那种老式相机,一卷36张底片,常常只能照34、35张出来,这倒不说,关键照的好不好看,效果如何,连摄影师心里也没有底,一切都像博弈,都要等胶卷儿冲洗出来才能揭晓。…。 照得好看,喜笑颜开。 照得不好,唉声叹气。 章华华买的这种相机就不同了,如果发现有哪张照得不满意,可以删掉重照。 它的广告语也极其煽情。 ——只要你有发现美,我就可以把它送给你! 水街。 春风送暖,桃枝新绿,清澈的水流悠悠的淌着。 一艘古色古香的画舫上,一位头戴斗笠的银须老者,正将长长的竹篙斜插水底,不急不忙撑着游船顺流而下。 船舱里的游客各执相机,“咔嚓”,“咔嚓”,记录下了这方灵秀的水,来过的这块美丽土地。 “你看,那儿真漂亮!” “哎……快看快看那个牌坊,快,帮我照一个……对对,对准一点!” “笑一个,笑一个,茄子!” 游船载着欢歌笑语一路远去。 华华也将相机调好,对准了唐若:“来,笑一个……” 章华华与唐若沿着水街拍了许多张照片,每一张她们都很喜欢。123。华华最喜欢唐若帮她拍的,伏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背后桃花流水那一张。 而唐若,则最喜欢华华帮她抓拍的手握湘妃竹,斜身探水的那一张,那张照片里,唐若的动作十分优美,简直,如同春天里一只轻盈飞翔,抄水的小燕子。 两位姑娘上了美龄桥。 据说,水街上这座桥,是当年蒋介石捐资整修的。 1941年8月,蒋介石偕同宋美龄接连两天到灵渠游览,当时的秦堤上,过河只有便桥一座,宋美龄提心吊胆被扶到了对岸。 在过桥的时候,一不小心,宋美龄高跟鞋的鞋跟还卡在了木桥的木缝中,很是尴尬。 当时蒋介石就对随从大员们留下了话语:“要修一座好点的桥“…… 唐若坐在桥头大理石的护栏上,看着桥下的流水,问章华华:“华华,你说。 。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华华咬了咬嘴唇。 她沉默着。 真正爱一个人,大概应该就是她这样的吧! 华华在南宁,认识了一个北京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大她两岁,在一家北京公司驻南宁办事处工作,属于外派人员。 男孩子阳光帅气,对华华好得简直百依百顺,自从认识了华华后,对华华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陪她玩,陪她闹。 陪她到公园里骑马,带她看电影溜旱冰,给她买又大又甜的巧克力,又香又艳的玫瑰花。 刮风下雨对华华又接又送,头疼脑热了给她端汤喂药…… 一个人在外面打工的华华,被他深深的打动了,最后,终于选择了跟他在一起。 在一起。 时光是多么的浪漫,与美好。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日子,每一天,连空气都是甜的。 当唐若问到华华时,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北京大男孩。山东永清所以,华华的嘴角微微上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她对华华轻轻地道:“真正爱一个人,大概就是随时随地都会为对方着想,牵挂着对方,想着对方…… 就是哪怕只有一块巧克力,一根雪糕,也要你一半,我一半…… 就是只要两个人腻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在一起静静的呆着,也会觉得幸福快乐吧……” 此时的华华,确实是幸福的。 她脸上的微笑足以说明一切。 章华华看看唐若,问道:“你觉得呢?唐若?你觉得真正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唐若觉得,也许就是像现在的范云在她心中那样吧! 但是,范云给的情意,却是那种和风细雨般一点点渗透的,起码,目前,给唐若的,还说不上有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但是。 唐若感觉自己只要一想到他那张亲切的脸,就会很平静,很安宁。 就会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即使天塌下来,自己似乎也不会害怕。 这种感觉,方科从未给过。 唐若悠悠道:“我也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真的,华华,我说不清楚……”。 第37章 果冻 说不清楚爱是什么,那就用心感觉吧,让那种感觉一点点积累,总有一天,它会爆发的,姑娘。 来日方长。 “走吧,唐若,咱们去喝糖水。” 喝糖水之前,先洗相片。 华华和唐若选择就近冲洗,选了水街上这一家水街照相馆,里面只有一个扎着马尾辫,俨然艺术家模样的男人。 一看上去,技术就很过硬那种。 交了钱,开了票,两个姑娘走到水街另一边的一个饮品店,章华华叫了一碗冰糖雪梨,唐若要了一碗红豆沙。 挺好的糖水,甜如初恋。 这家店的广告语。 “你也应该多喝点红糖煮的东西。123。华华,医生都说了,女孩子应该多喝红糖。”唐若用小勺搅着红豆沙,对华华道。 “我喜欢喝这个……其实,我最喜欢喝可乐,特别是加冰的那种,喝上几口,从胃里直往外冒凉气,真舒服。”华华笑道。 “那个刺激肠胃的,少喝一点好,其实,最好的,还是蜂蜜水。”唐若道。 华华点点头:“嗯,我小时候,就常常偷吃家里的蜂蜜,直接将筷子竖进瓶子里,挑一点,吃一点,真甜呀!特别是南方来得那种荔枝蜜,带着一种荔枝的香味,特别好吃。” 唐若笑了。 因为。 。她也偷吃过家里的蜂蜜。 小时候,有哪一个孩子没偷吃过父母藏起来的东西呢? 喝完糖水,唐若看看时间,差不多该接马雪莹了:“华华,我要去接马雪莹了。” “嗯,我送你吧。” “好,送完我你就回去吧,下午马雪莹还有课,我下午就不出来玩了。” “嗯,好的。”华华应道。 章华华把唐若送到马雪莹学英语那个培训学校,她还没有出来,应该是还没有下课。 “走了,唐若。”华华道。 “嗯,拜拜!” 唐若又等了一会儿,马雪莹出来了。山东永清她老远看见了唐若,高兴地朝唐若跑过来:“姐姐,今天老师表扬了我。” 说完,指了指小脑门。 唐若一笑,她早看到了马雪莹眉心上贴着的那朵小红花。 “真棒,马雪莹最棒,顶呱呱。”唐若夸奖道。 “我今天上课没有说话,但是王源玲说话了,老师批评她了,所以她没有小红花……”马雪莹咭咭呱呱,说个不停。 唐若领着马雪莹,走到路口,朝不远处一辆停在树下的“慢慢摇”挥了挥手:“包包车,包包车!” 那个司机本来半躺在车里打瞌睡,听到有人叫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四处张望。 他看见了唐若。 而这时,就在侧面一条路上的另一辆“慢慢摇”以为唐若在叫他,那辆车的司机一加油门,“轰,轰轰”,灵活地在路口一拐,直接到了唐若面前。 一伸手,拉开拴门的插销。 唐若与马雪莹就坐了上去。…。 而唐若叫的那一辆车,虽然离唐若更近一些,但是,因为要发动车辆,原地起步等原因,反而没有搭上唐若与马雪莹这两位乘客。 那个司机瞪了他的同行一眼。 不带这样抢客的。 他那个抢了客的同行假装没看见,一溜烟将唐若送到了新华书店的门口。 溜了溜了。 溜慢了,会打架的。 唐若下了车,把马雪莹也抱了下来,看看路上,没看见范云,她心想,这会子,范云去哪儿了呢? 范云。 去给老魏当搬运工去了。 老魏两口子都是农村的,虽然自从老魏进城当了城管,把他老婆也带出来了,来了城里做点卖菜的小生意,但是,因为他们两口子在县城没房子。123。所以,一直是租房子住的。 租房子住,就免不了搬家。 总有各种理由。 房东又加房租了。 房东要收回房子自住了。 房东的儿子要结婚了。 等等等等…… 这一次,老魏搬的不错。 四楼,二房一厅,厅里还有一台房东的25英寸海信电视机。 有热水器,燃气灶,还有一张八成新的席梦思大床垫子。 推开一道铁门,有一个十平的阳台,中间横拉一条铁丝。 满意。 。非常满意。 特别是一楼是个租不出去的门面房,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老魏的摩托车跟他老婆拉菜的三轮,也可以停在这里。 “来来来,兄弟们,床放在这里。”这是老魏新买的床,房东有床,但老魏是不可能睡滴。 哪怕租房子住,床,也必须买新的。 “哎,唐彬,那个桌子就摆客厅角落里!” “范云,辛苦辛苦,最重的冰箱还得靠你和宗六,唐彬不行!” “哎,那腌菜坛子我来我来,轻点轻点,千万别磕了,一磕就烂……” 搬个家,把老魏整得口干舌燥。 搬。 一盆茶花。山东永清一盆芦荟放在阳台。 冰箱移到电视柜旁边。 床腿床板床头床垫子统统搬进卧室,咔咔咔组装在一起。 装着老魏的短裤老婆的内衣的箱子,靠墙而立。 暂时用不着的美的落地扇放在孩子房间。 水管做成的挂衣服的铁架子拧起来。 锅碗瓢盆进厨房,去找那些腌着酸辣椒与豆角干的老坛子。 一大桶孩子的玩具放在窗户边。 烤火桌子,炭盆子,铁夹子,统统拿上来…… 终于,随着最后一摞塑料板凳的归位,老魏的东西全都搬上来了。 老魏很满意。 除了房租有一点点贵。 这房子,房租每个月居然要一百零五块,水电费另算。 但是,这个房子通透,光线好,前后临内街,既不吵又通风透气。 最最关键的一点,房东不在这住,房东在桂林,每个月,到收房租的时候,她才回来一次——三楼的租户说的。…。 租了。 老魏看着帮自己搬家的这帮兄弟,感谢道:“谢谢了,兄弟们,今天我整理整理,明天晚上让你们嫂子早点回来,整几个菜,在我这里喝一顿,到时候,全都要来啊!在此通知,在此通知了,兄弟们!” 行。 众口一致,应了。 大伙下楼,随老魏一个人在家里整理剩下的东西,都给他搬上楼了,小东小西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再说了,大家也不方便去帮他弄那些了。 散了。 范云就顺着一条小路往新华书店方向走。 走过几块长着碧绿的辣椒秧与丝瓜藤的菜地,再穿过一个小小的村子,然后范云来到一道由铺铁路的水泥枕木做成的围墙处。 说是围墙。123。除了爬不动墙的老头老太太,什么也拦不住。 枕木之间,一人宽的缝,小孩子轻而易举就能钻过去,大人,只要头能过去的,侧身也能过去,实的过不去的,或者手脚麻溜的,干脆就直接爬到站桩一样的枕木上,跳下去。 不光抄近路的爬,铁路上的人也爬,范云过来的时候,一个铁路上的检修工才爬上那墙,刚刚跳下去。 谁叫他们铁路上有一个家属院在墙这边呢? 不爬也行。 。绕远一点有条路,但要多走七八分钟。 七八分钟,范云真要是拽开腿路的话,好几里路都下去了。 范云自然是双手一撑一用力,身子就上了墙头,然后放低身体向下轻轻一跳。 脚掌先落地。 远远的,三五个穿着桔黄色的铁路检修工看到了范云,跟没看见一样,没人理他。 这时候,一列满载的货车倒像是远远的发现了他,“呜……呜呜”,列长拉响了长长的汽笛。 “哐当哐当哐当……哐哐当当哐哐当当……”,长龙一样的列车挟着巨大的轰鸣声与风声,从范云面前快速驶过。 范云看着那列通往上海通往柳州的绿皮火车。山东永清试图想发现某一个窗口里,刚才似乎在向他挥手致意的某位过客。 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他伸出手臂,朝远去的列车用力挥了挥手。 列车,转瞬就消失在他的视野。 范云从一排排铁轨上迈过去,走过铁轨,就是火车站,再过去,就是汽车站,然后……然后他就可以回他的岗位了。 虽然迟到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范云是个流动岗,又不是固定哨,只要老魏不管他,其实,他完全可以到处去放羊的。 范云走到兴隆购城那里的时候,有两个挑着担子卖菜的无证小贩看他来了,就赶紧往下面老广场方向走。 范云也没非常认真的追着她们不放,他走得不快。 那两个流动小贩看他离得那么远,居然又将担子放在大喇叭的门口:“妹妹,要不要菜,你看看,这个蒜苗菜花好新鲜!”…。 过份了啊! 这要是被上面的领导,譬如杨宗玮看到了,还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范云紧走几步,边走边喊:“哎,哎,谁让你们在那里卖菜的?” 他走得很快,不过,那两个卖菜的更快,其中有一个,一把夺回大喇叭手中的一捆白菜花,挑起担子就溜了。 另一个,溜得早没影了。 大喇叭看着走到她身边的范云,没好气的道:“喊喊喊……喊你个头啊!你就不能等我买了这捆菜,再喊吗?” 范云给了她一个白眼珠:“那可不行,我得坚持原则,如果没看见,那没办法,随你买,可是我既然看见了,就要管,没看见那叫管不着,看见了不管那叫失职,完全是两个性质。” 大喇叭道:“我瞧着你有时候看见了,也没去管!” 范云笑道:“干工作,既要坚持原则,又要灵活处理,你是老娘们,不懂的……” 大喇叭气得喇叭都哑了。 不论反正。123。都是你范云有理。 范云继续往下走,走到新华书店门口时,取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唐若:“晚上,你会来六楼吃饭吗?” “嗯,是的,晚上我会来。”唐若回道。 范云高兴极了,似乎把唐若放了他鸽子的事情给忘记了:“那晚上,我在楼上等你!” “好的。”唐若秒回了。 YES! 有了唐若肯定的答复,范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现在他完全可以掉回头去,一口气跑到老魏那里,再帮老魏搬上一遍家。 范云迈着欢快的步伐,认真的做着本职工作。 只见他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身体微向前倾,走出了护旗手般的气势。 走来走去,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没办法,这就是工作,平凡岗位上的平凡人从事的平凡工作。 这样的工作,偶尔做一天不难,难得是,天天做,月月做,年年做。 坚持就是胜利。 这个平凡的岗位,就如同那列上海通往柳州的绿皮车上的一个孔眼一样,正是由范云这样千千万万普通的螺丝钉固定的,正是这千千万万个零件积极发挥着作用,才保证了列车的平安运行,安全到站,再上征程。 范云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渐渐坠下,日暮已至,他也该下班了。 今天,他没有去新华书店,而是直接到了五楼等唐若,因为唐若说了,今天,她们公司是没有人在饭堂吃饭的,但范云也没打算去六楼,他就在五楼等。 就在刚才,他在楼下超市里买了两只大大的喜之郎果肉果冻,一只葡萄的,一只桔子的,范云把两只果冻揣在衣兜里。山东永清打算等一会就在这儿给唐若。 真有意思。 他这是打算把唐若当成马雪莹那样的小孩子来哄吗? 范云抽完一根烟后,唐若终于牵着马雪莹来了,她看见了等在五楼的范云,不由笑了:“在这儿干嘛?为什么不先上去?” 范云从口袋中摸出那两只果冻递给唐若:“喏,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怎么会不喜欢? 天底下,有不喜欢零食的女孩子么? 唐若接过来,撕开那枚桔子肉的,连同范云给的小勺子一起递给马雪莹:“吃吧!” 马雪莹看看范云,又看看唐若:“姐姐,这个我可以吃吗?” 唐若笑道:“可以的,刚才是哥哥送给姐姐的,现在是姐姐送给你的!” 马雪莹用小勺子舀着果冻,一小会儿就吃完了。 唐若也吃了一只。 这是范云第一次买东西给她吃,还是一只这么好吃的果冻,唐若当然吃得眉开眼笑了。 马雪莹也是。 吃完东西,那就上楼吧! 到了楼上,先玲跟杨姐那间卧室关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应该是杨姐在做菜。 。 第38章 方科在跟踪唐若 上到六楼。 唐若开门。 马雪莹一马当先闯了进去。 可是,唐若却把跟在后面的范云给制止住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胳膊伸到背后,拼命的冲范云摇头,示意他停住脚步。 范云秒懂。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消失了。 这弄得! 范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准备进入别人家里的小偷一样,匆匆下楼的他,简直就像刚准备撬别人家的门,却发现房中有人一样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走到楼下,感觉还不行,于是就又往前走了几步向左一拐,走到一个小公园里,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范云倚在假山石上,点燃一支烟猛抽了两口,刚才提起的心才慢慢归位。 干什么呀! 怪吓人的! 不就是约个会嘛!弄得跟谍战片里的接头似的。 不过。123。范云倒是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认为既然唐若摇手示意自己不能跟着她,那就必定有她的原因和理由。 一切以唐若为主。 那当然了。 因为就在马雪莹闯进去的时候,唐若豁然发现她们的唐小英主任在餐厅里,正坐在桌子前,跟杨姐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唐若慌而不乱,赶紧摇手。 范云一溜烟走了,唐若慢慢走进了餐厅。 唐小英倒是没注意唐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主任!”唐若跟她打招呼道,一边打招呼,一边又往门口瞄了一眼。 她怕范云不懂她的意思,跟个二愣子似的冲进来。 还好。 心有灵犀。 唐若没有看到范云,心中瞬间冒出了这么一个词语。 “嗯!”唐小英看了看唐若,嗯道。 马雪莹也没理她阿姨,找了个板凳一屁股坐在上面,她把散在前额的几根刘海往后一拨,正襟危坐,正儿八经跟个小大人一样,听她阿姨跟杨姐讲话。 唐若进了里面房间,她赶紧取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范云。 “在哪里”,唐若。 “就在楼下小公园假山这”。山东永清范云。 “好的,你在那等我。”唐若。 “嗯。”范云。 唐若也没跟唐小英说话,出了里间走到门口,转身下了楼。 马雪莹看了看她,一没吱声二没言语,也不知道马雪莹心里是怎么想的。 马雪莹是个好孩子。 到了楼下,找到范云。 唐若一脸无辜地看着范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唐小英今天晚上会在这里。” 范云点点头。 又摇摇头:“没关系。”他明白唐若的意思,唐若的意思是让你受委屈了。 这有什么,范云想得开。 范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和唐若约好的去乐满地玩,后来她爽约了自己。 他就问唐若:“说好的去乐满地,你为什么没等我啊?” 唐若不想撒谎,更不会对范云撒谎,她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给范云听了,包括她如何放了范云与方科的鸽子,跟华华玩去了,一直说到方科不愿分手,以及他对自己的纠缠。…。 不。 应该还不算方科对她的纠缠,毕竟两个人还没谈妥分手,而是她对方科的无法摆脱。 范云听了十分生气。 他用力将手中的烟头往旁边的灌木从中一摔:“他感觉他很无赖吗?无赖我见得多了,我当兵的那个看守所里,关着大把大把的无赖……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看守所里面,真正黑社会分子,我见得多了,方科算什么……” 不怕你调皮,也不怕你捣蛋;该抓捕抓捕,该法办法办。 唐若听着。 “我跟你说唐若,不怕他厉害,他要是敢犯法,都用不着我,公检法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小小的方科算什么……那时候在部队,我跟希刚去执行任务。123。有多少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人物,被枪决的时候,吓得尿了裤子,扶都扶不起来!” 唐若微微仰视着范云。 “有一次,有三名杀人犯,在公安提审的时候,趁那个公安不注意,从他身后爬过耳墙跑了,我们漫山遍野地去抓捕,我跟我的战友李希刚一组,从这个山头搜到那个山头,一直搜到半夜,我们怕过吗?” 是,他当然不怕,因为他有枪呐。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方科并不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而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一个。 一个。 。卖包子的。 范云在说着方科的时候,他大概并不知道,方科就蹲在那丛灌木的后面,屏声息气,竖着两只耳朵在偷听他与唐若的话。 方科在跟踪唐若。 刚才范云摔向灌木的烟头,还差一点烫着他。 方科不知道怎么想的,大约是为了进一步印证某些东西吧,他居然开始跟踪起唐若了。 可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如果干了,多多少少是要付出代价的。 刚才范云的烟头摔向方科藏身的灌木丛时,他还以为范云发现了自己,居然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还好,借着夜色的掩护。山东永清范云与唐若都没有发现他。 但是,蹲得腿脚发麻的方科,刚才坐下去时,双手按在了地上,他的左手按在了一砣软软的东西上面。 方科悄悄地将左手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臭! 他明白了,自己一定是按在了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粪便上了。 方科浑身都在哆嗦。 他也气极了,气到极处可生悲,觉得自己十分悲哀的方科,因屈辱与痛苦,而导致面部肌肉都有些扭曲变形了! 他觉得。 自己这又是何苦呵! 自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自己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喜欢自己,有可能从未喜欢过自己的女人浪费感情呢?自己要手艺有手艺,要钱也有了一些积蓄,离了她唐若,分分钟,自己可以再找一个。 天涯何处无芳草——已经有人在劝他,不要再与唐若纠缠了,既然唐若不爱他,他又何必再这样把自己陷入痛苦当中呢?…。 难道自己的手机,金项链,真的打动不了唐若么? 只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不能就这样轻易被别人夺去。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占有心理在作怪,别说唐若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是他手中的一根草棒,范云如果想拿走,是不是也得先问一问他是不是同意? 凡事,是不是讲个先来后到? 而范云,却是在抢。 在从自己手中抢,所以,方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范云并没有发现离自己和唐若近在咫尺的方科。 他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唐若更不会。 范云与唐若都还太年轻,年轻得就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般。123。心中根本容不下一丝黑暗。 方科的行为不可预料。 唐若轻轻地道:“方科送了一部手机,一条金项链给我。” “哦!”范云语气淡淡的应着。 他表面上反应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听了唐若的话后,心中却跟躲在灌木后的方科一样,心潮澎湃。 他现在明白了唐若的手机怎么来的了。 范云看着唐若递过来的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部手机比他的好看,比他的贵,关键是,这部手机是另一个男人送给唐若的。 包括那条金项链。 这两样东西。 。以他的经济能力,目前是买不起的。 一个男人面对自心爱的女人时,“买不起”三个字,能不能说得出口? 能吗? 不能。 恐怕,绝大多数男人,都会想方设法找一些理由出来,证明自己不是买不起,而是因为什么什么的吧! 范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因为钱让他产生的挫败感。 他其实不知道。 表面上看上去他的挫败感来自于钱,但若是仔细深究的话,却是因为爱。 因为爱你,所以有时感觉无力。 因为爱你,恨不能将全世界都给你。 因为爱你产生太多太多从未有过的感觉与情绪。 而生活就是这样。 爱如此。 它会一步步向年轻的人儿揭示爱与被爱的真谛。山东永清不过此时,尚早。 手机,金项链,范云都会买给你的,唐若,不过,不要急,他才刚刚踏入社会,参加工作,不能跟已有了一定积蓄的方科比。 唐若显然就是这样想的。 她将嘴唇抿得紧紧地,坚定地,不容置疑的对范云道:“明天,我就把手机和金项链还给方科。” 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两样东西给了范云刺激了,因为他不说话了,而是又摸出一支烟,点上了火。 唐若坚定的语气感染了范云,他重重地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 两个人聊了一阵子,唐若想起了什么:“我先上去了范云,等下发信息给你,你就上来。” 范云点点头。 理解。 唐若冲他微微一笑,拐过一条芳草萋萋的石阶小路,走了。…。 很倾城的笑。 蹲在灌木后面的方科,估计更气了。 唐若从未如此温柔地对自己笑过。 他不由想起以前的日子,唐若跟自己在一起,或许,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叔叔对待了吧! 凭良心说,唐若对他似乎有过尊重,有过尊敬,但是,却从未有过刚才她对范云的那种淡淡的羞涩。 是的。 方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不,错过了! 自己,其实也从未拿唐若当真正的女朋友那样对待过她啊! 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唐若跟方然一样,都是小孩子的。 只是,今天,小孩子长大了。 而自己,也即将失去她了。 唐若到了楼上,没有看见唐小英,她就问正在桌子上捺着一本绘画簿涂涂抹抹的马雪莹:“马雪莹,你大姨妈呢?” “走了,姐姐!” 哦! 唐若点点头,她走到马雪莹身边。123。看了看她抹的那个图案,一只已经快涂满黄颜色的香蕉。 “真棒!画得真好看!” 马雪莹绷着小脸,歪着脑袋,涂得很认真的样子。 唐若发信息给范云:“上来吧!” 范云就将后背从假山移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可惜他没有回头。 范云若是回过头来看一眼的话,一定能看见已经蹲得双腿发麻,鼻子都已经气歪了的方科正缓缓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方科一边站直身子,一边闻了闻自己的手:“真臭!” 他赶紧走到渠边,洗了洗手,光洗不行,他还揪了一把水草,反复在手中搓洗着,直至将手掌皮肤的纹理间与指甲缝中都染满了草绿,这才作罢。 范云到了楼上。 。他还有点担心,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开餐厅的门,唐若笑了,她冲范云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唐小英走了,安全的。 马雪莹抬眼看了看范云,又继续她的画作去了,别说,她那副有模有样的动作与神气,如果被唐小兰看到了,一定会再给她加报一个绘画班的。 唐若看着范云。 范云看着唐若。 相对无言,但心中却温馨喜乐。 坐了一下,唐若去厨房帮杨姐做菜,刚才唐小英主任上来找杨姐谈工作,耽误了她不少做饭的时间,现在,她正在厨房里,紧着忙活。 不急,早饭早吃,晚饭晚吃。 当杨姐炒好第二菜——辣子田鸡的时候,她那两个亲戚杨峰与杨岭也来了。 倒把范云唬了一跳,他以为唐小英去而复返了。 唬得范云赶紧躲到餐厅的阳台上去了。山东永清那里,挂满了先玲与杨姐的衣服,其中一只圆形的塑料衣架上,还挂了几只女孩子的内衣。 粉红的。 黄的。 黑色的。 范云定力挺好,目不斜视,他双手撑在阳台上,往窗外看去,窗外,举目都是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电线、网线、电话线。 每一根线后,应该都能有一个故事诉说,每一根线后,应该都有一段悲欢离合。 曾经有一位著名的现代派诗人写过一首著名的一字现代诗,标题为:生活。 而内容,只有一个字:网。 这个诗人,高度概括了人类生活的意识形态,他,应该还是一位哲学家。 唐若笑着将正在大发感概与哲思的范云从阳台上请回了餐厅:“你干嘛呀?跑到这里干什么?” 不过,她倒挺佩服范云的紧急应变能力。 如果真的是唐小英去而复返,这个堆满杂物,挂满衣服的阳台,倒是范云最好的选择。 唐小英八百年不会进来一次,那些公司的男同事更不会进来,这里挂满了花花绿绿女孩子的衣物等东西。 特别是——内裤内衣。 男性不宜。 。 第39章 吃狗肉 范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若也莞尔一笑。 两个人走到餐厅。 杨峰对范云道:“哎,范云,我看你们每天上班在街上走来走去的,累不累?” 范云扔了根烟给他:“还行,我们上班很自由,每天做的事情也很具体,有的时候,事情一多起来,忙着忙着就到下班时间了,哎!有时候也要加班的。” 杨峰点点头:“那倒也是,不像我一样,天天在外面跑业务,每天早上点个卯,剩下的就靠自己了,业绩好,吃香的喝辣的,业绩不好,就喝西北风了!” 他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自己不但在杨姐这儿白吃白喝两年多了,现在连他兄弟也带出来了。 他们两兄弟。123。吃的那可都是杨姐的! 都是杨姐的,香的辣的。 此时,杨姐把饭菜都做好了。 那就吃吧! 杨姐的手艺,那真是杠杠的,怪不得杨峰能在这蹭吃蹭喝两年多。 她有被蹭的资本——做的菜太好吃了。 吃完了饭,几个人开始打牌,马雪莹在旁边玩。 这一次,先玲没有参战,她吃完饭就去房间看书去了,五个人,只能打两付牌,于是杨峰杨姐一对,范云唐若一对。 唐若在范云的带领下。 。他们这个组合更厉害一些。 但唐若有时候反应不过来,也会出错牌,让杨峰他们瞬间翻盘由落后摇身一变而领先。 无所谓! 娱乐,开心就好。 依照范云的水平,其实把一只手放在背后绑着吊起来,而只用一只手陪这三个人玩就足够了。 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放点水给杨姐那组,不然,比分拉得太多了,就失去乐趣了,比赛,最好不要碾压,而是要双方接近旗鼓相当的厮杀,才更有意思。 不过,由于他的放水,有时候,运气也会完全倒向杨姐那边。 有一轮,杨姐她们那组由于范云的放水,运气变得出奇的好。山东永清一路碾压范云他俩至终局。 总的来说,只要范云稍微认真一点点,有他带着唐若,还是可以吊打杨姐与杨峰的。 他带着杨峰,也能吊打唐若与杨姐。 他带着杨姐,那就要凭真本事了,五五开吧!因为杨姐的牌,打得一塌糊涂啊! 一个三段带个菜鸟,与两个二段的,也就仅仅能持平吧! 杨姐做菜是个高手,可是打起牌却一下子就沦为小儿科了! 太菜。 打完了牌,大家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了,范云送别唐若,也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觉睡去。 长夜漫漫。 有人酣睡,就有人失眠。 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对于范云来说,每天的例行公事,那就是将自己负责的事干好,将自己该管的管好,到点下班,然后去新华书店里找本书看着,等着唐若。 不过,今天下午他不能去等唐若了。…。 因为帮老魏搬家的时候,老魏就已经说了,今天下午,帮他搬家的这几个小伙子都要到他家吃晚饭。 早上集合,他也告诉了本班的几员女将。 “又搬家了,老魏!”梁蓉的话音里的意思,代表老魏不止搬过一次家了。 “嗯!没办法,街上没有自己的房子,只有搬来搬去的。” “那是,所以说,有钱了一定要买套自己的房子,免得搬来搬去,看房东的脸色。”同样租房子住的赵艳玲深有感触的说道。 “兴隆购物城那房子,好几万一套,就咱这点工资,得攒到猴年马月啊!”也同样是租房子住的何兰芬道。 “那就使劲攒钱呗,无论如何,我都要争取在两年之内,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梁蓉咬着牙。123。说了狠话,她也没房子,也是个租房客。 “那也是,买大的咱买不起,买个小的总行吧,两房一厅的!”何兰芬道。 “钱够了,一房一厅我也买!”梁蓉说道。 “一房一厅太小了,再说了,哪有这么小的户型啊……” 一说起房子,这些租房客们有说不完的话,起码千言万语…… 这些洗脚进城务工的农民,意识到了房子的重要性,只有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才算早真正在城里扎下根了。 不过! 就他们这些人。 。每个月这几百块钱的工资,短期之内,怎么买房子呵! 大家只不过说一说,说一说买房子这个梦想儿罢了! 不过,有梦想,就有动力,才有动力,不是么? 老魏看看自己的这些手下,连自己也算在内,都是一帮租房子的,不由得笑了。 范云与唐彬自然也包括在内,只不过,他俩没有成家,暂住宿舍罢了。 范云发了一条信息给唐若:今晚要去我们魏班长家里吃饭,我就不过去了。 唐若回复:好的。 下了班,范云与唐彬轻车熟路,带着赵艳玲抄近路,去爬火车道那堵墙。 梁蓉与何兰芬骑单车走远一些的一个涵洞那条路。 赵艳玲爬了两下。山东永清没爬上那堵水泥枕木做的墙,唐彬急了,从后面用力一托赵艳玲的屁股,将她送了上去。 赵艳玲“咯咯”笑着,屁股被唐彬摸了,似乎也浑不在意,看起来,老娘们,确实比扭扭捏捏的小姑娘要开放得多。 唐彬爬这堵墙倒不费吹灰之力,虽然看上去他是一个胖子,但,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唐彬一按墙头,“蹭”的一下过去了。 范云随后跟上。 到了老魏家,一楼的门在里面锁着。 赵艳玲喊门:“老魏!老魏!” 四楼窗户口,老魏探着头朝下看了看,见是范云他们三个,“唰”的一下扔了一串钥匙下来:“别锁门了,等下还有人来,那把黄的,那把黄的钥匙……” 范云看到三楼窗户那,也探出了两个小脑袋瓜子,两个小女孩探头探脑往下看,看到底下是三个不认识的人,又把小脑袋瓜缩回去了。…。 楼梯稍陡,中间还拐弯,赵艳玲道:“这个楼梯可真难爬!” 唐彬接了话:“你今天是空手走路哎!昨天我们搬了那么多东西上来,一趟一趟的,你知道不易了吧!” 赵艳玲白了唐彬一眼,心想:再不易,又不是给我搬的,用不着跟我邀功请赏! 猪! 她加快脚步,到了四楼。 门开的。 四楼最高,门不用关,房间里,昨天帮老魏搬家的那几个小伙子,已经早来了,此时,正坐在老魏家阳台上,支了一张桌子赌钱。 每个人前面都用钥匙压着一叠零钱。 范云看了看,不感兴趣,他不是天生对赌钱不感兴趣,而是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过年。123。好不容易挣了点压岁钱,结果,却在跟村里的小伙伴赌钱的时候全输光了。 那可是一笔巨款——两块八毛钱。 在那个糖果一分钱一块,小人书两三毛钱一本的年代里,那两块八毛钱,能买多少好吃好玩的呀! 从那以后,范云的字典里,就不存在这个赌字了。 又过了一会,梁蓉与何兰芬才到,并且,还麻烦范云跑腿下楼接了她们一下。 因为范云看到她们还没来,怕她们找不到老魏的门口,就跟老魏道:“我去下面一楼去一下。 。接一下梁蓉与何兰芬她们两个!” 在厨房里帮老婆打下手的老魏点头应着:“嗯,好的,顺便带一包味精上来。” 范云刚买好味精,梁蓉与何兰芬就到了:“范云,你怎么在下面?哪里?老魏家住哪里?” 范云一招手:“跟我来。” 梁蓉与何兰芬将单车推进一楼的门面房,将车前轮抵在一根横在房中地上的巨大圆木才罢。 范云此时才笑道:“两位姐姐,我是怕你俩找不到,专门下楼来接你们的,知不知道?” 梁蓉笑道:“这么体贴?哎,对了,范云,你有女朋友了没有?要是没有。山东永清姐姐给你介绍一个。” 范云忙摆摆手:“有了,有了,打小订的娃娃亲。” “是吗?怎么从来没见你带她出来玩过哪?”梁蓉接道。 突然,她意识到范云在说瞎话,在调戏自己。 因为范云一脸坏笑。 因为她就是订的娃娃亲。 “范云,你莫调戏姐姐哦,讨不到老婆的哦!”梁蓉嗔道。 何兰芬也笑起来了:“走走走,上楼,快点上楼!” 三个人嘻嘻哈哈上了楼。 老魏两口子还在厨房忙活着,煤气灶上,淡蓝色的火舌舔着黑黑的锅底,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爆炒狗肉,此时因火候已到,而散发着一股香料与肉混合产生的香气。 老魏正将一把碧绿的蒜苗切成一小段一小段,他“啪啪啪啪”一阵快速的剁切,而后横过刀面一铲,左手一拢,将蒜苗倒入锅中。 利索! 他的刀功,可以上红案,去当二厨子了。…。 范云把味精给了他,但是拒绝了他的钱:“不用,不用,就一包味精。” 此时,天已经快黑下来了,老魏喊道:“志军,开灯!” “哎!” 老魏的儿子,一个七八岁左右,看上去胖乎乎的小男孩一边应着,一边将视线从电视机里〈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动画片上挪开,摁亮了墙壁上的开关。 阳台上赌钱的那几个小伙子,也将桌子搬了进来,继续战斗。 老魏的老婆从厨房里出来,在电视机前面的空地上,摆上了似乎是本地独有的那种专为吃土火锅设计的木头桌子,生上炭火,放上火撑子。 老魏将那一大锅狗肉从厨房端了出来,放在火撑子上。 志军喊道:“妈!” 他妈跟他爸挡住他电视了,他已经将身子歪了又歪,快歪到极限去看那正跟黑心虎大战的虹猫了。 老魏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只不锈钢的大茶壶:“来来,喝酒了,别打牌了!” 喝酒。 一只只酒杯摆上。123。各持碗筷,动手。 老魏拎着那只壶,将每一只酒杯都倒得满满的。 他举杯道:“谢谢兄弟们、姐姐妹妹们赏光,咱们今天晚上,算是我跟我老婆搬过来以后,第一次开伙,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买了一点狗肉,大家别嫌弃,第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大家一起举杯,干了杯中酒。 范云觉得这酒有点甜丝丝的,还有点果子香,就问道:“这是什么酒?挺好喝的!” “烧酒,这个酒我烧过的。” 明白了。 原来刚才老魏又跑到厨房鼓捣了一阵子,原来是进去弄这个烧酒去了。 其实也简单,就是将白酒倒进像这样的壶里,然后加一些桔子皮,冰糖进去,放在炉子上烧开。 。然后,趁壶里的沸酒热气腾腾的时候,再用打火机一点。 这时候,壶里的酒就会冒出蓝色的火苗,差不多的时候,吹灭火就可以喝了。 也算是降低酒精浓度的一个法子。 唐彬挟了一块炒得焦黄的狗肉放入口中嚼着,赞道:“真香,跟灵川狗肉有得一拼,好吃……” 那就动筷子吧,一起吃,老魏两口子的手艺确实挺好,料也配得好,煮的时间又够,每一块狗肉都入了味,很香。 第二杯酒满上。 老魏端着酒杯又道:“第二杯酒,感谢大家平时对我工作的支持,兄弟姐妹们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领导们更是看在眼里,干工作,就要踏踏实实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咱们干了这个工作,那么,就努力,大家一起努力,好不好……” 唐彬将酒杯举得高高的:“班长你放心,你说怎么样,大家就怎么样,对不对……” 赵艳玲笑道:“喝。山东永清快喝,既然表了态,就干了!” 唐彬喝酒挺痛快,“嗞”的一声,干了。 大家也都干了。 第三杯酒又倒上了。 “这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祝老魏乔迁新居,和嫂子晚上一起努努力,加加油,争取再添丁进口……”梁蓉打断了老魏的话,大声笑道。 “好!” “好好好,随意,随意,大家随意,喝酒吃菜哈。”老魏笑嘻嘻看了看老婆。 老魏老婆跟赵艳玲她们几个女的都很熟的,她们不喝酒,就将菜用锅铲子舀到碗里,站一个坐一个的边吃边聊些女人们的话题。 无非东家长西家短。 无非鸡毛蒜皮柴米油盐。 女人们让开了位置,男人们坐着就宽松了许多,范云也不必侧着半边身子夹菜吃了。 此时。 锅下面的炭火也燃足了,煮得那锅狗肉中间“咕嘟咕嘟”响。 红红的炭火映在围坐一起的这些年轻人身上、脸上,在这个小城的夜晚,在这间出租房里,洋溢出怡人的暖意。 范云觉得有点热,就侧身脱掉了外套,搭在墙边那条长长的木凳子上。 。 第40章 老魏的往事 范云打着圈,敬了一轮酒。 不怂。 他举着杯对喝得脸色醺红的老魏道:“师父,来,咱俩喝一个!” 老魏挺高兴:“好!干了!” 七八个男人,围着桌子边吃边喝,无非也就是说些工作上的事,小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以及与生活有关琐琐碎碎的事。 无非就是说一说谁家里的山上种了多少杉树啦! 今年的桔子怎么样啦! 自己计划在这一年里如何如何,又规划了一些什么啦! 等等等等。 范云与唐彬聊得正起劲。 他与唐彬先干了一杯酒:“我家那座山,嗨!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可没少上山去挖树坑,只要一放寒暑假,不用说,肯定就是上山。” 唐彬点点头:“我也没少挖。123。有时候挖到一半了,底下突然有块大石头,一镐头下去,手掌都震得发麻。” “是!那是!” “嗯!没错!” 好几个人赞同唐彬的话,挖桔子树坑确实最怕挖到一半的时候,底下有大石头,挖得出还好,要是过大的那种,前面挖的功夫就白费了,白费不说,还得回填。 那时候,范云和他弟弟范雨,每逢寒暑假,都要跟两头小毛驴一样,被他爸赶着上山。 他爸带他们兄弟两个扛着镐头铁锹上了山后,会一个人给他们分上一块地盘,他爸撂下一句话:“不要偷懒哟,谁挖的树坑。 。种出来的树就给谁,结出的桔子就给谁留着,保了鲜,过年吃!” 他爸的话一开始还是很有激励作用的,锋矢之师嘛。 不过,挖上半天下来,再尖锐的锋矢也已经挫钝了,累得腰酸背痛的两兄弟,别说是他们老爸开的空头支票再也诱惑不了了,就算是桔子树上能结出陕西红富士大苹果来,范云与范雨也不想要了,而是有气无力的在树坑里磨洋工。 这时,老范同志往往会说:“最后一个,挖完这个,咱们就收工。” 于是。 范云与范雨就吐一点唾沫在手心里,弯下腰去,一顿疯刨。 梁蓉也是一样的,她笑道:“是啊,我跟我老公刚结婚那几年,我也没少干这些活。” “我没有挖过桔子树坑。山东永清我们老家,不种桔子……”老魏声音低沉。 什么? 老魏端着酒杯,半晌无言,大概,他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干了杯中酒,望了望他老婆:“我们那儿不种桔子,因为,我是个外地人……想当年,我跟我老婆结婚的时候,两公婆穷的就只有两床铺盖……她在她娘家生的魏志军,在她娘家坐的月子,那时候,她妈妈总说女儿是嫁出去的,是个外人,所以不让她住在堂屋里,而是指了一间巴掌大的柴房给她住……” 老魏老婆手搭在老魏肩上,捏了他一把。 老魏继续说道:“那时候,正好是七月里,天气热得很,那间柴房隔壁还关着十来只鸡,一股的鸡粪味,没办法,我只好找了一些塑料袋子,把隔墙上的缝隙堵了堵……不然怎么办?堵一堵,多少能好一点。然后,又挑了几担稻草回来,一捆捆打散后盖在柴房上的那些水泥瓦上,不盖不行,女人坐月子,吹不得风扇,那个水泥瓦,如果被日头火给晒上一天,热得都烫手……”…。 老魏老婆没再捏老公了,松了手,范云他们也都认真地听老魏讲着往事。 老魏嘴角处的肌肉跳了跳:“那时候,她们娘俩睡在床上,我就给她们扇扇子,瞪着大眼去找那些偷偷跑到蚊帐里来的蚊子,本来乡下蚊子就多,那个柴房隔壁还关着十几只鸡,就更不用说了……” “那是,越脏蚊子越多。”范云接道。 老魏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我老婆月子里的饭菜都是我做的,她们娘俩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我那个丈母娘,玩心太重,一天就想着出去打牌,东家串西家的,去串门子。 我们当时也没什么钱,经济条件不好,她是有点看不起我的……所以我老婆坐月子。123。她基本上是没帮什么忙的……” “那可真不应该。”坐在范云对面的另一个小伙子道。 “我都不好说她,我老婆还在月子里,她就在那儿叨叨叨、叨叨叨整天呱呱个不停,还说什么,为我们打算,长期住在娘家也不是什么办法,等我老婆坐完月子,两口子应该想办法去做点生意……然后,我丈母爷也帮腔,说什么人家挑着担子卖小菜的,一年也能挣不少,如何如何,他们是没有想一想,我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在这儿一无亲二无故。 。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老婆,我拿什么做生意?” 老魏居然不是本地人?居然是个外地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本地话说的那么正宗,范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只能说,老魏极有语言天赋。 “真是没办法,被逼得我后来跑到界首镇百里那里,租了一个老太婆的当街铺面,老婆一出月子,我就带着她娘俩去了那里,唉!说实话,当时看着二楼那间卧房,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上面落满了一层灰,装着大人小孩衣服的行李箱子,放都没地方放,我的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当然了,咱们大老爷们无所谓,打地铺都行,可是,我老婆呢?我儿子呢?当时。山东永清儿子又小,又从柴房搬到了一个新地方,他倒不适应了,一个晚上都哭闹个不停,奶嘴儿都哄不好。我老婆抱着志军,在地上走来走去地哄他,一脸的汗,我都不敢看她,真的,一看她,我就觉得对不起她,为什么,我要她陪我吃这个苦,受这个罪,真的……” 老魏老婆的嘴抿得紧紧的。 老魏又道:“当时,被逼得匆匆忙忙出来后,心里根本没什么具体的目标,根本没想好做什么,所以,在百里白白亏了三千多块钱……” 大家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导致在百里亏了钱,但是,老魏按住了话头,显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可能,是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而客人们酒还没喝好呐! 老魏举起酒杯,凑合着笑了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他从小跟着我们两口子,东颠西跑的,也没少遭罪,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 老魏老婆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的儿子,用得着别人替你疼替你爱吗?” 哈! 大家都因为她这句话里有话的反驳,一下子笑了。 是啊! 自己的子女,只有自己疼,别人凭什么替你疼呢?他们又不会管别人叫爸爸妈妈。 来! 举杯,吃!喝! 酒未喝尽。 菜将吃光。 一伙人将锅里的狗肉吃得精光,这还不算,老魏老婆中间还加了一大碗潦白菜进去一起炒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一会又夹光了,最后,她敲了十几个鸡蛋进去,拌着锅中剩下的那些早被炒得酥香的碎碎渣渣又翻炒了一下。 真香。 嘴馋的赵艳玲又拿起筷子挟了一块蛋送入口中:“好吃。123。越炒到后面,越香。” 不一会,这些蛋也被夹光了。 这些喝酒的人。 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籍着喝酒的名义,骗菜吃呀! 真正的酒鬼,是不需要吃什么菜的。 真正的酒鬼,应该像范云家斜对面胡同子里那个王老九王大爷一样,不但喜吃诸如鸡屁股、鸭屁股、鹅屁股等等屁货,而且,只要喝上了酒,吃上了温州烤鸭店的鸡屁股,就有了一屁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王大爷喜欢鸡屁股。 。与那位“分成两半、鸡屁股给我的”洪老爷子有得一拼。 奇怪! 专家声明的屁股肉可致癌的论断,在王大爷这里是不存的,他的身体,结实得跟犁田的大牯牛一样,一副动不动就想揪过老婆扁一顿的样子。 或许毒素被他肚中的烈酒中和了也不一定。 酒精消毒。 曾经有一位当代女作家写过一首讽刺酒鬼的词,广为流传:花生两颗饮一盅,鸡爪两口送半盏;有肴可品五两,无肴亦能半斤;一日三餐从不离,直比亲娘更加亲。 年头喝到岁尾,天明又至黄昏;左手掌日月,右手指光阴,刘伶他算老几。山东永清酒仙还属本尊。 兴起时舒怀挽袖,唾飞处纵横乾坤;直堪比,古往今来第一人,小女笑曰,俺滴个神! 酒喝好了,菜吃饱了,也该散伙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范云跟唐彬深一脚浅一脚的抄近路回去,不过,这一次他俩没有爬火车道的墙了,而是从旁边村子的村道穿行过去。 唐彬走到一处围墙边,“嘘嘘”了起来,范云被他勾引得也一起“嘘”上了。 反正墙下黑咕隆咚的,也没有人看得见,看见了也没关系,最多装作没有看见。 不就是在墙根下撒个尿嘛?若在乡下,这也叫个事? 回到宿舍,唐彬连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范云喝得也是晕晕乎乎的,但是,他还是洗了个澡,也没用热水,借着刚刚喝了酒吃过狗肉身体正在发烫的热乎劲,他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然后用洗脸盆接上一盆水,先是浑身擦一擦,试着水温。…。 凉。 春水凉。 没关系,范云感觉这个水温自己可以接受,比起以前在部队时,砸开冰面去洗澡,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将盆子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哗”的一声,直倾下来。 这滋味,受得了的人那叫一个酸爽。 受不了的人,一定原地乱跳。 利索地。 范云洗完冷水澡,将自己严严实实埋进了被子里,他取出手机看了看,一没有电话二没有信息。 睡觉。 翌日。 大晴。 阳光普照,一整天范云都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懒洋洋的,虽然极舒服,但是也提不起什么大的精神头来,想要干些什么。 现在,对他来说,一天之中最想做的,无非就是下班了,到新华书店里看看书,等着唐若接了马雪莹过来。123。然后上楼吃饭,带着唐若跟杨姐杨峰他们打打牌,打到大家都哈欠连天的时候,就散了。 然后,他目送了唐若与马雪莹坐车走后,他再慢慢溜回宿舍。 第三天亦如是。 第四天亦然。 再一天。 又一天…… 范云白天上班,晚上陪陪唐若,顺便在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饭堂蹭蹭伙食,日子过得挺不错。 终于,唐若休息了。 这一次,范云准备带她去乐满地玩玩。 不过,唐若说她上午有事,下午才能去,那好吧,范云恋恋不舍得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个“那好吧”的信息过去。 希望。 。这一次她不要再放鸽子了。 没有。 下午,唐若如约来到老广场灵渠市场门口,范云已经买好了零食矿泉水,满满的一背包,在这里等着她了。 “我上午有事去了!”唐若望着范云。 “嗯,走吧!”范云也没问她上午干嘛去了,范云觉得,她如果想说,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她如果不想说,自己又何必问呢! 再说了,虽然现在唐若跟自己熟络了许多,但是,他与唐若还没有到达男女朋友无话不说毫无保留的时刻。 还差一把火。 一切全凭感觉,跟着感觉走。 大约,全天下的自由恋爱都是这样的吧——凭感觉。 这就是自由恋爱与相亲的最大不同。山东永清自由恋爱因其目的性的不那么明确,而让人充满了浪漫的遐想,风花雪月如同童话。 而相亲因为以结婚为目的,却让人对现实因素考虑的更多一些,也就是所谓的——硬件。 范云拦了一辆敞篷的“慢慢摇”车:“乐满地,走不走?” “走!” 他伸出手来,替唐若护着头,让她先上。 一个习惯性的温暖小动作。 唐若一笑。 她的目光在说:你真体贴。 必须的。 范云让唐若先上,是让她能坐在靠路边的那一侧,自己则坐在外面。 “慢慢摇”一加油门,甩掉单车无数,欢快地叫着,屁颠屁颠朝乐满地驶来。 新建的志玲路上,路面宽阔整洁,干干净净。 马路两旁,一排排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正拔地而起,体育馆、公安局、新法院……看来,这一块儿必将发展越来越迅驰,继而拥有一个崭新的新面貌了。 不一会儿,“慢慢摇”就开到了乐满地主题公园的正门门口。 。 第41章 乐满地,乐满满 付钱。 下车。 范云看了看周围,嗬!人还挺多。 就在范云与唐若旁边一点点那里,绿油油的桂花树下,有两位妈妈每人带着两个孩子,正在那里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位戴着白色遮阳帽的妈妈正在大声跟同伴说着:“要不要我先过去看看……” 她那背着双肩包的同伴,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神气了,点点头应道:“再等一下吧,她们应该马上就到了!” 听她们的口气,应该是在等人。 这时候,一个戴着墨镜,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本打开的画册走到那两位妈妈面前:“照相、优惠门票;照相、优惠门票……” 他凑到那两位妈妈身边道:“妹妹。123。你们买了门票没有?” 白色遮阳帽摇摇头。 那个男人觉得应该有商机:“要不要我帮你们买门票,每张票可以比你们便宜十块钱!” 双肩包妈妈有点不相信,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范云再打量一下周围,远远的墙边,一棵树下的大石头上,坐着一对小情侣,女孩坐在男孩的腿上,男孩则动作轻柔地用手指头梳理着女孩子的头发,不知道他们是刚从里面玩完了出来,还是在外面稍作休息然后再进去。 。抑或只是想借乐满地门口的这块大石头坐着谈谈情说说爱而已。 小情侣过来一点,一个十来岁的大男孩正搂着他那个两三岁大的弟弟,站在门口流金碎玉的人造瀑布前面照相。 看上去,大男孩的表情像刚刚考了一百分,小男孩则像一只刚被奥特曼擒获的小怪兽。 再过来一点的一大块空地上,一支旅游团正在手持红白色小喇叭与小黄旗的导游妹妹指挥下,边看票边听她介绍游乐园的大致情况与注意事项:“……等一下,咱们先从风火轮那边玩,然后再去坐轰天雷,接下来……” 导游小妹妹的声音怪好听的。 范云看看大门口。山东永清不停地有人在进进出出,进去的人兴高彩烈直奔游乐项目,出来的人彩烈兴高走向门外的巨大停车场,去乘坐各自的交通工具,然后离去。 范云看了看那个墨镜,他还在跟那两个妈妈不停地说着什么。 懒得理他。 如果他问范云,范云说不定会买他的票,可是,他似乎觉得范云这区区两个人,远不如他那边正在谈的,似乎人数较多的“大生意”。 他只是瞟了范云与唐若一眼。 范云与唐若相视一笑。 两个人走到售票窗口,范云买了票,然后进了游乐园。 范云与唐若往里面走了走,门口的两个项目有挺多人排队,他们决定晚点再玩,两个人直接来到轰天雷那里。 “啊……” “呀……” “哇……” “哇呀呀呀呀呀呀……” 看上去真刺激。 范云问唐若:“敢不敢坐这个?”…。 唐若的脸红扑扑的,兴奋的点点头:“嗯,敢坐。” 好吧,那就来吧。 范云坐好椅子,绑好安全带后,又帮唐若检查了一下:“抓紧了!” 唐若用力点点头:“嗯!” 机器启动了。 “呼……” 巨大的拉力,瞬间将坐在机器上的游客们送上了高达30多米的高空,仿佛是点着了引信的轰天雷,用那种爆炸时产生的巨大热浪将游客们一下子就掀上了云霄。 升到极处,微微一停。 范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轻飘飘的,毫无着落。 而那些女性游客们,估计早已凌乱了三千发丝。 未及反应。 轰天雷又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123。从高空急速地垂直下落。 “啊……” “妈妈……” 有位女孩子,紧张害怕得连妈妈也喊来了。 轰天雷上上下下。 这些游客们,就一次次体验着那种极限失重的感觉。 真是上去爽歪歪,下来娃哈哈。 时间到。 范云下来后,看着唐若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玩?” 唐若用力点点头:“真刺激!” 是的,刚才刺激的她那两根小辫子,都高高地翘起来了。 下一个项目。 海盗船。 范云与唐若面对面坐了。 。两个人紧紧抓着把手。 船身开始缓慢摇晃。 摆动的船身如同一只巨大的船形秋千,幅度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直至。 范云感觉自己与地面己经接近一百八十度了,脸完全是平行于地面的了。 此时,男人的面子,女人的矜持统统不要了。 尽情地喊吧! 尽情地叫吧! 玩得就是心跳,玩得就是刺激。 “啊……” 叫喊声一波接着一波,一潮接着一潮。 范云觉得,照这样喊下去,玩不到一半这儿的项目,喉咙恐怕就已经喊哑了。 玩吧! 欢乐吧。山东永清乐满地,乐满满。 范云带着唐若,玩过了一个又一个游乐项目。 碰碰车、4D电影,游戏机大战、鬼马小精灵…… 终于,待范云与唐若玩过了十分刺激的旋转木马与风火轮后,两个人肩并肩走到了灵湖边。 在曼佗罗园的灵湖上,此时,正在表演灵湖野鸭喂食秀,工作人员将饲料往鸭群方向一抛,刚刚落上水面,就已被那些张口以待的灰鸭子们抢在嘴巴里,吞了下去。 真是训练有素。 唐若双手扶在护栏上,看着这湖光水色美丽的风景,一动不动。 范云站在她的侧后,撑开了一把伞替她挡住水面上反射的那些波光嶙峋的阳光。 他用胳膊将唐若虚搂怀中,却又不敢用力,稍一接触唐若的身子,手臂便如同火烫一般迅速避开。 傻! 一次。 两次。 唐若一动不动,任湖上凉爽的风吹过她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上。…。 范云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早有察觉,甚至,她的心中还偷偷笑了一下。 她,心中也很慌乱啊! 唐若的心如同揣着一头小鹿突突乱撞,她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拒绝,又似在鼓励。 终于! 范云还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朝着唐若的肩头搂了过去。 唐若浑身颤抖着,转过身来,伸手揪着范云衣服上的扣子,低着头,默默无语。 她害羞了呀! 受到莫大鼓励的范云,手一松,伞滑了下来,遮住了他与唐若,他将唐若环在怀中,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唇朝唐若的唇吻去。 唐若微闭着双眼。 娇羞无限。 可是。 范云将自己的鼻子紧紧贴在了唐若的鼻子上。123。那么,范云同志,这样两片唇不是离得十万八千里了吗?能吻到吗? 真是丧气啊!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匹的范云,连接吻也不会啊! 唐若浑身如同火烫,她软软地靠在范云同志的身上,如果不是范云胳膊有力气,估计唐若早已经倒了下去。 范云越是着急,越是吻不到唐若,他就越用力。 直到他与唐若的鼻子都顶酸了。 直至他与唐若都急得快流出眼泪了。 直至老天爷都觉得看不过眼去了。 终于。 。老天爷替范云拨了拨唐若的脖子,将她娇嫩白皙的脖颈朝旁边拨得歪了一歪。 终于…… 甜甜的吻上了…… 幸福的泪花瞬间从两个年轻人的眼中涌出…… 满满都是爱。 多么有爱的时光,多么幸福的下午。 范云替唐若拭去脸上的泪花,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俱觉得喜乐无限。 唐若嘟起了嘴巴,伸出春葱一样的手指,俏皮地一指远处的石凳:“走!去那儿坐一坐。” 走。 两个人面对面骑坐在长条石凳上,范云打开背包,取出里面伸袋子小零食出来,有话梅肉、沙嗲牛肉干、葡萄干、大果冻…… 唐若一指果冻。 范云马上撕开包装。山东永清取出一把一次性塑料小勺子递过去。 唐若不接。 范云同志就懂了。 他将小勺子深深地挖了下去,将果冻中的一片桔子挖成了两半,然后舀起其中一半,送到唐若唇边。 唐若娇笑着,接入口中。 对嘛,这才是谈恋爱的样子嘛! 吃了一点小零食,两个人继续出发,来到过山车这里。 唐若坐前面,范云坐在后面搂着她,一开始,范云还扭扭捏捏地不怎么敢用力,双手只是轻轻搭在唐若腰里。 那个负责开过山车的大叔抓起范云的手,往唐若腰间一环:“用力一点,搂紧了!” 范云就用力搂着香香地唐若,呀!唐若身体真软呀! 过山车开起…… 这个玩意儿,心脏不好的人,千万不能玩,太刺激,特别是转弯的时候,范云总感觉他与唐若坐的这辆车随时都可能会从轨道上翻下去。…。 吓死人! 下了车后,唐若对范云道:“刚才我的小腿被磕了一下,挺疼的!” 范云赶紧把她扶到一边坐下,挽起她的裤腿,看了看她的小腿,果然,左小腿迎面骨那里,被磕青了一小块。 范云十分自责:“都怪我不好,早知道咱们不坐这个过山车了!” 唐若笑道:“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呀!早知道,我都不跟你来了!” ??? 范云心疼地又摸了摸唐若小腿磕伤的地方:“怎么样?能不能走路?……都怪我,等下我背你走。” 说完,他弯下腰去,做了个请的动作。 唐若笑道:“没事,没那么娇贵,我走走试试!” “都磕青了,还没事,还是我背你吧!” “没事。123。这么多人,背着多难看啊!”唐若娇嗔道。 那就走吧。 唐若走了两步,腿上青是青了一块,可是没什么大碍,不妨碍她正常走路。 不过,磕伤了唐若,可把范云给心疼坏了,他不停地自责,好像唐若腿磕了,都怪他一个人似的。 挺好。 起码不推卸责任。 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树荫下坐了,喝了点儿饮料。 唐若悠悠道:“小时候,我家庭条件很差,那时候我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总是舍不得吃。 。穿也总是捡我姐的旧衣服穿,我那个时候,很矮很矮的……” 范云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往回抽了抽,没有挣脱,就 不再用力。 唐若轻轻地对范云说着如烟的往事,说着自己的母亲留给她的那些太过偏心的童年记忆,说着那些青涩的,酸中带甜,甜中蕴酸的过去那些故事。 范云听着唐若娓娓道来的话语,心中立誓,一定要呵护唐若一辈子。 天色渐暮,斜阳昏黄。 晚风轻柔地吹着树枝,叶片发出一阵阵沙沙地声音,谱出了一支又一支轻柔的圆舞曲,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两颗滚烫的年轻的心靠拢在一起。 不知不觉。山东永清范云将唐若搂在怀中,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唐若,咱们回去吧!” 唐若点点头:“好!” 范云扶着唐若的肩头,看了看她,唐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单着的眼皮下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明亮无比。 范云的心,此刻是甜蜜的,幸福的,他初尝了爱情的甘果,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让人心跳不已,那样的……让人忍不住地,就想笑呵! 他朝唐若伸出手去。 唐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并没有递过手来。 而范云同志,这次再也没有客气,他直接将唐若的手拉起来,将她那只柔滑的小手,轻轻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出了游乐园,两个人坐了一辆“慢慢摇”,直接到了街上。 晚饭也没有去金灵渠广告公司吃了,范云带着唐若,去了老广场附近新开张的一家韩国纸上烧烤店,两个人找了一个靠墙边的位置坐了。…。 服务员送来烤具后,范云拉起唐若:“走,一起去拿吃的!” 唐若一笑。 一起去,爱就一起去,不想留下你。 两个人,一人端着一只小筐,在菜蔬柜那里选东西,唐若选了两串肉片,一串韭菜,一串白菜,范云选了一只鸡翅膀、一条鸡大腿,一串扁豆腐。 就在这时。123。烧烤店门外进来了两个人。 范云抬起头:“希刚?李阳!你俩怎么也来了?” “我俩怎么就不能来了?”漂亮的李阳笑吟吟道。 “我们就不能来尝尝鲜啊?范云。 。你身边这位是谁呀?赶紧给我们介绍介绍!”李希刚道。 唐若看看李阳。 李阳看看唐若。 两个女孩子在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眼的同时,都把对方划为了虽然看上去感觉还可以。山东永清但是没有我漂亮的那一类人去了。 唐若看着李阳,只见她里面穿了一件红白条斜纹的长袖衬衣,外面一件黑色外套,领边和袖边都经过了精致的剪裁,穿在李阳身上,更显得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衬衣下摆扎在一条淡蓝色的迷长裤里,底下一双简约大方的粉色布鞋。 李阳的左手手腕上,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手表,夜光下微微闪着光泽。 她的头发又黑又直,自然披在肩头,雪白的耳垂,一边一只,挂着两个长长的银白色星状耳环。 。 第42章 吃自助烧烤 这样的女孩子。 怪不得城东收费站自从有她去了之后,司机冲卡率大大降低。 李阳跟在李希刚的身后,进门就看到了正在选菜的范云唐若,她不看范云,先看唐若。 唐若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衣服,外面罩着一件星空灰的短披肩外衣。 下面灰色的百褶短裙,黑色弹力裤打底。 一条乳白色的腰带系在腰间,缀着长长的流苏。一头黑色短发用两根红头绳扎成两根俏皮的小辫子,辫梢微翘。 除了腕上的手表,唐若全身其余部位没有一件饰物。 她也不必要什么饰物,她那一对灵活至极的剪水双瞳,就是最好的饰物。 李阳觉得唐若第一眼看上去给人的印象似乎也不是那么深刻。123。可若是仔细多看两眼,却发现她生得实在是耐看。 越看越好看。 她也注意到唐若腕上的手表了,李阳识货,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价值不菲的名牌货,起码,比她那只表要贵得多。 她的心底不由得“哼”了一下。 不过脸上,却依旧笑靥如花:“范云,偷偷地来吃独食,真好意思啊你!” “哪里啊,这不是刚走到这儿,碰巧了嘛!正好,等下咱们坐一桌吃。 。我请客,我请你俩!”范云笑嘻嘻道。 他朝过来招呼希刚与李阳的服务员道:“不用开枱了,我们在一张桌上吃。” 服务员巴不得,反正自助餐,等下按人头结帐的。 范云拿了两只塑料筐递给李阳:“我们先去烤着,你俩先选着。” “行,去吧!” 范云又对希刚道:“希刚,啤酒我去拿,你俩等下直接过来就可以了,李阳,你喝什么饮料?” “雪碧。” 范云朝她做个手势,欧了。 唐若跟着范云,去饮料柜,她低声问道:“这两个人是谁呀?” “是我最好的战友,李希刚;那个女的是他的双胞胎姐姐。山东永清叫李阳。”范云亲昵地看看唐若。 “怎么了?” 唐若点点头,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腰:“没怎么,去拿饮料,我要喝果汁,芒果的。” 得嘞! 拿了啤酒饮料,回到餐桌。 范云先扯了点纸巾,将靠里面的一张板凳反复擦了擦,确定上面没有油什么的脏东西,才让唐若进里面坐下。 他自己的那张板凳,也顺手胡撸了两把。 坐下来。 范云拿起小刷子,蘸着油碗中的植物油,将烧烤台上刷上油,把唐若的菜先烤上,上面撒上调料、紫苏,椒盐,然后再给自己烤上一只鸡腿。 鸡腿太厚了,需要烧烤台对它长时间的灸烤才能熟。 希刚李阳也过来了,无非就是一些肉串鸡尖小青菜什么的,李阳拿了两串红绿相间的虎皮青椒,看上去挺不错,范云看唐若那意思也想要,就去给她也拿了两串。 烧烤店里。…。 一会来几个人,一会又来几个人,没多长时间,大厅十几张台子居然都坐满了。 此时,人声鼎沸,食客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嗨起来了! 范云拿了四瓶漓泉纯生啤酒,啤酒这玩意儿,第一次喝跟马尿一样,但喝多几次之后,你还别说,越喝越有味。 范云与希刚先碰了一杯啤酒,感慨道:“啤酒如果没冰镇之前,很难喝,可是,如果冰过之后,喝上一大口,凉凉的,又感觉很爽! 唐若轻轻道:“饮料就这样,大部分饮料都是冰过之后,口感更好的。” 有道理。 范云点点头,表示唐若英明:“确实,你说的对极了,你一说,我才发现确实是这样的。” 李阳“嗤”笑了一下。123。借以嘲讽范云这个马屁精。 范云举起啤酒瓶:“李阳,你要不要来一点?” “来点就来点!”李阳将她的杯子往范云面前一推。 满上。 范云问唐若要不要,唐若摇摇头:“我不喝酒,从来没喝过。” 不勉强,勉强的结果就如李阳,一杯下去,脸就红了,当然,对她来说红不是醉,是,更好看了。 希刚倒上自己的酒,端起杯子,跟范云碰了一个:“来,走一个。” 那就走一个。 再走一个。 烧烤炉上的菜。 。一样还没有烤熟,啤酒倒先消下去了半瓶。 没关系,全当漱口了。 几杯酒下去,才展开介绍。 范云是一座沟通的桥梁,是在座的四人中间的一条连接友谊的纽带,他先是给希刚李阳郑重介绍了唐若:“这是唐若,那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希刚,你知道的。” 李阳看看希刚。 希刚点点头,一本正经伸出了手道:“唐若……对,范云已经跟我说过你了,今天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嘞个去! 他把唐若的台词给抢着说了。 唐若只好也伸出手。山东永清给他握了一下:“你好……” 她的“请多多关照”被希刚给抢了,只有说你好了,不然,叫她说什么呀? 难道说“沙扬娜拉”?又或“哈吾阿油”? 唐若轻轻将手递给李阳:“你好,我是唐若!” 唐若递过来的手,对李阳来说,那就是挑战,是考验,是两个于凌峰绝顶上衣裾飘飘容华绝代的女剑仙之间,无形之气的碰撞。 与切磋。 一寸也退不得。 李阳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朝唐若亮出了姿势完美,无懈可击的漂亮动作。 两根手。 十根春葱一样的手指。 每一根纤纤手指都暗含十八种大变化,其中又有三十六种小变化,蕴含天地之理,暗合阴阳,相生相克。 电石。 火花。 这种气场令隔壁一对疑似青龙帮弟子的男青年屏气息声,眼晴眨也不眨的看着唐若与李阳。 “好美哦!”…。 “美呆了!” 两只纤手终于碰到了一起,两个女孩子的嘴角都微微荡漾着笑意。 这笑固然极美。 但是,对于这两个女孩子来说,却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于紫禁之巅的决战一刻,同时挥出的惊鸿一击。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唐若伸出手的这一招,好似来自天界,并非尘世间的凡品。 刹那间,李阳才发现自己的纤手慢了一点点,她的手要握入唐若手中的气场时,唐若的气势,必早早穿破她瞬间凝成的守势。 可是就在这时候,唐若忽然发现,李阳的手势有了偏差,也许不过是一个毫米的偏差,这一个毫米的距离,却是胜与负之间的距离。 如此。123。当真就是唐若胜了吗? 不。 平局。 唐若似乎又略胜半筹,因为她现在有范云,不解释。 铁板上的菜,此时烤得吱吱叫着,不断冒出的香气既像挑逗,又似勾引:有本事,来咬我呀! 不咬你才怪! 两个女孩子坐了下来,心中,居然也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自古英雄惜英雄,美女亦惜美女吧! 吃吧。 吃它个眉飞色舞,吃它个欢快生动,吃得烧烤店的服务员忙得一个劲的往菜蔬柜、饮料柜中添货。 有的桌子上。 。一家三口正吃得开心,小孩子横咬竹签,将妈妈递过来的,烤得香喷喷的肉串咬下了一大口。 另一桌,一对小情侣的男孩子满眼爱意,将手中的烧豆腐串递到女孩的唇边,带着三分乞求七分调皮的神情喂过去,女孩张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小白牙,咬了一块下来。 门口那桌,几个大腹便便,中年秃顶的男人,皮包俱搁在桌上,个个挺着肚子,后背靠在椅背上,满嘴都是谈的商机与生意经,随随便便一张口,就是几万几十万的“大生意”! 柜台里,戴着大金链子的老板,对着结帐的客人大声致意:“慢走。山东永清欢迎下次光临。” 真热闹。 而范云与希刚聊天,话题大多却集中在过去,不奇怪,他们刚刚才从部队退伍,都是被部队这所大熔炉百炼过后的钢铁,复员后也还带着炉火中那种滚烫的余温与热量,两个人一张口,就是那时候的军事成绩、考核比赛等等。 “我记得你四百米障碍最快是跑了一分四十三,对不对?”范云问道。 希刚点点头。 那还是第二年的时候,军事素质最好的时候。 “一分四十三,绝对优秀呀!” 没错。 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军事素质过硬,理论水平良好。 那时候,部队的墙上镌刻着五句话: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 那时候,每一天都过得紧张活泼,节奏井然。 什么时候训练什么,教学大纲上都有,一切都严格遵循科学练兵、严格练兵执行。…。 队列。 器械。 五公里武装越野。 四百米障碍。 射击比赛…… 哪一样都可以让人脱层皮。 “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每一个老兵都这样喊过。 范云最喜欢射击比赛,辛辛苦苦练瞄靶,就是为了上射击场的那时候。 不过,范云也有点小淘气。 有一次,他在进行射击科目二测试的时候,打完了前面的单发后,打后面的连发时,偷偷地快速连拉三次枪栓,将剩下打连发的五颗子弹退出了三颗,偷偷揣在裤兜里,回来用小钢锯与小锉刀慢慢鼓捣着,做了一只弹壳项链。 可惜,后来第三年他探家的时候,被范雨发现并要了去,不知又转送给哪个女孩子了。 范云与希刚聊着聊着,从部队的高墙,沿着外面的水渠到高高的看守所上的电网,又转到吃的东西上面来了。 范云道:“咱们中队那个梨园里结的梨子。123。真好吃,我记得每一次我进去的时候,你就已经躲在茂密的树叶子里,拿着一把小刀,在那儿吭哧吭哧削梨吃了。” “我如果去晚了,还不是经常看到你,还有张军、宁纪发、崔健生等几个人……” 确实。 范云与希刚部队里,有很大的一块梨园,每到梨子快熟的时候,就是这些战士们大快朵颐的时候了,那梨子水份特别足,个头还大,甜得很。 有时候,他们打扫梨园卫生的时候,会把树上掉下来的一些梨子连同树叶子一起,挖个窝埋到树下面。 很奇怪,许多被埋在树下的梨子,居然不会烂。等这些战士们又挖窝,准备埋下一批早已经没了梨子的枯叶时,惊喜的发现,那些之前被弃之如敝履的残次品梨子。 。居然还没有烂,还新鲜如初饱含水份,还可以吃。 这个秘密,是范云发现的。 也有希刚的功劳,他与范云是一组的。 说到吃,范云想起了部队的大包子,他笑着对李希刚道:“希刚,炊事班的大肉包子,还记得不?那个包子可是真好吃,自从复了员,在地方上再也没吃过了。” “嗯,确实挺好吃,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一口气吃了十二个!” 希刚不是吹牛,那时候,确实有那个胃,不像现在,现在的他,恐怕连两个都吃不完了,那时候训练辛苦劳累,战士们个顶个的都能吃。 能吃才有力气,保家卫国。 保护唐若与李阳,以及像她们这样的,千千万万的好姑娘。 唐若与李阳也不插话,就是一边烤着东西,一边听这两个男人说着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话题。 希刚对范云道:“我想买一台计算机。山东永清范云。” 计算机? 范云的脑子中没有计算机这个概念,虽然他知道计算机是个什么东西,可从未想过私人能拥有。 对范云而言,计算机那东西不应该是那天他买手机时,移动营业厅柜台里,仅供营业员们敲敲打打着,用来办公用的,那一台还不如电视机大的东西吗? 李阳道:“嗯,哥你买吧!我坚决支持你,正好我也想学习计算机,我们单位刚分来实习的一个大学生说,以后的时代,一定会进入信息化的时代,到那时候,计算机必定人人都会,所以,现在就应该主动学习……哥,我还想报一个计算机培训班呢,听说咱们县城就有培训计算机的。” 李希刚的话激起了范云的兴趣,但是,他不太明白计算机的具体用途,所以,他只有听的份,并不能给希刚提出什么可行性的意见或者建议。 唐若也不懂。 虽然金灵渠广告公司里也有,但是,前台没有,不过,唐若以前倒是曾听先玲嘟嘟过的,先玲曾经偷偷地向她抱怨:“堂堂一个广告公司的前台,居然连一台计算机都没有!” 。 第43章 闲聊 唐若也想学计算机。 她觉得先玲说得有道理:“以后计算机肯定会普及的,到时候,就算是坐台,也要懂计算机才行。 据说,像美国、英国、韩国等发达国家,人家现在都是计算机办公了,有什么事情,在计算机上弄好,然后手指一点,发送,就秒到了对方那里了,根本不用再跑腿走路了……” 但是唐若并没有发表意见,像这种私人的小事情,根本没必要与别人讨论。 不过。 希刚倒是很有兴趣,他继续对范云道:“我还没决定好,是买一台品牌机,还是到卖电脑那里去组装一台!” 范云也不懂:“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了,品牌机比组装机贵得多。123。但是质量相对来说就好一些,组装机价格便宜一些,但是……但是就是有点担心咱们都不懂电脑,到时候配机子的时候,被人骗了。”希刚的分析有道理。 希刚不懂。 范云更不懂。 李阳对着她哥弹着小手指头:“我觉得,买就买品牌机,不用操什么心,就像那些电风扇呀、洗衣机呀什么似的,名牌大厂的,总比那些地下加工厂的要好得多,起码不骗人。” 李阳的话也有道理。 不过,对于添置这样的“大件”,希刚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认真考虑一下,详细了解一下。 。他喝了一口啤酒:“嗯,我再转转,比较一下再说吧,反正也不急。” 不急。 范云给他倒满酒:“来,再走一个。” “好!” 范云拿起小铁铲子,将已经烤得澄黄酥香的鸡翅膀,用力在铁板上压了压,压出了许多油,然后递给唐若:“来,唐若!” 唐若笑吟吟接过来,捻着竹签转着吹了吹,有点烫,再吹吹。 李阳看了一眼唐若手中的鸡翅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范云看她的表情,似乎已经在说着什么了。 范云指着那只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问李阳:“李阳,这个鸡腿也烤熟了,先给你吧?” 行。 拿来吧。 李阳伸着手。 范云将那条鸡腿。山东永清顺着骨头用小铲子划开几条大口子,又撒了一些调料上去,一股孜然粉特有的香气瞬间散发出来。 真香。 范云同样用小铲子用力压了压鸡腿,把那些多余的油挤了一些出来,然后递了过去:“李阳,你的腿!” 李阳白了他一眼。 你的腿! 范云又将烤好了的两根羊肉串递给希刚一串,两个人没有碰杯,碰了一下串。 干掉它们! 范云撸了一块羊肉下来:“希刚,最近上班怎么样?” “还行,最近每天跟着那些民警出勤,前几天才破了一个案子……” “说说!” 希刚道:“一个顾客报案说,在全州通桂林的班车上,被人把裤袋给割了,皮夹子里有两千多块钱,也被摸掉了,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到了大湾陡下车的时候大腿一阵凉嗖嗖的,这才发现,裤子被小偷割破了一个大洞,于是就报警了。”…。 “然后呢?”范云问道。 “他就打电话报警了呗,那两千多块钱,本来是他到车管所检车的费用,哪想到自己在车上睡着了,就被小偷拿刀片把裤子给划开了,那小偷技术也真厉害,把他口袋割开,钱包里的钱掏得干干净净,那个人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希刚啧啧有声。 “他是猪啊?”李阳道。 他不但是猪,而且还是一头睡着了的猪。 “坐班车千万不要睡觉。”范云道。 希刚点点头:“就算他报了案,一下子也没用啊,一下子去哪里给他找那个小偷?” “那是,大海捞针,谁的脸上也没写着小偷两个字。”范云觉得希刚说得有道理。 希刚喝了口酒:“嗯。123。他这个钱,本来是够呛找到的了,可是也巧了,过了没几天,西环路上有一个工地报案,说他们工地最近老是丢钢筋,不知道被什么人偷走了,我跟着老民警去看了看,分析了一下,估计是一伙偷工地的惯偷干的,后来我们就在那布个点,蹲了几个晚上……” “后来呢?”范云追问着。 “那伙贼也很精的,他们偷了一次后,两三天没来,然后到了第四天才来的,估计,白天他们又到那个工地踩过点了……呵呵呵,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下子倒霉了!”李希刚呵呵笑道。 “然后呢?”不光范云听得津津有味。 。唐若与李阳也听得有味津津。 “然后就抓住了呗,一窝抓了四个,连带销赃的废品收购站也给起出来了,巧的是,其中有一个小偷,还供出了前几天,在班车上用刀片划了人家的裤袋子,偷了两千多块钱的事,那小偷也挺搞笑的,口口声声说什么盗亦有道、行有行规,他只是拿了钱,皮夹子又给扔到那个人脚边了,因为那个皮夹子里装着那个人的身份证、银行卡、驾驶本什么的。”李希刚揉了揉鼻子,笑道。 唐若接了话:“你们呀,是该好好抓一抓这些小偷,不光是班车上的,老广场那里也有。 有一次。山东永清我跟先玲她们几个去老广场逛街,有个小偷大白天的就在人群里拉先玲背包上的拉链,我跟杨姐赶紧喊先玲,那个小偷不但不害怕,还拿眼睛瞪我跟杨姐呢!当时,倒把我们三个人吓得不轻。” 简直不要太猖狂。 不过。 老广场一带,因为客流大,人员密集,确实有小偷。 其实,范云自从天天站马路后,没事就在那儿琢磨走路的行人,他也看出了一点门道。 就在大喇叭那个门口,往老广场下去这条路上,他就经常能看到两三个年轻的小伙子,每天走来走去的,弓着背,眼神四处瞟来瞟去的飘忽不定,一会挤在人群里不见了,一会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范云就判断,这几个人应该就是小偷。 像这种人,一般过路的客人是不会注意他们的,八百年不打一个照面,谁也不会无聊到专门盯着一个走来走去的大活人看的。…。 但范云不同,范云天天在这儿执勤,什么事,都架不住天长地久啊! 其实,范云跟居委会,戴着红袖章那些巡逻队大妈没什么区别,她们,对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人员变动,小偷小摸什么的,门清。 比如说,哪里来了新租客啦,哪家又搬走啦,谁家里的瓶瓶罐罐又被偷啦,民警在进行调查的时候,问她们,准没错。 有一次。 范云就问大喇叭:“哎,你看那个穿花格子衣服的,……对,就是那个男的,像不像个贼?” 大喇叭笑道:“像不像?呵呵……那就是个小偷好不好!” 去。 大喇叭不光是嘴巴厉害,眼也厉害,其实,也不是她眼厉害。123。而是,时间——厉害。 希刚对唐若道:“像那种小偷,都是两三个人一伙的,如果有一个人得手了,没被发现,他们就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赃分了,如果被人给发现了,像你这种女孩子,他们的同伙会挤过来,从他手里把你的财物给迅速转移了,照样拿他们没办法。” 唐若与李阳同时“啊”了一声,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道:“那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希刚道:“嗯!所以才要我们啊!我们也经常会轮值便衣队的,便衣是干什么的。 。知道吗?” 希刚向两个女孩子提出了一道抢答题。 “盯梢的呗!”唐若回答。 “跟踪的呗!”李阳回答。 唐若抢答成功。 “错!”希刚重重地道。 “便衣,就是在人群中,用警惕的眼睛,时刻着四面八方,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希刚的话很有正义感。 很有力。 很豪迈。 两个女孩为他鼓了掌。 范云对希刚道:“不过,我说希刚,你上班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呀,那些人身上,可都有刀子。” 希刚点点头:“嗯,知道!没事,他们那个刀子。山东永清就是拿来吓唬人的,就他们每天偷那点东西,即使被抓住了,也没多大的罪,但是如果一旦动了刀子,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些小偷,贼着呢!跟老百姓他们敢亮刀子吓唬人,跟民警,借他们个胆也不敢……”希刚豪爽的笑道。 范云还是有点担心:“喂!希刚,凡事小心点好,对了,你们有没有佩枪?……手枪!” 希刚笑了:“我只是个协警,老兄,协警哪有佩枪的哪!警棍手铐倒是有。” 范云“嘘”了一下:“关键时候,还是枪好使,动作再快也不如搂扳机快。” 那是。 这个,在部队的时候,他与希刚是做过实验的。 他们部队的擒敌格斗术里,有一个动作叫闪身夺手枪,有一次,范云与希刚为了检验实战中能否真的做到闪身夺手枪,他俩专门试验了一下。 在某次中队组织擦枪时,范云与希刚试验了一下。 真枪试验。…。 先是范云模拟持枪的犯罪分子,他打开保险,与希刚保持训练教材中的标准距离,用枪口对着希刚,让希刚来夺。 希刚根本就没法夺。 他刚一动,范云的枪机就“嗒”的一声响了,清脆的撞针声比希刚的动作何止快了三倍五倍。 想也想得到。 一根已经贴在扳机上的食指,它的神经反应,难道不比一个人需要全身协力扑过来,或者闪身躲开的动作要快得多么? 换成范云试过,一样也不成。 身法再快,也快不过搂扳机。 试验倒是也成功了一次。 唯一成功的一次,是因为范云不知怎么回事,刚好被迷了眼,他在闭上眼的一刹那,被希刚猛地扑上来,叼住了手腕子。 范云也就是跟希刚说说而已,枪,那可不是随便乱配的。 枪,兵之利器也。 非德才兼备者,绝不可轻予。 希刚点点头道:“那倒是。123。但是枪支不是随便乱配的,那个都有标准的,反正我现在是个辅警,拿了枪也没什么大用,又不是重案组的刑警,天天跟犯罪嫌疑人打交道,随时都可能有情况。” 范云端起酒杯:“那倒也是,总之,上班多加小心,注意安全……来哥们,走一个!” “走一个!” “叮!”两只玻璃杯碰在一起。 范云拿起酒瓶,在李阳面前晃了晃:“李阳,还要不要啤酒?” 李阳扯了一张纸巾,拭着沾在手指头上的油:“算了吧,我还是喝点饮料算了,啤酒不好喝!” 是的,那是因为现在还是春天,还没到真正喝啤酒的季节。 范云看看唐若。 唐若正将一串韭菜用铁铲子紧紧地压在铁板上烫着。 。绿色的菜叶子因为受热的原因已经由嫩绿变成了让人垂涎三尺的熟色,再加上已经撒上了调料的原因,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范云看着唐若双眼瞪得溜圆,十分认真的模样,觉得很好笑。 好了,韭菜烤熟了。 唐若将那串韭菜递给范云:“来!尝一尝这个,看看我烤得味道怎么样?” 范云看着唐若,轻声细气道:“你吃吧,辛辛苦苦烤了半天,又给了我,多不好意思呀!” 唐若抿嘴笑着:“你吃,你吃,我再烤一串!” 李阳看看范云,又看看唐若,心里就像是小秋风吹乱了水面上的小漩涡,捺着水葫芦,扬起萍未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滋味。 按理说,她应该跟范云更熟,更亲近才对呀! 范云住在她家里的那段时间,李阳跟范云很能玩到一起的。 有时候。山东永清当希刚想去唱K了,而范云投反对票的时候,反倒是李阳,连扯带拽的,拉着范云去体验生活。 李阳花她弟弟的钱,自己是绝对不会心疼的。 有时候,李阳还会叫上一两个自己的高中女同学一起去。 而每每此时,一帮年轻的女孩子们就成了此间KTV包房里的绝对主角,她们一个个大展歌喉,而范云和希刚,反倒被挤在沙发的角落里去了。 李阳就会拉起范云一起唱。 李阳其实挺喜欢范云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反倒不喜欢范云,不只是不喜欢,甚至,李阳感觉自己的老妈对范云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约约的厌恶。 李阳认为,按照范云的言行举止,就算是做不到人人喜欢个个满意,但是也绝不至于到被人嫌弃厌恶的地步。 李阳很想弄清楚,是为了什么? 别人她不管。 但是,范云,她却是很想让自己的老妈喜欢上他的。 每次范云与老妈在一起的时候,李阳总是有意无意的,以她自己的理解与方式,在进行着一个现场气氛的调节。 。 第44章 我会想你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 你认识了他(她)以后,就是想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朋友们也认识认识。 你对他(好)的时候,也希望自己的家人与朋友们也跟你一样。 不然。 你就会觉得不开心,甚至还会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李阳看着在自己对面并肩而坐的唐若与范云,她总觉得唐若与范云的每一个动作中,每一个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有点什么。 这种什么,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李阳却能感觉得到。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其中两个人相互之间对另一个人流露出来的,一种有别于自己,更亲密一些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时候。123。是让人很不舒服的,恨不得立刻摔门而去离开他们的。 当然。 若不在意,就不生气。 生气了,证明多多少少还是会在意的。 就像李阳这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的,甚至这种在意,已纯粹越过了范云,而变成了她与唐若之间某种意义上的较量。 而范云,无论他是个人,还是个布娃娃,似乎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范云并不懂这些。 女孩的心事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范云又开了两瓶啤酒。 。他将其中一瓶搁在希刚面前:“再喝一瓶,喝完散了。” 希刚点点头:“好,最后一瓶。” 他直了直腰,将身子往后一些,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烧烤台里的烤肉与蔬菜。 范云悠悠问道:“希刚……你那个女朋友,彻底分了吗?后来有没有联系过?” 希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嗞……哈,也说不上彻底不彻底,但是,我跟她是不可能的了,她五一就要结婚了……” “那你应该是去找过她吧,她说什么了吗?”范云问道。 希刚看看范云,又看看唐若,大概他觉得唐若也不是外人吧,本想咽回去的话。山东永清还是说了出来:“我是去找过她,找她的时候我还搂过她,但是,一搂她我就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完了。” 希刚话里的意思。 范云不懂。 李阳也不懂。 但是唐若懂,方科应该也懂。 那姑娘还允许希刚搂她一下,那只是代表她用这一次搂抱,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做一个终结。 希刚搂向她的手臂,其实正是为一段感情的结束,划出的句号。 “那天下午,我请她到兴兴饭店去吃的饭,点了七八个菜,没有叫酒。 我知道我们之间完了……一桌子菜,她都没怎么动筷子,我也没吃几口,说实话,根本吃不进去。 后来,出了饭店的门,她告诉我,她五一劳动节就结婚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通知,当时,我也没有祝福她。 真的,她告诉我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用呢?”希刚语速开始快起来,他的声音跟心事一样有些起伏不定。…。 范云看着亲爱的战友,心中有些为他难过。 范云知道,曾经,希刚是很爱那个姑娘的,不然,他不会一个人跑到树林子里哭个不停,害得自己也陪他哭了一场。 范云以为希刚应该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了,不过,今天看他这个模样,似乎,希刚走得并不那么的彻底呀! 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帮得上他呢? 恐怕没人能帮得上他,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帮得上自己,当然,如果有奇迹发生的话,也包括曾经的那个她。 范云与希刚同时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范云安慰着希刚:“这只能证明她和你没有缘份,没有缘份的事情,强求不来啊!” 希刚一仰头:“不说了。123。说也没用,别人都已经准备结婚了。 现在我也没想别的,好好上班,积极工作,如果可能的话,熬几年,争取从辅警转成合同制的。” 范云用“干杯”表示了理解。 他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吃饱了,左手撑着下巴看他与希刚聊天的李阳:“你呢?李阳,收费站上班好不好玩?” 李阳咬着舌尖道:“好玩什么呀,成天坐在亭子里,闷都快闷死了,不能看书,也不能听歌,从早到晚都是汽车轰隆隆轰隆隆的,烦人。” 范云点点头:“那倒也是。” 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李阳要是不发点牢骚,那多对不起范云:“特别是有些司机,一些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色迷迷的,有时候真想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天! 看看怎么了?看看代表你长得好看呐! 范云笑道:“那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可以代表咱们兴安姑娘,要是你长得跟她一样,人家才不会看你呢!” 他随手一指远处那一桌。 李阳的眼光不由自主跟过去了。 唐若也看过去。 对面那个女人,就算是“你行,你来写”那种杠精的笔,也不太好形容她的尊容。 李阳咯咯笑了:“范云。山东永清我觉得她和你倒是天生一对!” 唐若微微一笑:“我也这么觉得,看上去跟他就像一对双生子。” 范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像吗?你看着像吗?不像吧!” 话说。 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变笨一些的,范云是听不出唐若与李阳有什么话音来的。 希刚举起杯子:“来,范云,喝了这杯,散了。” “好。” 范云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收银台,跟老板结了帐。 希刚本来想付钱的,被范云捺住了手:“说好的,我请你和李阳的……” 行吧!你请就你请。 出了烧烤店,希刚和李阳走了。 范云看看唐若,想起坐过山车的时候,把她的腿给撞淤青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指指店门口不远处树下的一排不锈钢凳子:“到那儿坐一下,休息一下再走吧!”…。 唐若点点头:“好!” 等唐若坐下去后,范云蹲了下来,仰脸看着她道:“我看看你的腿吧,今天磕得那么厉害,不知怎么样了!” 他把唐若的裤脚卷起来,看了看,感觉那淤青的面积更大了。 范云轻轻摩挲了一下唐若的伤处,用手指试探着压了压。 “疼!”唐若一皱眉。 范云忙收回手:“你在这坐下,我去买点药来,给你擦擦。” 他也没等唐若回答,快步走到前面几步之遥的一家药房,买了一瓶红花油,出来了。 范云把唐若的裤脚再挽高一点,又从瓶中倒了一点红花油在唐若的淤青处,然后用右手食中与无名指搓着。 一开始范云搓得很轻。123。但很快,边搓边问唐若:“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唐若皱皱眉头:“感觉很烫,像火烧的一样!” 烧就对了。 范云又倒了一点红花油在右手掌心,稍微搓散一点,然后手掌对准唐若小腿上的淤青,掌心轻贴着开始发力,一口气,搓了一百多下。 搓得范云脑门上都见白毛汗了,这才作罢。 搓完了,他再次试着压压那块淤青:“感觉怎么样?” 唐若咬着嘴唇:“感觉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你擦的药还挺有效果的。” 范云一笑:“我们以前训练。 。经常挂点小彩,磕了碰了的常事,完了弄点红花油搓一搓,效果很好的。” 唐若也不清楚他所谓的效果很好的,是怎么个好法的。 不过,那块淤青被范云搓过之后,她感觉那儿有点火辣辣的,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 她自己伸出手指压了压,嗯!范云的治疗有效果。 范云扯了点纸巾,把唐若皮肤上沾的红花油擦了擦,然后替她把裤脚放了下来。 唐若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聚精会神替自己擦药,抻裤脚的样子,感觉心里甜甜的。 她把范云的背包往旁边推了推:“坐会吧。” 范云挨着唐若坐了下来。山东永清他伸出一只胳膊,将唐若朝自己揽过来一点,让自己的右腮贴着她的额上,心中,幸福无限。 此时。 夜空中,一架飞机正闪着夜航灯从小城的上方飞过。 再看看,远处是浩瀚的灿灿星河,星河里,每一颗星星都俏皮地眨着眼睛,注视着人间,与小城的灯火遥相呼应。 行道树投下巨大的影子,仿佛想藏住范云与唐若,让他们偎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此时的范云,觉得唐若就像万里桥畔的那道堤岸,正在紧紧偎依着他这条河奔流。 她就像璀灿的北极星一样,而自己,则是那只小勺子,围着她,护着她。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 都。 无师自通。 心甘情愿。 范云觉得和唐若这样坐下去,真想坐到地老天荒,坐到海枯石烂,坐到他肚子里的形容词都用完了,也不能完全形容出来的那种偕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蹉跎。…。 唐若从他怀中轻轻挣开了,她眼波如星,脸庞似月,看着范云,范云乜斜了一下两边,趁着无人,深深在唐若的唇上吻了吻。 甜。 范云送唐若回去的。 她说今晚不回自己家了,直接回马雪莹家算了,明天早上可以睡个懒觉,然后起来再带马雪莹去上英语班。 本来唐若不想让范云送她的,等下他送完了自己,又要折回宿舍,没必要,这是城中心,又不是回她那个到了晚上连路灯也没有,四处都黑麻麻的家。 但范云坚持要送她:“我送你到楼下,看你上楼我就回去!” 拗不过他。 不过唐若不生气,心里反而甜丝丝的。 那是范云在关心她。 两个人坐了一辆“慢慢摇”,范云握着唐若的手,两个人的心中都温馨无限。 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马雪莹家的大院。 这几天。123。方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再纠缠唐若了,甚至,连人也看不到了。 不过,他这个样子,倒让唐若心中有一些不安。 唉!管他干什么。 范云站在马雪莹家楼下,在心中默数着唐若上楼的脚步,一直等到唐若与马雪莹卧房的灯亮了,他这才转身离开。 刚出大院,唐若的短信息就来了:回去睡觉吧,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范云情不自禁亲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只因那儿有唐若两个字,还有那句我会想你的! 范云步行回宿舍,他不着急,步行的时候,他正好可以仔细回味一下今天发生的这梦幻般的一切。 他淘气地从地上用力一跳,跳上了一个足足有一米多高的水泥台子。 。然后走到尽头,“通”的一声跳了下来。 旁边一个煤气代充点的老板急忙从里面钻了出来,大概,他是以为自己的店面被某个怀疑他缺斤少两的顾客给砸了呢! 当他看到不过是一个二愣子从水泥台上跳下去了,于是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又缩回店里去了。 范云沿着一条小巷回去的。 小巷里有两三家开商店的老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还在坚守着铺面,等待着最后一个不关铺子绝不会来的客人。 前面一个卖肉菜的小档口,老板弯着腰,正将养鱼的大铁盆拽进房中,而他的老婆,则正将那些没有卖完的土豆洋葱什么的东西,用几个化肥袋子盖着。 平时,这些司空见惯视若无睹的东西,今晚落在范云的眼中后,让他觉得格外亲切。 他甚至在路过那个扯盆子的男人时。山东永清还微笑着跟那个男人说了一句:“收档了啊!” 那个男人忙抬起头,“噗”的一声将咬在牙齿间早已燃尽的烟头吐掉,并回了范云一个笑脸:“嗯,收了!” 他的脸上略有疑惑。 直到范云走远了,他仍未想起这个跟自己打招呼的小伙子,究竟是个生人又或熟客。 范云穿出这条巷子,来到了大街上,开在宽阔大街上的那些KTV门面上的霓虹灯,不停闪烁,此时,一些人已经开始了另一种灯红酒绿的生活,有家生意好的娱乐场所——大富豪夜总会,一辆载着年轻人的“慢慢摇”刚刚停稳,就跳下来了几个姑娘小伙,嬉笑着走了进去。 一辆刚走。 又来一辆。 说实话,范云对这些不感兴趣,勉强去过几次,还是希刚与李阳硬拖着去的,一次是李阳过生日,一次是希刚想聚一聚,还有几次,因为什么范云都忘了。 范云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人,又或许说,他其实是一个慢热的人,如果想让他彻底放飞自己,那得先让他热起来。 。 第45章 城中集 回到宿舍。 宿舍的门在里面反插着。 前一阵子范云修好的那根插销,现在正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范云又推了推。 牢不可破。 范云见到推不开,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个唐彬,睡个觉还把门插上。” 侧耳听听。 房中虽然乌漆麻黑的,但是里面有动静,范云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里面有一种因为铁架子床的构件互相摩擦而产生的,有节奏的吱嘎声。 “吱嘎……吱嘎!” 范云隔门叫道:“唐彬,开门,开门!” “谁?”唐彬的声音带着一点破锣音。 “我,范云。” 房间里突然没有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子后。123。房间一亮开了灯,接着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到了门口,“咔嚓”一响,插梢拉开了。 唐彬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丝古怪:“哎,范云,你回来了,今天不是出去玩了吗?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睡了!” “不回来睡,我去哪?”范云反问道。 灯光下。 唐彬的床上坐着一个女孩子。 范云虽然不好意思细看,但是一下子明白了。 他瞟了一眼唐彬那张凌乱的床铺,上面,床单与被子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了。 若仔细看过去。 。还能看到上面跌落的长长头发。 那个女孩子面颊绯红,满头长发歪歪地扎在腮边,略显凌乱。 她身上的衣服也没穿好,衬衣的下摆一边掖在裤腰里,另一边还露在外面。 那女孩子正坐在唐彬的床沿上,一只手揪着那点没塞进裤腰的下摆,试图想将它塞进去,又似想拼命用小巧的巴掌,遮住腰间隐隐露出的那一条白嫩的肌肤。 什么也遮不住。 她低着头,害羞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范云又瞟了一眼。 他立即从床下拽出自己的脸盆去了洗澡间。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的事情,突然撞上了,他觉得挺尴尬的。 躲一躲。 躲一躲。 范云在洗澡间里。山东永清先洗了个澡。 他将全身都涂满了香皂,然后双手齐搓,滑溜溜香喷喷的感觉,让他暂时忘了唐若与房中那个羞涩的女孩子。 什么也不想。 全部忘记了。 此时,就是专心洗澡。 等范云洗完澡回到寝室,那个女孩子已经走了。 趁着范云洗澡的功夫,唐彬已经把那个女孩子送下了楼。 范云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桶里,看了看站在窗口边往外看的唐彬,没有言语。 唐彬倒是先说话了:“女朋友,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她说想来看看我住的地方……” 理解。 他抽出一支烟扔给范云,自己又点了一支:“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谁说的。”范云点上烟。 “我以为你又去你那个战友家了呢,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那个战友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吗……”唐彬道。…。 范云不明白他的意思:“啊,是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的饭,吃完饭我就回来了,明天不是要加班嘛,我得早点回来睡觉;你呢?你明天加班吗?” “加呀!谁说不加的,我还想跟老魏请假呢,可他不批啊!”唐彬重重地道。 范云点点头:“嗯,睡觉吧,有点累了,想躺一会。” 唐彬看了看范云,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他感谢范云的识趣,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他的笑,有点东西。 范云躺在床上,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他感觉枕头有点矮,于是把被子拽过来,一半卷巴卷巴垫在脑袋下,另一半搭在肚子上。 他摇了摇脖子。123。沿着刚刚翻到的位置看下去:……男人和女人的关系,……说复杂,即使用一本世界百科那么厚的书也说不完,说简单,却又不多,一会儿就能说个大概出来。 作为女人来说,一个女人如果在自己喜欢的男人心中,像漫山遍野的小石子儿一样,那么你很难让他珍惜自己。 但假如你这颗小石头子儿,是一枚隐隐生辉的璞玉,滚呀滚呀,终于不经意落在了在他东张西望的视野,又恰好落在他的身边并砸痛了他的脚,而他,凝视片刻后,也终于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 。那么,这时他应该会把你拾在手上,越看越喜爱的! 还有一种石头子儿,是他弯腰挥镐拼命挖个不住却求而不得的钻石,当他手上血泡摞血泡时,身上的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后,终于,挖出你时,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紧紧把你握在手中的…… 范云觉得这段写得有点意思,这是关于爱情的石头论。 范云轻轻吹着口哨:“找呀找呀找石头,找到我的小石头,敬个礼,握握手,找到一个小石头……” 这本《爱情那些事儿》,是几天前他在新华书店买的。 那个店员发现天天来蹭书看的范云,居然买了本书。山东永清倒是颇有些意外,他迅速收了范云的钱并飞快地将书塞进塑料袋子里,伸手递给了范云。 银货两讫,不许反悔。 范云觉得,这些闲书,就是比那些教科书有意思。 范云曾经从希刚那里拿了两本法律书来,一本《民法通则》,一本《刑事诉讼法》,当范云认真翻了几页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就跟住进去了一只马蜂窝似的,嗡嗡乱叫。 他把那两本书又还给希刚了:“一看这个就头疼,有时候我还做梦想当个律师,看来,律师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 那是。 术有专攻者,大多都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范云对武侠小说倒是挺感兴趣,金庸写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等就不说了,金庸的小说,一本不落的他都看过。 一声蓉儿的“靖哥哥”,就铺展开了范云心中那些江湖里的烟雨水墨。…。 古龙写的他选择性看的,因为古龙前后期完全是两种风格,古龙前期的小说,写得还是嫩了一些,但是到了后期,却自成大家了,譬如那本《多情剑客无情剑》,范云起码看了五遍以上。 当他看到阿飞为了林仙儿,什么都肯做,愿意放下自己的梦想,陪林仙儿隐于村落时,范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个有情有义的小伙子。 说实话,相比较于李寻欢的小李飞刀,范云反而更喜欢阿飞的剑,与他这个命运中带着七分悲怆的配角。 梁羽生的小说范云也挺喜欢,因为梁羽生的小说有历史的厚重感,描写的笔法也很细腻,特别是那本《云海玉弓缘》,他看了又看,翻了又翻,但他喜欢的不是金世遗。123。却是最后成魔的厉胜男。 为什么? 她曾那么喜欢他,也曾认真努力过,奈何,终于还是敌不过命运呵! 范云常想,要怎样的笔法,才能将厉胜男的人生写得如此跌宕起伏,命运多舛。 唯有大师之笔。 除了武侠,其它如四大名著、三言两刻、《红与黑》等外国名著范云也看了不少。 如果刻在竹简上的话——即使没有六车,起码也有五车。 可惜,都是“闲书”。 对于提高范云的数理化成绩。 。没什么大用。 范云翻了会书,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他将书扔到一边,扯了扯被子,睡了。 唐彬关灯,也睡了。 第二天。 风轻云淡,春暖花香。 范云刚到岗位上没多久,就看见住在他家前面那个爱吃鸡屁股的王老九王大爷了,王大爷挑着两只竹笼子,每只笼子里都关了七八只黑毛白羽的洋鸭。 “大爷,来卖鸭子啊?”范云问道。 王大爷看到是一身城管制服的范云,笑道:“啊……是范云呐,是,你大娘养了几十个洋鸭,现在每一只都有四五斤了。山东永清干吃粮食不长肉,我就挑到城里把它们都卖了。” “你打算批发给那些做鸡鸭生意的,还是自己零卖?”范云问王大爷。 “卖零的吧!批发给那些生意佬,不划算!”王大爷的算盘扒拉得很精明的。 范云点点头:“大爷,你可以挑到老菜市场过去一点点,有条沟那边去卖,现在像卖你这种没吃过饲料的土鸡土鸭的,都在那儿卖。” “在哪个位置?是不是老菜市场桥边那里?就是过去一点,中医院门口那里?”王大爷还记着上次卖鸭子的那个老地方。 “不是的,换了地方了,中医院门口不让摆了,医院里的那些医生病人闹意见,说像你这种农村来的鸡鸭笼子,把医院的大门都给堵了,现在那里不让卖了!”范云给他解释着。 王大爷把挑子放了下来,里面有两只鸭子在打架,一只伸着脖子猛地去啄另一只,啄得那只羽毛浅色一些的“嘎嘎”乱啊。…。 范云觉得跟他一下子有点说不清,他就对王大爷道:“我带你过去吧大爷,你挑着一笼鸭子,也蛮重的,免得到那里找来找去的。” “麻烦你多不好意思!”王大爷笑道。 “没事,走吧大爷。” 范云替王大爷拿着铁砣砣称,也算帮王大爷减轻了一点负担。 远路无轻担呀,从这里走到卖鸡鸭那块儿,还要走上一截路呢! 不过。 别人会不会以为王大爷因为违规摆卖,被范云抓了个现行,现在连称都给缴了呀! 不然,为什么一路上,都有人在瞟他们两个? 范云带着王大爷,走过县养老院门口,往鸡鸭市走。 位于菜市场对面,养老院的一辆南京依维柯,此时,正被一辆辆装着青菜的三轮车、码着一把把芹菜与蒜苗小葱的担子,以及密集的人群挡在距离门口不到十米的大门外开不进去。 司机猛按喇叭,根本没用,一个行人从他的车前让开了。123。迅速又有两三个人紧跟着从他车前挤过。 那个司机只好一点点朝前拱,保持龟速前进。 终于,在人群有一个大约几秒钟的断流时间里,他成功将车头挤进了养老院的大门,司机待车屁股也快进了院子后,左脚把离合器用力踩了下去,右脚踩住油门狠狠地轰了几下。 “轰!轰轰!” 来不及充分燃烧的油料变成了一股股黑烟,从依维柯的排气管里喷了出来,呛得后面一个卖菜的妇女闪了一个趔趄。 这个司机,够坏的! 过了养老院,是一条一丈宽的大沟,这条沟可以通往灵渠上的一道陡门,平时,陡门那里有一块大铁闸拦着灵渠的水,以使水流不会流入这条大沟,但是,一旦到了雨季,上游发大水,灵渠水位暴涨时,灵渠里多余的水就会漫过铁闸。 。流到这条低于灵渠两岸的大沟里来。 这样的大沟,灵渠上上下下有十几二十条,而这一条,是位于城里最宽的一条。 从农村进入城里的那些一嘟噜一嘟噜的番薯、红红的西红柿、带着水灵灵嫩叶子的青辣椒红辣椒、头顶黄花的嫩黄瓜、以及毛芋、土豆、冬瓜、茄子、豆芽、小白菜、荷包豆……集中于此。 各种蔬菜应有尽有。 除了蔬菜,鸡鸭鱼肉,牛肉、狗肉、牛肉、冻鸡爪冻鸡翅冻鸭舌等冻货也都有。 油盐酱醋调味品铺、笆子笊篱农产品铺、椅子板凳小家具铺,刀勺瓢铁器铺、拖鞋毛巾肥皂洗脸盆日杂铺等等等等也有…… 反正,一个菜市场应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 但是,这里与老菜市场不同之处是:一、只准卖半天,二、按天按所占地盘收税。 这种模式,就跟乡下每逢三六九、又或一四七开市的那些集市一模一样。山东永清摆上个半天后,赶集的人就陆续散去了,只剩下摆摊的在那里收拾摊子。 这些人里,有相当的一部分人会在挑子里仍有剩货,但又不得不收摊后,离开这里,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打游击。 比如王大爷。 现在虽然在范云的带领下,进了这个集市,但是,如果他不能在散市前把笼子里的洋鸭卖完的话,那么,他的选择很可能就是继续找地方再卖一阵子。 比如居民区。 比如老菜市场。 比如那些散落在小城各处的小型菜市场门口。 比如范云找工作时,站在下面看那些重金求子与寻人启事的那块黑板附近位置。 那么。 转眼之间,王大爷就会从一名交了摊位税的合法经营者,变成一个被范云他们驱赶与追逐的无证小商贩。 不过。 现在无论是王大爷,还是范云,暂时先不考虑那些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范云如何带着王大爷杀入重围,找到一个适合王大爷摆放鸭笼子的地盘。 范云在前头开路,指着不远处一根横在大沟上的独木小桥道:“大爷,咱们走那边过去!” 。 第46章 范云开始戒烟 王大爷挑着鸭笼子,摇摇晃晃走在独木桥上。 他的动作。 吓得笼子里的鸭子们一只只睁着小绿豆眼死死盯着外面,呆若木鸡的鸭子们很担心王大爷脚下一滑,双手将扁担一丢,然后…… 然后就木有然后了。 不过。 王大爷走得很稳。 木事。 范云给王大爷圈了一个地盘,左边是卖鸡的,右边是卖兔子的,中间本来没有空当了,但是范云笑着请卖鸡与卖兔子的往两边稍微那么的挪一挪。 “不好意思,麻烦挪一挪,每个人挪一点地方就行!”范云看着卖鸡的女人与卖兔子的老汉道。 卖兔子的老汉先挪了。 老汉把自己的兔笼子往另一边又挪了一点过去。123。反正那边是一棵大樟树,又没有人。 他挪了,那个卖鸡的女人也挪了一点点。 王大爷把笼子摆好:“谢谢你了范云,谢谢你带我过来,谢谢你帮忙嘞。” 王大爷一连说了三个谢谢,倒叫范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大爷,别客气了,那我就走了,你在这里卖吧!” 范云把称交还王大爷,走了。 那个卖鸡的女人问道:“那个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我侄儿仔!”王大爷道。 也行。 。这样叫范云倒没差辈。 “哦!哎,你这鸭子是自己养的,还是贩来的?”卖兔子老汉问道。 王大爷有点急,什么贩来的:“哪是贩来的,你看看我这鸭子,没吃过饲料,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你看看这毛……” 他伸手从笼子里掐出一只鸭子,用手拨一拨鸭翅膀下的绒毛:“你看看,看看这毛……” 边说,他边把鸭子脚掌朝上反转过来:“你看看这鸭脚,老鸭子了!” 那只鸭子吓得嘎嘎叫:“老王,快点放老子下来,你想吓死老子呀!” 那只鸭子的心态有点炸裂。 一个走路有一点点罗圈腿的中年妇女正好路过。山东永清她伸手接过王大爷手中的鸭子,扒拉了一下绒羽,又捏了捏鸭嗉子:“这鸭子怎么卖?多少钱一斤……” 王大爷见生意上门,不再理那个卖兔子的老汉,招呼客人去了:“噢,这鸭子……” 他卖他的鸭子。 范云走范云的路。 范云从卖鸡鸭这里走出去,掉头过了独木桥,然后往右走几步顺着路走。 左边一家竹木器铺子门口,一个乡下的老大爷正在挑选竹斗笠,他用手指头肚子摁着斗笠的篾片,感觉篾片的厚度距离自己理想之中的标准尚有差距,就摇了摇头放下,然后拿起另一个来看。 竹木器前面一点的拐角处,是一辆卖卤味的推车,推车上方挂着色泽金黄的烧鹅与沾着芝麻粒子的烤鸭,看上去就让人直咽口水,推车的操作台上,摆着几只不锈钢的大盆子,里面有卤猪耳朵、卤猪脚、卤鸡翅鸡腿,最角上堆着一堆油炸花生米。…。 此时,胖胖的老板正用磨得飞快的切菜刀切着一只猪耳朵,三分钟不到,猪耳朵切好,并放在一只不锈钢空盆中加入调料,葱花芫荽,麻油味精搅拌完成,顺手,老板还用刀背压了一把碎花生扔进去一起拌了。 拌完收工。 “好了!”交给客人。 收钱。 范云继续往前走。 过来一点,是一个卖猪肉的摊子,老板娘用四根木棍子对角竖起了一块脏兮兮的花塑料布在摊子上方,权作太阳伞遮光。 一位推着自行车,左唇角有颗痣的年轻妇女正在挑选着摊上的猪骨头,她伸着两根手指掂一下猪腿骨,然后再掂一下猪扇骨,不是很坚定的立场在两种骨头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要了腿骨:“要这个。123。砍小一点。” 老板娘挥起一把厚背大砍刀,“咔咔咔”一阵剁。 妥了! 范云觉得当个杀猪佬也挺不错,真的。 收的都是大票子。 又过了一群卖青菜水果的。 范云一直往前走,一直往秦皇路上走。 走到一半时,发现右手边有一家卖翡翠玉器小古董的铺子,他就走了进去。 铺子唯一的玻璃柜子里,摆着许多放在红色绒布上的翡翠饰品与玉制品,但是,根据上面便宜得离谱的价格,范云觉得,没有一样是真的。 全是玻璃的。 他站在玻璃柜后面。 。从近到远,一样样看过去。 看到店子里摆的,都是些什么铜公鸡、铁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等小玩意儿,范云指了指一条红绳子,问那个不大想做他生意的,齐眉刘海的小妹妹:“这根绳子怎么卖?” “两块半!”小妹妹说话跟小钢炮一样,声音还挺大。 范云点点头:“买一条。” 虽然小妹妹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买条红绳子干嘛用,但是,既然是生意,总要做的。 绳子摆在了范云面前。 范云从裤袋里摸出钥匙串,指着挂在上面的一枚黄澄澄的铜钱,问那个小妹妹:“能不能帮我把铜仔钱串起来。山东永清做一条脚链?” 原来如此。 当然可以,小妹妹最会做小手工的,但是,范云需要额外再加一些手工费,因为,他还想请小妹妹给他编点花样出来。 小妹妹手指翻飞,编了一条精致的雀头结的链子,然后,她把绳子串在那枚铜钱的钱孔里,留好活扣,递给范云:“好了!” 挺好。 范云认为小妹妹编得挺好。 范云想把这条脚链送给唐若。 因为他觉得,这枚铜钱是个古物,很有纪念意义。 这枚铜钱,是他在山上挖桔子树洞的时候,挖出来的,当时挖出来的时候,钱上满是绿锈,不过还好,并未腐烂。 范云用衣襟擦了擦铜钱上沾着的泥巴,顺手就将它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 当时,范云也没怎么在意这枚铜钱,可是,这枚铜钱每天在他的裤袋里跟钥匙什么的摩擦着,居然越磨越亮,越磨越黄,到后来,磨得黄澄澄得,看上去简直就跟金的一样。…。 范云越看越喜欢。 他的钥匙扣都换了两三个了,可这枚铜钱,却一直带在身上。 今天巧了,他碰巧路过这个小饰品店,就想着用它做一个铜钱仔的红绳脚链送给唐若。 范云觉得,这条脚链,如果绑在唐若皮肤白皙细腻的脚脖子上,一定会十分好看。 付钱。 走人。 小妹妹扑闪着大眼睛,目送范云越走越远。 范云走到秦皇路上,然后从旁边一条小路拐到方科的包子店那里,方科不在,其他人正各司其职忙活着。 包的包。 卖的卖。 范云脚下并不停留,一直穿过兴隆购物城,往上走到汽车站门口才停下来。 他每天都是这样的。 第一时间到达每天工作的。123。然后在那儿站上一会儿,再慢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留意城台路的两边,特别是那些小巷子,他都会认真看看。 范云会边看地面,边看天空,巡视那些临街的楼房,有没有违规张贴,悬挂的广告、招牌、旗帜,等等等等…… 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 他和清洁工一样,每天都是为了这座小城能有一个整洁、干净的面貌在工作。 当然,更是为了饭碗。 为了饭碗很正常,谁不是为了饭碗? 有人还专门给饭碗分过类呢。 。比如什么金饭碗、银饭碗、铜饭碗、铁饭碗、木饭碗、泥饭碗。 每一种饭碗,对应一种人,或几种人。 饭碗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活到老,端到老。 范云站在汽车站路口,看着那个曾在他找工作时给过他指点的绿化工大姐,又拿着一把大剪子修花木了,他微微一笑,想起前一阵子自己仅仅送了七天信的邮递员工作,以及后来干了大半个月的饮料搬运工,如今,他却变成一名身穿制服的城管队员了。 虽然是临时工,但是,只要努力工作,认真负责,范云相信自己总有转正的机会的。 “每年都有转正名额。山东永清好好干,你们的表现,领导们都看着呢!”老魏班长如是说。 范云看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东西,除了汽车摩托车,就是自行车和行人,走在路上,一个个似乎都不紧不忙的样子。 范云想,大概所有这种小城的生活节奏,都是如此的吧! 范云沿着马路往老广场方向走,他走得并不快,不是他偷懒,而是走得慢一些,才更能发现问题,例如,刚刚他就纠正了一家女装店,将衣服架子和不甚雅观的女性硅胶模特摆在门口绿化树下的行为;以及一个做快餐的店铺不按规定摆放流动餐车的问题。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范云每天干的就是这些。 仅此而已。 他沿着大马路遛了一个来回,没什么大事,那些无证的小贩们,还未到走卖时间,范云心里有谱着呢!他就走到兴隆购物城的喷水池后面,摸出手机给唐若发短信息。…。 ——好想你哦!范云。 ——我也一样!唐若很快回了。 ——你在哪里呀?范云。 ——带马雪莹学英语。唐若。 ——哦,什么时候过来?范云。 ——下午,晚一点。唐若。 ——你的腿好点了没?范云。 ——嗯,好多了!唐若。 ——等你过来,我再给你搓点药!范云! ——好哒!你真好!唐若。 ——那我上班了。范云。 ——拜拜,么。唐若 范云开心得要命,唐若下午会来的,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是想跟唐若在一起。 搂搂她。 抱抱她。 亲亲她。 呀!唐若的嘴巴真香呀!范云想起与唐若那甜甜的一吻,心里偷偷乐了一下。 那,可是他的初吻。 唐若之前,他从来没有吻过别的女孩子,亦不曾有过心跳不已的那种感受,而那甜,那心跳。123。都是唐若给他的。 范云觉得自己把唐若搂在怀里的时候,有一个词语可以完美形容自己的感觉——柔若无骨。 唐若的身体真软,又软又香,他把自己的脸贴在唐若面颊的时候,可以清楚地闻到从唐若的发间、脖颈处、肌肤间传来的香味,那种香味,范云觉得自己只闻一下,几乎就醉了。 无法形容。 范云就觉得,假如让自己做一棵陪伴在唐若身边的植物,那么,他不想做药株,也不想做花木,他想做玉米。 他想做一株玉米让唐若蒸着吃,煮着吃,爆米花儿吃,剩下的拿来做种子,风一吹就长,雨一淋就绿。 范云就幻想自己或许会像一棵玉米苗样,躲在草里,看唐若头戴花布巾,手拿小铁锄,锄一会,就摸摸腹,捶捶腰。 但是。 。范云却绝对舍不得用疼痛来提醒唐若,何时该蹙眉,何时才放锄。 想着想着。 范云呵呵笑了! 笑得很阳光,很傻相。 他觉得唐若心里想的,一定也和自己一样。 他敢保证。 范云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的人一定是唐若,哪怕他瞎了、瘸了、聋了、哑了,唐若也绝不会弃他而去。 勿需山盟。 勿需海誓。 无论世事如何,唐若待他之心依如昨日。 她就如那枝条稚嫩的小树一样,稍显挺拔,立刻就会俯下身来,遮蔽他的。 确实。 范云想的。 就是刚刚唐若与范云互发了短信息后,她想到的,想说的心里话。 范云摸出了烟盒,甩了甩,没甩出烟来。 没烟了,他走到一家小卖部门口,本来张口想让老板拿包烟给他的。山东永清但是,他又忍住了。 范云将手上那只白沙烟盒,握在掌心里用力攥成了一团,扔了出去,刚好落进小卖部门口盛垃圾的纸箱子里。 他决定戒烟。 昨天就已经下了决心了。 因为昨天他亲过唐若后,唐若对他说:“你的嘴巴好大的一股烟味,不好闻。” 戒烟。 但是,烟瘾上来了,味道可真不好受,范云觉得不抽烟,简直比杀了他还难过,但是,一想到唐若,他就觉得,别说是让他戒烟,就是戒饭,也没问题。 为了爱情,烟必须戒。 范云下的这个决心,不可谓不大。 他买了一包薄荷糖在嘴巴里嚼着,但是,似乎薄荷糖根本压不住发作的烟瘾,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让范云数次又掏出钱来,准备买上一盒。 他安慰自己:就买一盒,再买一盒,一天只抽三棵。 但是范云终于还是没买,他先是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把大腿掐得生疼,又嚼了半盒薄荷糖,他终于还是忍住了第一波烟瘾。 但是,第二波呢? 第三波呢? 戒烟,就跟逆水行舟一样,非得能咬牙坚持,并且意志力也要极其坚定才行呀!。 第47章 范云的梦想 范云曾有过戒烟的历史。 以前在新兵的时候,戒过。 那时候,范云与希刚一起并肩跑完人生中的第一个五公里后,脸都黄了。 那种双脚发软,呼吸困难,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的滋味,让范云觉得,严重缺乏运动体验感。 没跑之前,范云感觉自己应该是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沿着跑道“嗖嗖嗖”跑它个人仰马翻的。 可是。 一旦跑起来,才发现,没跑几步出去,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大地似乎是个巨大的吸盘,吸着自己凌乱的脚步远远跟不上那颗不羁的心。 一个五公里下来,新兵蛋子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熔炉! 熔炉。 就是专门收拾各种材料的。 范云跟希刚一屁股坐在地上。123。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那些老兵们则大声吼着,驱赶着这些新兵蛋子们,将他们从地上赶起来:“起来,起来,跑完五公里不能马上坐,慢慢走,活运活动,哎!说你呢,还有你……” 一个精干瘦小的老兵指着范云与希刚道。 从那时起,范云就觉得自己要戒烟了。 范云戒了两年多的烟。 他也把自己从当年的新兵蛋子。 。戒成了牧羊犬一样赶着他管辖的新兵蛋子飞跑的老鸟了:“速度,加油,不要停,还有五百米就到终点了……” 但是到了第三年,他又复吸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复吸了。 如果硬要替范云找一个复吸的理由,或许,是因为那种即将离开绿色军营的惆怅与留恋? 又或将要告别这些日日夜夜在一起,同吃同睡同训练的战友,再一次踏入社会的不安? 那就戒吧。 吸烟不光影响肺活量,还影响唐若的吻感。 戒! 但是,不买烟,不等于范云不想抽烟,好几次他都想掏出钱来,去买上一包。 当然,他忍住了。 范云的心肠。山东永清自有硬的一面。 不过,当烟瘾来时,他看到地面上那些被人随意丢弃的烟头,忍不住就想捡起一个来。 “啪!” 点燃烟头,美美吸上一口。 没有的,范云怎么能捡烟头抽呢? 他只是捡起一个烟头,把烟屁股那里最后一点没有燃尽的烟丝连同过滤嘴的纸皮一起抠掉,然后,把过滤嘴的海绵用手扯得很长很长,再叠起来。 最后,范云把那点海绵放在了鼻孔上,闻了又闻。 熟悉的烟草味。 熟悉的气息。 真好闻呐! 闻闻就算了,该坚持还是得坚持,其实,许多人的习惯与老毛病不能改正的原因,是因为远远没到生杀夺予之时。 当然,毒品除外,毒品本就不是人间的东西,它来自地狱,专引人下地狱。 有一次,范云在某个地方曾经见过两个吸毒人员当街毒瘾发作的情景。…。 脏。 恶心。 那两个毒瘾发作的人,因为当时没有毒品可以吸食,浑身颤栗着倒在飘着小雨的马路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挣扎着爬起。 爬不起。 范云看着他俩,他们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仍然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从地上站起来,而是拼命挣扎在污浊不堪的烂泥汤中,一次次挣起,又一次次跌倒。 甚至,有一个人的皮鞋,也因为屡次挣不起来,而从脚上脱落,只剩下了早已在泥水中湿透的袜子,与他的脚弯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指向苍天。 ? ! 两个人,全身都已经脏得如同叫花子。 不!叫花子比他们强多了。123。叫花子起码不会像他们这样,如同两摊烂泥,摊在地上,摊在泥水里。 叫花子知道睛天捉虱子。 阴天躲雨。 那两个毒瘾发作者的眼神,看上去就像狂犬病发作的病人一般,畏光、畏水、畏风吹草动,因不敢与人对视而变得飘忽不定。 这俩人废了!旁边看热闹的一个老头叹道。 没有人去理他们。 没有人会扶他们。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过路的人,绝大多数无非只是皱着眉头看上两眼。 。然后匆匆离去而已,像他俩这种沾上了毒品的人,这辈子就算完了! 完了! 看那俩人骨瘦如柴的样子,与布满手臂的那些针孔,估计,不用三年,或者两载,这两个人就会呜呼哀哉一命归西。 马雪莹的叔叔马魁,现在还算早期,但,他正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这两个人的后尘。早晚的事! 曾经。 全州县半边街,曾经有一个小伙子,因为吸食毒品,逼得他老爸把一栋七层的楼都给卖了,没办法,他老爸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生儿子去死呀! 卖吧!反正早晚都是他的! 他老爸用这一句简单的话,说尽了自己心中无限的痛楚。 与失望。 范云将那片海绵丝扔了。山东永清他顺着路往下走,一直走到新华书店旁的彩票点,准备买两注彩票。 那一次,狡猾的范云请唐若替他选号,然后他偷偷地把情书塞进了唐若的包里,当时,唐若替他选的那五注号码里,有一注中了十块钱。 刚好回本。 范云兑奖的时候,看着那组号码,心里想了又想,唉!如果这三个号码,这样选,选这几个,不将中头奖了嘛! 早知道,自己按照这组号码,多买几注好了,为什么感觉那组头奖号码,每一个数字都曾进入到自己的考虑选择范围之内,而自己却没能刚好将它们几个组合到一起呢? 好可惜。 范云看着那七个头奖号码,再看看唐若替他买的彩票,头奖的七个号码,每一个唐若都替他选出来了。 可惜,不在同一注上。 后来范云又买了几次,可惜,屡买屡不中。…。 屡不中屡买,卖彩票的老板说得好,一个人,如果没有特殊机遇,一辈子也很难赚到五百万,但是根据彩票概率学,如果一个人期期不落的买,一辈子总能中一个五百万。 好吧!范云表示信了。 但是,他现在不买那么多了,每期买十块,他觉得让他经济压力骤然增大了许多,还是改成四块两注吧! 就买两注,守株待兔,守号待大奖,守着老天爷哪天掉个大馅饼,砸在他头上。 范云觉得,自己戒烟,是个英明之举,因为彩票店老板说了,每次花上一包烟钱,搏中了,那可就是五百万。 哈! 五百万,真要中了五百万,范云还不得开心地飞起来。 他要中了五百万。 嗯! 首先扒掉家里的老房子。123。盖它两栋小洋楼,自己和爸妈住一栋,另一栋给范雨。 然后买辆小汽车,买车前,范云同志还要考个驾照,嗯,跟唐若一起去考,到了驾校,然后装作不认识她,笑嘻嘻看那些学车的男孩子去撩唐若。 “唐若,我教你吧!”这是学车的学弟。 “唐若,你今天真漂亮……”这是学哥。 学了车,他就开车载着唐若,从兴安出发,从桂林出发。 。一个城市一个城市,一个景点一个景点的逛下去。 先去看看云南洱海蓝得让人心跳的水,再去看苍山上的白雪与云朵。 然后去峨眉山的山道上听听郭襄小毛驴嗒嗒的蹄音里,轻轻敲着的,是不是杨过……杨过! 他要带着唐若去看长江,看黄河,去看看敦煌莫高窟里的飞天,哪一个女子捧着的,是人间的灯火。 范云突然觉得要是这样的话,五百万似乎不够花。 因为打完了税,就剩四百万了。 范云有点犯愁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务实一点,自己应该拿出一笔钱来,在灵渠边上买块地,然后修上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山东永清房子不用太高,三层半就行,小院不必太大,种得下他的葡萄西红柿和唐若的花花草草就可以。 小桥流水的家园。 然后,再到秦皇路上买一个临街的铺子,开一个属于他和唐若的小店,一没有房租的压力,二没有贷款的负担,想什么时候开店营业,就什么时候开;想什么时候关门休息,就什么时候关。 每天他就坐在店子里,拿着画妆盒给唐若画眉。 今天画乖乖女的柳叶眉,明天画大家闺秀的平眉,后天画侠女风的棱角拱形眉,画完了,在唐若腮上扑点粉,低头看一看,问一问她:“好不好看?香不香?” 然后。 唐若就甜甜地笑着亲一亲他。 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情范云还没想好。 但是,现在他首先要买一张彩票。 好吧!范云就买了一张彩票:“老板,照打,买两注!”…。 买完彩票,范云走到古戏台这儿,看了看戏台前面,没有偷偷坐在这儿歇脚的小贩,他就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过了一座水泥桥,到了第一小学的门口。 这座水泥桥,与王大爷摇摇晃晃地挑着鸭笼子走在上面,吓得鸭子们呱呱叫的那座独木桥,隶属于同一条大沟。 这儿也没有无证小贩,倒是有好几辆“慢慢摇”的驾驶员,将车子停在树荫下,一边眯着眼休息,一边等着从学校里出来的客人。 快到中午放学时间了,再过一会,就会有家境颇富裕的学生,一些出去办事的老师们会来坐这些“慢慢摇的。” 他们停放的位置也挺讲究的。 四辆“慢慢摇”摆成了一字长蛇阵,贴着路边,从学校门口排成一排,最靠近学校那个位置,最好,那辆车,是从学校里出来之人的首乘之选,那个位置,谁来的早是谁的。 等这个位置的车子走了,另外三辆依次向后移动,此时,如果有第四辆车子过来。123。司机会自动补上最外面的一个空位。 但是。 凡事皆有例外。 也有一些坐车的老师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后,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走到最外面,摇手招呼刚从远处开过来,准备补位的这辆“慢慢摇”。 这辆“慢慢摇”就会立刻载着客人给自己的好运气,与客人一起走了,“轰,轰轰,”一加油门,车子就去远了。 碰到这种情况,谁也不会说什么,客人想坐谁的车,那是客人的权利。 但是,绝对不能开到最里面来抢客,如果这样的话,另外四个人都会对他不客气的。 别人辛辛苦苦排队,你不能一来就插队。 凡事,得讲个规矩。 以前,这儿就曾经发生过因为有一些开“慢慢摇”的新手楞头青,在这儿抢客。 。而被另外几名驾驶员围殴到鼻青脸肿的事情。 报了警,民警也不过各打五十大板,伤轻的赔负伤重一些的医药费罢了。 其实倒也不重,都是皮肉之伤,干这一行的,许多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心里有数。 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 范云在第一小学门口站了一下,看了看旁边文具店老板娘摆在门口的那几只装着贴画、小零食、一次性大头笔等玩意的大纸箱子,也没过去管她,小学生马上中午放学了,给她摆一摆算了。 她那个文具店,东西堆得到处都是,笔、本子、篮球排球羽毛球、书包铅笔盒、呼拉圈小黑板…… 范云每一次进去,都有一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东西太多了,都是些琐碎的小东小西,光是油笔芯都有几十种这多,铅笔也是,什么2B、2HB、原木笔杆、磨尖笔杆…… 头大。 难为那些小学生。山东永清是怎么在这数以万计的商品中准确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的。 更难为老板娘。 她又是如何能将每一样商品都精准的记住摆放位置与它们的价格的? 谜一样的老板娘。 太厉害了。 范云看了一会,没什么事,他就掉头往回走,走过桥后,看到一家卖电器的商场,老板正指挥工人们将两台双开门电冰箱的泡沫包装及纸箱子打开,散落一地。 范云朝老板指了指地上的那些东西,老板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对着范云扬了扬。 范云摆摆手。 电器老板见范云不要,回手把烟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嗒!”点着了。 说戒就戒。 像这种诱惑,一定要坚决拒绝,范云决定,无论是谁敬给他烟,他都坚决不接、不抽。 他一定要拿出最大的决心,把烟戒掉。 不光是烟,范云决定,从今往后,凡是唐若认为他身上的毛病,凡是唐若发现并指出的关于他的问题,都坚决改之。 对待唐若,他有最大的真心与实意。 范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个人的面前。 。 第48章 梅霖与范雨 范云看到了范雨。 就在中医院旁边,一间小小的理发店门口。 雨霖理发馆。 范云惊讶地发现。 范雨原先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已经染成了黄毛,其中,两边各有一绺酒红色的,一绺浅蓝色的,在一堆黄毛中,看上去格外醒目。 范雨下身穿着一条宽裤脚的大喇叭裤,蹬着一双尖尖的男式褐色皮鞋,上身穿一件条条花的线衣,外面穿着一件紧身收腰小皮夹克,若是再给他配上一个墨镜的话,形象,就跟郑伊健差不多了。 范雨刚用扫把将一些散落地面上的头发扫到一个角落里。 扫完,从店中走了出来,伸伸懒腰,踢踢腿,范云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才几天? 范雨前些日子不是还吆五喝六地吵吵着要跟玉成合伙买班车的吗? 怎么现在跑到城里来了? 范雨也看到了范云。123。他忙笑着对范云道:“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范云“嗯”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看看店里。 店里,一个脸蛋微微朝下,俯着脖子与上身的女孩子,正准备帮躺椅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刮胡子。 范云认识她。 这个女孩子居然是梅霖。 梅霖也看到了范云。 。她腼腼腆腆朝范云一笑,低下头,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梅霖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只肥皂盒,倒了一点点水进去,然后拿起一把圆形的白毛小刷子来。 她用小刷子蘸着肥皂水,将那个客人的胡子茬仔细地刷了一遍,接着,给剃须刀换了一张新刀片。 范云看着她的手头活,没说话。 范雨也看着。 梅霖左手捺着那个中年男人唇角周围的皮肤,用着暗力将那些松驰的皮肤,朝一个方向拉紧,右手的剃须刀随后跟上。 “噌,噌噌噌……” 梅霖的刮刀在那个男人的下巴上、唇角外不停地跳动着,那个男人紧紧抿着嘴唇。山东永清闭着双眼,脸上挂着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梅霖的刀功不错。 割韭菜一样的刀法。 她将剃下来的胡子,在旁边的毛巾上轻轻拭了拭,继续给那个男人刮剩下的部分。 剃须刀如蜻蜓点水般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鼻梁上跳跃着。 她的手艺颇有了几分火候。 刮完脸。 梅霖脚下用力,踩着踏板将躺椅扶正,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客人,轻言细语道:“你看这样行吗?” “嗯!可以了,就这样吧!” 梅霖拿起一块大海绵,又帮那中年男人扫了扫脖子里的碎发,然后解开罩在他身上的白色围裙:“还要不要冲下水?” 那男人左右扭了扭脑袋,一边用手胡搂了两把脖子,一边站起来付钱:“不用了,等下就回家洗澡换衣服了。” 梅霖收了钱:“慢走!” 她转而看了看范云,忙了一阵子,此时才有空跟范云打招呼。…。 但是,梅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范云。 直呼其名吧,不太好。 跟范雨刚才一样,叫范云一声哥吧,又为时尚早。 这话从何说起呢? 老实交待。 交待就交待。 还是那一次。 那一次,她跟着邮政所长夫人到范云他们村子吃酒,后来上范云家相过亲后,她没有相中范云,反倒看中了范雨。 不是范云不好。 而是她觉得跟范雨更有共同的话题。 晚上坐席的时候,范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坐在了她的旁边。 范雨不但坐在了她的旁边,还一个劲的帮她拿碗筷,拿杯子,倒饮料,盛辣椒酱…… 对了,之前。123。她还吃了范雨硬塞到她手中的一只桔子。 “这个人!”梅霖看着替自己忙活着的范雨,心里笑了一下。 酒席上,她和范雨聊起来才知道,范雨的岁数居然与她的一样大,两个人是一年的不说,就连生日也在同一个月,上下相差仅仅一天,范雨大她一天。 在这样巨大的缘分面前,之前她对范云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又算什么。 所以,当李恭堂老婆与邮政所长夫人问她对范云的印象怎么样时,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看不上范云。 当然。 。她也不能对她们说就在刚才,自己看上了范雨。 这样多不好啊!本来是相哥哥的,却看中了弟弟。 她多么希望她们能够神奇地陡然开窍,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能对自己提一句:那,你觉得范雨怎么样? 可是,李恭堂老板与邮政所长夫人都没有提。 那么,她总不能自己给自己介绍吧?自己把自己介绍给范雨,说自己没看上他哥,却很愿意做他范雨的女朋友。 那多丢人。 由此,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恨李恭堂老婆与邮政所长夫人了,恨她们的不解人意。 不过。 范雨没有让她失望。 吃完了喜酒的第二天。山东永清范雨就跑到她上班的理发店来找她了,当时,她正拿着电推剪帮一个男客推头,范雨骨碌碌转着眼珠子就进来了。 刹那间看到范雨的惊喜,让梅霖激动得一推子下去,将客人头顶的头发深深地铲了一大块下去。 这小伙子! 深得妾意。 范雨还故意假装不认识她,他一屁股坐在大镜子前面:“老板,洗头!” 一个腮上长着两点雀斑的小妹就过来,站到范雨的身后:“洗什么洗发水?” 范雨看着镜子里的小妹,头也不回,用手指指旁边的梅霖:“我不用你,我要她洗!” 好! 好! 我给你洗! 梅霖帮那个客人把长碎改了个短碎,她将客人头顶那块被她铲下去一块的头发,用牙剪一下下找齐,最后剪完一看,虽说多少有点差强人意,但好赖也还可以交差。 那个客人倒没怎么在意,他还以为,梅霖就是这个风格,就是这种操作。…。 他以为梅霖属于那种一眼不合,铲掉一块再说的风格。 梅霖把范云摁在椅子上,给他全套服务了一次。 梅霖先是趁她那个老板娘师父不注意,摁了一把最好的洗发水抹在范雨头上,她一只手拿着水瓶,一只手在范雨头发上揉着泡沫。 范雨嘴角带笑,在镜子里看着她。 那种很坏很坏的笑。 梅霖抿嘴一笑。 梅霖边打泡沫,边替范雨抓着头皮,两把下去,把范雨舒服得骨头都酥了,他眯着眼晴,心里默默帮梅霖打着拍子: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梅霖把范雨抓得飘飘欲仙了。 抓完头发,她又为范雨做了一个头部按摩,梅霖的两只滑溜溜的小手用力捺着范雨头顶上的穴位。123。舒服,简直不要太舒服。 按了好一会子,她又将双手转至范雨的双耳,用手指挟住了往上一提一拉,再往回一带…… 范雨觉得自己的耳朵,真是一对幸福的耳朵。 按过之后。 冲水。 重新坐回来。 梅霖双手握成拳头,指节用力压在范雨的肩井穴上,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范雨的双肩直透头顶,大脑皮层的神经未梢感觉到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愉悦。 爽歪歪。 梅霖那个老板娘师父一边替一个女性熟客做着发卷。 。一边拧着眉毛看了看梅霖,她的表情是在说:有没有必要搞这么久啊?快点搞两下把他打发了,那边还有客人等着剪头发呢! 可是她又不能说,洗头也是客。 她懂什么。 梅霖悄悄地对范雨说:“晚上九点半,我下班。” 懂了。 晚上九点半,范雨准时出现在理发店门口,他冲梅霖招了招手,指指旁边一个大雕塑那里。 梅霖点点头:明白。 终于等到梅霖下班的范雨,毫不客气地就将她裹进了自己的风衣里。 不必客气,客气的都是傻子。 他低着头。山东永清一口气在梅霖红红的脸蛋上啃出了许多的牙印子。 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 谈了很久很久…… 范雨建议梅霖不要再跟着师父干了,出来自己干,这样,不但他可以天天跟梅霖在一起,而且,也自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自己的生意自己说了算。 梅霖本来开始有点犹豫不决,怕亏本,怕冒险,心里没底。 但是她又觉得范雨说得好:就是租个铺子的钱嘛,你这个又不用什么本钱,咱先开个小理发店干着,一边赚钱,一边慢慢添置东西,相信我,一定没问题,真的,铺子我都看好了,也谈过了,就在中医院门口那里,那里离一小、一中都很近,平时过路的人也多,肯定能行。 范雨办事效率很高,他是个实干家。 能行。 范雨的话让梅霖鼓起了勇气,趁热打铁,第二天她就跟师父说了自己想单干的事情。…。 师父倒是也没说什么,虽然心里十分不痛快,但是梅霖说了,她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用开了,算是她送给师父的帮工。 那还能说什么。 小鹰长大了,翅膀硬了,终归是要单飞的。 干什么事情都要趁热打铁,范雨说的。 一鼓作气,梅霖与范雨的小理发店就开起来了。 不过,取名字的时候,让范雨与梅霖伤了些脑筋。 范雨拿着纸笔,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代表自己和梅霖今后幸福,万里路上第一站的小理发店名字起好。 他想把两个人的名或姓嵌进去,组合起来。 “唰唰唰。”写好了。 “给你,梅霖,你看看,怎么样?”范雨得意洋洋道。 梅霖接过来看了看,一下子被他气乐了。 梅雨理发店。 雨梅理发店。 雨霖理发店。 霖雨理发店。 都跟雨有关,范雨的潜意识里一定是觉得这个小店距离旁边一家五金杂货铺不远。123。觉得这块地一定是五行缺水,所以才取出了这么几个名字。 不过,在梅霖自己认真的想了几个什么青春、飞扬、老地方理发店的名字后,决定还是用范雨提供的其中之一。 她慎重考虑了一下,觉得雨霖理发店,听上去还可以,雨霖——雨林,代表客人在这里理过发后,头发就会像热带雨林里的植物一样,很快又长出来了,这样,她不就很快又可以挣这个客人又一次的理发费了吗? 雨霖理发店。 开这个店,范雨并没有投资,他哪里有什么钱。 范雨就回家跟老爸老妈要,老爸觉得范雨的话不靠谱,但老妈相信。 但是当她听说范雨会剪头发的女朋友,居然是上次前来相亲的梅霖时。 。老妈有点怀疑。 因为李恭堂老婆已经明确跟自己表示过了:“香玉,梅霖那女孩子没同意……” 没同意就没同意吧。 没对上眼呗! 可是,谁能想到梅霖没有看中哥哥,倒看中了弟弟。 当范雨跟老妈一五一十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他是怎么看上梅霖的,梅霖又是怎么看上他的,他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们又是怎么商量开店的,等等,拣重要的跟他妈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妈高兴地合不拢嘴。 但是。 当范雨提到钱,那就没有了,不是不想给,是真没有,也不是一点没有,而且他妈手头上倒是有一点钱,但是,那是留着过一阵子给房顶换瓦皮用的。 范家房顶上那些二十多年的泥巴做的灰瓦,大多已经不行了。 这个春天里,房顶上已经有许多地方往下渗水,严重的地方甚至开始嘀嘀嗒嗒滴下来了。山东永清而他妈不得不找来盆子接着。 范雨好说歹说,见老妈不松口,有点生气:“不给拉倒!” 但是,钱呢? 生气是生不来钱的。 当范雨准备问玉成借点钱时,玉成也挺作难的:“不是我不借给你,范雨,我的钱都是家里的钱,我要用这钱跟你一起买车还可以,我爸我妈绝对同意,但是如果借给你开铺子,他们怎么会拿给我呢,你说是吧,范雨?” 范雨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倒是打过范云那笔不到两千块钱退伍费的主意,但是范云一直没回村子来。 当范雨把自己还没有借到钱,但是,他准备去找一下他哥借钱的决心表给梅霖时,梅霖笑了。 “不用,开铺子的钱我有,你出人工就可以了!” “真的?” 范雨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脸上那些一分钟前还因为借不到钱积起的愁云,瞬间就被梅霖的话吹到十万八千里外的爪哇岛上去了。 梅霖笑吟吟看着范雨:“开大的咱们开不起,开这个小的,还是勉强可以的。” 咱们! 天! 梅霖的话让范雨觉得自己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 第49章 为人父母,怎可偏心 两个年轻人就把理发店开起来了。 范雨说了:管它呢,赔了再说。 不光开了理发店,该开的都开了,比如开伙、开工、开心、开盘、开花…… 范雨做了梅霖的徒弟兼杂工。 他什么都做。 扫地拖地。 洗碗做饭。 给客人洗头捶背,充当门童迎来送往。 白天他和梅霖一起为客人服务,晚上他为梅霖一个人服务。 范雨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幸福,体验感良好。 刚才,他还跟梅霖调笑着,说晚上一定要为她好好服务服务。 梅霖看了看范云,笑了笑:“来了,进来吧!” 她什么也没称呼。 应该的。 在范雨没有带着她。123。将她再一次郑重介绍给老范家的人和村里乡亲之前,她不能随便称呼范云他们什么的,一切得看范雨的。 范雨倒不客气。 他对范云道:“哥,现在梅霖是我女朋友,你认识的,在咱们家……” 明白。 懂了。 范云看到范雨和梅霖在一个店子里,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尴尬。 范云有了唐若,他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孩子的,要喜欢,早就喜欢上了。 他觉得梅霖跟范雨在一起了。 。挺好的,两个人一起奋斗,一起开着这个小店,这可是一门很实用的手艺,是足够养家糊口的。 他衷心为范雨高兴。 开这么个店,比风里来雨里去的开什么车强多了,真的,这可是一个旱涝保收的活。 范云大大方方地朝梅霖笑道:“挺好的,你们开店怎么也没告诉家里一声,我和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呢!对了,你们开店钱够吗?不够的话跟我说,我给你们想想办法。” 范云的话很亲切,语气,是把梅霖当成自家人的。 梅霖心里一暖:“哥,我们好着呢,你放心吧。” 她没用范雨再介绍,直接对范云叫了声哥。 “哦!那就好,你们办了工商。山东永清营业执照了吗?” “还没呢,这不刚开业嘛,一开始没什么头续,乱糟糟的,这几天才慢慢顺过来……我俩这几天一直没空,没去办,不急,等他们上门催的时候再说。”范雨说道。 范云点点头:“嗯,那倒也是,如果到时候你不知道怎么办手续,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办,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拿个纸,记一下。” 范雨拿来纸笔,抄下了范云那个尾号168、一路发的电话号码。 范云看看范雨,再看看梅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洋溢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是啊! 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未来的亲弟媳,看到这两个人,他当然会由衷地感到温暖与亲切。 范云亲切的笑容,也感染了范雨与梅霖,三个人一起微微笑着,微笑着,面对这个金色的时代,金色的生活。 梅霖体会到了范云微笑中巨大的善意,以及他给她的血浓于水的,那种亲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足以像信任范雨一样信任范云。 是的。 从此,都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了。 范云拒绝了范雨与梅霖挽留自己吃午饭的邀请。 不必了,他还要上班,还要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履行职责。 梅霖朝他摇了摇手:“哥,有空你就过来吃饭,让范雨多做一点就有了。” 范云应了:“好的,我知道了。” 范雨也招呼道:“哥,那你晚上过来吃吧,等晚一点,我去买点牛排,咱们吃牛排。” “不了,改天再说吧,你们忙吧。”范云边说边走出了理发店,朝老广场走过来。 范雨看着范云越走越远的背影,伸出手握住了梅霖的手,然后反过手掌。123。摩挲着她的手。 梅霖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却想对范雨说:不用管别人,我,只爱你的。 其实,对于梅霖来说,范雨这个愣小子,给她的爱,太暖了。 真的。 而这些爱,对于范雨来说,都是他认为必须的,因为,他觉得梅霖的命,实在是有点苦呵! 梅霖不是她现在的父母亲生的。 她是抱养的。 她先是被她现在的伯伯,也就是她养父母的亲哥哥抱养了几个月,然后,伯伯与伯母因为某些原因,忽然又不想养她了。 伯伯与伯母当初不愿意再养她的那些原因。 。如今,因为年代久远与她的长大,早已被人选择性地给遗忘了。 或许有一个人记得。 那就是奶奶,可惜,她也已经于数年前追随爷爷去了地下。 奶奶是伯伯与伯母准备再一次遗弃嗷嗷待哺饿得哇哇直哭的梅霖,历史的见证人。 因为,伯父与伯母不愿养梅霖了,当时,是奶奶站了出来。 奶奶痛斥了自己的长子与儿媳先养后弃的恶劣行为,但是,对日子过得烂成一包的大儿子,却又感到确实无可奈何。 怎么办? 当然不能把梅霖扔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生命。山东永清但是,奶奶也不能自己养梅霖啊! 总不能老了老了,还要给儿女们再捡一个小妹妹养吧? 再说了,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于哪天咽气呢? 考虑了又考虑后。 奶奶发挥了她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家长的作风,她十分硬气地将梅霖指给了在城里当包工头的二儿子。 不然怎么办? 她总不能指给此时尚未成婚的小儿子吧? 可是。 二儿子负担也不轻呵! 本来,二儿子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再加上一个梅霖,那就是一个五口之家,梅霖是抱养的,每一天都离不了奶粉,这笔开销,是要从二儿子一家四口的嘴里夺的。 再说了,二儿子虽然说是个包工头,其实也就是个手下有十来个工人的小包工头,平时,也就是揽点盖房子的打基础,砌片石之类的小活,每个工程下来,他也赚不了多少钱,只不过不用出苦力,轻松一些罢了。…。 梅霖出生的那个八十年代,又能有多少活给这些进城就上工、回家就下田的农民们干呢? 但是,二儿子还是应了下来。 只因当时,他有一个好老婆,奶奶有一个好儿媳。 于是。 梅霖就由伯伯梅文堂的女儿,变成了包工头梅武堂与他老婆向幼晴的女儿。 就这样,梅霖才有了现在的姓与名。 然后,梅霖才会在这个家庭里一天天长大。 但是,她的长大,却充满了辛酸与泪水。 那是因为。 不知从何开始,不知什么原因,亦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梅霖的大姐梅雪在一次与梅霖的争闹中,脱口而出说梅霖不是向幼晴亲生的,而是抱养的。 之前。123。这是个秘密,全家人都知道,唯有梅霖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泄密也是。 纸终究包不住火。 或许梅雪那时还不知道饭可以随便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又或者,她认为这句话是攻击妹妹最好的武器。 梅雪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让隐隐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的梅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她就开始留心,注意观察,观察向幼晴与梅武堂是怎么对待自己,又是怎么对待大姐梅雪与二姐梅露的。 果然,世间万物皆有迹可循。 。梅霖发现,向幼晴与梅武堂对待自己,果然与两个姐姐还是不太一样的。 梅霖还因为这个问题找过奶奶,那时,已经病入膏肓的奶奶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承认了梅霖是抱养的这个事实。 但是奶奶却没有告诉梅霖的亲生父母是谁。 请原谅奶奶吧,原谅她这一点点私心,原谅奶奶不想看着现在这个大儿子养过,二儿子养着的孙女,有朝一日重回亲生父母身边的这点私心。 自家养大了,怎能再给他人夺走?一点机会都不想给。 原谅她没有慧眼,看不到这个可怜的孙女,在二儿子家里被不公平对待的一切。 奶奶亲口承认自己是抱养的这个事实。山东永清对梅霖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奶奶不会骗她的,奶奶说她是被抱来的,那她就一定是被抱来的。 而心已有结的梅霖,就发现了自己与两个姐姐待遇上的不同。 用心发现,必有所见。 无论什么东西,她都要捡姐姐穿旧的,用旧的。 姐妹间因为一些事情闹起来了斗起来了,向幼晴也绝不会像平常人家一样去骂大的,最多,她也就是个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就是偏心。 因为。 大的跟小的争斗,如果家长不出面制止,小的,如何是大的对手? 不得不说,是人就有私心,向幼晴在对待亲生女儿与养女的问题上,确实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而是偏心于自己的亲生女儿,梅雪与梅露。 而向幼晴偏心的结果就是,她渐渐感觉到梅霖明显在跟她作对,她让梅霖这样,梅霖偏要去那样,而一旦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时,她就会动手打梅霖。…。 当然,她也打过梅雪与梅露,但显然,梅霖挨得打更多一些。 梅霖虽然会因为肉体上的疼痛而流泪,但心中却充满了愤恨与怒火:看!后妈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而向幼晴,也自有她的委屈,她认为自己不甘心不情愿地被婆婆压制着养了梅霖后,和丈夫梅武堂对梅霖也还算不错,可是梅霖,却越来越不听话,什么事情都想跟自己对着干。 她有了这种想法,就会对丈夫吹枕边风,吹着吹着,梅武堂也觉得梅霖确实像向幼晴说的那样:抱来的,终归还是别人的,是养不熟的! 两口子有时就会商量梅霖的事情,最后觉得不过是一个抱养的女儿而已,最多到时候赔点嫁妆也就是了。123。而这时,梅武堂的包工头已经做得有点大了,挣了一些钱了,他也有资格夸大话了——不就是赔点嫁妆吗?小意思。 这时,他们日思夜盼的儿子也早已经读小学五年级了。 如果细究起来。 或许,这一切,都是梅霖少女叛逆的青春期惹出来的吧! 而忙着到处包工应酬的梅武堂与他只读了小学二年级的老婆向幼晴,大概,根本就不知道青春期是什么吧? 梅武堂与向幼晴对梅霖越冷淡。 。梅霖就越叛逆,梅霖越叛逆,她的养父母对她就越冷淡,梅霖与养父母的关系,一度陷入这样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 而梅雪梅露与弟弟梅长河,对梅霖的态度,也跟着父母一起,她们选择了与父母一队。 这样,全家就把梅霖孤立了。 给你吃,给你喝,但是,对你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就是有那么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换句话说,就是不像小时候那么亲了。 小时候,虽然梅霖穿的是姐姐们的剩衣服,经常被姐姐们欺负,但是,那时她是快乐的。 因为,那时她认为自己是亲生的。 有时候。山东永清梅霖就想,大概,他们全家都盼着自己能早一点嫁人吧?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对自己眼不见为净了。 想着想着,梅霖就哭了。 哭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什么生了自己却不养自己。 怨养父母既然养了自己,为何不能一碗水端平对自己。 是的,向幼晴的水就是没有端平。 这,对梅霖,的确是有些残忍的。 当然,向幼晴只是有差别对待梅霖,毕竟现在是文明社会,她 不会虐待梅霖的,别人不敢保证,起码向幼晴不会。 曾经,向幼晴有时看到听话乖顺时的梅霖,心里也是欢喜的,听着梅霖喊她妈妈,也是有一种爱意想施之梅霖的。 可她不是没有儿女,没有抱养梅霖之前,她本身就有两个女儿了,更何况后来,她还终于给包工头丈夫生出了儿子。她对梅霖这样一个抱来的养女,又能投入多少真正的爱呢?…。 向幼晴对子女的爱,在掌着一家六张嘴的日夜消磨中,对自己亲生的儿女尚嫌不够分,又能匀多少给梅霖呢? 或许有时,在向幼晴的心里,有那么一个时候,也就是把梅霖当做一个会讲话的小猫小狗养的吧? 当然,若想知道向幼晴的真实想法,恐怕只有亲口问她自己才知道。 梅霖虽然不能把向幼晴的想法掏出来看一看。123。但是,凡事都有比较,向幼晴与梅武堂两口子对自己怎么样,梅霖心中自然有杆称。 梅霖前天晚上还伏在范雨的怀里。 。红着眼圈儿道:“……就说我大姐梅雪,学习成绩那么差,可是我爸为了她,帮她花钱砸各种补习班,终于还是帮我大姐砸了个大专文凭出来,大姐毕业了,又到处托关系,走后门,给她安排工作。山东永清现在安排在钦州一个事业单位里给她镀金,说是过两年就走走关系把她调回咱们县来…… 可是,我呢?从小到大,我爸跟我妈就没管过我什么,我上学的成绩好不好,考试考的怎么样,他们好像根本就无所谓…… ……自从我知道了自己是抱来的,真的范雨,我就没心思读书了,后来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我也没复读了,当然,如果我硬要复读,我爸我妈应该还是同意的,但是,我就是自己不想读了,那时候,我就感觉干什么都没劲,真的,范雨……” 。 第50章 尚文洁的往事 没有血缘的亲情,确实脆弱。 聚起来不易,而要说散,一阵风吹过,或许就散了。 范雨将梅霖搂在怀中,右手手指探进她的发根,轻轻地挠着。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来安慰梅霖,可是一下子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说什么。 梅霖亲情上的缺失,只好让他用爱情来弥补了,道理,范雨讲不出来,也讲不清楚,但是决心,他倒是可以向梅霖表的。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梅霖的脸上,温柔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决心挺大。 说的不错。 希望他能一辈子记住这句话。 梅霖抬起头。123。望着一脸认真的范雨,很感动,她搂着范雨的脖子,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下:“我们家,我奶奶对我最好,每一次我回村子的时候,我奶奶总是从她的瓶瓶罐罐里翻一些好吃的给我……对了,咱们开店的钱,还有一半是奶奶的呢!” “哦?”范雨看着梅霖,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的,奶奶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梅霖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一次,我去看我奶奶,她那时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奶奶给了我一个存折,一对手镯,她嘱咐我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对了。 。还有两块银元,加一个银币,我把它们藏在家里了,改天拿到咱们租的这个房子来,我还要拿一些衣服。” 梅霖补了一句:“奶奶的钱加上我攒的钱,开这个小店不但足够,还有富余。” 第二天,梅霖果然拎了一只大箱子来了,她把那两块银元递给范雨,范雨放在唇边用力一吹,然后迅速放在耳朵上。 “怎么不叫?梅霖!” “叫什么?” “大洋不是用力吹一下,然后马上放在耳朵上,就能听见嗡嗡嗡叫的吗?叫了,才是真的。” 梅霖不懂:“那你吹一下另一个试试?” “呼!”范雨鼓着腮帮子试了试。山东永清摇摇头。 “不叫,这个也不叫!你来试试,梅霖。” 范雨都吹不叫,梅霖更白搭,她摇了摇头:“不叫,没声音。” “那可能是假的。”范雨把银元扔回箱子,又拿起那枚银币,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只见那枚银币中间,似乎是孙中山大总统,但又似蒋委员长的戎装头像,周边带着民国十七年字样的一排小字。 范云掂了掂:“这个应该是真的,就是小了点,才五毛钱!” 他说得一本正经,似乎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似的。 范云又拾起那一对镯子,合欢花的花纹,黄色镯身。 “可惜了这个,这么好的做工,可惜这对镯子是铜的,如果是一对金的,那可值老了钱了。” 范雨说的。 管它真的假的,这是奶奶留给梅霖的,好好收着就是了,又不靠它们去变现。 再说了,范雨的鉴定眼光,也实在让人值得怀疑。…。 但他选铺子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他选的这个铺子,很好。 这间临街的铺子虽然很小,但是,它后面有一个小小院不说,还有和前面店面一样大的一间房,最关键,院里有个不到两平米的厕所。 这个厕所太重要了,这样,梅霖就不用绕上一圈,走到旁边的中医院里去上那儿的公共厕所了。 还可以在里面洗澡,虽然空间极其狭窄,但是,能洗。 前面开店,后面吃饭睡觉,可以洗衣服,洗澡,虽然窝不大,又是租来的,但是,它可是梅霖为了摆脱那个已经让她没有什么好感的家,从此独立生活,迈出的第一步,这一步,太重要了! 走好了,大风大浪从此亦不惧。 倘若走不好。123。不但会被奚落耻笑,还会严重打击她的信心。 所以,当梅霖看到兴致勃勃的范雨,指着这个小店与小院与她畅谈未来时,她回应范雨的,理所当然就是热烈的拥抱与亲吻了。 范雨的兴致就是她的信心。 范雨两手扶着她的胯,做贼一样看着店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怕什么。 就是要让别人看到,看到我们的爱情,我姗姗来迟却终已来到的幸福——梅霖心中十分骄傲。 这骄傲,全是范雨给的。 梅霖将脸埋在范雨年轻火热的胸膛里。 。她的手紧紧搂着范雨的腰,手指头一下一下抠着范雨背后的扣子,仿佛想要把从前她命中的那些坏运气统统抠掉。 梅霖觉得,自己长到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不! 爱过一个人! “老板,剪头发。” 来人了,梅霖脸红红的,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了范雨。 她拿起围裙,准备给客人围上。 “不,我让他剪!”那个客人一指范雨。 梅霖看看一脸严肃认真的客人,再看看颇有三分尴尬的范雨,咯咯咯笑起来:“他是我的徒弟。山东永清才刚跟我学理发的,刚开始学!” 那个客人一脸半信半疑,他仰脸看看范雨:“是么?” 范雨尬笑着点点头。 待梅霖帮那个客人剪完头发,看他走出店门后,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学着那个客人严肃认真的样子,指着那个客人的后背,绷着脸对范雨道:“不!我让他剪!” 说完,她再也绷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范雨怪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也跟着她笑了。 ………………………… 范云离开了理发店,看到前面一家卖服装的小店门口,挂在架子上如同万国旗一样的围巾、丝巾,怔了一下。 他觉得其中有一条,似乎在哪见过。 想了想。 哦! 范云想起了吃铁板烧时,看到李阳的脖子里系着一条挺好看的丝巾,大红大蓝红蓝相间的花色,也不知道是谁送给她的,还是她自己买的。…。 跟架子上这条挺像。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如莲花般绽放。 范云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啊嚏! 肯定有人在想他。 一定是唐若。 不过,此刻唐若有没有想她,有待当面对质,此时,倒是有一个人正在白话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阳。 李阳正坐在沙发上,跟她老妈尚文洁咭咭呱呱说个不停。 “老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范云那么冷淡啊?他跟李希刚是战友,铁哥们,你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呢?他得罪你了吗?”李阳像个连珠炮一样,向她老妈尚文洁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李阳的问题。123。也是李希刚与范云的问题。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尚文洁没有理女儿,她把手中的电视机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去了卧室。 “哎!妈,你不看电视了?”李阳喊道。 “不看了,我躺一会,小睡一会儿。”尚文洁用关门声回答了女儿。 尚文洁把枕头往后面放一放,靠在床头上,她半躺在那里,双眼微闭。 她的身体闲下来了,可是,她的脑子却没闲下来,并且,因为女儿提起了范云,而引发的另一桩往事。 。一个人的影子,随着她的回忆,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个与范云面貌十分相似的人。 那个人叫范林松。 如果以这个叫做范林松的名字为旁白,在尚文洁飞速倒带的往中选择一个节点的话,无疑就是二十一年前的某个夜晚。 如果再顺着那个夜班的一个电话进行梳理的话,一条不堪往事的脉络就会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尚文洁回想着往事,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多年前的一幕幕往事,重新浮现眼前。 那是她跟希刚与李阳的爸爸,李纪富订婚后,结婚前的一个夏夜。 那时,李纪富还在桂北林场的护林队里上班。 那一晚。 天上没有月亮。山东永清也没有一颗星星。 外面山风呼啸。 护林队的小木屋里。 灯光闪烁。 白天跟着李纪富上山的尚文洁,正在灯光下躺在床上,羞涩地闭着双眼,李纪富已经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了一件粉色内衣和同样粉色的内裤。 而他,一身的腱子肉,让她害羞的不敢睁眼去看。 小屋里,弥漫着一股蚊香与另一种香味掺合在一起让人心跳的气息。 李纪富跪在床上,俯身下去。轻轻低下头来,在尚文洁的脖子上吻了一下。 “喔!” 她的双眼闭得更紧了。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惊起了已做好准备的李纪富和尚文洁。 他赶紧跳到地上。 “喂……啊?……好的,是不是蒋家坪那里……好的,我马上去。” 尚文洁睁开了双眼:“怎么了?”…。 “蒋家坪那里有人偷树,我得赶紧去。”李纪富一边回答尚文洁的问话,一边飞快地穿好了裤子。 “那你要去多久啊?”尚文洁睁着大眼睛道。 “个把两个小时吧,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也就是蒋家坪或者附斥村子的一两个小毛贼在偷树!” 李纪富飞快地穿好上衣,回身坐在床沿上,弯腰穿鞋。 尚文洁柔软滑腻的手指从他的腰间的衣襟底部插了进去,摸到了他棱角分明的腹肌…… 李纪富轻叹一声,长吁了一口气,回身在尚文洁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纪富提起一杆步枪,检查了一下枪机,弹药,拉开房门,出去了。 临出去前,回身对尚文洁笑了笑:“关好门,等我回来。” 李纪富一边说,一边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远了。 尚文洁从床上跳了下来,从里面插上了门,然后,又躺在了床上。 她没有穿衣服,就那样,穿着三点式的内衣在床上平躺着。123。躺了一下,顺手拉了床上那条薄毯子搭在身上。 青春驿动而燥热的身体。 不过。 山风呼啸中的夏夜,却还真有点凉呢! 过了一会,门外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开门,开门。” 尚文洁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下地,拉开了门闩。 她高兴地想:亲爱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惜不是他。 门口。 站着一个手持步枪,穿着护林员衣服的男人,但不是李纪富。 而是李纪富下面一个护林点里的另一个护林员——范林松…… 尚文洁想着往事,痛苦的一闭眼。 心中默叹一声:当时,自己为什么不穿好衣服?为什么不多问几句是谁然后再开门?为什么自己不拼死挣扎不拼死反抗跟他拼了? 是啊! 当时。 。范林松看见了全身只穿着三点式内衣,接近一丝不挂的尚文洁,先是愣了一下。 他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笑脸问尚文洁:“李纪富呢?” “他已经去蒋家坪了……”此时的尚文洁也意识到了自己暴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的身体。 她赶紧转身去拿衣服。 晚了! 此时的范林松,盯着尚文洁几乎赤裸的身体,双眼都看直了,他脸上的肌肉甚至因为抽搐,而变得有几分狰狞。 范林松飞速地将手中的枪扔到了门后,关门,插闩。 他从后面猛地抱住了尚文洁,将她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 他扯掉了李纪富刚给尚文洁买了不久的粉色内衣……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人变成了兽。 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尚文洁披头散发,满眼是泪,声音嘶哑。 她颤栗着,蜷缩在床角。山东永清看上去,就像一只无助的羔羊。 此时。 即使范林松跪在尚文洁的脚下,将自己连扇二十多个嘴巴,半边脸都打肿了,又如何? 即使现在李纪富回来,一枪将范林松崩了,又如何? 抓了范林松坐大牢又如何? 尚文洁扯过毛毯护着自己赤裸的胸口,艰难地指指门口:“你走吧……你不用再打自己了,也不用再保证了,我不会告诉李纪富的。” 是的。 她不会的,她马上就要跟李纪富结婚了,这个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纪富,对她,对李纪富,甚至包括范林松又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李纪富知道了,还会要她吗? 即使要她。 难道,真有必要传出去,让别人从此戳她和李纪富的脊梁骨一辈子吗? 难道要让李纪富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跟心中扎了一根刺一样吗? 难道要让她从此在别人的有色眼镜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不! 打碎了牙,今天她也只能咽进肚子里了,不仅要咽进肚子里,她还要在范林松走了之后,整理好这间小屋里的一切,不能被李纪富看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作孽的是范林松,可不是李纪富。 。 第51章 华华的“高论” 凡事有了一,就很容易有二。 外国著名心理学大师罗丹-罗索曾经说过:……所有剧情与桥段的一再重复,都源于人们内心的软弱与循规蹈矩…… 尚文洁痛苦的一闭眼。 往事历历在目。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忍让以及范林松的忏悔能让他与自己同时忘了这件事,并把它带进坟墓。 可是。 范林松反倒利用这件事对她进行了数次胁迫:“不行,反正你还没有结婚,干脆,你不要嫁给李纪富了,嫁给我算了……” 想起往事,尚文洁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她实在不该在范林松一次次胁迫下,任他…… 每一次她都气得浑身颤抖。123。用手指着腆着脸的范林松道:“滚!你给我滚,你去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往事不堪回首。 幸好,没过多久,护林队就解散了,李纪富来了城里,而范林松也没再纠缠自己了。 范林松回老家种地去了。 尚文洁如愿以偿还是嫁给了李纪富。 而后来,据说,范林松几乎是在她与李纪富结婚后没多久,也结婚了。 据当时的一些护林队的同事讲,范林松在新婚当天,还没进洞房,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撇下了新娘子,而把自己灌醉。 听到范林松结婚的消息,尚文洁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将永远成为秘密了。 只是,她觉得十分对不起李纪富,李纪富实在无辜。 但是,她还没有蠢到将这些事告诉李纪富的地步。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可是。 当范云第一次来她家时,她那尘封多年的记忆就被范云酷肖其父的脸给唤醒了。 太像了。 有时候基因的力量,能强大到让人由衷佩服。 当她有意无意问到范云父亲的名字时,范林松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她耳边响起。 范林松。 他是范林松的儿子? 这个小城。山东永清确实太小了。 撇开范林松是她的仇人这种极端的话,其实,说范林松是她的仇人也差不多,曾经,范林松还是她的噩梦。 她怎么可能对范林松的儿子持有好感呢? 可能吗? 那个差一点点毁了自己之人的儿子,哪怕让他在她面前多呆上那么几分钟,她都对那张酷似范林松的脸感到厌恶。 十分厌恶。 是的。 厌恶。 而厌恶的理由却又是那样的难以启齿。 所以,当希刚与李阳对她说着范云的好话时,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儿女们知道什么啊! 而当希刚质疑她对范云持有太大的偏见时,她也只是淡淡一笑,笑儿子并不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偏见,凭空而来。 而当李纪富也质疑她对范云的态度时,她口中虽然只是跟他胡搅蛮缠,而心中,却觉得李纪富实在可怜。…。 他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了。 因为开启秘密的钥匙,握在她的手心里。 当然,也包括范林松。 有些秘密,打开就是甜蜜的幸福。 而有一些秘密,却藏着深深地痛苦,绝不可轻易开启。 尚文洁也知道女儿李阳对范云的好感,通过她对范云在自己家里住过那一段日子的冷眼旁观,她也看出来了,范云其实是个守规矩懂礼貌的孩子。 跟当年一副痞子嘴脸的范林松根本不是一种人。 老范家的芝麻棵子上,倒长出了一只大西瓜。 但是,谁叫他是范林松的儿子呢? 而儿子希刚与范云做了战友,还是从新兵连就在一起的战友,外加铁哥们。123。这一点,谁也不知道,谁也想不到。 她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儿子会与范林松的儿子一起入伍,一起在部队中并肩战斗摸爬滚打呢? 她要是能未卜先知,她就不会送儿子去当兵了, 不!她就不会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开那扇该死的门,放进范林松了。 但是,她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切割儿子与范云友谊,让他们从此互不相识,一别两宽。 所以她就对范云冷冷淡淡。 她希望用自己的态度,减少范云登门的次数,然后,慢慢淡出自己这一家人的视野。 她做得很成功。 范云感受到了她的冷淡与对自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他确实在她家里住得很不舒服。 。所以,一有机会,立刻就搬走了。 范云是个脸皮极薄的人。 如果说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人让他毫无尊严的放下自己的脸皮来,那么,除了父母,大概也就只剩下一个唐若了。 范雨与希刚各算半个。 李阳。 她算小半个好了。 至于其他人,谁也不行。 范云并不知道尚文洁与自己的父亲范林松之间的这些事情,老一辈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连他那个出嫁当晚新郎官却喝得烂醉如泥的妈。山东永清也不知道。 范云怎么可能窥视到他人的内心世界与秘密呢? 何况。 这个世界上,谁都有一些秘密,包括儿女、父母。 包括马路上那个浑身肮脏满脸污垢的乞丐。 包括那个看上去鹤发童颜似乎很有几分慈眉善目的老头。 包括那个工人、那个农民、那个领导、那个干部、那个学生…… 都有秘密。 而对别人秘密一无所知的范云,也从没有过解锁别人秘密的企图,秘密,那是别人的隐私,非至亲至爱者,不可擅入。 甚至,有些秘密根本就是绝密。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知道。 范云对别人家的秘密不感兴趣,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唐若几点钟能来金灵渠广告公司。 不着急。 唐若接了马雪莹后,一定会来的,不过,此时天色尚早,她还和亲爱的华华走在逛街的路上。…。 今天早上她才送了马雪莹,章华华的粉色小毛驴就“吱嘎”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走,带你去逛街去!” 唐若笑了,这个华华,就好像一个神医一样拿准了自己的脉,自己刚一想她,她就来了。 “轰!轰轰!” 章华华载着唐若,在一些前来送孩子的年轻男家长的目光中,突围出去。 她先是与唐若一起喝了个早茶,一家据说是潮汕人开的饭店,规模不少,老广场与城台路交汇处的那一栋楼上,一二三,三层,巨大的招牌上几个烫金大字:潮州食府。 确实不错。 这里的早茶很有风格。 前来喝早茶的客人说的。 唐若与章华华在二楼大厅坐下来时。123。听邻桌一个面前摆着公文包梳着大背头的男人说的。 那个男人抬起戴着硕大金戒指的右手,往后挼了挼遮住了象征他智慧与阅历的宽大额头的那几根散发。 他冲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瘦些的男人道:“卢老板,这家店的早茶很不错的,茶点的味道都很正宗。 跟广州那些什么莲香楼、花园酒店、广州酒家、白天鹅宾馆的早茶味道差不多。 我跟你说卢老板,下次去广州,兄弟一定请你到花园酒店的五星级餐厅里去消费喝茶……” 那个叫做卢老板的就客气着道:“不不不……还是我请你。 。感谢王老板一直以来的大力关照……” 唐若觉得这俩人挺有意思,人还坐在广西喝早茶,客却已经请到广州去了。 章华华点了一堆好吃的。 她点了豉汁蒸凤爪、肠粉、虾饺、萝卜蒸牛腩,然后又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 唐若吃得眉开眼笑。 华华斜靠在椅子上,一手啃着鸡爪,一手捏着汤匙舀着皮蛋瘦肉粥喝着。 华华喝出了起码常在与答应级别的感觉。 喝完早茶,两个女孩子就去了灵渠市场。山东永清直接上了三楼,全城最著名的女装零售地——小香港。 小香港就在老广场的正中心位置,何兰芬与梁蓉管辖的地盘上。 整整一层几乎都是卖女装的铺子,每一个铺子,都用大块大块的玻璃隔成一个个方正的铺面。 其中,在一个角落里一排铺面是童装,剩下的则全是女装。 以前,小香港里也有几家男装的,后来不知道因为男人们都特别省布料不怎么需要买衣服,还是什么原因,那些男装店,一家家陆续关门大吉了,有几家垂死挣扎的,也被挤到二楼,跟中老年人服装作伴去了。 于是。 小香港基本上就成了娘子军的天下,女人们购物的天堂。 那些铺子里挂满了衣服,什么颜色质量规格价钱的女装,都有,多得能把一个视觉良好的人眼晴也给看花。 顺便把对方钱包看瘪。 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 每一个店铺,都能将男人钱包里的老人头,变成他们手中五颜六色的购物袋! 唐若挽着章华华的胳膊,顺着台阶刚上来,眼睛就被那些琳琅满目的女装给吸引住了。 其实她跟华华经常来逛的,有时候,一个人也来逛,但逛来逛去,总感觉逛不够。 “妹妹,进来看看,刚到的新货,很漂亮的……”一个年轻的女人招呼着唐若与华华。 这些开店的老板娘,个个眼如刀。 她们用眼睛一瞄,就能分辨出哪些人是真正的买家、哪些人是逛货! 比如唐若跟华华,一看就像真正的买家。 华华把细链斜肩包递给唐若:“我试试这件衣服,看着挺好看的。” 华华取下衣架上一件褐色窄领收腰加飘带的中长褂,试了试,感觉一般般,又脱了下来:“一般般!” 唐若点点头:“嗯!我也觉得,再试试那件紫色的,我觉得那件紫色还可以。123。挺配你的。” 试吧! 试了不满意,脱下来继续逛,继续试,穿着好看的衣服,都是试出来的。 唐若与华华一家家走,一家家逛,一家家试。 试过了一件又一件,试过了一家又一家,终于,在一家韩国风的服装铺那儿,华华停了下来。 她看中了一款水洗布的横纹白边黑色长裤,试了试后,抽长的剪裁穿在华华身上,显得她的身姿愈加挺拔,特别是她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看上去,就像韩剧中的女一号似的。 老板娘都把华华夸成了一朵花,当然,重点还是夸她的衣服。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源自祖传的一根量衣尺:“妹妹,这条裤子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太衬你的气质了。 。看上去又秀气,又显高……真的,这条裤子质量很好的,水洗布的,你摸摸……” 好吧。 那就买吧。 一番讨价还价后,成交。 买了接着逛,逛来逛去,唐若买了一件米黄色的打底衫,衬得她皮肤白白的,而且很贴身很舒服。 不贵,二十四块钱。 唐若跟华华,一逛就逛了整个上午。 终于,华华逛得开始扭着小蛮腰,轻捶鱼肚小腿了,她出门时,穿了高跟鞋,看上去身条儿抽得倒是极美了,可脚受罪了。 美,可不关脚的事,它只知道现在自己痛的要命。 华华坐在休息区的凳子上,把脚从高跟鞋里褪出来,一踢一甩,鞋子去了一边。 “挤得脚疼!”她对唐若道。 “那你先坐一下,我去买饮料去。”唐若看看表,下午一点零三分。 不知不觉。山东永清她和华华在小香港也逛了好几个小时了,有点渴了。 唐若买了两大杯珍珠奶茶。 华华捏着小腿道:“女人啊……” 唐若忙看着她,看她有何高论。 华华接道:“女人啊……以为高跟鞋是来自美丽的使者,其实却不知道,那是男人用来套住女人的工具……” 这话从何说起啊? 唐若笑道:“什么工具?” 华华啜了一口奶茶:“……你觉得我穿高跟鞋的时候,好不好看?” 唐若点点头:“好看!” 华华抬起脚道:“可是你看看这个,看看这个老茧……还有这儿,这儿有一个鸡眼,被我拔掉了,我跟你说唐若,你不穿高跟鞋你不知道,这玩意,穿上了就跟旧社会裹了脚一样,迈不动步,谁穿谁知道!” 唐若笑了:“那你还穿?脱了,扔掉,这儿大把卖鞋的,买双平底鞋穿!” 一边说,一边伸脚把华华的一只高跟鞋给踢了出去,踢到了一只红色塑料垃圾筐旁边。 华华捏了唐若一把,嗔道:“快给我弄回来,这双鞋很贵的……” 唐若咯咯笑着,跑过去,又给她踢了回来。 。 第52章 买鞋 不过。 唐若的提议也是可以考虑考虑滴! 看鞋子去。 华华伸出左脚,把唐若踢回的那只高跟鞋扒拉到面前。 唐若看着华华的脚,感觉她的脚型很好看,此时,如果站在唐若的位置,恰好从她这个侧面看到华华脚背的话,就会发现华华的脚背有一个上弦月般的美妙弧度,看上去,如同一道起伏的山脉,该隆的地方隆,该陷的地方陷。 华华的脚。 不止能让男人的目光沦陷,亦可让女人的目光为之着迷。 唐若是另一种脚型,她的脚型有点婴儿肥,所以穿高跟鞋的时候,两边有点挤脚。 唐若不爱穿高跟鞋,是有理由的呀! 华华站了起来。 穿上高跟鞋的她。123。看上去脚踝与腿部的轮廓变得更加美了,被高高的鞋跟拉长的腿部,不但显得十分颀长,而且性感。 华华举手投足之间,都摇曳着晚霞坐爱夜来香的绰绰风姿。 那双高跟鞋,迷一样让华华的两只脚看上去更小了一些。 她的足弓和脚背,曲线十分优美柔和,给她增添了一种女性独特的妩媚与柔情。 那是一种独特的美感。 连唐若都觉得有点着迷了,孰论男人也! 走。 逛鞋去。 华华走得不快。 。动作与她的性格不相匹配,唐若就想,原来亲爱的华华也是出得厅堂,入得内房的呀! 慢。 不是诗人的潦草一生微微一停,而是他看到了远方,诗一样的女子袅娜娉婷。 这个女子,就是华华了。 她的慢,不是太阳下山时,等待万物的慢,而是春风吹开大地时的慢,是嫩芽徐徐吐绿,与枝条一点抽条时的那个慢,是高跟鞋的鞋跟,清脆地敲在瓷砖与男人们心上嘀嘀嗒嗒的慢。 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 华华与唐若在一家卖运动鞋和休闲鞋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唐若,你看那双鞋。山东永清看上去挺漂亮的!”华华指了指鞋架上一双白色红标识的运动鞋。 “嗯!进去看看。”唐若也觉得华华指的那双鞋挺好看的。 “妹妹你的眼光真好,这双鞋,是我这里现在卖得最好的一双。” 那个伶牙俐齿的老板娘一个劲的夸着华华与她的鞋。 “你看看,这个鞋透气性非常好,还软和。 妹妹你看看这个鞋底,弹性好、防滑耐磨,穿在脚上又轻便、又舒服,绝对不挤脚。” 华华褪掉高跟鞋。 眼里全是活的老板娘赶紧扯过旁边一张纸板,垫在华华面前,待华华穿了鞋踩在了纸板上后,老板娘蹲在地上,给华华绑上了鞋带。 打个蝴蝶结。 让春风剪个彩。 她这个服务,如果换成男人来付款买东西,肯定会额外再给她点小费的,太周到细致了。 她甚至还细致到把华华的裤脚给挽了挽,不然,华华的裤脚就扫在地上了。…。 “怎么样?唐若?” 唐若是华华的总参谋长。 诸如此类的一些什么事情,她必是先征循一下唐若的意见的,如果唐若也觉得她选的东西好,那没说的,可以打包了。 但如果唐若与她意见相左的话,她又会认真的盯着唐若看上两眼:“不好吗?唐若,我觉得还可以啊!……真的,我觉得还行。” 如果此时唐若顺着她说:“还行吧,也不是不好……”那她有百分之五十的购买可能。 如果唐若摇摇头道:“不好,我觉得跟你的气质配不上。” 那她就会将东西放回原处,而对一直跟着她,为她服务的售货员道:“我觉得不太合适,再看一下。” 然后。 然后就走呗。123。“再看一下”,就是不想买呗。 看来,闺蜜是可以相互影响的,有时,在有些事情上,甚至起关键作用。 感谢闺蜜。 互相陪伴,一路相随。 唐若觉得这双小白鞋挺好看的,秀秀溜溜地,穿在哪个女孩子的脚上,都好看:“嗯,还行,我觉得就是这儿,窄了一点,你觉得呢,华华?” 她不能当着老板娘面夸人家的货吧? 帮华华挑点毛病。 方便杀价。 华华点点头:“嗯,是窄了一点。 。感觉这儿的做工,收得太急了一点。” 她与唐若指的是脚面最宽处的那道弧。 老板娘一迭声道:“这个款式就是这样的,这样,脚显小,真的,这个地方如果再宽一点,就有点呆头呆脑了。” 华华没说话,她抬起右脚跟,曲膝转身看看后面,然后又转过去看看左边。 这时,铺子外嘻嘻哈哈进来了三四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戴着金项链的指着华华脚上的鞋道:“那鞋有没有三十九码的?” 老板娘点头:“有!” “拿一双来,试一下!” 老板娘去里面鞋架下,翻腾了一阵子:“三十九码的,你试试!” 金项链女人的另一个左腕上戴着一只玉镯的同伴对老板娘喊道:“老板娘。山东永清老板娘,架子上那双帆布鞋,有没有三十七码的?” “有!有!” 一对一的精准服务,一下了变成了一对三,老板娘就有点管头不顾尾了,她拿出一只内置帆布鞋的白色鞋盒递给玉镯女人,随玉镯女人自己坐在旁边的塑料板凳上,自个捯饬自个去了。 金项链女人的脚,勉强挤进了那双三十九码的鞋,她跟老母鸡下蛋一样,发出一阵“咯咯嘎嘎”的笑声:“太小了,穿不了。” 老板娘偷偷对金项链女人翻了个白眼:太小了,你还不把鞋子脱下来,再穿几下,鞋子都给撑大了。 “不行,不行,太紧了!”金项链女人把她那对富态的脚从鞋子里抽出来。 她的另一位拎着一只四方黄皮小坤包的女伴,把鞋架上一只白色磨砂小羊皮的休闲鞋扔到她面前:“试试这个,这个你应该可以穿!”…。 唐若看着这三个女人,那个玉镯女人已经穿好了帆布鞋,正站在地上扭来扭去地看,她看到唐若在看自己,对唐若微微笑了一下。 可惜唐若是个女滴! 如果唐若是个男的,玉镯女这一笑,估计魂都被她勾走啦! 金项链把那双小白鞋扔进鞋盒里,她试了试同伴推荐的那只休闲鞋。 不得不说,她那同伴比她还了解她,推荐的鞋子不大不小正合适。 莫非,人们通常都对自己身上的问题毫不自知,而对他人的问题却洞若观火? 金项链女人弯腰低头拂了拂那只休闲鞋的鞋面,又用手摁了摁:“这鞋,感觉还可以,穿着挺舒服的。” 挺舒服,那你就买吧! 那鞋。 就跟一个人的婚姻一样。123。舒不舒服,合不合脚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别人的意见与建议,也只能仅供参考。 爱亦然。 外人以为自己站在了上帝视角,对他人那些爱得死去活来,欲生欲死的爱情感觉幼稚的可笑,总以为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可是。 如果把人这一生全部看透,可能到了垂垂老矣之时,一个人才会幡然悔悟,为什么自己,从未拥有过一段撕心裂肺的爱情? 而让自己的人生。 。在回忆中找不出哪怕一点值得回味的亮点。 所以爱。 请深爱。 像范云爱着唐若,唐若爱上了范云那样爱。 也可以像华华那样,深深地爱着那个来自北京的大男孩。 那个大男孩对她可真好,百依百顺地好。 给她浪漫,给她温暖,让她每天都过得充实美妙,如同梦幻中一般。 所以,当唐若问着一边试鞋子,一边回答她问题的华华:“华华,你再过几天回南宁?” 华华道:“两三天吧!后天,后天回去。” 华华还有点懊悔自己的票为什么买了后天的,而不是明天? 回来玩了一阵子了。山东永清也应该回去了,去给她亲爱的北京大男孩洗衣服,做饭,整理家务,然后坐在热气腾腾的饭菜前,一边等他下班回来,一边在他开门的时候撒着娇扑到他的怀里,咬着嘴唇儿娇滴滴地对他说:“亲爱的马亮,我可想死你了!” 那个北京大男孩。 叫马亮。 然后,马亮就会把包往旁边一甩,弯腰俯身,给她来一个大大的公主抱,再亲一亲她的唇与脸,让她银铃般的笑声阳光般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唐若点点头:“那你去南宁,要不要带一点咱这边的什么东西挺呢?比如酸豆角,干笋子什么的。” 华华摇摇头:“不带了,上次带的干笋子,还没有吃完,搁在冰箱里都长毛了。” 华华把那双小白鞋脱了下来,穿好自己的高跟鞋对老板娘道:“老板娘,这鞋多少钱一双?” “75块。” 老板娘可真敢喊价。…。 不论她喊多少,至少拦腰砍一半再说,这是规矩。 “30块。” “太少了,不行,卖不了。”老板娘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35块。”华华又加了她五块钱。 还是摇头嫌少。 “40块,卖就卖,不卖算了。”华华道。 仍是不卖。 华华拉着唐若:“走,唐若,咱再到那边逛逛。”她指了指另一边挨成一排的几家卖鞋铺子。 老板娘把那双小白鞋收进鞋盒里,40,开玩笑,不卖,不开张也不卖。 可是。 待华华真的挽着唐若,头也不回走出去了好几步后,老板娘咬着牙,仿佛下了诺大一个决心一样招呼道:“哎,哎哎,那两个妹仔,40就40,卖给你了。” 华华抿嘴一笑。 回头。 成交。 无论买货的,还是卖货的,如果认真起来,还是蛮可爱的。 玩的,就是双方心理的博弈。 给你的价格,如果接近你心中的预期,那么。123。基本上就可以成交了,至于其它小动作,不过是为有可能继续深入一点的谈判布的迷魂阵罢了! 比如。 刚才卖鞋的老板娘,在华华还价到40时,故意假装收起鞋子的动作。 她当着华华的面,从地上慢慢拾起鞋子的动作,看上去像收回,其实却更接近展示。 不然,她不会故意把那双鞋在华华面前摆了又摆。 怎么样?小丫头?看中了吧? 看中了就不要再拼命压价了,40块可以成交了。 唐若挽着华华,从小香港下来了,她看了看表,现在去接马雪莹还早了一点点,而华华也累了,就对华华道:“华华,要不,今天不逛了吧,你说呢?” “嗯,不逛了,累死了,下次出来逛街再也不穿高跟鞋了。”华华说到做不到。 她问唐若:“那你去哪里?” “我去公司。”唐若道。 “好。 。我送你过去,正好順路,然后我直接回去,晚上我就不陪你玩了,亲爱的。”华华笑道。 晚上她要跟马亮挂长途。 唐若点点头,指指远处:“出发,亲爱的。” 出发,粉色小毛驴! 出发,亲爱的! 出发,这颗坐地日行八万里的蓝色星球! 华华开着摩托车,一溜烟将唐若送到了金灵渠广告公司的楼下,暨新华书店门口。 唐若老远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的路边走来走去的范云。 范云也看到了她,激动地朝唐若挥了挥手。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华华也看到了范云,她看看范云,又看看唐若:“喂!唐若,那个男的是谁?我看他在朝咱们摇手。” 那个男的是谁? 自然是唐若亲爱的范云喽! 唐若笑道:“不认识,八成是看上你这个漂亮妞了吧?” 说完,她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山东永清顺着楼梯,“噔噔噔噔”上了楼。 华华瞟了瞟越走越近的范云:哼!一个小城管。 在她心里,谁也比不上她的马亮,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范云,感觉这个穿着制服的小伙子虽然看上去相貌比她的马亮差那么一大截,不过,还凑合,还行。 她睁着大眼,看着快走到自己面前的范云,倒把范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章华华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热情似火,敢爱敢恨。 她跟唐若不一样。 唐若那种温柔似水的性格,才不会像她那样打量别的男人呢!每当有男人的目光落在唐若身上时,她总是轻轻地低着头,最多,就是抿一抿嘴唇,一笑而过。 范云看看楼梯。 唐若早上去了。 他又看看华华,华华的背影,已经随着她那只粉色小毛驴欢快地叫声,一去三四里,又过五六村了。 范云没能跟唐若说上话,心里有些微微的失望,一失望,就想抽烟,他摸了摸裤袋。 没烟。 他不是决定戒烟了么? 范云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有点小失落,他又将手插进了裤兜,如此,反复几个来回。 裤兜心想:兄弟,不必如此,男子汉大豆腐,应该提得起,放得下! 。 第53章 用脚链系住唐若 好吧! 范云没有跟着唐若上楼,他决定,自己就在楼下守株待兔,反正唐若等阵子就会下来的。 当然,他也不能给新华书店当免费的门童。 走起来。 生命在于运动。 现在范云也像个神医了,也基本上能掐准唐若的脉了。 果然,在他沿着马路又走了一个来回,警告了一个懒懒散散骑着三轮车满大街乱窜的卖烤玉米的老汉,然后又走到新华书店门口后,唐若下来了。 范云笑嘻嘻走到唐若的身边:“等下我过来。” 唐若点点头:“嗯,六点半,别上来太早了。” “知道,你放心。”范云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他可以把麻烦留给自己。123。但是坚决不能给唐若制造麻烦。 好舍不得呀! 唐若走了,她去接马雪莹去了,把两眼含情脉脉的范云扔在了原地。 范云低下头,用力踢了一下新华书店门口围着一棵桂花树的大石头条子。 那个石头条子表示严重抗议。 下班了! 范云也下班了。 他这次没钻新华书店了,而是拐到那天夜晚,方科藏在灌木丛后偷听他跟唐若说话的那个小小公园里。 说是公园。 无门无窗。 其实就是铺了几条小石板路。 。堆了八九堆假山石,种了十来丛灌木树的这么一个公共绿化的小小景点。 园子中间有一只大理石雕刻的酒壶,此时,正有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姑娘隔着壶身与壶嘴中间的空隙,在给壶身另一边一个一身黑衣服的小伙子倾倒秋波。 一看那个小伙子,就知道他快醉了,不然,他不会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范云不去打扰他们。 君子有成人之美。 范云拐到另一条长满绿油油嫩草的小路上,然后往右一拐,拐过一棵三个人也抱不过来的大银杏树,上了娘娘桥。 娘娘桥畔。 风景如画,走过的那些娘娘们亦如画中人。 范云认为。 如果有哪一位中流砥柱般的大画家愿意耗点时耗点力。山东永清创作出一幅灵渠上河图来,想来,也未必比清明上河图差。 如果,用油画的艺术手法揉合进去当今的时代特色,就更好了。 范云跳下桥头,走到渠边。 清泠泠的流水淙淙地淌着,一路向东,仿佛那里,有另一个需要奔赴的故乡。 它会流过无数田园农舍,石闸小汊,向前,再向前,然后,终于来到一处草木深深的堤岸,抵达湘江,纵身而下,汇入那条一往无前的大河。 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它奔腾入海的脚步。 范云蹲下身子,抄了一点水,洗了把脸。 别说,这春天的水,还真有点儿凉呀! 洗了脸,范云在渠边的一个小木亭子里坐了会,木亭的长椅上,坐着两对青年男女,说说笑笑,看他们的样子,有点像情侣,但又不是特别像,范云也看不出来,他只是用眼扫了一下。…。 那两个女孩子。 呵! 相貌比起唐若,可是大不如呢! 范云心中就有点骄傲。 范云看看表,时间过得真慢,天上的太阳就像被一块大磁石给吸住了一样,半天也不挪一下窝,真慢! 他奈着性子,看着小桥流水,行人木亭,不知不觉想起一首词来。 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呵呵! 范云看了看来回走动的行人,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挂着“在天涯”的那种意境。 那些行人,一个个倒是拎包的拎包,提菜的提菜。123。脚步匆匆往家中赶。 回家,过他们幸福的小日子。 范云的文青症发作过后,又捱了一会子,看看手机,终于六点半了,应该可以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那两对,意志力比他坚定,一副不到天荒绝不走,不到地老不分开的模样,时不时你给我抛个眼儿媚的眼神,我给你送个浣溪沙的回呈。 好吧,让他们放肆地去打情、骂俏吧。 范云,要走了。 华灯初上的大街,灯火熣灿,夜风袭袭,范云浑身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如果硬要说。 就说是青春好了。 他一口气爬上六楼。 。六楼金灵渠广告公司餐厅的门开着,里面中间一张桌子上,有两个小伙子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拿着牙签剔牙。 范云有点懵。 因为他走得有点快,没刹住车,一只脚已经踩到了门槛上。 那两个小伙子看了看他。 范云急中生智,先发制人,他居然冲那两个小伙子点了点头,摇了摇手。 而那两个小伙子,其中的一个,居然也跟他点了点头。 范云转身上了天台。 转身的一刹那,他还看到了唐若的坏笑,嗯!是的,看上去笑得很坏很坏那种。 马雪莹应该也看到他了。山东永清不过她倒很乖的,只是看了看范云,并没有说话。 范云上了天台。 站了一下子。 他抬起左腿,蹬着上次那两个装招牌的工人绑绳子的烟囱,吁了一口气。 范云掏出手机,看了看,准备发个短信息给唐若。 她倒先发来了。 嘀嘀,嘀嘀! “下来吧!” 呵呵!唐若早看到急中生智的他,仓皇上楼了。 进了餐厅,范云冲唐若苦笑道:“吓死我了,不是说六点半吗?怎么都六点三十七了,还有人没走啊?” 唐若笑道:“谁知道他们两个发什么神经,一直边吃饭,边谈业务上的什么事情,下一次,你还是等我给你发了信息再上来吧!” 范云揉了揉鼻子:“你不担心呀!刚才?” “担心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你,又不知道你是谁,就算你进来了,他们也不知道你找谁的。…。 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一定可以糊弄过去的!”唐若倒挺信任范云的应急处理能力。 范云都不相信自己。 她可真敢相信。 范云走近一点,指了指椅子,示意唐若坐下来:“你腿上磕的那儿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唐若笑笑:“不怎么疼了,今天我和章华华逛街,走了挺长时间,没感觉到疼。” “我看看,我再帮你搓点药!”范云把唐若的裤脚挽了上去,看看她小腿迎面骨上那块淤青,似乎还是那么青,并没有散去一丁点儿。 范云伸手轻轻按了按:“疼吗?” 唐若摇摇头。 范云手指用了一点暗力:“疼吗?” 唐若一撤腿,一皱眉:“疼!” 范云忙伸手摩挲了两下:“哎哟。123。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再擦点药!” 那就擦吧! 范云像上次一样,蹲下身子。如法炮制,给唐若擦了红花油,他双手发力,搓得唐若受伤的那个位置如同火烫的一般。 范云一口气替唐若搓完:“这样才有效果,这样才能把红花油搓散,让它渗到受伤的地方里面去,多搓几回就好了,没那么快的,效果要一点点来,你放心,明天绝对会好一些的。” 范云不光负责治疗,也负责安慰与解释。 他还负责打包票。 唐若坐着一动不动。 。任他这个“理疗师傅”给自己治伤。 她伸出手来,敲了敲范云的帽子:“帽子摘了吧!” 范云随手把帽子放到旁边一张桌子上,他从口袋中掏出那条拴着黄澄澄铜仔钱的红绳脚链,对唐若笑道:“今天上午做的,送给你的!” 唐若接到手中看了看:“挺好看,在哪买的?” “不是买的,这个铜钱是我奶奶给我的,祖传的,你看看,跟金的一样,这条链子才是买的,在秦皇路过去一点点的一个铺子里现编的。”范云解释着。 嗯! 是的,现编的! 连他“祖传”的瞎话也是现编的! 听到祖传二字。山东永清唐若果然郑重地又把那枚铜钱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她点点头:“嗯,确实挺好看,颜色挺亮。” 呵! 她和范云简直就是外行中的外行,像这种古钱,没听说磨得亮才好,应该是越有包浆,才越好吧?不过话说回来,古玩文物那一行,水太深,范云与唐若这种毛头小伙子与黄毛丫头,懂什么! 范云看到唐若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逗你玩呢!不是祖传的,那是我在山上挖桔子洞的时候挖的,比祖传的还珍贵!” 唐若轻轻打了他一下,嘟着嘴道:“骗子!” 范云让唐若脱了鞋子,给她把脚链戴上。 傻姑娘,戴上了,就套住你了,一辈子跑不掉了。 据说,很远的东北,大兴安岭与小兴安岭,以及高高的长白山上的那些老参农们,抓人参娃娃的时候,如果找到了人参娃娃,首先,必须要扎一根红绳子上去。…。 据说,红绳子一扎,人参娃娃就没办法借土遁逃跑啦! 啊哈! 土法子有土效果哦! 唐若温柔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心里,除了美美哒,就剩下美哒哒啦! 餐厅门一响,范云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唐若把挽起的半截裤管放了下去,起来去开门。 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杨家那两兄弟。 杨峰兴高彩烈提着一只碗口大的甲鱼,走在前面,他朝范云点了点头,直接走到厨房去了:“姐,姐,你看看这个,这个怎么个吃法的?” 马雪莹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她也跟进厨房看甲鱼去了。 杨岭推了推眼镜,冲范云与唐若点点头,小伙子安静,话不多,跟他哥的性格大不一样,他哥说话就爱乍乍呼呼的。 就像现在一样,杨峰在厨房里大声地跟正在热菜的杨姐道:“姐,这个甲鱼,你说清蒸好,还是烧汤好?” 杨姐笑道:“哟……这么小的一只。123。我看还是给马雪莹养着玩算了!” 马雪莹高兴地小脸绯红,她用力点点头:“真的吗?不骗人?” 杨姐笑道:“真的,不骗你!” 她从杨峰手中接过那只甲鱼,提在半空转悠着看了看,对杨峰道:“给马雪莹算了,太小了,除了壳,没什么肉。” 杨峰看看仰脸看着自己的马雪莹,把甲鱼递给马雪莹:“行,那好吧,那就送给你!” 马雪莹也不害怕,把那只甲鱼提在手中,上看下看。 “别摸,它会咬人的。”杨峰忙道。 那是,别看它小,如果被它咬上一口照样挺疼的。 杨姐对杨峰道:“阳台上有一只四方的塑料渔缸,还是个好的,我去拿来,你到洗手间刷一刷,帮马雪莹把它放进去。” “行!” 杨姐把渔缸拿来。 。递给杨峰,马雪莹兴奋地提着那只甲鱼,跟着杨峰去了洗手间。 那只甲鱼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又是清蒸又是炖汤,可吓死人了。 杨姐热好了菜,给马雪莹养甲鱼的鱼缸也已经洗干净了,范云也早就帮唐若的伤擦好药了,先玲也放下书本从房间里出来了,那么,就开饭吧! 马雪莹没吃几口,就去看她的甲鱼去了,唐若挟了一块瘦肉,准备撕一撕给马雪莹去喂她的甲鱼,杨姐道:“那个肉要洗一洗,水里的东西,不能吃盐的!” 唐若也不懂,既然杨姐说水货不能吃盐,那就姑且信之。 她捏着那块肉,去厨房用清水洗了洗,然后撕成一点一点的放在一个小碟子里,递给了马雪莹:“马雪莹,千万不能用手去摸它,一点点扔下去就可以了!” 唐若还不放心,亲自跑到鱼缸那里,给马雪莹做了一个正确投食的示范。山东永清这才回到桌上,继续吃饭。 饭桌上,杨峰挟了筷子菜送到口中,他看着杨姐笑道:“姐姐,吃完了饭有事没?” “没事,干什么?”杨姐道。 “没事就打牌喽,唐若,你们呢?” 他的你们,当然指唐若与范云。 唐若道:“没事。” “那就好,吃饭,吃完了饭打牌,先玲,你呢?”杨峰问道。 先玲点点头:“好,那就打一会,不要打太久了。” “行!”杨峰点点头。 他倒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动员组织能力也挺强,不愧是在外面跑业务的人。 主动性好,调动能力好。 吃饭很快,杨姐做的菜,绝对不会让人边吃边犯愁,她做的菜,那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不一会,大家吃完。 先吃不管,后吃捡碗。 还有点放不开自己的范云,吃在了大家的后边,他帮着杨姐把残汤剩饭收拾到厨房里去。 其实。 范云是故意的,因为他发现每一次都是杨姐吃得最慢,都是她在捡碗,范云觉得自己应该帮她做一点事,不然,这样白吃白喝的,多不好意思。 是。 杨姐是知道他跟唐若的关系。 。 第54章 妈妈 但是。 范云是一个非常善于照顾别人情绪的人。 因为什么? 因为他当了三年兵,做了两年班长,班长是什么?班长是军中之母呀! 有多少赤子,怀一腔热血挥别父母奔赴他乡,参军入伍,到了部队。 是谁与他们同吃同睡同训练?白天练兵,教动作纠错误;晚上巡铺,掖被角盖衣服? 首先就是班长。 可以说,每一个军人的成长,都离不开班长们的教导,他们如母亲一样,呵护着士兵们,教他们为人处事、砥志笃行。 叠被子、洗衣服、缝缝补补、训练学习、哪一个新兵,不是班长们手把手教出来的啊! 范云觉得。123。虽然杨峰与杨岭一直跟着杨姐白吃白喝,但是,他们是亲戚,杨姐是他们两兄弟的亲堂姐。 而自己呢? 先玲与杨姐能让自己在她们这儿混饭吃,无非就是看在唐若的面子上。 人应有自知之明。 唐若与先玲可以不用帮杨姐做事,帮,是人情;不帮,是本份。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本就是个混吃的,在这里吃着比外面的快餐店强一百倍,一分钱不用花的饭,如果眼里再没点活,那可就太不应该了。 古人都说,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 帮杨姐做点事,算什么。 其实。 这也是范云的厚道。 若是他就是厚着脸皮这样混吃混喝,杨姐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杨峰与杨岭混的时间,比范云长多了。 但他们是他们,范云是范云。 范云正在用自己的勤快,赢取这一个小圈子里之人的尊重。 与职业无关,与相貌无关,只与人品有关。 杨姐还是很客气的,她笑着对范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让你帮着收拾,太麻烦你了!” 范云笑道:“不麻烦,早点收拾了,咱们好打牌。” 杨姐道:“辛苦你了,就放在洗碗池里就可以了。山东永清晚一点我再洗。” 范云点点头。 而这时,杨峰已经擦干净了桌子,并铺上了报纸:“姐姐,快来了,打牌了……范云,快点!” 他弄这个很积极的。 这帮人打牌打的回数多了,都打出经验来了,也不用每一次拿洗洁精擦桌子了,大概擦干净一下,然后,铺上报纸,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用担心桌子上有没擦干净的油弄脏衣服了。 有一次,就把先玲的一件衣服袖子给弄脏了的,心疼得先玲直叹气,事后,她拿洗衣粉搓了又搓,还好,沾在袖口上的油污终于还是被她搓掉了。 当然了,铺报纸这个办法,是范云提出的。 当时,还得到了杨峰的大力表扬:“你这个办法好,免得搞脏衣服。” 不光免得搞脏衣服,打完了直接把扑克牌包在报纸中间一卷,连装也不用再装进牌盒了。 范云喊道:“你们先洗着牌,我洗洗手就来。”…。 “快点,快点。”杨峰催,唐若与先玲也催。 那就打吧,六个人,两组,仍然是三杨一边,范云带着唐若与先玲一边。 先玲读书还是可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牌却不行,她的水平与杨姐一样,基本上没有进步,当然,多少也进步了一点点。 范云觉得先玲与杨姐打牌,依靠的是惯性,而不是脑筋。 惯性让她们该加分加分,该跑牌跑牌,但是,稍微增加一点点难度,就坏了,就开始抓着手中的牌,一张张替它们算命,半天也无法决定先处理哪一张。 就像现在这样。 “快点,先玲,快一点出了……”看到不知道出什么牌好的先玲,杨峰都有点着急了。123。他曲起右手五指,叩着桌面道。 杨姐也一样,没轮到她的时候,她也催上了:“快点先玲,随便出,随便出两张……” 虽然先玲是跟范云与唐若一伙的,范云与唐若本不应该催她,让她想一想再出,可是。 她也想得太久了。 连先玲的同伙也催她了:“快点……随便出,没事的!” 这样的催促,不必太久,等下又会轮到杨姐身上。 “姐姐!快点出了……” “杨姐,快点!” 就这样。 。时间倒也消磨得挺快,一眨眼,就九点多了。 “散了,散了,明天继续。”杨峰把牌一撂。 他们这队又输了。 唐若看看马雪莹,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精神了,也不去摆弄她的甲鱼了,而是坐在她的身边,靠在她身上:“姐姐,我们回家吧。” 那就散了吧! 还是那句话,各回各家,各管各娃。 范云与唐若走在后面,马雪莹的渔缸范云帮她搂着,幸亏是个塑料的,不然,等下唐若与马雪莹还真不好拿。 “我送你回去。”范云悄悄地对唐若道。 唐若偷偷地拉了拉他的手,表示:准了! 下楼。山东永清范云拦了一个“慢慢摇”,待唐若与马雪莹都上去后,他才上去坐了。 马雪莹坐在中间,被重点保护起来。 她看看范云,又看看唐若,那样子,意思是说你俩不准偷偷地搞什么小动作。 人小鬼大。 “慢慢摇”跑在车稀人少的马路上,成了“快快跑”,居然跑出了风驰电掣般的感觉。 到了马雪莹家那个院子,范云付了车钱,送她们进去。 他有意识地四处看看,没有发现方科。 其实,方科就躲在大院中的那个凉亭的一根柱子后面,现在,他每天晚上都在那里坐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跟他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小伙子也想拉他去喝个酒什么的,可是他不去,他就在那坐着。 拽你一回两回可以,拽多了就没人拽他了。 他现在心理可能有点问题了,唐若跟范云进进出出,他也不露头出来,说点什么。…。 又或许,他正在憋什么主意,也不一定。 范云与唐若下车,方科就看到了,他赶忙站起来,闪身躲在凉亭的柱子后面。 范云根本都没往这边看,唐若倒是瞄了两眼,他藏得挺好,唐若没看见。 范云目送唐若上了楼,卧室的灯亮了,才转身离开。 方科气得咬牙切齿从柱子后出来了,现在,换他生气了。 唐若领着马雪莹回到楼上,马桂生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看着唐若抱着的那只塑料鱼缸问道:“那只甲鱼哪里来的?” 唐若赶紧回答:“杨姐给的。” 唐若有点奇怪,马桂生平时都是在他与唐小兰的卧室里看电视的,今天晚上怎么在客厅看了? 马雪莹也点点头:“杨阿姨送给我养的。” 刚才在路上。123。唐若就已经跟马雪莹解释好了,虽然这只甲鱼最开始是杨峰的,但是他后来给了杨姐让杨姐做成菜,那么这个甲鱼就是杨姐的了,杨姐最后却没有把它做成菜,而是送给了马雪莹,那么,这只甲鱼就等于是杨姐送给马雪莹的。 唐若问马雪莹:“听懂了吗?” 范云扑哧一下笑了。 马雪莹摇摇头。 听懂才怪,太饶了。 “姐姐,我就说是杨阿姨给的!”马雪莹睁着大眼睛道。 行吧。 。听没听懂的,过程不重要,结果重要。 马桂生也没再问了,八成他以为是杨姐买了做菜的,被马雪莹给要回来了。 他继续看他的电视,电视剧马上完了,最后一节。 唐若把那个鱼缸放好,进了房间找好马雪莹的睡衣,以及明天早上起床穿的衣服,外加一套中午换的衣服放在床上。 她又帮马雪莹把鞋子脱掉,换了一双拖鞋。 然后,唐若进了洗澡间,将一只大塑料盆子里放好温水,试了试,水温刚好:“马雪莹,快来洗澡澡了。” 马雪莹提提踏踏从房中跑了出来。 此时。山东永清马桂生也关了电视,进了他的房间。 唐若替她洗了洗头发,马雪莹爱出汗,特别是中午睡醒了觉,一身汗,所以唐若每天都要帮她带一身衣服,中午好让马雪莹幼儿园的生活老师帮她换。 帮马雪莹洗完头发,洗完澡,唐若又拿着吹风桶给她把头发吹干:“马雪莹,你就在床上玩,不准下来了,听到没?我去洗个澡澡,马上就来。” 马雪莹用力地点点头,玩她的布娃娃去了。 唐若自己洗了个澡。 快洗完的时候,门把手响了一下,她赶紧收拾好,穿好衣服出来了。 她以为马雪莹要上厕所。 马雪莹正在房间里玩布娃娃,唐若问道:“马雪莹,你是不是要上厕所?” 马雪莹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尿。” 马雪莹没上厕所,那谁动的门把手? 唐若感觉有点奇怪。 她想:“莫非是马桂生急着要用厕所?”…。 唐若摇摇头,应该不是的,马桂生的房间门都没有响过,他那个房间的门,开门的时候会响的。 那是谁? 唐若关上了门,在里面反锁了,她躺下来问马雪莹道:“马雪莹,刚才你真没上厕所?你真的没有尿尿?” 马雪莹匍到她身边,悄悄地道:“姐姐,是叔叔,叔叔刚才在拉门,他还往里面看了一下。” 哦! 原来马魁今晚上没出去鬼混了,今晚在家,怪不得马桂生不去他的房间看电视,而是在客厅看了。 唐若搂过来马雪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马雪莹,你还看到什么了?你叔叔还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了,他就走了……”马雪莹搂了搂唐若。 “嗯!我们睡觉吧,关灯,睡觉。”唐若打开床头上的小夜灯。 “我去关,我去关……”马雪莹抢着去把房间的大灯关了。 大灯关了。 小夜灯橘黄色的灯光照着这个小小的房间。123。唐若搂着马雪莹,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给她讲着故事:“从前,有一只小黑兔和一只小白兔,他们都喜欢吃萝卜,夏天来的时候,兔爷爷给了他们每个人一包萝卜的种子……” 唐若轻轻地拍着马雪莹,温柔地给她讲着故事,不一会儿,马雪莹就睡着了。 马雪莹脸上甜甜地笑着,不知道,她在睡梦中有没有梦到她远在上海的妈妈。 而当唐若这样哄着马雪莹时,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她自己的妈妈。 她的妈妈,是不是在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地把她抱在怀中,轻轻地讲着故事给她听,哄着她一点点睡去。 她的妈妈,是不是像唐若对马雪莹这样,每天带着她,陪着她,哄着她。 天下的孩子啊! 天下的妈妈呀! 如果可以。 。请一定要在孩子小的时候多陪陪她,照顾她,不要离她太远了。 要让她知道,你是这个世上她最重要的亲人,比起这相依为命,比起这短短的人生,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啊!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现代诗诗人曾经这样写道: 我不信神 不信佛 甚至,我都不信黑夜 可是 当我看着圣洁的玛丽亚 抱着耶稣时 刹那间就信了 母亲 那时 也一定这样紧紧抱过我 …… 一夜过去,又是晴天。 第二天唐若送过了马雪莹后,就直接来了公司,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到公司前台看看,帮前台的先玲她们做点事。 先玲今天也挺清闲,没什么大事,此时正矮在前台里面,跟湘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唐若猫着腰,轻手轻脚走过去。山东永清一拍台面。 “啪!” 吓了先玲跟湘琴一跳。 “唐若,你干嘛呀!吓死我了。”湘琴娇嗔道。 湘琴仰起她那张标志性的圆圆的苹果脸,拿起一把长长的塑料尺子,轻轻地敲了唐若一下。 唐若咯咯笑着,然后一板脸:“检查工作,先玲,昨天让你准备的旅行社资料准备好了吗?……你,你还有脸笑,徐湘琴,早就跟你说要订票,订票,订了吗?啊!” 她一本正经学着唐小英。 先玲一下子笑得差点把手中的杯子给扔了,湘琴伏在桌子上,笑成了一只秋风枝头的红苹果。 唐小英此时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徐湘琴,订票,订了吗?啊?” “订了,主任!” 这下轮到唐若笑了,看到徐湘琴绷着脸忍着笑,从台后站起来规规矩矩回答唐小英的模样,唐若笑得花枝乱颤。 唐小英看到唐若在前台,朝唐若笑道:“唐若啊!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唐若这道:“哎!主任,就来。” 唐若朝先玲与湘琴扮个鬼脸,走了。 徐湘琴叹道:“唉!姓唐的就是姓唐的,就是比姓徐的待遇好!” 。 第55章 生活无非我哄你,你哄哄我 先玲放下水杯。 “干活,干活!”她把桌子上的台历拿过来,看着上面用红笔打了圈的那些日期,仔细研究着一天乃至几天,甚至当月的工作计划。 湘琴弹了弹右手的指甲:“哎!先玲,昨天我看到花荷路口那儿新开了一家美甲店,等下午下了班,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做个指甲?” 先玲摇摇头:“不去!” “没劲!”湘琴又匍回桌子上了。 先玲看看唐若。 此时,唐若已经进了唐小英的办公室。 唐小英笑眯眯对唐若道:“唐若,下午马雪莹的家长会,我就不去了,我有事,还是你去吧,等开完了,晚上记得给唐小兰打个电话。123。啊!” 唐若点点头:“嗯!好的主任。” 不去就不去呗!马雪莹的家长会,十回有八回都是唐若给她去开的。 唐若不去谁去? 马雪莹是她带的,有什么情况都是她第一时间跟老师沟通,有时候,早上把马雪莹送到幼儿园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突然马雪莹就发起烧来,这时候,还不是唐若去找医生买药,买好,然后送到幼儿园,听老师跟她讲马雪莹怎么样啦,发烧得厉不厉害啦,已经量过体温计啦什么的。 反正。 。带小孩的这些琐碎的事,基本上都是唐若干的。 唐小兰这个妈很好当,远在上海,想回来就回来一下,回来干嘛? 无非花钱呗!带着马雪莹买东买西,当然,也给唐若买,这一点,她不小气,买了东西就去吃大餐,什么好吃吃什么,小城里那些著名的酒店饭店,差不多都被她们吃遍了。 但是,唐小兰很少带马桂生。 唐若记忆中的马桂生与唐小兰好像只一起吃过那么两三回饭,他们两口子,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不像那些久别胜新婚的夫妻一样,两口子分开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起了,就会咭咭呱呱聊个不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的那样。 唐小兰与马桂生聊。 不存在的。 各吃各的。山东永清吃完了,如果唐小兰还想带着马雪莹逛一逛街,带她去游乐园玩玩摇摇车、游戏机什么的,马桂生都是不去的,他就一个人先走了。 不去就不去。 唐小兰也不在乎马桂生。 她会拉着马雪莹的手:“走,马雪莹,唐若,咱们去玩。” 唐小兰在女儿身上,很舍得花钱。 她带马雪莹去游乐场玩,绝不会像有些家长一样,只是带着孩子进游乐场蹭玩。 有些家长,带着孩子进来后,把孩子往那个堆满五颜六色塑料球的滑滑梯池里一放,就不管了。 随孩子在里面玩呗,免费的。 唐小兰不。 唐小兰会买很多币给马雪莹和唐若玩,一块钱两个的币,别人都是五个、十个的买,她不,她端着一个小塑料筐,成筐买。 马雪莹很喜欢抓娃娃。…。 唐若也喜欢抓。 马雪莹每次去游乐场,抓娃娃是她必玩的项目,投进币去,马雪莹的小手抓着摇杆,她会小脸绷得紧紧地,紧张地盯着随着她的操作不断移动的机械爪,当她瞄准了下面的一只双眼眯成一条缝的流氓兔娃娃,或者一只黄色小狗熊时,她就会一按开关,机械爪慢慢下去,抓在了娃娃身上,稍有停顿,然后缓缓升起,向漏室移动过来…… 不过,十爪九空。 马雪莹毕竟太小了,她的判断力还有待提高,每一次不是机械爪子放晚了,就是放偏了,导致下面的娃娃要不抓不住,要不在回收的过程中因为时机不对,而被机械爪又抖落了。 她不服输。 抓不住就继续。123。非要抓到为止,确实,最后确实因为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抓到了一只。 “姐姐姐姐,妈妈,你看,我抓到了一只。”马雪莹就会高兴地叫起来。 唐小兰抱着双臂,笑着看着女儿,开心就好。 马雪莹开心,唐若也开心,唐若会笑着鼓励马雪莹:“马雪莹真棒,姐姐帮你把娃娃拿出来好不好?” “不,我自己拿!”马雪莹认真地道。 唐小兰与唐若看到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同时笑了起来。 确实好笑。 每一次马雪莹抓娃娃用掉的币钱。 。都能买一堆娃娃了。 唐若用掉的币钱,能买半堆。 有时候,马雪莹抓娃娃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大人与小孩站在她的旁边看她抓,那些看马雪莹抓的小孩,脸上的表情大多和马雪莹一样紧张,也和她一样,紧紧抿着嘴唇,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只不断移动的机械爪……移动,移动,抓上了,回来,回来…… 噢! 又掉了。 有一回,有一个小男孩看得太入迷了,当马雪莹没来得及收入漏室的那只娃娃掉在隔板上弹了两下,最后,终于还是又掉落它的伙伴中间时,那个小男孩十分懊恼,他激动地用力一拍自己的脑门。 “啪!” 除了抓娃娃。山东永清马雪莹还喜欢玩开车。 什么车都喜欢玩,她不光自己玩,还要拉着唐若跟她一起玩。 当她与唐若选好了各自的车辆后,马雪莹紧紧握着方向盘,小屁股因为紧张也离开了座位,她太小了,脚够着了油门踏板,屁股就够不到板凳了,于是,她就站着跟唐若比赛。 站着开车的马雪莹小司机,应该是拼不过坐着的唐若的吧? 恰恰相反。 唐若十回,有八回都会输在马雪莹的手里。 玩游戏,有时候,天赋比年龄更加重要,别看唐若比马雪莹大十来岁,可是开车,她,不行! 有时候唐若认真起来了,也会全神贯注跟马雪莹好好赛上一场,认真也不行,小小的马雪莹能从技术上碾压唐若。 她会在两个人的车子并肩而行的时候,突然加速冲到唐若的前面,逼得唐若猛打方向,直接冲到了隔离带上。…。 还好,电玩里面的隔离带,也是能在上面开车的。 不得不说,马雪莹还是蛮有那么一点点狡猾狡猾的。 马雪莹的飘移也玩得比唐若溜。 唐若常常飘着飘着,车子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马雪莹的飘移就溜多了,只见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车子,急速地把车子往右边的S形弯道边缘靠过去,等车子即将到达弯道的中心点时,再迅速往回把方向打回来。 马雪莹那辆海蓝色的赛车,后轮胎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焰火般的火花,“嗖”的一下,就将唐若的红车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第一名。123。马雪莹。 第二名,机器人。 第三名…… 第十名,唐若。 但是。 如果是打地鼠,马雪莹就不行了。 她与唐若一起拿着小皮锤,看着屏幕上的那些偷玉米,偷西瓜的小地鼠一边拉着果实逃离,一边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时,两个人就一通猛捶,“咚咚咚”! 一开始两个人还捶得挺欢,捶着捶着就不行了,胳膊也酸了,手也震麻了。 这时候,马雪莹就不玩了,她把小皮锤往唐小兰的手中一塞:“妈妈。 。你打,给你打。” 唐小兰就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小皮锤,与唐若将那些偷粮食的老鼠又一通捶。 捶中一只,“吱”地叫一声,飞走了,再捶一只,又“吱”一声。 捶那只嘴里叼着烟斗,头上戴着瓜皮帽,穿着金钱帮的衣服的鼠王时,要格外用力,那只鼠王很嚣张,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屏幕上游来逛去,从西逛到东,从东逛到西,似乎唐若与唐小兰雨点一样落到它身上的锤子,只是给它挠痒痒一样,屏幕上面它那根血条,似乎也长得可以给她们任意捶一样。 我再溜达一会,你们随便捶。 加币。 再加。 不加够币续够时间。山东永清不把这只嚣张的老鼠精捶扁,不算完。 终于,老鼠精还是不如唐若与唐小兰这两个人民币玩家厉害,终于被她们两个人捶得血条见底,“吱”的一声,飞走了。 游戏机底下,立刻“哗啦哗啦”吐出长长的一串游乐票出来。 可以到服务台换东西。 反正。 每一次唐小兰回来的时候,都是马雪莹与唐若大大改善生活,体验生活的时候。 除了带马雪莹与唐若玩,唐小兰还会带她俩去买东西。 衣服、鞋子,马雪莹的书包,有两只小耳朵一拉就会呼扇呼扇直动的小黄狗帽子,只要马雪莹要,一般唐小兰都会给女儿买。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久不在马雪莹身边,而弥补给女儿的爱呢? 她也帮唐若买。 有一回,帮唐若买了一双很漂亮的黑色浅跟的低腰小牛皮鞋,穿在唐若的脚上,特气派。…。 唐小英曾说过唐小兰:“哎,我说唐小兰,你干嘛要给唐若买那么好的衣服鞋子什么的,有必要吗?她不就是帮你带带马雪莹吗?” 唐小兰很认真地对唐小英道:“有必要,因为,每天都是唐若去接送马雪莹,我必须要给她也多买一些好看的衣服,让她穿好一点。 免得她穿得不好,被幼儿园的其他家长看到了,指指点点,连带我们马雪莹也看不起。 那个幼儿园都是些什么人的孩子?非富即贵呀!” 唐小英也不能再说什么,她就是感觉,有时候,自己的妹妹对唐若太好了。 唐若也说不清唐小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觉得,唐小兰是个好的时候能好死人,凶的时候也能凶死人的那么一个女人。 唐若见唐小英说了她不去给马雪莹开家长会了,唐若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马雪莹的家长会,都是自己去开的。123。前几天她告诉唐小英这事,只是尊重一下唐小英。 另外,也不能让唐小英挑自己的理,毕竟,唐小兰也说过,无论马雪莹的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唐小英。 马雪莹跟她这个孀居的大姨妈,虽然相处的也还不错,但是,比起唐若,那还是差着一截呢,如果今天她看到唐若没来,而是唐小英来给自己开家长会的,她也未必就十分欢喜。 她这个唐小英大姨,性格还是蛮古怪的。 情有可原。 自从唐小英男人车祸死了以后,连带她肚子里的宝宝也没了,唐小英的日子,过得说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可以理解。 唐小英不会哄小孩,又或者说,她没那个耐心哄小孩,她不能像唐若那样。 。长时间地陪着马雪莹玩这个玩那个,有的时候,马雪莹玩积木,一玩就玩一两个小时,拆了堆,堆了拆,小孩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反正就是翻来覆去摆弄那些塑料块。 这时候,唐若就会和马雪莹一起玩,教她怎么搭桥、盖屋,这个圆形的可以怎么摆,那个方形的可以怎么摆,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教马雪莹。 唐小英不行,她陪马雪莹玩的时候,保持不了三分钟的热度,一开始那三下子还可以,还可以和马雪莹面对面坐了,玩上一会。 可是。 她受不了马雪莹反来覆去的重复,马雪莹能和一堆不会讲话的塑料玩具玩上一个下午,她,成吗? 不成! 别说是她,唐小兰也不成。 但是,唐若行。 唐小兰并不会深究其因,找一找为什么大人与小孩子很难玩到一起去的原因。 或许她与唐小英都不知道。山东永清生活无非就是我哄你,你哄我,哄着哄着,就一起变老了。 又或者,她与唐小英都知道,但是,却天生的不愿妥协,不愿与周围的人妥协,有时候,甚至连亲人也不愿与之妥协。 对唐小英,唐小兰固守着一定的成见。 “独居久了,人的脾气就会变古怪一些的”,这话,是她亲妹妹唐小兰说的。 唐小英还是挺古怪的。 别看唐小英对唐若一天到晚笑眯眯地,可是,先玲与湘琴她们还是挺怕她的,她平时虽然笑眯眯地一团和气,可是,翻起脸训起人来,也是可是让先玲与湘琴站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 “翻脸比翻书不快!”湘琴气鼓鼓道。 “谁?”先玲抬头看看湘琴。 “还有谁,唐小英呗!” 唐小英自有她的道理:该宽的时候宽,该严的时候也要严,不然的话,手下这帮人谁还会听话,管理管理,先管后理,先管过来,慢慢梳理。 也可以说成,先管了,再修理。 唐若出了唐小兰的办公室,在她门外停了一下。 。 第56章 我爱你,亲爱的 唐若本来还有个事要跟唐小英说的,可是刚才说到马雪莹家长会的事,她一下子又忘了。 唐若在唐小英门口站了一下,没想起来,她就没再想了。 想起来再说。 有时候真是这样,明明心里记着一件事,可被其它的事情一给分心,就又忘了。 就跟提笔忘字一样。 唐若又回到前台,湘琴一个人在,没看到先玲。 “先玲呢?湘琴。”唐若问道。 湘琴指指天花板。 明白了,先玲去六楼饭堂了,应该是去报中午就餐的人数去了,确切点说,应该是上去偷吃加偷懒去了。 本来打个电话就可以的事,何必亲自上去跑一趟。 爬楼梯不嫌累啊! 唐若笑呵呵凑到湘琴身边。123。伸出春葱样的一双手,给匍在那儿的湘琴捏了捏肩膀:“小琴琴,你先在这里坚守岗位,我上去看看上面有什么好吃的,等我!” 湘琴舒服地一下子挺直了腰,她摇了摇头,调皮地马尾辫扫在唐若的手背上。 痒痒的。 唐若揪了揪她的小辫子:“等我。” 作为回敬,湘琴顺手捏了捏唐若的腰,捏得唐若“扑哧”一笑。 唐若上了六楼。 先玲果然在偷吃。 今天中午。 。杨姐买了不少小颗小颗的那种红色的小西红柿,也就是圣女果,做为中午的水果,唐若上去的时候,先玲正准备将一颗果子消灭。 “干嘛呢?”唐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先玲挑了挑眉毛:“没干嘛,吃东西,快来唐若,这个果子不错,没什么渣,过来,喂你一个。” 唐若鼓了鼓腮帮。 “来!”先玲将一颗洗好的圣女果喂进唐若嘴巴。 确实不错,确实是酸酸甜甜,没有什么渣。 唐若自己挑着看上去顺眼的,一口气吃了五六颗,她刚才上来的时候,本来是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山东永清拿一点给湘琴的,现在,她突然又改了主意。 “先玲,你下去的时候,给湘琴拿几颗呀!” “嗯!知道,知道,你放心。”先玲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厨房拿了一只小玻璃碗,装了十来颗,下楼去了。 唐若进了厨房,杨姐正围着一件海天酱油的广告围裙,在案板上剁排骨。 唐若笑道:“杨姐,今天中午炖排骨呀?” 杨姐答道:“不炖,我等下做一个粉蒸排骨,太大块了,改下刀。” “哦!那好吧。” 唐若从厨房冰箱上扯了一只保鲜袋,然后将洗干净的圣女果装了十来粒进去,又扯了一点纸巾拭干净水,揣进了自己的上衣侧兜里。 她走下楼梯,也没去前台,直接下了楼。 出了门口,左右看看。 没看到范云。 唐若朝汽车站方向走了上去,走过一点上坡路的时候,看见了正站在路边跟一个老头说着什么的范云。…。 范云也看到了她。 唐若走到一棵挺大的梧桐树下停了下来,朝范云招了招手。 范云哪还管什么老头不老头的,他趁着一辆红色“慢慢摇”开过去,几辆摩托车还没过来的空当,快步走了过来。 范云笑嘻嘻道:“怎么了?想我了?” 唐若微微一笑。 是! 不但想起你了,还给你带了一点好吃的。 唐若歪着头,笑吟吟看着范云,她从口袋里掏出果子:“这个小西红柿可好吃了,你尝尝,都洗干净了的。” 范云接过来,掂了一颗送进嘴巴。 确实不错。 范云握了握唐若的手,又软又细腻,当他看到旁边有人过路时。123。赶紧又松开了。 唐若用尖尖的指甲儿戳了戳他的手背。 “走了,我们今天中午吃排骨,可惜了,你吃不上。”唐若惋惜地对范云道。 范云笑道:“只要每天看看你,我就开心地不得了,吃什么都没关系,等下我中午,约同事一起解决好了。” 唐若点点头:“那好吧,那我走啦,晚上我发信息给你。” 范云“嗯”了一声。 他本来想跟着唐若往下面走几步,送她走到坡下,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虽然范云心里十分舍不得。 。但是,还是要顾忌影响的,如果被唐若公司的人看到了,就不太好了。 唐若快走下小坡时,回头看了一眼,范云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她抿嘴一笑。 傻! 等看不见唐若的背影了,范云把袋子里的圣女果又抓了几颗出来。 真甜。 他一口气将那些小西红柿全都消灭了。 范云掏出手机来,发了条信息给唐若。 ——小西红柿真好吃,特别甜,甜到心里了。范云。 ——好吃明天又给你拿。唐若。 ——你真好,宝贝。范云。 唐若半天没回他信息。 范云一会把手机屏幕掐亮一下。山东永清一会掐亮一下,起码把电池电量耗去了一格半后,唐若回信息了。 ——刚才有事去了,我爱你,亲爱的。唐若。 范云等来等去,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看到了唐若的这条短信息,简直就跟三岁的孩子终于抢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我也爱你。范云一边傻笑,一边秒回了。 ——谢谢你范云,谢谢你叫我宝贝,谢谢你爱我。唐若。 应该的,必须的,只要唐若愿意听,范云就愿意说,如果说十遍不够多,那就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看着唐若甜甜的话,范云挺胸抬头,把巡查走出了一种检阅的感觉。 远远的,人民政府的办公楼里,上次给杨宗玮挂过电话,表扬过他们的那位领导,站在窗口边看着范云点了点头:“小伙子真不错,有我当年那股子精神劲儿。” 范云走到了汽车站路口。…。 这时,一辆“慢慢摇”正从西面的远处快速驶来,看样子,是准备从东西走向的马路往右拐到南北走向的城台路上来。 也就是要经过范云所站位置的拐角方向。 此时,那辆“慢慢摇”后面,突然有一辆面包车以更快的速度超过了“慢慢摇”,此时双车已到路口。 那辆面包车突然向右一拐,准备拐入城台路,而行驶在内侧的“慢慢摇”因那台面包车的突然超车转弯被逼得无路可走,只好拧着车把跟面包车一起转弯。 三轮车“慢慢摇”突然转弯,是很容易翻车的。 这辆“慢慢摇”就差一点点翻了,它因为转弯过快整个车身往右猛的一斜,然后慌手慌脚的司机又猛地把车把往左一扭。 “慢慢摇”又猛地往左一斜。 矫枉过正的“慢慢摇”一下子倒在了面包车的车身上。 一阵刺耳的铁与铁磨擦的声音。 “慢慢摇”雨棚上面的角钢贴着面包车的上方车身。123。划了长长的一条凹槽。 神奇的是,看着必翻不可的“慢慢摇”,因为靠在了面包车上,车身找到了支撑点,没有翻倒,而是摆了两下后,停了下来。 “慢慢摇”上的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乘客,以及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司机,吓得脸都白了。 那两个女孩子从车上下来后。 。走上人行道,半天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从面包车里下来的三个男人与“慢慢摇”司机交涉。 这个突发状况把范云也吓了一大跳,因为当时两台车离他仅仅不到两米的距离。 吓得范云往后一跳。 两辆车都靠边停了。 话说,这两个司机运气也不知道该说是好呢,还是应该说是坏。 对面汽车站那个交通岗里的一个值班交警,正伏在桌子上埋头写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值班日记还是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个事故。 那个交警继续写他的东西。 这样,两个司机可以不用经公了,他们可以私了。 但。山东永清面包车毕竟是被划了。 但,错在面包车先。 不过,这几个人,显然也是老江湖了,他们在行人还没有围观之前,迅速达成了相互的谅解并协商如下。 “慢慢摇”负责面包车修理费。 两辆车一起开到修车铺,马上、现在、立刻。 范云觉得这两辆车的车主,处理事情,真够果断的。 那辆“慢慢摇”的司机,也没问那两个女孩子要车费了,直接一加油门,走了。 范云心想:还好,真是万幸,没有伤到人。 如果“慢慢摇”翻了的话,处理起来,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就是运气呀!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范云觉得自己以后要与马路保持距离,注意再注意,他觉得自己应该叮嘱一下唐若,因为她和马雪莹天天都要坐“慢慢摇”。他又觉得自己应该买辆小轿车,天天接送唐若,那样就安全多了。…。 一想到小轿车,他就想起在部队时跟战友夸下的海口,退伍三年买一辆桑塔纳,可是,就他现在这点工资,不吃不喝攒一年下来,大概只够买几个车轮子。 范云摇摇头。 范云走到老广场,看到了唐彬,他就跟唐彬说起这件事,唐彬呵呵一笑:“那个面包车,手续一定是有问题的,所以才私了。…… 那个慢慢摇也开得太快了,三轮车开太快了是不行的,而且,慢慢摇上面本身又加了那么大一个铁棚子,头重脚轻,转弯快了不翻才怪!” 范云觉得唐彬说得有道理。 那天,他去杨宗玮大队长家送完牛奶后,开着圆脸吴姐仓库那个送牛奶的三轮车,拐到湘江边的时候,感觉那速度比这个搭客的“慢慢摇”速度要快得多。 但是,自己并没感到三轮车有失控,要翻的感觉。 唐彬懂得东西不少。 他以前天天在街上混,不是白混的。 范云拍拍唐彬肩头:“喂!唐彬,中午去哪里解决?” “你呢?” “不知道哪。123。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嘛!”范云道。 唐彬抺了一把脸,沉吟道:“去哪里呀?嗯……去老地方吧,你去叫一下老魏,然后我叫赵艳玲她们三个女的。” “行,那就这样,早一点啊,不行等下你就让赵艳玲先去占位置。”范云嘱咐道。 “知道,知道,放心,我都安排好。”唐若道。 范云找到老魏,告诉了他中午老地方,老魏点点头:“嗯,好的,我知道了。” 范云就一个人继续巡查,他觉得,大事没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倒有一大堆。 他又觉得,似乎他见到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不管是开车的、开店的、卖菜的、上班的,似乎都干得都是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情。 当然,大人物不算。 范云心中的大人物。 。应该是那种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今天吉隆坡,明天奥地利,后天华盛顿那种大人物。 范云有时就会想,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怎样生活的。 大人物的生活他不知道,但他的工作就是这样平平凡凡的。 有鸡毛。 也有蒜皮。 范云回答了一个老人的问路:“哎,大爷,就是那儿……对,就是那儿,那儿就是法院,你看到那对石头狮子了没?就是那里。” 范云将手指向远处。 那个满脸皮肤都被风雕雨刻得沟壑纵横的老头顺着范云指点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范云接着道:“那个门口,旁边你看到了吗,那里不是挂着好几张对联吗? 那里就是写毛笔字的,你想写什么,过去找他写就行了。” 老头微微颔首,也不知道他看到范云说的那个什么对联没有:“谢谢,谢谢你,弟弟。” “你过去吧。山东永清大爷,要不等下别人该收摊回家吃饭去了。” “好!好!”老头冲范云摇摇手,走了。 范云又往上走走,到了大众理发店门口。 一个长得挺俊的大眼晴姑娘正站在门外招呼徘徊在理发店门口踌躇不前,不知道进门该先迈哪条腿的一个黑衣小伙子:“里面坐,你是洗头,还是理发?” 那个小伙子抬头看看招牌,又看看店里,一直下不定决心。 范云看看这个伶伶俐俐的女孩子,发现她长得很好看,可惜的是左眼有点问题,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正常人的眼仁都是位于正中间的,她的偏上了一点点。 范云心想,前两天还没见她,这个女孩子应该是新来的,不知道她是柳师傅的徒弟?还是另一个女理发师的徒弟? 她的左眼那个样子,不知道对她的视力,有没有影响,可惜呀! 范云管得挺宽,操心也真不少,人家姑娘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真是的。 不过,就算是她长得天仙一样,范云也不会在意,他现在只要一想起唐若的信息:我爱你,亲爱的,就会开心地露出傻子一样的笑容。 那个姑娘一边招呼那个黑衣小伙子,一边打量了范云一眼。 。 第57章 归属感 范云又不理发。 那个女孩子应该也是打量过范云的头发了,范云的头发还很短,没有剪的必要。 她不再看范云,继续招呼那个黑衣小伙子:“进来吧,里面有位置的。” 黑衣小伙子终于还是架不住她热情的招呼,抬腿走进了理发店。 范云看见他是先迈的左腿,百分之五十的人,走路都是先迈左腿。 范云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往回走,去老地方。 老地方,当然就是他们经常去吃的,水街那家牛八宝小火锅店。 范云到的时候,赵艳玲跟梁蓉已经到了,梁蓉扯了扯自己旁边的板凳:“范云,坐这儿。” 范云笑嘻嘻坐了:“姐姐。123。有什么关照?” 梁蓉抻了抻最下面的衣襟,把盛瓜子的小碟子推到他面前:“过两天我有点小事,想让你帮我顶个班。” 范云抓了几粒瓜子,张嘴嗑了一粒:“行,没问题,什么时候?” “过几天吧!到时候我看一下我俩的班,如何可以的话,我就提前一天告诉你,你好安排。”梁蓉道。 范云点点头:“行,没问题,只要不是星期六,都可以的。” “为什么?星期六你有事?”梁蓉问他。 范云心里骄傲,嘴上不说:“嗯!我星期六有事。” “什么事?”梁蓉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私事。 。私人的事。”范云一下子还真不好回答她。 梁蓉斜眼看看他:“什么公事私事的,下了班,那都是私事;上了班,那都是公事,知道不?好好去看看劳动法!” 范云觉得自己跟她没法说。 他问赵艳玲:“唐彬他们呢,怎么还没来?老魏班长也没来?” 赵艳玲“噗”一声吐了一粒瓜子皮:“估计是应该有点什么事吧,应该很快就来了。” 果然。 没几分钟,老魏在前,唐彬与何兰芬跟在后面来了。 唐彬人还在外面,话先进屋了:“点了菜没有?” 赵艳玲指了指火撑子上的铁锅:“你看不到嘛?那不是菜。山东永清是什么?” 唐彬一屁股坐下来,冲赵艳玲嘿嘿一乐。 他伸手拿起筷子,夹了已经开始“咕嘟”的锅中一截青蒜苗吹了吹,扔嘴里了。 老魏也坐下来,抽出筷子道:“吃饭,吃吧!” 吃饭。 闲聊。 无非就是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大半天发生的事情,每人说一样,也够说一会的。 何兰芬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膝盖上,气呼呼道:“刚才那个卖衣服的老板娘,脾气真冲。 我看到她门口摆的那个挺大的不锈钢广告牌,都占了人行道了,让她收走,她不但不想收,还很凶的样子,她以为她凶,我就怕她呀?” 老魏没说话。 唐彬说了:“那个女人,已经和她老公离婚了,离婚后她没有结婚,认识了一个比她小十好几岁的男人,两个人同居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那个男的骗了她不少钱。…。 你们想一想,一个二十来岁三十不到的男人,会真心喜欢一个四十多的老女人吗?他图什么啊?” 唐彬的小道消息挺灵通,连这些事都知道。 “这事谁知道,谁知道她图什么,除了她自己才知道,哦,包括那个男的。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在一起的时候,好得你死我活的,一旦分手了就闹得跟仇人一样,总是数落对方的坏处,倒把当初在一起时候的那些好处,忘得一干二净了!”梁蓉叹道。 何兰芬点点头:“那倒也是。” 赵艳玲舀了一勺汤泡在饭里:“呵!行了,说别人做什么,快吃饭吧,牛肉已经煮老了。” 何兰芬夹了一块牛肉嚼着。123。眉毛挑了挑:“没老,刚刚好!” 吃吧。 范云不喜欢听这几个老娘们听风就是雨的小道消息,他倒是对老魏这个外地人,为什么会来这儿安家有点兴趣。 他端起茶壶,给旁边的梁蓉倒了一杯茶,又给老魏倒了一杯:“师父,你来我们这儿几年了?为什么你的本地话说的这么好?说实话,如果你不说你是外地人,我还以为你是溶江的!你的口音有点像本地溶江那边口音,但是,似乎又有点像高尚那边的。” 这个问题老魏得想想。 老魏用手背将沾在嘴唇上的一粒大米扒拉掉:“我来这儿时间不短了。 。这边的土话,跟永州那边的有点像……其实主要是在这边呆的时间久了,但是你要是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还真不好说。我想,大概主要还是跟天天说有关,反正当时,我能听懂我老婆跟她家里人说的话,我就跟着她说,说着说着,感觉越说越顺嘴,就这样了。” 梁蓉道:“就是的,学说话就跟唱学粤语歌一样,听得多,唱得多,慢慢就会了,看粤语电影也是,我现在看粤语电影,不看字幕,也能听个大概那些演员说的是什么。” 何兰芬插话道:“那。山东永清老魏,你干嘛不带上嫂子去你老家那边生活呢?自古以来,上门女婿可是不好当的呀!” 老魏摸摸下巴,低声道:“我不是上门的,她有弟弟妹妹。 你嫂子她那个人吧,别看个子不高,脾气挺拗的。 我们没结婚前,我带她去过一次我们那儿。 去过之后,她对我说,不习惯我们那边的饮食习惯,要求我一定要到这边来生活。 当时,她已经怀了宝宝了,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办?” 何兰芬笑道:“你这是典型的先上车后买票呀!怪不得你丈母娘对你有看法。” “不是那回事。”老魏道。 范云几个就看着老魏,看他有什么“高见”。 老魏悠悠道:“她本身娘家这边有弟弟,是不可能再招一个上门女婿的,完全没必要嘛! 没事,我丈母娘招个上门女婿做什么?来跟她儿子分财产吗?…。 我的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我老丈人家那些山,那些田地,他是不会分给我一点的。 那是他们家的祖业,是要留给自己儿子的,他怎么可能会把那些东西留给一个外姓人?” 赵艳玲点点头:“那是,人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梁蓉跟何兰芬也一齐说道:“就是!” 老魏伸手捏了捏鼻梁:“我根本就没那些想法,说实话,我在这边生活,所有的亲戚都是老婆这边的,我老婆的爸爸妈妈,跟我亲生的爸妈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齐点头:“那是!” 老魏叹了一口气:“我要他们那些田地干什么?现在,谁还指望那点田地生活?土里能刨几个钱出来?” 何兰芬叹道:“是啊!现在种地。123。也就是种点自己吃而已,靠那个赚钱……” 老魏道:“我又不要老丈人家的田和地,那又不是我的,我一个人留在外地,还不都是为了我老婆。 我老婆不愿意跟我去我们那,我只能将就她,我能将就,可是我儿子呢? 你们是没见过我丈人他们两口子那种偏心! 就说我儿子,小的时候,跟我小舅子的儿子,差不多一样大,两个同龄的小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难免会争东西,抢玩具什么的…… 你们知道。 。我老丈人是怎么样的?” 大家都看着老魏,听他说。 老魏声音已有颤音:“每一次,都是骂我儿子,凭什么呀?难道外孙不是孙子?外孙跟亲孙子不是一样,也流着他身上四分之一的血脉?”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没法说。 老魏继续道:“其实,我小舅子全家,现在都搬到大城市里生活去了,我老丈人家里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要我去帮着做。 现在,他老两口子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可是,等他们以后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呢?谁来照顾他们?” 老魏的话停顿了一下。 “还不是我跟我老婆!” 大家听着。 “嫂子她怎么样?她就没有点什么想法?” 老魏叹道:“她还能怎么样。山东永清虽然她一般很少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对她爸妈也不满意,不满意又能怎么样,毕竟那是她爸妈,所以,逢年过节什么的,该给钱给钱,该送节礼送礼,从来都没有马虎过,老的糊涂,咱小的不能没有良心。” 梁蓉叹道:“有些老人,就是糊里糊涂的,现在社会,女儿跟儿子不是一样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种老思想,早该淘汰了。” 何兰芬道:“说得也是,其实人这一辈子,想三想四,争东争西,到老了的时候,两眼一闭双腿一蹬,连一根草棒都带不走。” 唐彬道:“谁说的?那些陪葬的,不是给入土的人,带走的吗?” 赵艳玲抄着筷子敲了一下唐彬的碗:“那叫带走吗?那只是满足一些愿望,那只是后人满足前人的一点心愿罢了。”…。 唐彬道:“那倒也是,其实,陪葬太好了,也没必要,像古代那些大官,陪葬的东西倒是挺多,可惦记的人也多,招盗墓贼,有个电影叫东陵大盗,那个电影你们看过没有……” 范云看看老魏,唐彬这话题,都岔到没影的地方去了,本来听老魏说他的事,现在扯到电影上了。 扯到电影,几个女人就又扯到电视剧上了,那些肥皂剧,你爱我我爱你的,范云不喜欢看,他喜欢看那种热血的,奋斗的,能激励人奋发向上的,特别是军事题材的电视电影,他都挺喜欢看,当然,也包括好莱坞的那些大片,好莱坞的大片,那可不是吹得,大都拍得立体、丰盈,很有画面的即视感。 老魏也不想再说他的事了,说了也没用,许多事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老魏端起茶杯,将飘在水面上的一点茶末子吹掉,如同吹掉他那些飘浮不定的情感似的。123。长吁了一口气。 “吁!”他喝了一口茶道:“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忘了,下午准时上班。” 散了。 散了各走各的,谁还没一点私事要办理嘛! 范云顺着水街一边往灵渠公园小门方向走,一边琢磨老魏的话,说实话,他还是蛮同情老魏的。 老魏为了他老婆,离开了自己在老家的那些亲人,千里迢迢跑到这边来,确实很不容易。 别的不说,老家那些亲戚朋友,同学什么的,这些关系他带不来吧? 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在老家,平时老魏如果遇到点什么难处,那些乡里乡亲,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多少,是能帮他的吧? 可是。 他现在在这边,认识的都是女方的亲戚,别人对他这个“空降军”未必感冒,他想真正融入这边的圈子,怕是比在老家难上万倍。 自古有句老话,叫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也就是指的故土难离了。 故土是什么?是游子的根,是出生时与生俱来的烙印,是归属感,没有故土,没有归属感,人就像水面上的浮萍,风一吹,四处飘荡,浪一起,就被潮头推得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归属感,很重要。 范云顺着渠边,走了一阵子,他又折到了铁板状元桥上,站了一小会,然后信步由缰,往范雨与梅霖的雨霖理发店走过来。 这两个,可都是他的亲人。 虽然范雨与梅霖还在边谈恋爱边创业阶段。山东永清可是,在范云的心中,可是已经和弟弟范雨一样的,把梅霖已经当成了他们老范家的人。 范云走过了一条长长的小巷,这条小巷古色古香,几乎每一座楼房都雕着梁、画着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和许多大城市的城中村似的,太窄了。 最窄的地方,有两三栋楼都成了握手楼,对面的窗子一打开,伸根晾衣杆子去对面,就能把对面挂在窗外烘得喷香的长条腊肉给挑到自己这边来。 加点辣椒一炒,就是好菜。 他穿过这条小巷,对楼下停着的那些单车摩托车皱了皱眉,像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被列入了消防重点单位没有?这种地方,一旦发生了火灾,消防车开都开不进来。 不过,消防水源倒是绝对没有问题,灵渠里有的是水,抽干了灵渠,还有湘江。 范云一口气走到了雨霖理发店,此时,店里没有客人,梅霖正在教范雨替一个塑胶模特儿上发卷,范雨拿着一根红色塑料卷发棒,正站在梅霖旁边,嘿嘿嘿地傻笑。 他看见了范云,忙叫道:“哥!” 。 第58章 夫妻相 范云向前走了两步,左脚踩上台阶。 梅霖朝他笑了笑,一个哥字在她舌头上打了个滚,终于还是没好意思喊出来。 范云对她也报之一笑。 他问范雨:“生意怎么样?” 范雨搓搓手中的卷发棒:“还行,开始那几天,每天七八个客人,现在,来店剪头发的客人差不多多了一半,今天十点半开的门,到现在来了四个客人了。” 范云点点头:“开店就是熬,熬时间,熬客人,慢慢地就有熟客了。” 呵呵,真搞笑,他把从大喇叭那学来的话,转给了范雨。 范云看到了弟弟,想起自己有些日子没回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一趟。123。看一看家里,就问范雨:“范雨,我明天回去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范云的意思,是问范雨要不要带上梅霖一起回去一趟,告诉一下家里他跟梅霖的事,范雨和梅霖两个人,男女朋友也处了,店也一起开了,应该回去告诉一下爸妈,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范雨摇摇头:“你自己回去吧,我这儿走不开,我们这刚开业没多久,要天天守着,不能离人。” 也是。 范云“嗯”了一声:“那好吧,那我明天回去一趟。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 范雨用卷发棒挠了挠头,想了一下:“帮我带……嗯!算了,改天我自己回去拿好了。” 梅霖笑道:“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一趟嘛,也可以拿些衣服什么的回来。” 范雨摇摇头:“不,过几天吧,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去我家!” 他说得很坚决。 梅霖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带她正式地再认一次门,宣布一下她和范雨的关系,虽然上次她去过一次,但那次是被李恭堂老婆拉着去与范云相亲的,哪成想,范云她没看上,却看上了范雨,最后与范雨在一起了。 而范云。山东永清倒成了她的大伯子。 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去老范家,会比第一次要更加不好意思了。 也好,晚几天,她再跟范雨一起去,这一次,让范云先去打个先锋,跟家里通报一声,免得她到时候去的时候,不好意思。 梅霖有自己的想法。 她想得更深一些。 范雨其实应该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觉得新店才开,要天天守着这才行,熬码头熬码头,熬吧! 别看他跟梅霖每天十点多才开门,可是,晚上休息得也晚。 新店开张,虽然说一下子没什么生意,但是,越是这样,他和梅霖就越想晚一点关门,万一,有些白天猫在家里,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年轻人过来剪头发呐! 开店不光是要熬时间,还要准时,特别是准时开门,开着开着,别人就会说,噢!那个雨霖理发店是吧,十点半开门,十点关门,去吧去吧,去理吧,现在有人。…。 就是这样的。 开店都这样,要长久,准时,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那样的生意是做不长久的。 范云觉得也是,范雨的东西,让他自己回去拿就是了,他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呀,不用自己闲操心。 他捏了捏范雨的肩头:“好好做生意,好好跟梅霖学手艺。” 范雨笑道:“哥,以后,你的头我承包了,到时候来店里,我帮你剪,对了,现在没人,要不要我现在帮你剪一次,剪个平头……不,短碎,哥,你这个头型其实更适合短碎,真的……” 范雨说得头头是道。 先不说他什么水平,要是范雨上来三板斧轮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他就是本店的大师傅。123。而梅霖只是他雇佣的小工。 范云往后撤了一步:“行行行,没问题,但是等我头发再长一点好吗,我这剪了没多长时间呢!” 梅霖笑道:“你放心,哥的头发以后都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帮他剪,帮他设计什么发型,都没问题的,是吧,哥!” 范云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没问题,好的,一定给范雨剪。 冲这两声哥,也得给范雨剪。 到时候,如果范雨剪不好,最多也就是碎发改平头,平头还推还不好。 。就贴着头皮铲,这样总可以了吧!就像范雨说的那样,范云的头顶确实很平,剪什么发型都可以,就是贴根推光头,也没什么大问题,也能看得过去,以前,在部队,通信员就经常拿推子给他贴着头皮铲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梅霖的嘛!徒弟失手,师傅来修。 梅霖的手艺确实练得很不错了,只要范雨好好跟她学,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独当一面的。 范云在理发店门口又站了一会,他看到了中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由得灵机一动。 他对范雨道:“喂!范雨,你要是想快速提高水平,我倒是有个主意!” 范雨忙道:“什么主意?” 梅霖看到范云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山东永清也望着他,认真听他讲。 范云道:“我觉得,你可以每天在不忙的时候,抽出一点时间来,到中医院的大院子里去,到树荫下放上一张板凳,再写一个免费理发的牌子,肯定很多人找你理。” 范雨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范云的办法是不是好办法,不过,听上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范云的想像发挥开了:“你还可以去旁边的一小和一中也联系一下,那里的学生……呵呵!如果你把免费理发的牌子往学校大门口一竖,我觉得找你剪头发的人能累死你,不用一个月,你的手艺绝对练得杠杠的!” 听上去范云的建议十分棒。 范雨双眼发亮,连声附合道:“这个主意不错,确实可以,你说呢梅霖?” 梅霖笑道:“还行吧,你可以去试一试,只是,千万别说是我们店的人,更不要说是我的徒弟。”…。 范雨不解地道:“为什么?” “我怕你把别人的头发理坏了,砸了我们的招牌!”梅霖满眼都是揶揄。 梅霖的话,没有动摇范雨的决心与信心,他一迭声对她和范云道:“好,等我再学几天,我就去试一试,我觉得一定能行,你说是吧,哥?” 范云出的主意,范雨问他,他当然点头。 梅霖笑着看了看踌躇满志的范雨,觉得不论结果如何,范雨的精神倒也可嘉。 “来,哥,我帮你剪一下!”范雨把卷发棒往工作台一扔,抄起了电推剪。 “行行行,下次,下次。”范云觉得自己再不走,范雨真的就要动手将自己摁在理发凳上,强行修理了,他忙跟范雨和梅霖告辞。 “我走了。123。你俩好好做生意。” 范雨“哎”了一声! 梅霖也答应得脆生生的。 范云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看理发店,店里,范雨低着头正跟梅霖说着什么,他忽然觉得范雨与梅霖在一起,看上去总感觉哪里有点像,他想了又想。 想起来了。 眼睛! 范雨与梅霖的眼睛很像,都是大大的,很有神的那种,他们两个看人的时候,眼睛中时不时有一种别样的神采在闪烁。 那种神采,应该是…… 范云一时也说不上来。 。或许他能感觉到,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其实。 那种神采是欢欣,是足足的底气,是爱,是幸福。 如果总结成一个词,是:夫妻相。 范云刚才还有点事的,忘了跟范雨说了,不过现在走远了,他也就没再回头了。 他们的父亲老范,最近这半年总是说腿疼,问他具体疼在哪里,他又说不出个准确位置,范云有好几次说让他到县医院去好好查查,他爸却说:“无非就是人上了岁数了,老寒腿或者风湿什么的东西,去了医院,不是照这个,就是拍那个,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嘛!” 他自己跑到界首大集上。山东永清找那个一年四季都在界首的湘江大桥桥头卖中草药的一个郎中,开了一些子汤药跟狗皮膏药,在胯骨那里连洗带贴,范云妈问他效果怎么样,他一会说减轻了,一会又说效果不是很明显。 若是问急了,他还会生气对老伴地道:“中药治本,西药治标,治本除根当然来得慢,病去如抽丝,急有什么用!” 范云都跟老爸说过几次了,让他到县上来,拍个片子照一照,有什么问题透视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他爸,就是不肯来。 舍不得花钱。 确实,家里也没什么钱,范云当兵这几年,为囯做了贡献,但为家却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至于范雨,范雨不但没挣钱,还隔三差五问老妈讨上个三十二十的用。 没钱。 不过,现在好了,范云想到。 以前家里没钱,是因为一家四口,全靠老爸一个人卖苦力跟着村子里的人到处搭泥水班挣点钱,一个人挣,四个人花,难!…。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范云复员参加工作了,范雨又谈了一个会手艺的女朋友,两个人还开了店,虽然,暂时一下子,他们老范家这个家还见不到太大的经济效益,但是,现在三个人挣钱,用不了多久,日子就能翻过身来的。 范云觉得,当下之急,他们家就是攒点钱,让老爸到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该抓药抓药,该诊治诊治,他决定这次回去,跟老爸老妈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范云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家里的问题。 他的心事,如果被他爸他妈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的,儿子确实长大了,知道为家里分忧,为父母着想了。 范云边走边想心事。 让他想吧。 不说他了。 再说说唐若吧。 唐若把那小袋圣女果拿给范云后,边走回金灵渠广告公司,边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周围。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够大胆的。123。光大化日之下,就从公司饭堂里拿出水果来给范云吃。 唐若觉得自己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但她随后又想,哼!有什么大不了,最多,中午的时候,自己不吃水果就好了,范云吃得那一份,其实等于是吃的自己的。 这么想的话,唐若觉得那小袋小西红柿给范云吃得就理所当然了。 毫无问题。 但是,她暂时还是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她谈恋爱的事情,公司人多嘴杂,许多人又特别喜欢八卦,特别是行政与财务那几个老女人,她才不想让她们知道。 那几个阿姨,每当见了她就会开她的玩笑:“唐若,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唐若。 。我娘家侄子在大公司上班,县城里有房又有车,哪天,阿姨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去她们的。 不感兴趣。 唐若跟许多对爱情充满浪漫想像的女孩子是一样的。 她想像中的他,一定是对自己又温柔又体贴的,含情脉脉地坐在她的对面,拉着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极其深情地望着她的眼晴道:“唐若,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非常非常爱你!” 这样,唐若就欢喜。 她可不喜欢两个人一见面就直接开条件那种,什么房子车子票子的,那种相亲的感觉,似乎不像是谈恋爱,更像是卖自己。 一边数钱,一边卖自己。 唐若不喜欢。 她喜欢范云这样的,带着她出去玩,吃好吃的东西,两个人之间有着心有灵犀的小默契。山东永清她做点什么事,范云常常能秒懂,而范云,也时不时给她一些小惊喜。 例如,时不时发条信息过来,说自己很想很想她啦!很爱很爱她啦!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啦!也在想她在做什么啦! 等等。 时不时买些她爱吃的小零食,就连送个脚链给她,也能让她感到由衷地欢喜。 唐若喜欢范云这种温润、常情的爱情,她不喜欢那种大喜大悲的爱情。 那种爱情,会让人的小心脏受不了的。 唐若走到前台,湘琴正与先玲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什么。 湘琴看见唐若进来了,朝她一伸手:“唐若,你给我拿的好吃的呢?” 唐若毫不客气,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刚才先玲不是拿给你了吗?” 唐若一指那只小玻璃碗。 湘琴从台后站了起来:“哪有,先玲就端了一只空碗过来,什么也没有。” 唐若看看先玲。 先玲满脸都是你看我干什么。 先玲敲了敲那只碗:“刚才我本来是拿给湘琴的,可是,被电工小吴给半路打劫了,全被他一把给抓走了。” 。 第59章 若无其事 先玲呵呵笑道:“我本来想再上去一趟的,突然想起有一件急事没做,唐若,辛苦你再跑一趟……” 先玲指了指那只碗。 唐若明白,自己溜号可以,但是先玲可不行,如果被唐小英发现了的话,先玲轻则挨批,重则要被扣钱。 唐小英可很厉害。 唐若走到湘琴身边,伸出食指“啵”了一下湘琴的小撅嘴:“行行行,我再跑趟腿,哎呀!姑奶奶,等着啊!” 湘琴也不吃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快点,速度。” 唐若上楼,捧起大盆子里的小西红柿,将那只玻璃碗装得溜尖,下来了。 她掂起一颗喂到湘琴的小撅嘴里:“好吃吗?甜吗?” “甜!” 唐若也掂了一颗。123。确实挺甜的。 这个时候,电工小吴突然从外面露了露头,他朝唐若招了招手,他站的位置刚好避开了湘琴与先玲,她俩看不到。 若无其事。 唐若走了过去,小吴又往避人的地方走了两步,他从随身背的电工包里摸了一个纸袋子出来,递给了唐若:“给,这是那天我们照的相片,每张底片我都洗了两张,这是给你的。” 唐若接了过来。 小吴朝唐若笑笑:“走了,唐若,有事去了。 。我工作去了。” 唐若朝他微微一笑:“嗯!” 唐若将那只纸袋揣进了衣兜里,她走到湘琴旁边拿过自己的那只米白色的背包,拉开拉链,将纸袋偷偷塞到包里。 湘琴没看到。 先玲似乎看到了,她本来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可是唐若往包里塞照片的时候,刚好她一抬头,她感觉唐若塞了什么东西到包里。 “唐若,塞了什么东西到包里?什么好吃的?” 湘琴也抬起了头。 唐若心想你眼可真尖,唐若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塞了吗?没有啊,我拿镜子嘛!” 伸手,唐若摸出了小画妆镜。 左照右照。 先玲十分怀疑地瞟了唐若的背包一眼。 湘琴什么也没看到。山东永清她一把抢过唐若的小镜子:“给我照一下,我脸上好像长了一个痘痘,来来,给我照照。” 唐若左手托着湘琴尖尖的下巴,笑道:“还是我帮你看下吧,嗯,是有一个痘痘,不过,还没熟呢,你不要乱挤呀!” 湘琴挑了挑她那对细细长长的眉毛,调戏唐若:“留给你哈小妞,记得上门服务。” 唐若拧了拧她的脸,别说,湘琴的脸蛋,捏着还挺带感。 小吴给唐若的照片,是唐若与范云去乐满地玩的那一天上午照的。 那天下午在灵渠市场门口她与范云见面,赴范云的约,当时,唐若跟他说自己上午有事去了,其实是跟电工小吴照相去了。 她也没办法。 小吴已经邀请过唐若许多次了,表示自己想带她出去玩,那天上午又来请唐若,说无论如何都请她去灵渠公园玩一会。…。 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那天唐若是非去不可的。 小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也知道小吴的意思。 另外。 主要因为,她答应小吴,是觉得自己应该给小吴表明一个立场了,那就是,小吴想和她做个普通朋友可以,但是若是想和她做男女朋友,那他就别想了。 她现在已经有了范云了,不会再答应其他人谈什么“朋友”了。 至于方科,金灵渠的人,除了先玲杨姐,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是老几。 唐若现在看方科,就像看一块顽固的石头一样,她一下子还没有什么好办法,怎么样才能找到一把破石锤,敲碎挡在范云与她中间的方科这块顽石。 小吴当然也不认识方科,他既不知道有范云这么个人。123。也不知道有个什么方科,他应该以为唐若一直还没人追的。 他就动了追唐若的念头,因为小吴感觉自己,挺喜欢唐若的。 其实。 唐若觉得小吴那个人也挺不错的。 小吴挺老实稳重的,自从她到了金灵渠广告公司,小吴对她也蛮好,平时有点先玲喊不动他的什么事,先玲就支使唐若去喊,唐若一喊,他就来了。 次数多了,别说先玲,就算湘琴也知道小吴对唐若是有好感的。 唐若自己当然也清楚,但是,她对小吴没什么感觉。 。唐若不喜欢小吴那种类型的。 小吴偏于老成,而失于活泼。 或许,理工科搞技术的男人,大多都以他这种类型的性格偏多吧? 做事一本正经,导致性格也一样,缺乏幽默。 那天唐若只是陪着小吴在灵渠公园走了一圈,在公园里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景点处,照了一些相片。 比如园中那块不知何年何用从天而降,重达数十吨的飞来石。 比如题满了名人拓拔的,湘漓分派的那块大石碑。 比如另一处古碑生长进一棵巨大樟树的景点——古树吞碑。 小吴人还是挺不错的,照相的时候,最多他就是和唐若并肩而立,而绝不会像一些毛毛燥燥的小伙子那样。山东永清动手动脚。 唐若,最讨厌那些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男人。 可小吴又太稳重了,其实,无论如何,他还是可以亲口对唐若讲的:“唐若,我挺喜欢你的,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呀?” 你未婚我未嫁的,无论结果如何,表白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大概他以为,唐若能赴他的约,就代表不讨厌自己,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吧! 他想多了。 唐若不喜欢他。 她只是还没有学会该怎样对自己不讨厌的人提出的某些要求,如何婉拒罢了。 唐若从湘琴手中收回了自己的画妆镜,这面背后有个身穿韩服的大眼睛小姑娘的镜子,是范云送的。 唐若很喜欢的。 其实范云送的那些小东西,加在一起,都没有她包里的那根金项链值钱,但是,范云送的,她就喜欢,就觉得贴心,而方科的金项链,她现在只觉得它跟方科一样,都是烫手的山芋。…。 既然烫手。 就得想办法扔了。 不! 甩了。 先玲对唐若与湘琴道:“你们不知道,上海那边总公司的前台,都已经配了计算机了,可是,咱们这里……” 先玲叹道:“猴年马月才轮得到。” 湘琴也道:“就是,人家大城市里,计算机都快成办公的标配了,咱们这可倒好,总是给人比时代慢半步的感觉。” 湘琴补充道:“老广场那里,已经开了一家网吧了,听说叫什么新世纪网吧,可不新世纪嘛,都二十一世纪了!” 先玲与唐若对湘琴说的什么网吧不感兴趣,她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偶尔听人提起,大概也就是,据说网吧是个什么打游戏的地方。 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唐若倒是见她弟弟唐欣玩过那种电视机游戏。123。就是用一台叫什么“小霸王”的游戏机,插在电视上,那个游戏机上另外还要插一种跟磁带盒差不多大的游戏卡,然后连接手柄就可以玩了。 唐若跟唐欣玩过几回,打魂斗罗的时候,常常唐欣都跑到最前面去了,她还在后面找不到东南西北,最后活生生被唐欣给拉掉一条命。 还有一种叫“马里奥”的吃蘑菇的游戏,要不断地跳来跳去,用脑门顶上方的砖块。 。然后把那些顶出来的蘑菇、金币,吃掉。 那个马里奥会变大,有时候还能发子弹,但是,仅限于唐欣玩的时候。 唐若玩? 都是被怪物一口就给咬死了的那种,她玩了几回,老是挂掉,感觉特没意思。 “不好玩!”唐若把游戏手柄一扔,如是说。 唐欣却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至于现在湘琴与先玲说起计算机的问题,唐若倒觉得,如果公司里配了计算机,那到时候,她就可以跟先玲和湘琴一块学了。 应该说,跟先玲一块学,湘琴其实是懂一些计算机的,她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上过计算机课程的。山东永清虽然课时不多,但做唐若与先玲这两个计算机盲的启蒙老师,似乎倒也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湘琴有一张五笔字根表,上面写着什么:王旁青头戋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木丁西…… 先玲与唐若如看天书,蒙查查的,根本不懂是什么东西。 湘琴伸出两只各有一排小窝窝的手,一人一只抓着先玲与唐若的手郑重地道:“别的不要管,听我的,背就对了,背得越熟越好,滚瓜烂熟那种!” 想学计算机,先背字根表。 嗨! 像添置计算机这样的大事,岂是她们几个小小文员能做主的? 先玲叹道:“希望有一天,总公司给咱们这边配发计算机的时候,不要忘了给咱们前台配一台就好。” 唐若与湘琴同时点点头:“嗯!就是!” 唐若对先玲道:“等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可以问一下主任,看她怎么说?”…。 先玲眉毛都立起来了:“我问她?啊,唐若,我还是不要问她了,还是问你吧!” 她过来要掐唐若的脸。 唐若笑着避开了她,并随手抄起一个文件夹抵挡着先玲的攻势,这时,有两个业务部的小伙子从外面回来了,其中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一拍前台的台面,脸一板:“上班时间,嬉笑打闹,每个人罚款二十!” “滚!” 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道。 中午无事。 吃完了饭,唐若在餐厅坐了一会,她并没有遵从内心用给范云的那份水果顶替自己应该消灭的。 女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水果,这样皮肤才水灵、好看——湘琴说的。 下午两点。 唐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给马雪莹开家长会了,她也没再跟唐小英报告了,直接就去马雪莹的幼儿园了。 她背起包,跟先玲和湘琴摆摆午:“我走了,姑娘们!” 两个刚从半游离状态苏醒过来的姑娘冲她摆了摆手。 去吧! 去吧! 到了幼儿园。123。蜜桃班的家长来了六七个,还不到一半的人。 马雪莹的蜜桃班一共有十九个小孩子,男孩比女孩只多一个,男孩女孩的比例挺均匀的。 唐若跟王老师打过招呼,扯了一只木头板凳,坐在人群里。 她看着自己的鞋。 王老师看她的表。 有几个家长看王老师的脸。 王老师快把手表看烂了,觉得也就是这几个家长了,她把自己的那张板凳朝家长们扯了扯:“各位家长,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这个家长会,下面,我跟位家长汇报一下孩子们的情况……” 王老师口才可以。 来了几个家长,她就说几个孩子的事。 。从孩子目前的吃饭睡觉情况说起,一直说到孩子的营养状况,是否缺锌缺钙,再到给家长的建议,一直说到交通问题,安全状况等等等等。 一个个家长被她说得眼巴巴盯着她不断张合的嘴巴,屏气息声认真听着,看上去家长们那个样子,不像是给孩子们开家长会,倒像给自己开的一样。 王老师道:“……就说周源小朋友,他的进步就很大,刚来的时候,动不动就哭,跟别的小朋友也玩不到一起,可是现在呢,我觉得他越来越棒了,不但主动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而且还乐于分享自己的零食给其他小朋友了……” 说完,王老师一笑。 周源的妈妈也陪着她笑了一笑,陪得很认真的那种。 “……我建议咱们家长,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带宝宝们去做一个体检,检查下生长发育情况,真的,我觉得有些宝宝,因为年龄太小的原因,日常的膳食可能会跟不上那些必要的微量元素的摄取。山东永清我觉得宝宝们还是应该适当的补充下维生素什么的。”王老师俨然是个儿童营养专家。 确实,她是报考过营养师证的,只不过考试已经考了,证还没有发下来。 唐若也认真地听着。 又点名说过两个小朋友后,终于说到马雪莹了。 王老师把脸转转向唐若:“马雪莹姐姐,马雪莹小朋友性格外向,十分活泼,我们老师们同学们都挺喜欢她。 但是,有时候,她也会调皮过度,欺负欺负别的小朋友,典型的表现就是她占的玩具,一定要等她玩过了,才允许别的小朋友玩,这个,我觉得家长应该注意一下,我们一起努努力,把她这个小缺点改掉,让她做一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 当然了,其它方面,马雪莹小朋友做得都挺好,吃饭的时候不用老师喂,中午睡觉的时候也不吵不闹……” 唐若点点头。 她知道。 马雪莹就是那样的性格,别看小,很有主见,敢爱敢恨,马魁、方科什么的,她统统不怕。 唐若对王老师道:“嗯,好的,王老师,马雪莹在家里睡觉,很爱踢被子的,在学校里怎么样?” 。 第60章 马雪莹的家长会 “马雪莹午睡还可以。” 王老师接着道:“因为每个小朋友体质各不相同,有些小朋友血气天生就足,所以睡觉的时候,很爱出汗,这点,请家长们放心,都是正常现象;每一个小朋友们午睡起床后,我们都仔细检查了的,发现出了汗,都及时帮小朋友换了衣服的。” 家长们纷纷点头。 王老师接着道:“等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幼儿园准备组织小朋友和家长们共同进行一次户外体验与亲子活动,希望到时候家长们都能参加,另外,今天虽然还有一些家长没来,但我会专门通知他们的,到时候,希望咱们蜜桃班能够全员参加,其实费用也不贵,二十块钱一个人,包括家长在内。” 一说钱。123。有几个家长不吱声了,二十块也挺多了好不,甚至有些家长会觉得,这笔钱不是应该学校出吗? 唐若不在乎。 二十块就二十块,反正马雪莹要花的钱,她都是找唐小兰要,找唐小英报销。 “那么,各位家长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王老师问道。 没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无非就是交给老师带着玩一玩,教他们从小适应集体生活罢了,又没有学习压力,没什么好说的。 带好一点就可以了——这句话就是家长们想说的。 家长们负责赚钱。 。然后把孩子交给老师教育,就是这样的社会分工了。 那么,老师们的孩子呢? 交给别的老师好了。 自己教不了自己的孩子的。 自己教也行,得做好随时被“熊孩子”给气死的心理准备。 没什么事,就散了。 唐若从幼儿园出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红花绿叶满地青的小公园坐了,掏出手机看了看。 小城里像娘娘桥边那个,有一只大酒壶的小公园挺多的,到处都是,不奇怪,这里主打的就是旅游产业。 桂林更甚,风景犹好。 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可绝对不是吹得,来过的人都知道。山东永清山有多青,水有多绿。 唐若发了条信息给范云。 ——忙啥呢?唐若。 ——忙着想你呗!范云。 唐若抿嘴一笑,一笑薄薄的唇就现出一道弯弯的浅弧。 漂亮。 ——想我什么?唐若。 ——什么都想。范云。 这个坏家伙。 ——晚上我发信息给你,你就过来!唐若。 ——你太好了,亲爱的,对了,今天的小西红柿真甜。范云。 ——甜吗?唐若? ——嗯!不过,没有你的吻甜。那头的范云,笑眯眯发出了这条信息。 呵呵!小伙子嘴也挺甜。 唐若“啪”的一声把翻盖合上,范云的情话,怎么听也听不厌,他的信息,唐若看了就觉得很暖。 唐若坐在一根水泥做的树桩上,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晚上跟范云见见面,可以跟他说一说方科的事情,看看怎么才能解决好那个会拿割腕吓唬人的方科。…。 另外,还要跟唐小兰打个电话,给她汇报一下马雪莹的情况,以及王老师说的亲子活动的事。 然后,她觉得自己明天把马雪莹送到幼儿园后,应该回家一趟,华华要回南宁了,再去见见她。 华华这一走,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才能见到她,别说,每一次华华走得时间稍微久了一点,唐若就觉得自己真的还挺想她的。 华华,你还不回来。 华华,你快回来嘛! 华华,真的很想你啦! 每一次,唐若都是这样的。 唐若实在感情丰富,又重情重义——跟华华一样。 一个女孩子,这一辈子要是没有一个情同手足的闺蜜,那怎么行! 春日温暖。 时光悠长。 一个过路的骑着摩托车的年轻小伙子一边走。123。一边开车往前走,一边看着唐若。 从大树桩上站起来的唐若,今天穿了一条藏青色磨砂牛仔长裤,脚上配的是一双鹅黄色的布鞋,大红色小碎花衬衫外面,套着一块青色小马甲。 举步生香,摇曳如花。 双眸剪水,活泼烂漫。 这样的唐若,谁不爱呀? 所以那个年轻小伙子,摩托车都从唐若身边过去了,他还要回头再看看,饱饱眼福。 “唰啦!” “哎呀!” 一不小心。 。小伙子把车闯进了公园里的灌木丛上。 真逗! 年轻真好。 可以美,可以看,想扮就扮,想赞就赞。 多么好的年华,金子一样珍贵,宝石一样璀灿,每一天都潜伏于春的喧哗。 唐若被那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啐了他一下:“讨厌!” 唐若走回幼儿园,在门口又等了一阵子,幼儿园那个看大门的大叔才开园。 她把马雪莹接回金灵渠广告公司的时候,公司的人绝大部分都下班了,只剩下先玲还在前台。 唐若指指里面。山东永清先玲知道她的意思:“走了,全都走了,只剩下了业务部几个加班魔还在里面,应该是在赶业务报表吧!” 唐若点点头,笑道:“那就辛苦你再坚持一会啦!” 先玲翻了个白眼。 感觉先玲好惨的说。 因为她现在等于加班,还是义务的。 唐若拉起马雪莹的小手:“走,咱们上楼去。” 楼上只有杨姐一个人在,她正坐在餐桌前掐长豆角。 唐若取了一张报纸铺在靠阳台的那张餐桌上,给马雪莹在那张桌子上画画玩,她自己则坐在桌子前帮杨姐掐豆角。 这个长豆角,如果炒得份量不多的话,杨姐一般不切的,她说掐的比切的要好吃一些,她是掌勺的,她说了算。 边掐豆角。 杨姐跟唐若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无非就是聊着中午谁吃饭又挑食了,哪个男的很讨厌了,反正都是女人之间的话题。 十分琐碎。…。 一件芝麻粒子大的小事,她们也能说半天的,唐若也不例外,她也是个女人。 女人,想像力天生就丰富。 而且,还特别擅长联想。 擅联想不说,还多愁善感。 不过。 杨姐一般倒是很少跟唐若与先玲说她那两个堂弟——杨峰与杨岭的一些事,对于她两个堂弟常年累月在她这儿蹭吃蹭喝的事情,她也从未发过一句牢骚。 包括以前方科,现在范云,甚至先玲有时候偶尔也会带点朋友亲戚什么的来蹭饭吃,她也从不说什么。 她倒是跟唐若与先玲聊起过一些自己的事情,她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多得让唐若与先玲听了后,惊讶得直伸舌头。 三兄弟。123。七姐妹,一共十个兄弟姐妹。 再加上她爸妈老两口子,刚好一个班,她爸是正班长,她妈是副班长,领着十个娃,这日子,啧啧! 据说杨姐的父母去世的很早,作为老小的她,甚至都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硬累死的。 她是二姐养大的,二姐嫁给了桂林城里一个比她大十五六岁的男人。 当时,结婚要带上妹妹,是她二姐对自己这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二婚男人的唯一要求。 大概吧! 杨姐也没有深说。 。她对过去的事情,似乎不愿多提,而她的童年又是如何的,唐若与先玲也是一无所知。 杨峰与杨岭肯定知道一点,但他们更不会说,杨姐过去的日子,总之,应该是苦多甜少的。 或许吃过大苦之人,更能看淡一切,看透一切。 而那些吃过的苦,到了杨姐这儿,居然磨炼出了她待人宽宏大量的品格。 想想也是,比起小时候吃过的那些苦,像两个堂弟这种年轻的小孩在自己这儿蹭点吃喝,杨姐的确不放在心上的。 其实。 杨姐年龄倒也不大,比唐若范云杨峰她们这几个姑娘小伙子,仅仅也就是大个十岁八岁的罢了。 掐完了豆角。山东永清杨姐就去厨房了,她该忙一会儿了,等下还有公司的一桌人上来吃饭呢,做饭是她的本职工作,不能怠慢。 唐若就去看马雪莹画画,无非就是给图画本上早已勾勒出线条的那些卡哇吚一样的蔬菜水果,小动物们上色。 唐若看到马雪莹不按常理出牌,给一根胡萝卜涂上了蓝色,而秧子倒规规矩矩涂成了绿色,她觉得马雪莹很有想像力。 蓝色的胡萝卜? 菜市场有卖的吗?多少钱一斤? 唐若也没去管马雪莹,指指点点说什么胡萝卜是红色的,她觉得幼儿园王老师有句话说得挺好:对孩子的想像力与童心,家长们应该尽可能的不吝赞美,而不是唠叨着去指责纠错。 谁说胡萝卜不能长成蓝色的? 有本科幻小说中,说再过若干年后,人工栽培的辣椒可以长成大树那么高,而西瓜,每一个都有吃饭的圆桌这么大。…。 到那时候,小小的一根蓝色胡萝卜又算什么呢? 一切皆有可能。 又过了一会,杨姐的菜也做好了,唐若帮着她往外端,拿碗筷,这时,顺着楼梯传上来一阵喧哗,七八个吃饭的上来了。 公司的这些年轻人,跟杨姐也混得挺熟的,上来之后,一个个杨姐长杨姐短的喊着。 唐若也不跟他们讲话,只是守着马雪莹画画儿,倒是今天拍她们台子那个小伙子,笑着对唐若道:“吃饭了,唐若。” 马雪莹一瞪眼,一皱眉。 唐若看马雪莹横着眉毛那个小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她笑着回他道:“你们工作辛苦了,还是你们先请吧,我们后勤人员,晚一点没关系,一定要先保证你们吃饱吃好。” 另外一个穿西装的小伙笑道:“你这思想觉悟,挺高的,发年终奖的时候,我一定建议老总发个最佳后勤保障奖给你!” “别,要发也得发给她。”唐若一指正端着最后一个菜——鸡腿肉炒茶树菇过来的杨姐。 那个西装小伙子点点头:“一人给你们发一份。123。人人都有。” 杨姐把菜搁在桌子上,她笑着道:“什么奖不奖的,不嫌我做的菜难吃,就是大家捧我场了。” “杨姐你太谦虚了,你做的菜,我觉得挺好吃,感觉味道跟饭店的大师傅炒的没什么两样!”西装小伙子道。 几个正在喝汤的也附合着:“好吃,好吃!” 呵呵! 话说,刚才西装小伙子给唐若画的这个馅饼,从年头直接画到年尾了。 春天还没过完,年终奖,还早着呐! 等这一桌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先玲上来了,每天公司都是她最后一个离开,谁让她住在六楼,而公司又在五楼呐! 当初唐小英安排她在六楼住的意思。 。就是想着让她干这个差事的的。 如果公司里有什么人要急着回公司,直接打电话给先玲就可以了,不用再骚扰唐小英了。 所以,当初先玲试用期一过,唐小英就直接连工资一起给了她一套公司大门的钥匙。 这样对先玲也挺好的,跟杨姐住在六楼食堂,省了一笔租房子的钱不说,有什么好吃的,可是都落不下她。 不过,先玲也被唐小英抓到过好几次了,上班时间偷偷溜到楼上吃东西,有一回,正好碰上唐小英心情不好,当场把先玲训了一顿,还扣了她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五十块!唐小英扣了我五十块。”因为这五十块,先玲硬是跟阿庆嫂一样,对着唐若与湘琴唠叨了一整天。 唐若有时感觉,把先玲和湘琴训得跟二孙子似的唐小英,反倒更真实一些。 说实话,平时看她假模假样地捏着嗓子对自己说话。山东永清让唐若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 唐若常常觉得,唐小兰对自己笑得好假。 唐小英跟她妹妹不一样,她妹妹唐小兰那性格,可是相当的嚣张跋扈,除了江晔,谁都得让着唐小兰三分,唐小兰要是凶起来…… 有一回,因为一些唐小兰私人帐目与公司帐目有出入问题,财务部的主任,一个四十岁的大姐都被她气得哭。 可是,唐小兰唯独对跟她顶嘴的马雪莹无可奈何。 顶嘴的马雪莹能气得她哭。 先玲上来后,先是去了卧室,别问她做什么去了。 她会打人的。 当然是去卸妆了呀,请问哪个公司前台,不要求员工画妆?不过,今天先玲的红嘴唇画得似乎浓了那么一丢丢。 看上去,连累她的脸都跟假的似的。 还是唐若好,这些规矩她都可以不用遵守执行,公司里也没有人打她小报告。 就说春节的时候吧,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总公司的大老板江晔,笑眯眯地摸了一个红包给唐若:“唐若……嗯,不错,好好工作吧,大有发展前途。” 江晔的一番话,当时,倒让怕见官的唐若感觉怪紧张的。 。 第61章 生活就该打打情,骂骂俏 唐若走到先玲身边,她正用湿纸巾擦自己的红嘴唇。 唐若一本正经看着先玲:“我觉得你化点妆挺好看的,真的,只要别化太浓,你下次化简单一点的试一下,化湘琴那种,淡淡的妆。” 先玲看看唐若。 再照照镜子。 她用两只手捂着脸自嘲起来:“唉!你看看我这大饼子脸,化什么妆也就那样呗!” 唐若乐了,她站到先玲身边,掰开了先玲的双手:“我看看大饼子是熟的不?能啃不?” 先玲轻轻掐了她一把。 此时。 外面椅子拖地的声音响了起来,唐若知道,那桌吃饭的人要撤退了,她忙走了出来。 果然。 一个个吃完了饭。123。勾肩搭背地都走了。 唐若立即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范云:上来吧! 范云这次没那么急了,他现在学乖巧了,唐若发完信息,他先等个三五分钟再上去。 其实,他一直站在新华书店门口,瞅着那道楼梯,默默数着楼上下来的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下来了九个。 又等了一下,没了,范云知道金灵渠的那些人走完了,他快步走上楼来。 上了楼,板凳还没坐热,杨家兄弟也来了。 范云很奇怪。 。为什么他们总是在自己后面,而时间又与自己跟得那么紧? 没什么奇怪的。 杨家兄弟在这里蹭了那么久的饭了,金灵渠的人,他们应该也认识的差不多了——虽然人家并不认识他们兄弟俩。 唐若甜笑着看了看范云。 范云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真好看!” 唐若笑得更甜了。 趁着没人看到,范云偷偷在唐若脸上亲了一下,唐若报之一笑:“有人!” 这种偷偷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范云忽然觉得,能够天天这样打打情,骂骂俏的,才可以叫做生活。 吃饭的人都齐了,摆桌子,杨姐宣布开饭。 边吃边吹牛。 以杨峰与范云为主。山东永清他俩说了一会国家大事与国际形势,又说一会历史与地理,然后话题再转到军事。 也是胡说瞎说。 此时。 几个女同志都是最佳听众,她们只听,基本上不发表评议。 兴趣点不一样。 等杨峰与范云说得不想说了,然后她们才开始,话说,几个女同志说的那些个服装生活电视剧,十分贴近现实,接地气呀! 先玲小嘴叭叭叭:“……今天,听湘琴说,秦皇路上三彩女装的衣服正换季打折,唐若,杨姐,吃完了饭我们去逛逛?” 杨姐无所谓:“好啊!” 唐若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俩去吧!” 不去不勉强。 饭罢,杨家兄弟先撤了,先玲等杨姐收拾完了碗筷,两个人提溜着包也走了。 “唐若,去不去?”先玲不抛弃不放弃似的又喊了一声。 “不去!”…。 据说,在小城的人们之间,有这么一句话,女装看三彩,男装看劲霸,不过,唐若并不喜欢三彩的女装,她感觉三彩的女装太成熟了,比较适合职业女性,而唐若,更喜欢和华华逛灵渠市场里的小香港。 小香港的衣服,大多更适合年轻女孩子,毕竟,它走的是亲民路线的大众休闲风。 “嘭!” 先玲把门一带,走了。 唐若对范云莞尔一笑,这个先玲,若是放在旧社会里,只能当个粗手粗脚的打杂丫头。 先说正事。 唐若就把自己关于方科的隐忧对范云说了一遍:“那个方科,现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现在见了我,倒是不过来纠缠我了,但是,你知道的。123。范云,上次他割腕那件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唐若话说得不清不楚。 但是她的话,却让范云也感觉很有些担心,这个方科,就是一只移动炸弹呀! 说不定哪天他神经发作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难道报警把方科抓起来?不可能的,他一没违法二没犯罪,就算割腕,也是割的他自己的。 打他一顿,以示警告?那更不行,那样方科没进去,范云倒先进去了。 找个人恐吓他一下?找希刚帮忙。 。不不不,范云与希刚在部队所受的教育,决定了他们只能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 范云觉得方科挺棘手的。 其实,这件事情,没事的时候他也琢磨了,现在关键是如何帮唐若摆脱方科。 怎么帮? 帮唐若,就是帮自己。 范云心里虽然没什么好主意,但嘴上安慰着唐若:“我这几天找一下他,跟他摊牌说清楚,看看他怎么说。” 唐若点点头,她抓着范云的手臂摇了摇:“莫打架!” 范云握着她温软柔腻的小手,心旌一阵摇动:“不会的,你放心。” 这时。 马雪莹从洗手间出来了,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范云。山东永清边看边甩着小手上的水。 哼哼! 范云急忙松开唐若的手。 不要教坏小孩子。 唐若伸出手,将马雪莹搂在怀中。 范云笑呵呵道:“马雪莹,我说几个脑筋急转弯给你猜,好不好?” 马雪莹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点点头:“你说吧!” 范云问她:“世界上,什么布剪不断?” 他一边问,一边还伸出手指,对马雪莹比划了个剪刀手。 “黑布!”马雪莹。 “不对。”范云。 “白布!”马雪莹。 “不对。”范云。 “大布!”马雪莹。 范云摇摇头,马雪莹撅着小嘴扭头看着唐若:“姐姐……” 唐若将嘴巴贴在她耳边轻轻提示:“望庐山……” “瀑布!”马雪莹喊了出来。 范云呵呵一笑,剪刀比划了一下子:“对了,瀑布是剪不断的。”…。 “再来!”马雪莹小脸红红的,兴奋地看着范云。 “好!” “那我再问你一个,什么牛不能骑?” “黄牛!”马雪莹道。 “不对。”范云。 “老牛。”马雪莹继续。 “不对。”范云又摇头。 “嗯,我知道了,是刚生下来的小牛。”马雪莹又猜。 她的这个答案,让范云无言以对,范云只有点头:“也对,刚生下来的小牛,确实不能骑,因为它太小了,但是,咱们这个脑筋急转弯的正确答案是——” “蜗牛!”唐若笑着补充了。 “对了,姐姐回答正确。”范云一本正经道。 “再来,再来……”马雪莹好吃不放筷。123。还要继续。 范云转转眼珠子道:“下面,我出谜语给你猜,好不好?” “好啊好啊,快点说!”马雪莹有点等不及了。 “奇怪奇怪真奇怪,头上长出胡子来,打一种庄稼。”范云出了个简单的。 马雪莹回答地飞快:“切!玉米。” 厉害了! 秒回。 可是,当马雪莹让他继续出题的时候,他却突然卡壳了,一下子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谜语适合马雪莹猜。 急中生智。 范云把小学课本里的一道谜语搬了出来:“咳咳……听好了。 。再出一道,看看像没有,摸摸却挡手,像冰它不化,像水它不流,打一物!” 这道题把马雪莹难住了。 她猜水、冰、刀,甚至电视机都喊出来了。 虽然不对,离答案倒也越来越近了。 范云提示她:“这个房间里就有!” “桌子!”马雪莹叫道。 范云“扑哧”一下乐了。 不对! “椅子?”马雪莹歪着头问他。 唐若笑着看她猜不出来,指指窗户,又反屈两根手指敲了敲。 “玻璃!”马雪莹终于猜对了。 不容易。 带小孩不容易,这一阵子。山东永清马雪莹跟范云混熟了,开始缠他了。 面对这个磨人的小丫头。 范云只好朝唐若苦笑了一下。 唐若想起晚上还要给唐小兰打电话,她也不等杨姐跟先玲回来了:“我该回去了,走吧,范云。” 范云一天只能见唐若这一会儿,显然跟她没呆够,他眼巴巴的,充满渴望的看着唐若。 懂! 不就是想亲亲,抱抱嘛。 唐若趁马雪莹去翻书包去了,轻轻吻了一下范云的唇。 范云心里瞬间就挺美了。 原来,有时候,他跟马雪莹差不多,也是要人哄的呀! 唐若背起自己的包,又从马雪莹手里拎过书包:“我们回家了,马雪莹。” 范云忙接过马雪莹的书包,他拎,为唐若与马雪莹服务,是他义不容辞的任务。 下楼。 拦车。 今晚唐若没让范云送她了,她觉得范云上了一天班,也挺累的,不忍心看他跑来跑去的。…。 范云想送,但唐若主意已定,他也就没再坚持。 唐若不是个矫情的女孩子。 她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真诚,不作假。 范云看着那个把车刹得“吱嘎吱嘎”叫的“慢慢摇”司机,大声嘱咐:“慢点开,师傅!” 那个司机斜了他一眼,那个意思绝对是:还用你说,若是不放心,你来开! 范云给了车费,目送载着唐若与马雪莹的“慢慢摇”一溜烟开走了。 真是百爪挠心的感觉。 好舍不得唐若离开自己呀! 难道,谈恋爱就是这样折磨人的吗? 为什么,范云总觉得自己每天都与唐若分开了那么久,而相聚的时候,却又那么短。123。一眨眼,时间就偷偷地溜走了。 范云在原地站了一下,他仍在回味唐若吻向自己,那种甜美的气息,春风一般,使人沉醉,来自唐若唇边那种暖暖的感觉,料来,应该就是爱了。 他下意识的去摸裤兜,摸出了手机,却没摸出自己想要的烟草,算了! 既已戒了,就要戒到底。 做什么事,都要意志,坚持再坚持。 恋爱亦如是。 那就回宿舍,睡觉。 一夜无话。 唯有春风吹过窗外的草木。 。该发芽的发芽,该开花的开花。 第二天,范云跟老魏请了个假:“师父,家里有事,下午要回去一下。” 老魏点点头,准了。 虽说下午回家,但范云上午的工作干得还是很不错的,他不但制止了两个在兴隆购物城卖菜的小贩,还顺便帮政府门口疏导了一下车辆。 因为这儿发生了一起摩托车与小汽车刮擦的事故,两个出了事的车子横在马路中间不挪窝,等着交警前来处理。 范云看着马上要堵起的路,赶紧有预见性地帮忙疏导了一下过路的车流,等交警过来了,他才移交了交通指挥任务。 虽然范云是多管闲事。山东永清但是,该管的时候,还是要出头管的,不然这儿一堵车,就会一直堵到上面汽车站去,再等下,就连穿城而过的国道线都给堵了。 马路上的车就如同空当接龙里的扑克牌,一张出问题,就会影响整副牌。 交警来了,处理起来就快了,无非就是现场拍照,采集事故信息等等,三下五除二搞定,两辆车都扣了——待处理。 范云早就走了。 处理交通事故,那是人家交警的事,与他无关。 他走到兴隆购物城中间无证小贩最爱去的那两条小巷,果然,有一个挑着半筐红薯,半筐小毛芋头的老头远远看到了范云,赶紧挑起担子走了。 范云见那个老头并没有交易,估计是刚过来的,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打游击打累了,走到这边来边歇脚边等生意的。 范云也没怎么着,走了就算了。 小贩们都懂,只要自己别太出格了,一般大家也可以相安无事的。…。 范云一个上午,就在城台路上转来转去,熬到快下班了,他也不管了,提前半个小时就撤了,撤的时候,他岔到葆贞街唐彬的地盘,本来想告诉唐彬一声,让他关照一下自己的地盘,后来一想,算了,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范云走到湘源车站,上车给钱,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一会,他也不急,早回去晚回去的,无所谓。 他不像那几个到城里来办事却惦记家里猪拱门的老农民。123。一个劲地问司机:“走了没?师傅?” “差不多了,走吧!师傅!” 司机将手中的烟狠狠抽了一口:“马上走。 。马上到点,准点发车。” 终于,等车上又上来了一个抱娃的妇女,一个挑箩筐的老太婆后,司机发动了车子。 “咔,咔咔咔……轰轰!” 范云看见那个妇女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宝宝,坐在前面挡着发动机的大铁盖子上摇来摇去。山东永清无人让座,觉得于心不忍,他站起来招呼那个妇女:“你过来,坐我这儿吧!” 那个妇女对范云表示了由衷地感谢:“谢谢你了,弟弟,坐你的位置了。” 范云摆摆手。 没关系,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他坐在那个抱小孩的妇女坐过的大铁盖子上,嗬!当班车走在一截土路上的时候,前轮轧进了一个土坑中,司机一加油门,范云觉得自己的头部,居然有一种向上顶的感觉,如果不是上面的铁皮挡着,他可能已经从车里飞了出去。 “嘘!” 。 第62章 报喜不报忧 注意安全! 范云紧紧抠着铁盖子的边边。 班车连蹦带跳通过了土路,上了柏油路后,范云才松手。 也松了一口气。 班车“吱嘎”一下刹住了。 那个挑箩筐的老太婆,下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一只箩筐“叽里咕噜”滚进路边沟里去了。 看样子,它在对老太婆的疏忽大意表示严重抗议。 班车一加油门,“呜!呜!”绝尘而去。 留下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眯着眼睛看看天,再看看地,然后,两手抓着一丛荆条,慢慢退进沟里,去捉她的箩筐去了。 进城久了,偶尔回来一次,范云居然觉得平时看惯了的这些沟沟坎坎。123。土坡田地,还怪亲切的嘞! 看! 土包包上的打碗碗花,在春风中舒展着嫩绿的叶子和毛须,不必太久,它们就会漫山遍野地开了。 向阳的坡上,一些心急的春笋,早已钻出了地面,抽出了青翠的细杆与长长的叶子。 当然要急。 不急不行,不急,就会有人想,就会有人惦记。 远远的田里,赶着牛的那个老农,已开始他了冬天过后的第一犁,旁边,不断从火堆中窜起的烟柱,直冲空中。 空中。 紫燕尾翼斜剪。 。划出一道漂亮的括弧,然后突然凌空一个疾转,盈落水面,轻轻一抄。 一圈涟漪就层层荡开,越散越大,直到慢慢消失。 不远处。 宁静的山村。 黝黑的柏油路顺着村口,不断把自己朝远方递了出去…… 范云下了车,走了最近的一条小巷子,他东瞅西望,拐过一栋摇摇欲坠,但仍为远方游子硬撑着残躯的老屋。 又路过了两三栋除非有人喊到它们熟悉或者惦记的某个人名,它们才会侧耳倾听,停止坍塌的旧房,回到家里。 房门紧锁。 家中无人。 不奇怪。山东永清范云知道老爸老妈应该下地去了,他们闲不住的,几十年的乡下日子,已经在他们生命里形成了某种惯性,什么季节干什么活,什么时候下什么地,像老爸老妈这样的庄稼人,心中早已经有本谱了。 根本不用看什么老黄历。 范云决定去地下找一找,他觉得老爸老妈一定在村子的渔塘边,那儿,有他家一块菜地。 范云从村子中间穿了过去。 路过他本家二姑门口时,他二堂姑夫老白正在院子里摆弄一辆倒扣在地上的自行车,范云看见老白将手中的扳手“当啷”往地上一扔,拿起一个齿轮,就往齿槽里面抺黄油。 他二堂姑站在大门口,和两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聊着什么。 范云上前问他堂姑:“二姑,看见我爸跟我妈妈没有?” 范云二堂姑见是范云:“啊!云云,你回来了,你爸爸好像是挑了肥水,和你妈妈去渔塘边浇菜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 范云应了:“二姑,我去看一下。三奶奶,纪俊奶奶……” “去吧!”他二堂姑道。 那个叫三奶奶的老太太跟纪俊奶奶说话了:“云云挺爱喊人的。” 另一个戴着一顶瓜皮黑帽满脸富态的老太太,看着范云的背影点点头:“嗯!云云礼数蛮好,比他兄弟强。” 范云堂姑道:“云云老成,小雨调皮的不行,到现在这么大了,小雨还经常带着松松跟个盲流子一样,一个村子都能窜遍。” 范云听不见。 他一口气走到村口外的渔塘边,果然,他爸正拿着一根长长的舀子,给菜浇肥水。 旁边地上,放着一大把白菜花,以及一些小葱和一堆蕨菜。 他妈正拿着一根绑着铁钩子的长竹杆。123。往下勾地边一棵香椿树上的椿芽。 范云老远喊道:“妈,我来。” 老两口子停了下来,见是范云,他爸脸上没什么反应:“啊,今天没上班?” “上了,下午没什么事,我就回来看看。”范云撒了个小谎。 他三步两步,跳到老妈身边,抓住了竹杆。 他妈只好松手:“你见到过范雨没有?这孩子真是的,出去那么些天了,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干什么去了。” 范云笑道:“范雨啊。 。给你说个好事,他去给你找儿媳妇去了!” 他举起竹杆。 “咔嚓”一声,一根嫩椿芽被他勾了下来。 他妈听了他不仅见到了范雨,而且还有好事,就又把竹杆抢了回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范云就把范雨正与梅霖谈恋爱,并且,两个人还在城里开了一家理发店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妈。 他妈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这个范雨,不声不响的,这次倒拿了这么大一个主意。” 笑了一下后,他妈突然不笑了。 为什么? 因为妈想起梅霖原本是与范云想亲的。山东永清范云妈就问儿子:“云云,梅霖跟了范雨,是件好事,可是你呢?你怎么想的?” 她妈怕大儿子心里不痛快。 范云笑道:“我没怎么想,梅霖喜欢范雨,愿意跟他在一起,还拿出本钱跟范雨一起开店,我觉得是好事,我没意见,感情的事,谁也不能勉强谁的。” 范云爸拄着长把勺子,听明白了范云跟老妈的话,他闷声闷气道:“跟范云也行,跟范雨也行,她愿意跟谁都可以,老太婆,你还是操心下票子吧,我看呐!你还要想办法多养几头猪,使劲攒票票才行噢!” 范云妈笑眯眯瞅了瞅老伴:“养猪没问题,最多,我多打点猪草,倒是你,老范哎!今年要加把劲,多出去搞点副业喂!” 范云爸鼻孔里“唔”了一声,挑起空桶,顺着田梗一步三摇走出了地,去渔塘涮桶去了。 范云又夺过他妈的竹杆,伸到半空“咔嚓咔嚓”一口气勾了一大抱嫩椿芽枝子下来。…。 他妈忙喊住儿子:“够了,够了范云,勾那么多做什么?椿芽要吃新鲜的,现勾现吃,那个不能放的,一放就老了,不好吃了。” 范云嘿嘿一笑。 他把那些椿芽拢起,夹在左肋下,右手攥着那根长竹杆:“妈,好了没?好了就回去。” “好了,差不多了。” 范云妈将地上的那些小菜搂在臂弯里,她老远冲范云爸喊道:“老范,这里还有一把锄头,你涮完桶,别忘了带回去。” “知道!” 范云爸觉得老婆子真啰嗦,那把锄头本就是他挑来的,难道他不知道带回去么? 到了家,东西搁下。 范云妈示意大儿子坐下:“云云。123。梅霖跟了范雨,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对了,咱村里,你有相中的姑娘没?” 范云本来刚坐下,听了他妈的话,立刻又站起来了,拔腿就往外面走:“没有,我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 他妈又问道:“你干嘛去?” “洗手,一股子香椿芽味。”范云瓮声瓮气回他妈话。 范云抓了一点洗衣粉,跳下门前的石阶,蹲在沟边洗手,这时候,他爸挑着两只空桶回来了,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个人。 。正是住在他们家前面的那个王大爷。 王大爷穿了一对长筒雨靴,不知从哪搞的,上面沾满了泥巴,他一路“踢踢踏踏”地走在范云爸的旁边。 过了水泥预制板桥,王大爷看见了蹲在沟里的范云。 他忙笑着对范云道:“范云,那天多亏了你,带我去市场,还给我找了个地方……” 边说,边下到沟里,站在范云的下游,弯腰去搓雨靴上的泥巴。 范云抬头看见是他,笑了:“没什么,都是碰巧了,对了,大爷,那天你挑去城里的那些洋鸭,卖完了没?” 王大爷笑道:“嗯,卖完了,本来最后还剩了两只的。山东永清我懒得挑回来了,后面便宜了一块二钱一斤,也卖了。” 范云点点头:“就是的,免得挑来挑去的,麻烦,少卖一块两块的,能早点回来,也可以了。” 范云爸搁下担子,也来洗手。 范云洗完让位。 王大爷就开始对范云爸夸开了范云:“老范,范云可真是好样的,年轻有为,年轻有为,真的……” 老范能说什么? 别人夸他的儿子,他也只是“嘿嘿嘿”笑上那么几声。 不过,他才不会把别人的客套话当成御旨呢! 就算范云爸心里骄傲,脸上也依然是满脸谦虚:“他还年轻,他懂什么,咱们吃过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有什么事情,还要你多多照顾照顾……” 王大爷听了范云爸的话,哈哈大笑,他把已经洗掉泥巴的雨靴又用力抺了一把,抺完雨靴又顺势在自己脸上抺了一把:“范云,好样的,不错!”…。 行吧! 你说不错就不错吧!范云爸也不跟他再啰嗦了,他要回屋坐一会儿了,他的腿,现在干点活就一边发木一边疼,总是逼得他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休息。 范云抱了柴去灶房,帮他妈烧火做饭,他妈说:“添一把柴就行了,不用总守着灶膛的。” 范云又掰了一根枯枝添进火里,然后从灶房走到堂屋。 他看看老爸:“爸爸,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感觉?” 范云爸脊梁骨靠在椅背上,手捻烟纸:“没怎么样,还跟以前差不多,疼起来的时候,一阵一阵的。” 他把桌上的烟荷包扔给范云。 范云又扔了回去:“我戒烟了,不抽了。” 他老爸倒挺惊奇。 烟。123。可不是好戒的。 范云道:“爸爸,趁着现在还不忙,你让妈妈哪天陪着你到县里,我带你去县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拍个片,做个X光什么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云爸用舌尖润了润烟纸,捻好最后一点,然后把头上的虚纸掐掉,拿起气体打火机,点燃了烟。 “吁!” “没大事,范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老毛病了,又不是疼了一天两天了,界首买的那个膏药也挺有效果的。 。就是有时候,贴着没那么疼了,我又没去买了。” 范云还是很担心,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有什么问题还是早检查的好。 他对老爸道:“爸爸,要不,哪天你去界首的时候,去界首骨科医院检查一下吧。 他们那儿专治骨科,手指头脚趾头断了,都能接好。 听说,有个人的小腿骨头被车给撞碎了,那家医院都给治好了,治到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范云爸点点头:“嗯,没事,我心里有数。” 范云见自己跟老爸说话没效果,也不再说了。 其实,并非他爸不想去治。 主要因为家里没什么钱。山东永清经济状况不好。 是,吃没问题,穿没问题,可是,如果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来去医院诊病,那可就是大问题。 眼下,这栋一下雨就到处漏的老屋已急需修理了,买材料,人工钱等等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是当务之急,不修,怎么过夏天? 另外。 虽然大儿子跟梅霖没成,可是,谁成想二儿子倒成了,万一哪天女方催结婚了,结婚这笔开销也不小呵!更何况,范雨还没有带梅霖正式上过门,万一女方要是依照“老规矩”,先订婚再结婚呢? 订婚也是要摆酒过礼的呀! 这些事情,哪一样不得花钱,老范哪里还敢把家里那一点微薄的老底,用在自己身上哟! 所以,能撑就撑,能拖就拖,从古至今,平民百姓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关于钱的问题,范云暂时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大忙。…。 他刚参加工作,一点积蓄也没有,也拿不出钱来添补家里,再说了,他也要谈恋爱吧,也要为以后自己的小家打算吧。 谈恋爱,不能抠抠索索的吧? 为小家,他应该攒钱了吧? 到时候,再有了孩子……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钱呐! 父子二人的交谈也就到此为止了。123。不过,范云爸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儿子大了,知道关心父母了。 “吃饭吧!” 范云妈将一盘香喷喷的椿芽炒鸡蛋端上了桌。 蛋是土鸡蛋。 椿芽是野生的椿芽。 这样的食材。 。炒出来的菜味道自然特别香,范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吃完晚饭。山东永清他也没看电视,而是进了自己的房间,借着若有若无的手机信号,给唐若发了一条短信息:“想你了!” 唐若回他:“我也是。” 范云回道:“今天下午我回家了,晚上不过去了,你晚上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唐若回道:“知道了,家里都挺好的吧!” 范云心想,也就那样吧,家,不永远都是那样吗,有一个老爸,有个老妈,自己想回就回,想走就走,出去久了就想回来,回来呆久了又想出去:“嗯!挺好的!” 报喜不报忧。 。 第63章 人间自有真情 不能! 范云当然不能给唐若报忧。 他不会给任何人报忧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人,正如一只年轻的下山虎一样,浑身劲儿足着呢! 范云看看窗外。 窗外,天还没黑。 老范家晚饭吃得有点早,话说,似乎许多年来,一惯如此。 范云坐在窗台前那张比他还要大一岁的三屉木桌前,挨个拉开看了看。 最里面那张抽屉里有一叠锯齿边的黑白老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翻了翻。 有一张是他穿着一对虎头鞋,戴着一顶窄沿单帽的。 看上去他大概一岁多吧,手中挥着一支拨浪鼓,坐在一张大椅子上。 还有一张是年轻时的老妈。123。穿着碎花衣服,白色塑料凉鞋,抱着范云坐着。 也是那张大椅子,不过,看妈妈与范云身上的单衣,这张照片应该是夏天照的。 范云又拿起一张,这张是范云与范雨一起照的,范云也就六七岁,范雨四五岁那个模样。 范云穿着一件短袖的海魂衫上衣,搂着范雨站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月季树下面,范雨嘟着嘴巴,手里拿着一只小皮球。 范云看着这几张已经有点发黄的老照片,呀!妈妈那时候抱着自己照相时,还梳着大姑娘的那种辫子,那时候的她。 。好年轻啊! 为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她和爸爸就老了? 范云把那几张照片放了回去,他突然思考起一个似乎有点沉重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不在了,他会是怎么样子的! 如果爸爸妈妈不在了,那么,他和弟弟岂不就成了孤儿了? 从此,他将和弟弟相依为命。 他忽然觉得,于自己而言,爸爸妈妈是那么的重要啊! 有他们在,自己在外面无论怎么样,都觉得心里是踏实的,是温暖的,是有根的。 范云突然很伤感。 看来。 不止是秋天,春天,也是一个能让人多愁善感的季节呀! 范云躺在了床上。山东永清头枕双手,想东想西。 想想未来。 又想想过去。 再想想唐若。 其实。 范云并不知道,唐若今天也回了一趟家。 早上她送马雪莹去了幼儿园后,就回家了。 华华要回南宁,唐若回家看华华去了。 唐若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对面的何素芸正指挥着一辆农用机动三轮车往她家的门面里卸橙子。 一车斗散装的橙子,全都套着保鲜袋,看上去似乎挺不错。 帮何素芸做事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工,早已摸了一只橙子在手里,剥皮抠瓣吃上了,边吃边点头。 “这个脐橙味道不错,水份挺足。”她跟另一个黑衣服大翻领的妇女道。 那个妇女也剥了一个:“嗯,挺好!” 黑衣服妇女大声喊道:“何素芸,这个脐橙从哪买来的?” 何素芸根本不在乎她的工人吃她的货:“咸水,五里排岔进去那个村子。”…。 唐若走过去,也摸了一只,她用尖尖的指甲在橙子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一只手指头顺着口子慢慢往下压着,一小会儿功夫,果衣全脱。 这个季节的橙子,皮与肉已经离骨了,很好剥,不像刚从树上摘下来那时,皮又硬又脆,只能用刀切。 刚下树的橙子,徒手硬剥的话,非得把果皮掐得到处迸汁溅水不可。 唐若掐了一瓣橙子,“嗯!”真不错。 她笑着对何素芸道:“素芸姐姐,你这橙子怎么卖的?我可不可以挑几个买?” 何素芸见唐若回来了,对自己姐姐姐姐的叫得挺甜,她大气的挥了挥手:“买什么买,想吃,你就搂几个拿走。” 唐若笑笑:“那我选几个。” 她走到何素芸放计算器和帐本子的桌角。123。扯了一只塑料袋,在三轮车刚刚卸到地上的小山一样的橙堆里,选了十来个又均匀捏着又有一定硬度的橙子。 唐若将塑料袋子递向何素芸:“来!素芸姐姐,称一下,看看多少钱?” 何素芸瞄了一眼唐若手中的袋子,没接:“呵呵!拿走吧,什么钱不钱的,我真想要你的钱……这几个橙子算什么!” 何素芸话里有话。 因为,她的门面就在唐若与华华家的对面,所以,自从何素芸做水果生意以来。 。唐若家与华华家都没少吃她的东西。 唐若她们没少吃她的东西,提钱? 何素芸当然呵呵了! 她经常会把工人们挑出来的不值钱的次等货,分给邻居们,譬如:一些从梗上脱落的葡萄啦,一些没有卖相又有点空心的南丰蜜桔啦,一些个头很小的尾巴西瓜啦什么的,何素芸都会把它们分成一份一份的,工人们拿一些,剩下的给邻居们一些。 别看她是婆婆口中的“本县第一古怪人”,可要说这方面,何素芸还是挺会做人的。 唐若笑嘻嘻举举袋子:“谢谢了,素芸姐!” 何素芸也没空理她,橙子堆在了地上,现在她要指挥那几个工人开始筛选了。 大的。山东永清一筐。 中的,一筐。 小的,一筐。 长得奇形怪状一看就像三等残废的那种果子,扔进送人之列。 唐若提溜着橙子,上楼,惯例,她先去看了看她的花。 花。 和她一样,都挺好的。 这时,隔壁马奶奶家的杉杉叔从他们屋里走出来了:“唐若,回来了?” 唐若看着左手镜子右手电动剃须刀,下巴上涂得满是白色泡泡,已经刮了一半胡子的杉杉叔,笑了:“嗯!杉杉叔,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跑长途车吗?” 杉杉叔“嗯”了一声:“等卸货,昨天刚好有车货卸咱们这儿工业区的,我就回来看看。” “哦!杉杉叔,吃橙子!”唐若把塑料袋打开,摸出两个橙子递过去。 杉杉叔摇了摇手,示意腾不出手来接:“谢谢,谢谢,不用了,我昨天买了,买了一大箱。”…。 那好吧! 唐若朝杉杉叔点了点头:“那我进屋了,杉杉叔。” “去吧,回去吧!” 进了屋,外间没人。 唐若把橙子放在饭桌上,走到她爸妈的房间,她妈正在房间里翻被子,也不知道是想拆开来洗,还是怎么样。 她爸不在家。 “妈!”唐若在她妈卧室门口站住,身子顺势一懒,倚在了门框上。 唐若妈抬头看看她,没吱声。 “我爸呢?” “出去了!”她妈的回答亦简短。 唐若看她妈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老妈一定是又跟老爸置气了。 唐若觉得大人的事,她还是少掺和为妙,于是,就从门口又退了出来。 唐若找了一只小布袋子。123。装了三四个橙子进去,拎着去了华华家。 咫尺之遥。 如果从唐若家的楼顶爬的话,不用两分钟就能爬到华华家楼顶,如果华华家楼顶没上锁的话,就可以直接跳到她家的阳台上去。 就这么近。 唐若没爬楼。 锁。 那就得绕一下路,要先下楼,从一楼再去华华家。 话说。 唐若家与杉杉叔家更近,两家同一个楼筒子,而且共用一个公共阳台。 华华家就是隔壁楼筒子。 。她家的阳台与唐若这边阳台,仅仅隔着一道巴掌宽的墙。 可墙毕竟是墙,有墙挡了,就得绕几步路。 无所谓,走得快的话,两分钟也能相互到达。 华华正在她的房间叠衣服,收拾东西。 唐若进门就把她扑倒在床上了:“华华,你别回去了,还是在家找份工作算了。” 一边说,一边捏华华的腰。 华华被唐若捏得咯咯笑:“……松手,唐若,好,好好好,我答应你,这次回去就办离职手续……” “真的?一定?肯定?”唐若捏着不放手。 “真的!真是!”华华可怕痒了,唐若对她的这一弱点。山东永清已经了如指掌。 唐若松开华华。 口袋里的橙子,已经被她甩了一只出来,滚在了华华的床上。 “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只好用这几只橙子,表达表达我的心意,华华,你走了,我会想你的。”唐若说想,那是一定会想的。 华华挣扎着把唐若推开。 华华把拴着一只毛茸茸小松鼠公仔的摩托车钥匙朝唐若晃了晃:“唐若,你回来的正好,等下载我到火车站去,然后你再把摩托车开回来,对了,你开不开?如果你要开的话,也可以把摩托车放在你家楼底下!” 唐若点点头,接过华华的钥匙:“嗯!好的,我没有驾驶证,在乡下开没问题,在城里,平时还是不要开了,回头,我把钥匙给你妈好了。” 华华点点头:“行,都可以,你要是想开,就开,都随便你。” 唐若看看华华装衣服的背包,不大的一只包,似乎还很空:“你还没收拾好呀?”…。 “好了!”华华拍了拍床上那只黑色双肩旅行包。 “你没带衣服?” “带了,都是里面穿的衣服,外衣没带,等我回南宁,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换季了,到时候再买呗,反正夏天的衣服都便宜。”华华将那只背包提了起来。 唐若点点头:“那倒也是,确实没必要带,衣服的款式每年都不一样,等带过去说不定又感觉过时了,不喜欢了,还不如不带,到时候现买。” 华华搂搂唐若的肩头:“走吧!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车站等吧!” 唐若指指那几只橙子。 华华一笑,将那只逃出口袋的橙子又抓了回来,往袋中一扔。 那只橙子心想:完蛋了,小命不久矣! 华华伸出尖尖的手指,挑着小布口袋的提手,一挽一拉,将那只口袋打了个活结,“哧溜”一声拉开背包拉链,扔了进去。 这下那只橙子跑不了了。 双保险。 下了楼,唐若在何素芸与她那几个正鼓捣橙子工人的注目礼中。123。载着华华,穿过远处一个居民小区的胡同子,抄小路往火车站走。 小路上没有交警叔叔。 唐若的摩托车开得挺快。 一下就到了。 火车站外面。 花池子边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好像有六十岁了,头发大半都已经花白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又脏又旧劳动布的工作服,再看头发,如同一只鸡窝般凌乱着蓬起。 唐若仔细打量了一下他。 见那个男人脚上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解放牌黄胶鞋,手里抓着一块看上去如果他敢不喝水,就一定敢噎死他的大半块干饼,弓腰驼背,正坐在那儿一边嚼饼,一边艰难地吞咽着。 那个男人的身边放着一只蓝色的印有峨眉山字样的帆布包,包上,搁着一只瘪烟盒。 唐若感觉他的目光十分忧郁、无主。 。眼角隐隐似有泪光,那个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将头垂得越发低了。 他是谁的儿子? 又是谁的父亲? 他为什么一个人,如此忧伤地坐在这样一个春日的小站里? 他从哪里来? 又到哪里去? 无人关心,无人问询,他只是如一座雕塑般坐在那里,任风吹过他的乱发,将其手中跌落的饼屑吹散一地。 唐若示意华华看他。 华华早看见了,她幽幽地对唐若道:“那个人真可怜!” 唐若也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摩托车不能停在这里,她真想掏出点钱送过去给他。 华华捏了捏唐若的肩头:“走吧!” 唐若买了一张印有灵渠分水坝处风景的站台票,一直把华华送上了火车。 她挥着手对华华喊道:“华华,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华华别过了脸去。 不然…… 唐若走出车站。山东永清又来到广场。 她惊讶的发现,那个仍坐在原地的男人面前,此时正半蹲着一个戴着红红袖章的小武警战士。 那个小战士,正一边将手中的一个盒饭塞进那个男人手中,一边强行将那男人手中的半块饼子缴了下来。 那个男人双手颤抖,打开了饭盒,扒拉了一口饭到口中。 或许,因为这一口热饭让他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又或者,让他突然想起了遥远的故乡以及兄弟儿女,那个男人,居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战士见他哭了,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花池子上,泪流满面,陪着他一起哭起来。 唐若心里一酸,眼角一热,泪珠也滚了下来。 她哽咽着走到摩托车边,抬手拭了拭泪珠。 唐若不敢再看那个男人与小战士,她怕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控制不住地耸着肩头哭泣,她发动了摩托车,一溜烟骑回家里。 半路上,唐若还停了一下车,在一个清清的小河沟边,洗了把脸,如果她眼泪汪汪的样子被何素芸看见了,一定会问她的。 何素芸一定会笑道:“唐若,你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华华走,才哭的呀?” 。 第64章 唐敏与黄斌 唐若把华华的摩托车停好,敲了敲华华家的门,没人应。 刚才唐若来华华家的时候,就没看见华华妈,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不管她了。 唐若把摩托车钥匙装进自己的包里,转身回家。 上了楼,唐若发现她姐唐敏回来了,正坐在屋里,跟她妈说着什么。 应该说,吵吵着什么。 “你到桂林上了那么久的班了,难道就一分钱也没存?你的钱呢?你的钱都到哪去了?”唐若一皱眉。 听上去,她妈妈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 “我能存什么钱,我上班那儿的工资那么低,每个月就那三四百块钱,我难道不买自己用的东西吗?衣服、鞋子、牙膏洗衣粉什么的。有时候还要跟同事、朋友出去吃一下饭。123。钱就没了呗!”跟妈差不多的,又尖又细,锥子一样的声音,一听就是唐敏的。 “你真是一点也不懂事儿,唐敏,你看看咱们家这个样……啊!你爸爸身体不好,现在挣不了什么钱,你弟弟现在读大学,一年学费就要两三万,你还不知道省着点花钱,好歹也帮下家里,帮我和你爸分担一下,你呀你,唐敏,你真是一点也不懂事哪!”她妈妈的声音已经压过了女儿。 唐敏烦燥起来:“我没钱。 。每一次,不管是打电话也好,还是我回来,总是钱钱钱,我又不是开银行的,到哪去给你弄钱!” 唐若本不想进屋听她妈跟她姐说这些破事,可是想了想,还是抬脚迈进屋里。 唐敏看见是唐若,把话头停了下来,不说了。 刚才她跟老妈吵吵的话,她也不怕被唐若听到,听到又能怎么样,她就是没钱,难道老妈还能把她怎么样不成? 其实。 不是唐敏没挣到钱,而是她挣的钱,都贴到一个男的身上去了,一个叫黄斌的男人。 唐敏在桂林谈了一个男朋友。山东永清已经有一年多了,也就是这个黄斌。 唐家的大女儿唐敏,现在在桂林一家挺大的酒店当咨客,每天,穿着高跟鞋和开衩快到了大腿根上的粉红旗袍,站在酒店门口,对那些进出酒店的客人们陪着笑脸迎来送往招呼他们,一天到晚站得脚后跟发麻地挣钱。 差使虽然累,不过,工资也还算可以,在本地服务行业不算低了,唐敏对她妈其实是瞒报了自己工资的,唐敏的工资,每个月有四百七十多,还不算偶尔有客人给的小费。 关键,在酒店上班,都是包吃包住的,伙食还不错,毕竟,厨师跟服务员都是一起吃饭的,厨师们炒员工菜的时候,也挺用心的。 唐敏在酒店上班,一开始那一年多,存了挺大一笔钱的,她也给过她妈不少,只是她妈总想多挤点女儿的钱出来,供给唐欣上学用,本来,如果她妈好好做做唐敏的思想工作,再哄着点唐敏,唐敏也不是不可以多拿点钱出来的。…。 可是。 天生命硬的她妈,只会发牢骚。 话说。 唐敏也大了呀,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她觉得自己也该谈恋爱了呀,她身边的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现在,哪一个下了班不是出双入对的! 唐敏看着别的女孩子上班有男朋友送,下班有男朋友接,心里,当然也挺不是滋味的。 当然了,出落的身材高挑,苗条俊秀的唐敏,在酒店大堂门口一站,还是很有一些客人对她表示出兴趣的,其中,就有两三个戴着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和大金戒指的老板,半假半真跟唐敏开玩笑说,希望能够包养她。 那些客人们的疯话。 唐敏只当没听懂。 毕竟她还年轻。123。还很渴望那种天真浪漫的爱情,而不是直接谈好价钱,就把自己卖给某个男人,成了他的情人、小三…… 就在唐敏渴望爱情的时候,爱情为了满足她的渴望,居然真的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初中同学,黄斌。 黄斌是在某一次来唐敏上班的酒店吃喜宴的时候看见她的,当时,他激动地在门口陪着相貌标致的唐敏足足站了有一个时辰,直到酒宴开始前的那一刻,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唐敏入席。 估计,当时吃喜宴的客人中,黄斌是最早离席的一个。 。他吃完了饭后,立刻又来到酒店大堂,找唐敏聊上了。 那天,黄斌一直陪唐敏站到她下班,并送她回了宿舍。 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也是,从此,黄斌几乎每天都来找唐敏,唐敏就觉得,自己这个骑着雅马哈摩托车,戴着大蛤蟆镜的初中同学,对自己还是挺上心的。 从嘘寒问暖,也渐渐发展到接来送往了。 终于,在某一次黄斌嘴巴里叼着一枝火红的玫瑰花献给了她,并开着野马一样咆哮的雅马哈摩托,突突突,载着她到两江四湖的岸边一起吹风的时候,唐敏答应了做他女朋友的请求。 激动的黄斌,一把将唐敏推靠到江边的一棵大树的树身上。山东永清狠狠地在她脸蛋上胡乱啃了一气。 哈,唐敏脸红红的。 她恋爱了! 恋爱真是甜蜜又美好。 唐敏在黄斌的引领下,很是花前月下了一段时间,直至,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这些在一起的日子,确实让唐敏感到了爱情的浪漫与甜蜜,她和黄斌租了房子,置办了桌椅板凳,还买了一张新床。 那些天,唐敏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拉着黄斌一起逛街,从床上用品到洗漱用具,再到锅碗瓢盆,一样样采购回来,唐敏将她与黄斌的小窝打扮的如同童话世界里公主住过的小屋一样到处都粉嘟嘟的。 黄斌很大气,手一挥。 买! 花! 将浪漫进行到底。 不过,毕竟浪漫不能当饭吃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一天,黄斌终于还是苦着脸告诉唐敏,自己的钱已经全部花光,并付不起房租水电了,甚至连他明天的烟钱都成问题了。…。 唐敏站了出来。 钱,算什么! 在唐敏这儿,钱绝对应该替爱情让步。 唐敏认为,黄斌的钱是为了她花光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因为钱的问题受委屈,分什么什么你的我的! 都是我们的。 两个人的。 于是,唐敏也动了自己的积蓄,第一次她把五百块钱递到黄斌手中的时候,黄斌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紧紧搂着唐敏道:“敏敏,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就认准你一个人了,如果还有第二个人,天打五雷轰!” 唐敏伸出软软的小手,堵住了心爱男人的嘴。 她觉得自己此刻很心疼黄斌。 不就是为了一点钱嘛!看看。123。把黄斌难为的,对自己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 不过。 慢慢的,唐敏就感觉,两个人在一起,绝不是一点钱的问题了。 黄斌一直没什么正式工作,在桂林靠跑摩的过日子,本来,如果黄斌勤快一点跑的话,收入应该也还是可以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黄斌迷上了游戏,每天他将摩托车开出去,搭不了几个客人,就连人带车一头钻到网吧里去了。 不远。 就在他与唐敏租房子的对面路边一栋楼的负一层地下室。 。入口处四个大字:星星网吧。 黄斌都是在唐敏上班的时候去那个网吧,然后等她快下班的时候,才匆匆下机,来接唐敏。 而他对自己近期不挣钱的理由也给得很堂而皇之:“最近抓得很严,抓到了不但会扣车,而且还会当黑车处理收缴掉。” 唐敏并不懂这些,自然被黄斌轻轻巧巧就骗了过去。 黄斌不挣钱,两个人的开支却一分钱不会少,两个人浪漫,出去宵夜看电影,喝个咖啡吃个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可都是要花钱的。 更何况,黄斌瞒着她上网的网费、烟钱、水钱、快餐钱,都是钱呀! 都是花得唐敏的。 唐敏的工资卡上的钱。山东永清隔三差五取个一百两百的,取来取去,有一天,唐敏惊讶得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那一笔钱,眼看就要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了。 而黄斌,仍是拿不出钱来。 她就有点怀疑。 怀疑了就会留心,终于,有一次她给黄斌洗衣服的时候,从黄斌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张游戏点卡。 唐敏就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交警抓得厉害,而是黄斌痴迷打游戏了。 不过,唐敏也没动声色,而是暗中观察,不到两天,就被她查出了黄斌上网的具体位置。 于是,有一天,她就给黄斌来了个突然袭击。 当唐敏站在正戴着耳机忘我地打着游戏,脚上只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拖鞋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黄斌面前时,他正飞速地将手中的鼠标点得啪啪响,同时,左手将落满星星点点烟灰的键盘按得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唐敏也不打扰他,就站在他的背后默默地看着。 看着自己这个钱也不想赚,客也不想搭,只想着打游戏的男朋友。 只见黄斌右手鼠标极其灵活地控制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手持一柄弯弯曲曲的蛇形剑的小人,正在一个很狭窄的地形上,跟两个拿着铁背钢环大砍刀和两个手持切菜刀一般的武器,穿得像个绿皮青蛙的小人打架。 黄斌的身边还跟着一只白色的骷髅,偶尔鼠标划到骷髅身上,可见深蓝色的一排字:神皇武道的宝宝,那个骷髅看上去似乎很凶的样子,因为它刚刚一斧子把一个手持钢刀的家伙砍翻在地。 黄斌则不停地操纵着蛇形刀男到处跑来跑去,边跑,边时不时贴出一张卫生纸糊到追着他砍的那几个人身上,糊上了,就是一团火光,黄斌嘴里还不住地喊着:“我在幽名圣域,快点来快点来,马上就要刷新邪恶钳虫了,快点,别忘了带符……妈的。123。老子符都快贴光了……”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一变,密密麻麻出现了许多怪物,多得,那几个打架的人完全被分割包围了,其中,有一个倒霉鬼正好身处一只浑身银光闪闪犹如穿了一件铁甲般的大虫子身边,只见那个大虫子伸着长长的触须向前一送一剪,那个人立刻就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屏幕上,药水装备爆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满屏怪物,把聚精会神观战的唐敏也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啊”了一声。 “啊!” 黄斌回过头来,见是唐敏,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讪笑着道:“敏敏,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这没出车……” 唐敏也没生气,也没发火,从未玩过电脑游戏的她,看到黄斌玩游戏。 。居然感觉挺新鲜,挺好玩的,她扶着黄斌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好玩吗?” 黄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似坐非坐,蹭着板凳虚坐着:“还可以,挺好玩的,现在网吧正流行这个!” 唐敏点点头,她朝黄斌嗲声嗲气地撒娇道:“我也想玩!” 黄斌见唐敏不但不怪罪自己,还说她也想玩,开心地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你也想玩?那好,你坐下,我去帮你开卡。” 正好他旁边有一个空位,于是黄斌开了卡回来,开始手把手地教唐敏如何开计算机,如何登录,如何上机,顺便,他还帮唐若申请了一个QQ号。 QQ号? 唐敏从未想到,小小的计算机屏幕中,居然别有一方精彩的天地。 简直,大开眼界。 这里面,什么都有,电影、电视剧、歌曲、游戏…… 天啦! 唐敏忽然觉得。山东永清刚才本想对黄斌发的一肚子火,此刻,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把黄斌帮她创建的这个名为神皇敏敏的女小人,控制得可以将一只梅花鹿砍倒在地,然后再蹲下身子,从鹿身上挖出一块肉来。 那一天,唐敏跟着黄斌在网吧里玩了很久,玩得最后她都呵欠连天了:“黄斌,咱们回去吧?好困呀,想睡觉了。” 黄斌犹恋恋不舍。 因为,据说他马上就要34级了。 唐敏起来后,看了看网吧,果然黄斌没有骗她,网吧里,几乎所有开机的屏幕上,玩得都是黄斌教她的这个打怪升级、PK劫财的游戏。 从那以后,唐敏也不想过什么日子了,天天下了班就跟黄斌泡在网吧里,两个人为了上网便宜一点,还办了会员卡。 充一百送两百,会员的福利就是好。 可是,这样的日子,钱可是用得特别快的,一开始的时候,唐敏还能给黄斌买五块的白沙烟抽,慢慢的,就改成最便宜的两块一包的甲天下了。 两块的烟也行,只要能让黄斌上网,怎么样都行。 。 第65章 你是你,我是我 钱! 花起来容易,攒起来却难。 可以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都是因为钱引起的。 包括唐若妈的烦恼。 也包括唐敏的烦恼。 不是唐敏骗她妈,她现在确实没钱。 对于唐敏与老妈所说的钱的问题,唐若无法发表什么意见。 她能说什么呢? 对她来说,不管过去她妈如何偏心,但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该帮忙她还是会帮忙的。 她前几天才给了她妈一笔钱。 唐敏进了房间了,她不想再跟老妈,因为钱的问题纠缠不清,没意思。 真的。 母女三个人,因为钱的问题,连中午饭都吃得很沉闷。 唐敏低着头。123。捧着碗,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菜,她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吃饭。 待她拨拉完碗中的最后几颗饭粒后,去了跟唐若共睡的房间,找了几件衣服出来,然后顺手放进装过华华那件衣服的空袋子里。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对还坐在桌前吃饭的老妈和妹妹说了一声:“我回桂林了。”然后,就转身走了。 唐若看看她姐。 她姐头也不回。 唐敏的眼神里,连同刚才那句话的语气中,似乎透着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冷漠。 。让唐若感觉很不舒服。 唐若觉得自己这个姐,有时候说话真得很没人情味。 这也是章华华跟唐敏玩不到一起去的一个原因。 大概,因为唐敏跟老妈一样,都是那种牙尖嘴利类型的人吧!她们为人处事,总是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占尽好处,然后才酌情考虑别人的感受。 唐敏与老妈都是那种在待人接物八面玲珑,不允许人家能从自己身上挑出错来的人。 但是,当别人面对她们这样的人,让人还未怎么接触就感觉自己已先颓了三分气势的人,谁还愿意与她们深交呢? 唐敏与她妈都没有什么朋友,那种真正的朋友。 像章华华对唐若这种比亲姐妹还亲的朋友。山东永清就更别提了。 唐敏一个也没有。 所以有时候,唐敏也和何素芸一样,吃唐若的醋,她觉得凭什么章华华只对唐若一个人好。 有时,当她知道华华又带唐若吃过好吃的后,就会不无怨怅的道:“唐若,章华华带你去吃大餐,又不叫上我。” 唐若只能回答:“又不是我请客,华华她自己不叫你,我有什么资格叫你呢?” 唐若实话实说。 唐敏心里就将章华华怨了一遍,顺便还把一点余怨迁怒于唐若的身上。 这怪谁? 再说了。 唐敏与妹妹的性格,本也合不来,打小就合不来,这姐妹俩性格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不说,还没有什么互补性。 主要是,唐敏的刁钻与尖锐常常因为姐妹俩年龄上的差距,而变成刻薄,是的!对妹妹的刻薄。 她的东西,基本上打小就不让唐若碰,唐若碰下她的东西,她就没一点好气的凶唐若。…。 除非是她不喜欢了,或者又有了新的,更好的了。 譬如衣服、鞋子,书包,文具盒等等等等,唐若只能捡她的,如果她还要,唐若就不能捡。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有优势,因为出生的优势,什么都能用本家庭所提供的最好的东西。 穷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第一个孩子,通常享受得更多,无论经济上,还是亲人的爱,通常都是。 次数多了,唐若就不会再碰她的东西。 其实,不止对妹妹,唐敏对绝大多数的人,都尖酸刻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而别人又不想招她而不说罢了。 连“本县第一古怪人”何素芸,因为有一次卖给唐敏的苹果中有一两个带烂疤的。123。而被唐敏狠狠说了一通并不得不换了两个好的果子给唐敏后,都叉着腰气鼓鼓地对手下的工人道:“这个唐敏,嘴太刁了,一点亏也吃不起!” 因为唐敏说何素芸是烂心眼子的人,才卖烂苹果。 何素芸的工人安慰自己的老板道:“你可不是烂心眼子,你的心眼子大家都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什么叫也挺好的? 何素芸的心眼本来就不错的,好么! 唐若看着她姐走了,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她的花,因为她觉得老妈把桌子收拾得很响的声音。 。听上去十分刺耳,让唐若觉得倒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该躲就躲一下。 唐若拿起一把小花铲,给那盆月季花松了松土,她伸手又从墙缝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霍香正气丸一样一小粒一小粒的复合肥,唐若在花根旁边挖了个窝,倒了一点进去,用花铲埋好培实。 上点复合肥,月季花有点发黄的叶子不久就能长成深绿色了,花跟人一样,都是需要营养的呀! 施完肥。 再浇点水。 唐若还没有放下喷壶,她爸回来了。 不过,唐若爸看上去似乎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连眉毛都在额头上深深地拧着打了一个结。 “爸!”唐若叫道。 “嗯!”她爸口中虽答了。山东永清脚步却没有停留,直接走进了屋中。 唐若也跟了进来。 唐若爸进门先看了看刚刚洗完了碗,正在用一块蓝色抺布擦手的老伴:“唉!我妈这次可能真的够呛了!” 唐若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不太好,给李医生看过了,李医生说我妈估计这回是挺不过去了,让咱们要有思想准备。” 什么? 奶奶怎么了? 唐若听爸爸的话,心里有点发急,一迭声问道:“我奶奶怎么了?上次我去看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又生病了吗?” 唐若爸把头垂了下去,两只手绞在一起用力搓着,每一根粗大的关节看上去都和他的话一样让人惊心动魄:“你奶奶快不行了,也就这三五天的事了,李医生说我们应该准备她的后事了,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的声音并不高,有点沉闷。 可每一个字却都如惊雷般在唐若的耳边响起。 奶奶快不行了? 奶奶要死了? 那个从小就疼她,有一点好吃的东西,都想着要留给她的奶奶,那个常常把她搂在怀里,给她唱童谣的奶奶,竟然要死了? 唐若眼圈莫名其妙红了,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她爸又道:“棺木、寿衣等东西,今天我跟咱哥和老三都已经商量过了,马上就订,已经交给老三去联系了,其它的事情,暂时不急,还可以再合计合计……” 唐若妈点点头:“那你说,咱俩要不要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住几天。123。守着她?” 唐若爸叹了口气:“也好,该见的人,趁着还能见,大家都见上一面,你给唐敏和唐欣打个电话……算了,唐欣在上学,别打电话给他了,就给唐敏一个人打吧!” 唐若妈叹道:“你不早一点回来,唐敏刚走,她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不急,你打电话让她明天后天回来都行。” “嗯!”唐若妈应了,她一边摆弄着随手拿起的一张鞋样子,一边盘算着什么。 唐若爸抬头看看二女儿,紧紧皱着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唐若。 。你这两天也跟公司请个假,回去看看你奶奶吧……” 唐若咬着嘴唇,拼命点了点头。 唐若决定立刻回去给唐小兰打个电话。 她心乱如麻地背起自己的包,在她爸她妈的对视与叹息声中,走出了家门。 唐若直接回了马雪莹家,她本来想晚上再打电话给唐小兰的,可是,听说了奶奶快不行了的消息后,她想马上打电话给唐小兰,一刻也不想再耽误,她要跟唐小兰请几天假。 电话那头的唐小兰,听了唐若说过马雪莹家长会的事情后,似乎心情不错:“谢谢你唐若,把马雪莹带得挺好。山东永清谢谢你啊。” 唐若接着又跟唐小兰说了自己奶奶的事。 唐小兰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着什么,片刻后,她沉声安慰唐若道:“你也别太难过唐若,人,总会有老的那一天的,无论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他们都会离开我们的……行,那这样,唐若,你先别急,你等我处理下手头的事情,然后我就回去几天,这样吧,你等我后天回去你再走,你看,好吗?” 唐若“嗯”了一声。 唐小兰说怎么样,还不就怎么样,唐若现在能有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尽快回去看一看奶奶。 挂了电话,唐若心想,唐小兰后天才回来,奶奶应该不会明天就死吧? 她忽然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有点坐立不安的意思了。 唐若在马雪莹家呆不住了,她就想下楼去,到外面街上走一走,清醒清醒头脑,想一想自己应该带点什么东西到奶奶家去。…。 下了楼,还没有出院子,方科突然从凉亭里窜了出来,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唐若,我有事要跟你说!” 唐若看了看他,停下了脚步,有几天没见到方科了,她突然感觉面前这个面色阴郁身材低矮的男人,自己似乎已经不认识了。 这是方科? 眼窝深陷,眼睛布满了血丝,面色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男人,是方科? 他怎么这样了? 怎么这么丑了? 看上去比前些天似乎老了十几岁还多。 方科指了指凉亭深处:“唐若,今天我要正式跟你谈一谈,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吗?行,没问题,但是,有些事情咱们得说清楚!” 这也是件大事。 唐若必须认真对待,既然方科又提出来了,那她只好跟着方科走到凉亭深处,站在他面前,听他究竟想说一些什么。 她很怕方科又会从哪里摸出一只啤酒瓶来。123。“啪”的一声摔碎了,然后又当着她的面割腕。 又或者,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看到方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唐若感觉有一丝丝害怕了,她站在一个稍宽的,随时能跑的位置停下了。 然后,站着听方科说。 说。 说吧! 可以割腕了,自尽了,正式开始了。 可是。 这些方科都没有做。 他只是哑声道:“唐若,不管过去怎么样,但是我对你还是很认真的,我也想通了,该花的钱,就要花,对吧!你看我买了手机和项链给你,其实就是表示我对你的诚意的……唐若,你难道一点过去的情谊也不讲了吗?难道一定要分手吗?” 唐若没好气地道:“是。 。要分手,没错。” 方科上前一步,想抓唐若的手。 唐若往后撤了一步,她狠狠地瞪了方科一眼:“有话说话,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方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固执地一把抓住了唐若的手:“唐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真的,你知道,我是离不开你的……” “放手!”唐若喝道。 “不。”方科的手如同铁钳子一样,唐若挣了挣,试图从他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 挣不脱。 攥得唐若的手都有点痛了。 唐若有点火了,她用力一抽一甩,终于还是从方科的手中挣了出来,唐若气得脸色通红,刚才因为奶奶的坏消息而差到极点的心情,终于因为方科不识时务的纠缠而变成了怒火。 唐若剜了方科一眼:“方科。山东永清你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两个人,过去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请你记着,你是你,我是我,我一不是你的亲戚,二不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放自重一点,别再拉拉扯扯的,再说了,你看看你,请问你多大了?你比我大那么多,站在这儿就跟个老头一样,你觉得我们两个可能吗?别做梦了,好不好!” 方科见唐若不但明确拒绝了自己,还揭了自己最不愿承认的短处,不由得恼羞成怒,他不再好声好气地跟唐若说话了,而是大声吼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那个男的吗?因为那个当城管的男人,才跟我分手的,你们那天在小公园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 唐若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个卑鄙的方科居然跟踪自己。 这个变态。 素来娴静温柔的唐若也忍不住心中的火了,她大声斥道:“你不要往别人身上乱扯,有没有他,我都不会真正喜欢你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方科被唐若激得满脸通红。 他又向前一步,目光凶狠地死死盯着唐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第66章 方科的底牌 唐若被方科吓到了。 但是,她这次却勇敢的半步也不往后退了。 已经让了你一步。 两步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 唐若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大声对方科道:“你是你,我是我,请你搞清楚这一点,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过任何承诺,别说我们这样的,现在这个社会,结过婚的,后来又离婚的也不少,你明白吗?你懂吗?你知道吗?” 她一连问了方科三声。 大概方科也没有料到温柔的唐若,今天居然这样硬气的对自己,唐若一厉害起来,他反倒收住了眼中的凶光,声音也软了下去。 他应该是意识到了。123。自己与唐若之间的事情,到今天,已绝无挽回的余地了,不过,让他从现在开始承认自己感情的彻底失败,以及做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被唐若的话洗荡贻尽,他又心有不甘。 方科说了一句让唐若做梦也想不到的话。 “那好,我同意分手,但是,你要把我的手机和金项链全部还给我,还有,我以前也买过许多东西给你的,那个就不说了,你刚才也说了,说我看上去已经像个老头了,这,都是你折磨的,你要赔我的青春损失费,也不要你赔太多。 。包括我花在你身上的钱一起算,赔两千给我。” 他居然问唐若要青春损失费! 头一回,听说一个男的问女人讨要青春损失费。 真是奇谈。 奇葩。 唐若差点没被方科气乐了。 她头一回发现,好歹也算是个男子汉的方科,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个小丑一样。 这样的男人,留着何用? 简直小气到锱铢必较。 唐若伸手要去拽背包的拉链,什么手机、金项链,唐若才不稀罕,还给他好了。 她也算大开眼界,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将已经送给别人的礼物,还要讨回去的人。 但是唐若手又放了下来。 手机暂时还不能给他。山东永清因为里面有许多范云跟她聊天的信息,还有通话记录,范云的电话号码等等等等,这些,怎么可能给方科看到,唐若当然要删除干净了,再把手机还他。 她转了转眼珠,骗方科道:“好,金项链我没带在身上,我现在要去接马雪莹了,等明天中午,连手机带金项链一起给你!” 方科立刻接上她的话:“好!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两千块钱,青春损失费,我可是一定要的,明天中午你必须全部给我,给了我,我们就一刀两断!” 唐若觉得此时自己想鄙视一下方科,他都不配。 她喝道:“手机跟项链,明天中午给你,钱,没有,我还没管你要青春损失费,你居然讹上我了?” 方科嘟嘟囔囔道:“我刚才只是说急了,那就算我送你礼物,请你吃饭,花在你身上的钱好了,那钱你也应该还给我。”…。 唐若有点无语。 她还从未听说,女孩子提出分手了,一个大男人还要问她追讨过去花费的饭钱的事情。 方科啊方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由此可见,就连他的金项链跟手机也不是出于心甘情愿想买给唐若的,完全是他试图通过这两样东西来挽回唐若的心。 可能吗? 如今倒好,他眼见分手已将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居然想把以前在唐若身上进行的投资全部再收回去,方科,实在也算得上一个现实到极点的人了。 唐若不想再跟他纠缠,已经有一两个过路的人对她与方科瞅了又瞅了,方科既然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了,唐若心里也就有底了。 他,也就是这点儿能耐了。 唐若不再跟他多说:“起开。123。我要去接马雪莹了。” 方科这次没再纠缠她了,而是闪到一旁,目送唐若离开。 他对唐若提出的要求,也是这一段时间经过他的深思熟虑后,才提出来的。 方科才不会傻到让自己人财两空呢。 他不但不傻,甚至还精明到准备在唐若身上再榨点钱出来,你唐若不是想甩脱我吗? 那行,算帐,给钱。 说实话。 像方科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现实中究竟能有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地说。 。他,既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唐若甩掉方科,边走边想心事,她掏出手机,本想发个短信息给范云,但是才掏出手机她又决定,算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唐若只是在晚上的时候,跟范云聊了两句,当范云发来信息说想她的时候,唐若在那一瞬间,很想打个电话给范云的,但是,后来又忍住了。 她的心中,除了轻松,甚至还有一些小骄傲,终于能彻底摆脱方科这个麻烦了。 一夜无事。 马雪莹没踢被子,唐若也没失眠。 第二天上午,唐若打了个电话给范云,告诉他以后不要打电话发信息给自己了。 她对范云实话实说了手机跟金项链的事。山东永清以及方科现在要将送给她的东西讨回去,并保证从此不再纠缠她的事情。 范云在电话那头“嗯嗯嗯”的回应着她,并问她中午的时候要不要他陪着唐若一起去跟方科交涉。 唐若拒绝了他,她觉得范云实在没必要掺和进来,这件事情,她能处理好的。 然后,唐若把范云的电话号码,与自己的所有聊天信息统统删除了,甚至,她还把手机恢复了两遍出厂设置。 手机被她清得空空如也了。 唐若取出那条金项链看了看,感觉很可笑,现在还在她手中的这件贵重首饰,料想不必太久,就会传到另一个女孩子的手中,那时,方科又会怎么样呢? 很可笑。 到了楼下,唐若把手机与她从未戴过的这条金项链还给了方科,方科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收了回去,东西是他买的,到唐若的手中转了一圈后,今天又物归原主,回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放唐若走,而是还试图跟她纠缠他那所谓的两千块钱。 唐若毫不客气地拒了他。 他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 看到了唐若坚决的态度,方科倒也没再纠缠她了,他咬牙切齿对唐若道:“唐若,咱们之间两清了,但是,那两千块钱,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 唐若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她也不再搭理他,他的东西已经还给了他,他也接受了,从此,大家就是路人一个,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至于那两千块钱? 去他的! 终于摆脱了方科的唐若,走在大街上,感觉天格外的蓝,花格外的红,就连来自奶奶那儿的坏消息,都被成功处理好了她与方科之间这件事情引发的喜悦。123。冲淡了许多。 唐若给范云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自己已经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彻底摆脱了方科的事情,范云十分高兴,一迭声问她:“那你现在哪里呢?我能见见你吗?” 唐若“嗯”了一声。 范云高兴地道:“那好吧,就在意大利脆皮炸鸡餐厅吧,今天中午,我们吃炸鸡!” 那就见面吧。 两个人很快见了面。 范云先是给唐若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同时伸手揪了揪她那两根调皮的小辫子。 唐若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范云就势将唐若柔软的小手。 。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道:“手机和金项链都还给人家了?” 唐若也深情地回望着他:“嗯,都讲清楚了。” 范云觉得心里似乎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的底,但是,当他看到唐若眉飞色舞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是处理好了,也就把这件事暂且放下了。 这件事情处理的究竟如何,仍然不在他与唐若,还是在方科,既然方科同意将手机和金项链收回,那就证明他已经表明了态度了。 方科的态度应该就是。 人可以走。 财留下。 范云拉着唐若的手。山东永清两个人肩并肩一餐,范云点了两只麦辣鸡腿堡,一份大薯条,再加两杯可乐。 范云还给唐若点了个红红的草莓圣代,她喜欢那个东西。 点。 想吃就点。 虽然大家都说这些食物是高脂肪高热量的洋快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为什么这些炸鸡与薯片,不远万里来了这儿摇身一变,却成了情侣与小孩子十分喜爱的吃食了呢? 看看就知道了。 几乎座无虚席的餐厅里,东一对,西一对,到处是一对对含情脉脉对坐着边吃边偷偷地说着悄悄话的小情侣。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带小孩子来消费的家长,有的已经点好了餐吃上了,有的还倚在座位上等着,时不时,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 远处,一个捡破烂的,居然也点了一只炸鸡,正坐在角落里大啃特啃。…。 范云觉得这个餐厅的经营之道有两下子,没有歧视,一视同仁——来者皆是客。 范云看到服务员正收拾一张靠窗的桌子,这儿,刚刚走了一对小情侣,他赶紧拉着唐若过去,把亮诤诤的号码牌往桌上一放,两个人面对面坐了。 等着吧! 前面还有三四位呢。 范云看着唐若,心里有种莫名的骄傲与满足,因为,一眼扫过这个餐厅,在他眼中,唯有唐若光彩照人。 他觉得。 范云觉得唐若今天显得格外好看,他情不自禁,又抓起唐若娇嫩的小手,亲了一下。 “啵!” 唐若一笑。 这样对坐的时光,相信范云是愿意陪唐若一直这样坐下去的。123。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餐厅的服务员肯定不愿意,餐厅老板更加不愿意,服务员是希望准点下班的,老板是希望前面客人吃完就走,好给后面的客人腾位子的。 汉堡、薯条、圣代,一起端上来了。 那就吃吧,洋快餐,要趁热吃,特别是薯条,一凉就不脆了。 范云把番茄酱挤到食物盘里,捏起一根炸得酥脆金黄的薯条,蘸了点酱,然后朝唐若喂过去。 唐若笑嘻嘻张嘴接了。 吃吧! 可乐,喝吧。 年轻就是好。 。什么都可以吃什么都可以喝,不像那些上了岁数的人,又要忌口了,又要谨遵医嘱注意饮食了,这也咬不动,那也不能吃,唉! 虽然说,与范云暂时的卿卿我我,以及终于摆脱方科的喜悦,也经冲淡了一些唐若对奶奶的挂念,但是,当她想起奶奶时,马上,心情又变得沉重了。 唐若将才吃了几口的草莓圣代递到范云嘴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吃!” 范云只好接过来,他看见刚刚还笑盈盈的唐若,突然眉头上笼起了愁云,忙问:“怎么了?” 唐若声音愈发低了:“我奶奶可能快不行了,她可能要死了,明天。山东永清我得回老村子去一趟……”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范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唐若才好,他虽然对素未谋面的唐若奶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唐若这个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是刺激到了他。 唐若愁。 他也愁。 范云紧紧握着唐若的手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傻! 年轻人说话就是冲动。 唐若要是带上他去算怎么回事,突然间带一个无亲无故的年轻小伙子回去,家里的大人们该怎么看她俩? 唐若摇摇头。 这样的事情,她居然比范云要理智得多。 范云也觉得自己的话确实不妥,唐若回去,是看她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奶奶,可不是带上他去见家长的。 想见家长也行,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范云撤回手来,挠了挠头,他需要静静,得再仔细想一想,才知道自己对唐若的话该怎样处理。…。 首先,范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安慰一下她。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革命乐观主义,这样,生活才有希望,才能看得到希望,希望才会眷顾,是的,好运通常也爱眷顾乐天派。 范云重又握住了唐若细腻柔软的小手,用郑重又不失开朗的语调安慰着她:“唐若,你也别太着急了。123。无论你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没回去之前是不知道的,我觉得,她老人家也未必就是真的不行了,万一你们家里的人,特别是你们这些人里。 。有她最想见的人,然后,哎!这个人一回去,你奶奶一开心一高兴,身体又好了呢?对吧,也是很难说的事情!” 唐若的眼睛一亮,刚才本来打算流出来的泪水,一下子又收了回去,她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是,无论什么情况,我总要回去看过了。山东永清才知道。” 范云在安慰她。 她也在安慰自己。 范云见唐若刚才瞬间失落的情绪又起来了一点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气松下来了,那么,接着就该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了。 像棺木寿衣类的大事情,范云根本考虑不了的,再说了,即使他能考虑得了,也没用,他姓范,又不姓唐。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围绕唐若考虑,考虑一些细节问题。 范云轻轻抚摸着唐若的手,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唐若,这样……” 。 第67章 范云是个好家伙 唐若望着他。 范云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又取出皮夹子,从夹层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出来。 他郑重地对唐若道:“这样,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手机带上,到时候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好方便联系。 等晚上的时候,我把手机充电器拿过来给你。 另外,这张卡里有一千五百块钱,密码我已经改成你的生日了,你也带上,到时候,万一需要钱的时候,你就取出来用!你们那个镇上应该也有银联的网点的。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家产了!” 范云一边说,一边还咧开了嘴,朝唐若呵呵笑了笑。 不是范云不直接取现金出来给唐若。123。实在是怕被小偷给偷了,还是让她现用现取更好一些。 以防万一。 只是钱实在太少,只能略表心意。 范云的话让唐若十分感动。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对唐若而言,范云卡里的钱虽然不多,但越这样,越可以证明他是真心爱自己的。 他也算得上是倾尽所有了。 范云反正是不打算过日子了。 没关系。 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 他拿起一只汉堡递给唐若:“吃吧。 。等下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唐若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双手抓着那只汉堡,将它送到范云的唇边:“你吃!” 范云也咬了一口,他又推回唐若那里:“你吃吧,那还有一只。” 唐若抿嘴一笑,那,她就不客气啦! 吃着东西,唐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看了看范云,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身上最近没有什么烟味了?” 范云见她问自己,没急着回答,倒是先喝了一大口可乐漱了一下嘴巴。 然后,他才冲她嘿嘿一笑,张嘴,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虽然略有参差不齐,但牙齿都挺好,关键是,不像从前那么黄了。 “我戒烟了!”范云笑道。 他又指了指牙齿:“前几天。山东永清还去洗了一次牙!” 唐若十分感动,就因为自己说他口中烟味难闻,这样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范云就把烟给戒了。 这家伙,实在是个好家伙。 所以。 当两个人吃完东西下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里,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唐若停下了脚步,范云也停了下来。 唐若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范云斜眼看见楼梯上正有人走上来,赶紧把唐若松开了,可她亲他的那一下,还是让上楼的人瞧见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唐若笑嘻嘻道:“嗯!小伙子不错,确实烟味小了很多,要继续坚持,继续努力呀!” 范云看看刚才的人进了餐厅,又用力搂了搂唐若软绵绵的腰,他低头闻了闻。 哎! 一个香喷喷的大姑娘!…。 下了楼,范云恋恋不舍目送唐若上了金灵渠广告公司的楼梯,唐若朝他招了招小手,走了。 留下一个呆鹅一样的范云站在原地。 如果此时,先玲与唐小英一起从上一次抢救即将坠落的旧招牌的那个窗口望下去的话,正好能看见仍傻傻站在原地的范云。 可惜没有人去看他。 唐若也没有发现窗口的秘密。 唐若上了楼,前台就先玲一个人:“喂!” 伏在台前的先玲早就瞧见唐若了,她直了直腰,将即将滑落的一件红色外套重新披好,有力无力地招了招手:“本人正在充电中,请勿打扰!” 懂! 午休嘛!全世界人民这时候都应该午休的。 这会子还干活的。123。应该发双倍工资。 不!三倍。 午休时间,该约会约会,该睡觉睡觉。 唐若坐在湘琴的位子上,也伏在台前眯了起来。 一直眯到先玲拍她的肩:“唐若,唐若?” 面颊一片酡红的唐若抬起手臂,妈呀!趴得时间久了,胳膊都压麻了。 唐若先是摇摇头,接着又捏了捏脖子后,才懒洋洋从座位上站起来:“先玲,湘琴怎么没来?” “她出公差了,可能晚一点回来,你怎么睡着了呀?”先玲手持木梳。 。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道。 唐若笑笑:“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我去洗把脸!” “去吧!” 洗水台处。 唐若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覆在脸上,本来还有点小迷糊的脑袋瓜子,突然被冷水一激,瞬间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舒服。 洗完脸回来,唐若边梳头发边问先玲:“唐小英今天上班没有?” 先玲紧紧抓着脑后的头发,她把嘴里咬着的一根缀着两颗红底白点色子的扎头绳取了下来,边扎头发边回唐若的话:“来了啊!她哪天不来?她可是咱们公司的劳动模范呀!” 唐若笑嘻嘻瞅了瞅先玲:“要说劳动模范。山东永清谁也比不上你呀,你完全是把公司当成家了,每天都是两点一线,饭堂——前台,前台——饭堂,我觉得,咱们公司的发展,有你一半的功劳。” 先玲点点头,表示认可唐若的褒奖:“那又有什么用,咱就是个小小的文员,老板才不会重视咱呢,他重视的是业务部,然后是财务部,唐小兰那种,才是老板的得力爱将。” 先玲又补充了一句:“在咱们公司,你们老唐家的人,才是老板最器重的人!” “没劲!”唐若嘟囔了一句。 说着说着,先玲就划开了阵营,什么老糖家,老果家的? 这个公司,都是老江家的。 别看江晔江董事长一般不来这儿,但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那儿,可是写的他的名字。 唐若觉得自己应该现在去跟唐小英也说一声,跟她打个招呼,她就走到唐小英的办公室门口,站在门口想了想怎么跟她说,说自己的这些私事。…。 想了三秒,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唐小英彬彬有礼的声音。 唐若推门进去。 进去一次,她就想笑一次。 为唐主任而笑。 初中毕业的唐小英,为了塑造自己身上真正的白领气质,很是捯饬了自己的。 为了突出职业女性优雅、斯文的气质,彰显出身上的一些书卷气与文化味儿,唐小英不惜本钱购买了一副金丝眼镜——平光的。 她又不是近视眼。 不止是眼镜,她还于数年前报考了一个什么华南大学的本科函授班,据说,早已经将烫金的大红毕业证书拿在了手里。 虽然那本证书唐若没有见过,但是。123。公司有人见过,唐小英主任的手下,行政部的几个大姐都可以作证。 当然,她们对唐小英本科毕业证的含金量表示了深深的质疑,但,无论如何,那个证毕竟不是唐小英自己颁发给自己的。 颁发她证书的学校,倒也可供查询。 这就妥了,其实,唐小英要不要这个毕业证,真没什么实际意义,她的手中,现在有足够她发挥的权力,所以,这本花了她几千大洋的证书,在唐小英这里,也只是代表某种象征意义,并为她做起日常的管理工作时。 。提供一些心理上的支撑罢了! 从前是从前。 如今,在她这儿谁也甭想动不动拿学历说事。 唐小英保养得不错,有钱嘛!舍得花,所以,这让她看上去比办公室里同龄的两个大姐年轻的多,当然,她父母的基因可能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她与唐小兰这姐妹两个人,长得都算天生丽质,如果仔细端详着唐小英,她的身上还是很有一些女性的妩媚之气。 一种成熟女人,独特的韵味。 这种韵味,仅限于她心情不错,不骂人时。 她要一骂人,那本学历证书,是万万不肯替她作证的——她好歹也算受过高等教育。 唐若站在唐小英面前。山东永清看着推着眼镜的主任,唐小英主任不必唐若开口,就已知了她的来意,她的面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凝重:“唐若,你奶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唐若当然是越快越好:“明天好吗?主任你觉得明天可以吗?” 唐小英皱了皱眉:“你奶奶不是暂时还没问题嘛!这样,唐若,明天唐小兰回来,等她回来了,你再回去,好不好?有事也不急在这一天,你说,对不对?” 唐若能说什么,她只好点头。 她本来在唐小英门口站了几秒,是打算跟唐小英预支下个月的工资的,但是,唐若又忍住了,算了,还是明天跟唐小兰说吧! 唐小兰明天不是回来吗? 唐若就打算,等唐小兰回来了跟她说一声自己再回去也好,确实像唐小英说的,这种大事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唐若点点头,低声低气道:“那,主任,你要没其它的事我先出去了!” 唐小英从桌后站了起来,她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唐若,柔声道:“唐若,你也不要急。 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谁也逃脱不了自然规律的, 啊! 别太伤心了,万一,你奶奶好起来了呢? 对吧,都是有可能的事情!这个红包给你,你回去看望奶奶,我就不给你奶奶买什么东西了,打发个利是给你。 啊!” 唐小英说得很真挚,让唐若一下子感受到了来自主任的莫大善意,她突然觉得,平常看上去对先玲她们十分严厉的主任,今天倒是蛮可亲的。 唐若接过那个红包。123。十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主任!” “好,去吧!” 唐小英随手抓起桌面上的一支油笔,朝唐若摇了摇。 唐若又来到前台,在这儿,她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干,此时,先玲倒成了她的直接领导,一会儿指挥她送个文件,一会儿让她接个电话:“唐若,接电话,那儿有纸笔,有什么事情问清楚,拿纸笔记下来。” 唐若让先玲在自己的身上,过了一下午的官瘾。 一直让先玲过到唐若要去接马雪莹为止。 这一期间。 。唐若替先玲到其它部门跑了五趟腿,接了七个电话,甚至还去楼上拿了几根又糯又粉的芭蕉下来,与先玲两个人躲在台后消灭掉了! 先玲于是说:唐若是个好同志。 唐若笑着摸了一把先玲的脸,在她身上揩了点油:“等我回来,妞,你可以先去上房等我!” 先玲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推着唐若的后背,假装生气地把唐若一直推到门口:“走走走,快点找你的小情人去吧!” 等唐若接回马雪莹后,先玲已经锁了下面的门,到楼上去了。 今天,她在唐若的大力协助下,终于收了个早工。 唐若上了楼。山东永清看见先玲正坐在她的房间里背东西,就没打扰她,而是铺了一张报纸在靠窗口的餐桌上,教马雪莹做手工。 马雪莹拿起桌子上的不锈钢小剪刀,刚想去剪一张硬纸,被唐若制止住了。 因为唐若觉得马雪莹的动作,不像是去剪纸,马雪莹的刀锋更像是冲她自己的小手指头肚子去的。 “我来剪,你来粘,马雪莹。” 唐若缴了马雪莹的剪刀,马雪莹倒也没什么脾气,如果换成别人,恐怕马雪莹早已大发雷霆了。 唐若手中一张纸还没剪完,公司吃晚饭的人上来了,今天人少,稀稀拉了上来了四五个人,看上去,都是业务部的。 业务部的小伙子们,一天到晚在外面跑,晚上这顿粮草对他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上菜。 盛饭。 小伙子们,吃吧! 吃得挺快的。 不一会儿,小伙子们留下了大半桌子剩菜,吃完,撤退了。…。 他们撤了,范云与杨家兄弟就上来了,很有规律与默契,简直毫无违和感。 杨峰在杨姐的指挥下,将桌子上的剩菜撤到厨房,热一下,都可以吃。 范云觉得,杨峰似乎对自己的弟弟非常好,像这种端盘子叠碗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让他弟弟做,而是让他弟弟就坐在椅子上休息。123。偶尔他弟弟杨岭想端个盘子拿个碗什么的,杨峰还生气。 “你不要做,有我呢,要你做什么呢?” 杨峰如此说他弟弟。 范云觉得。 。杨峰对他兄弟,真不错,起码,范云是自愧不如,他,小时候倒是经常跟范雨打架,他跟范雨是一边干仗一边长大的。 范云把手机充电器交给唐若,唐若随手塞进她的背包里。山东永清她对范云微微一笑。 一笑,就是感谢! 就是唐若表示范云我很喜欢你的最佳证据。 女孩子的笑,是随随便便给别人的么? 当然不是,她们的笑,只为她最喜欢的人保留、停留,只有她最爱的人,才能让她从眼角到眉梢,荡漾出欢喜。 范云坐在唐若旁边,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了握她柔软的小手。 可惜! 唐若似乎无动于衷。 马雪莹倒是瞪着大眼睛,大声道:“姐姐,你干嘛抓我的手?” 。 上架感言 头发已抓掉了一大撮,我仍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个感言。 什么都有第一次,怕也不行。 叹! 还是国际惯例吧,首先感谢TV、MTV,感谢签约编辑老师,感谢责任编辑“谢谢”老师,感谢每一个此时正在看、未来也许看的兄弟姐妹们! 感谢投了1推荐票的宛若等待夏日的风帆与投了25推荐票的暗月幽暗1两位朋友。123。谢谢你们的26票,每票都是爱呀! 本书至此为止,走了两波推荐。 。成绩斐然,居然能有26张推荐票,7个收藏,32个书友一起共同开启本书之旅,确实让我感到大受鼓舞! 不过。 上架了,大概才是真正的考验时刻,才是一个人果奔的时刻了吧? 如果不是。 如果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觉得我。山东永清与这本书还能抢救一下。 那么。 请用推荐票、月票、收藏订阅,对我的信口雌黄表示强烈的抗议吧! 至于更新嘛,本人保证是看似慌的一匹,实则稳如老狗的那一种。 至于加更嘛,重赏之下必有猛男! 至于盟主嘛——请允许我先兴奋地擦干净嘴角的口水,然后再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上一口,沉思片刻…… 最后,感谢你亲爱的小手,戳开了这篇小小短文。 十分感谢! 如果十分不够,那就百分,千分,万分——感谢! 。 第68章 杨峰的新闻 这! 范云本想撩一下唐若唐妹妹的,谁知道抓错了手,抓到了一只小萝莉。 他赶紧松手。 唐若早已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似笑非笑,朝范云撇了撇嘴角。 范云臊得一低头。 这让他情何以堪。 幸好此刻杨峰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了,边走边大声嚷嚷着:“开饭,开饭!” 行吧! 那就开饭,各就各位,各拿各碗,各管各娃。 唐若帮马雪莹夹了一点鱼肉,她小心地替马雪莹剔去肉中的刺,还行,这个是杨姐清蒸的罗非鱼,没有小刺。 马雪莹可以吃。 “谢谢姐姐。”有时候,马雪莹也是很有礼貌的,比如对唐若。 唐若对她微微一笑:“吃吧!” 按理说。123。有句老话说得好:吃不言、睡不语。 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可是,现在的年轻人会讲这种老掉牙的规矩吗? 所以。 一桌子人边吃饭边吹牛。 杨峰扒拉了一口饭,神态如同新闻联播主持人一样,发言了。 他先是吧嗒了一下嘴,皱了皱眉,然后才缓缓道:“今天,飞云桥那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 哦? 大家一齐摇头,表示没有。 有没有听说。 。杨峰都会继续说下去的,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今天下午的时候,飞云桥那里有一辆白色丰田车,撞了好几个人,听说,当时是一个女的开的车,当时,那个女的开得特别快,估计应该超过了一百码的速度!” 大家咂舌。 这还了得。 飞云桥那里,是进城的城关口、三岔道,附近还有两所小学和一家医院,车多人多,平时开六十码都嫌太快呀! 莫非那个女司机疯了? 杨姐“哟”了一声:“哟!在那儿开那么快做什么哟?” 杨峰继续说着:“听说,那个女的是下水洞那边的人,今年才二十二岁,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差不多一半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山东永清听说那个男人是开矿粉厂的,很有钱,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跟第一个老婆一直没有小孩,所以前年就跟他第一个老婆离了婚,又娶了开白色丰田车的这女的。” 大家都认真听着。 杨峰不嫌累,只要听众足够真诚足够想听,他可以一直说下去:“开白色丰田车的这个女的,跟那个男的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据说那个男人娶了她这个比他小二十多的老婆后,还不满足,还要在外头东搞西搞。 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个男的开车搭着他的另一个情人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个小老婆给发现了,然后,那个男的就在前面猛开。 他应该是想甩掉后面发现了他跟情人在一起的老婆,但他老婆也追得很紧,两辆车都开得很快。 那个男的到飞云桥的时候,减了速,因为这里当时车多人多的,可是那个女的却从后面一下子超上来了,超上来就往右打方向,想把她老公的车别停。…。 可是,哪里想到,她的速度太快了,一下把旁边两辆摩托车都撞倒了,然后又闯上了人行道,一下子把人行道上两个老头给撞飞了,真的,俩老头都飞起来了……” 先玲愤愤道:“男人有钱就变坏!” 范云觉得这样带有赌气性质的危险驾驶,无异于谋害,他问道:“还有呢?” 杨峰夹了一根西芹,扔进嘴中嚼了嚼:“后来,她就从人行道窜到下面的沟里去了,车子打了好几个滚,奇怪的是,她居然自己从车里钻了出来,而且,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杨姐叹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杨峰看了看堂姐,堂姐懂得挺多,还知道这句话。 杨峰接道:“后来那个女的。123。还挺嚣张的,爬上来后,还站在她老公的车旁边指手划脚的骂人,她老公在打电话,也顾不上理她,估计应该是打电话报警。 当时,后面那辆女式摩托车上的女司机刚从学校接了小孩,还没开多远呢,娘俩就被撞倒了,那个女的当场就死了……前面那个摩托车上的驾驶员,车子歪了一下,倒了,没撞到他头,但是被那个女的把腿压断了……另外,那俩老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坐在她老公车上的那个女的。 。看见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偷偷地下了车,混在人群里溜走了。” 范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欠打。 杨峰接着道:“这还不说,那个被撞死的女的,他老公眼都红了,抱着老婆哭一下,再抱着儿子哭一下,唉!听说他跟他老婆也是四十岁了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儿子,现在刚上小学,又被车撞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判定那个小学生已经脑死了,可是他仍然不肯放弃,跪着求医生,无论如何,都再救救他儿子,听说,现在那个孩子在医院里,正用药水吊着最后一口气呢!” 大家都听得唏嘘不已。 杨峰声音沉了下去:“那个男人。山东永清在医院里,就在病床前,对他的孩子说,儿啊!无论如何,爸爸都不会放弃你的,爸爸和妈妈好不容易才有了你的,你妈妈跟着我福没享到多少,却扔下咱们爷俩先走了,儿啊,爸爸一定要救活你,你相信爸爸……当时,在场的那些医生护士,好多人都哭了!” 杨峰的话很有感染力。 唐若、先玲与杨姐的眼圈都红了,特别是唐若,泪珠儿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如果杨峰再说上几句,她就会哭出来了。 就连马雪莹也是小脸通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杨峰,她的心里应该也在替那个不幸的孩子难过。 范云的眼圈也红了。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这件事情,究竟应该怪谁呢? 始作俑者又是谁呢? 当然是怪交通肇事者。 但是,那个开白色丰田车女人的老公,难道没有责任吗?…。 如果不是他结了婚,仍出去找情人,东搞西搞,他的小老婆会发展到如此丧心病狂吗? 难道那个偷偷溜走的情人,就没有责任吗?多少,她应该也有一些责任吧! 正是他们这几个人,瞬间就毁了好几个家庭。 范云觉得很生气,他不由自主在牙齿里挤出两个字来:人渣! 不过,范云杨峰他们几个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语言上的谴责,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个突发事件,若细思之,背后必然有其深刻的社会意义,如果到了有识之士那里,必然会诘问一下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现在社会下的婚姻家庭关系又是怎么了?这个社会之中,人与人之间又是怎么了? 当然。123。这三问也不过只是抛砖引玉罢了,引玉,说来容易,其实也是难的。 像这样的一件事件出现,大多数人也无非当时看看热闹,唏嘘慨叹一番,过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在过去里。 除了受害者的家属——那些真正有切肤之痛的人,从此,悲伤不已。 范云毕竟太年轻,他想不出太深奥的东西,也搞不懂一个看似偶然的突发事件与社会问题之间的必然联系。 他不是哲学家,他仅仅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该替别人感到悲痛与唏嘘的时候。 。他会这样的,这是他的良知与同类相怜的本能,但是,他不可能让自己一直沉浸在一种情绪中无法自拔的。 杨峰也是。 在座的各位都是。 说完了,也就过去了,不过,此时似乎这间屋子里的人,没有了别的想法与情绪,也不用谁再提议,大家就自觉地散了。 散了。 范云把唐若送回马雪莹家的院里,虽然唐若把手机与金项链已退给了方科,方科也说了,不再纠缠唐若,但是,范云还是不大放心,他觉得还是送下唐若的好。 唐若当然不反对。 刚才听了杨峰讲的这个事件。山东永清对她的触动也很大,她坐在“慢慢摇”里,手上搂着马雪莹,嘴上却对范云说:“有时候,人真是一种十分脆弱的动物!” 她的话,竟然让范云无法回答。 他只好偷偷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唐若的肩头,表示安慰,表示理解,表示他的想法与唐若的想法是一样的。 肢体接触带来的安慰,有时候,确实很有效,甚至,比语言还要有效。 唐若歪着头看看范云,眼中的感慨,渐渐变成了暖意。 送完了唐若,范云也没什么心情去哪里逛逛了,他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的门锁着。 唐彬不在宿舍。 范云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下午他回来拿充电器的时候,唐彬早已经回来了,依照唐彬的习惯与他的懒,他既然回来了,应该就不会再出去了,最多,也就是去外面整点东西吃,然后,回来继续倒在床上休息。…。 范云一边开门一边想了想,他回来拿充电器的时候,唐彬倒是问过他:“范云,干嘛去?” “有点事情!”范云把手机充电器装进了裤兜里,正准备外走。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唐彬又问了一句。 “九点吧,有可能还要晚一点。”范云答着,脚已经迈出了房门。 想着。 范云打开了灯。 他惊讶的发现,唐彬那个每天都跟猪窝一样的床铺,今天居然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叠了叠,靠一头放着。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由自主到唐彬的床上看了看,眼尖的范云,一眼就看到了床单上几根长长的头发。 懂了。 明白了。 范云瞬间知道了唐彬为什么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了,不用说,一定是那次被他撞见的那个女孩子,也就是唐彬口中的他女朋友来过了。 范云也没再深想。123。他也不打算深想别人的事,无论别人怎么样,那都是别人的事,别人与他无关。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今夜不打算睡觉似的望着上铺的床板,想着与唐若在一起的那种心中似乎有根狗尾巴草在轻撩的感觉,痒痒的,酥酥的,他就想,不知道,唐若睡觉了没有? 范云不知道,他在想着唐若的时候,唐若其实也正在想他。 唐若翻看着范云发送给自己的那些甜言蜜语,看到有些好笑的地方,嘴角就会微微上扬,再看一会,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马雪莹靠过来道:“姐姐,你笑什么?” 唐若赶紧绷住脸,拍拍马雪莹:“没有笑什么,快睡觉吧!” “那你要给我讲个故事!” 唐若“嗯”了一声。 。但她肚子里那点有限的故事,八百年前就已经对马雪莹讲完了,唐若只好扯过一本儿童启萌故事读本,照本宣科念给马雪莹听。 也行,也挺有效果,马雪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马雪莹睡着的时候,唐若感觉自己的眼皮就像被抺上了502胶水一样,怎么睁也睁不开了。 她跟好多家长一样,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常常孩子还没哄睡,自己倒差点把自己哄得睡着了。 唐若也睡着了。 第二天。 当马雪莹的闹钟“叮铃铃”响起来的时候,唐若才将自己的胳膊从马雪莹的小脑袋下面抽出来,昨晚,她不知不觉跟着马雪莹睡着了,居然就这样搂着马雪莹睡了一夜。 看来。 马雪莹昨晚睡得很不错,因为闹钟响过后,她也醒了,这一次,睡得心满意足的马雪莹没有赖床。山东永清而是娇声娇气喊着唐若:“姐姐,我要尿尿!” 唐若赶紧把她抱到外面,给她套上粉嘟嘟的拖鞋:“去吧!” 马雪莹“咯蹬咯蹬”去了洗手间。 唐若起来,收拾床铺,把马雪莹跟她的被子叠好,靠墙放了,床铺扒拉平,然后,把马雪莹要穿的衣服拿过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哗哗哗”的流水声,唐若就知道了,马雪莹上洗手间,没有关门。 唐若看着两手湿漉漉的马雪莹,认真地对她道:“马雪莹,以后上洗手间,一定要关门,知道吗?特别是在幼儿园里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关门,不然的话,尿尿的时候就会肚子疼的,知道吗?” 马雪莹见唐若说得郑重其事,她咬了咬嘴唇,拼命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怪马雪莹不关门,实在是昨晚睡觉前,她喝了太多水了。 尿急! 而她之所以喝那么多水,是因为杨姐蒸的鱼,盐抺多了一些。 小孩子吃盐,毕竟不能跟大人比的呀! 唐若看马雪莹那小模样,忙对她笑道:“嗯!好的了,咱们穿衣服吧,今天早上穿校服!” ) ~ 。 第69章 出丑——范云 “嗯!” 马雪莹很配合地跳上榻榻米,站在床沿上。 三下五除二。 唐若就把马雪莹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顺手,还在她的小脸蛋上涂上了郁美净儿童护肤霜。 马雪莹闭着眼睛,任由唐若的掌心轻轻在自己的脸蛋、鼻尖上搓过去,将她的额头也揉搓的香喷喷的。 “好了,走吧,我们下楼去吧!”唐若提起床上的书包,看看已提起一只鞋后跟的马雪莹。 马雪莹挺有进步的,可以自己穿鞋了,有一次,她甚至还想着不靠唐若,自己一个人去绑鞋带子,呵呵!可惜她太小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绑鞋带? 看上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可是。123。一个孩子若是没有个十岁八岁的,却是根本无法单独完成的。 唐若把马雪莹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各个班的老师已经指挥着她们的小朋友在班级里坐好了。 做饭的阿姨也开始“叮叮当当”的,摆弄着不锈钢的小铁碗和小勺子,为小朋友们往碗里打饭了。 唐若没进教室。 她把马雪莹送到蜜桃班的门口时,王老师刚好在门外洗手后转过身来,她立刻笑呵呵把马雪莹带进了教室:“走吧,马雪莹,我们去吃饭饭!” 唐若与王老师交接了马雪莹后,她也没往别处去。 。而是拣最近的一条路走到了老广场。 这儿,有一家《马家米粉店》的米粉,很不错,味道很正宗,而且,免费提供的小菜也多。 唐若掏钱,跟坐在门口一边收钱一边卖油条的光头老板买了粉票。 当她看到大红塑料筛子里,盛着的那些炸得色泽金黄的油条,有点馋这一口了。 再要一根油条。 唐若把粉票递给小玻璃窗后烫粉的阿姨:“阿姨,我要一两汤粉,多加一点汤。” 那个阿姨接过唐若的粉票往尖尖的铁签子上一插,弯下腰,“唰唰唰”把盛着粉的漏勺往煤球炉子上煮到翻开的热汤中一旋。 再旋。 三旋。 妥了! 烫粉阿姨下粉的动作。山东永清已经熟练到就算她闭着眼睛干活,也完全可以自由发挥了。 自由地飞翔。 绿葱花,加上。 红花生,加上。 瘦肉汤,加上。 最重要的卤水,加上。 唐若把粉端到放着十几碗小菜的大台子上,翘着尖尖的兰花指,捏着勺子舀了点辣椒酱,舀了点酸笋,舀了点海带,再多加点绿莹莹的碎葱花和芫荽。 ok! 开吃! 她伸手把刘海处垂下的一绺头发,轻轻拨到耳后,顺便用小巧纤秀的手挡了挡旁边几张桌子上那些天罗地网般的目光。 那里,有两个小伙子一边吃粉,一边时不时用贼溜溜的眼光瞄一下唐若。 似乎,他们还是头一回见生得像她这么好看的姑娘。 唐若目不斜视,低头吃自己的粉。…。 她先是喝了几口汤,真棒!然后才开始吃粉,粉也不错,很有嚼劲,口感特好。 不像广东的切粉,一煮就成糊,筷子夹都夹不起来。 唐若把那根油条从中间撕成几段后,泡在了粉汤里。 哈!人间至味哪里是什么清欢?分明就是粉汤泡油条呀! 真好吃。 吃完粉,唐若扯了张纸巾,边擦嘴巴边走到门口。 刚吃完早餐,唐若感觉有点热,于是她就随手解开了大格子花外套的衣扣,露出了里面薄薄的白色羊毛衫,让风,能往她怀中吹透一点。 唐若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许多人也都换上了薄一些的衣裳,她就想,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呢! 是哟! 天气一天暖过一天了。123。清明节马上就要来了,过了清明,接着谷雨,然后立夏…… 这个春天,不知不觉过得挺快的呐! 确实。 时间过得挺快。 唐若吃完早餐,到了公司跟着先玲东抓一把,西胡搂一下,感觉自己好像并没做什么事似的,就又该吃中午饭了。 哈!好像人一天就是为了这三顿饭似的。 吃过午饭,唐若本想跟着先玲在前台眯一会的,这时候,唐小兰从上海回来了。 因为。 先玲说:“楼下有人上来了!” 唐若从楼梯处传来的清脆的鞋跟敲打瓷砖声。 。就能判断十有**是唐小兰回来了。 唐小兰最爱穿这种走起路来滴滴嗒嗒响的鞋子了。 果不其然。 一阵香风从门外吹进之后。 唐小兰上来了。 哇! 只见她的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半遮半露的白白嫩嫩的耳垂上,各戴着一只能闪瞎无数男人眼睛的垂式蓝宝石耳坠,每走一步,就晃一下,足以晃得让男人们心尖发颤。 唐小兰上身穿一件茜素深红的大v领外套,下面穿一条及膝的黑色配裙,踩着一对勃艮第酒红色的恨天低高跟鞋。 她的胳膊上挎着一只浅黄色的坤包。山东永清颈上围着一条红白两色花的丝巾,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真不愧是大城市回来的! 先玲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唐经理,你回来了!” 唐若也站了起来。 唐小兰眉头稍微蹙了一蹙,旋即,又极快地舒展开了,那舒展开的眉头,一瞬间就沿着她光滑的前额与眼角直溜了下来,最后,抵达她漂亮的脸蛋上,绽开了朵朵笑颜。 唐小兰微笑着:“嗯,坐吧!” 她是说的先玲。 唐若不用她说,直接就跟在了她的旁边,跟她一起去了里面。 唐小兰对唐若的笑,比对先玲自然是加了倍数的:“唐若,马雪莹上学去了吗?她最近怎么样?” 明知故问。 昨天唐若才跟她说过马雪莹的事情。 可以理解。 她就跟许多领导一样,明明电话里已经说过或听过一遍的事情了,有时候,还非要再听别人到她面前再重复一遍。…。 好多当领导的,都有这个习惯。 唐小兰指了指沙发,示意唐若坐下说。 唐若就坐下呗,她就又把马雪莹最近的情况给唐小兰讲了一遍,特别是马雪莹现在可以一个人上厕所了的事情,告诉了唐小兰。 唐小兰听得很认真。 起码,比听某些员工对她作的报告要认真的多。 唐小兰两眼发亮,看着唐若。 当她听到唐若讲起马雪莹的进步与成长里,有她认为很欣慰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时,唐小兰的脸上就会不断泛起笑容。 听唐若说完,唐小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唐若一眼。 唐若就觉得,唐小兰的眼睛真亮,亮得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似的,她不由地低下了头。123。摆弄着自己的衣襟。 唐小兰仍是笑吟吟的,她拉开黄色的坤包,从长长的钱夹子里取了几张百元大钞出来:“唐若,这几百块钱给你,你拿着,回去好用,对了,今天下午咱们一起去接马雪莹,等接了她,我带你们俩个去买新衣服,吃好吃的!” 唐若接过钱来。 正好,这下子免得她跟唐小英开口了。 唐小兰又道:“这次我回来可以在家里多住几天,这样吧,等明天早上你再回去,好吗?” 唐小兰的好吗,就是必须。 在她这儿。 。只有跟江晔说好吗的时候,才是商量的。 至于马桂生、唐小英、马魁、唐若,还有先玲湘琴等人,她的好吗,等同必须。 还有一个人,对她的好吗拥有天生的免疫,那就是——马雪莹。 唐小兰对马雪莹提出要求与请求的时候,不说好吗,而是说好不好。 如。 唐小兰每一次回来的时候,想让马雪莹跟她一起睡,都是这样说的:“马雪莹,今晚跟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好,没问题。 唐小兰经理回来的消息,在唐若回到前台的时候,早已经传遍了公司,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先玲说的。 先玲看着不断进入唐小兰办公室后又纷纷出来的那些人。山东永清羡慕得对唐若道:“做人要做唐小兰!” 她觉得,像唐小兰这样生活着,才算得上是成功人士,她才是先玲今后努力追赶的目标。 唐若一脸无所谓,她觉得先玲的羡慕很可笑,先玲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三的,她只是看到了事物的一些表面现象。 而实际上。 实际上的唐小兰,只有唐小兰自己才说得清楚,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唐小英主任也进了她妹妹的办公室,她妹妹官比她大,又是总公司的人,她这个姐姐也只能屈尊先行拜访妹妹了。 没办法,如果她能搞定马雪莹,那,唐小兰就会和她调一个个儿。 可惜,除了唐若,谁也搞不定马雪莹。 那个小丫头,越大性格越执拗,唐小英才不愿意去招她呢! 唐若现在不想那些人的事,那些人再怎么进进出出唐小兰的办公室,都与她无关。…。 现在,因为唐小兰的回来,唐若就想自己什么时候回老村子的问题了。 她其实很想现在就走。 但是,晚上万一范云要是过来呢?他现在可是把手机给了自己,那自己若是跟着唐小兰走了,他不是白来了吗? 想到这里,唐若坐不住了。 她立刻站起来,走下楼去。 先玲问她:“你去哪儿?唐若?” 唐若头也不回道:“下去,帮唐小兰买东西。” 下了楼,唐若看看长长的街道,不见范云的影子,唐若就想,这个家伙,现在躲到哪里去了呢? 没躲。 范云就在汽车站那儿呢,汽车站对面一块很大的空地上。123。现在围起了四四方方一块塑料布,今天早上老魏没交待说这个空地上搞什么节目呀,范云就过来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原来,这些塑料布,是一些开着小货车走南闯北卖什么南北特产、剪子菜刀、皮包皮具、麻花切糕、特色小吃等等东西的流动小贩围的。 围起来,先在里面摆货的。 与挑着担子卖菜无证小贩的不同之处是,他们是开车的。 他们不光开车,他们的地盘也是花了钱租的。 所以,当范云问到他们时,一个满脸都是红疙瘩的粗犷汉子。 。急赤白咧地从袋子里拽出了一张盖着红红大印的公文,用半生不熟地普通话对范云解释道:“你看,我们这个都是有手续的,我们都是合法经营的,不光是你们这儿,走遍全国我们都是先办手续才卖货的,你放心好了!” 范云看了看公文,确实是的,允许他们在这里摆卖。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去他们的,公家都批了,那你们就卖呗,自己还乐得看热闹呢! 范云从那块大塑料布里走出来后,老远就看到了已经从下面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唐若。 范云有点小激动。 他以为,唐若又给自己送好吃的来了。 他就在一堆瓦砾前。山东永清向前方用力一跳,跳过瓦砾,又跳过一堆荒草,再跳一次。 再跳一次,唐若就能看到他了。 可是,这一次他跳得有点儿用力过猛了,只听得裤裆里“哧拉”一声,范云觉得下面突然一凉,他赶紧伸手一摸。 这! 高兴过度的范云,只那最后跳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裤裆给挣破了,裂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不说,稍一迈步,连里面的短裤都能看得见了。 唉! 凡事不可得意忘形呀! 这个时候,唐若也看见了范云,她一边高兴地对他挥着手,一边快步向他走来。 范云看着唐若,也挥了挥手,但是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现在真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走不行吧? 范云朝着唐若迎了过去,他紧紧夹着两条大腿,左手还伸到后面,揪着漏风的屁股外面的两块布。…。 他走路的模样,落在唐若的眼里,实在让她觉得古怪。 唐若快步走过来。 范云在空地的一截断墙边站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冲唐若笑了笑。 唐若很奇怪:“你怎么了?干嘛站在这里?” 是啊!看见唐若来了。123。你干嘛站在这里,不迎上去? 范云朝她苦笑了一下道:“唔!刚才一不小心,把裤裆扯烂了!” 原来如此。 唐若咯咯笑道:“我看看!” 她伸手就扯范云的裤子。 范云的手也不知道该拦住她。 。还是不拦,犹犹豫豫的时候,唐若已经扯开了他的裤裆。 呵呵! 看着范云烂裤子里面露出来的白白的大腿。山东永清唐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咯咯咯咯,范云……你好笨!” 范云又挠挠头,心想,哪里是我笨,是我跳得太用力了,他转念一想,是工裤的裆太窄了。 如果此时他穿得是军装,作训服或者迷彩服的话,是绝对不会出这个丑的。 出就出吧,唐若又不是外人。 唐若止住了笑,说正事要紧,她搂着范云一条胳膊,娇声道:“范云,我明天回村子,明天早上就回去……” ) ~ 。 第70章 唐奶奶去世 范云亲了她一下。 “嗯,好的!” 唐若松开了范云,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嘻嘻地朝他摇摇手:“走啦!” 范云苦哈哈一张脸,目送唐若走远。 小伙子! 距离最近的,缝补衣服的阿姨,就在对面不远的巷子里,正守着缝纫机等你捏! 范云倒也不急,他仍是一手揪着后面的裤子,一边慢吞吞走到马路对面去。 当然是在红灯的时候。 那个正伏在缝纫机上飞针走线的阿姨,瞅一眼范云的裤子,再看看他的脸上那副怪难为情的模样,也笑了。 她随手从地上的包袱皮里扯出一条裤子,指了指背后:“到门后面换下来吧!” 范云觉得。123。自己今天在唐若面前,算是丢人丢到家了呀! 唐若倒没那么想。 她只是一边走,一边想起范云刚才的狼狈样子,有点好笑而已。 唐若回到公司,见先玲没在前台,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她就坐在台后,等先玲。 边等,边翻桌子,还真被她翻到了一点东西,一本计算机初级教程,最新图文版的。 唐若翻着看了两页,觉得这本教材编得挺好,她能看懂。 因为每一页,都是计算机桌面上的实景照片,然后配的文字,这一步该干什么,下一步再做什么,一目了然。 从开关机。 。到打开页面,再到输入文字…… 唐若正看得津津有味,先玲出来了,她一拍唐若的肩膀,喝道:“小偷,居然不经主人同意,乱动别人的东西?” 唐若也回敬了她一下,伸手掐住了先玲的腰。 女人的腰,真是个敏感的地方,先玲被唐若掐得“啊”的叫了一声。 唐小兰回来了,先玲不敢再支使唐若干活了,所以,一个下午唐若就懒在前台里看那本电脑书。 五笔字根,她也背得差不多了,什么大犬三羊,木丁西之类的东西,多背几遍,就会了。 死记硬背,有时也挺有效果的。 唐若看了看表,呀!不知不觉。山东永清快下午四点半了,该去接马雪莹了,她赶忙起身,走到唐小兰的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敲门。 唐若是个讲礼貌的好姑娘。 “进来!” 唐若推门进去。 唐小兰正半躺在她那张简直比沙发还要舒服的大班椅里,跟谁打着电话。 唐若站在地上,看着唐小兰,没出声,对她抬了抬手腕。 “不跟你说了,就这样,挂了啊……好好好,改天约,好,好!” 唐若觉得,听上去,唐小兰的声音里能滴出蜜。 唐小兰把高跟鞋套上,拎着她的包:“该接马雪莹了,走吧!” 唐若也不知道唐小兰这句话究竟算是问,还是答,只好点点头。 走吧! 唐小兰不坐“慢慢摇”,而是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可是高档的家伙,可不是谁都可以想打就打的,但是,唐小兰可以。…。 有钱。 任性。 “的士”搭着唐小兰和唐若,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到了马雪莹的幼儿园。 来的早了一点,小朋友们还没有放学,唐小兰倒也不急,跟唐若两个人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等幼儿园开门。 那个的士司机也不急,也站在她们旁边一起等。 他急也没用。 因为,唐小兰没给他钱,她说了,等下还要把她们搭到秦皇路去,到那儿,再一起付。 司机看着让他不敢逼视的唐小兰,心想:碰上这样的女人,咱也不敢说,也敢不问,只好候着了…… 还好。 没让他候太久,不一会儿幼儿园就放学了,唐小兰跟唐若一起走进园里。 马雪莹看见了自己的妈妈。123。也挺高兴的,她背着双肩小书包,蹦蹦跳跳地朝唐小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妈妈!” 唐小兰不由得蹲了下去。 穿着裙子?不好意思这样大大咧咧的往下蹲? 不存在的!什么也比不上女儿重要,再说,她可不是那些连恋爱也没谈过的小姑娘。 比如,唐若这种。 唐小兰早已过了动不动就脸红,就害羞的年龄了。 马雪莹扑到她的怀里:“妈妈。” 唐小兰把女儿搂在怀里,双臂一用力。 。就将马雪莹从地上抱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毫不费力。 她这一抱,倒让唐若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因为,唐若自问没有唐小兰那么大的力气。 毕竟,唐小兰也是吃过苦的。 那就走吧。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妈妈,马雪莹应该是很高兴的,出租车开了多远,她就“叽叽喳喳”说了多久。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呀!”唐小兰的声音,温柔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奇奇怪怪的。 难得温柔一回的唐小兰,带着女儿跟唐若,帮她们每个人买了一身衣服。 给马雪莹买的是一套童气十足的巴布豆.bobdog的休闲童装。山东永清价格不菲。 给唐若买了一套班尼路的当季运动系列女装,上蓝下黑,再配上一双白色休闲运动鞋,穿在唐若的身上,绝配。 唐若有当模特的潜质。 当然,她还要再长高一点,再长十公分就好了。 唐小兰对唐若道:“挺好看的,其实,明天你就穿这身回去,也可以的。” 都可以的。 买完了衣服,就去吃饭。 唐小兰带着女儿跟唐若,去了喜屋酒店。 三个人的菜,上了桌后,足够五个人吃。 无所谓,对唐小兰而言,女儿吃得开心就好,这点饭钱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小意思。 喜屋酒店的饭菜味道很不错,特别是芋儿鸡与油焖笋,味道一绝。 唐若与马雪莹吃得很开心,很愉快,每一次唐小兰回来,都会带她俩暂别食堂,像现在这样,吃大餐的。 吃完回家。…。 唐小兰应该也挺累了,从她坐上飞机到现在,应该一直都没闲下来过。 该让她休息休息了。 回。 回到家里,唐小兰去洗澡,唐若带着马雪莹在房间里玩,这时,电话铃响了。 唐若有点紧张,她赶紧走出卧室去接电话。 她担心电话是范云打来的,不过,马上她又否决了这个担心,不会的,如果是范云,他一定会打她手机的。 但是,万一是他呢? 没有万一。 电话是她妈打来的,她妈打电话来,是通知唐若明天一定要回老村子去,因为唐若的奶奶,已经于昨天夜里不幸去世了。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唐若本来还想着。123。能回去见奶奶一面的,哪里想到,奶奶竟然像一盏已经熬到油尽灯枯的油灯一样,说熄,一下子就熄了。 唐若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不敢哭出声来,而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低低地啜泣。 唐若扯了一点纸巾,擦了擦眼泪,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唐小兰又刚回来,她不能因为奶奶的事以及自己的情绪,惹得别人不痛快。 她忍住泪水,走回卧室。 马雪莹看到了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忙过来摇着唐若的手:“姐姐。 。姐姐?” 她还小,说不出什么问询的话,更猜不出大人的问题,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唐若的担心与关心。 唐若揽过马雪莹的肩头,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小会,洗手间的门一响,唐小兰洗完澡出来了。 马雪莹立刻走到她妈妈的身边,仰着小脸认真地对唐小兰道:“妈妈,姐姐哭了!” 唐小兰本来正用一条白毛巾边擦边沥着湿发上的水,此时,听了马雪莹的话,忙走到房中问道:“怎么了唐若?为什么哭了?” 唐若眼圈一红,扑籁籁又落下泪来,她哽咽着对唐小兰道:“我奶奶……她去世了。” 哦! 原来是这样。 唐小兰安慰着唐若道:“是人都会老的。山东永清你别太难过,唐若,这事也怪我,本来我今天下午回来,就应该让你马上回去的,都怪我。” 她这样一说,唐若倒不哭了。 不怪她。 奶奶昨晚上就死了,怪只怪报信的人,报得太迟了。 其实,唐若并没有半点想怪谁的意思,她只是想起那个疼她爱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奶奶,说走就走了,心里难过。 难过,就哭。 唐若摇摇头,表示不关唐小兰的事。 唐小兰继续道:“这样吧,唐若,现在太晚了,我觉得已经没有现在就回去的必要了,等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就回去,搭第一趟班车回去,你觉得呢?” 唐若点点头:“嗯!” 唐小兰道:“那洗澡吧,你跟马雪莹都洗澡吧,洗完澡,早一点睡觉。” “嗯!”…。 唐若跟马雪莹洗完澡,唐小兰对女儿道:“马雪莹,今晚跟妈妈睡,好不好?我们让姐姐一个人睡,好不好?” 马雪莹点点头,答应了她妈妈的提议。 唐小兰又道:“明天早上我送马雪莹,唐若,如果你起来得早,直接回去就可以了,不用叫马雪莹了。” 唐小兰的潜意思,也不必叫她了。 唐若懂。 睡觉。 妈妈刚回来,马雪莹对她既有想念也有新鲜感,当然也愿意跟着妈妈睡啦! 好吧,大家都早点睡吧! 当然,要去掉那个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的马魁,以及又去了情人那儿的马桂生。 唐若睡在床上,躺一会儿,又默默地哭一会儿,再想一会儿,翻来覆去的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也就睡去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唐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心里有事,既睡不踏实,又起得早。 她洗了脸刷了牙。123。换好衣服,又检查了一下该带的东西,充电器、钥匙、钱,什么的都带齐了,那就走吧! 虽然唐小兰让唐若走的时候不用告诉她了,但是,唐若还是写了一句话在贴纸上,粘在了门口:阿姨,我回去了,马雪莹的衣服我给找出来了,就在床上。 归心似箭。 出了门,唐若立刻到汽车站坐班车,她看了看表,现在五点四十五分,赶到汽车站,刚好能坐上第一趟班车。 果然。 唐若到了汽车站的时候,班车已经发动了,但是,司机为了多拉两个客人,而磨磨唧唧的一会上车摸两把方向盘,一会又下去找看门的老头说上几句话,迟迟不肯走,最后,调度来赶他了,他才不得不悻悻地骂了一句什么脏话,关门开车。 班车摇摇晃晃。 。一会走,一会又停下来搭上几个半路上车的乘客,开到唐若的老家村口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此时,天色已亮,田野里四处蒸腾着蔼蔼雾气,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唐若脚下并不停留,直奔奶奶住的那栋老屋。 等她走近老屋时,才发现,这里人声鼎沸,早已经热闹得不可开交了。 老屋靠路口的这间柴房门口,避风的位置,摆了一张桌子,七八个男人正围着桌子打牌,唐若看了看,也有她认识的远房的几个堂哥堂弟,也有她不太熟悉的几个本村的男劳力,这帮人,应该是管坟地那里的差使的,这会子没什么事,正躲在避风的位置搞娱乐节目,看打牌的那几个人面前都压着一些钞票的模样,他们的娱乐是带彩头的。 走过这帮人,前面是一块宽阔地,此时,地上正中间摆着一张板凳架起的门板,五六个嘴巴里叼着烟卷儿的男劳力。山东永清扯耳朵的扯耳朵,拽尾巴的拽尾巴,抓腿的抓腿,正将一头吓得连声惨叫的黑蹄白毛的大肥猪摁在门板上。 嗯!这里是杀猪的。 地上,铺着一大块塑料布,旁边还有一个洗衣服大铁盆,应该是用来盛猪红的。 唐若看到她们老唐家的一个堂伯正挽着袖子,从大铁盆中拿起了木柄长刀子。 再过去一点的位置,并排摆着三口大铁锅,其中,有两口锅的灶膛里塞着大块大块熊熊燃烧的木柴,锅里的水已经开得翻水花了。 这个,应该是烫猪毛的。 唐若再走几步,然后往右一折,就到了奶奶住的老屋的院门门口,此时,正有几个戴孝的、不戴孝的妇女混站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有一个,“咔咔”的用门口的压水机往一只桶里压水。 唐若看到这几个妇女大多都认识,其中有一个最亲的,是她二爷爷的三儿媳妇,唐若走过去叫了一声:“三婶!” 她三堂婶赶紧结束了跟另外几个女人的交谈,她拉着唐若,眉毛挑了又挑,把唐若扯进了进门左侧的偏房里后,取出一身孝来给唐若:“妹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快点,快点把孝穿上!” ) ~ 。 第71章 吊唁 唐若套上白孝褂。 她看看这间房。 偏房里,最外面放着一只原本装烟的大纸箱子,现在里面乱糟糟堆着一些孝服、孝帽、白布条、麻绳,紧挨箱子,是一堆青青的柳木棍。 其中,有几根柳木棍还用头顶着的数枚嫩叶,表示自己是今早上才砍回来的。 被砍回来的! 过去一点。 地上摆着七八个别着白纸条的大箩筐,每一个箩筐里,都有一顶插着白纸、松枝的塔糕。 那些糕,一个个用自己的个头与塔面上挂着的糖浆,证明着自己的做工——符合本地最高标准。 箩筐里面的墙角里,是一二十只被稻索子绑着脚,已经吓得失魂落魄,小眼晴滴溜溜乱转的铁嘴黑羽鸡。 偏房左侧。123。旁边靠墙支着一张门板,上面堆着大大小小一盘盘的正宗浏阳满地红的鞭炮。 右侧靠外,一堆托盘,紧挨着托盘,是好几个特大号的铁盆,每一只铁盆里满满当当放着大大小小的碗碟筷子,酒盅酒壶,汤匙汤瓢。 几个中老年妇女正蹲在地上,往托盘里摆弄碗筷。 唐若都认识,都是本家的一些长辈。 每个人都比她辈分大。 她每个人都喊了一遍。 “二奶奶!” “三奶奶!” “五婶子!” 一个上身穿着白褂子的老年妇女。 。看着帮唐若穿孝服的三堂婶,指指唐若的鞋道:“喂!顾洪娟,你看看唐若的鞋,行不行?”——这是二奶奶。 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边帮唐若扯着衣服,边瞄了一眼唐若脚上的小白鞋:“行,怎么不行?只要不是红色的,其它白色的黑色的,都可以的,小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 另一个脸上纹路纵横,如同千年古树皮似的更老的妇女道:“红娟,麻绳,别忘了给唐若系上,她可是亲孙女子,要披麻戴孝,披麻戴孝……”——这是三奶奶。 顾红娟笑道:“知道,知道,忘不了!” 最里面,一个褂襟上掖着一条白手巾的三十来岁的妇女也笑道:“三婶子。山东永清你放心好了,我嫂子管这些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是唐若的奶奶死了她倒像还挺开心似的五堂婶子。 三奶奶嘟囔着:“有些规矩,该注意还是得注意,不能给伍霜萍娘家的人挑礼。” 哦! 唐若今天才知道,原来奶奶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伍霜萍。 话说。 唐若的奶奶死了,似乎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点悲伤的样子,她们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 倒是三堂婶顾红娟,脸上表情凝重地嘱咐着唐若今天她该做些什么,该注意哪些细节,等等等等,她的耐心挺好。 唐若一一应了。 她扔下自己的这几个咭咭呱呱的长辈们,走出偏房。 偏房通往堂屋的路上,唐若被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左胳膊上别着一根白布条子,油汪汪的大脑门一看就不同凡响的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路。…。 “唐若,你回来了,发烟来吃,吃烟了嘛!” 唐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们村中的老桶! 她有点怕老桶,往后退了一步,朝他摊了摊双手:“我没有烟,你看看,我是女的,不抽烟!” 老桶露出上下两扇被烟熏得焦黄的大板牙,冲她嘿嘿乐着:“拿烟来吃了嘛!唐若,拿烟来吃!” 这时,三堂婶顾红娟从偏房出来了,唐若赶紧拉住了她:“三婶,你看看老桶,问我要烟。” 顾红娟笑了:“老桶,你个傻子,唐若是女的,吃什么烟,你快滚蛋,去杀猪那里要烟去。” 她抬起腿,作势要踢老桶的屁股。 老桶并不怕她。123。不过,他倒也没继续纠缠唐若了,而是走到旁边一棵树下,伸长了脖子观察着院子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认为合适的对象,就拦住别人:“哎!拿烟来吃了嘛!” 一个烧火的过路老头,给了他一支烟,顺手还用冒着烟的柴棍帮他点上了火,老桶把那根烟夹在手指中间,凑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咝……哈!” 老桶成了烟桶。 烟桶加傻瓜蛋子。 话说,似乎在这颗蓝色星球连绵不断,面积达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数亿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 。那些如星子般散落的村庄里,几乎每一个村子里,都有一两个像老桶这样的角色。 古今中外,概莫除外。 这些天残地缺的不幸儿,严重点的,生活不能自理,全靠家人照顾。 轻的,就像老桶,知道自己穿衣服吃饭,知道村子里哪里有红白喜事,知道问别人讨烟吃,知道开席的时候凑过来问主人家讨饭菜,而主人家,通常也会装出满满一碗饭菜来,递到每一根指甲缝都塞满陈年老泥的老桶手中:“吃吧,到那边去吃!” 墙角那边吃去! 老桶的本事,不止于此。 因为他的这副疯疯颠颠的尊容,有时候。山东永清那些带小孩子的家长们,还会把他搬出来,吓唬自己撒泼打滚不听话的小孩:“你还不快点从地上起来,老桶来了!” 那个刚才还缠着大人要东要西满地打滚的小孩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找老桶。 老桶二字,如同魔咒一样,已深入到村中小孩子们的心中。 别说小孩子,像唐若这样的女孩子,也挺怕他的。 有时候看老桶,他简直就是本村乃至邻村的一个灵魂人物,周围许多村子里的人,可能不知道别村的那些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但一说起老桶,个个点头:“老桶那个傻瓜蛋子,今天来了?” “可不是嘛!他还问我要了一根烟,李师傅还挖了一大碗饭菜给他吃!” “呵!这个老桶。” 哈! 这个老桶! 唐若见老桶不再纠缠自己,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堂屋里。…。 堂屋,已被设成了灵堂。 门框是白色的挽联:严父早逝恩未报、慈母别世恨终天,门楣上方横批着四个黑色大字——鹤驾西归。 门口,站着两个十七八岁身上带孝的年轻小伙子,都是老唐家的人。 每当来了吊唁的亲朋好友时,他们就赶紧摸起一挂短封的满地红,点燃了往地上一扔,“噼里啪啦”一阵响。 烟雾瞬间缭绕升腾,更加给这个本就悲切的灵堂增添了几分凄凉之景。 这时,那些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就一个个口放悲声,按照辈分该下跪的下跪,该鞠躬的鞠躬:“我的个大娘啊……” “我的奶奶呀……” 此时,立于一旁的负责执事的老头。123。也就是唐若的五舅公公,一个瘦瘦干干八字胡的黑脸老头,就会威严地喊道:“亲朋吊唁,家属谢礼……” 这时,唐若的伯父唐胜余带着老婆崔秀英,唐若的爸爸唐开余带着唐若妈林清秀,唐若的三叔唐利余带着老婆张彩红,唐若的姑姑唐余芳,这几个跪在棺木旁边的儿子儿媳、女儿们就一起磕头还礼,大放悲声:“我的妈啊……” 哭声响亮,眼干无泪。 哭干了。 唐若的那些个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以及她的姐姐唐敏、弟弟唐欣这些小一辈的,此时,只有伯伯家的大堂哥唐应科和她姐唐敏陪着这些长辈们一起跪着。 唐若看到伯伯爸爸他们。 。每个人的膝下都有一个圆圆的厚布垫子。 没垫子哪成? 要是没垫子,就这样干巴巴在硬地上跪一天,可能还未等老太太的鹤驾走远,唐若的大伯唐胜余和她老爸唐开余就已追随而去了。 这时,又一个吊唁的亲戚走了过来,大放悲声:“我的姐姐啊……” 不是外人,正是奶奶的亲弟弟,唐若老爸的亲娘舅,她的亲舅公公伍佑礼。 弟弟哭姐姐,必然是情真意挚发自内心的。 手足情深,见舅如见娘的唐家四兄妹见了亲舅,一齐放声大哭! 唐若的泪水“涮”的一下子。山东永清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身临其境的感染力,让跟随伍佑礼而来的,其他伍家的那些隔辈的亲戚们,也一个个低下了头,有两个小伙子,还偷偷地转过身去,抺着眼泪儿。 执事的五舅公公黑着脸喊道:“家属谢礼……” 待这拨人走后,哭得泪眼朦胧一塌糊涂的唐若,一下子跪到了奶奶的棺木前:“奶奶……” 唐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熟知人情,洞察世故的黑脸五舅姥爷待唐若哭过一阵后,掺起了唐若:“好了,好了若若,起来吧!” 久哭伤身。 他老人家执事了一辈子了,什么世面没见过,有些家属,由于太过伤悲,哭着哭着,直接跟着走了的,都有呵! 五舅姥爷给唐若安排了一个活,他给了唐若一只清水碗:“若若,你站在我旁边,看着磕头的人磕完了头,就弹点清水到他们身上,弹到地上也行。”…。 他屈起右指,给唐若做了个示范动作。 唐若懂了。 话说。 唐若不是长孙女,不必像她姐姐唐敏那样陪跪,本来唐若三叔家的堂弟唐欢欢也应该陪跪的,可是,他和唐欣一样,都没有回来。 唐欣太远。 唐欢欢星期六再回来,赶上出殡就可以了——他老爸说的。 一拨接一拨吊唁的人。 来得早的,大多是至亲和本村的人,这些人吊唁得差不多了,就轮到老唐家那些从别的村子赶来的亲戚朋友了,也有五服之内的,也有八杆子打不太着的。 有些至亲,本身来时已穿上了重孝,如伍家那些甥男甥女们。 而有些关系疏远一些的,就这样穿着自己花花绿绿的本色之衣来了。 门外,三堂婶顾红娟指挥着两个老唐家的小孩子,给那些身上不见一点素气的亲友们,发白布条了。 二指宽的白布条子上都别着别针。123。往臂上一扎一戴,就可以了。 这些事情,顾红娟安排得井井有条,难怪刚才三奶奶跟她开玩笑道:“红娟,等你二奶奶死了,也要你替她操持这些事!” 二奶奶“啐”了三奶奶一口:“呸!你这个死老太太,别看我位分比你大,岁数可比你小好几岁,到时候,要走也是你走在我的前头!” 旁边唐若的五堂婶笑道:“不急,一个一个来,到时候,嫂子一个一个给你俩安排。” “这个死丫头!”俩老太太一齐骂五堂婶。 五堂婶笑得更厉害了,她是本村的姑娘,又嫁到本村,自己家这俩老太太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别看岔着辈,但是,她跟自己这两个婶子开得起玩笑! 这时。 。门口专管放鞭炮的一个小伙子,把放到了头的录音机磁带反了一面,“啪”的一声摁了进去,按下播放按钮,并随手旋到最大音量。 凄凄凉凉惨惨戚戚悲悲切切的哀乐立刻又从这个一进一出的大院子里,顺着天井飞出围墙与院落,提示着过路之人,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丧礼。 一个弓腰驼背,背负一捆干柴的老头,放下干柴,将手中用来拄地的柴禾棍子戳到地上,问旁边一个端着半瓢豆子的老太太道:“谁啊……这是谁啊?” 那个老太太用手拨拉着豆子,捡出一根**的豆箕扔了,大声对那老头道:“老唐家的,老唐家的老太太死了!” 那个老头满脸迷惑:“老唐家的谁啊?……是三老嬷嬷吗?” 那老太太靠近他一点,大声道:“不是三嬷嬷,是唐胜余的妈,伍霜萍,伍奶奶!” 老头终于明白了。 他端在原地看了一会子。山东永清然后,伸出瘦骨嶙峋的枯手揉了揉眼窝,又捋了捋下巴上二十年前就已经撅起来了的山羊胡子,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伍奶奶死了,可惜!可惜!她可是个有点本事的人!” 老头重又把柴捆负于背上,走两步,回过头看看,然后再走两步,终于越走越远,拐过墙角后看不见影子了。 不过,他说的一句话,倒是落地有声,掷在了原处。 伍霜萍是个有点本事的人。 是的。 伍霜萍会替小孩子叫魂儿。 村子里,偶有一些小孩子不明原因的突然就精神恍惚,说话颠三倒四的,到了卫生室里给李医生看了,一没发烧二没感冒,李医生就会翻翻小孩眼皮说:“看样子,是吓掉魂了,这个,我也没办法,去找伍奶奶吧,她应该有办法。” 听了李医生的话,家长就赶紧抱着孩子到这个老宅子来,喊唐若的奶奶:“伍奶奶,伍奶奶! ……你快来看一下小宝,你听听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医生也看不出原因来,可把人急死了!” ) ~ 。 第72章 唐若打水 “抱过来我看看。” 唐若奶奶不慌不忙道。 她的不慌不忙,让那个家长本已乱成了一团麻,找不到头绪的心,瞬间感觉到倍受安慰。 她觉得,自己心上系着的小麻绳“嗖”的一声,就开了扣。 “伍奶奶,你看看!” 看看就看看,唐若奶奶一边安慰着孩子妈,一边翻开孩子眼皮看看,然后,让孩子妈在院中抱着孩子。 唐若奶奶拿出一只粗瓷大碗,内盛清水,然后,又拿了几张黄烧纸,一根筷子,坐在孩子对面。 纸,烧起来。 筷子,立在碗里。 唐若的奶奶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叨叨着什么古老的咒语:“#*¥%+……小宝。123。回来哟……别走远了,快回来哟!小宝……别走远了,快回来哟……” 小宝妈紧紧抿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凑巧见到的唐若,也蹲在旁边,一声也不敢出,她觉得自己紧张死了。 仪式完成。 唐若奶奶道:“可以了,小宝就是吓着了,吓掉了魂,现在我已经给他叫回来了,这两天注意点,看好一点,别让他去外面玩了,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事,啊!不用急!” 说来奇怪,唐若奶奶的这两下子,真的还是挺灵的。 事后。 据小宝妈反馈回的消息。 。当天她把迷迷糊糊的小宝抱回去,放在床上哄着他睡了一觉后,小宝醒来就没什么事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科学亦无法解释的,也绝不是封建迷信四个字,轻易就能否定的。 唐若奶奶做这些事情,从来不收取别人的任何好处,完全是义务的,无论别人送上门来的米糖,还是票子,一概不收。 村里的人,因为她这种帮了别人而分文不取的品质,自然而然地就对她赞誉有加。 帮人不求名不求利,那么无私的品质,当然值得赞誉。 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如!刚才那个背柴禾的老头。 走出老远了。山东永清他犹在搓着混浊老眼中的一滴泪,摇头叹息:“唉!伍奶奶,可惜……” 小宝,正是他的孙子,现在,唐若长成了大姑娘,当年和唐若差不多大的小宝,也早已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唐若朝手中的碗看了看,大半碗清水,连洒带泼的,被她也快消耗尽了。 她就走出灵堂,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口的压水机处,准备打点清水。 压水机处,此时被几个老唐家的妇女们占了,有一个在洗刚削掉了皮的大芋头,有一个在洗葱姜蒜子和芫荽。 还有两个,虽然正嘻嘻哈哈打着嘴仗,手上却不停在用削得尖尖的树枝子,破大铁盆里那些二指宽三寸长的禾花鱼。 唐若对摆弄禾花鱼的,一个颈上围着白孝巾的年轻妇女道:“小妹婶子,给我压一点水!” 那个被唐若唤作小妹婶子的年轻妇女抬头看了看:“哟!若若,你回来了呀!”…。 唐若点点头。 小妹婶子一本正经道:“若若,别太难过了……你奶奶七十多了,也算得上是喜丧了,这是咱们家的白喜事,别太难过了,知道吗妹妹,她又没受什么罪,说死一下子就死了,挺好的,啊!” “就是!”另一个破鱼的接道。 “不像老秦家那个二奶奶,十年前就瘫痪在床上了,到现在还没死,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把她那两个媳妇子,折磨得都快想比二奶奶先走一步了!”另一个破鱼的妇女话没说完,接着补充道。 “哦?听人说,老秦家二奶奶是她两个儿子家轮着伺候的?每个儿子家轮着伺候她一个月?”小妹婶子问道。 “她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吗?”另一个洗芋头的追问了一句那个正摆弄鱼的妇女。 摆弄鱼的撇了撇嘴:“女儿?女儿谁会管。123。自古都是养儿防老,没听说养女儿防老的!” 洗芋头的点点头,接道:“那倒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娘家的财产田地,连一根草棒都不是女儿们的,她能带走的,无非就是几身随身的衣裳罢了,凭什么要咱做女儿的养老。 其实,说来说去,姑娘家也无非就是借老娘的肚皮生出了自己,然后又在娘家吃了几碗饭而已!” 小妹婶子点头称是:“那是。 。娘家的财产,都是留给儿子们的,做女儿的,财产分不到一分一毫,自然没有伺候的义务!” 唐若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小妹婶子,女儿也有法律上赡养老人的义务!” 小妹婶子“嗤笑”道:“若若,义务与权利,是不是应该同等的?那么,我问你,你妈妈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弟弟上大学,她为什么不供你?” 小妹婶子的话,戳到了唐若的痛处,一下子,让唐若竟无言以对。 是啊! 妈妈砸锅卖铁的供弟弟唐欣上大学,而对两个女儿采取放养的态度。山东永清间接导致她们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打工,特别是唐若,刚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未满法定年龄。 她妈这样做,明显就是对儿子,给予了子女教育资源的严重倾斜,深究之的话,其中甚至暗藏着因儿女有别的思想而导致的对女儿们的隐性岐视! 小妹婶子说的不无道理,她妈,为什么不先供她上大学? 当女儿在最佳受教育的年龄,你选择了放弃女儿,而全力培养儿子。 你选择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儿子、孙子。 如此偏心的你,在老了,生病了的时候,却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女儿和儿子一样,法律上都有赡养自己的义务? 偏心,不是这样偏的。 唐若记得有一个电视剧中有一个片断,让她看了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记忆犹新,一个胖得下巴足有三层的女人,扬着手腕上金灿灿的镯子,骄傲地回答着问她话的人:“金镯子,女儿买的!…。 金戒指,女儿买的! 金项链,女儿买的!” 那个问她话的人又道:“你女儿对你可真好,那你的财产以后不是要全留给女儿呀?” 那婆娘眨巴眨巴眼:“不!我的钱都是留给儿子的。” 这个婆娘,完全是实力坑女儿呀! 唐若被小妹婶子戳到了痛处,她的脸一沉,把压水机压得“咔咔咔”直响。 唐若看看不远处。 她本家的一个叔叔,头上戴着一顶旧报纸折成的厨师帽,手里拿着一把比挖土的铁锹稍微小那么一号的铁铲子,此时,正将锅铲得哗哗乱响。 他扔下那只铁铲。 走到另一只锅旁边看了看,然后抄起搭在锅沿上的铁勾子跟铁笊篱。123。翻看着正在滚油中炸着的那些大块大块的五花肉、猪内脏什么的。 蹲在锅前烧火的一个老头抽出一根烟来,塞进大厨的嘴巴里,脸上一副很有把握的表情对他道:“开余,我觉得这些菜炸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出锅了!” 被叫做开余的大厨,唐若的那一位本家堂叔点点头,“吧嗒吧嗒”把烧火老头塞进自己嘴巴里的烟猛抽了几口:“我先看看,不急!” 他用力将铁勾子勾进一块菜碗大小,已被炸得皮上起泡看上去酥脆金黄的四四方方的五花肉里,锅里的滚油。 。立刻“吱吱啦啦”泛起了一阵油花。 “差不多了,出锅!”大厨唐开余对烧火老头道。 老头立刻扯过旁边一只大竹筛子过来,唐开余双手齐动,灵活的钩子配合着同样灵活的笊篱,把锅中的那些肉菜,一样样捞进了筛子里。 大厨唐开余笑着对老头道:“哥,这肉炸得不错,火候刚刚合适!” 老头也赞道:“好!确实不错。开余,这几天,你可要受累了。” “说那些干什么!”唐开余把嘴上的烟狠抽了几口。 呵! 这几天,唐开余可是这个丧礼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可管着这一两百号人的伙食呐! 看着筛子中炸得接近完美的食物。山东永清无论大厨唐开余,还是烧火的老头子,都挺开心。 话说。 其实。 除了唐家老太太那几个亲生子女、儿孙们,和老伍家的少数几个亲戚是对老太太的辞世有真正的悲痛外,其他人,悲痛个啥呀! 大家伙其实只是前来帮着老唐家完成一件大事,并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而已。 他们才不会悲痛呢! 该笑的笑。 该开玩笑的照样把玩笑开得飞起。 大厨唐开余跟烧火老头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就干完了锅里那点儿活,他把铁勾子与笊篱又搭回锅沿,端起旁边一筛子已经团好的肉丸子,倒入锅中! 每一只肉丸子都鼓足了舍身取义的勇气,跳进了滚烫的油锅中,唯有筛子边上一只个头挺大的,似乎早已识破了油锅布下的陷阱似的,不肯跳下去。…。 唐开余端着筛子颠了颠,一下子把它颠到了地上。 他看了看这只有思想的丸子,摇摇头:“可惜了!” 烧火老头伸手捏起那只丸子,用一块长木板托着,把它塞进了灶膛里。 “没事,烧着吃,也挺香的。” 丸子觉得自己很悲催。 灶膛里的火舌阴恻恻看着这只不愿下油锅的丸子:哼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那只丸子把眼一闭,爱咋滴咋滴吧! 唐若再看看远处。 离开油锅远一点得地方。 也就是刚才杀猪旁边的另一块空地处,此时,摆了好几张方桌子,因为这儿此时能晒得到太阳,因为今天风和日丽,实在是一个可以打牌和赢钱的好日子。 唐若看了看。 只见每一张桌子。123。都围着一堆人,离她最近的一桌,在打扑克牌,听他们喊的声音,应该是在斗地主:“叫地主!” “不叫!” “抢地主!” “我抢!” 打扑克牌的旁边两张桌子,全是女将,一个个正捋胳膊挽袖子,伸着尖尖的手指,将手中的字牌扯来扯去。 嗯!她们打得是桂林字牌。 这种牌似乎在湘桂川一带挺流行,特别是桂林地区。 不信? 牌盒上印着的桂林字牌和胡大贰字样。 。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过去一点,仍是女将,那桌女将开的是麻将,她们不知道从谁家里搬了一张蒙着绿绒布的麻将台来,此时,正将台上的麻将洗得“哗哗啦啦”的响。 北有长城、南有灵渠。 南也有长城——不是石头砌的,而是这种小小的,刻着东西南北中、发白条子饼的新式长城。 这个玩意儿是谁发明的? 真好啊! 身轻体柔易推倒不说,洗牌的时候,连声音都那么的清脆悦耳,拈捏起来,手感也十分不错。 麻将玩法简单,老少皆宜,想学的话,上手极快。 当然了。山东永清它也跟所有具有技术含量和决窍的东西一样,精通却难。 试看。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麻将都是一种很重要的娱乐和交际工具,经常有一些拍有十里洋场的电视剧中,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大小姐们,都是爱玩麻将的。 那些白白嫩嫩的娇手,拨云捉月一样,从倒扣的长城中掂来一块,翻开一看。 瞬间。 再也按捺不住一颗激动的心,娇喝一声——杠! 杠上花。 给钱。 于是,陪着太太小姐们打麻将的阔少们就嘻嘻笑着开始摸荷包,底下,趁机对叫胡的佳人撩撩腿、勾勾脚,做着小动作。 搞不好,还会错撩到另一边,窄窄的旗袍怎么努力也罩不住的丝袜和小腿。 另一位就会抿嘴一笑。 “为伐总是伊胡牌?” 阔少也笑道:“继续,继续,这把保证你胡!” 呵呵!…。 都各有目的。 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 牌桌文化和酒桌文化一样,都是祖宗传下的精萃呀! 对于男人来说,打牌喝酒,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种交际手段。 就算毫无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玩玩,娱乐一下,打麻将也是许多男人的选择。 麻将台前一坐。123。既可以消磨无聊的时光,又可以与美女佳人们打打情,骂骂俏,确实不错。 而对于女人来说。 。麻将桌上,也是探听他人**的一个好场所,还可以听到当前社会上发生的时事与新闻。 麻将馆,其实跟报社一样,也是一个重要的消息集散地。 譬如。 就像此时此地,因唐若奶奶的丧事而聚在一起的女人一样。山东永清一边打着字牌和麻将,一边讨论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小李,你的眉毛是不是纹过?在哪里纹的?看上去纹得很浅,但是眉型却挺好看。” 被叫做小李的那个因纹了眉后,似乎一下子从一大堆庸脂俗粉中脱颖而出的年轻女子,“啪”的一声将一枚幺鸡拍到桌上:“在新兴街,那里有一家激光纹眉,纹得又好看,又不疼,而且,纹完了还不会发炎发肿!” 那枚幺鸡好想骂人:你这老娘们,能不能温柔点?你是想把我的腿敲成骨折吗? ) ~ 。 第73章 入殓 打完水。 唐若又回到灵堂。 这时候,执事的五舅公公正指挥着五六个男劳力把棺盖打开,准备让这些活人们,再看一眼已故的老太太,然后就入殓。 幸而是春天,此时气温尚低,若是夏天,恐怕唐若的奶奶就不是睡在这口上等的红松棺材里,而是躺在冰棺中了! 节俭一生的老人家,就连她去世,也要替儿孙们节省下一笔租冰棺的钱。 五舅公公黑着脸,极具威仪地招呼着唐开余三兄弟的舅舅,伍佑礼,过来再看一看他的亲姐姐——老伍家的亲女儿。 “兄弟,过来看看你姐吧!” 入殓,必须由伍佑礼亲自过目,并通过他的首肯。 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 娘舅大过天! 伍佑礼不点头。123。就不能往他姐姐的棺材上砸钉子! 棺盖打开的一刹那,灵堂里立刻又是哭声一片。 “我的姐呀我的姐,你要常来看俺的。经常帮助弟和媳,俺们夸你有美德。我的姐姐呀,你怎么就扔下俺们走了啊……”边哭边唱的,这是伍佑礼。 “我的个亲娘啊!我的个亲娘啊!我的个亲娘啊!”——颠来倒去就这一句话的,是唐若三叔。 “奶奶,呜呜呜呜,奶……”——这是唐敏。 “……我的亲娘……水有源头树有根。 。天下只有我娘亲。你把女儿我养育大,女儿我永远不忘亲娘的恩……我的亲娘啊……”——这是唐若的姑姑唐余芳。 唐若把碗往门后头一搁,也哭了起来:“奶奶……” 她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奶奶,奶奶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看上去,面容依旧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似乎仍在轻唤着她的名字:“妹妹,不哭,不哭呀,小唐若!” 哭吧! 不论老人家生前,对兄弟、儿女、孙子孙女们怎么样,现在,都因为她的离去,而将过去一笔勾销了。 这些震天响的哭声,既是为她不幸离世而高唱的挽歌,也是她撒手人寰,可带走的荣耀。 跪在她面前的这一大家子人。山东永清可都是她这一根杈上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呀! 这些唐家子女孙儿们哀哀的哭声,感染了许多旁边站着看热闹的人,有好几个人的面颊上,情不自禁“吧嗒吧嗒”滚下了泪珠。 本村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也挨挨擦擦走到棺木旁边,边看着唐若奶奶的遗容,边撩起衣襟偷偷地抺眼泪儿。 待大家哭过一会后,五舅公公问伍佑礼:“兄弟,你节哀,别哭了,见过最后一面就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赶紧替他奶奶入殓吧,你说呢?” 伍佑礼还能说什么。 人死如灯灭,又不能起死回生,他点点头,退到一边。 五舅公公挥了挥手:“入殓!” 他这一辈子,执事大半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此时看上去,那张饱经岁月洗礼的脸庞,依然平静地波澜不惊,除了那微皱的眉头,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 “入殓!”他威严地喊道。 负责棺椁的几个男劳力立刻上前,把打开了一半的棺盖重新盖了回去。 其中有一个小臂鼓鼓囊囊,全是精肉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拿起斧头和棺钉,“呯”!“呯呯呯呯呯!” 一口气,七根棺钉全部钉好,棺盖与棺身瞬间合为一体。 “我的娘呀……” “我的姐姐呀……” “奶奶……” 又是一阵悸动人心的震耳哭声。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彼此各看过最后一眼。 再无。 挂牵! 去了的人,安静地睡在了棺材里。 合棺之后。 又过一会子。 外村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络绎不绝起来。123。五舅公公忙而不乱,一会儿喊着威严的口号:“……亲朋吊唁,家属谢礼!” 一会儿,有些人就会过来找一下他,伏在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问他一些具体事物上不懂的细节。 唐若奶奶的丧事。 后勤那一块,针头线脑、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各种杂物大多都是由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来操持。 该从老唐家人屋里拿的,就拿。 该找村里人借的,就借。 而。 灵堂这一大摊子事,则是五舅公公统筹安排。 大到棺材的位置摆放。 。入殓的时辰,小到一盏守灵灯的位置,一根白蜡的尺寸型号,都会有人过来问他。 五舅公公就是权威,此时,他的话,和那些写在本子上的村规民约一样,对在场的所有人,具有同等的约束力。 家有千口。 主事一人。 五舅公公早就安排好了,哪些人接待外村前来吊唁的客人,哪些接待本村的,比如,唐若奶奶的娘家——老伍家的人来了,特别是辈份最大的伍佑礼,该谁陪同,这些安排了。 往村外选好的墓地上,运送沙子、红砖、水泥,并负责挖掘墓道砌墓的人——安排了。 出殡的时候,负责抬棺材下葬的人——安排了。 灵堂上该摆放什么物件。山东永清出殡那天该准备的纸马、纸牛、花圈、轿子、电视,金童玉女,元宝祼子香烛纸钱等等等等,规格数量——安排了。 孝男孝女们身上的孝服,腰系的麻绳,出殡时拿的哭丧棒该用哪里的柳木——安排了。 量米的升与斗、插蜡烛的香钎子,孝子该捧,该拿的遗照、该抬的装**汤的汤罐等等,也安排了…… 可以说,该安排的大小事情,五舅公公基本上都滴水不漏的安排了。 如果有医生,用每秒计算亿万次的ct机扫描一下五舅公公的脑袋,可能会惊讶的发现,此时,五舅公公的脑子,完全可以媲美一个高速运转的计算机cpu,每一个程序每一条信息都在他的脑子里过漏并分析了,然后瞬间再计算出最佳处理方案与结果。 太厉害了! 这样的人,没有相当一段时间的历练,是不可能做到既通晓本地四处的风土人情,又能八面玲珑地处理好方方面面的事情,打点好前来吊唁的各路人马的关系的。…。 在五舅公公的安排下,老唐家人的礼数做得十分到位,让绝大多数前来吊唁的人,都挑不出老唐家人的礼来。 特别是老伍家的人,以伍佑礼为主,表达了对唐家人能妥贴地准备好他姐姐的丧礼的首肯。 伍佑礼还特别关心地问候了一下眼泪汪汪跪在自己面前的外甥、外甥媳妇,以及外甥女们。 他,也没挑什么刺了。 一拨拨的人吊唁毕了,就离开灵堂,好给下一拨人腾位置。 两个放鞭炮的小伙子,早就把一大箩筐一千响的短炮仗,搬到了他们的身后,来一拨人,就点上一挂,扔在地上。 “噼里啪啦!” “噼噼啪啪!” 其中有一个小伙子。123。还忙里抽闲,给五舅公公端了一大碗凉白开过去:“爷爷,喝点水吧!” 五舅公公眼睛一斜一扫,绷着的脸也缓了三分:“啊!丰收,先放在旁边吧,我等下再喝!” 今日上午的重点。 就是灵堂。 围绕着这里,忙一阵,乱一阵,风吹一阵,烟飘一阵。 天上的太阳亦是满怀悲悯,注视着人间这个小小的村落,这些平凡的生灵们。 它不急不徐,缓缓向西挪着,一寸、两寸……渐渐地。 。就挪到了人们头顶的上方了。 那些打牌的人,桌子也跟着它,挪了又挪。 差不多了。 活着的人,也该进些饮食了,都跪了半天,哭了半天,喊了半天,忙活了半天了。 日头,也早已经爬到了正当午了。 那就开席吧! 五舅公公看着最后一拨吊唁的人走出灵堂后,抬手示意唐若爸爸他们,都站起来活动活动,他们跪的时间太久了,个个都跪得腰酸背痛腿发麻。 唐敏扶着奶奶的棺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她奶奶对她还是挺不错的,走了走了,还借助棺木再扶上已经跪得双腿发木的大孙女子一把。 五舅公公对大厨唐军余派来打探消息的。山东永清厨伙的人道:“差不多了,今天上午也就是这些客了,下午,可能还有一些远路的客人来,但是,应该没几个了,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开席吧!” 开席! 负责来人时放炮仗的那两个小伙子,到偏房里取了两盘比小汽车轮胎小不了多少的正宗汶阳满地红的大炮仗,顺着大门外的路,骨骨碌碌摆出去老远。 那个小伙子看看这两盘炮仗实在太长了,已经快摆到路上那些坐在桌边,等着打炮仗吃饭的人群里去了,他赶紧又骨碌回来打个对折。 其中叫丰收的那个小伙子吹了吹手上的烟头,对站在旁边的五舅公公道:“可以点了没?爷爷?” “点吧!” “噼!啪!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啪啪啪……” 鞭炮爆炸后的烟雾一下子升到空中,一股火药混合着纸屑燃烧后独有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时不时,有那么一两枚生性桀骜不驯的鞭炮,“噌”的一声,从地上飞起来,直射到路边的枯枝败叶、石子砖头中去。 有一枚,甚至“嗖”的一下,飞进了蹲在路旁边的老桶的碗里,幸好没爆炸,不然,非把管东不顾西只知道埋头扒饭的老桶嘴巴炸歪了不可。 它一定是一枚性情温顺的鞭炮。 开席喽! 那些打牌的人,围观的人,全都撤到了顺着唐若奶奶门口的村道一字排开的席面上去了。 席面上,烟、酒、碗筷、都摆上了。 两瓶三十八度的桂林三花,一壶散酒,一瓶雪碧,一瓶凉茶,一包五块的白沙和一包两块五的甲天下。 它们也在等着开饭,等着这些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人们,等下子消灭自己。 开饭的炮仗打起来。 一些带小孩的大人,顾不上自己捂耳朵,而是猫下腰去。123。替自己孩子紧紧捂上了小耳朵。 “噼!” “啪,啪啪啪噼啪……” 许多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 应该说,大部分人等的都是这一刻,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们,如果不是逢到了这些婚丧嫁娶的事情,谁会舍得花钱,一顿饭吃它十个碗的硬菜呢? 看吧! 看中间那一桌年轻的小伙子们吧! 最先上的一碗鸡,刚到了他们的桌上,还未等到那鸡反应过来,七八双筷子,已经眨眼之间把碗里夹得只剩下了半个鸡头,就连那些配着鸡肉炒的青红辣椒,也已经被夹得干干净净了。 五舅公公拎着一只电喇叭,从一字排开的第一桌酒席开始喊起:“各位亲朋。 。各位好友,辛苦你们前来参加唐氏伍奶奶的丧礼,酒,没什么好酒;菜,也没什么好菜,如果礼数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代表家属,请你们原谅!” 然后,五舅公公又向前走几步,继续重复刚才的这一段话:“各位亲朋,各位好友……” 除了那些老人,也没几个认真听他讲些什么东西的,酒菜都摆上来了,有几个人会傻傻的停下筷子,听五舅公公说这些客套话哟! 听完了。 菜没了! 上完了鸡,就是鸭,然后炖肉块,溜丸子,酸豆角炒猪内脏,鸡蛋汤,红烧鱼…… 还有一道压轴的硬菜——香芋扣肉,也正蒸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等待出笼屉。 大厨唐军余把蒸着香芋扣肉的笼盖揭开,取过一根筷子插了插芋头,又插了插切得跟芋头一样厚。山东永清连皮带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然后又把那根筷子放在嘴里试了试,他点着头对烧火的老头道:“可以了,扣肉蒸得差不多了!” “出锅?” “出!” 老头从地上站起来,跟他一人一边,把笼屉一个个从锅上抬下下。 唐军余取了一只粗瓷大碗,伸进水桶里舀了满满一碗凉水,然后,双手在凉水中一蘸,迅速地端起一只笼屉中对扣的碗,“啪”的一声翻转到旁边的一只托盘里。 双手再蘸一下凉水。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下子把上面那只空碗取了下来。 唐军余的右手,伸到旁边一只放着碎葱花芫荽的不锈钢盆里,捏了一些,洒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香芋扣肉里。 大厨不愧是大厨,手脚利索,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准确,绝不拖泥带水。 三十八,三十九…… 烧火的老头替他点着数:“军余,今天中午来了三十多桌……” 唐军余点点头:“嗯!知道,加上咱们厨子,帮忙的打杂的,总共得四十来桌,这个,我心里有数……” ) ~ 。 第74章 还得是唐若 烧火的老头撤了撤灶膛里的火。 不用烧大火了。 他烧的那颗肉丸子,早已经给了带着孙子来吃酒席的儿媳妇了:“拿去,吹一吹,给宝宝吃。” 这时。 五舅公公在席间吆喝完了,也走到这露天的厨房来了。 他看了看围着锅台,一会拿铲一会拿瓢忙个不停的唐军余,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看好唐军余的表情:“军余,今天菜搞得不错!” 得到五舅公公表扬的唐军余,甩了甩手上的油,赶紧从灶台上摸起烟盒,给五舅公公敬了一支烟:“五叔,我这两下子,上不了大席面的。” 他应该尊重五舅公公。 不止因为五舅公公是个长辈,更因为他与五舅公公之间,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 唐军余经常去外面做一些收费的红白喜事。123。从年头到年尾,身为执事的五舅公公对他的关照,也是不少的。 “我看可以,你有做两百桌的把式,能上大场合……咳!我小时候,有一年,咱们村的老郁家做丧事,那流水席吃得……吃了撤,撤了上,足足有三百多桌,把好几个菜把式都累坏了!” 五舅公公说的是以前的郁秀才,郁老爷子死的时候的事。 年代久远。 可能五舅公公也想不太起当时的细节了,所以他边抽烟,边眯起眼望着远方。 。他那刚才还高速运转的大脑,一下子停滞在了往事里。 “轰!轰轰!” 一阵摩托车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眨眼之间,一辆红色雅马哈摩托车开到了五舅公公面前,停了下来。 摩托车上,下来了一位年轻的骑士,他三步两步走到五舅公公面前:“五爷爷,我送信回来了!” “哦!富余啊,你去报丧送信,都送到了吗?” “都送到了,五爷爷,都跟他们说了,三天之内发丧,明天就出殡。” 五舅公公点点头:“嗯!好,好,那你快去吃饭吧。” 唐军余拦住了叫富余的这个小伙子:“别去了,富余,等下跟我们一起吃吧!” 富余高兴地应道:“行。山东永清军余叔,那我等着跟你们一起吃!” 烧火的老头道:“不用等了,还等什么呀?菜都上齐了,就剩咱们了,咱们也吃吧,你说呢?老五?” 五舅公公点点头:“行,吃饭!” 这时,几个端着托盘上菜的小伙子,也都撤下来了,听说可以开饭了,一个个高兴地摩拳擦掌,各拿碗筷。 五舅公公对其中两个小伙子道:“你俩等一下,再去看看那些饭桶里面的饭,要不要添一些,再回来吃。” “好嘞!” 五舅公公又对唐军余道:“我还得过去一趟,现在家属要出来谢礼了,等我忙完再过来,你们先吃着!” 唐军余点点头。 五舅公公走回灵堂,他先是吩咐唐若道:“若若,你去拿个托盘,找你军余叔,帮你爸你姑他们装点饭菜过来,我现在带他们去席上谢客,一下子就回来,敏敏你也跟你妹妹去吧,女孩子,不用去外面跪了!”…。 唐敏巴不得他这一句话。 她在心里对黑脸的五舅公公谢了又谢。 五舅公公又拎起他的电喇叭,对唐若爸爸他们道:“走吧!” 他想起了什么:“大丫头,你也不用去了,就在这里守着你妈!” 他说的是唐若的姑。 席上谢客的场合,不用女眷,只要男丁就可以了。 五舅公公头前带路,引着身穿重孝的唐家三兄弟,来到了席上,他将喇叭嘴凑到唇边吹了吹:“呼……呼呼……” “各位亲朋,各位好友,家属谢礼……” 程序简化了。 没有像过去的时候那样,每桌必跪了。 五舅公公只是指挥着老唐家的三位孝子。123。象征性的每隔几席跪了一下,替自己的老妈,给这些前来为她磕过头、鞠过躬的来客们,再还一次礼。 三四个吹鼓手也没离席,就站在他们那桌席前,各持乐器给三兄弟伴了伴奏。 “呜哇,呜哩哇,呜哇呜哇呜哩哇……” 磕完头,唐家三兄弟自回灵堂,顺便还带回了五舅公公的电喇叭。 忙活了一个上午的五舅公公,这才真正闲下一会子来,能安心吃个饭了。 唐若和她姐找到唐军余,还没开口,唐军余就知道她们的意思了。 他看了看唐若。 。又看看唐敏,指了指旁边台上两个托盘:“唐若,菜我都打好了,快端去给你爸爸他们吃吧……唐敏,你可小心点,鸡蛋汤别洒了!” 唐若端着饭菜,回到灵堂,把托盘摆在旁边的空地上。 她大伯唐胜余对弟弟弟媳和妹,以及自己的老婆道:“吃吧,先吃饭吧!” 这时候,这场合,作为长子的权威就体现出来了。 他要随时替弟弟妹妹媳妇们,担待棺材里老娘或可有之的怪罪,谁让他是老大哩! 唐胜余发过了话,大家就一起吃吧。 又渴又饿又累的这几大家子人,折腾了半天后,心中的悲伤倒颇减去了几分。 唐若的姑姑唐余芳笑道:“哎!大哥。山东永清你昨晚上算好了没有,咱妈的丧事,每家要分摊多少钱?” 唐胜余朝嘴里扒拉了一口饭:“算了,我跟五叔算过了,平摊到每家的头上,要两千块钱!” 每家两千,那就是六千块钱。 区区六千块,能办成个什么样的婚礼,唐余芳有点不太满意:“大哥,六千块钱,除去咱妈的棺木,剩下的钱恐怕少了点吧?到时候办得怕是太寒酸了,不说别的,就看那花圈,为什么只给咱妈扎了一只?” 唐胜余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的想法被老三唐利余给说出来了,唐利余“扑”的一声,吐掉了一块因为听了唐余芳的话,差点卡住他喉咙的鸡肋骨:“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两千块钱,是个小数目吗?怎么,你还嫌少?” “干什么,老三,两千块钱算什么?多吗?难道你拿不出来?你一年到头在外面干工地,再多一点钱,怕是难不到你吧?”…。 唐利余不高兴了:“姐,凭什么你光指挥我们三兄弟出钱,你为什么不出?咱妈的事你要是也出钱,别说两千,三千我也跟你出!” 唐余芳一瞪眼:“老三,你这是说的人话?” 唐利余并不理她,而是转向他的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你们说是不是?我姐就知道拣现成话说,她倒是不用出一分钱,只想让咱们多出点,哼!要我说,我姐既然担心妈的丧礼办不好,那好办,那她也出钱呀!是不是?” 跟唐利余一样想法的另外两兄弟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他俩不想帮妹妹说话,帮妹妹,自己就要多出钱。 三兄弟,现在倒是拧成了一股绳。 唐利余的话,激怒了他姐。123。唐余芳怒道:“老三,你说得是人话不?什么叫你跟着我出钱,好,那这样,咱妈的丧事,我出两千五,我也不要你们多出,你们三家,每家也要出两千五,但是,我有个条件,必须帮咱妈打个碑!” 唐利余笑了,他并不吃他姐这一套:“姐!你要是现在拿钱出来,我跟咱大哥二哥,也立码拿钱出来,对不对?大哥!” 他谅唐余芳不会出这么一大笔钱,所以才用这话挤兑他姐。 他大哥,应该在弟弟妹妹争吵的空当,合计过了,如果妹妹不拿钱,他就不用多出。 。就按原计划就可以了,如果妹妹拿了钱,那更好,妈的丧礼,本来有点紧巴巴的开支费用,一下子会宽松不少。 唐余芳怒气冲冲走到外面,一下子,又回来了,她“啪”的一声,把厚厚的一叠钱拍在了三兄弟的面前:“这是我出的两千五,你们三家,每家也要出这么多,拿钱,现在就拿!” 她这是反过来,又把三兄弟和三个嫂子给挤兑住了。 那就拿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不就多出五百吗? 老大唐胜余让他老婆崔秀英跟着拿了两千五出来。 老三也让他老婆张彩红也拍了两千五出来。 这几个人却不知道。山东永清他们,把唐开余两口子给挤兑在这儿了。 因为。 唐若妈并没带那么多钱回来,不是不想带,实在没钱了,家里所有的钱,几乎都用到唐欣身上了。 唐若妈因为婆婆的丧事,已经伤透了脑筋了。 她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了两千块钱出来,本想着可以对付过婆婆的事了,哪想到,今天,被自己的小姑子几个人给挤兑住了。 现在,让她去哪里再去弄五百块钱出来? 没有那五百,连她身上的那两千,她都不好掏出来了。 唐若和唐敏并不知道她妈妈的难处,她们只是奇怪,为什么她们的爸爸跟妈妈磨磨蹭蹭的,不拿钱出来。 老三唐利余对唐若妈道:“嫂子,你们的呢?” 唐若妈的脸涨红了,她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两千块钱,嘴唇嗫嚅着道:“我这里是两千,还差五百……”…。 刚才被老三唐利余挤兑了的唐余芳并不答应:“不行,你们每家都要出两千五,用了以后算帐,多退少补,但是,必须现在就拿。” 唐若妈的脸被小姑子的话,憋得通红。 唐若爸抠着手指头,一言不发,他能发什么?拿不出钱来,他就没有发言权。 唐若妈看看大女儿:“唐敏……” 唐敏为难地一摊手:“妈,我身上没钱!” 唐若妈没有问唐若,前几天才问唐若要过,不能再要了,再要,唐若也未必有。 再说了,难道她真的要将唐若当成提款机嘛? 可是。 现在到了一文钱能憋死英雄汉的时候了。 唐若妈肯定不能问老大跟老三借,他们不会借给她家的,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唐余芳,就更不用说了,嫁给城里人的这个小姑子,本来就一直看大哥二哥不起。 憋得唐若妈直扯老公的衣襟:“老唐。123。老唐……” 扯老唐也没用,老唐也变不出钱来。 唉! 唐若算是见识了自己家的这帮亲戚了,现在,他们已经把她妈林清秀挤兑得骑虎难下了。 她再不帮忙,她妈可能就会被她姑她叔逼得她没妈了。 唐若从裤兜中,掏出唐小兰给她的那卷钱,递给了她妈林清秀:“我这里有五百块!” 还得是唐若呀! 林清秀深深地瞥了二女儿一眼,生气?感激? 生气唐若不早点把钱拿出来,害得她如此窘迫,人前出丑? 感激最终还是唐若替她解了这难堪之围? 唐余芳也看了唐若一眼,虽然唐若替林清秀化解了尴尬,但是,唐余芳倒不恼唐若。 。她反倒挺喜欢唐若的:这个小侄女,关键时刻靠得住,知道帮她妈,挺懂事。 唐若也看了她姑一眼:哼!再拿五百我也拿得出来,再拿一千也可以。 范云给她的卡里,还有一千五百块钱,没动呐! 解决了钱的问题。 刚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散了伙的自家人,又成了自家人。 发生了口角的一家人,言归于好,开始筹划这凭空多出来的四千块钱怎么用了。 躺在棺材里的老太太,如果还能开口的话,一定会痛骂这几个儿女,自己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拿这四千块钱,给自己多买一些好吃的呢? 老唐家的这一屋子人,正筹划商议着下一步的事情,这时候,外面又有客来了。 来的是唐若爷爷拜把兄弟的儿子,唐若该给他叫大伯,比唐家三兄弟都大的一个异性大伯,杨运忠大伯。 杨大伯进门先磕头。山东永清边磕边哭:“我的婶子……” 他哭得很真诚,不像有些人那样,过来了后,毫无诚意的干嚎几声就撤了。 杨运忠伯伯,哭出了眼泪。 哭完,他没有撤,而是来到唐若大伯的面前,紧紧攥着唐胜余的手道:“兄弟,我才得到信,原来婶娘不在了哇!” 边说,边“吧嗒吧嗒”掉了几颗泪滴。 他这是动了真感情,不奇怪,毕竟他小的时候,没少来唐若奶奶家住,没少吃唐若奶奶做的饭。 老唐家无论红白喜事,他都是必来的。 这是老一辈的交情,在小辈身上的延续,那时间的仁兄仁弟,是堪比亲兄弟的,是可以有饭一起吃,有衣一起穿的。 杨运忠的父亲与唐若的爷爷,可是年轻的时候一起搭过伴,拉着架子车,从兴安步行走到平乐拉过煤的。 这种交情,是一起追星逐月,风雨兼程考验出来的交情,是面对歹人和猛兽毒蛇同进共退的交情,非老一辈人,很难理解。 杨运忠挨个握了握三兄弟的手:“……兄弟、兄弟!” “哥!” ) ~ 。 第75章 下午的时光 唐若叫了声:“伯伯。” 杨运忠朝她点点头,笑了一下。 那种。 看上去就能让人信任的笑。 让人觉得暖洋洋的笑。 长辈的笑。 呵! 唐若看看这个屋子里,不管是长辈也好,小辈也好,老唐家的这些子子孙孙也好,还是前来吊唁的客人们也好,完全,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呀! 这些小人物,就跟灵渠两岸的那些芦草一样,匍匐在另一棵早已衰老,了无气息的麻杆草面前,跪拜、叩首,间或发出一阵阵同类相悯的悲恸。 下午。 时光飞逝,日渐西斜。 前来吊唁的客人越来越少。123。到了小孩子快放学的时候,灵堂里已经没有吊唁的客人来了,只剩下了老唐家的这些子女儿孙们,一个个跪在垫子上,为躺在棺材中的老人尽着自己应尽的义务。 唐若的三叔唐利余早已经不再双膝跪地了,而是将那对早已跪到麻木的双腿顺势一歪,半跪半坐着,将身体的重量全都落在了垫子上。 他那个姿势,倒跟某些流浪在大城市里,假装双腿已断,坐在底下装着四个小轮子的小滑板车上的乞丐,双手撑地蹑蠕而行的动作十分相似。 唐若的姑姑唐余芳,跟她兄弟的动作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一奶同胞。 唐若的大伯倒跪得还挺认真。 。这个,应该跟他的体重有莫大关系,三兄弟中,数他最瘦,身体最轻,像跪拜这种受苦的差事,做起来时,注定他要比弟弟妹妹们要轻松一些。 再说了。 他吃的苦也多,长兄如父,不论出于直接还是间接的原因,过去,他也的确替这几个弟妹吃过一些苦的。 比如,他跟父母一起上山下地,操磨劳动的时候,余芳利余两姐弟,还穿着开裆裤,只知道吃现成米哩! 唐若的爸爸跪的姿势最差,他身体不好,倘若是跟受刑一样直直地跪上三时两刻后。山东永清他就会痛苦得左摇右晃摇摇欲坠了。 他的垫子,也比别人的分外厚些,除此之外,垫子下面还铺了一层稻草,这让他相对要比其他几个个兄弟姐妹舒服一些。 但是。 即便如此,对他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了。 还好,看唐开余双手撑地,缓缓爬起来后,甩胳膊甩腿的样子,似乎他的状态还可以。 嗯! 除了这几个亲生的儿女,唐若奶奶的那三个儿媳妇倒没有什么,起码,她们三个妯娌,现在已经在低低的说笑着什么了。 毕竟。 悲伤只是暂时的,一切,终将过去。 就在唐若准备出去透一下气的时候,五舅公公来了,看他精神抖擞的状态,一点也不像事无巨细,已经替老唐家的人,操持了大半天的模样。 “行了,不用跪了!”人未到,声先至的五舅公公,替棺材里的老太太暂时解放了她的这些儿女。…。 五舅公公大踏步迈进灵堂,对唐胜余颏首道:“……他大哥,晚上,应该比中午要多几桌客人,我看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再来人了。 该来的亲戚们,也都来了,估计,今天应该也就是这样了。明天中午人应该会多一些。 嗨!再坚持坚持,等明天出完了殡,咱们,也就算都完成了一个任务!” 五舅公公虽然点了唐若大伯的名,其实这话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唐若的大伯,朝五舅公公堆了个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的笑脸:“五叔,一切都辛苦您了,说实话,不管是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咱们村子里的事情,离了您,那可是万万不行的。有您帮着操持我妈的事,我们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123。真的,五叔,我们替我妈谢谢您了!” 唐若大伯的马屁拍的倒也是实话实说,比较中肯,听在五舅公公的耳朵里,也挺受用。 他那张原本板着的,看上去有些严肃的黑脸,慢慢松驰了一些,居然露出了一点笑容:“嗯!他大哥,不说这个,你妈妈那个人,唉!那可是我的老嫂子……” 五舅公公的话挺有感情。 是的! 一个村子,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了,都是些知根知底的故人,要说相互之间,没有点感情。 。那也是假的,骗人的。 五舅公公年轻的时候,还跟着唐若的爷爷学过石匠呢! 说起来,老唐家跟他也是非常有渊源的。 那时候他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吧,像范云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了,五舅公公就跟着唐若的爷爷他们那一批的老石匠们,学着垒墙砌屋,砌灶、砌猪圈羊圈,砌院墙花池子什么的,当然,那时候大多都是在乡下做帮工。 帮工,虽然不拿钱,但是,却是很受主人家尊重的。 好酒好烟好饭好菜是必须的,主人时不时还会提着满满一壶大叶子茶,穿梭在为自家做事的工匠之间,替这些师傅们斟茶倒水。 开始的时候。山东永清唐若的爷爷都是把五舅公公放在自己旁边,夹在他与另一个工匠中间,唐若爷爷,那是可以挂角的大师傅。 这样,防止还在学徒的五舅公公垒墙的时候,出岔子,垒偏垒歪别人家的墙。 猪圈羊圈垒歪点没关系,可堂屋灶台这些活,是一定要横平竖直的呀! 慢慢地,五舅公公的墙越砌越好,他也能挂角了,能当大师傅了,可是,当初教他手艺的那些叔伯哥哥们,却一个个渐渐凋零了。 许多人,再也听不到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年轻人——五舅公公的笑声了:“大叔,你这泥和的真好,跟我婶子差不多哩!” “去你娘的腿!”…… “哈哈,二哥,把你那过滤嘴给我一根呗?” “不给!” “不给,我就不给你搬梯子,你就住在房顶上好了,等天黑了,我再去叫我二嫂子来给你送饭,你等着吧!”…。 “别,别,兄弟……来,过滤嘴,接着!”…… 有时候,五舅公公还会跟着唐若爷爷那帮石匠,到县城里来砌房子。 “我滴个乖乖,城里就是好,砌墙都用红砖,哪像咱们乡下的房子,净是些鹅卵石跟泥巴糊的东西!”五舅公公看着县城里,有钱人家里,那一水的红砖墙,羡慕道。 “啧啧!连围墙都是红砖砌的!” 唐若爷爷笑道:“这算什么,老广场供销社的门面,那些台阶子,还是用的大理石哪!” 五舅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执事,村里人大多也记不起了。 反正,他绝不是科班出身,而是半路出家。 再说了,干这个的绝大多数都是父子、师徒之间的耳提面授。123。从没听说过有哪家学校专门教人执事红白喜事的呀! 这个,又不是学生课堂上必须学习的数理化,干这个,全凭个人的爱好与兴趣。 五舅公公做了有些年头了。 或许,他应该是本村的上一位执事去世后,脱颖而出的。 似乎当年,那一位执事的丧礼,就是他大小事务一把抓着操持的。 看来,那人很可能就是五舅公公的师傅,而那人的丧礼,应该就是他对五舅公公这个徒儿,传下的最后一项任务。 他撂下的最后一项任务。 也是五舅公公的第一次独立完成的任务。 当年。 。本村新老执事的交替,是在一场主客都挺满意的丧礼进行中,完成的。 据说,当时有许多见多识广的老人,亦对五舅公公公公的操持提出了中肯的看法与意见。 ——主事稳重老成! 忙而不乱! 可堪重任—— 这是五舅公公第一次执事之后,本村十几位从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权威的,几大家族硕果仅存的长者对他的评语。 时至今日。 当年的权威俱已凋敝。 五舅公公,亦成了权威人物,他的话,主人家就要照办,就要遵从。 为什么? 为的他数十年如一日的为本村儿女们操持这些婚丧嫁聚的大事。山东永清而分文不取。 为他殚精竭虑的奉献。 他做这个,完全就是义务工。 他可不是现在新兴的礼仪公司那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生瓜蛋子和黄毛丫头,做起事来,管头不顾尾的,许多老一辈的规矩还没有搞懂,就敢拿着“嘟嘟”叫的话筒,穿着时髦洋气的衣服,人前台后的瞎指挥。 据说,那些公司,收费还不低呢,小到一朵纸花,大到一个车队,没有一样东西不收钱! 哼! 五舅公公对唐若伯伯、爸爸们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回答了这兄弟几人的一些问题,并对老唐家这几个儿女,有关母亲丧礼上的一些未懂之事和疑惑,做了一些及时的指导。 如。 男女儿媳人等、出殡之物在人群中的先后出场顺序,行进队形的建立与保持,到了墓地后,这些子媳男女应遵从的规矩,等等等等………。 这些事情,每个人心里似乎都懂那么一点,可是,真要到了落实到细节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五舅公公一挥手。 他威严的对唐若的大伯道:“他大哥,到时候都有我呐,你们听安排就可以了……主要就是你,还有他二哥他三哥,那些小的不用管,就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了!” 他的话。 毫无疑问就是定心丸,光是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就足以让人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听他指挥跟着他走了。 五舅公公捋了把唇边的两撇八字胡,沉声道:“我回家里去看一下,等一会再过来,他大哥,他姐,你们都起来活动活动吧,也不能老跪着,礼是礼。123。人是人,什么事情都不能太死板了,这两个孙女子,哦……还有大孙子,都不用跪了,都可以出去,到外面帮着照看照看。” 他的话,对唐若的堂哥唐应科来说,无疑是一道敕令。 唐若和唐敏时不时还起来屋里屋外转一转,偷下懒,而唐应科,却跟着父亲母亲叔叔婶娘与姑姑们,几乎寸步不离地在灵堂里,足足跪了大半天了。 膝盖都快肿了。 快起来! 出去遛遛腿。 唐若跟在她姐唐敏和堂哥的身后,走出了灵堂。 灵堂外。 。正拿着一根竹条子到处乱戳的老桶,看到了耷拉着脑袋走出来的唐应科后,马上把那根竹条子一扔,呲着两扇焦黄的门板牙笑嘻嘻走到唐应科面前,伸手拦住了他:“拿烟来吃了嘛!拿烟来吃!” 唐应科没好气地朝老桶翻了翻眼皮:“没有!” 唐若往旁边走了走,绕了一下让过老桶。 她有点怕他。 她觉得老桶说不定随时就会翻脸的,他随时都会从地上摸什么东西来打人。 特别是那根竹条子。 离他远点。 老桶看唐应科不理他,转而伸手问唐敏要烟:“发烟吃……吃烟,发烟来吃了嘛,小敏,你回来了?” 嗬! 他居然能准确叫出唐敏的名字来。山东永清看来,并非傻得不可救药那一种呀! 看在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一声的份上,唐敏走到偏房里,从盛着瓜子,花生的大圆筛子里,撕了一包没开盒的烟,抽出两根递给了老桶:“呐!给你烟!” 老桶接过烟,嘴巴又冲唐敏“啵,啵啵”地示意,示意唐敏给他火。 看到他那副尊容,唐敏哪里还会理他,她直接跟在妺妹的身后,走出了院门。 而老桶,他居然也知道嘴上叼一根烟,耳朵上再夹上一根,然后,一步三摇的走出门外,到厨子那里找火去了。 唐军余倒不介意,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给老桶点着了火,老桶,呵呵!说实话,没少跟着他蹭吃蹭喝的。 唐若走到今天早上回来时,一大堆人靠墙坐着打牌的那个位置,这里,现在仍是人一堆,其中,还有好几个身上带孝的,一看就是老唐家的子侄。…。 此时,这里依然在酣战不休,有坐有站,一大堆人打的打,看的看。 “出牌!” “八个五!” “呵呵呵呵,八个五就大了吗?我四个王还没发言,四个王……” 呵! 这些打牌的。123。都是一些本村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没事就去松毛山上扒苞谷籽儿赌博的人。 而看打牌的,却是一些不愿送钱给别人花的精明人与本份人。 。他们都是有原则的人,再叫也不打,只看! 此时,看上去,这群人应该是打的五十k。 唐若似懂非懂看了一小下下,感觉没什么意思,就顺着墙根那道仅能容一人行走的小巷子一直往里走。 里面。山东永清是个小屋。 那个小屋,奶奶曾经住过许多年。 唐若看着小巷两边墙根处年深日久岁月斑驳的青苔,如今依然还是那么的绿。 青苔旁边的大石头上,被房檐水侵蚀出了一排的石窝。 唐若很小的时候,常常蹲在这里,看蚂蚁在石头缝里、石窝窝中爬来爬去。 她经常会捡些小石头籽儿,捡一些小瓦片儿,一个人蹲在这儿玩。 ) ~ 。 第76章 快快长大 唐若就想。 那时候的奶奶,还很年轻啊!那时候,奶奶的头发还很黑的,她常常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对!就坐在打牌的那群人那儿,拿着一把硬木梳子,替唐若梳头。 “小唐若,你可要快快长大呀!” 唐若就会歪一歪小脑袋,嘟着嘴巴道:“就不长大!” 快快长大呀,唐若! 长大了,就会有一个人代替奶奶来爱你、疼你,也像奶奶那样,拿着硬木梳子,温柔地替你梳头发啦! 可是,那时候奶奶却没有说,唐若长大了,她自己,也老啦! 青苔依旧。 老屋依旧。 房檐下的燕窝也依旧。 只是唐若有一点点想不通。 为什么。123。一个人说没有,一下子就没有了? 唐若抬头看着奶奶的老屋。 老屋的门上,春节时贴上的年画,不知道被村子里哪个调皮的小孩撕得仅剩一角了,一阵风吹过,就是一阵扑籁籁的颤抖。 多年未上过漆的房门,下面的门板因为雨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侵蚀,已经烂出了一定的境界——长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蘑菇,如同门板长出的许多小耳朵一样,全都尖尖地竖着。 那些小蘑菇。 看上去,很像在偷听隔墙那边传来的,一些不与外人共相知的流言与蜚语。 房檐下的燕窝。 。因久未修茸,残缺了一半,此时,正有一只燕子忙来忙去的一口口衔着紫泥修补。 只是。 不知这只燕子,可否是当年那对承蒙奶奶悉心关照过的燕子夫妇的儿孙后代? 又或它正因祖训难违,而不远万里飞到此处,报恩于已赴黄泉路上的那位老人! 燕儿无知。 却有情! 胜过人间无情无义之辈,无数! 唐若的目光落在奶奶门前的墙缝里,那儿,塞着一对旧鞋。 她伸手把那双鞋从墙缝中抽了出来。 暴露在墙外的那些黑色的鞋布,已经变得发白,鞋底位于脚掌处的胶皮。山东永清也已经磨穿了两个洞。 这双布鞋,也不知道是因为节俭一生的奶奶感念旧物舍不得扔,还是试图待自己身体好些之后,再拿到集市上去修补,而塞在墙缝中的。 如今。 鞋还在,人已殁。 唐若心中一酸,她将那双鞋塞回了原处。 唐若在门前踮着脚,伸手摸着门楣上方,触手有物。 果然,开门的钥匙仍在这里。 唐若把那枚今日与门锁重聚后,不知哪日再相逢的钥匙插进锁里轻轻一扭。 “嗒!” 锁开了。 “吱扭扭……” 唐若推开老屋的门,这一刹那,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竟推开了一段阵年的往事。 仿佛。 奶奶依然坐在屋里,低着头缝补着衣物,一会儿低下头从地下的箩筐找一找碎布与线团,一会又抬起头来,看着门外。 “唐若,若若……就在门口玩,别走远了!”…。 唐若就笑嘻嘻地伸着小手,奶声奶气唤道:“奶奶,奶奶……你看,我捡了好多小石头!” 哦! 唐若仔细看着奶奶住了很多年的,这间,一张床就已占去四分之一位置的老屋。 那领菱角花的席子,破了呀! 蓝底白花的被子,旧了呀! 唐若当马骑过的小板凳,还在呀! 那领席子,她不知道睡过多少次的,小时候,夏天里,奶奶常常会把席子铺到地上,让唐若光着一双小脚丫坐在上面玩。 玩得累了、困了,她就会偎在奶奶的怀里。 奶奶搂着她,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哼着儿歌:“我的好宝宝呀,快点睡觉觉,我的好宝宝呀,快点睡觉觉……” 不知不觉。123。唐若就睡着啦! 此时,奶奶常常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摇着扇子,替唐若赶着苍蝇蚊子。 隔壁那位,那时还未过世的吴奶奶走了过来,细声细气问道:“哟!小唐若睡着了?” 奶奶就在唇边竖一竖手指:“嘘……” 有时候。 唐若也会将那只年代久远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做成的板凳拽到门外去,奶奶就在一头的板凳腿上,给她拴上一根布条子:“驾!驾……驾!” 唐若一手高高地举着,拽着缰绳一样的布条子。 。一手拿着根细细的小竹棍,不停地抽打着地面:“驾!” 时光呀时光,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唐若都长这么大了,而奶奶,也永远地离开她了。 唐若就想。 鞋带的一字蝴蝶结法是奶奶教的;如何揉面及面一样的事物,是她教的;用瓦片烤食物、焙药;是她教的;让脚适应每一种路,也是她教的。 奶奶,真的教会自己好多好多东西呀! 唐若一样样看过去。 磨钝了的锥子剪子、蒙了一层灰尘的桌子碗筷、已经用到褪色的塑料盆塑料筐、仍装有半瓶咸菜的罐头瓶子、豁了几根齿的梳子、木梳旁边奶奶结婚时带来几乎用了一辈子的镜子…… 每一样东西。山东永清唐若都有印象,每一样东西,都见证过她的成长,奶奶的衰老。 是啊! 除了她,还有谁愿意记住在这间小小的老屋里,曾经住过一个老人呢? 唐若走到最里面,伸手拉开一道门闩。 拉开门闩,恰好就是摆放唐若奶奶棺材那座堂屋的大院子。 唐若奶奶住的这间屋,其实是个偏房,自从老伴去世后,她就从堂屋搬进了这间小房子,而将堂屋与对面的偏房让给了三个儿子。 不。 应该说是分家,分给了儿子们。 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在偏房门口看到了唐若,忙走过来:“哟!妹妹,没得事情,你跑到你奶奶的屋里做什么嘛?” 唐若嘟囔道:“我就进来看看!” “快出来,快出来,没什么好看的,别再进去了啊!”三堂婶顾红娟拉着唐若的手,把她拉到了院子里,随手掩上了唐若打开的那扇房门。…。 顾红娟拉着唐若,把她领进偏房,伸手从案板上拿起一小块刚刚切好的塔糕:“妹妹,你尝下这个糕看下,味道蛮好吃!” 旁边另一位弯着腰正在切糕的他们老唐家的媳妇子也附声道:“嗯!蛮好,这一顶糕应该是在界首大桥底下那家卖糕的那里打的,比咱街上老菜市场那里那些做生意的女人卖的,要好吃。” 唐若接过来,撕去边上粘着的红纸,抠掉那些红色的颜料,咬了一口,朝顾红娟点点头:“婶婶,是蛮好吃,蛮软,蛮甜!” “吃吧,吃完再拿。” 这个糕,现在不冷不热的,正好切。 如果今天不切,放到明天的话,等它硬下来。123。那刀可就切不动了,而只能改用锯子锯了。 顾红娟取过一块切成片的塔糕,装进一只塑料袋中,同这片糕一起装入袋中的,还有瓜子、糖块、旺旺饼等各色茶点。 这些,大部分都是唐若的姑姑唐余芳买来的,光买这些茶点,她也得花掉很可观的一笔钱。 顾红娟将装好东西的袋子,一只只扎好,扔进靠墙的大箩筐里,等吃晚饭的时候,按人头分给那些前来坐席的客人。 除此之外,另有一个大箩筐,也是装着一包包的茶点。 。但是,那一箩筐里没有装塔糕。 那一箩筐是晚上散给前来吃“闹山茶”的人们的。如果家庭条件好的,又或好面子人家,还会在发“闹山茶”的时候,对来看热闹的吃茶群众,随机发派面额一至十元分别不等的红包。 唐若此时无事,也扯着袋子跟三堂婶顾红娟一起装东西,她东抓一把瓜子,西抓两块饼干,装袋,打包,一袋完成,扔进箩筐。 这些都是耳渲目染,经常见到的一些本地习俗,慢慢地就会变成唐若人生经验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总有一天,也会有一些同她今日一样年轻的后辈姑娘们,蹲在她的面前,对她叫着姑姑或者奶奶,事事听从她的吩咐。 又或者说。 这也是一种乡土文化的发扬与传承。 这些习俗。山东永清总归还是要在时代的浪潮中去迎接考验,等待着在自然规律的检验下,理所当然地留其精华,去其糟粕。 顾红娟手上做事,嘴上却没闲着,她凑到唐若身边,笑着问唐若:“妹妹,听说你奶奶有不少银元,她有没有给你?” 唐若心想这都是谁说的啊! 她奶奶家的坛坛罐罐,打小都被唐若翻遍了,唐若从来没见过,哪怕是半块银元的影儿。 唐若看了看三堂婶说起银元后,一脸财迷的样子,娇嗔道:“婶婶,我奶奶哪有那些东西啊?别说是银元了,就连银戒指、银耳环,我也从没见她戴过呀!” 顾红娟点点头:“那倒也是,你们小姑娘不懂,老一辈的,谁不知道她老人家当年是破四旧的积极分子?她才不会戴那些东西呐!”…。 唐若觉得三堂婶的话,有点怪头怪脑的。 唐若倒知道,因为奶奶替村里的小孩子看毛病的事,没少被自己的老爸和伯伯叔叔们嫌弃,嫌弃奶奶她往家里招人,净帮别人做那些义务工。 说起来,奶奶做的事情,倒是有那么三分的封建迷信呢! 唐若不懂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深究,时代不同了,活法不同了,上一辈人与下一辈人的思想观念,也大不相同了,管那么些子事情干什么呀! 嫌自己老得不够快么? 这时候,唐若的姐姐唐敏过来了,她伸手掰了一块糕吃着:“婶婶,那些打牌的,让我过来问你要两副字牌,再拿几副扑克过去给他们,他们都找不到。” 顾红娟指了指靠墙架起的那张堆着鞭炮的门板:“在那下面……对,就是那一个纸箱子,唉呀,这些东西,你要是不藏起来,那些打牌的人,打一副扔一副。123。再多都能扔得完。” 那是。 另一个切糕的妇女附合道:“那是!谁不想拿新的用?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钱买,不光是这些,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管事的人要是手敞了,出出溜溜一会就没有了。” 嗬! 这些肚子里没喝过多少墨水,大字不识半升的老娘们,说出来的话,倒是颇为符合经济管理学里的一些最精髓的理论。 顾红娟。 挺负责。 顾红娟叹道:“管事的人就应该这样,不能因为东西不是自己的,就漫天撒着使,使着使着,后来发现,哟!这也超了,那也要再添了,什么东西,都应该有个计划,有个分寸,这样,自己的心里才能够有数。” 切糕妇女笑道:“红娟。 。怪不得咱们两家人一样多,地一样多,干的活也一样多,可是,年年你家卖的葡萄钱,就是比我们家多,都是计划过了的吧?” 顾红娟笑道:“嫂嫂,看你说的,你们家也蛮好了,每年我们哥哥在外面收破烂搞那么多的钱,你们家里的地、葡萄也不耽误,照样种那么多的粮食出来,还卖那么多的钱。” 切糕妇女笑道:“我们才没有什么计划,干好多就算好多,差不多就得了!” 呵! 这是一个精通中庸之道的妇女。 怪不得经她的手切出来的塔糕,大的大,小的小,没有一块相似的,原来,都是因为她的差不多得了呀! 唐若从偏房又走回灵堂,这会子,灵堂的一屋子又都跪上了,当然是跪给活人们看的。 老唐家这些儿女们,今天为他们的母亲跪了一整天了。山东永清此时,就算是每个人搬把椅子围着棺材团团坐了,睡在里面的老太太,应该也会原谅儿女们的不孝与不敬了! 跪不了多长时间了。 眼看着太阳西斜,日渐黄昏,大地与村庄,已渐渐笼上了暮色。 放牛的老汉,也已经赶着吃饱喝足的牛群,从远处缓缓走来了。 牛群的足音“踢踢踏踏”地响着,慢慢地由远及近,放牛老汉的怀中抱着长长的鞭杆,他扭头看了年老唐家大门外的人群。 吹着笙竽的几个吹鼓手也暂停了他们的演奏,唯恐惊了这一群膘肥体壮的大牯牛们。 人群中,有一个与放牛老汉相熟的男人站了起来,给老汉发了一支烟,两个人立在路边,俱是面色凝重,似乎说着什么感慨的事情,片刻之后,老汉“喔……喔喔”叫着,挥动着鞭杆,将一头落在后面,试图想歪到另一条岔路遁逃的牯牛重新赶入牛群。 旁边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另一个黑西服叹道:“做一头这样的菜牛也不错,每天吃吃喝喝,临了一刀,什么也不用愁,什么也不用想!” ) ~ 。 第77章 晚宴 黑西服叹道:“谁说不是呢!” 那个中年男人看看不远处正在忙活晚饭的唐军余,对黑西服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唐军余炒菜,还是有两下子的!” 黑西服笑道:“当然了,他干这一行,都干了十几年了。” 唐军余可听不到这两个人的评议,他现在正忙着呢,虽然十个碗的菜早已备好,可是,不说别的,光是出菜前加热,都足够他忙活一阵子的。 这会,他的牙齿上咬着一个烟头,正盯着刚从裤兜里摸出来的菜单看着。 去它的! 唐军余懊恼地嘟囔道,他本来想用油炸花生米拌腰果做一个菜式,为自己的堂哥们省一点钱,可是,在下午的时候,却受到了本家族几个颇有年纪的长者的质疑。 不能上腰果花生。123。只能上肉菜。 这。 让唐军余有点措手不及,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若要突然增加一个肉菜出来,那可真让他为了难。 烧火的老头也在替他为难,帮忙想着办法:“军余,我看这样,我看鸡肉准备的很富余,比较多,不如用鸡肉再炒一个菜,你觉得怎么样?” 烧火老头的提议,正跟唐军余想到一起去了,他“啪”的一声合上了菜单:“就这么办,开工,做菜!” 做得早,就吃得早。 做得晚。 。就吃得晚。 早吃早利索。 大块大块的柴禾填进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舌,舔舐着乌黑的锅底,大铁锅里,热气腾腾。 一只只托盘已经和拎着它们的小伙子们一样,严阵以待。 唐军余将手中的小铁锹在手中舞得上下翻飞。 他站在灶台前,双手握着锹把,不停翻炒着大锅里的菜。 说是翻炒,实为加热。 现炒? 神仙也来不及呀,此时,唐军余要争取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完十个碗。 就算只是冷菜加热,也注定要耗去他不少功夫与力气的呀。 时间短,任务急。 趁锅里另一个菜热着的时候。山东永清唐军余拿着特大号的铁勺子,先打第一个菜——鸡肉炒辣椒。 话说,唐军余往托盘上的碗中打菜的动作,一点都不像学校饭堂中双手抖个不停的打饭阿姨。 他的手,十分稳定,握着铁勺一挖一捞,再反手一扣,第一碗菜就已打好,接着,第两碗,第三碗…… 唐军余打菜的动作,跟范云部队炊事班的班长倒十分相似。 干净,利索。 此时。 打牌的早不打了。 打麻将的也收工了。 吹水闲聊的,也开始四处找位子找熟人了。 顺着路,两挂浏阳满地红已经摆起,两筒钻天的花炮焰火也摆了出来,烟头也已经吹得红红的,随时准备点上火药捻子。 “点不点?”富余问着。 “先等一下。” 等了一下。 “可以点了吧?”富余又问。…。 “点吧!”五舅公公终于点头道。 “噼……啪!” “吱……啪”,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天空中绽放开了,绚烂无比。 小孩们。 一个个捂着耳朵,大人们,纷纷呼三唤四吆喝着熟人坐在一起。 酒酙上。 茶倒上。 三堂婶早已带领几个老唐家的妇女,把包好的茶点包分到每一个坐席的人手中。 无论大人小孩,统统按人头来,一人一份,每一个小孩子,还额外有一封红包。 数额不大,两块钱,仅作为替小孩们压惊的一点点表示。 有些没有男人同坐的席面上,早有爱占小便宜的妈妈暗中指挥着孩子。123。先将那包五块的烟占了,孩子把烟抓在手中递给她的时候,她就假模假式的对自己的孩子道:“咱这一桌都不抽烟,这盒烟拿回去给爸爸抽。” 另一盒便宜一点的,则被另一名带孩子的妇女如法炮制,收入囊中。 那些没带孩子的女人,找不到伸手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点小便宜,被两个把娃当成了工具的家长给占去了。 不说了。 说出来,没占到便宜的那些人一定会生闷气。 那就从饭上把便宜找回来吧。 多吃点。 。趁着带孩子的女人,照顾孩子的时候,比她们多吃点菜,就有了。 吃! 开饭! 话说,这一顿晚饭的开始,对前来吃席的人来说,其实,无非就是午饭的翻版。 十个碗的肉菜,在几个腿脚麻利手持托盘的小伴子手中,流水般送到席上。 煳得烂烂的大砣大砣的肘子肉、炒得香喷喷的鸡肉、大碗大碗的香酥鸭、撒着绿莹莹的葱花、色泽诱人的香芋扣肉、红椒入味生粉勾芡的红烧大鲤鱼…… 手艺不凡的唐军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与技巧,居然把另一碗鸡肉,炒出了一种神秘的味道,让与席之人猜了又猜。 一个上门牙已经脱落了的老汉。山东永清夹起一块带着神秘味道的鸡肉,用后槽牙缓缓嚼着,一边嚼,一边对与他年纪相若的另一个老头道:“老曾,你尝尝,这是什么肉?鸡不像鸡,鸭不像鸭!” 那个老头也挟了一块嚼着,边嚼边皱眉头:“这个……感觉有点像野鸭子肉,嗯!应该就是野鸭子肉……” 不错。 唐军余居然把鸡肉,做出了一种野鸭子的味道出来。 唐若的伯伯、爸爸几个,在五舅公公的指挥下,到席间谢了礼后,又回了灵堂,这里到处都是可燃物,必须要一直看着火烛,严防走水。 今夜,对老太太这些儿女们,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呵,一个都不能少,要在这里给她守灵。 抓紧时间吃饭。 唐若跟她姐唐敏端来了饭菜,唐若的伯伯唐胜余道:“都吃吧!吃完了,再说事!” 她爸唐开余也道:“吃饭,吃吧!”…。 唐开余盛了一碗饭,自己没吃,倒是先给了老婆林清秀,唐若妈林清秀拿起油乎乎的筷子,皱皱眉,然后才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中缓缓嚼着:“嗯!唐军余的菜炒得挺好!” 唐若的姑姑唐余芳也边吃边点头:“嗯,挺好,确实挺好。” 哈! 唐军余的手艺,很有一点有口皆碑的味道呀! 不说这里。 再看席上。 只见。 主管酒水的一个小伙子,提着灌满了“水沽冲”散酒的不锈钢大壶,不停地穿梭在席间,询问着那些吃得嘴角油汪汪的人们,要不要再往他们的小壶中,添一点酒,一边问,还一边陪着笑脸:“亲戚们。123。一定要吃好,喝好呀!” 一桌坐满了妇女儿童的席面上,一位戴着白孝的年轻妈妈,手臂高高扬起,正用筷子从装着粉丝丸子的碗中,将细细的粉丝夹到自己孩子的碗里。 那个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子,摆弄着手中的筷子,一个劲地催着妈妈:“妈妈,妈妈,我要吃米米,我要吃米米。” 那个妈妈端着盛好了粉丝的碗,拿筷子夹了一点在唇边吹着:“嘘……嘘,来,小宝仔,吃米米……” 与她们相邻的一桌上坐着的,是一群即便动用世界上最好的化妆师。 。也不能助其掩饰住身份的老农民。 他们很自觉,不用倒酒的人劝,而是互相之间你劝一下我,我敬一下你的,所以,他们的酒喝得也多。 此时。 居然连他们旁边几桌不喝酒的女人家那儿的酒壶,也统统提给了他们,四只酒壶各据一边,倒也公平。 其中有一个上身穿一件蓝色卡其布的旧中山装,下面穿着的确凉长裤解放黄胶鞋的四十七八岁的男人,正提着酒壶给他旁边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半秃顶男人倒酒。 秃顶男人紧紧捂着自己的酒杯,喝得红红的脸膛上,一只硕大的酒糟鼻子泛着油光,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兴国。山东永清你别光是把着酒壶给我倒,先把你自己的杯子倒满再说。” 黄胶鞋男人伸出一只粗大的右手,紧紧握住了秃顶男人的腕子:“哥子,你是我的哥哥,哥哥为大,我当然要先帮你倒了嘛,倒过你的才能倒我的,先后顺序不能搞乱!” 他又接着对另一位双手抱着膝盖前摇后晃,脸上浮现着神秘笑容的男人说道:“你说是不是,三哥?” 那个三哥明显是喝得差不多快醉了,他一不看人,二不看菜,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那是,那是!” 黄胶鞋男人得到了来自三哥的附议,这酒,倒得愈发理直气壮起来:“来,哥哥,三哥都讲了,先帮你倒,你莫挡着了,哥哥为大,先帮你倒上。” 被连劝两次,满足了一定虚荣心的秃顶男人,此时才呵呵笑着,将挡着自己酒杯的手收起,并屈起手指,敲着正被渐渐斟满的杯子,旁边的桌面。…。 该有的礼节,秃顶男人倒不含糊。 这一桌过来一点,是一伙老头,其中就有唐若爸爸的亲娘舅——伍佑礼。 这一桌都是长辈,此时,伍佑礼在本村包括五舅公公及唐家的颇有声望的几个长者在内的陪客人员的陪同下,喝起了酒。 他们喝得很斯文,要喝酒,就一起举杯,要吃菜,就一起举箸,看上去,颇有古时遗风。 伍佑礼把丧姐的悲痛,都埋藏进酒杯中了,他一仰脖,“嗞”的一声,杯倒酒干。 再过去几桌,是年轻人的天下,年轻,就不必讲什么缚手缚脚的老规矩了,完全自便,想吃吃,想喝喝,无拘无束,挺好。 只是,他们桌子上的菜,也吃得特别快,好几只碗都已经被挟了个底朝天。 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每一碗菜上来后,七八双筷子就如同梭标一样迅速伸了出去,刺向彼此看中的目标,特别有些好吃一点的菜,消灭的特别快。 完全就是手快才有。123。手慢则无的节奏…… 若是站在远处往这里瞧一瞧。 人声鼎沸。 喧哗异常。 有些带孩子的妈妈,拿着碗到盛着白花花米饭的大木桶里给孩子盛了饭,然后用勺子舀一些丸子汤,鸡蛋汤什么的泡在饭里,再舀上一两个丸子用饭勺戳碎了,放在孩子面前,让他们自己舀着吃。 这样,她自己才能腾出手来,好好品尝这一顿大席。 厨师们与打杂的人员,总是吃在最后的,不过没关系,唐军余已经替大家留好了菜,只等着忙完了席面上的事情后,大家就可以坐下来一起开伙了。 能吃多少吃多少。 这样的大席,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吃的。 于是,有些人老早就偷偷地跑到旁边,把裤带松开了两寸。 。以便能尽量多吃点好菜。 还有些吃撑了的人,则不顾斯文地直接在席间上,双手扯着腰带,将皮带扣又松了一格。 松了一格,仍止不了嗝的话,那就再松一格。 吃吧吃吧,你这个大胖子,吃了还要吃……… 吃吧! 该添酒添酒,该加饭加饭,菜,也是应该足够了。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也!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席,慢慢的,越来越多,吆五喝六找节目的声音,踢桌子拍板凳的声音,摔烂了汤匙打碎了酒瓶的声音,都有了。 终于。 随着席面上最后一桌人员的离去,这一顿晚宴,也即将宣告正式结束。 晚饭结束了,另一个节目,即将开始。 不过,此时,时间尚早,天还未黑,还不到打鼓的时候。 鼓一打。山东永清鞭炮一放,就意味着主人家即将发放“闹山茶”了,就会有村子里的许多人重又聚拢于些,开始参与另一场至少值得自己谈论三天以上的节目。 唐若走出灵堂,她站在院中的一株七里香旁边,掏出手机看了看。 习惯了。 最近一段时间,每一天她都会习惯性的,就想掏出手机来看一看有没有范云的电话与信息。 可是,这一次让她失望了,因为她手机本就是范云的,信息是不可能的,范云有可能打电话过来,倒还差不多。 唐若翻看着范云的已发信息,看到他那些想你了、我爱你的甜言蜜语,心里一阵阵甜,不由得开始想起范云来。 呃。 这才分开多久? 不过,没几分钟,她心中那些甜甜的情思就被一个人给打断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老桶。 真是哪里都有他呀!不过,这一次,老桶倒不是来捣蛋的,他是帮忙往院子里收拾外面那些桌椅板凳的。 这些板凳,直接搁在院子里就可以了,等一会儿,肯定会有许多人来,你一张我一张满院子里扯着乱坐的。 ) ~ 。 第78章 今夜无眠 老桶干得撒欢。 他跑来跑去,一会从外面搂着两张长条木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会又在院子里站上一下,看着那些进进出出人,有没有谁像是个愿意给他发烟的。 没人理他。 于是,他的脸上又挂着某种迷之微笑,跚跚着走到了门外。 唐若看着院子里忙来忙去的那些人,也有找东西的,也有搬物品的,也有提着一只水壶与另一个端着茶碗的人讲话的。 看上去。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事情做,每一个人都挺忙碌,唯有她,唐若,老唐家已殁老太太的二孙女子,唐开余的二女儿,好像现在倒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似的。 这!使得她可以站在那株还是她和奶奶当年一起亲手栽的七里香旁边。123。稍有微暇的,看着别人一个个忙来忙去。 这时候。 几个吹鼓手提着笙箫二胡,锣鼓钗铙等乐器,一起进了院中,坐在了屋门口靠前辕墙处,早已为他们支好的一张地八仙桌处。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脊背已驼的老头,把一面脱漆掉皮镶着两圈黄铜钉的一面大鼓支了起来。 他摇了摇鼓身,看上去,那只鼓全身一副稳如老狗、可担大事的架式。 老头感觉挺满意,捋了捋胡子,拿起两根与他一样都上了年纪的木槌试了试。 “咚!” “咚。 。咚咚——” 唐若的堂哥唐应科,此时从屋里扯了一根长长的带灯泡的电线出来,绕过窗棱上锈迹斑斑的钢筋后,拴在了吹鼓手们头顶上方穿棚而过的一根晒衣服的长索上。 他将灯泡通上了电,试了试。 足有100瓦的灯泡,看上去耀眼刺目,挺亮。 那个打鼓的老头朝唐应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两个人讲了一阵子什么话,老头一边说,唐应科一边点头。 估计,应该是那个老头在跟他说一些有关晚上“闹山茶”的注意事项吧! 这些,也都是他身为老唐家的长孙,理应学习的历练。 历。 听上去似乎是两个十分高大上的字眼。山东永清其实若是说开了,也没什么神秘之处,无非就是眼看、耳听、嘴问、心想罢了! 而绝不是像某些充满颓败气息的辫子戏里,那些主子们嘴里迸出的词语。 “嗯!也该放永琛出去历练历练了!” “是。主子英明!” 叹! 这时候,担任“总提调队长”的执事官五舅公公进了院子,他看了看唐应科挂的那盏灯泡,感觉亮度不够,不足以耀辉这个一进一出的院落。 他示意唐应科再去找一只一百瓦的大灯炮来:“灯不亮,再去找一个,要一百瓦的,快去。” 唐应科去了。 五舅公公站在吹鼓手旁边,跟那几个人聊着晚上的演奏曲目,拉二胡的领队报上了一些曲目,无非就是些什么孙悟空大战红孩儿、薛仁贵白马去征东、铁拐李智降蜈蚣精,等等热闹的曲目。…。 越热闹越好。 热闹,才显得本家族人丁兴旺,后继有人。 像这样的大事,唐若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什么都不懂,也只能做一个甩手掌柜与看客。 看天。 看地。 看看月华初起的夜空,刚好有一枚流星闪亮飞过,眨眼之间,那枚流星又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茫茫星河。 故老相传,天上落了一颗星,地上就会带走一个人。 此时此地,被那颗流星带走的人,应该就是奶奶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夜色渐沉,月钩东升,第一通鼓,终于击响了。 “咚,咚咚!” “呜哇。123。呜哩哇,呜哩呜哩呜哩哇!” 院子里。 吹鼓手的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随便抓过来一个人问一下,都是过来看热闹的,也是来领“闹山茶”的。 而真正为此时睡在棺椁中的唐家奶奶低声祈祷的人,除了那几位几乎与她同龄的老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了。 只有她们,才会一边祷念着唐家奶奶平日里的那些好处,一边彼此慨叹唏嘘,唏嘘彼此也已经去日无多的人生。 “唉!人这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吧,一眨眼,就过完喽!” “可不是嘛!就说伍奶奶。 。前两个月看着还挺好,挺精神的一个人,说没,一下子就没了!” “唉!老喽!” 撇下这些议论与感慨不提。 只说今夜此时。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时候,是赶来听丧歌,弄茶点与红包的时候,是搭热闹的时候,可不是什么眼泪汪汪祷念唐家奶奶好处的时候。 三堂婶顾红娟手脚麻利地把早已包好的茶点,交到无数只争先恐后,差一点戳到她下巴前的那些手中! “给我,我没有!” “我也没有。” “三嫂子,我也没有……” 颇有点寡不敌众意味的顾红娟后撤一步,守着装茶点包的大箩筐。山东永清不被人自己动手来拿。 近的递。 远的扔。 争吵声、叫喊声、笙箫声、二胡声、击鼓声、声音高亢的歌唱声,等等等等各种声音全部混杂在了一起,哈!倒让这个乡村的夜晚,热闹得如同界首镇每年两度的春秋季物资交流大会似的。 领了茶点包后,有些小孩子当场拆袋,取出里面的饼干糖果就开始吃上了。 而大部分的人,则是围着那几个唱丧歌的人,听他们用本地的方言土话,唱着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的丧歌。 “唐僧师徒去取经,路途遥远又艰辛,一日赶路遇上白骨精。。。。。。” 击鼓的老头,掐着鼓点,恰到好处的配合着:“咚咚隆咚咚咚咚,……咚隆咚、咚隆咚!” 唐若感觉,唉! 她的感觉就是唉。 她看看在人群中忙来忙去的三堂婶顾红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堂婶,真是一个精明干炼,值得托付的人。…。 今晚的主角。 不是躺在棺椁里的唐家奶奶。 不是吹鼓手。 不是唐若唐敏。 不是前来弄“闹山茶”的人。 今晚的主角,当仁不让的属于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 她分发东西,手脚又快又麻溜,时不时还还几句拿自己打趣之人几句哩语恽句。 “你他娘的,拿上东西,滚蛋。”她毫不客气地骂着试图想问她多要一包的一个半大小屁孩。 “嘁,小气,三婶婶你真小气,又不是你的东西。”那小孩对顾红娟很不满意。 “滚你娘了个腿的,东升,滚蛋!” 那个叫东升的半大小孩冲顾红娟吐吐舌头,溜到一边,过了一会,却又混在人群里。123。朝顾红娟伸出了手。 顾红娟忙手忙脚,拿起一包茶点递过去后,才发现是东升,她笑着,用力打了东升伸到她面前的手心一巴掌。 “你这个奶仔……” 顾红娟仍将那包茶点给了他。 打他一巴掌。 又给了他一颗甜枣。 那几个吹鼓手们,打一阵鼓,唱一阵戏,然后停下来喝点茶水,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 这个时候,老唐家的亲戚朋友可以冲他们递过钱来,拿着曲目表,点上一出自己想听的,抑或自己感觉能增加热闹感的戏让吹鼓班子的人唱。 唐若的姑姑唐余芳就点了两支曲子。 。不过,她并没有挑选曲目,而是直接塞了二十块钱给打鼓的老头。 老头一边拿起鼓槌,一边大声喊道:“孝女送戏……” “咚,咚咚!” 唐军余也点了一出,他点的是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娘子水漫金山倒灌钱塘江的戏。 话说,白娘子果然还是身怀妖气呀! 为了救一个许仙,居然置钱塘镇的无数生灵于不顾了,看来,爱情真的能让人乱花迷眼神魂颠倒醉醉痴痴。 白娘子虽然是妖身,可是为什么却能生出一个状元许仕林呢? 怪哉! 一通鼓。 二通戏。 三通丧歌送人去。 鼓打了又打。山东永清戏唱了又唱,时间,也一点点地溜走了。 院子里的人,许多已经开始哈欠连天了。 当三堂婶顾红娟将箩筐里的东西发得差不多的时候,夜,已深了,风愈凉了。 前来弄“闹山茶”和红包、听丧歌的人们,也一个个,渐渐散去了。 今天一整天,可把她忙坏了。 她觉得,为了本家的这位奶奶,值。 今夜,除了守灵的唐胜余几兄妹,应该还有一些唐家的至亲也会陪在灵堂,一起陪伴唐老太太最后一程,然后迎接伴随三声鸡叫后,到来的又一个黎明。 小辈们随意。 于是,困得东倒西歪的唐若跟唐敏,就由她们亲婶娘张彩红带着,安排去了她家睡。 唐若的爸爸早些年就带着全家去了城里,所以在老村子里并没有盖房子,以前唐若奶奶还在时,唐若跟着大人们回来过年的时候,大多陪奶奶一起住。…。 至于唐若的爸爸妈妈,他们两口子当然就住在摆放唐若奶奶的这栋堂屋里。 东边一半,就是唐若家的。 可是,如今这里摆放了唐若奶奶的棺木,从此以后,唐若全家逢年过节的再回来,怕是回回都要找地方搭伴住喽! 再不然,唐若的爸爸唐开余就回来,像他哥唐胜余和他弟唐利余一样,另找地方盖一栋真正属于自己一家人的房屋。 说起来。 这栋老宅以后的产权分割,将成为相当大的一个问题,因为,这可不是哪一家的东西,这栋老宅,随着唐若奶奶的辞世,从此,将归三家所有。 从此,这栋老屋将成为一个严重的历史遗留问题,变得难以处理。 这样的问题,可以说在当下农村,不!也包括城市里,比比皆是,处理得好,最多也就是互能接受,若是处理的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矛盾的激化点,从而酿出头破血流的打斗事件出来。 当然。 这些破事与唐若唐敏无关。 以后即使有与伯伯叔叔们。123。乃至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争财夺产的事情发生,那也是唐欣的事情。 话说唐欣,应该明天才到家哩! 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到了叔叔家,唐若跟她姐唐敏都没有洗澡,直接就睡了。 躺在叔叔家的新房旧床上,一开始,唐若翻来覆去睡不着:“姐,婶娘给咱们的枕头和被子怎么这么硬,睡着好难受呀!” 她姐比她更难受。 唐敏上班的酒店里,那上面的客房都是什么标准配置啊? 软得如同云朵一样的被褥,洁白干净的床单,冷热可调的热水器,拖得一尘不染的地…… 她和黄斌的小窝,比酒店也差不到哪里去。 城里的条件,如何是农村可比的哟!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城里,哪怕只是拥有一套百十平的普通房子。 。也比在农村住个三层的大别墅要舒适得多。 毕竟,享受的资源不同。 居住的环境与氛围也不同。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在城里,想洗澡的时候,扭开水笼头就有热水,在农村行吗? 行,即使农村的洗澡房里也装了热水器,可是,水压够吗?水量够吗? 值得怀疑。 唐敏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此时,如果不是因为奶奶的去世,而自己不得不回来,恐怕她早已经拱在自己的男朋友黄斌的怀里睡着了吧? 她感觉妹妹说得对,婶娘张彩红搂过来的枕头被子,又冷又硬,比起她的小窝里精心布置的那张床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唐敏打了个翻身,将一条胳膊露到被外:“就是,婶婶家这是什么枕头,里面的棉花硬得跟石头一样。” 她们哪里知道。 叔叔家的新房子刚盖了没多久,现在他们两口子还拉着饥荒呢。山东永清他们也想换好一点的东西,可是,样样都要钱呀。 再说了,他们也没必要为从年头到年尾,难得到自己家里睡一夜的两个侄女子,去专门预备两套新枕头被褥吧。 所以。 婶婶张彩红搂给唐若与唐敏的枕头被子,除了枕套被套还勉强能让人看得过去外,里面的棉花,都是老棉花了。 特别是这床被子里的棉花,起码是十多年以上的了,不然,不会盖在身上如同石头一样**的,半天暖不起来不说,想卷一卷掖一掖的都费劲。 没办法。 将就一下吧,谁让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哪! 唐若失眠了。 她本身就有挑床的习惯,如果让她骤然去睡一张从未睡过的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睡踏实的,这个习惯,相信不只是唐若才有,许多人都应该有,唐敏也应有。 因为,她也跟唐若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今夜无眠。 应该说,今夜,应该有许多人会失眠。 睡不着觉的两姐妹,彼此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唐若只是躺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姐搭着话:“姐,你什么时候回桂林啊?” ) ~ 。 第79章 又是一个早晨 唐敏当然想早点回去。 对她而言,婶婶的这个新房子还没有她租的那个小窝让她更有归属感。 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晚上可以让她搂着睡觉的人形抱枕。 唐敏“唔”了一声:“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唐若不过就是一下子睡不着觉,没话找话罢了。 唐敏显然也不想再跟妹妹聊些什么了,她的睡意上来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唐若跟她这个姐姐,虽然是一母同胞,但两姐妹的脾气,却实在有天壤之别。 唐若性格温柔,娴静。 唐敏? 呵呵!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知道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了。 在唐敏还挺小的时候。123。有一年春天,她跟着老爸去火车站旁边的苗木行市去卖杉树苗。 当然,这些苗都是唐开余自己育出来的,唐开余在林业局干了那么多年,育苗,那可是一把好手,许多老顾客就认他的苗木。 这些苗,也是他偷空伺弄出来的,纯属外快。 那天卖苗,唐开余把苗摆好后,去给自己和女儿买早餐:“敏,你在这看着这些杉树苗,别乱走,爸爸去给你买米粉。” 唐敏挺高兴,冲他老爸点点头:“爸爸,我还要一个麻团!” 唐开余笑道:“好!好好守着。 。爸爸给你买两个。” 唐开余走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有一个小伙子开着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停在了他们旁边的位置。 那个小伙子从车上也卸了许多杉树苗下来,他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来晚了,占的地盘太小了,不足以摆下自己苗木,所以,就动手将唐开余已经摆放好的那些杉树苗往坐在小板凳上的唐敏那里攒了攒。 唐敏不乐意了。 凭什么动自己家的东西? 她就把那个小伙子动过的杉树苗又攒了回去。 那小伙子一开始没注意唐敏,他去拖拉机上抱下苗来。山东永清转身回来想放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攒出来的地盘上,那些杉树苗怎么又回来了? 他又往唐敏那攒了攒。 唐敏不高兴了,她也不说话,绷着脸气鼓鼓看着那个小伙子,把自家的苗木又攒了回去,不仅如此,这次她甚至还攒过去了一点,占了一些那个小伙子的地盘。 那个小伙子就有点生气。 本来忙了一个早上了,到现在还没弄好,他就有点急,现在看到唐敏,一个小小的女娃娃,居然敢跟自己争地盘。 他立刻瞪了唐敏一眼,又把唐敏抱过来的杉树苗抱了回去。 唐敏不干了,她涨红着脸,大声道:“别动,那是我家的!” 小伙子有点火上头,他怒气冲冲扬起一只手来,作势要打唐敏。 唐敏并不怕他,不但不怕他,还把他抱过来的杉树苗,又搂离了原处。 这样反复的几次,那个小伙子真发火了,举起手来要打她!…。 唉! 这块城里头,特意划出来供这些卖苗的人与买苗人进行苗木交易的宝贵地盘,此时,居然让这个失去理智的小伙子和个孩子一样,同唐敏计较起来。 唐敏一下子哭了。 她虽然哭了,却绝不放弃,绝不低头。 唐敏双手搂着自己家的杉树苗,站在原地,仰着脸倔强的瞪着那个小伙子。 而他。 火冒三丈扬着手,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眼泪汪汪又生性倔强的女孩子,想打她一巴掌,却又感觉实在下不了手,看着看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再跟她争地盘了。 不但如此,他还跑到自己的车上,捧出了一捧桔子递给她,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当买回了早餐的唐开余看到了那些桔子。123。问自己的女儿时,才知道了,就在他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居然还发生了这样一段小小的插曲。 唐开余先是表扬了女儿。 但是,唐开余随后还是给那个小伙子让出了一点位置,大家都是卖苗的,要在这里搭伴卖好几天的呢! 关系,还是要搞好一点的,互相也好有个关照。 那个小伙子笑嘻嘻看着唐敏,对唐开余道:“大哥,你们家这个妹妹,脾气可真倔!” 唐敏吃着他的桔子,又瞪了他一眼。哼! 其实。 唐敏不只是性格倔强。 。面对妹妹唐若的时候,她也很会耍一些小小的“阴谋诡计”。 譬如。 小的时候,过春节了,她们去亲戚家拜完年回来,亲戚们给她们的那些压岁钱,唐敏总是早早就将自己的那份花完了。 花完了自己的,就打唐若的主意。 她知道唐若的钱全都装在她跟妹妹住的那间卧室门后,挂着的一只印有桂林山水甲天下字样的背带荷包里。 于是,她自己的钱花完了以后,隔三差五的就去拿妹妹的钱来用,姑且不算她偷,她每次拿了唐若的钱,倒是都打了欠条的。 “今天,暂借唐若人民币两元正,承诺,一个月后归还。” 下面落款,借款人唐敏。 呵呵! 唐若小时候的那些压岁钱。山东永清自从借给她姐姐之后,眨眼十几年了,唐敏就没还过她。 如果,把那只荷包找出来的话,里面,必定还能掏出当年唐敏亲手写给妹妹的欠条。 请问,那些做过姐姐的人。 有谁敢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从来没有从自己的弟弟妹妹手里“骗”过钱? 这! 其实,也是手足之间,一起成长的证据。 是啊! 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能有另外一个人,跟自己一样,身上也同样流着父亲与母亲赐予的血,难道,不应该感到幸运吗?难道,在人生短短的几十年光阴当中,不应该好好的珍惜彼此么? 试问。 那些每日里忙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不惜在一母同胞身上耍阴谋、施诡计的人,深夜里一个人默然独处时,会不会扪心自问一声:这样做,真的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的手足吗?…。 唐若一开始虽然有点睡不着,总感觉婶娘的这个床上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浑身刺痒极不舒服,但是,终究,感觉还是敌不过一点点侵上来的睡意,渐渐地,她还是睡着了。 又是一个早晨。 唐若醒得很早。 婶婶家的床板也是硬的,硌得慌,天色还朦胧着似亮未亮的时候,唐若就已经醒了。 她穿好衣服下地,发现叔叔婶婶们起得更早,他们应该都去了灵堂那边,今天,老唐家几乎所有的人一大早都要忙起来了,要一直忙到唐若的奶奶出了殡,下了葬,然后吃过了中午的酒席,她奶奶的丧礼才算忙完,才算短暂的告一段落。 至于圆坟、五七之类的事情,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唐若对着镜子。123。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孝服,这是住在叔叔家里,都是自家人,不必除孝。 如果要是去别人家借住,譬如本村小时候跟她玩得挺好的全先菊家里去住的话,那,带着孝去是不合适的。 唐若也不想去别人家借住,随着她一天天长大,以及儿时的小伙伴们久不相聚,唐若感觉,儿时的小伙伴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疏远了许多,见了面,也不再有小时候可以共同分食一块水果糖,一起伏在桌上偷偷地低声分享彼此之间的小秘密时那种感觉了。 那种童年的。 。真正的两小无猜的时光,毕竟,一去不复返了。 彼此曾相伴过的岁月,也成了今后,偶尔因为翻看相片与日记后,才会泛上心头的青涩回忆。 有些陪伴,就是一程。 珍不珍惜,全在本人。 现在,唐若跟华华一样,户口都跟父母落在了县城,对于唐若的爸爸唐开余而言,随着他母亲的去世,他与农村之间的联系,也仅剩下了这个村子中那一点当年分家时,分给他的微薄财产了。 有时候想一想。 真的,是那么地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母亲老去,特别是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 父亲母亲无论多大的年纪了。山东永清无论多老了,只要他们还在,就能让游子们在外面的漂泊心有所依,心有所系。 而不是像一株水面上的浮萍一样,随便一阵微风,都能吹得飘来飘去,找不到落脚之处。 有时候,父亲母亲就是自己的精神寄托与支柱,他们还在,自己就还可以放纵、任性,而他们若是都不在了。 哦! 对许多人而言,或许也就意味着自己,心中最强大的那根精神支柱,瞬间崩塌、轰然倒地。 所以,每当看到那些痛哭于父母的灵位于坟前之人时,不必怀疑,在那一刻,他们的哭声,必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考妣已丧,缘何不哭! 人世间痛彻心扉的情事,大抵如此:你在时,我没有好好珍惜;你去时,一切已追悔莫及! 唐若整理完了衣服,看了看仍睡在床上的唐敏,觉得应该把姐姐叫醒了:“姐,起来了,起床了!”…。 唐敏其实醒了,只是还想赖一下床而已。 她抬起头,将睡乱的头发往旁边拢了拢:“现在几点了?” 唐若看了看表:“六点多了,该起来了。” 唐敏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唔……好,起床,起床。” 其实,她们两个,还是可以继续睡一会儿懒觉的,她们起来这么早,也没什么事的,一切,自有担任“总提调队长”的五舅公公统一执事,统一安排,对于唐若这样的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她能帮得上的忙,其实真的有限。 她要做的,也就是跟在自己的母亲、婶婶以及姑姑她们这些大人们身旁,一切跟她们学习罢了。 大人们教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大人们走在前面,她就在旁边或者身后跟着。 唐若去婶婶院子里的压水机处,用脸盆压了一盆凉水,洗了把脸。 春天里的井水。123。还带着一点地下的温热,没那么凉呢! 唐若看到婶婶的院子里,靠西边用砖头水泥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池子,花池里没有花,种了不少的青菜,倒是花池子的台面上,摆着十来盆山茶花、芦荟、兰草、月季什么的,有一株月季也跟她们家的那一株一样,开了花。 不过,唐若种的那一株是大红的,开玫瑰一样的花朵,而婶婶家的月季,却是黄色的。 唐若走过去看着,黄色的月季花在晨风中微微摇摆,看上去,倒蛮漂亮的呢。 她接了一点水,挨盆浇去。 早浇花草晚浇菜,这一点小小的生活常识,她还是懂的。 唐若浇完了花。 。唐敏也从楼上下来了。 婶婶与叔叔盖的新房子,一共两层半,上面说是半层,其实就是个炮楼。 一楼客厅,二楼卧室,也没有城里别墅那种花里胡梢的罗马柱,欧洲廊什么的,布局上,安排得也十分合理。 反正。 乡下盖房子,实用性第一。 唐若帮她姐压着压水机,给唐敏洗过脸,姐俩出了叔叔家的院子,一起往灵堂走。 路上,遇上了几个本家的伯母婶婶,人群一下子壮大了许多,一伙人你来我去搭着话,就到了老房子这里。 门外厨伙这里,管烧火的老头子早已生起了火,一口大锅里,锅底的几瓢水此时已经被他烧得滚开了。 大厨唐军余围着买桂林味精时送的围裙,拿着一把刷锅的竹刷子,在锅里连旋带转,几下子就把那点锅底水扫到了锅外。 锅。山东永清也洗干净了。 倒油,烧热,放进猪肉粒爆炒一下,再放进生姜丝与蒜末呛锅,加盐,辣椒酱油蚝油味精翻炒过后,加水。 开熬。 今天早上的早餐,就是台上大筛子里的米粉,等唐军余的这锅汤熬好以后,吃粉的人只露要把粉装在一只碗里,舀点汤,加点葱花芫荽什么的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如果再加上点昨晚的剩菜,就更美味了。 唐军余昨天还专门留了一点粉肠,猪肝什么的,就是为了今早这一碗米粉。 此时,他已用磨得飞快的切菜刀,把那些肠肝切碎了,等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把它们连同米粉丢到锅里去一煮,哈!一碗接近完美的煮粉,就可以吃了。 唐若喊了唐军余一声:“军余叔叔!” 唐军余抬起泛着油光的脸,见是唐若喊他,笑道:“妹妹,吃米粉啰,快拿碗!” 唐若指指灵堂:“我先进去看一下,等一下再出来。” “嗯!去吧。” ) ~ 。 第80章 出殡的早晨 唐若往灵堂走。 路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子儿,拦住了她的路。 唐若伸出双手,掸了一下肩头的孝服,又拢了拢扎在脑后的那一对小辫子。 她调皮地抬起腿来,向前一个垫步,脚尖一踢。 唐若将那颗石头子儿踢得连蹦带跳,骨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那颗小石头蹦了又蹦,居然“当啷”一声,跳到了压水机旁边的一只大铁盆里。 小石头溅起的水花,吓了蹲在盆边洗着什么东西的张彩红一跳:“哟!妹妹,你和你姐姐都起来了?院子门关了没得?” 唐若点点头,脆生生回道:“关了,都关好了。” 她走到张彩红旁边,蹲了下来:“婶婶,你在洗什么东西?” 她婶婶张彩红伸着一双空手给她看看:“喏。123。洗手呗,你看看我这双手,邋里邋遢的。” 唐若看了看婶婶的手。 她倒没有注意婶婶的手邋不邋遢,唐若的目光全部落在婶婶手上的那些黑黑的褶皱,以及粗糙的皮肤上。 婶婶的那双手——那是一双搬砖的手啊! 唐若忽然觉得,婶婶也很不容易,都是因为一日日生活的劳累,把婶婶折磨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看上去她,简直跟自己的妈妈一样大的年纪了。 别看婶婶个头不大,人又瘦,可是。 。她可是能挑一担谷子的人。 呵! 若是唐若。别说挑什么谷子了,就是让她把一对空箩筐从田里挑回到这里,恐怕,一路之上她最少也要歇上个两三气。 有一回,唐若自告奋勇,帮她妈妈从门口不远的一条大沟里挑水浇菜,刚开始的时候,两只铁皮桶里还各有一整桶水。 可是,还没等她从沟里爬上路面,已经摇洒了四分之一,在她跌跌撞撞把那两个半桶水挑到菜地的路上,又摇洒了四分之一。 等她到了菜地的时候,一桶水,剩下的,最多也就有它个四分之一了。 菜地的那些菜,估计都在窃窃私语:“喂,茄子,你看看那个女孩子,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山东永清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哟?” “哎呀,我说番茄,你操心那些干什么?她嫁不嫁得出去,关我们什么事,唉呀!再不给我浇水,我可就要渴死了。” “我更渴,等下先浇我!” “先浇我!” 它们说了不算。 唐若妈看着女儿挑回来的那一点水,叹了口气,摇摇头,全都泼到了旁边的韭菜地里。 还是得她亲自来呀!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她,毕竟也是可以挑一担谷子的。 唐若也只是对她婶婶那双劳动人民的手,感叹一下,她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虽说她并非那种不事稼穑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是,田里的那些庄稼活,她还真没怎么做过。 不像范云。 范云没当兵之前那几年,每一次农村的“双抢”他可都参加了的,无论烈日下割禾打稻,还是挽着高高的裤管,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水田里犁地、平耙,插秧扶苗,范云可没少干。…。 绝大部分农活,难不倒范云。 在部队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范云军事素质太好,指导员差点都想让他去养猪种大棚去了。 在部队养猪种大棚,那是可以拿三等功的。 唐若问她婶婶:“婶婶,今天早上,我要做什么?” 张彩红甩着手上的水:“你不用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呀!你洗手没有?洗了手就吃米粉去吧!” 唐若嘻嘻笑着,将手伸到她婶娘面前:“洗了,你看看,干干净净的。” 张彩红抓着唐若的手,看了看,看了看她娇嫩的手指头肚上的那些簸箕和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侄女儿,以后一定是一个有福气的人。123。看唐若的手指就知道了,唐若的手指纤细,嫩长,背后指节间,还跟小娃娃一样有一排的窝窝,张彩红看了一下子,心里软和了起来,亲昵地轻轻拍了一下唐若的手心:“去吧,妹妹,去,吃米粉去吧。” 她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女儿,看见了侄女儿心里就软和,也是正常的。 人之常情。 其实,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巴不得那个人天天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掏心掏肺的对待那个人。 但是。 。如果从心底讨厌起一个人来的时候,又希望那个人立刻从自己面前消失,如果那个人消失的慢了一些,还恨不得借来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子,“呼呼呼”连着扇它十来下子,一口气,将那个人扇个十万八千里出去。 唐若双手搂了搂婶婶的肩头,笑道:“那好吧,你们呢?” “我们等一下,我现在先进去。” “那,我也进去看看。” “嗯,也行。” 唐若挎起婶婶张彩红的胳膊,两个人,来到灵堂。 这里,现在除了唐若奶奶的这些儿孙,还有一些本家过来帮忙的人,今天早上,大家都来得挺早。山东永清这会儿,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出殡的事宜。 唐若站在旁边听这些叔叔伯伯,哥哥们说着她一点也不懂的事情,再看看棺材,想想棺材里的奶奶,今天就要把她埋进土里了,心里忽然又难过起来。 她觉得自己得去外面了,大人们都在讨论事情,她没必要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大放悲声。 唐若走到院门口,一下子看见了老桶。 老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顶孝帽子,此时,也顶在了头上,不过,因为没有人给他纠正风纪,所以,老桶的帽子戴的快歪到他外婆家里去了。 他的帽子,一头挑在额前,一头落于脑后,中间还被他揉来搓去弄出了一道弯,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肖似电视中济公活佛那顶元宝一样奇丑无比的伽尼帽。 本来唐若想起了奶奶,挺伤心的,可一看到老桶这副尊容,一下子,又把含在眼圈里打滚的泪珠儿收了回去。…。 老桶手里端着一碗米粉,正蹲在院门口不远处的一堆碎石上吃着,边吃,边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老桶的那点心思,此时全集中在碗中粉上了,这就导致他顾不上再来问别人讨烟。 老桶,实在是一个称得上专一的人。 唐若白了老桶一眼。 离他远点。 唐若走到厨伙那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吃粉了。 其中有几个,手中端着碗,身旁竖着镐头、铁锹等掘土的工具,这帮人,是管墓葬的。 其中,有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胖子,腆着弥勒佛一样大肚子,对旁边一个穿灰色夹克衫的青年男子道:“二营。123。我告诉你,等一会儿你们抬棺材的时候,时不时的要挑一些烂泥坑、尖石头什么的走一下,让唐胜余他们兄弟们去跪,知道不?” 那个叫二营的夹克衫一脸的不佩服:“二叔,你别出馊主意了,你不抬棺材,你不知道累,好几百斤的东西压在肩膀上,谁吃饱了闲得慌,专挑烂路去走?” “就是!”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附合道。 这时,旁边一个穿西服打领带满脸都是青春痘的棒小伙道:“二叔,二营,你们是不知道。 。去年的时候,我去江苏那边打工,你们知道,人家那里出殡的时候,是怎么抬棺材的吗?” 被他点名的两个人一齐问道:“怎么抬的?不用杠子?” 西服“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块象牙般的骨头:“人家那边,出殡的时候,都是把棺材抬到手扶拖拉机上,用拖拉机拉到坟地去的,哪里像咱们这样,蠢蠢的,硬是要用人工肩扛手抬的,碰到上坡的时候,重量压下来,能把后面的人压个半死!” 二叔有点不相信,但见西服的满脸青春痘都想对他赌咒发誓打保票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实在应该相信西服的话:“是吗?那……好呀,那样子。山东永清咱们抬棺材的人,就在后面跟着走就可以了,可省不少的力气。” “就是!” “这个办法好!” 西服又道:“前些日子,水木头村子里,死了一个老头,出殡的时候,几个抬棺材的人抬着他往坟地走,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有一个穿夹克的……” 西服一指正盯着他嘴巴的夹克二营:“跟你这件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呀,别人听的不是夹克衫差不多,别人要听他讲的故事。 “那个夹克衫,不知道怎么搞得,在抬着棺材上山的时候,脚下一出溜,掉到路边沟里去了。 他一出溜,他那头的杠子一下子也扔了,剩下的人没反应过来,都没扶住,棺材就倒了,一下子倒扣在沟里了,连棺材盖也给扣掉了。 不光是棺材盖,那帮抬棺材的人,忙手忙脚去把棺材从沟里捞上来的时候,里面的老头也掉出来了。…。 那些家属一个个跪在沟边嚎啕大哭,一个劲的叩头。 后来执事看着没办法了,只好又指挥着这帮人倒回去,重新开始了一遍仪式……” 这……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夹克二营,笑道:“那个老头想干嘛?沟里躺着更舒服一点?” 二营的话提醒了二叔:“是啊,咱们这里的路,到处都是沟跟坡,能开着拖拉机上坟地吗?我看够呛,人家那边,应该都是些平原地区吧?” 西服点点头:“那倒也是啊!就咱这边的山坡,好多地方都没有机耕路,确实也上不去拖拉机,哎,我跟你们说,二叔,二营……” 西服边说,边转过身来往洗碗盆子里搁手里的碗,这时,他就看见了身后正听他们讲话的唐若。 去他的! 眼都看直了,碗都不知道放了。 唐若觉得西服的眼睛有点贼溜溜的。123。看人的时候,总感觉带着那么点色迷迷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那个西服的眼睛粘在了她的身上,看个不停,让唐若又羞又气,真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地上当灯泡踩。 “啪!” 她赶紧走到唐军余的身边:“军余叔!” 唐军余用围裙拭着手,朝她点头示意:“嗯,妹妹,快去吃米粉去吧!” 那个西服看着唐若,用手扯了扯夹克衫:“喂,二营,你晓得那个妹仔是哪个的女不?长得忒好看了!” 夹克二营斜了西服一眼:“哪个女的……哦,她呀!那是开余叔的二闺女,做嘛?你有嘛子事?” 西服摇摇头:“没的事!没的事!” 他嘴上虽然说没的事。 。心中却有许多的事,他觉得自己也算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了,各地的漂亮姑娘也见过不少了,可是,像唐若这么让人过目难忘的,却实在不多。 西服在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唐开余这个二闺女多大了?找了对象没有? 他觉得自己应该打听打听,唐若如果没有对象的话,自己马上就找媒人上她家里提亲去。 当然,不能跟夹克二营和弥勒佛二叔打听。 他自有办法。 唐若拿了一只碗,看上面洗得不是很干净,于是舀了点热水烫了烫,然后到装粉的箩筐里夹了两筷子米粉到手中碗里。 她也没去捞锅里的肉,就盛了一点清汤浇在粉上,然后,又用小勺子舀了点葱花芫荽,一点辣椒酱,一点酸豆角搁在碗里。 唐若走到旁边,吹着碗沿,先喝了一点汤。 真不错。山东永清唐军余煮的汤很有点福建沙县小吃店里的三鲜汤的味道,唐若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汤里的味精似乎多了一些,太鲜了! 的确,唐军余往锅里倒味精的时候,没控住,倒多了一些进去,这——都被唐若尝出来了! 唐若斜起筷子,抄了抄粉,把夹到碗里的料扮匀了。 她姐唐敏出来了。 那个西服看见又出来一个年轻的姑娘,突然感觉,这个后来的似乎也不错,个头,比唐家二闺女更高一些。 他的眼珠子就从唐若的身上挪到了唐敏的身上,上下打量,横看竖瞧。 唐敏可不是唐若,她跟华华一样,可都是爆脾气,唐敏狠狠的剜了西服一眼。 西服心说:哟!小娘子,看不出来你不但长得挺好看的,脾气还蛮大的嘛! 唐敏也去盛了粉,她才不怕西服看呢,她直接端着碗从西服面前走了过去。 唐敏走到西服面前的时候,还故意挺了挺胸脯:哼!馋死你! 西服就问夹克二营:“喂,二营,这个是谁?你觉得,她们两个,哪个更漂亮?” ) ~ 。 第81章 出殡 两个人都没理他。 这种场合,如此庄重肃穆,怎么能信马由缰,满嘴跑火车呢? 老成点好。 西装见没有人搭他的这句问话,讪笑着,也不再说了。 本来也是,都是一个村子的,无事还是不要对着别人家的女眷指指点点,免生是非。 特别是还未嫁人的姑娘家,更是忌讳这些。 她们,不像那些已经开过怀的妇女老娘们,荤的素的玩笑都可以开一开。 唐若吃饱了,她俯身把碗放回洗碗盆里,这个时候,过来吃早餐的人更多了,她赶紧走到一边,给这些来帮忙的本村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让位置。 这些人。 都是来帮忙的。123。都是做义务工的。 不光是唐若她们这个村子这样,放眼四处,各地的村村落落,但逢村子里有红白喜事,皆是如此。 这就是传统。 在农村,就是这样的,你家里有事情了,喊到我我就马上去;他家里有事情了,喊到你你也不推辞,你帮我我帮你,一茬茬一代代帮扶着,光景,就这样一天天的朝着日久天长过下去了。 唐若站在旁边看着。 她感觉这些来帮忙的人,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悲伤的表情,他们一边用筷子捞着锅里的肉、菜。 。一边说说笑笑着,仿佛躺在棺材里的那位老人本身,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似的。 或许吧! 或许对于这些活人而言,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无论是贱命如草的叫花子,还是手握国权的高官大员,一旦死了,万事皆空。 一旦死了,才知道,这颗蔚蓝色的星球,离开任何一个人,它仍然还亘古不变的围着赐予它光、赐予它水、赐予它空气与万物的太阳旋转,再旋转。 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会照样转的。 可笑的是,常有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觉得自己比天大,比地大,觉得自己当是别人命运的主宰,可一旦有一天,当他自己的大限来临之时。山东永清才恐惧的发现,常以为权倾如盖大过天的自己,在主宰自己生命的死神面前,简直就是沧海一粟,渺小的不值一提。 所以,历史学教授江夏女士就曾经总结过:愈是权力大的人,愈是害怕死亡,愈是得到多的人,愈是害怕失去。 她曾专门撰写过一篇论文,讨论了当年徐福奉始皇之命,率领一众童男童女东渡沧海,求取长生不老之药的事情。 江夏教授慧眼如炬的指出,这个世界上的长生不老药,根本不是神话故事里神仙赐予的丹丸,这个长生不老药,其实就握在这些命不过百载,生死亦是朝夕的普通生灵手中。 那药的名字叫做:传承。 生命在于延续,更在于传承。 江夏教授精通遗传学。 唐若不懂什么传承。 她这个年纪,不会去考虑那些问题的,她正如早晨**点的太阳一样,浑身朝气蓬勃,举动生风,活泼灵动。…。 她的年龄,正值韶华。 她思考的东西,大多浅而阳光。 如欢喜、如爱、如感动。 唐若看着那些吃粉的人,目光由远及近扫了他们一遍,当然,也包括那个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的老桶。 他们。 每个人都端着自己的碗,吃着,喝着,顺从着本能。 本能,早已在智慧如斯的老祖先那里,总结出了一句至理名言:民以食为天! 吃完了早餐,就要各就各位,该干嘛干嘛去了,扛镐掂锹的,就去坟地;手提木杠的,就候于灵堂,有事的,各司其职,无事的,两厢肃立,只待执事的“总提调队长”五舅公公一声长长的吆喝:“起灵!”然后。123。长长的送葬队伍就在手捧老人遗照的,唐若的大伯唐胜余的领头下,跟在她奶奶的棺材后面,嚎啕大哭着一路蜿蜒而行,往依山傍水的坟地而去。 唐若回到了灵堂,灵堂里,忙成了一团。 五舅公公提调着老唐家的这些子子孙孙们,特别是唐若的爸爸,跟她伯伯叔叔们,交待着注意事项,他黑着脸,大声对满脸虔诚如同信徒般仰视着自己的,唐若的叔叔唐利余道:“老三,你别急,行不?等会送殡的时候,该跪的地方,我自然会喊的,到时候……” 五舅公公提起他那个电喇叭。 。几乎是对着唐利余的耳朵道:“我喊跪的时候,你才跪,知道吗?喂,喂喂……跪!” 唐利余双膝不由得一软,真的差点跪了下去。 但是他身子才矮了一矮,才蓦然惊觉,自己还在灵堂,老妈还未起驾。 唐利余瞟了五舅公公一眼,心想:你这个老头,有点调皮呀! 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看到了她,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递了一根仍缀着数枚柳叶,插土即活的哭丧棒给她:“妹妹,你拿这一根,等下跟在你姐旁边。” 唐若急道:“婶婶,我不懂呀!我不会,这个怎么用的?”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十二三岁。山东永清也是身披重孝的小姑娘,淘气地舞弄着手中的哭丧棒,追问道:“就是,婶婶,我和若若姐姐都不会用啊!” 顾红娟也没空给她们详细解释,她一边转身去回答另一个妇女的问话,一边给唐若和那个小女孩儿撂下了一句话:“前面的你们妈妈和你们婶婶她们怎么样,你们就怎么样。” 那行吧。 反正女眷又不用走前面,到时候,比着葫芦画瓢就得了。 反正,唐若就是这样想的。 唐若一把扯过那个跟男孩子一样淘气的小女孩,帮她把几乎已经歪到了前面来的,腰间系着的那根小尾巴一样的麻绳扯到了后面,又替她拽了拽衣襟,顺便摘去了头发上不知从哪里蹭回来的两根稻草瓤子:“璐璐,唐璐,你看看你的身上,脏死了!” 唐璐乖乖的不动。 这时候,负责抬棺材的棺材队“提调队长”走了过来,搂着一抱青翠的松枝柏叶。…。 “五叔!” 五舅公公点点头:“嗯,给我吧!” 五舅公公接过那抱松柏树枝,把它们覆在了棺材上,然后,掂起墙角处用竹篾和纸片扎成的黑嘴黑脚白羽毛的一对仙鹤,搭在了松柏枝上。 他用手摇了摇。 他感觉那一对仙鹤不甚稳实,似有随时都会展翅高飞的架式,就对唐利余道:“老三,去找点白线来。” 唐利余不明就里:“干嘛呀五叔?要白线做什么?” 五舅公公真想给他的脑门上狠狠地凿上一个爆栗子:“快去找白线来。” 唐利余能找到吗? 他空手而回。 最后还是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送来的白线,五舅公公用人不察。123。这一次提调失败,唐利余严重辜负了五舅公公的信任。 “五叔,线!” 五舅公公从顾红娟手中接过白线团,将那对仙鹤牢牢捆在了松柏枝子上,这一次,不怕走到半路中间,它们突然之间乘人不备从棺材上跳下来,拼命往山坡间的树林子和草丛里钻了。 他掐着那对仙鹤的脖子左右摇晃了一下,掐得那对仙鹤从此记住了他:臭老头,别拿仙鹤不当好鸟,你知不知道,俺们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 五舅公公又掂起了他的喇叭,他抬头看了看天。 看天也是他的一项独到的本领。 。不用看什么手表手机,看看天色,看看太阳,他就知道什么时候了,该干什么事情了。 而此时,太阳已起,升于长空,霞光万丈,令人不可逼视。 差不多了。 负责放鞭炮的两个小伙子,几乎已经把偏房里那些前来吊唁的亲戚们送的烟花鞭炮全都搬到了门口的空旷之处,只等五舅公公一声令下,就点火呀! 那个叫富余的小伙子,站在了五舅公公的身边,低下声问他:“爷爷,可以了没有?可以放鞭炮了没有?” 五舅公公又顿了一下,黑着脸沉声扫了此时已站满了院子,闹闹哄哄的人群一眼。 闹轰轰的院子。山东永清突然肃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屏气息声,盯着五舅公公的嘴巴。 他把电喇叭凑到了唇边,终于出声了:“时辰已到,起……” 同时,五舅公公对已经将手中的烟头吹了又吹的富余道:“快去,快去放炮仗!” 富余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短暂的沉默。 突然。 从这个泥砖灰瓦的老院子里,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 “我的亲妈啊……” “奶奶……” “我的个姐姐呀……” “姑妈……啊……” 唐若情不自禁,也跟着哭喊了起来:“奶奶……” 门外的鞭炮声也早已响起,多达上百盘的鞭炮摆在一起炸起来后,产生的爆鸣声、啸声,以及一团一团遮天蔽日的烟尘,蔚为壮观。 “吱……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噼啵噼啵……噼噼啪啪……” “轰!……轰轰!” “嗖……啪!” 唐若一边哭着,一边感觉奇怪,这满院子里上百号的人,也没有人指挥,没有人组织,为什么哭起来的韵律与节奏,竟然是那样的整齐划一? 八个抬棺的汉子们,每边四位,弯腰弓背,早已经搭上了杠子,随着五舅公公那一声起,“嘿”的一声,一齐用力,就将那一口上好松木做成的黑漆棺材抬了起来。 不轻。 看他们的脚就知道了。 每个人都是双脚抓地,脚掌紧扣地面,由于脚上用的力度比较大,领头左边那位的黄胶鞋,被他蹬得都变了形。 这八个人,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人,随时保持替换,都是精壮的汉子,都是能挑一大担稻谷的人,他们,今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保证唐若奶奶的棺材,不到坟中不落地。 这个活,是今天上午之杂役人等之中。123。最累的一个活。 也就是这一辈人。 估计,再过上个十年二十年的,等这辈人一凋零,村子里就再也找不到能吃这种苦头,能抬棺木之人了。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 随着社会的发展,说不定到时候,会衍生出专业的抬棺队的,说不定,到时候比这些人抬得更稳,更好。 又或,因为殡仪制度的深化改革,一切有了新形式,到时候,乡村与城市,国家与社会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呢! 现在,许多地方不是已经有了那种专业的哭丧队了吗? 儿女们哭不出来,没关系,可以花钱雇人哭,一百块钱每人。 当然,标准不限于此,有一百块的标准,两百块、三百块等等,各有标准。 价格越高。 。哭得越真诚越大声,如果价格高到足够真诚,那么,那些哭丧的人,绝对能帮去世之人的孝子贤孙们,哭出嫡系亲生的感觉的。 此时,老唐家的这个院子里,院门大开,哭声震耳。 五舅公公走在人群的侧前方。 抬棺材的十六个汉子紧随其后,走出了灵堂。 灵堂外,停三停。 从此山高路远,亲娘哎,你可要小心磕绊,慢慢地行! 此情此景,如果置身其中,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哭不出来,没有眼泪的。 光是这种肃穆、悲痛的氛围,就足以感染的在场的每一个人眼泪汪汪,心中悲楚无限,那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由自主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 唐若也一样。 唐若跟着人群中,随着前面的长辈们,本家族的哥哥姐姐们三步一叩首。山东永清缓缓走出了院子。 呀! 送葬的队伍走在路中间。 村子里早就已经等候着的,后来听到了鞭炮声才赶来的,那些看热闹的人们,把老唐家大门外通往山上坟地的路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小轿车上粘着大大的红喜字的司机,郁闷的把车停在远处路旁宽处的一株大树下,一边抽烟,一边也混入了围观的人群。 活人要给死人让路。 郁闷也不成。 一路叩头,一路往外走。 没有了布垫子的防护,唐若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跪得生疼了,她跪在人群里,不由得双手撑地,一边哭,一边泪眼模糊的看着前面和身旁的人。 前面的唐家四兄妹无论是跪拜还是叩头,都十分的虔诚,就连身体不好的唐若爸,也跟兄长弟弟一样,眼含泪水,每一次都是直挺挺地跪下来,然后深深地叩下头去:“我的妈呀……” 巨大的悲痛,感染着路两旁看热闹的人,有些人,已经眼圈发红了,还有些人,转过身去,假装被风吹迷了眼睛,偷偷拭着眼角的泪水。 此时,再也没有一个人说笑了。 ) ~ 。 第82章 下葬 再看老桶。 老桶也拽着一根细细的柳木棍子,跟在人群里。 不过,他一不磕头,二不流泪,他的注意力,现在集中在那些拿着纸牛纸马,花圈童子的人们身上。 老桶走到一个手擎一台24英寸大彩电的汉子旁边,跟着他并肩而行。 他对那个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十分感兴趣,一直盯着那儿看,看那个画面,应该是白娘子正在鼓励许仙开药铺那一节。 这个电视,是在唐若的姑姑唐余芳强烈要求下,给老妈子置办的,当时,她对唐若的妈道:“嫂子,我一定要给咱妈买个电视机,让她到那边跟咱爸爸一起看,也免得他们在那边的日子过得无聊!你说应不应该买?嫂子?” 林清秀嘴上应着因为钱的事。123。让自己无比难堪下不来台的小姑子——该买,该买! 但她的心里却十分的不以为然,林清秀觉得自己的小姑子这是在真做秀,而假孝顺。 早干嘛去了? 她妈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买个电视机给老太太看上几年,甭说是彩电了,黑白也行啊! 有吗? 没有! 林清秀知道自己的小姑子的意思,唐余芳一定是觉得,她买给老妈的东西。 。不论贵贱,迟早有一天,都会落在她的哥哥们手里,如果东西是单纯给老妈,她没意见,可是,她有三个哥,她能用自己家的钱,去填她三个哥哥家的那些一眼望不到底的窟窿吗? 不可能的。 就算唐余芳同意,她男人也不同意啊。 老桶伸过手去,他想扛那台电视机。 那个扛电视机的男人斥了老桶一句:“去!” 他有点担心老桶搞破坏,拿手中的棍子把这个纸糊的电视机给戳坏喽! 老桶没戳电视机,而是老老实实站住了,因为这时候,前进的队伍又随着领头的棺材一起停了下来,老桶看见最前面的人呼拉拉又跪倒了一片。山东永清哭声大作,以为前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分开人群往前挤,队伍中,有许多还是挺怕他的人,特别是那些小孩子,纷纷闪到一边,给他让了一条路。 老桶挤到前面,也跟着老唐家的人,扑通,磕了个头。 磕完头,队伍继续缓缓前进,仍是三步一叩,五步一拜,把抬棺材的那十六个人,跟老唐家这些后代儿女们,实在折腾的够呛。 这些趴在地上叩头、忏悔的唐家后人,每个人的膝头都灰扑扑的,如果这样一直叩到坟地的话,估计,每个人的裤子都会磨烂了。 这一支素色蜿蜒的队伍,在村子里消耗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村口。 这里,有一棵据说二百年前的前朝旧世就已经屹立在此的大柏树,树干下面的柏树皮,早已经被牛羊啃食,被猪蹭痒,被灾年的饥民拿镰刀刮,给折腾得干干净净了,如今,溜光水滑。…。 说也奇怪。 人要脸、树要皮的谚语,在这棵老柏树的身上无效,别看它下面光秃秃的树干到处都是开裂的口子,可是,上面的树枝,却倔强的依然青翠苍绿。 不仅如此,春天一到,树盖之上远远望去,居然诸多新绿。 这棵树下,有一块和树皮一样溜光水滑的大石头,大得就如同那棵柏树是从它中间长出来的一般,话说,本村也不知何年何月开始流传出了风俗,凡有出殡者,都在此处摔老盆。 此时。 队伍在此停住。 唐若的爸爸手捧盛着稀米汤的老盆,痛哭流涕,蹒跚上前走到树下,高高举起手臂将老盆用力摔在了树下的大石上。 “呯!” 老盆应声而碎。123。起码,摔成了七七四十九瓣,瓦片与米汤掺在一起,溅的到处都是。 老盆一摔,寓意着棺材里的唐家奶奶,从此,就一步步走向了忘乡台、奈何桥…… 终有一日,另投他处了。 哭声一片。 收不住的哀声,道不尽的离愁,这苍茫的人世间,从此,又少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唐若“呜呜呜”哭着,紧跟着人群中那些婶娘、姐姐们的节奏,说来也奇,她已经不用刻意而为了,该哭的时候一定会哭,该收的时候就会收住。 她被这大队的人马给感染了。 应该说。 。这一大队人的情绪,都被彼此相互传染了。 抬棺材的人,也一个个神情肃穆,走在前头,逢桥止步,遇水则停。 负责洒纸钱的两个老头,每人各挎一个藤篮,紧随着放鞭炮的两个小伙子后面。 放一阵炮仗,撒几把纸钱。 那俩老头三步一扬,五步一洒,将那些纸钱洒得到处都是。 其时。 一阵轻风吹来,有几张纸钱被瞬间送到了路旁一座久无人理的荒冢之上。 似乎,全因与人为善了一生的唐家奶奶,看到此间的主人可怜,而大发慈悲之心。 她欲借着儿女之手,施舍一点买粥的钱给那荒冢之主。 亦或那阵轻风。山东永清也知人间常有不平,而打着旋儿,滚着卷儿,欲将这满地的纸钱均分给那些住在苦冢穷坟里的人。 吹鼓手们的曲调一换,由《将军令》改成了《丧乐》,悲凉动人的曲调愈发让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心中充满悲痛。 “我的妈妈啊……” “婶娘,您慢走……” “哇……婆婆……” 又是一阵催人泪下的哭声。 “总提调队长”五舅公公黑着脸,看上去面无表情,不过,他心里对今天的出殡应该是满意的。 因为,队伍秩序井然,人们表情悲痛,动作也做得很到位。 不管是真正出于内心的伤悲,还是带有表演的成分,每一个人,都垂着头,含着泪,表达着心中对逝世老人的无限哀思。 即使略带有给他人观看的表面成份在内,但是,表面功夫也是功夫,一个人,如果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做不到位,又何谈什么真正的内涵呢?…。 出了村口,人们脚步加快,也省了老唐家这队人马,许多叩头跪拜的次数,大家都跟在五舅公公与棺木后面,往坟地走去。 走过了村外的平地后,小路往上一斜,开始上坡。 路,也变得又窄又陡。 一些调皮的孩子,开始脱离队伍,他们跳下沟坎,扬着手中的柳木棍,不停抽打着及膝的野草,当下惊蛰已过,草丛蛰伏之物大多都已苏醒,敲打敲打草丛再走,是应该的。 天。 已经有一阵子没下雨了,唐若也跟着几个女孩子下了沟,她们走得慢一些,被那些调皮的小男孩们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沟里的草很软,因为下过雨后,雨水冲刷淤积而成的土埂踩上去,也是软绵绵的。 如果不是因为唐若奶奶的丧事。123。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倒是挺不错的一次野外踏青。 是呀! 到处都青青绿绿的。 蒲公英已经展开了大片大片的叶子,有些长得快的,最上面的茎上,已经鼓出了一点点苞了。 芨芨草也不甘落后,在微风中伸着嫩绿的叶子,微微晃动。 远一点的地方,到处都生长着马齿苓、车前草、野芦苇、菟丝子…… 顺着沟坎向远处望去。 群山抱翠,飞崖挂绿。 。山花朵朵,鸟鸣声声。 山之上,云之巅,一架飞机正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长空。 这样的景致,绝非城里的公园中所能看到的,唐若不由得心中爽快,这几日,因为奶奶的离世而沉重的心情,也为之一松。 队伍中的那些老娘们,早已经不哭了,有些,还说说笑笑互相打起了趣,走到了这里,该给活人看的,也都给他们看了,该有的仪式感,也都呈现出来了,大家,就都不再绷着扯着了。 就连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也一样。 唐余芳早就不哭了,她的眼泪,这几天已经和哥哥嫂嫂们一起,哭的差不多了,此时,她把头上的孝巾拽到脖子里松了松。山东永清好好透了透气。 山林间的空气,清新,富氧,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唐若看到前面一道土坡上,开了许多大朵大朵的白色喇叭花,她就走了过去,掐了一大把。 唐若看看旁边,一株映山红也已经鼓出了花苞,似红非红。 唐若又折了几枝含苞待放的映山红。 如果把这几枝映山红拿回家,插在水瓶里的话,相信用不了几天,它们就能开出红艳艳的花朵儿来了。 等这支以抬棺材的为主的,漫山遍野放羊一样的人群全都走到为唐若奶奶选好的坟址前时,那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负责墓葬的帮工们,带来的烟几乎都抽光了。 两路人马汇合一处,寒喧了下,发过烟致过敬,就开始做正事了。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鞭炮打起。 那些抬棺材的人,已经换了几换了,现在,刚换过肩来的八个人个个挺直了腰板,随时准备将棺材放进墓道里。…。 五舅公公跳下墓道,嘴巴里念念有词:“老姐姐,今日你乔迁新居,叨扰勿怪……”,他一边嘟嘟囔囔着,一边把大筐里的木炭、石灰什么的东西,摊在墓底。 然后,按照上北下南的方位,在里面摆放下北斗七星。 五舅公公做完这些事情,将手递给站在旁边的夹克二营:“二营,拉我上去。” 夹克二营一伸手,将他拽了上来。 五舅公公望了望众人,众人一个个都盯着他看。 五舅公公在众人特别是抬棺材那八个人焦灼的等待中,看了看棺材,又抬头看看天,估摸着时辰已到,他果断的一挥手:“下葬!” 下葬。 家属就要哭,边哭,边手抓黄土往墓道里洒。 八个抬棺人都铆足了劲,另外八个人也全都过来帮扶着,将棺材缓缓放进墓中。 从此。 一抔黄土。 阴阳相隔。 唐若也哭着。123。跟着大人们抓着黄土扔进墓中,她把手中的喇叭花与映山红也扔了进去。 旁边有个抬棺材的男子忙拦她:“哎!你这个妹妹,莫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扔嘛!” 扔都扔进去了。 他刚想跳进去把那些花捡出来。 五舅公公道:“不要紧,放就放了,没得关系的,她拿花给她奶奶,她奶奶不会讲她的。” 唐若的爸爸妈妈在哭。 伯伯伯母在哭。 叔叔婶婶在哭。 姑姑在哭。 堂哥在哭。 她和姐姐也跟着大人们一起哭。 哭了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 。大家都是真正的哭,而下一次,就难说了呀。 那些帮工们,就在老唐家这些儿女们的哭声中,你铲一锹土,他挖一锄头泥巴,把辛苦了一生,勤劳简朴了一生的唐家奶奶,埋了下去。 埋在了青山大岭之间。 埋在了高高的山岗上。 埋在了,抬身即可望见山下的炊烟,与浆衣做饭的儿女。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一边看着山下,一边摇头叹息着,为儿女的光景叹息,为家族时而有之的不睦叹息,为自己如梦的一生,叹息! 唐若相信奶奶会。 她口中喃喃道:“奶奶,你若是想若若了,就回来看若若,如果你在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给你买!” 一人为木,众人为林。 大家一起动手,一个硕大的新坟砌了起来。山东永清周围,围了一些砖头石块,拦着坟头上的泥土,防止下雨的时候被冲刷下去。 那些带上山来的纸牛纸马,花圈电视,纸钱香烛,现在也已经堆在了坟上,坟前也插上了燃香。 五舅公公对唐利余道:“点吧,烧过去,给你妈!” 唐利余伸着打火机,朝那些纸糊的道具点了过去。 顿时,火光与烟尘冲天而起。 希望。 唐家奶奶能够顺利接收到这笔财产,特别是那台大彩电,那可是她有生之年里,从未享用过的奢侈东西。 五舅公公从看见电视机被焚化后满脸沮丧的老桶手中,劈手缴获了他的那条木棍子,拨拉着将扎成那些道具的秸秆、纸片、竹篾烧得干干净净。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犹自拿着铁锹,围着坟头,一锹锹地给唐若奶奶的“新居”培着土。 现在,他们给别人培土。 改明儿,不知又是何人替他们的坟头培头哟! 眼泪汪汪的唐璐过来挽住了唐若的胳膊:“若若姐姐……” 唐若抚了抚她乌黑的头发:“哎!” ) ~ 。 第83章 倒霉——范云 唐璐紧紧偎在唐若身边。 堂姐堂妹一起看着大人们忙碌着,看着奶奶的坟头越来越圆,看着那些焚化的纸灰被风一吹,从坟头上落了下来,如同一只只灰色的蝴蝶。 ………………………… 说了半天唐若了。 回头说说范云吧! 范云。 倒霉了。 他的倒霉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跟别人干了一架,干架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唐若,而干架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方科。 本来,范云这两天上班上得好好的,从早到晚,在自己的地盘上巡来巡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干着本职工作。 昨天下午,下班前,范云雄纠纠气昂昂巡完了最后一遍辖区。123。没有发现任何新增不明情况后,感觉很满意。 他转到了大喇叭店门口,跟她闲聊了一阵子,聊到有两三个客人到店里买东西时,他就下班了。 没什么事,准点下班。 本来,唐若回她们老村子参加她奶奶的葬礼去了,范云不用陪她,晚上有了一些闲瑕的时光,当范云下班后,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他就想去找希刚小聚一下。 自从上次,范云带着唐若从乐满地玩过回来,在老广场偶遇了希刚李阳,几个年轻人一起吃过那回韩国纸上烧烤后,范云再没跟希刚聚过。 他就想约希刚出来找个小酒馆坐一坐。 。喝两杯。 两个老战友说说人生,再谈谈理想,当然,主要是回忆回忆他们的过去,那些在军营之中燃烧的岁月。 范云顺着新华书店对面的大陡坡,一直往希刚家方向走,上了坡,又下坡,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的人,手上拎着菜,肩上背着包,让小城处处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当范云走到方科那个包子店的时候,方科正站在店里,跟一个卖包子的女孩子说着什么,当他看到了范云后,停住了话匣子,把身上的围裙一脱,从店里追了出来。 范云也看到了他。 但范云不可能跟方科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山东永清而且,他又不买方科的包子,所以,范云只是往包子店瞄了一眼,脚下并不停留,继续往前走。 范云走到了正在规划中的兴隆购物城二期的时候,准备从空地之间的捷径穿过去,走过一大块种着桔子树的农田,然后抄近路,到希刚家里去。 这里,到处都是菜地,满眼葱绿,安静,自然,是一块即将被推平的小小桃源之地。 方科追过来了。 “喂!我有话跟你说!” 他不指名,不道姓,没有一点礼貌的,用一个“喂”字喊停了范云。 范云在一道架着豆角苗的木架子处站住了。 范云回转身,看着方科。 方科向前两步,走到范云身边:“喂……我想跟你聊聊,有没有时间?” 范云觉得自己跟他没有什么好聊的,但是,他既然找自己聊,也好,就让他说呗,听听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范云点点头。 方科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甩了甩烟盒,甩出一支递到范云面前,范云摇手拒绝。 他不抽,方科抽。 方科点着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的眼神落在范云身上时,让范云觉得飘忽不定,范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方科在组织措词。 唐若跟他分手,他发现自己拿唐若没什么办法,所以,他就想从范云这里再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将范云主动劝退。 方科对唐若仍不死心,仍抱有最后一分幻想,他认为,如果没有范云的出现,唐若就不会变心。 短暂的的停滞。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 范云也不出声。123。就看着方科。 方科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把那个烟头扔到了地上,脚尖踩上去用力一旋一转。 他,应该是把那个烟头当成了心中的愤怒,亦或范云。 是的。 方科显然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忍耐着他认为自己心里的“夺妻之恨”。 方科开了口。 他一开口,必无好话。 他先是絮絮叨叨跟范云说了一大通自己与唐若之间的往事,他是如何如何地对唐若好,她那时候对他也不错等等。 这些话。 。落在范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一样,十分有效地一下下扎着范云。 范云的气又上来了。 这还不算。 方科最后道:“……你知不知道,唐若跟我在一起,我为什么对她不冷不热的,让她感觉我对她十分不好?” 范云无语。 “因为,唐若还小,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未满十八岁,她还很幼稚,很天真,你懂吗?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管着自己行吗,我如果像那些谈恋爱的情侣一样,对唐若搂搂抱抱,甚至,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样,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人间禽兽了吗?” 哎! 范云忽然觉得,方科这个人。山东永清自有可恕之处。 但是,方科话头一转,神情激动起来:“我没想到的是,唐若她会见异思迁,会甩掉我,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如果知道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就应该把她给睡了!” 方科咬牙切齿。 “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劝你趁早别要,她今天能够为了你,把我踹掉,明天,就能因为别的男人,把你踹了!” 方科的话越来越离谱,让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范云,火冒三丈,范云紧紧捏着拳头,逼近方科一步,瞪着方科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科声音不大,但却有力:“我劝你,不要挖别人的墙角,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可耻的第三者,什么狗屁爱情,可耻,你就是个第三者。” 范云觉得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这个方科,说话可真难听,被激怒了的范云,一拳捣在了方科的腮帮子上。 方科当然会还手,他都敢割腕自杀,难道还怕范云么?…。 于是,两个男人,为了唐若,就在这个菜地旁边扭打了起来。 方科怎么是范云的对手。 两个人打架的结果,就是范云把方科捺到地上,结结实实地捶了一顿,然后,方科就打电话报了警。 报就报呗! 范云也没想跑,他为什么要跑?就算方科吃亏更多,他也不会跑的。 他若跑了,就从互殴,变成了畏罪潜逃。 范云又不傻。 方科报警后,不一会,警车就来了,巴掌大的县城,如果加足马力把车子从城东开到城西的话,还用不了十分钟。 希刚从警车上跳了下来。 他手中还拿了一面盾牌跟一根警棍。 当他看到打架的两个人。123。其中之一居然是范云后,眼中充满疑惑,他看了看范云。 范云一肚皮的气,此时犹未消尽,他看了看希刚,苦笑了一下。 希刚跟带队的警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个警官脸上不动声色,公事公办,现场取证,他先是问了方科:“你报的警?为什么打架?” 他的问话,方科必须如实回答,因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将来可作为呈堂证供。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也很想知道实情,以便为明天的小道消息增加一定的可信度,他们,也都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 方科就说了。 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当然,他只说了“因为一个女人”,却没有对唐若指名道姓,涉及**,方科还是忍了忍的。 警官又问范云,范云点头,大致也就是方科说的那么回事。 那行吧! 现场问询完了,统统带回派出所,再看怎么处理吧! 是调解,还是走法律程序,警官与希刚说了也不算,一切取决于范云与方科。 范云不是第一回坐这种带囚笼的警车了,以前他跟希刚押解犯罪嫌疑人时,就坐过,可是,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对他而言,还是第一回。 “进去,老实点,别再打架。” 希刚“嘭”的一声把车门砸上了。山东永清关门前,他还给范云使了个眼色。 好小子,有你的,长能耐了学会打架了! 希刚见过唐若的,他觉得自己老战友这个架,应该打,必须打,为了唐若打架,值! 希刚甩给范云的眼色里,满是揶揄。 警车呜哇呜哇甩掉了看热闹的人,一路疾驰开进了派出所。 首问负责制的警官和希刚把他俩带到了调解室,问他俩怎么解决。 方科,当然想把范云关到死囚牢里,用一百斤的大枷“咔咔”给范云套上,然后等着上面朱笔一批:秋后问斩! 那样,就没有人跟自己抢唐若了。 他摸了摸被范云一拳捣肿了的嘴角,觉得伤处虽疼,但范云也罪不致死,他觉得范云的罪,应该能让范云在号子里蹲上个十年八年的子。 可是,警官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你们这叫互殴,懂吗?你,为什么主动找他,进行言语挑衅,主动滋事生非?”…。 警官指着方科,严肃地批评教育道。 警官的话,瞬间让方科觉得,原来自己还是错在前头的,那么范云,方科此时将他给范云判罚的刑期从十年八年,改成了十天半个月。 妈的,怎么也要关他半个月。 警官批评完了方科,又批评范云:“你,为什么先动手打人?” 范云无话可说。 不找理由,就是最好的认错方法,其实,在方科眼中认为自己这个已属惊天大案的事件,在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官面前,根本就是芝麻粒子那么大的一点事。 警官也没必要因为刚才希刚偷偷的打了个招呼而偏袒哪一方,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所以。 最后调解的结果就是,范云负责方科的医药费,法律上两个人互不追责。 当范云与方科在调解书上按下红红的手印的时候,方科觉得,自己与范云这一仗,自己虽然挨了打,感觉上似乎自己是败了。123。但也是胜了。 因为。 警官说了:“对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证明了他(她)从此也不配拥有自己的爱。” 方科觉得,警官是站在自己的这一边,从道义上谴责了范云与唐若的。 警官不但案断的好,思想工作也做得挺到位,他的话,富含爱情的哲理。 范云觉得自己十分倒霉,无缘无故,掏了两百多块钱的医药费给方科,而且,还是希刚借给自己的。 希刚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打的好,就应该揍他,别想那么多了,晚上到我家吃饭去吧!” 范云拭着被方科抓出了一道口子的嘴角,犹豫了一下。 “行了,就这样了,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啊!范云,收拾好了,就直接去我家。 。我在家等你。” 行吧! 晚上去希刚家蹭一餐饭吃,也好,范云把他的钱都给了唐若,正好现在经济紧张的很,找希刚蹭一餐饭,也不错。 只是,希刚妈一向都不待见自己,这让范云在她面前时,很有一种挫败感,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去,是冲希刚去的,又不是冲他妈去的,再说了,自己上班这么多天了,还一次也没去过呢! 范云尽量选人少的路走,走回了宿舍。 他的身上刚才跟方科在地上滚来滚去,已经很脏了,范云拍打来拍打去,拍了半天,也拍不干净,他索性不再拍了,回去,回去洗澡,洗衣服。 范云将脏衣服扔进桶里,倒进洗衣粉泡着,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刚才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的,可是,脱了衣服才知道,妈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有不少的伤。 虽然是皮肉之伤,但有些地方,如果用手摁一摁。山东永清还是挺疼的。 范云觉得自己的医药费掏得有点亏,他认为,方科主要是脸上挺了自己那一拳,脸被自己打肿了,所以看上去才感觉伤的比自己厉害。 范云摁了摁大腿上一处淤青,长长吸了一口气,“嗞……”,别说,还挺疼。 今天,打了个两败俱伤的架,自己还破了财,范云摇摇头,叹口气。 真倒霉! 倒霉了就要洗,使劲搓,使劲洗,把一身霉气全都给它搓下来,统统冲进下水道里去。 范云拿着搓澡袋,将自己浑身上下搓得跟一根红萝卜似的。 洗完了澡,衣服也泡得差不多了,范云又顺手将衣服洗了出来,脏是脏了点,不过,全是在地下滚的土,没有油污,泡一泡,搓一搓,干干净净。 洗澡洗衣服的时候,范云的脑子也没闲着,他一会想想跟方科打架的细节,一会琢磨琢磨方科的话,一会,又想想那个警官的调解。 那个警官有一句话,他还是挺认可的:“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男人是干大事业的,不能整天婆婆妈妈的,为了一个女人打架,值得吗?” ,精彩! ~ 。 第84章 去希刚家 范云叹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在混战时被方科抓破的嘴角,突然想起一个细节问题,那就是,方科的手指头伸向自己嘴边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张开嘴,把他的狗爪子咬断两根? 他还是缺乏实战经验。 范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脑子里还原着跟方科打斗的细节。 他觉得,方科的手抓向他嘴角的时候,他应该迅速用左手向外格挡,然后用力扣住方科的手腕,右脚滑步跟上,右手扼住方科喉咙的同时,左手向下猛带…… 然后右胯一顶,右腿一绊。 给方科来上一个折腕扼喉的擒敌动作,将其制服。 不过,范云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岂不是把方科手给弄断了? 范云觉得那样的后果。123。绝不是掏几百块钱的医药费的问题了,弄不好,自己真的就进号子了。 方科,毕竟不是阶级敌人。 他与方科的矛盾,充其量只是人民内部矛盾而已,不能下那种死手。 如果下死手的话,范云觉得,自己给他来上一个踢档砍脖岂不是更好。 “啪啪啪……” 飞起一脚踢中方科的档部,趁他痛苦的弯腰时,双手合起,用力砍向他脖子后面的大椎,那样,方科死得更快。 呵呵! 想得跟真的似的。 范云臆想着。 。摸着自己的伤口,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被方科的狗爪子把自己的嘴角给抓破了,要不要去打一个破伤风针呀? 妈的! 方科有没有诸如爱滋与狂犬病之类的致命传染病? 想到这里,范云有点后背发凉,他赶紧把洗好的衣服晾上,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门。 唐彬躺在床上看着范云的背影喊道:“又出去?几点回来?” “十点!” 范云话音刚落,人已经“噌噌噌”顺着楼梯与台阶,到了院中。 院中。 地上有一只空牛奶盒,跟那一次他送到杨宗玮大队长家里,小媛宝喝的一模一样。 范云飞起一脚。山东永清将那只牛奶盒踢出了流星赶月般飞驰的感觉。 “吧嗒”! 牛奶盒掉在了垃圾桶旁边,没有进桶。 差评。 臭脚! 跟国足男队的水平差不多,踢哪哪不进,打谁都打不赢。 踢完了牛奶盒,范云又飞起了一个颇有李小龙范的佛系无影脚,踹在了门口的一棵樟树上。 “嘿……呀!” 那棵碗口粗的樟树挺过了他的第一次攻击,并“噼里啪啦”掉了许多樟树豆子下来,打得树下一只倒扣着的塑料盆,发出一阵雨点般的响声。 传达室里的老头从窗口中伸出头来看了看,见是范云在调皮,又把头缩回去了。 老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毛手毛脚,都像二愣子。” 范云出了大院,到处东张西望,想看看哪里有诊所,他对身上那点淤伤倒没怎么在意,关键是被方科抓伤的地方,那是一定要去看一下的。…。 不是范云怕死,而是他觉得方科的面相,看上去一副肾虚加未老先衰的模样,说不定方科身上兼有十种八种轻易不可对外人言传的传染病,也未可知。 还好! 前面不远的马路边,就有一个镶着红十字白色木牌的卫生室——卫生三室。 范云赶忙走了过去。 里面人不多,一个睡在床上盖着被子打吊瓶的老头,还有一个坐着打吊瓶的女人,另外还有一个患者,正在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男大夫的指挥下,伏于床上。 那个大夫将那个患者后背上的衣服高高地撩上去,然后点了一只火罐给他扣上。 “嗞……”一股烧纸的味道。 范云也没催大夫,等他帮床上那个男患者把火罐拔好后。123。才跟大夫说明了来意。 范云咧了咧嘴,指指嘴角,陪了个笑脸道:“大夫,你帮我看看这里的伤,有没有什么问题?今天下午,被一个人给抓的!” 那个大夫拿着手电筒,帮范云仔细检查了一下:“你这点伤,没什么大问题,擦点酒精就好了!” 范云如释重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不过……”那个大夫又开口了。 “嗨”的一声,范云又把心中那块刚刚落地的石头抱了起来。 他半张着嘴,望着大夫。 大夫也没打算吓他。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被人抓伤了,一般只需要及时的消毒就可了,不会感染狂犬病毒,不用打狂犬疫苗。 你这个伤口,看上去像是单纯的指甲划伤,一般是不会感染传染病的。 但是,如果对方的血液接触到你的伤口,那就存在可能感染乙肝艾滋病等血液传播的疾病的可能性了。” 范云就想,方科流血了吗?好像流了,他的血有没有沾到自己伤口上?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范云心里没底了,直犯嘀咕。 大夫接着道:“看你的情况,应该问题不大,这样,我用酒精给你消下毒,擦点药,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山东永清也可以去县医院验个血!” 这! 搞得有点小严重了。 范云感觉,自己可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被方科给传染了狂犬病与爱滋病什么的了。 大夫拿出酒精棉球,给范云擦了擦伤口,又给他上了点药:“没事的,小伙子,因为抓伤而感染绝症的概率,非常非常的低,比中五百万的彩票还低,你放心好了。” 大夫的话,让范云心中重新抱起来大石头,“扑通”一下,二次落地。 这个大夫。 一张嘴,既能让人觉得凡事皆可善终;又能让人觉得,哎呀!万事休矣! 范云掏出了钱,付帐。 那个大夫摆摆手:“不用了,你这一点小问题,不用给钱了。” 范云只好千恩万谢了大夫一番,话说,自从他戒了烟后,感觉少了很大的一个交际手段,以前是先掏烟,再说事,现在是干说,范云总感觉干说的效果,不理想。…。 哎!没办法。 为了唐若,别说是戒烟,让他戒酒,戒饭也行呀! 范云出了诊所,往李希刚家走,他也不着急,过去早了也是等饭吃。 范云看到马路边的一个档口,有一家店里卖的一条围巾很漂亮,走过去看了看上面的价格牌,把他吓了一跳,四百七十五,差不多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这!简直是抢钱啊!本来范云觉得这条菱形方块斜格子花,红黄蓝三色两头带流苏的围巾挺好看,如果系在唐若粉嫩的脖颈上的话,一定很好看,可是这个价钱——更好看! 那个站在门口的小妹看出了他的疑惑,她微笑着取下了那条围巾,围在她自己的颈上,给范云展示了一番:“先生。123。我们店里这条围巾,是今年新春款,纪念限量版,货不多,它的材料含有百分之九十的羊毛,外加百分之十的定型防缩水面料,先生,您的眼光十分不错,如果买回去送给她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范云点点头。 “我再看看。” 看什么看,甩下这句说辞后,范云走出了这家店,抬头看了一眼,三彩女装。 传说中的女看三彩,男看劲霸,果然名不虚传,两家店里服装的价格,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消费的。 。人家,都是走得中高档路线。 范云又看了一眼那条围巾,感觉确实挺好看。 他“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嗯个什么东西。 不看了。 看了也没钱买,范云跟大多数男人一样,身上秉有冲运消费的特性,特别是第一眼看上的东西,他买东西,通常都是买第一眼就看中了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挑来挑去,他还是挑第一眼看中的那一样东西。 许多男人应该都是如此。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大多有强迫性选择症,买东西的时候总是选来选去,挑来捡去,拿起黄的又觉得绿的更好,提起轻的又认为重的更妙。 嗨! 女人跟男人。山东永清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范云走过了十条巷子,穿过了八个胡同,邂逅了六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后,来到了希刚家。 李阳开的门。 她是开门积极分子。 李阳底下穿着一条浅粉色的睡裤,毛茸茸粉嘟嘟的拖鞋,上身那件收腰紧身的白色线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了她曲线玲珑的身段儿。 李阳早就从猫眼里看到是范云了,她拉开门,娇笑道:“哎哟,稀客呀……” 范云当然是个投桃报李的人,李阳既然对他笑成了一枝三月的桃花,他当然也对她笑成了七月里熟裂了的赖李:“晚上好,美女!” 李希刚正坐在沙发上看天气预报,此时,正播报南海地区有一股渐渐汇聚的气流,正要形成台风,并有可能由防城港登陆向北移动,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主持人郑重报道,一定要注意防灾抗灾。…。 他冲范云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有台风了!” 范云坐过去。 他可不是空着手来的。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路过水果摊,范云称了几斤苹果,又买了一只哈蜜瓜,拎着来的。 范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李希刚埋怨道:“买这些东西干嘛?我们家又不缺水果,干花钱。” 唉! 李希刚也是个直脾气,不会说话的人。 你们家有是你们家的,范云买来的是范云的,能一样吗? 范云是觉得自己曾经在希刚家住过那么长时间,那时候手里没有钱,一直都是白吃白住的,自己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且不说,希刚妈不喜欢不待见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给她们家买过什么东西。 所以,范云早就决定了,以后,凡上李希刚家的门,手上一定要拎东西,决不空手。 他倒也不是想用这点东西。123。换取希刚妈对自己的好印象,让她对自己的成见能有所改观,而是借此向她宣告:我范云并非不懂礼数的人,从前在你家里借住,并蹭吃蹭喝,纯属不得已。 范云笑道:“刚才过来的时候,顺便买的,值不了几个钱!” 希刚点点头,从茶几上摸起烟盒,递给范云。 范云谢绝了:“我戒了,不抽烟了。” 范云能戒烟?希刚能信,李阳也不信呀,她又不是只见过一次两次范云跟希刚坐在家里吞云吐雾,好多回,她从收费站下了早班回来,都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和范云一起在客厅抽烟,弄得整个屋子跟大烟馆似的,呛死个人。 李阳一回来,立马把他们两个赶到希刚的房间里去。 他们倒也听话。 。她一赶,他们的屁股就从沙发挪到了窗口,再赶一次,就回了希刚房里。 李阳有点不相信,她“颠颠颠”跑过来,看了看范云:“哟!真戒了?” 范云把希刚递过来的烟盒又放回了茶几:“那当然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李阳笑道:“难得,难得,喂,李希刚,范云都戒烟了,你也得戒烟。” 李希刚冲他姐一呲牙:“我又没有女朋友,戒哪门子烟。” 他的话,提醒了李阳。 本来李阳还挺高兴的,听到了他的这句话,瞬间面色一沉,嘟起了嘴巴。 李阳把拖鞋一甩,跳到了沙发上,捞过旁边的小熊抱枕抱在怀里。 想了想,又到她弟弟手中抢过了遥控器:“给我,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都让你看完了,现在轮到我看了。” 她既然抢。山东永清希刚还能怎么办,只好让给她呗。 希刚妈本来正在厨房做着菜的,听到了客厅里的谈话声,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她就从厨房走了出来,看了看是范云,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水果,仍是面无表情,手里一边掰着一只大青椒的尾蒂,一边又退回了厨房。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里一定是有表情的,范云买来的水果,多少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现在这个季节,哈蜜瓜还是挺贵的,范云买水果的时候也想了,买,就买贵一点的水果,绝不能买块把钱一斤的香蕉与桔子,绝不能让希刚的妈认为自己很小气。 当然,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准备什么厚礼。 总之,一切出于真诚,表于自然,就可以了。 范云,并不想刻意为之什么,反正,他觉得只要自己尽了力,尽了心,做到了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再说了,他又没想当老李家的女婿,非要上赶着来巴结未来的丈母娘。 这个时候,希刚的爸爸从他的书房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包茶叶。 范云忙站起来叫了声:“叔叔好!” ,精彩! ~ 。 第85章 I服了YOU 希刚爸见是范云,微笑道:“啊!小范呀,有些日子没来了吧?等下一起吃晚饭!” 范云心想:不用您客气,晚饭我是一定要吃的。 希刚爸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一边把手里茶叶的纸袋撕开,倒进一只铁桶茶盒里,一边跟范云聊起了国家大事与国际形势。 聊了几句后,他觉得范云的看法非常肤浅,没有什么真知灼见,也就失去了跟范云聊这些东西的兴趣。 不过,由于话赶话,两个人居然聊上了战争与长征。 这两个话题,可是范云的强项,当兵的时候,有关军事、长征的小说,他可没少看。 虽然说范云对长征的认知都是源于一些军旅作家写的小说。123。但是,他毕竟比起捧起书本就头疼的希刚,还是懂得的多。 再说了,包括希刚爸在内的这一屋子人,谁都没有经历过那个炮火纷飞的年代,这些人所知道与了解的,无非就是从书中而来的一些片断。 小说也是书。 虽有艺术加工成份,但取材却源于真实。 因为这个共同的话题,希刚爸甚至还给范云斟了一杯茶,搞得范云怪激动的。 两个人从红军在瑞金出发时聊起,聊到了血战湘江,遵义会议,四度赤水,飞夺泸定桥。 。爬雪山过草地,一直聊到希刚妈端菜过来招呼道:“吃饭了!” 希刚妈扫了范云一眼。 范云觉得她的眼神中,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有一种怪怪的,让他感觉很不自在的感觉。 现在也一样。 他觉得希刚妈的眼神就跟——哦!想起来了。 就跟有一回他在部队的时候,星期天请假外出时遇到的一个理发店老板娘的眼神一样。 嗯,那种眼神叫做——鄙视! 那个老板娘当然可以鄙视范云,那时候范云就一点津贴,又没什么钱,剪个头发,连洗剪吹一条龙都舍不得做,而是简单的请那个老板娘平推了一下。山东永清草草冲了冲水就算了。 老板娘从他身上没挣到什么钱,当然就鄙视他了。 她的那种鄙视,是让人说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得到的鄙视,是一类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另一类人时,给被看之人造成的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不过。 说来可笑的是,后来,有一天范云在哨楼上执勤的时候,霍然发现,当天押送收审的几名人犯中,居然就有那个理发店老板娘。 而她,在提票上有一个指控:卖yin嫖娼。 范云从高高的哨楼上,将绑在长长的绳子上的,夹着提票的铁镊子放下去的时候,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纵然她鄙视过他,但是,当他看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为自己剪过头发的人,因为某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原因进了号子,他的心情,当时也是沉重的。 像她这种有手艺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做那种事情呢?…。 所幸后来还好,那个理发店老板娘在看守所里,并没有关几天,然后就被放了出去。 但是,从那以后,中队里添置了理发工具,规定一律不得外出理发,而是当兵的自己搞定,你帮我理了然后我帮你理。 一开始,都是胡推一气,根本没什么发型可言,后来,大家推得多了,居然也能把发型推出个什么青春式、奔放式了。 去。 扯得有点远了。 坐在饭桌上,范云虽然还没有如坐针毡那么夸张,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希刚妈的脸色行事。 上次,她故意不帮范云拿身份证和退伍证,害得范云在圆脸吴姐那里搬了大半个月牛奶的事情,曾经让范云对她做的不仗义的事情。123。很是耿耿于怀了一些日子。 那些日子,他在希刚妈面前是有心理优势的,是不怕她的,他以为自己那时候,在她面前已经有了足够与之抗衡的底气。 孰料。 那点底气,土崩离析起来,是那么的容易。 现在,范云又得看她的脸色行事了,范云忽然觉得,莫非她是自己前生的对头? 今生又恰巧碰到了一起,不然,为什么她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范云认识了她以后。 。除了第一次范云来的时候,她给了范云一个笑脸后,就再也没有给过范云笑脸了。 哦! 不,后来她也给过范云几次笑脸——那种加冰加可乐的笑脸。 范云今天的这一餐饭,吃得很文明。 不像在部队的时候,那时候,吃饭也跟打仗一样,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谁会跟个老娘们似的,一边吃饭,一边还要时不时捂一下嘴巴,唯恐一不小心,从嘴里掉点饭渣出来。 那时候。 新士连的时候,范云还跟希刚抢过盘子呢,当时是盘子里的蛋炒西红柿都已经被抢光了,还剩了一点汤汤水水的底子,底子也挺好的,他们这些南方兵。山东永清正愁那雪白的大馒头不好下口,有这西红柿蛋汤,蘸着吃馒头也不错的。 范云与希刚同时抓住了那只盘子,谁也不让谁,当然不能让,谁让谁是孙子。 后来。 两个人是一汤水消灭掉的,那副二猪争槽的模样,让旁边一个老兵直摇头:“这些新兵蛋子……真是一茬不如一茬。” 范云只挟自己面前的菜。 这个,是唐若教的。 对于范云身上存在的问题,比如爱抽烟,爱拿筷子拨拉菜等等,唐若都对范云提出了她的意见,她的意见,那就是命令呀! 范云必须坚决改之。 唐若想得也挺长远的,男人身上的有些毛病,帮他改的越早越好,男人跟孩子一样,都是小树,发现哪里有乱发歪杈的动向,必须立刻制止,一个成功的女人,就是有预见性地将男人与孩子身上存在的毛病和问题,坚决制止在萌芽状态,不让它露头,一露头就修理。…。 事实证明,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男人如果婚前听话,婚后大多也能听话。 婚前都不听话,还指望他婚后听话? 范云拨拉着自己碗中的饭,尽量让自己的嘴巴不要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尽管,希刚妈做的饭菜,香得他直想吧嗒嘴巴,但是范云也忍住了。 对于其中一只盘子里的鸡肉,他也尽量只夹那种没什么骨头的肉吃,免得等下自己面前啃下一堆的骨头,更让她轻视了自己。 他不夹骨头,不代表李阳不夹,让范云想不到的是,李阳夹了一只她老妈特意为她留出来的鸡腿,塞到了他的碗里:“给,你吃!” 范云立刻又把那只鸡腿夹了回去:“我不喜欢吃鸡腿!” 他可能真是不喜欢吃鸡腿。123。而是喜欢吃糨糊。 所以。 才会蠢得脑袋里也跟装满了糨糊一样。 在别人家里吃饭,怎么能这样拒绝别人的美意?这样,岂不是让别人下不来台吗? 果然。 李阳的脸瞬间红了,她立刻感觉到范云真是:i服了you! 范云这一下子,弄得李阳下不来台,他也马上意识到了,并且立刻后悔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 没有人给他送后悔药吃。 他已经把鸡腿又夹还给了李阳。 。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再伸手去抢过来不成? 希刚解围了。 他抢过了姐姐碗中的鸡腿:“范云不喜欢吃,我吃,对了范云,好像你不怎么喜欢吃鸡肉的,对不对?” 李希刚不但替范云解了围,也是替姐姐,乃至整桌的人都解了围。 范云忙接到:“嗯,是的,我不喜欢吃鸡鸭肉,我喜欢吃鱼肉,因为医生说我缺些什么微量元素,要多吃鱼肉才能补充。” 他的瞎话,除了他自己,没人信他的。 但是。 他的瞎话也算给差点陷入尴尬的气氛,打了一个圆场,瞎话,也总比没有强。 希刚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牛肉炒土芹。山东永清与范云面前的那盘子鸡肉笋干换了个位置:“范云,吃牛肉,这个,是打渔村我老表卖的,没打水,口感很好。” 范云挟了一块,果然不错。 他眼含抱歉看了看李阳,差点被他弄得下不来台的李阳,再也不理他了。 对于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坚决无视之。 希刚妈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挟了鸡腿给范云,又被范云拒绝,她的心里,估计刚才因为范云买了水果来,积攒下的一点点的,比芝麻粒子还要小的那一点点好感,立刻荡然无存了。 她在心中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此处省略四个字。 希刚妈用筷子挑起几粒米饭,送入口中,她看了看吃得正香的丈夫,李大研究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小事情,他的大脑中主管此类情感事务的那一些细胞,估计应该是冬眠了,所以,他才会对女儿与范云之间这一点点小儿女碰撞的情事,视若无睹。…。 又或许,他在装聋作哑也未必可知。 要知道,装聋作哑那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一个男人,要想日子过得能那么稍微的滋润一点点,适当的当个聋子和哑巴,是必须的。 该聋时聋。 该哑时哑。 其实,部队那个大熔炉里,什么都教给范云过,可惜,他只是背会了理论,却无法进一步的思考,运用,很可惜。 保密条例就说了,不该说的不说,这不就是让人必要的时候装哑巴吗? 不该听的不听,不就是装聋子吗? 这些,可都是大学问大智慧,研究透彻了,一定受益无穷。 李大研究年轻的时候脾气还是挺火爆的,后来,落在了他老婆的手中后,硬生生让她把他从一个怒目金刚熬成了笑弥勒佛,也实在够难为他了。 虽然,现在偶尔他还会因为一些事情跟老伴儿拌嘴,但是,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一败涂地,说起吵架。123。本县第一古怪人何素芸应该能跟希刚妈打个平手。 希刚妈吵架,跟何素芸那种跳着脚的骂大街不同,希刚妈最会抓她老公言语中的漏洞,她一般情况下,也不动怒,而是专门找别人话里的漏洞,找出来后,一句话能噎死人。 从前的时候,希刚爸常常被自己的老婆噎得眨巴着眼晴,眨一下,再眨一下,他怕自己眨慢了,就被老婆给气晕过去了。 希刚妈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和范云,她觉得范云虽然看上去没有自己的儿子高,没有自己的儿子身材魁梧,但是,相貌倒生的还行,比许多小伙子都好看。 她觉得,如果范云是个大学毕业生,再有份体面的工作,最好是在政府部门或者事业单位里就职,又或者做着很有前途与钱途的生意,能保证自己女儿今后的幸福的话。 。单从相貌上来看,范云与李阳也是蛮般配的。 可是。 她们老李家的门槛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李阳,是什么人都能娶的吗? 再说李阳。 李阳刚才夹了鸡腿给范云,让他给退回来了,这让李阳很没面子,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这样做,明显就是对范云表示好感啊,虽然那天她见了唐若,心里也有了唐若或许是范云女朋友的意识,可是,今天在家里,当她听到了范云今天跟方科打架的事情后,李阳又动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唐若怎么能跟自己比,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打工的,而自己呢,有正式工作,单位又好,她爸爸也说了,等明年再帮她活动活动,调到一个更好的工作单位去。 李阳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自己都应该比唐若要强。 唐若有方科纠缠,自己单身大妞一个。 比相貌,两个人春花秋月各有特色。山东永清比工作,自己强;比认识时间,她认识范云的时候,唐若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李阳的想法没有错。 但关键是,她感觉自己有那一点点喜欢范云,而范云却不一定喜欢她呀! 当然,这个喜欢,不是那个喜欢。 若说单纯的喜欢,说实话,范云还是挺喜欢李阳的性格的,活泼、开朗、性情率直,李阳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不然,她不会挟着个鸡腿,就送到他的碗里来了。 她送的何止是鸡腿。 幸好希刚打了圆场。 而做为希刚来讲,他是一个在感谢上受到过挫折的人,他才不想替范云与姐姐出谋划策,希刚有他自己的恋爱观,自从他失恋后,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懂得了一些爱的真谛。 爱情,绝不是一厢情愿的给予,而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与天长地久的厮绊。 在一起。 在一起很重要。 希刚不想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他觉得说一说过去在部队时候的事情,更有意思:“范云,你还记得,那次,咱们一起出任务,去押解犯人的事不?” ,精彩! ~ 。 第86章 花儿一般的李阳 范云眨眨眼。 “你说的难道是差点把你吓尿裤子那一次?” “滚!” “那一定是你真的被吓尿裤子的那一次。” “那一次难道你没有被吓尿?” 范云点点头:“我承认,我被吓尿了,不光是我,恐怕车上的人都被吓尿了!” 李阳瞪着一对大眼睛道:“你俩说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谁尿裤子了?怎么尿的?” 范云与希刚同时嘿嘿一笑。 他们说的,第一次是押送犯人,第二次是训练时发生的事。 差点吓尿裤子那一次,是因为那一次他们执行押送犯人任务时,不知道为什么,驾驶员手中那辆好好的汽车,在路上开着开着,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突然冒出了火苗。123。火苗燃得很怪,也很快,在车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下子就卷到了挡风玻璃上来,红红的火苗瞬间把雨刮器和挡风玻璃的胶皮都烧焦了,驾驶室里,一股焦臭的味道。 驾驶员也有点慌了,估计他车虽然开了好几年了,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猛的一脚刹车,就踩了下去。 “吱……” 后面也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紧随他们车子后面,拉着满满一车鸡苗的轻卡司机,应该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才让自己的车躲过了这台带警察标志的特殊车辆。 轻卡扭了好几个s形。 。甩掉了十几箱鸡苗后,才终于在前面靠边停了下来。 当时。 那个拉鸡苗的司机,心中一定有一万个mmp在奔腾。 范云觉得,驾驶警车的大佬幸亏刹车刹得快,那火,已经烧出了一种该车即将爆炸的感觉。 几个人下了车,连车里的灭火器也忘了,一个个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后面栅栏里的几名犯人也吓得目瞪口呆。 还好。 终于还是带队警官反应的快,他第一个,把外套脱下来,去旁边沟里浸湿了,抄了一兜水回来。 幸好有水。 水灭火。山东永清效果还是可以的,特别是大家都反应过来之后,不一会儿,火被扑灭了。 那个拉鸡苗的司机本来好想骂人的,但看到烟火齐起的是警车,车上下来的全是荷枪实弹的军警后,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鸡苗,有一些当场被摔死了,有几只命比较硬的,此时正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叽叽叽”叫着,在路边的草棵子里找虫子吃。 那几只鸡一定是一边互相安慰,一边吐槽:太吓了人,老大们,下一次不带这样玩的! 而。 真的被吓尿裤子那一次。 是范云与希刚在排长的组织下,参加攀爬训练科目,单人徒手攀爬二层楼房。 这个科目,对于范云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轻的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都不知道爬过多少回了。 现在训练的重点,已经不是最开始的能不能攀上的问题了,而是攀得有多快,还能不能再快的问题。…。 当时,一个上午都训练的不错,上去、下来、再上去下来,排长掐着计时器一个劲的吼道:“快,速度,范云,加油,马上就要破纪录了。” 范云一个冲刺飞跃,“噌”的一下就攀住了攀爬点一楼的房檐,然后双臂用力一撑,身子就上了一楼的房檐,再一用力,就上了二楼。 漂亮! 完美! &iful—— 上了房,范云就往房脊上走,方便给下一个紧随其后的战友腾位置。 可是。 就在这时,只听得“咔咔”数声,接着又是一阵“唏哩哗拉”瓦片坠地的声音。 扬起的烟尘中,范云不见了,而房顶上,霍然破了一个大洞。 房上小兵们一齐望去。 原来。 是因为年久失修的房顶上的椽子、檩子被他们连日来的高强度训练。123。踩得奄奄一息了,今日终于受不了了,索性,当范云再一次踩上来的时候,它们就罢工了。 范云敢踩它们。 它们就敢断。 站在房顶上的希刚和另外三个小兵“哎哟”一声,伸手去拉范云,没拉到。 排长也被吓住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应该上房的,而是在下面冲房上自己的兵们喊道:“快看下,快看看,怎么了?” 当希刚他们扇形散开。 。小心的来到被范云踩烂的那个洞口时,范云正紧紧抱着一根木头:“快点……快点拉我上去。” 拉上了范云,再看看那个洞,五六米高的房顶,这要是掉下去,估计,武警总队的医院里,势必要多出一个摔断腿的长期病号。 希刚捣了范云一拳:“妈的,你小子怎么回事,把老子都吓尿了。” 小事。 范云眨了眨,笑道。 “小事!没事!” 可是,他已经被吓得发白的脸,却对希刚和另外几个战友暴露了他的真心话:“我还不是一样被吓尿了。” 不过。 像这样的事,虽然当时挺危险的。山东永清但是,过去了,就成了小事,成为了笑谈,当范云与希刚偶尔说起时,早已忘了当初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而把这些事,当成了一起回忆过去的话题。 李阳听得很认真,让她不明白的是,范云和自己的弟弟说起这些危险的事情时,竟然还呵呵的傻笑,毫不以为意。 看来。 男人们,个个都是天生的冒险家。 李阳搁下了碗筷,从酒柜后的小餐厅,走回客厅,范云跟希刚也跟了过来。 都吃饱了。 希刚妈煮的饭菜,那可真叫没得说。 特别是那个饭,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的香糯可口,范云觉得,即使自己一口菜不挟,光吃白饭也是完全可以的。 希刚把遥控器拿在手里,从中央三台一路调下去。 李阳不乐意了:“给我,我要看电视剧。” 希刚拿遥控器戳了戳李阳:“去,你去削哈蜜瓜,削了水果我就给你。”…。 李阳才不去,她直接就过来抢希刚手中的遥控器,可惜,俩李阳也抢不过她这一个刚刚从部队退伍的弟弟。 希刚轻而易举就将李阳摁回了沙发上。 看来,打弟弟要趁早呀,晚了,可真就打不过了。 别看李阳跟希刚是双胞胎,可是,这姐弟俩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希刚可是常常被他姐欺负的没脾气,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动口还是动手,他都不是李阳的对手。 现在嘛! 李阳动口仍占上风,可动手,开什么玩笑,三个成年女子,恐怕也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 看看电视就知道了。 此时,希刚刚好把电视节目调到了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一头雄狮。123。正将数头母狮追得四处乱跑。 那几头母狮,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恼了它。 雄性的,一般脾气都没有雌性的好,全物种都一样。 那只雄狮鬃毛倒竖着,大声怒吼,一副王者之气。 它。 倒挺威风的。 李阳只好去削哈蜜瓜。 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看着盘中切好的哈蜜瓜,范云觉得李阳实在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子。 那只哈蜜瓜,已经被她削皮去籽,削得干干净净,并破条、切块,李阳还插了一些牙签在哈蜜瓜黄色的果肉上。 希刚掂起一块扔进嘴中:“呵!这瓜真甜。 。范云,快吃!” 范云转身看看希刚妈,她正将饭桌上的碗筷收拾着,端进厨房清洗。 希刚爸在鼓捣他的茶壶。 范云看着希刚妈中年削瘦,并未发福的背影,范云忽然觉得这一个女人,无论怎样讨厌自己,她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母亲。 做完了饭,然后儿女们吃完了,把碗筷一推,就去玩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撇下了母亲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到最后,然后洗碗,清洁…… 试问多少家庭,是这种模式? 范云掂起一块瓜,捏在手中摇了摇。山东永清他看着希刚妈的背影,一时忘了把水果送入口中。 李阳应该没有他这么多感想,她从弟弟的手中,把遥控器夺了回来,调到了她喜欢看的电视剧节目,不过,此时,电视里正在插播广告。 一个唇红齿白长得挺养眼的美女,手里拿着一瓶化妆品,正在朝电视机前的李阳卖力的推销着:“当今女性,处处追求完美,柔娜黄瓜洗面奶……” 卖洗面奶的。 李阳看得津津有味,眼晴眨也不眨一下,范云看着李阳,觉得李阳这姑娘也挺好的,接触的多了,他觉得李阳性格好,阳光,没什么小心眼儿。 呵! 那只是他的感觉。 他还嫩。 哪一个女人没有小心眼?开什么国际玩笑,女人的小心眼儿通常情况下只使在女人的身上,对男人,用得着吗? 女人只会为难女人。 对付男人,她们有一百零八种手段,能让男人们伏伏帖帖。…。 其中,有一种很厉害的手段,叫做——撒娇! 李阳抬起穿着白袜的纤纤嫩脚,踢了踢坐在她旁边的范云,娇滴滴道:“把果盘扯过来一点嘛,我都够不着!” 范云扯得飞快。 他立刻就把果盘扯到了李阳触手可及的地方,同时,摸了摸被李阳踢过的屁股。 哈! 感觉不错! 如果是城东收费站旁边村子那些小青年,别说李阳用柔弱无骨的纤足踢他的屁股了,就算李阳穿上鞋尖上带钢板的翻毛大头皮鞋踢他们,他们也是乐意的。 一个女孩子,若不是喜欢一个人,会随便踢他吗? 李阳扦了一块哈蜜瓜,送入唇中,范云看着她的唇,觉得她的唇跟唐若的不一样,唐若的唇薄薄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水晶之色,吻上去,又香又甜。 而李阳的唇,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偏厚,但正是这一点点厚,让她的唇看上去。123。感觉带着天生的一种味道。 如果细究一下那种味道的话,范云觉得应该叫做——带感。 范云的思想放飞得有点远,不过,这倒不代表他对李阳有什么企图,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不讨厌一个相貌可人的女孩子,随时随地在自己面前撒撒娇。 譬如。 有时候,他跟希刚李阳一起逛街的时候,李阳通常都是站在他俩的中间,一手挽着一个,这时候的范云,心里非但舍不得将李阳的手从自己的臂弯中拨开,反倒巴不得李阳就这样一直挽着自己。 被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挽着,走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不断有一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各个角落里向范云他们飞来,范云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在那一时刻,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 开一辆豪车穿城而过固然能吸引无数眼球。 。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如果能与一个美丽的女子亲昵地并肩而行,也未尝不是另一种虚荣心的满足。 李阳感觉到了范云在看她,她斜着眼晴看看范云。 她,还在为范云在饭桌上拒绝了她给的鸡腿,心中对范云有一点小小的意见。 “狗咬吕洞宾……” 范云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如同花儿一般的李阳,拍马屁的话瞬间脱口而出:“李阳,我觉得你今天脸色真好看,真的,感觉皮肤特别好的那种!” 李阳一笑。 她将范云拍来的这种毫无技术含量,赤果果的马屁笑纳了。 当面奉承,也是奉承,总比她将一颗女儿心放在那根鸡腿上送过去,又被人家拒绝的好。 范云拍她马屁,证明他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了,李阳就对范云莞尔一笑,她的笑。山东永清完全可以推开水面上的波浪,将细细长长的柳丝轻轻垂下来,撩拨得范云心中毛茸茸、痒酥酥的。 范云赶紧口观鼻,鼻观心,想着唐若,唐若。 唐若两个字,是他可以抵挡一切诱惑的不二法宝。 李阳又扦了一块哈蜜瓜,她看了看上面,有一点青皮没削掉,就递给了范云:“喂,给你这块瓜吃,一定很甜!” 被唤作“喂”的范云,接过了她递来的瓜。 真甜。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范云,有时,改正错误也是蛮快的。 希刚爸这会子,摆弄好了他的茶水,端着来了客厅。 他现在很注意养生,基本上不抽烟不喝酒了,饭后,必是一壶清茶,据跟他关系挺不错的福慈岗的一位老中医说法,现在的人,吃的都是精粮,所以,导致身体里附在肠壁上的一些垃圾,很难清理干净,多喝点茶水,既可以吸收润滑肠道,又可以清理肠道垃圾。 那个老中医的一大套理论,说得希刚爸连连点头。 老中医又道:“我这里,有我亲手配制的一味消食减肥清宿便垃圾的茶叶,你要不要试试?” ) ~ 。 第87章 范雨的手艺 试试就试试。 希刚爸把老中医推销给自己的茶叶拿回来,喝了一段时间后,感觉那茶叶,似乎在自己身上真的产生了效果。 自从喝了那个茶,吃饭也香了,睡觉也不磨牙了,人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呵! 其实。 主要是那段时间老婆子没找他别扭了。 希刚爸本来还想跟范云继续探讨一下饭前的话题。 无奈。 范云跟着希刚去了卧室,希刚指着床头处道:“你看,我把计算机买回来了!” 范云看也是白看。 他又不懂。 希刚把电源一摁,一阵嗡嗡的蜂鸣声响起,“嗡嗡嗡……” 他把计算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按钮。123。每个是什么用途,都告诉了范云。 “大的是启动键,小的重启键,亮灯的是待机键……” 范云只有听的份。 这时,计算机显示器的屏幕一亮,进入了窗口介面。 希刚点燃了一支烟,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红色图标。 点开的结果,让范云目瞪口呆。 只见,计算机的屏幕瞬间灰屏了,然后,过了短短数秒后,计算机的音箱传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古老又苍凉的声音。 那种声音,仿佛穿越了某种灰暗的时空。 。以一种悠扬又神秘的曲调,从音箱中传了出来。 这时。 显示器屏幕重新亮起。 一幅范云从没有见过的游戏画面,徐徐在他面前展开。 画面上,一个戴着一顶兽皮软巾的男子牵着一匹狼,与另一个胸部比较突出的女性行者出现在范云的面前。 希刚并不停手,鼠标直点,进入了游戏。 游戏中显示的是:萝格营地。 当希刚把鼠标点在一个在一堆火炬与石块砌成的露天营地中一名叫做阿卡拉的npc身上时,她这样说道:我是阿卡拉,目盲之眼这个修女会的高等女教士,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营地,但恐怕我们只能在这些危壁之中。山东永清提供简陋的避风之处—— 范云明白了,这是个外国修女npc,外国妞,不知道哪个国家的。 npc阿卡拉继续:你可以看到我们古老的修女会已经陷入奇怪的诅咒之中,我们用来看守通往东方大门的伟大要塞,已经被邪恶的女恶魔——安达利尔所占领—— 范云心想,安达利尔是个什么鬼? 阿卡拉继续道:我现在还无法相信,她把无数曾经是与我们并肩战斗的姐妹,那些萝格们,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并把我们赶出祖先留下来的家园,现在,最后一个修女会的守护者,可能早就死亡或是在荒地中倒下了。 我恳求你,陌生人,请你帮助我们,找到一个方法去除这可怕的诅咒,我们就以对你不变的忠诚作为代价—— 范云觉得这个npc的话很有煽动性,明明是个游戏,可听上去,却跟真的似的。 希刚不再听她唠叨了,显然,阿卡拉的这番话话,他早已看过了。…。 希刚点着鼠标,接受阿卡拉给他的任务:在荒地中有一个极度邪恶的地方,卡夏的萝格斥侯已经告诉我们那个洞口附近到处都是影子般的生物,以及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可怕生物。 我害怕这些怪物会聚集并攻击我们的营地,如果你真的要帮助我们,找到这个黑暗的迷宫并摧毁所有邪恶的生物。 愿伟大之眼眷顾着你们。 行吧。 那就去找吧。 希刚控制着他创建的一个人物,一个身穿绿裙,手拿法杖的巫师,向营地外面跑去。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哗哗的河水仿佛千万年不变一直就那样流着,横在河上的桥,每头都插着一支火把。 大地一片灰色。123。地表上,倒也有许多斑驳的绿色,但是,到处,弥漫着一种压抑、厚重、恐怖、紧张的气息。 时不时,还有一些石块挡住去路。 希刚控制着那个女巫,踢翻了一块石头,“簌”的一声,石头翻了一个个,“哗啦啦”散落了几枚黄灿灿的金币出来。 嗬! 踢石头也有钱拿? 女巫踢完石头,又往前跑了一下,突然,几只爬来爬去的硬毛老鼠和两三只行动缓慢的僵尸,出现在了女巫面前。 “嗖,嗖。 。嗖嗖”,女巫法杖挥动,发出许多冰芒,将那几只老鼠与僵尸全部打倒在地。 其中,有一只硬毛老鼠,还被冰芒冻得“啪”的响了一声,化成一滩带着血迹的冰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不堪一击。 金币,跳了出来。 还有一双布靴。 地面上闪闪发光,希刚的鼠标一阵猛点,将那些东西收入囊中。 他点开物品栏,双击那双鞋子,一下子,就装备到了女巫身上。 再看女巫,原来白白嫩嫩的一对光脚,此时变了模样,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布鞋。 范云屏气息声,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游戏。山东永清令他大开眼界。 但是。 不得不说的是。 希刚是很没有游戏天赋的,在女巫被那些射冰箭的怪物一次次减速攻击着,狂按药水键也回复不了血量时,范云看得实在有点替他着急。 希刚控制的女巫一次次发出“啊啊”的惨叫声后,一次次躺尸在怪物堆里,然后又复活在萝格营地,希刚控制着她又冲向怪堆。 这时,一个脚踏光环,名为“怒火”的怪物僵尸,突然出现在死了n次的女巫面前,这只移动速度极快的僵尸,一巴掌就把女巫的血条拍的见了底。 呀嘛蝶? 这么凶残? 当希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东躲西藏着,耗干净了包里所有的红蓝,才终于勉强把那个怒火干掉,随着它终因不敌女巫主角加持之力的黯然倒地,“嘭!”瞬间,来了个九乘九的大爆。 琳琅满目的药水、装备、金币一下子爆了一地。…。 差点闪瞎希钢钛合金的眼。 不仅如此。 它旁边一只闪闪发光的金箱子,也吸引了范云的注意:“那里,那里有一个金箱子。” 希刚看到了,他飞快地点开那个宝箱。 “啪啦啪啦”,里面的好东西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 其中,有一样东西叫做回城之书,看上去那本书蓝色的封皮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咒语。 希刚鼠标点了上去。 哇! 一道白色的传送门瞬间被打开,传送门中黑色的光圈,似乎在彰显那道门里,必然到处充满神秘。 女巫走了进去。 随着计算机音箱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城声,女巫,瞬间回到了萝格营地。 好东西呀! 这本传送书书。123。真是一种外出旅游,打家劫舍的必备利器。 可惜,现实中没有卖滴! 计算机,真是个好东西,让范云大开眼界。 范云看得很投入。 几乎不想回宿舍了。 当他看着希刚控制着女巫,一次次在怪物堆里挂掉,又一次复活,然后,又找到了一个名为石块旷野的小站后,终于,还是决定回去睡觉了。 因为此时。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点。 该回宿舍了。 明天还要上班呢。 希刚把范云送到门口:“慢点走。 。注意安全。” 范云笑了。 难道,晚上还有一个暗黑系的小萝格,拿着冰箭射自己不成? 范云从希刚家出来后,慢慢往回走,也不着急。 走在小巷子里的时候,他发现,在一些小巷子里,有一些年轻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在路灯下游荡着,不知道是做什么。 听他们的口音,似乎都是说普通话的外地人。 范云摇了摇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他看来,那些和他差不多一样大的年轻人,从面相上看,似乎都是才出学校,刚则踏上社会的那一类人。 因为。 范云看着他们的时候。山东永清他们的目光,似乎很坦然平静,绝没有专干坏事那种人目光中的闪烁游离,不敢与人对视。 据范云观察,其中还有一对年轻人,应该是情侣,因为范云走过他们身边时,那个年轻的女孩儿,正对着男孩子笑。 笑得很娇媚,让人很动心的那一种。 范云感觉那个女孩子的笑很温馨,他的内心也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范云走出小巷,穿到了一条大路,大路两旁,有几伙吃夜宵的人,将桌子摆在夜宵店的门外,就着路灯的亮,喝着啤酒,吃着烤串,看上去,让人觉得生活原来真的很平和美好。 范云摸了摸嘴角,被方科抓的那道口子,似乎没有最开始那样,火辣辣的疼了。 本来,他决定回宿舍的,立刻,马上回去。 可是,范云突然又改了一个主意,他兜兜转转,走到了范雨和梅霖的理发店。…。 范雨正坐在店里看电视,一台十四寸的小彩电,看来,他跟梅霖很会生活,也应该是赚了一点小钱的,不然,哪有钱买电视机。 梅霖正在帮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推头发,她一手拿着梳子,另一只手里的电推子“嗞嗞嗞”叫着,摧枯拉朽般就把那个伙子头顶上长短不齐的头发推得用标尺量,也绝不会出现两个以上毫米高度上的误差。 不过,那个小伙子额前的头发,她没有动,看样子,应该是想给他留下来。 年轻人,大多喜欢在平头前面留上一撮长毛,之所以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那样看上去,也确实更帅气一些。 范云直接走进了店里。 范雨笑着叫道:“哥!” 梅霖也停下手中的活:“哥。” 范云给自己的弟弟和未来的弟媳亦回以一笑:“还在忙呀,我刚刚到战友家里吃饭,又玩了一会,顺路就过来了。” 胡说。 他可不是什么顺路。123。他是专门拐过来的。 范雨并不关心他的理由,倒是挺关心他的头发:“哥,你的头发有点长了,我给你推一下吧……哎,你的嘴角那里怎么搞的?” 他发现了范云的伤。 范云并没有告诉弟弟,是跟方科打架,被方科抓的。 他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伤口:“没什么,不小心划的。” 范雨又看了看,感觉范云“划”的伤,只是一点小伤,也就没有继续问了。 “哥,我给你推下头吧!”范雨继续着自己的游说。 梅霖在他们两兄弟说话和自己推剪暂停的空当,也瞥了范云的嘴角一眼。 她看得比范雨仔细。 范云又揉了揉伤处。 既然范雨对他的头发这么有兴趣,那就让他试试吧! 范云坐在旁边一张理发椅上。 。范雨过来,给他围上围裙,看上去,范雨的手激动的有点发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嗞!” 电推子,耍起来。 木梳子,抡起来。 范雨的动作,让范云觉得等下理完了发,范雨应该倒找钱给他。 范雨手中的梳子有点跟不上电推剪的节奏,他的电推子已经把范云的头发铲掉了一块了,梳子才想起来:哦!原来自己应该跟上去的。 特别是范雨推到他哥耳朵位置的时候,手中的电推剪一直在范云的耳边戳来戳去,戳了半天,那里的头发仍没戳好,搞得范云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范雨,心里七上八下的“咚咚”打鼓,他生怕范雨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耳朵干掉一块肉下去。 但是,范云也不敢出声说,不说范雨都紧张,一说他……啧啧!后果堪忧。 于是。 后来,范云索性把眼晴一闭,也不看镜子。山东永清他将自己的这颗脑袋完全交给了范雨。 爱咋滴咋滴吧! “嗞!嗞……” 电推剪在范云的耳朵边响个不停,梳子在他的头顶飞舞,有好几次,因为范雨手中梳子用的力度大了一些,直把范云头皮梳出了一种50拖拉机挂着犁铧,在黑油油的田野上飞驰的感觉。 终于,在范云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范雨的人生第一次——第一次单独替别人理发,也顺利犁完了。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时之间,范云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与怀疑。 这是谁? 这是我?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范云苦笑着摸了摸下巴,对范雨道:“挺好的,理得不错。理得简直太好了,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范雨显然没有听出他哥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并没有征求范云的意思,而是朝梅霖问道:“霖霖,看看,看看我理的这个头怎么样?” 梅霖已经送走了那个年轻的顾客,她上下打量着范雨的手艺,点了点头:“还行,比我想像中要好,只是,这里,你的梳子没压下去,而另一边,又压得太厉害了一点……” ) ~ 。 第88章 三人回村 梅霖接过范雨的推剪。 她把推剪横在手中,卡在虎口间,俯下身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范云的头发。 “你看,这样……” 范雨也赶紧弯下腰,看着梅霖的动作。 梅霖把范雨刚才没剪平的地方,又找了一遍。 如同搓水泥浆扇灰的大师傅,带自己的小徒弟那样,把小徒弟没有批荡均匀的地方,重新过了一次。 效果就是不一样。 经梅霖修过的发型,让范云满意了许多,也让范雨又学到了许多新东西。 怪不得,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学得会,跟着师傅睡。 言传身教与耳渲目染,确实效果更明显。 梅霖笑道:“其实。123。你刚才剪得挺好的,从大框架上来说,整个发型的平整性都把控得不错,没有破坏发型的基本走向,只是,在精修上,再努努力,就更好了。” 她的话有点深。 范雨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 他现在还是个不入流的理发师,如果想更晋一级,跻身于初级理发师的行列,还需要不断练习。 手上功夫,除了内心的品味与参悟,剩下的绝大多数要靠常年不间断的练习,方能破境、进阶。 正如卖油翁所言:无他。 。惟手熟耳! 范雨把他哥摁到冲水的洗手盆里,拿着一把圆圆的刷子给范云仔仔细细刷了一遍头皮,别说,刷得还挺舒服,这个刷子在帮范云刷着碎发的同时也按摩着他的头皮,让范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特别是冲完水以后。 感觉特棒。 范雨一边用毛巾替范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他道:“哥,我和霖霖明天上午回去一下,然后吃了中午饭再回来开门,你呢?你有空回去吗?” 范云明天没空,但是后天有空,后天他休息。 范雨对梅霖笑道:“要不,等后天,咱们再跟哥一起回去?” “行。山东永清后天也行,哪天都可以。”梅霖抿嘴笑道。 范雨逢事就跟她商量的口气,让她很满意,她倒不是一定要把范雨管得怎么紧,但是,她发现了,范雨有一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有毛病就要改,她要帮范雨改毛病。 此时,范雨的毛病又犯了,他走到梅霖身边,拉着梅霖的手,跟她撒娇道:“咱们三个人一起去吃个夜宵吧,好不好?霖霖。” 他又补充道:“今天晚上吃饭吃早了,这会感觉挺饿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梅霖当然也不能反对什么,真要是有什么话,她也只会单独跟范雨说,现在嘛——那就吃个夜宵呗,范云又不是外人。 夜宵摊很近,就在他们理发店过去一点,老广场中间那儿,每到晚上八点以后,这里有夜宵摊就支开了。 一直支到凌晨一点左右。 支到那些卖菜的来占地盘了,夜宵摊也就收了。 此时还早。…。 三个人到了一个烧烤摊上,点了一只烤鱼,又给梅霖点了两串烤韭菜,一串烤豆角。 不一会儿,烤鱼、韭菜,豆角连同啤酒,都一起送上来了。 吃。 喝。 鱼烤得不错,这鱼是放在一个单独的小炉子里烤的,搭配着红红的辣椒与黄豆芽,口感,非常棒,不比五星级酒店的美食差。 这个鱼是有一个名堂的,据说用的是五里峡水库里的鱼,然后用煮酒后的酒尾子养过的,所以,这个鱼又叫——兴安醉鱼。 一般人不会做。 就跟灵川狗肉和全州牛排一样,都是各个县城独有的招牌美食。 三个人把后背都靠在塑料椅子上。123。特别是范雨,喝了一口啤酒后,很畅快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吁……哥,你现在上班怎么样?” 范云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那个卖烧烤的老板娘,此时送了一小碟煮田螺过来,笑着对梅霖道:“老板娘,请你吃田螺!” 哈! 她认识梅霖,听那口气,跟梅霖应该也挺熟的。 不奇怪,因为她的小波浪头发就是梅霖给做的,梅霖谢了她的田螺:“谢谢,谢谢,对了老板娘,你做完了头发,我送你的护发素用了吗?” “用了。 。我每次洗完了头发,都用的……” 范云与范雨只做听客,女人家说话,他们不发言。 哥俩碰了碰啤酒瓶,各自吹了一口。 此时的小城,街上的行人已渐渐稀了,一排的士车,停在老广场的马路边等客,间或有一些“慢慢摇”呜呜叫着,从的士车旁边驶过。 这些慢慢摇,可以一直转个不停,但是的士就不行了,车轮一响,“哗哗哗”烧的都是油,可不是水,那些的士司机,都知道该在哪里等客人。 眼尖的范云,看见从的士停车旁边那栋楼上,下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全身裹在一件长长的大衣里,坐进的士的那一刹那,范云看到了她那条从大衣中露出来的光洁的腿。 谜一样的女人。 谜一样的大衣。 谜一样的腿。 这时。山东永清有两辆千米之外都可闻其声的摩托车咆哮着从远处驶来。 “轰,轰轰……” 一听,就知道上面的骑士是那种墨镜黄毛的古惑仔。 果不其然,两辆摩托车飞快地开到了老广场,每辆摩托车的后座上,都有一个女孩子紧紧搂着前面紧握车把的小伙,摩托车到了这儿,一拐弯,顺着范云他们对面的一个入口,进入了那里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处,霓虹闪烁,不断变幻的色彩中,有两个大字:网吧。 那两辆摩托车进去了后,不一会儿,从里面钻出了几个勾肩搭背的小伙子,说说笑笑着,谈着什么东西,往远处走了。 范云觉得,生活在此时此地,是那么的真实,可看,可摸,可以让人心里变得安静。…。 嗯! 是的,就是那种不嫌日月,不怨山河的安静。 这种安静,是属于小城的,属于这种它自波澜壮阔,我自缓缓详和之小城的安静。 吃完了夜宵,就散了,范雨他俩回店去了,范云亦回宿舍。 回到宿舍,黄彬已经睡着了,此时,正在打呼噜,不过还好,他的呼噜不重,若有若无,不像以前范云读书住校时的一个胖子同学,那个家伙打起呼噜来,睡在他旁边的范云,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那个胖子,打起呼噜来,是那种痛苦中又挟带着愉悦的声音,有时候,呼噜声会忽然停止,然后缓缓又上来,忽然又止住了,就跟他口中的那一口气,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范云常常担心。123。那个胖子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从此就过那边去了。 范云想了想那个胖子的名字,叫什么鬼东西来着? 忘了。 他发现,短短数年,以前上学时的那些同学的名字,自己居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再过数年,可能连他们的长像也都忘了。 范云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脚边的床头上,他把自己睡进被窝里,头枕双手,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仍然觉得,今天自己吃亏了,破财了,在方科身上白白折了那么多钱。 要知道。 。一分钱范云都嫌是浪费都嫌多。 他又想起了唐若,唐若这会子应该睡着了吧? 他这两天没打电话给唐若,觉得心里已经挺想她了,范云决定,明天打个电话给唐若。 范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唐若的时候,正是唐若被婶婶家的被子和床硌得难受,也睡不着的时候。 床硬点,对范云倒没什么影响,他就喜欢睡硬板床,不喜欢睡那种软塌塌的席梦思,他觉得,睡席梦思会让人腰疼。 范云又起来上了一趟厕所,他没披衣服,被夜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颤,赶紧一溜烟跑回床上,“呲溜”一下钻进被窝里。 范云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山东永清将自己包得跟一只蚕蛹一样,全身上下,就露了一只鼻子在被子外面,他不担心它变成匹诺曹的? 范云就那样侧躺着,躺着躺着,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因为上午上班时有事,范云一直到下午才给唐若打电话:“喂,唐若,你奶奶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范云急道:“怎么了唐若?为什么不说话?” “奶奶……奶奶今天出殡,已经下葬了,我们刚从山上回来不久。” “唉!你也别太难过了,唐若,人死不能复生的,想开一点,一切有你呢。”范云安慰道。 “我想你了……”唐若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那是在向范云撒娇求安慰求抱抱的声音,范云觉得自己的心都疼起来了。 “我也想你了唐若,我每天都在想你,上班想,睡觉想,做梦也想,真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呐?”…。 电话那头的唐若,应该是被范云的话安慰到了:“再过两天吧,今天肯定不行,明天也不行,我得跟我爸妈一起回,万一,再有点什么事情呢?” 范云“嗯”了一声:“那好吧,那你多注意身体,挂了啊!” “拜拜。” “拜拜。” 范云挂断电话,心想还行,唐若的电话没有欠费,能打通。 话说,这个卡也够操蛋的,打市话都要六毛钱一分钟不说,接电话也要扣两毛一分钟,什么道理嘛?完全不科学呀! 一天眨眼即过。 翌日,范云休息。 他惦记着范雨说过要回村的事情,今天起得挺早,起来后,迅速搞好个人卫生,就来找范雨和梅霖。 昨天下午,跟唐若打完电话,他又跑到雨霖理发店,找范雨确定了一下。 范雨将头点了又点:“行,哥,明天早上咱们三个人一起回去,好吧!明天我早起。” 范云来到雨霖理发店的时候。123。卷闸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午有事,下午营业。 看那一手潦草的笔迹都知道是范雨写的。 范云敲了敲门,没人应。 又敲了一下,还是没人应。 范云心想,难道是自己的弟弟和未来的弟媳妇放了自己的鸽子,他们先坐车回去了? 不能。 范云就折返回来,往老广场方向走。 刚走过中医院门口斜对面那座横跨大沟的桥,还没走到卖塔糕的位置,范雨从菜市场里挤出来了,他一只手里提着一只鸡,另一只手里提着一袋袋的菜、水果什么的东西。 范云一看,哦!原来范雨是去买东西去了。 他冲范云一扬手:“哥,刚才和梅霖一起去买了点菜,她怕你过来没看到我们着急,就让我先回来等你。” 范云问道:“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我们该回去了呀!” “她去买东西去了。 。马上就回来。走吧,我们先去店门口等她吧。” 两兄弟走到店门口。 范云接过范雨手中的鸡,对范雨道:“你再回去看一看,叫她回来吧,不用买什么东西了。” 范雨点点头:“好,我去迎一下她。” 不一会儿,范雨和梅霖回来了,范雨手中提了一箱牛奶,梅霖手中提着一大袋中老年壮骨饮品,她冲范云叫道:“哥!” 范云见她又买菜,又买牛奶补品,心想,梅霖真是挺会做人的呢! 行了,东西都买了,那就回家吧。 三个人叫了一辆“慢慢摇”,虽然挤了点,但是,能坐下,慢慢摇司机让他们多加一块钱,范雨一瞪眼:“凭什么?凭什么要多要我们一块钱?” 梅霖推了推他,示意别说了:“走吧师傅。山东永清加一块钱就加一块钱,开慢一点。” 开三轮车的心想,还是老板娘好说话。 慢慢摇,慢慢开。 他们也不着急,今天上午回去,就是带着梅霖去认认门,其实,梅霖早已经认过了,如今再去,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 不一会儿,湘源车站到了。 三个人下了“慢慢摇”,范雨掏钱给司机的时候,还想少给一块钱,梅霖道:“算了算了,快点给了钱走吧。” 三个人又上了班车,范云抢着买票,梅霖不让,她拦着范云,让范雨买了票。 范云见她态度那么坚决,也没再跟她争了,早晚都是一家人,不争了。 班车开得也不快。 一路上那么多村子呢,几乎每一个靠马路的村口,都有人下车,上车的人倒是不多。 班车就这样一路上上下下,慢慢悠悠,晃到了范云他们村的村口。 下了车,既没有付“慢慢摇”的车钱,也没付班车钱的范云,刚想伸出手去帮范雨和梅霖提点东西,被梅霖拦住了:“范雨,你去提东西,怎么能让哥替你拿东西呢?快去。” 范雨心想,谁拿不一样!真是的。 ) ~ 。 第89 婆婆比妈亲 当然不一样。 东西是梅霖买的,范雨拿着合适,梅霖自己拿着更合适——她若能全都拿得了的话。 但是,范云拿不太合适。 范云拿着回去,怎么能体现出来,东西是梅霖买的呢?闹不好,范云妈还以为,提在范云手里的东西是他自己买的呢! 梅霖就是这样想的。 范雨根本不懂。 他懂的东西与梅霖相比,还差得多,他还要跟梅霖好好的学,但是,如果他的态度够端正,学得够认真,那么,相信他懂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的。 范云也没明白梅霖的意思。 他也没在意。 范云就空手走在前面带路,范雨跟梅霖跟在他身后,快到老范家那栋天上下大雨。123。屋里就下小雨的老屋后时,梅霖示意范雨:“给我!” “啊?什么?” 梅霖把范雨手中那箱高钙牛奶接了过来:“我来提。” 一手牛奶,一手鸡,像模像样。 范云走在前面,感觉这段时间没回村子,村里又变了样子了。 村口的一块平时供上山吃草回来的水牛以及从圈里脱逃的二师兄打滚的烂泥塘,现在不知道被哪一户人家给填平了。 现在,上面已经用钢筋混凝土倒了一圈的地梁,地梁旁边,堆着大堆的红砖、碎石以及沙子。 看这个架势。 。是准备盖新房子了。 范云心想,还别说,这个烂泥塘紧靠通班车的大马路,如果在这个地方盖房子,倒比住在村子里面,要方便的多。 过了这个烂泥塘,是一个用水泥预制板搭在一条水沟上的小桥,这个小桥,是范云回家时必抄的“近路”,现在,这个小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断了。 看那断了的茬口处,有磨得发黑的明显的车轮子那胶皮的印子,看样子,压断那桥的车,拉的货一定不轻。 现在,被压断的桥两截桥面搭进了沟里,上面,不知道被谁弄了几根圆木架上了。 圆门上,结结实实捶了几根老铁匠打的那种钉房檩子和房梁的大号铁钉子。 桥下的沟里。山东永清扔着一些沾满了油污的粗糙卫生纸,看来,那个车底盘也受损了。 范云回身道:“小心点,桥被压断了。” 范雨愤然道:“这是谁啊?傻子吗?开那么重的车上来压这个桥,哥!这绝对不是手扶拖拉机,一定是大车轧的。” 范云点点头:“嗯,应该是个后驱动。” “神经病啊!傻!”范雨骂道。 他转身对梅霖道:“小心点哦,走中间。” “嗯,走吧!” 过了桥。 右手边一棵原本靠在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老房子上的一棵大树,终因岁月深长,日积月累之故,把那栋老房子的山墙给摇塌了半边。 整个山墙塌进了房中。 山墙一塌,半边房顶自然也跟着一起塌了进去,黑黑的房梁与椽子、瓦皮一起,深陷进了因为它们的倒塌形成的那个巨大陷阱里。…。 此时,正有一群麻雀在残垣断壁上“叽叽喳喳”叫着,跳来跳去。 估计,它们正对老房子为什么倒塌展开讨论,发表各自的看法、感慨,与惋惜。 过了这户人家,是一连三四家挨在一起的老房子,每一家都院门紧闭,上着铁锁。 看那些锁,锈得不逢榔头不开门的架势,就知道这里,早就没人住了,从院门的缝隙中望进去,每一个院子里都生满了荒草,门口,早年因为住人的时候,主人不断进进出出磨得光滑可鉴的接脚石上,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包浆,石头缝里,野草摇曳,其中,有一户人家门口的石缝里,还长了两枚粉嘟嘟的粉豆子花。 此时,花开正红,它正以自己的坚守。123。守候着有朝一日主人突如其来的归来时,彼此所互相赐予的惊喜。 范云走到其中一户人家门外的压水机处,抬手压了压那个木柄已烂,长满褐锈的铁把手。 “嗤叽,嗤叽……” 没有水出来。 怎么可能有水呢? 压水机里主管虹吸的圆胶皮,都已经烂得松松垮垮了,什么也吸不上来了。 即使底下全是金沙,也吸不上个一星半点来了。 出水口下面,一大块青石凿成的接水槽里。 。扔着一只已呈风化之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哪一个过路的客人扔在这里的塑料矿泉水瓶子。 范云想,那个客人的心中,当时,一定失望无比。 压水机前面一点,是一大丛竹子,有些新笋抽出的嫩竿此时正拼命往上长,希望能早一点将自己长进天空里,而早已长进天空的那些老竹,却已开过了花,结过了籽,现在,干枯得再也撑不住自己当年亦是亭亭玉立的身躯,拦腰折了下来,颓然倒地。 竹子过去一点,是一根长长的石条子板凳,它正用自己那磨得光光的凳面,告诉范云和过路客自己所经历过的悠悠岁月,也曾落在它周边那些数不清的欢声笑语。 以它面前被鞋底搓松的土来看。山东永清就在最近几天,仍然有人来这里坐过。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个淘气的小娃,还是途经此地后,刹那间陷入往事与回忆中的老者。 再往远处看一点,看到房檐下的话,那里,倚墙而立的锄头与挂在锄头上方的箩筐,默然无语。 主人走了,它们依然守在这里。 它们坚信,自己的主人,总有一天会蓦然归来,重新将自己拾起,目光中饱含深情,嘴唇颤抖着,手指轻轻又温柔地从自己的身体上,滑过去。 村子老了。 这些老房子也老了。 父母们,亦老了。 范雨道:“这是老王家二奶奶和老李家三爷爷的房子,看上去真的挺破了,不过还好,看上去应该没有漏,收拾收拾就能住。” 梅霖抿嘴笑道:“这么老的房子,谁还来住,要住,也得扒了重新盖楼房。”…。 “盖什么楼房?我觉得这种老房子挺好,里面都是木头的,住着冬暖夏凉,特别舒服!” 梅霖“嗤”的笑了:“老房子里有自来水吗?有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往外面跑的厕所吗?” 范雨被梅霖问住了,他说不过她,就伸手过去掐了掐她的脸蛋,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梅霖轻轻一脚,踢了他的屁股一下:“走走走,快走快走,老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来到老范家门口时,范云妈正蹲在门口的水沟里洗衣服,看来,今天家里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如果有事,范云妈早就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把衣服洗好了,洗完了衣服接着做早饭,做一家子的饭菜。 吃过饭。 该上学的上学。 该下地的下地。 范云看见房门虚掩着。123。就推开进去,里面没人。 他大声喊道:“妈,妈?” 这时,范云妈听到了他的喊声,从水沟里走了上来。 她的眼晴,没看范云,而是落在了手里拎着东西,站在门口的范雨和梅霖身上。 梅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范云范雨的妈,叫阿姨?似乎疏远了一点,毕竟,她不光和范雨一起开店,连夜车也开在了一起。 可若是喊妈妈。 。又太早了一点,再说了,她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公公婆婆对自己是怎么一个态度呢! 不过。 范云妈用她的笑脸和笑声打消了梅霖心中所有的担心与疑虑,范云妈不问自己的儿子,先问梅霖,她将手上的水在衣襟上拭了拭,拽过梅霖的一只手,笑眯眯道:“妹妹,你来了?来就来嘛,买什么东西嘛!” 梅霖赶紧将手中那只拎了一路的白羽红冠脆皮鸡扔到了地上。 那只鸡突然坠地,吓得魂飞魄散:“我去!你这个小妞,就这样把我从半空中扔了下来,这样是不行滴哟!” 范云妈紧紧抓着梅霖的手:“走,妹妹。山东永清我们进屋。” 范云妈的热情,比梅霖第一次来的时候,犹为甚之,这让梅霖十分感动,她觉得,自己这个未来的婆婆,比城里那个认为手心手背殊为不同极度偏心的养母,对自己好的太多了。 梅霖一激动,很想喊出一句妈来。 这个婆婆,让人感觉比妈还亲呀。 可是,毕竟女孩子的脸皮还是薄的,那一声妈,毕竟还是没有喊出来,她喊道:“阿姨!” 没喊也好,留着日后正式嫁过来的时候再喊,那一声妈,是可以用来挣改口费的。 范云妈拍着梅霖的手背:“好,好,进屋。” 她没有闺女,看到梅霖后,瞬间母爱有点爆棚呀! 梅霖心想,你不要总是抓着人家的手嘛,你的手,怪凉的。 不会的。 未来的婆婆不会总抓着她的手的,范云妈放脱了梅霖,把她递过来的东西,放在了墙边那张吃饭的大桌子上。…。 她转身去了里间,在里面翻箱捣柜一阵捯饬,翻出了一塑料筐好吃的出来。 范云妈把塑料筐放在饭桌上,她从那个筐里,抓起几颗黑皮大核桃就往梅霖的手里塞:“来,妹妹,吃核桃。” 梅霖接了。 塞完核桃,又塞大红枣:“红枣,很甜的,来妹妹,吃吧,那个核桃,让范雨给你砸!” 梅霖心想,这个婆婆,简直热情的有点不像话呀! 她抓着范云妈硬塞到自己手中的东西,简直有点哭笑不得,自己的手里已经放不下了,范云妈还要去塑料筐里拿其它东西。 范雨忙过来,把梅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他把那些红枣核桃全又放回了筐里:“妈,妈,行了,行了,我们和哥在街上,吃过早餐回来的。” 他妈这才想起来,刚才忙着高兴了,忘记问这茬了。 赶紧补上。 范云妈笑眯眯看着梅霖:“啊……妹妹,你们吃过早餐了?” 梅霖咬着嘴唇。123。点点头:“嗯,吃过米粉了。” 范云也点头道:“是的妈,我们吃过早餐了,你快点去看看你的衣服吧,一会别让水给冲跑了。”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 “是哦,你们先坐着,妹妹,我去洗了衣服先。” 范云妈出去后,惊叫了起来:“哟,范云,快来,快来。” 范云忙走出去。 他妈指手划脚急道:“快点,有块衣服冲到下面去了,你快点顺着水沟帮我去下面找一找。” 这个范云。 真是个乌鸦嘴呀! 范云顺着水沟,一直走到下面一处四四方方的大青石砌成的洗衣服池子边,才追回他妈的那件衣服。 好几个老娘们正围在池边,各占据有利地形洗衣服,其中,就有支部书记李恭堂的老婆桂芝。 在乡下。 。支书的老婆,也是要亲自洗衣服滴。 在大城市里,那可就不一定喽! 桂芝用手中的棒槌一挑,就把范云妈的衣服,从水里给挑了上来,范云讪笑道:“桂芝娘娘,洗衣服呀?”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大小伙子,追一件女人的衣服追到这里来了。 如果换成范雨,他一定不会追,范雨最多对他妈喊一声:“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买一块新的就行了。” 支书老婆桂芝,将范云妈的衣服挑到石条子上,笑道:“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妈妈的衣服,哎,范云,今天没上班?怎么回来了?” 范云拧也没拧就将那件衣服抓在了手中:“是,桂芝娘娘,我今天休息,回来看一下。” 旁边有两个也在洗着一大堆衣服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抬头看了看范云。 范云认识她们,但叫不出她们的名字来,所以也没有跟她们打招呼。山东永清掂起**的衣服,转身就走了。 其中有一个,倒是喊了一声:“范云哥哥,你回来了!” 范云转过身去,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哦!想起来了,是他一个本家堂叔家的女儿:喜雁。 范云记得自己当兵的时候,喜雁还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人儿,几年没见,居然也跟春天里的杨柳枝儿一样,抽开了条,长高了不少,看上去,长成一个体体面面的大姑娘了。 嗨呀! 真是不愁不长,只愁不养。 就拿梅霖来说,哪怕是抱来的,别人家的,可是,在她的养母向幼晴的手里,今天一碗饭,明天一碗粥,养着养着,也长这么大了呀。 范云顺着沟,原路返回。 途中,遇到了正推开后门,打量着水沟对面一棵枣树的王大爷,那棵枣树,有一根枝子已经伸到了水沟这边,眼看,就要落在王大爷的房瓦上了。 范云停住了脚步:“伯伯,今天在家哪?” 王大爷的目光从枣树上收了回来,与他目光一起收回来的还有他肚子里的一句话:它要是敢落在我家的瓦皮上,我非把它砍断不可! 他敢。 ) ~ 。 第90章 老范家 有枣树的那户人家,有四个儿子。 王大爷敢动人家的树? 他敢动有四个儿子的人家的枣树,人家就敢把他的瓦皮全都给掀到水沟里去。 王大爷的胆量。 值得怀疑。 王大爷看见了范云后,把目光从枣树枝头收了回来:“啊,范云,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在看什么,伯伯?”范云有点奇怪,那棵树上又没有枣子,王大爷老是死盯着它看个什么玩意儿! “我在看这个枣树,怎么还没有开花。”王大爷的解释十分不合理,完全不符合常识。 “嗨,伯伯,枣树五月才开花的,你不知道吗?”范云奇道。 王大爷不知道才怪。 他只是在想。123。怎么样才能将那一根伸到自己这边,马上就要戳到他家这边房上的瓦皮,侵犯了他的领土的枣树枝子砍掉罢了。 不砍掉,万一刮大风,那根枣树枝子就有可能会扫开他家的瓦,到时候,不就漏雨了吗? 王大爷点点头:“对,对,还没到时候呢。” 他摸出烟来,递给范云一支。 范云连忙摇手:“伯伯,真不好意思,还要你发烟给我,我戒烟了,不抽了。” 戒烟了? 王大爷颏首道:“戒烟好,戒了对身体好。” 那是说别人。 。而对王大爷来说,烟就是他的命,没有烟,就等于要他的命。 他自己点了一支。 他才不信那些吸烟有害健康什么的呢,他的人生哲学是,该吃吃,该喝喝,人活着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他唯一的儿子,深得其父家风,想法也跟他一样。 所以,王大爷那个在外面打工的儿子,从来没有寄过一分钱给他的原因,应该也是宁愿委屈老头子,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范云也看了看那棵枣树,呵! 小时候,他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偷偷攀上这户人家的墙头,偷过树上的枣儿呢! “我回去了,伯伯。”范云挺有礼貌。 “嗯嗯。山东永清快回去吧!” 王大爷看着转身离去的范云,也这样认为。 范云回到自家门口,站在桥上,把衣服扔了下去,“呯”的一声,水花四溅。 “这死孩子!” 范云被他妈骂了一句,呵呵笑着,走到门口。 他看着门口被风吹过来了许多树叶子,烂塑料绳子、塑料袋、一些细细碎碎的屑末,就去旁边的一个沤肥的垃圾坑里,拿过一把大竹扫帚过来,扫起了地。 “唰!唰!” 垃圾的不要。 统统扫进沤肥池里。 范云看到池子里,有一堆早先扫进来的干树叶子,烂稻草什么的东西,就取来一只打火机,点着了那些遇火即燃的干燥东西。 青烟四起。 小火苗越燃越大,不断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青烟从沤肥池中升起后,被微风一吹一推,拐了个弯,朝水沟的上游飘去。…。 范云跳过沤肥池,顺着一块大石头跳下去,然后进入水沟旁边的一个树林子里。 这里。 可是他童年时的乐园。 范云低下头,四处望着。 一棵足足有两抱粗的大香椿树上,上面有好几个大瘿瘤。 范云看到,瘿瘤里渗出的汁液结出了一粒粒黄色透明的树胶琥珀,挂在树皮上。 这棵椿树,范云小的时候,还是一棵小小的椿树苗呐。 那时候,范云妈看到了凭空而发的这棵椿树苗,高兴地找来一些荆棘插在它的旁边,既防些淘气的小孩子们攀折,也阻着一些动物啃它。 范云妈摸着儿子的头道:“别去折它啊,让它长大,长大了。123。妈妈好炒椿芽蛋给你吃,对了,还可以揉椿芽咸菜呢!” 范云拼命点点头:“我不折,我也不让别人折。” “真乖,真懂事。” 这棵椿芽树很争气,长得很快,大约,因为靠近水源,水丰土肥之故吧。 范云家很是吃了几年它发出来的椿芽,一开始,竖着梯子就能采,后来,就只能用长长的竹竿了,而现在? 呵呵! 转眼之间,这棵树就长这么粗了。 范云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棵瘦骨嶙峋的铁皮山药。 。足足有范云手臂那么粗的主藤上,往旁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灌木上伸出了许多细藤,其中,有一股最粗的,缠在一棵枫树上,一路向上攀爬,看那条藤已深深勒入枫树的模样,就知道它们已经共同熬过了无数个日子,才有了今天的藤树相连,相依相伴。 这棵山药,每年都结不少的山药豆子出来,等山药豆子熟的时候,摘下来,放在锅里煮熟了后,吃起来又粉又糯,还有一种野生植物特有的清香。 山药豆子,是不用剥皮的。 但范云常常剥了皮来吃,灰褐色的皮下,是粉红色的一层豆衣,曾经,范云一度对那层粉红色豆衣十分着迷。 那种颜色。山东永清最高明的画家和摄影师也无法临摹,那种颜色,有一种令人惊心魂魄的美丽。 山药树上,粘着一只早已风干的蝉蜕,不知道它的前身,是否是某位修真者,借壳修了仙,亦或某位高人已然化羽遁去。 范云的目光,从蝉蜕落到前面的一个大水坑里。 哦! 遥想当年。 此处只有他们家一栋房子,这片小树林亦不过是一块草地,那时的水坑,简直就是范云与小伙伴们的儿童乐园。 每到夏天,一伙小孩子就泡在这里玩,不到饭时不回家,不到天黑不归门。 打水仗。 摸鱼掏蟹…… 一个个相互把对方光溜溜的身上涂满泥巴。 范云觉得,那时候的水坑,比现在可大多了。 现在,这片林子里长满了灌木和大树,除了村子里个别调皮的小孩子,可能会到这里找鸟窝,掏鸟蛋,一般,是没人来的了。…。 范云踩在草木间,发出的沙沙声,惊动了水边一只蓝羽白毛的小鸟,那只小鸟“扑籁籁”飞上了枝头,转着机警的白眼圈,看着范云,范云看着它那如豆的眼仁里的底色,竟似藏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一样,十分神秘。 他没有再惊动它,而是转身爬上了刚才他出溜下来的那块大石头,又回到了门口。 他妈正在园里晾衣服。 范云走到园中看了看,既没有旅葵,也没有旅谷,小菜倒是种了不少,小菜之外,是一株无花果树与几棵柚子树,此时正值盛春,地气勃发之际,那些树叶子,每一枚叶片上都泛着油汪汪的一层绿。 范云妈看见了儿子,小声招呼道:“范云,范云,过来!” 范云走过来。 “她跟了你弟弟了。123。你呢?你怎么办?你是老大,咱们家要是办喜事,得从你开始。” “说那些干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分先后的,是不是?谁先谁后都一样。” 范云觉得老妈的思想观念要不得,别说他现在有唐若,就算他是个光棍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句实在的话,即使范雨现在就跟梅霖登记结婚,也完全可以啊,这不是好事情吗? 老范家添丁进口啊! 其实,范云误会了他妈的意思。 。他妈的意思是小儿子的事情他自个儿解决了,范云这个大儿子,也应该努努力呀。 这是妈的两项任务呀! 范云不想跟他妈说这个问题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他换了个话题:“我爸呢?我爸去哪里了?” “你爸去看瓦和木方水泥去了,你爸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天气预报也说了,最近都是晴天,没有雨,他想把房顶上的瓦皮都换了,不换不行了,一下雨就漏,里间的墙皮都一块块的脱了,地上都起了霉菌了。” 范云点点头:“嗯,到时候我回来帮忙。” 他妈把最后一件衣服搭在铁丝上,看了看大儿子:“你有空才回来。山东永清要是上班忙,没有时间,就不用回来,你爸说了,现在都是包工,又不用管饭,管烟管水,有他打打下手,找个东西递个东西什么的就行了,现在都是讲钱,有票票,一切都好办。” 范云点点头:“嗯,也是,妈,到时候再说吧,好吗,我尽量抽时间回来帮帮忙。” 他妈道:“也不用专门请假回来,有空就回来,没空就不用回来了,上班要紧,对了,你在城里上班怎么样?吃饭住宿的都是怎么弄的?” 范云就给他妈解释了一通,住有免费的宿舍,吃也不成问题。 当然不成问题,跟着唐若,吃得好着呢! 他妈倒也不担心儿子,男孩子在外面闯荡,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现在范云还有一个体体面面的工作,当城管,比在邮政所上班可强多了。 范云妈有时候跟村子里的人聊起天来,说到两个儿子时,常常是语气中十分谦虚,但心里却是充满骄傲的。…。 哼! 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跟着公家吃饭,一个找了个会手艺的老婆跟着学手艺做生意,而且还开了门面,对于世世代代啃黄土的这些农民杆杆们来说,公家饭碗是那么好端的么?门面是不管什么人都能开的么?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得是多少有两下子的人。 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还愁老范家这个穷家破业翻不了身么? 范云走回屋里。 梅霖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大相框看着,里面有一张老范家的全家福正吸引着她的注意力,范云的爸爸妈妈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怀里分别搂着范云与范雨。 范云与范雨紧绷着小脸。 而范爸与范妈则面带微笑,头微微靠在一起。 梅霖觉得,这样的一家,才是幸福的一家啊! 她觉得,这栋老屋虽旧,但是,自从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房中处处洋溢着一种能让她身上暖洋洋的气息。 这种气息。123。叫做人情味。 除了这个大相框,墙上还贴着一些塑料纸的贴画,以及两张喜报,梅霖看着,都是范云当兵时得的优秀士兵的喜报。 金色的八一军徽下,两个大字,喜报,下来一行写着:范云同志在一九九九年度被评为优秀士兵,特此报喜。下面,武警某部。 范云同志,是个好同志呀! 再过来一点,就都是些玻璃纸的贴画了。 梅霖惊讶地发现,墙上贴的那些画里,有张曼玉、林青霞,还有一张,居然是新白娘子的剧照,扮演白娘子的赵雅芝挽着许仙叶童的手,后面站着手按腰中三尺剑,英姿飒爽的小青。 从两厢的贴画过来,正中间对着堂屋门口的位置,是留给老范家列祖列宗的地方。 老屋虽破旧。 。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那个摆放着香烛与黄烧纸的台子上方,是大红纸写成的一张裱礼,正中间从上到下,依次书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旁边两行竖写的小楷字:范氏宗亲,普同祭祀。 范字的旁边,另有一个添加的文字。 梅霖知道,那个文字,就是自己未来婆婆的姓了,原来,她的婆婆,娘家姓文。 范雨此时剥了一只桔子,掰了一片,递到了她的唇边。 梅霖张开嘴巴。 真甜! 她一口气消灭了两只蜜桔。 范云妈此时回到了房中,她抱着一抱柴禾进了厨房,梅霖忙跟了过去:“阿姨,现在就煮饭吗?” “不是,我烧开水,杀鸡!” “我帮你烧吧,阿姨!” 想烧你就烧吧,那有什么问题。 范云妈把烧水的提锅里添满了水。山东永清放在灶上。 烧火这种厨房之事,自然难不倒心灵手巧的梅霖,虽然她打小就在城里,家里用得都是液化气,煤球炉什么的,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呀! 更何况,范云爸挑回来的这些柴禾,早已经晒得酥酥脆脆的,**,一点就着。 范雨也跑了进来,拽了一张小板凳坐在梅霖旁边。嘻嘻哈哈陪着她,他那副一脸谄媚的模样,让他的老妈严重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非但是个媳妇迷,将来极有可能还是一个“妻管严”。 “妻管严”就“妻管严”吧,有人管,就代表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愿意与他一起过日子。 光棍倒是不会得“妻管严”,可是,会愁得家里的老爹老娘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范雨坐在梅霖旁边,颇有些不老实地跟梅霖动手动脚,梅霖抿嘴笑着,手里拗了一根细细的柴棍,范雨伸手过来时,她就冷不丁敲上他那么一下子,最后,范雨被她敲急了,趁自己的老妈转身去洗生姜的时候,凑到梅霖面前,在她娇艳欲滴的脸蛋子上,狠狠啃了一口。 梅霖“咯咯”一笑,假装用手去拭他的口水:“臭死了!” ) ~ 。 第91章 唐若被打了 杀鸡这种需要胆量与技术含量的活,非范云莫属。 他妈当然也可以。 祖传手艺。 范云干净利索的干掉了那只鸡。 他的动作,跟擒敌术里的某个经典的招牌式动作差不多。 那只脆皮鸡,皮,确实脆了点。 鸡眼一闭:吾命休矣! 拔鸡毛这种活,就不要交给范云了,因为,鸡,他已经杀完了,下面轮到打酱油了。 范云顺着坑坑洼洼的村道往大队部那里的小卖店走,走到一户刚盖起了新楼房的人家门口站了一下,现在,农村时兴盖楼了,都是盖那种两层半的楼房,外面再贴上长条瓷砖,看上去,跟城里的房子风貌几乎都差不多了。 有钱的庄稼人。123。谁不想盖新楼住新房呀! 这户人家盖的挺不错,标准的两层半,带一个小院,小院里停着手扶拖拉机,摩托车,还有一台五菱面包车,这些东西,都在无声彰显着主人家生活的富足。 像这样的楼房,小村里这几年增加了不少,在绿树的掩映下,为小村增添了不少特色。 可惜,这里还没有什么人开发农家乐,主要是没什么景点,如果人工造景来搞,似乎又没必要。 此时,有一辆手扶拖拉机“通通通”向他驶来。 。范云赶紧让路,不再看那楼了。 范云走到小卖店,买了一瓶酱油,一瓶大可乐,一扎啤酒,拎了回来。 他妈蹲在水沟边,那只鸡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鸡好收拾,烫一下,用手三扒拉两胡搂,上面的毛基本上就干净了。 范雨拿了一个小锤子,正在给梅霖砸核桃,看见范云来了,顺手给了范云一个:“这个核桃不错。” 不错,你倒是给你哥砸开呀。 范云没接。 他进了屋,把装着啤酒酱油的塑料袋子,放在了饭桌上。 此时无事,不如看电视。 打开电视机,里面在放西游记。山东永清猪八戒正在怂恿孙悟空去偷人参果,那个呆子,别看贪吃,倒是一肚子坏水和鬼主意,想想也可以理解,他毕竟当过天上的天篷元帅,见多识广。 范云觉得,保佑唐僧取经的这三兄弟,其实还真就数猪八戒懂的东西多。 他要是不懂些什么,就不会因为在天上调戏嫦娥而投错了胎,投到猪肚子里去了。 别说,经典就是经典,年年看年年播,但总是看不烦,像什么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都播得挺火,常期霸屏。 范云见老妈收拾好了那只鸡,进了厨房,忙问道:“妈,要不要我帮你烧火?” “不用,你看电视吧!” 此时,范雨也不砸核桃了,他带着梅霖过了桥,到村子前面转悠去了,估计,是带梅霖看他们家的葡萄地去了。 顺便,炫耀一下自己——有女朋友啦! 两个小年轻过了桥,梅霖就挽住了范雨的胳膊,范云看了一笑,呵!…。 唐若,有时也是这样挽他的。 梅霖跟范雨转了一圈回来后,范云妈的饭菜已经做好了,范云正捏着一块鸡肉尝味道,看见回来的俩人,笑道:“这鸡肉不错,味道很香。” 范雨也捏了一块,塞进梅霖嘴里,又捏一块自己吃了,一边吃,一边吧嗒嘴:“好吃,好吃!” 再来一块。 这时候,他们的老爸如同掐住了饭点一样,回来了。 梅霖忙叫道:“伯伯!” 因为有了范云上次的“通风报信”,他们的老爸范林松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对梅霖的态度就十分好,他那张已布满皱纹的脸上,以眉头为中心,向下聚起了一个微笑:“啊!……好。123。好,快坐吧!” 范林松应该是觉得,老公公跟儿媳妇,少说点话为好,所以他没再说什么了,当然,笑还是那个笑,但人,却拿起肥皂去了水沟洗手去了。 梅霖看看范雨。 范云咧了咧嘴:“我爸没什么话的。” 梅霖不是这个意思,梅霖是觉得,自己这个未来的老公公,看上去跟那个未来的老婆婆一样,都挺和气的。 她是觉得,这家子人都挺好,都随和,不拘礼,不假模假样的瞎客气,梅霖觉得跟这样一家人打交道。 。自己很轻松,没什么压力。 挺好。 饭菜已好,那就一起吃吧。 饭桌上,范云妈一个劲地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夹菜,把她的碗堆得尖尖的,以前,她一个女的对着家里的三个男人,现在,终于来了个和她一样滴! 范云妈又挟了一块鸡腿肉给梅霖:“吃菜,吃菜,你第一次来家里吃饭,我也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口味……” 梅霖点点头:“合口味,阿姨你做的菜特别好吃,真的!” 范云妈笑道:“那就多吃点,炒鸡的菌子,是我前阵子在松林里拾的,晒干了后放在那里,你尝尝,好不好吃?” 梅霖夹了一块吃了。山东永清点点头:“嗯!好吃,特别鲜!” 范云已经吃了好几块了,这种野生的菌子,拿到城里去卖的话,贵着呢,比人工养的起码要贵三倍以上。 老范家这一家人,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纷纷照应着老范家第一位登门的未来儿媳。 范云妈问老伴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范林松告诉她卖材料的答应了后天送来新瓦,水泥沙子是另一个人送的,木方要自己去拉。 范云问道:“去哪里拉木方?要不要我回来帮忙?” “不用,那个很轻的,到时候我开手扶拖拉机去就行了。” 范林松表示,家里这点事情,儿子们没必要回来,又不是搞双抢。 就算是双抢,现在也比以前轻松多了,老范现在都是抛秧,不再弯腰弓背的插秧了,至于收的时候,更比以前轻松多了,收割机都能开到地头上去。 但是。…。 现在种地,不挣钱,除去化肥种子,农药人工,靠卖粮食,是赚不到钱的,种地,只是保证自家不用买米吃罢了。 自家田里种出的米,比米店里卖的要好吃,那些做生意的人卖的米,多少都掺了一点假的,可以毫不客气的地说,范云爸碾出来的自家一块五毛钱一斤的米,比超市里五十块钱一袋,五块一斤的米,煮出来的饭都要香甜可口。 范云爸挟起一块鸡肉,缓缓嚼着,一张风干了的桔子皮般的脸庞上,每一条纹理中都透着自在和欣慰,儿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事情,他能不欣慰吗? 俩儿子都懂事,小儿子甚至还将当初没有看上大儿子的梅霖都带回家里来了。123。好事!好事! 吃完了饭,梅霖与范雨就回城了,他们得回去做生意,耽误了时间,那就是耽误了钱,甚至有可能,还会耽误掉熟客的生意。 开理发店,大多都是熟客生意,而雨霖理发店,才开了没多久,熟客不多,若是依照梅霖的意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恨不得至少想用它二十五个小时打开门做生意。 范云妈把小儿子和儿媳一直送到了断桥上。 再送几步,恋恋不舍的她,就可以和儿子儿媳一起上车,跟着他们去城里了。 范云倒不急。 。他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唐若今天又不会回来,她说了,还要再过几天,才回城里来,她奶奶刚去世,心情一定不好,其实范云是很想见一见唐若,当着面好好哄哄她的。 不急吧! 唐若过两天会回来的。 ………………………… 是啊,唐若是过了两天回来的,眼泪汪汪回来的。 她眼泪汪汪,不是因为奶奶的去世,奶奶去世后,她的眼泪都流在奶奶的坟前,奶奶应该也都知道了的。 唐若流着泪,眼泪汪汪见到范云的时候,是因为她被吓到了。山东永清不止被吓到了,还被打了一巴掌,不止被打了一巴掌,范云给她的手机,还被别人给抢走了。 真是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奶奶的丧事办完了以后,唐若又跟爸妈在老村子住了两天,待她爸妈跟伯伯叔叔姑姑们算完奶奶丧事的费用,处理完丧事剩下的琐碎之事后,唐若才跟着爸妈一起回城。 回来后,唐若就从家门口坐了个“慢慢摇”,往马雪莹家里来。 可是,谁想到那个开“慢慢摇”的,竟然是个天杀的黑车司机,黑车司机把当时跟唐若一起坐车的唐敏拉到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胡同子里,刀子一亮,把唐若跟唐敏吓坏了。 “钱,拿钱!” 唐敏吓得“哗啦”一下就把背包拉开了,包里装着的那些口红,小镜子什么的,散落一地。 唐敏身上有三百来块钱,她吓得全都拿了出来,然后,被那个黑车司机一把都夺了过去。…。 唐若的钱都给了她妈,她身上只有几十块零钱,以及范云的那部手机。 那个黑车司机晃着刀子,恶狠狠吓唬着紧紧抓着手机不想松手的唐若:“快点拿来,再不拿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拉进破房子里……” 唐若还不愿松手。 手机不是她的啊! 那个黑车司机,上来就扇了唐若一个耳光。 “啪”! 一个耳朵,就把唐若以为自己这几天已经哭光了的泪水给揍出来了。 她的手一松,手机就被那个可恶的黑车司机给抢去了。 那个黑车司机抢了几百块钱加一部手机,心满意足的收了刀子,逃跑了。 留下了眼泪汪汪的唐若和瑟瑟发抖的唐敏,凌乱在春风里。 当唐若眼泪汪汪伏在范云的胸回,给他说起前因后果,以及她脸上那个巴掌印子的由来后,气得范云直问:“在哪里?在哪条巷子里?他妈的。123。我要是不打死他个王八蛋,我就不姓范。” 唐若当时都吓懵了,她还能说得出在哪条巷子被抢得才怪。 她只是哭哭涕涕道:“我忘了……当时我光知道害怕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不?” 唐若摇摇头。 这? 那? 嗨!没办法,范云刚买的人生中第一部手机,就这样,没了。 打那张卡,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范云郁闷。 郁闷归郁闷,唐若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是需要好好安慰安慰的,范云就给她说了一大堆好话,告诉她别说是一台手机被抢了,就算是他范云的一台飞机在唐若手中被抢了,她也不用在意。 什么你的我的。 。都是你的,范云对唐若如是说,一番话,终于哄得唐若破涕为笑。 范云轻拂着唐若面颊上那个巴掌印子:“疼不?现在还疼不?” “疼!” 疼就得治。 范云弄了一个煮鸡蛋,剥掉皮,露出热乎乎白嫩嫩的蛋白,给唐若在脸上左滚右滚上滚下滚的很是折腾了一阵后,宣布她的脸,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唐若睡了一晚起来后,忐忑不安地照了照镜子,惊喜地发现原先肿起来了的巴掌印子,确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了一点点浅痕,于是,她的心中,瞬间对范云佩服的五体投地。 范云看着唐若一夜过后好了的脸,手机被抢得郁闷也就消失了,算了,破财免灾! 破财免灾! 他一个劲的安慰着唐若,唐若攥着美人拳,轻轻地捶着他的胸口:“对不起,对不起,等我发了工资。山东永清赔你一个。” 范云坏笑着,把嘴巴凑了上去:“唐若你的脸还有一点点浮肿,听说,滚完鸡蛋的第二天,再亲一亲,效果会更好哦!” 骗人! 男人都是大骗子。 还别说,大骗子范云觉得他跟唐若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可以提供有力证明的就是,唐若越来越舍不得跟他分开了。 两个人一到了下班时间,就黏黏糊糊地想腻在一起,开始的时候,还假模假样避人耳目,试图在先玲与杨姐她们面前遮遮掩掩的,到了后来,马脚越露越大,终于公开了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由朋友,转为男女朋友。 这! 杨峰感觉有点奇怪,唐若以前不是有个男朋友吗? 不了解唐若、范云与方科之间恩怨是非的杨峰,有时甚至还对杨姐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杨姐笑着问堂弟:“你觉得那个方科怎么样?” 杨峰摇摇头:“肯定是没有范云好了,那个人,平时见了我,都很少说话的,我去他那买包子,从来没有优惠过给我。” 方科怎么可能优惠给他,他又不是杨姐。 。 第92章 两团小火苗 杨姐也这样认为。 杨姐认为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错的。 譬如。 她觉得小城的春天已经过了一半了,而天气,也该暖和一点了,穿了那么久的冬装,也该换换了。 可是,春天偏不如她的愿。 一场倒春寒,又来了。 冷得让人打颤的那种。 春天实力打了杨姐的脸。 倒春寒来的时候,唐若正拱在范云的怀里,听他说着那些甜死人不偿命的小情话。 范云发现了一个和唐若约会的好地方,就在马雪莹家对面不远的另一个开放式小区里,有一个小公园,不只有一个小公园,更妙的是,公园里还有好几张大椅子。 估计,应该是小区里那些老头老太太搬过来。123。方便白天带孙子时坐的。 这个地方,周围有一个理发店,有两个麻将馆,还有一个常常营业到深夜的小卖店。 再加上路灯,所以,晚上这里的灯光也不是很暗,灯光不暗,就代表安全。 起码,范云觉得安全,范云觉得安全,唐若就觉得安全,只要跟范云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也不怕。 于是,两个人就把这里当成了约会的首要地点。 最近几个晚上,因为倒春寒来了,有点冷,范云每次来的时候,就穿了一件风衣,他们城管队发的那种长长的蓝风衣。 。在这里等唐若。 唐若来得比较晚。 因为她要把马雪莹哄睡了,才可以偷偷地溜出来。 唐若也是胆大包天,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完全不顾后果,她就没想过,万一马雪莹睡着睡着,突然醒了,哭着找她,怎么办? 唐若应该也没想那么多了。 话说。 范云其实也挺傻的,他傻到什么程度呢? 每个晚上,把唐若和自己往风衣里一裹,然后就贴在她的耳边跟她聊天,有时候也说情话。 但。 仅限于此。 。。。仅限于此。。。 就这样,也挺甜的了。 有一天晚上。山东永清范云终于开了窍,他觉得自己应该带唐若搞点其它的节目了。 别想歪了。 范云居然带着唐若去了台球室。 半夜三更,十一点多,去打夜场的台球,真可笑。 范云球技不错,不一会儿就将自己的半花球打得还剩下了一个15号了,唐若看着自己还有五个没有打进球袋,耍赖道:“我不干,我要打那个半花的,你打全花的。” 范云奇道:“为什么?” “谁叫你不让着我的,这是罚你的!” 好吧!娱乐规矩都是女人定的,想怎么玩都成,范云反正是舍命陪淑女。 唐若捣来捣去,唯一的一个15号就是捣不进球袋,当范云把那些全花球一鼓作气捣进球袋,开始打黑8的时候,唐若又耍赖了:“那个半花球,是你的,黑8是我的!” 范云辩解道:“我们的球不是换过了吗?你不是要打半花吗?那个半花不是你的吗?凭什么让我打?”…。 唐若振振有词道:“可是,我现在又不想换了,所以,那个半花球现在还是你的,你来打!” 范云的鼻子都快被她气歪了。 范云俯下身去,找好角度,打了一个完美的跳球,把15号收入中袋。 范云洋洋得意。 黑8,他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现在,桌子上就剩下一个黑8了,他实在想不出唐若还有什么鬼点子。 唐若眨巴眨巴眼睛,又说了:“现在,只允许你打跳球,不准用反弹,不准打缩杆,也不准挂长途,你的跳球不是打得很好吗?刚才不是洋洋得意吗?” 范云彻底无语了。 唐若真不讲理呀! 跳就跳吧。 打跳球,范云也比唐若厉害, 范云竖起杆子往下一戳母球。123。击出了最后一跳,白色母球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磕在了黑8上,将黑8磕得朝底袋运行过去,马上入袋。 可是。 唐若把球杆一横,把黑8拦住了:“不行,这下不算,最后一下,不允许跳杆,所以扣掉你三杆的机会。” 天哪! 唐若将那只黑8收入袋中,娇笑道:“范云,你输了,罚你背我回大院。” 好吧。 范云发现自己跟唐若打台球,打了一个晚上,连一局都没赢过。 他苦哈哈着一张脸,弯下腰去:“若若,你的台球打得太好了。 。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唐若“咯咯”笑着,她骑在范云的脖子上,揪着范云的两只耳朵:“驾!” “驾!” 唐若坐在范云的肩头,两只穿着黄花布鞋的脚在他的胸前荡来荡去。 范云忙抓住她的脚:“小心,别掉下来摔着了!” 握着唐若柔软细腻的脚踝,范云心中不由一荡,唐若俯下身来,在他的唇边“啵”了一下。 此时,别说让范云背着唐若走,就是让他公主抱着走,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 有问题的是,唐若这样每晚溜出来跟范云玩,就导致了她的睡眠严重不足,终于,在又一次陪范云熬了个大半夜后,第二天,唐若再也受不了了。山东永清她送完马雪莹就直接回来了,趴到床上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下午该接马雪莹了才起来。 等唐若补够了觉,又和范云这样玩上一轮。 娱乐节目搞起来。 范云还带着唐若去看夜场电影。 两个人跑到古戏台那里,范云先买上一些小零食,通常都是些什么话梅啦,瓜子啦,爆米花啦,然后,牵着唐若的手,从戏台底下钻过去,走到位于万里桥旁边的县电影院门口。 票,范云早买好了。 唐若喜欢看现代故事片,范云就陪她看,其实他更喜欢看武侠片,好莱坞的大片也可以,特别是反映环境变化与人类社会等现实题材的灾难片,范云特别喜欢。 既然看片,经典必不可少。 当唐若轻轻靠在范云肩头,看着杰克深陷冰冷的海水中,拼命将那颗海洋之心的钻戒交给她的片段时,唐若感动得如同一枝雨后海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没办法,像《泰坦尼克号》这样的经典影片,是完全能够跨越国界的。…。 艺术无国界。 有时候,看到一些轻松的喜剧片时,范云就会从零食袋中摸出一桥酸酸甜甜的七巧话梅,喂进唐敏会嘴里,唐若,嘟着小嘴巴递过来,这时,必然是有一甜甜的吻滴! 但是,让人讨厌的是,电影院中,总有些人喜欢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极需要安静的场所,还是有些人不顾他人的感受,我行我素,素质实在堪忧。 范云发现,电影院,其实也是一个小社会,放映着影片的同时也在进行着一个自我的剪辑,若是跳出观众的席位,而是站在上帝视角观察的话,在这个方寸之间的狭小天地里,也是颇能读懂一些东西的。 范云就默看。 一前一后相跟着的。123。是夫妻。 牵手如他的那一对,是情侣。 男的试图接触女的腰肢时,被女的轻轻躲掉的那一对,八成那个男的还没有得手。 跟在二十岁的姑娘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料来不是她的爸爸,两人关系,有待进一步探讨。 范云紧紧扣着唐若的手指,伏在她耳边笑道:“你看,唐若,你看那一对。” 唐若看过去,呵呵! 他们的爱情,让杰克与露丝也自愧不如。 可以理解,春天了嘛!春天是个什么季节?呵呵!发芽的季节。 。孕育的季节,万物萌动的季节。 看完了电影,范云就牵着唐若的手,屁颠屁颠送她回来,有时候坐一个“慢慢摇”,在大街上拉风地呼呼跑,有时候,范云就背着唐若走。 范云能背着唐若,从电影院门口,一直把她送到马雪莹家的楼下面,这一点,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如果掐表的话,时间起码超过一个小时。 这不算什么,当兵的时候,范云曾经提着一箱阻车钉跑过三千米。 阻车钉是什么东西,有多重,对不起,范云说他谁也不会告诉滴。 除了唐若。 当唐若揪着他的耳朵问他。山东永清阻车钉到底多重时,范云咧着嘴道:“和你差不多重,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 算你老实,唐若把揪着他耳朵的手,慢慢又松开了。 这个,莫非是范云以后的预习? 预习有朝一日,也这样驮着自己和唐若的宝宝,让宝宝的小手揪着自己的耳朵,薅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的催他:“冲啊……” 哎! 甜是甜,挺累的。 话说。 甜蜜的日子过得真快,眨眼清明已过,又至谷雨。 这一天,华华从南宁回来了。 坐在老广场一家甜品店里,华华有一肚皮的话想跟唐若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唐若看出了华华的闷闷不乐,华华脸上藏不住心中事,她跟唐若一样,都是那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 唐若就问她:“怎么了华华?我发现你这次回来,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呢?”…。 华华抿了抿勺子,眼望窗外,悠悠叹了口气。 缓了一下后,她将一肚子的话都倒给了唐若,她必须要倒一下了,再不倒,肚子就憋爆炸了。 原来。 最近一段时间,华华的那个北京男朋友,突然变得十分反常,对她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百依百顺,变得渐渐不耐烦起来,开始,因为一点小事,他会和华华拌嘴,后来就由拌嘴升级到吵架,再由吵架升级到冷战,两个人吵到厉害的时候,就谁也不理谁,然后慢慢等待一方服软,一开始,是他,是他主动哄华华,现在,却渐渐快变成华华哄他了。 华华就想不通。 好好的一个男朋友,怎么变成这样了? 心平气和的时候,她就试着问他,想问一下他的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对自己的厌倦?还是因为他已另有新欢? 华华。123。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如果她的北京男朋友说出一句不爱她了,她马上会收拾东西离开他,绝不会像一些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纠缠他的。 可是。 每当华华问他的时候,要么,他就坐在沙发上揪着自己的头发默然无语,要不就突然变得暴燥起来,跟华华大吵上一架。 吵完后,又痛哭流涕地请求华华原谅他,说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次数多了。搞得人很崩溃。 主要是,华华不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 华华就想暂时地离开他一段时间,回来玩几天,一来自己也可以解解闷散散心,二来她也想通过别离改善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唐若听了华华的话,她也提不出什么有益的意见,对于感情之事,她也不是什么老手,所以,唐若也只能安慰华华道:“有可能,是他工作上不顺利呢?有些男人,事业心比较强,一旦事业上受了挫折后,情绪也会变的!” 华华摇摇头:“不是的,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他的事业出了问题,他才会心情不舒畅,可是他说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唐若突然想起了电视中经常放的一些桥段,就对华华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们的异地恋。山东永清而他的家里人,又在他们那里给他找了女朋友了,现在正对他催婚呢?” 这个原因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 如果他自己不说出来,单凭唐若跟华华两个人这样猜来猜去,又有什么用呢? 想知道真正的答案,还是要当事人的啊!唐若觉得,如果是这样谈恋爱,那就实在太没意思了。两个人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开诚布公的摆在桌面上来谈,谈恋爱谈恋爱,就要爽爽快快地谈,别捂着掖着,或者一方倾心相待,而另一方却吞吐闪烁,那样,真的就太没劲了。 唐若提醒道:“细节,细节,他现在跟以前有哪些细节上的不一样,特别是他的生活习惯,穿衣打扮等等。” 华华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 她本就是个粗线条的人,突然提到细节,不是有心去发现的话,如何想得起来什么。 华华觉得难以启齿,有些话,她还真不好意思跟唐若说。 。 第93章 范云要参加比赛 好吧! 且让华华和唐若慢慢地聊吧。 现在说范云。 范云今天没有上班。 不是他不想上班,是大队长杨宗玮不让他上了。 为什么? 因为,队里最近组织了十来个人的节目,其中,就抽到了范云。 队里,每年都要参加一次全地区范围举行的义务消防队大型比武,今年的比武,随着杨宗玮大队长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的那一声响,就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个,可是个要脸面,出风头的活。 可惜的是,在杨大队的带领下,本小城近几年的比武,邪门的每一次都是颗粒无收。 年年比赛,年年垫底。 全州的大队长张季声每年都是一脸坏笑拍着杨大队的肩膀鼓励道:“老杨。123。不错不错,你们今年的成绩又提高了一名,等下你可要请客哟!” 杨宗玮看着张季声的贼笑,真想把他一巴掌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亚马逊海沟里去。 可是。 自己带领的队伍,年年垫底,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 今年杨大队能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招收一批新的队员入队,与他们的成绩总是排在最后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去年比武后。 杨大队垂头丧气站在领导面前报告道:“……我觉得。 。如果想改变一下我们队的风貌,在明年的大比武中取得进步的话,必须要增加一些新鲜血液了。” “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外围招一些人,优秀的,有素质的那种,例如刚刚退伍的士兵。” 领导点点头,对他的想法表示肯定,虽然领导觉得,杨宗玮这个建议目的并不单纯,但是,领导自有领导的眼光,他早已高屋建瓴的意识到了,随着城镇化建设进程的加速推进,城区面际不断向周边拓展,是时候,适当的增加人手了。 不止是他们这个部门,许多有关部门都要增加人手了,这一点,环境卫生局与交警队做到了前头。 没办法。 环境卫生局主管整个小城的公共卫生。山东永清垃圾清运,小城越扩越大,当然扫马路的人也要增加,就拿唐若妈来说,她不可能扫完了自己的辖区,再去帮隔壁的气象所扫他们的大院子吧? 人员不够,就要补充。 虽然,在人员补充的过程中,各路神仙都纷纷出马,恨不得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插进来,帮他们解决就业的同时也为自己在家族内树立下良好的口碑。 “看那个谁谁谁………把他小舅子弄进了他上班那里!” “那是,谁叫人家有本事,再说了,人家那是符合规定的外聘外聘,现在都流行举贤不避亲,你不知道吗!” “呵呵,我知道……” 但是。 许多时候,各部门的领导心里都有数,开会的时候都会端着茶杯,敲打着如同下属一般的麦克风:下面,我重点强调三点,啊……这个第一点,啊……咱们用人的标准,那必须是从严,从优,要经过层层选拔………。 行吧。 当初,范云就这样,被选拔到了队里,如今,又被选拔出来,去参加比赛了。 本来,以他的资历,是只能给那些参加比赛的老鸟们端茶倒水,做一做场记什么的。 这个差事,本队虽然年年出丑,年年垫底,但是,这些,丝毫不影响它是个肥差。 训练虽然有一定强度,但是,比起上班,还是舒服的多,训练嘛,无非就是关在队里的大院子里进行,一天两餐饭包了,水,尽管喝,虽然不是红牛,但时不时也有一些碳酸饮料什么的提供。 另外,参加比赛的人,每人能收获一套品牌运动服装。 请注意,是从头到脚,这一套衣服,也值点钱的,除此之外。123。如果侥幸从所有参赛队伍中脱颖而出拿到了名次,不但团体有奖励,个人,更是有奖励的。 话说,本队上一次拿过什么名次,年代久远得连资历最老的杨大队也说不清楚了,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徐徐道:“上一次拿名次,……那一次是我,我当时应该是拿了个消防结比赛第三名吧……” 哈! 他们只是义务消防队,又不是全职的,这种跨专业的名次,倒也对他们没什么大的关系。 如果是全区城管大比武,那可就不同了,那个名次的含金量可就高了。 。高到可以直接与参与者的晋升、工资等福利待遇直接挂钩,那个,可就是真正的千军万马齐过独木桥了。 不过。 不管是什么比赛,既然是比赛,谁都想赢,谁也不想每一次都在这里垫底,陪太子读书。 所以,杨大队今年很想打个翻身仗。 打翻身仗的同时,还要照顾一下自己的私心,是人,都有私心,平日里跟杨大队关系最好的那几个班长,他当然尽量都要让他们上,对不对?他们都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有几个私交不错的,也得上,然后就是…… 杨大队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他亲自制定的候选人名单,十分犹豫。山东永清感觉划掉这个也不好下手,划掉那个也还得再斟酌斟酌,最后,他果断的划掉了范云的名字。 杨大队自言自语道:“范云?范云,看上去似乎素质不错,但是,这个消防比赛不是秀肌肉,比得是专业技能,新手行不行?还是用老鸟算了!” 待他审核好名单,准备公布,并选拔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班长说自己的腿因为骑摩托车拐弯快了,摔伤了,参加不了比赛了。 这时,杨大队的目光才落到已经被他划掉的范云身上,算了,就他吧,杨大队不想再动脑子斟了,还未出师就有一位干将自我淘汰的情况,让他觉得今年的比赛,十有八九又要剃秃瓢了。 真是让人沮丧。 那就训练吧。 杨大队亲自抓。 当他把十名精挑细选的队员,组织在训练场上的时候,杨大队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表情严肃精神抖擞的模样,忽然觉得今年的比赛,还是大有希望的。…。 其实,每一年,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杨大队吼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啪啪啪”,不错,看得挺齐。 “下面,我们进行水带的连接训练,易保国,出列!” 一个接近四十岁的,挽起的袖子下,那条手臂上长着好几个脂肪瘤的男子走出了队列。 “你来做个示范动作。” “是!” 易保国走到摆放在队列面前的消防水带处,弯下腰去,双手反扣住水带的接头,然后,稍有停顿,双手猛地用力将水带往前一抖一甩,“啪”的一声,水带被他抖得笔直,长蛇一样向远处滚了出去。 标准! 漂亮! 易保国这样的动作。123。难道还拿不了比赛名次? 易保国迅速拿起另一盘水带的接头,与他手上水带的接头接驳在一起。 “咔!” “咔咔咔咔!” 没接上? 什么情况? 易保国有点着急,刚才接近完美发挥的第一次动作,被第二次总是连接不上的接驳动作,变成了即将宣告失败的演练。 越急越不上。 易保国的脸涨得通红,这……出丑了呀!而且还是在大队长的无限信任,以及另外九个人瞪着大眼的注视之下。 他沮丧地拿起那两盘水带的接头。 。看了看后,突然喊道:“杨大队,你看,这两盘水带的接头不一样,怪不得我半天接不上。” 杨大队看看,果然。 一个接头是啮合式的,另一个是直插式的。 这! 这时,刚才还很认真站着的队形,也散开了,一队人你拿起水带头看一下,他拿起水带头研究一下,一片喧哗。 杨大队朝一个额头上有挺大一个疤的瘦子怒道:“他妈的,张金成,你格老子的,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水带,啊!干的什么活?” 叫张金成的那个疤头讪笑着,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山东永清失误失误,我再去拿两盘过来!” “快去,拿最新的,最新的,明白吗?” 疤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别说,这个简单的水带连接训练,学起来容易,不到一小时,范云就完全掌握动作要领了,可是,若是求精,求速度,那可就难了。 杨大队掐着秒表,大声吼着自己的手下:“快,快,再快一点。” 他的手下们,包括范云在内,都感觉自己实在已经够快的了,可是,杨大队依然喊着:快快快! 快不快,杨大队心里有数,去年的成绩单在那里摆着呢,今年的训练成绩,比去年还不如。 不过,他也知道,急不得,这种兼具技术与技巧性的东西,放下容易,捡起来却难。 什么都要有个过程,多训几天就好了。 休息的间隙,范云问了问杨大队本队去年比赛的成绩,以及获奖队的成绩,望着别人家的成绩,范云悄悄背过身去吐了吐舌头。…。 天! 他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可是,比起人家获奖的成绩,他的训练计时,实在差得太远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杨大队故意把他们的成绩时间写长了一点,每个人写长了十秒,这样,好逼得他们努力再努力,他觉得这样,可以让队员们认识到本队与强队之间的差距。 这,是杨大队的秘密。 范云走到水带面前,俯下身去,用力一甩,“啪”,水带立刻打开,他以最快的速度接上了第二盘后,提起就跑,跑到第一盘水带即将完全展开之处,右手手腕一叼,然后再向下一沉。 第二盘也甩了出去。 枪头,接上。 终点,到达。 还行,通过大半天的训练,范云的动作规范了许多,标准的动作是缩短时间的关键。123。不拖泥带水,不要有小动作,假以时日,范云的成绩应该能大有突破。 不过,他们队里有两个老鸟动作更好,更快,比范云的动作标准,规范的多,他们,应该是参加水带比赛的主力军,至于剩下的范云几个,还是看成绩吧!除非他们之间有人能超越那两个老鸟,不然的话,就只能老鸟们去出风头抛水带,而菜鸟们只能负责在后面看守水源开关,待老鸟们即将到位之后大喊一声:“开水!”然后,菜鸟们把阀门一开,带有强劲压力的消防水顺着水带水壁“嗖嗖嗖”把自己朝前方推送出去,继而到达枪头。 “嗞!” 水龙一样银舌疾吐。 。水落如注。 脂肪瘤易保国拿了一瓶矿泉水,递到喊得口干舌燥的杨大队手中:“杨队,喝水!” 杨宗玮看着自己的手下,指着木皮夹子上的成绩单对他道:“老易,这个成绩不行啊,从接好水带,到出水,慢了吧?我觉得,还要努力呀!” 易保国点头道:“嗯,太久没搞了,手生了,多训练几天,应该就好了。” “是啊,是要多练练,都努努力,争取练好一点,今年能不能拿到名次,可就全看你们的了,领导们说了,拿到了名次,喜屋酒店给大家庆功,若是拿不到名次……” “习惯了!”旁边一个圆圆脸的队员神补刀。 “他妈的,霍立,你给老子滚蛋,快去甩水带去。”杨大队笑骂了那个圆圆脸一句。 霍立嘿嘿笑着。山东永清拿起一盘水带,一抖一甩,范云觉得,今年的冠军非他莫属了。 甩了半天水带,大家都累了,一个个被杨宗玮大队长给折腾的舌头从嘴巴里吊出来老长:“咳!杨大队,该收工了吧?你也该去接嫂子去了吧?” “就是,杨队,要不要,我去替你接嫂子回来?”敢跟杨大队开这个玩笑的,是他最器重的三班班长荣建,整个队里,只有荣建资历与杨大队一样老,老得杨大队那个位置,当初差一点点就是他的了,可惜,最后还是归了杨大队。 荣建与杨大队的渊源,深着呐!所有的带队班长里面,以他为尊,其他带队班长都要让他三分,不过,荣建这个人是个直脾气,肚子里藏不住货,所以,平时里也没少被另几个班长当枪使。 有什么工作上的不满意,有什么牢骚的时候,大家都是先发给荣建,荣建当然就会转身又发给杨大队。 某种程度上,荣建是处于队中上下级之间的一个传声筒。 。 第94章 比赛 好吧! 且让华华和唐若慢慢地聊吧。 现在说范云。 范云今天没有上班。 不是他不想上班,是大队长杨宗玮不让他上了。 为什么? 因为,队里最近组织了十来个人的节目,其中,就抽到了范云。 队里,每年都要参加一次全地区范围举行的义务消防队大型比武,今年的比武,随着杨宗玮大队长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的那一声响,就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个,可是个要脸面,出风头的活。 可惜的是,在杨大队的带领下,本小城近几年的比武,邪门的每一次都是颗粒无收。 年年比赛,年年垫底。 全州的大队长张季声每年都是一脸坏笑拍着杨大队的肩膀鼓励道:“老杨。123。不错不错,你们今年的成绩又提高了一名,等下你可要请客哟!” 杨宗玮看着张季声的贼笑,真想把他一巴掌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亚马逊海沟里去。 可是。 自己带领的队伍,年年垫底,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 今年杨大队能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招收一批新的队员入队,与他们的成绩总是排在最后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去年比武后。 杨大队垂头丧气站在领导面前报告道:“……我觉得。 。如果想改变一下我们队的风貌,在明年的大比武中取得进步的话,必须要增加一些新鲜血液了。” “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外围招一些人,优秀的,有素质的那种,例如刚刚退伍的士兵。” 领导点点头,对他的想法表示肯定,虽然领导觉得,杨宗玮这个建议目的并不单纯,但是,领导自有领导的眼光,他早已高屋建瓴的意识到了,随着城镇化建设进程的加速推进,城区面际不断向周边拓展,是时候,适当的增加人手了。 不止是他们这个部门,许多有关部门都要增加人手了,这一点,环境卫生局与交警队做到了前头。 没办法。 环境卫生局主管整个小城的公共卫生。山东永清垃圾清运,小城越扩越大,当然扫马路的人也要增加,就拿唐若妈来说,她不可能扫完了自己的辖区,再去帮隔壁的气象所扫他们的大院子吧? 人员不够,就要补充。 虽然,在人员补充的过程中,各路神仙都纷纷出马,恨不得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插进来,帮他们解决就业的同时也为自己在家族内树立下良好的口碑。 “看那个谁谁谁………把他小舅子弄进了他上班那里!” “那是,谁叫人家有本事,再说了,人家那是符合规定的外聘外聘,现在都流行举贤不避亲,你不知道吗!” “呵呵,我知道……” 但是。 许多时候,各部门的领导心里都有数,开会的时候都会端着茶杯,敲打着如同下属一般的麦克风:下面,我重点强调三点,啊……这个第一点,啊……咱们用人的标准,那必须是从严,从优,要经过层层选拔………。 行吧。 当初,范云就这样,被选拔到了队里,如今,又被选拔出来,去参加比赛了。 本来,以他的资历,是只能给那些参加比赛的老鸟们端茶倒水,做一做场记什么的。 这个差事,本队虽然年年出丑,年年垫底,但是,这些,丝毫不影响它是个肥差。 训练虽然有一定强度,但是,比起上班,还是舒服的多,训练嘛,无非就是关在队里的大院子里进行,一天两餐饭包了,水,尽管喝,虽然不是红牛,但时不时也有一些碳酸饮料什么的提供。 另外,参加比赛的人,每人能收获一套品牌运动服装。 请注意,是从头到脚,这一套衣服,也值点钱的,除此之外。123。如果侥幸从所有参赛队伍中脱颖而出拿到了名次,不但团体有奖励,个人,更是有奖励的。 话说,本队上一次拿过什么名次,年代久远得连资历最老的杨大队也说不清楚了,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徐徐道:“上一次拿名次,……那一次是我,我当时应该是拿了个消防结比赛第三名吧……” 哈! 他们只是义务消防队,又不是全职的,这种跨专业的名次,倒也对他们没什么大的关系。 如果是全区城管大比武,那可就不同了,那个名次的含金量可就高了。 。高到可以直接与参与者的晋升、工资等福利待遇直接挂钩,那个,可就是真正的千军万马齐过独木桥了。 不过。 不管是什么比赛,既然是比赛,谁都想赢,谁也不想每一次都在这里垫底,陪太子读书。 所以,杨大队今年很想打个翻身仗。 打翻身仗的同时,还要照顾一下自己的私心,是人,都有私心,平日里跟杨大队关系最好的那几个班长,他当然尽量都要让他们上,对不对?他们都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有几个私交不错的,也得上,然后就是…… 杨大队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他亲自制定的候选人名单,十分犹豫。山东永清感觉划掉这个也不好下手,划掉那个也还得再斟酌斟酌,最后,他果断的划掉了范云的名字。 杨大队自言自语道:“范云?范云,看上去似乎素质不错,但是,这个消防比赛不是秀肌肉,比得是专业技能,新手行不行?还是用老鸟算了!” 待他审核好名单,准备公布,并选拔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班长说自己的腿因为骑摩托车拐弯快了,摔伤了,参加不了比赛了。 这时,杨大队的目光才落到已经被他划掉的范云身上,算了,就他吧,杨大队不想再动脑子斟了,还未出师就有一位干将自我淘汰的情况,让他觉得今年的比赛,十有八九又要剃秃瓢了。 真是让人沮丧。 那就训练吧。 杨大队亲自抓。 当他把十名精挑细选的队员,组织在训练场上的时候,杨大队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表情严肃精神抖擞的模样,忽然觉得今年的比赛,还是大有希望的。…。 其实,每一年,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杨大队吼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啪啪啪”,不错,看得挺齐。 “下面,我们进行水带的连接训练,易保国,出列!” 一个接近四十岁的,挽起的袖子下,那条手臂上长着好几个脂肪瘤的男子走出了队列。 “你来做个示范动作。” “是!” 易保国走到摆放在队列面前的消防水带处,弯下腰去,双手反扣住水带的接头,然后,稍有停顿,双手猛地用力将水带往前一抖一甩,“啪”的一声,水带被他抖得笔直,长蛇一样向远处滚了出去。 标准! 漂亮! 易保国这样的动作。123。难道还拿不了比赛名次? 易保国迅速拿起另一盘水带的接头,与他手上水带的接头接驳在一起。 “咔!” “咔咔咔咔!” 没接上? 什么情况? 易保国有点着急,刚才接近完美发挥的第一次动作,被第二次总是连接不上的接驳动作,变成了即将宣告失败的演练。 越急越不上。 易保国的脸涨得通红,这……出丑了呀!而且还是在大队长的无限信任,以及另外九个人瞪着大眼的注视之下。 他沮丧地拿起那两盘水带的接头。 。看了看后,突然喊道:“杨大队,你看,这两盘水带的接头不一样,怪不得我半天接不上。” 杨大队看看,果然。 一个接头是啮合式的,另一个是直插式的。 这! 这时,刚才还很认真站着的队形,也散开了,一队人你拿起水带头看一下,他拿起水带头研究一下,一片喧哗。 杨大队朝一个额头上有挺大一个疤的瘦子怒道:“他妈的,张金成,你格老子的,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水带,啊!干的什么活?” 叫张金成的那个疤头讪笑着,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山东永清失误失误,我再去拿两盘过来!” “快去,拿最新的,最新的,明白吗?” 疤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别说,这个简单的水带连接训练,学起来容易,不到一小时,范云就完全掌握动作要领了,可是,若是求精,求速度,那可就难了。 杨大队掐着秒表,大声吼着自己的手下:“快,快,再快一点。” 他的手下们,包括范云在内,都感觉自己实在已经够快的了,可是,杨大队依然喊着:快快快! 快不快,杨大队心里有数,去年的成绩单在那里摆着呢,今年的训练成绩,比去年还不如。 不过,他也知道,急不得,这种兼具技术与技巧性的东西,放下容易,捡起来却难。 什么都要有个过程,多训几天就好了。 休息的间隙,范云问了问杨大队本队去年比赛的成绩,以及获奖队的成绩,望着别人家的成绩,范云悄悄背过身去吐了吐舌头。…。 天! 他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可是,比起人家获奖的成绩,他的训练计时,实在差得太远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杨大队故意把他们的成绩时间写长了一点,每个人写长了十秒,这样,好逼得他们努力再努力,他觉得这样,可以让队员们认识到本队与强队之间的差距。 这,是杨大队的秘密。 范云走到水带面前,俯下身去,用力一甩,“啪”,水带立刻打开,他以最快的速度接上了第二盘后,提起就跑,跑到第一盘水带即将完全展开之处,右手手腕一叼,然后再向下一沉。 第二盘也甩了出去。 枪头,接上。 终点,到达。 还行,通过大半天的训练,范云的动作规范了许多,标准的动作是缩短时间的关键。123。不拖泥带水,不要有小动作,假以时日,范云的成绩应该能大有突破。 不过,他们队里有两个老鸟动作更好,更快,比范云的动作标准,规范的多,他们,应该是参加水带比赛的主力军,至于剩下的范云几个,还是看成绩吧!除非他们之间有人能超越那两个老鸟,不然的话,就只能老鸟们去出风头抛水带,而菜鸟们只能负责在后面看守水源开关,待老鸟们即将到位之后大喊一声:“开水!”然后,菜鸟们把阀门一开,带有强劲压力的消防水顺着水带水壁“嗖嗖嗖”把自己朝前方推送出去,继而到达枪头。 “嗞!” 水龙一样银舌疾吐。 。水落如注。 脂肪瘤易保国拿了一瓶矿泉水,递到喊得口干舌燥的杨大队手中:“杨队,喝水!” 杨宗玮看着自己的手下,指着木皮夹子上的成绩单对他道:“老易,这个成绩不行啊,从接好水带,到出水,慢了吧?我觉得,还要努力呀!” 易保国点头道:“嗯,太久没搞了,手生了,多训练几天,应该就好了。” “是啊,是要多练练,都努努力,争取练好一点,今年能不能拿到名次,可就全看你们的了,领导们说了,拿到了名次,喜屋酒店给大家庆功,若是拿不到名次……” “习惯了!”旁边一个圆圆脸的队员神补刀。 “他妈的,霍立,你给老子滚蛋,快去甩水带去。”杨大队笑骂了那个圆圆脸一句。 霍立嘿嘿笑着。山东永清拿起一盘水带,一抖一甩,范云觉得,今年的冠军非他莫属了。 甩了半天水带,大家都累了,一个个被杨宗玮大队长给折腾的舌头从嘴巴里吊出来老长:“咳!杨大队,该收工了吧?你也该去接嫂子去了吧?” “就是,杨队,要不要,我去替你接嫂子回来?”敢跟杨大队开这个玩笑的,是他最器重的三班班长荣建,整个队里,只有荣建资历与杨大队一样老,老得杨大队那个位置,当初差一点点就是他的了,可惜,最后还是归了杨大队。 荣建与杨大队的渊源,深着呐!所有的带队班长里面,以他为尊,其他带队班长都要让他三分,不过,荣建这个人是个直脾气,肚子里藏不住货,所以,平时里也没少被另几个班长当枪使。 有什么工作上的不满意,有什么牢骚的时候,大家都是先发给荣建,荣建当然就会转身又发给杨大队。 某种程度上,荣建是处于队中上下级之间的一个传声筒。 。 第95章 赛后聚餐 范云虽然激动,但是不敢骄傲。 他没想到自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而且,这个机会,还是别人“让”给他的。 所以,领完了奖的范云,从台上下来后,就把奖金与奖状一起给了杨宗玮大队长。 奖状有两张,一张是他个人的,一张是颁给集体的。 奖金,却只有一份,范云知道,这份钱只能交给杨大队处理,即使他把钱给杨大队的时候,杨大队让他自己收着:“你拿着吧,你给咱们队取得了第一名的荣誉,这钱是你应该得的。” 杨大队不在乎这点奖金。 范云在乎。 因为,他看着霍立的时候,发现霍立的脸上面无表情,并不像其他同事一样,一边传看着奖状,一边夸他:“真棒!” “好样的!” “范云。123。可以啊,不错,给咱们队争光了。” 范云点着头,但不笑。 尽量不笑。 他怕霍立因为自己的得奖心里不舒服,这个钱,他坚决不要。 虽然范云很想安慰一下霍立,由衷的安慰一下他,但是范云又忍住了,他觉得自己此时对霍立说任何话,都有可能引起他的反感,都会让霍立认为他是在炫耀自己。 所以,范云把小尾巴紧紧夹了起来。 班长说过的话提醒着他:是龙也要盘着。 。是虎也要卧着。 做人,有时候真的挺难的。 做为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有这样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觉悟,跟他在部队受到的良好教育是分不开的。 他不像社会上那些古惑仔一样的年轻人,身上纹着纹身,头上染着黄毛绿毛,走路的时候都是鼻孔朝天。 范云不。 范云觉得那种人,看上去色厉内茬,实际上却外强中干。 范云根本不把那种社会青年放在眼里,当然,这不代表范云对那一类人有歧视心理,没有的,但是,若是想让范云成为那一类人,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范云属于若有战,召必回的那种类型,那种喜欢看军事与新闻节目。山东永清视野宽阔的一类人。 他绝不会像天天钻网吧的那些小青年一样,把打游戏和颓废当成爱好的。 返回的大巴上,杨宗玮高兴的宣布,今天晚上,全体人员都到喜屋酒店聚餐,范云不要的这几百块钱奖金,都给大家加菜。 太好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比赛输赢没什么,有大餐吃,那可太好了。 特别是赵艳玲,梁蓉她们那些女的,说起比赛她们只会眨巴眼,并没有半点兴趣,可是,若说是吃大餐,那可就来了兴致。 回到城里,杨宗玮让那些班长们,负责通知各自的手下,城管队几十号人呢,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当然要靠这些带班的去传达,难不成,要他大队长一个个去谈话? 那还不得累死他。 一般情况下,他只管班长,队员,交给班长好了,杨宗玮对上级领导负责,班长对他负责,而范云,则对老魏负责,这在管理上叫做,逐级负责制。…。 今天参加比赛的,当然不用上岗了,回去洗一洗,休息休息等着吃大餐就可以了。 杨大队说了,晚上六点半,喜屋酒店见,不见不散。 范云回宿舍洗了个澡,今天比赛,身上搞得脏的很,特别是那个消防气垫,扯来扯去蹭得身上全是灰,必须洗一洗。 洗澡的时候,范云觉得自己应该给唐若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自己今晚有活动,就不过去她那里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嘲笑自己道:“真是个猪脑袋,她的手机都被抢了,打个毛啊!” 范云又有点后悔,早知道,今天那几百块钱自己应该拿着的,然后再添点钱,给唐若再买个手机。 这! 既然没要了。123。他也不能再找杨大队把钱要回来了呀。 范云就想,等明天抽空再去移动营业厅逛一逛,看一看手机,上一次他给唐若的那张卡,唐若又还给他了,里面的钱还原封未动,给唐若买个手机,应该还是够的。 不过,那钱可是他最后的存款了,如果全部用光了的话,也不行,范云觉得,先去看看,看看再说。 那就不想别的了,安心吃大餐,他早已经给唐若说过了今天比赛的事,刚才起了再给她打一个电话的念头,其实只是有点想她了,想跟她说说话罢了。 算了。 吃饭去。 范云催着下班后。 。还在磨磨蹭蹭一边抽烟,一边换衣服的唐彬:“快点唐彬,别抽烟了,快点换衣服吧,我们早一点去,占个好位置。” “不急,不急,六点半还早呢!” “快点吧,早点去好一点,去晚了,领导们都到了,不太好。” “行行行,马上,马上。” 范云把自己的被子折了一下,床单胡搂平的时候,唐彬的衣服也换好了。 唐彬去照镜子了,范云发现唐彬的枕头下面,有本书露出了一个角,他顺手拽了出来。 《基督山伯爵》。 范云随手翻了翻,刚看第一页就被吸引住了。 本来。山东永清范云并不怎么喜欢看外国书,因为他觉得,那些这个什么斯基那个什么夫的外国人名,十分难记,常常是一本书看完了,连主角是谁,都没记住。 不过,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他,作者功力深厚的铺垫,写景,写实,描写细致入微的刻画…… 范云心想,看上去懒得跟猪一样的唐彬,没想到还喜欢看这样的大部头名著,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如今体重已将突破一百(公斤)的唐彬,那么胖,像芳草么? 范云这样比喻,真的好么? 范云翻着书,又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这会。 轮到唐彬催他了:“别看了,范云,回来慢慢看,走吧,吃饭去。” 范云把看过的书页一折:“走,吃饭去。” 他很奇怪,自己以前天天在新华书店里翻书,边看边等唐若,为什么,就没注意到这本书呢?…。 范云对唐彬道:“回头,这本书借我看几天。” 唐彬见他还在纠结书,一迭声应道:“行行行,回头你慢慢看,走吧,走吧!” 走。 唐彬锁门,范云把松了的鞋带紧了紧,里面的一颗沙子也顺便倒出来。 人。 不光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就连鞋里,也容不得沙子,鞋中有沙子走路磨得脚难受。 脚,比手要嫩。 唐若的脚就很嫩,现在,范云已经和唐若好到可以抱着她的脚丫子玩了,当然,不是那种玩,而是,唐若允许他给自己按摩脚底,脚心,特别是有时候她穿了半天的高跟鞋,脚累得不想走路的时候,她就会让范云给她按一按。 唐若眨着眼睛。123。振振有词地对范云道:“我穿高跟鞋,是为了好看,我好看,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让你的面子好看,我照顾了你的面子,你照顾照顾我的脚,难道不应该吗?” 范云觉得她的话没毛病,于是,给她按摩的时候,就更加欢快起来,他屈起手指,用指节顶着唐若脚心的涌泉部位,替她揉着,中医说了,发宜常梳,齿宜常叩,足宜常捏。 揉得唐若咯咯笑。 范云和唐彬到了喜屋的时候,有好几个早到了的同事正站在喜屋酒店门口抽烟。 。当然,主要不是为了抽烟,应该是边抽烟边等人。 不管他们。 他俩跟同事们打完招呼,直接上了二楼包厢。 杨宗玮要了一个大包厢,里面可以坐五桌,正适合这伙人,当然,每个桌上还要再加两张板凳,不然的话,五桌,五八四十,还坐不下,每桌加两个板凳,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每加一张板凳,就每多加一个菜,不就行了。 一桌上,有几个人吃饭,就点几个菜,这是标准规格,再多点,那就是加的了。 老魏跟赵艳玲何兰芬梁蓉几个,都已经来了。山东永清此时,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那聊天,范云忙走过去:“师傅!” 心直口快的梁蓉乜斜了范云一眼,笑道:“哟!范云,不错哟,听说你今天比赛得了个第一名,所以今天杨队才说在喜屋吃饭,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了……” 范云赶紧拦住了她:“姐,姐,别说了,可别说沾了谁的光,这是领导对我们大家工作的肯定,我的工作成绩,都是在我师傅的领导下才取得的,也是在各位姐姐的帮助下,都是大家的功劳。” 赵艳玲冲他挥挥手:“那有什么,你得了第一名,就是第一名,当然有功劳了,我跟你说,以前,他们去比赛,每一次回来,我们都是跟着去吃大排档的,今年不同了,档次高了不少……” 范云瞅着霍立跟疤头几个从外面要进来了,“嘘”道:“好,好,姐姐,咱不说那个了,等下好好吃饭,多喝几杯,我可听说了,姐姐你的酒量,可是挺好的。”…。 赵艳玲笑道:“我一个女的,三杯倒,哪有什么酒量,老魏的酒量才好,唐彬也行,唐彬的酒量不错,是吧,唐彬。” 唐彬抽出筷子,夹了一颗小碟中的花生扔在嘴里:“马马虎虎吧,三杯两杯应该没问题,再喝多了,那可就难说了。” 梁蓉道:“要说喝酒,还是杨大队厉害,他的酒量大,有好几回,一桌子人都喝趴了,就他还清醒着,跟没事人似的。” 梁蓉的话,没人反驳,杨大队的酒量,岂止是大,那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呀! 许多老同志都见识过的。 这时候,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外面那些抽烟的人,也都进来了,一下子增加的人员,迅速把这几张桌子占满了。 除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上,坐了几个班长,加上副大队长郭炎华,郭炎华朝老魏招着手:“老魏,别藏在那里躲酒。123。快点过来,到这张桌上来。” 老魏嘻嘻笑着:“郭队,我就不过去了,你们那边,等会坐不下。” “不行,快点过来,不过来我可拽你去了。” 唐彬笑道:“快点吧魏班长,郭大队都叫你了,你还不去?” “去!” 老魏走了,去了领导那一桌。 这时,杨宗玮也来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范云看了看,不认识。 服务员也进来了,问能不能上菜了。 “上吧!”杨大队落坐后,接过郭炎华递过来的烟。 上菜。 该吃吃,该喝喝。 对于一些喜欢喝酒的人来说,这样的场合。 。不只是能喝酒,还可以增进同事间的感情,平日里,有些什么不好说的话,也可以借着酒这个媒介,在饭桌上说出来。 范云觉得他们这个聚会,其实,场面并不大,还不如范云在新兵连的时候,那时候,过年搞新年茶话会的时候,三四百人的场合,才叫热闹哪! 场面大小无所谓,开心就好。 菜上得很快,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都是同事,没什么大官,都 不拘束,最大的一个官也就是杨大队了,范云觉得,这样的小聚会其实挺好的,可以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范云酒量不大,他才学会喝酒没多久,对今晚酒桌上的白酒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他不像唐彬那样,“吱一个,”再“吱一个”,杯到酒干。 范云挺喜欢喝啤酒,他总感觉啤酒喝着爽快,凉、爽,不辣。山东永清不像白酒那样,需要一点点抿着喝,喝啤酒,伸直脖子张开嘴巴往肚子里灌就可以了。 范云看见转到自己面前的啤酒鸭里,有一只鸭下巴,用筷子挟起来,觉得可惜:唐若喜欢啃这个东西,可惜她不在这里。 话说,这样的聚会如果能带家属参加就好喽! 范云看了看那只鸭下巴,给了旁边的梁蓉:“姐,给个鸭下巴你啃一啃。” 梁蓉笑得见眼不见牙:“谢谢,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好几桌子人,吵吵嚷嚷,吃开了,也喝开了,范云他们这几桌上,都是队员,别说,吃着喝着就是自在,也十分随便,十分放肆,不像杨大队他们那一桌。 杨大队那一桌,那些班长们显然一个个都拘着自己呢,他们的吃喝相,比起这些他们手下的小兵,那可就文雅得多了。 范云看着老魏,他正端着一杯酒,敬着杨大队。 范云觉得,平时有点端着自己的杨大队,到了酒桌上之后,看上去倒随便了许多,平时绷着的一张脸,上面那些略显青色的褶皱也全部打开了,看上去,不再像一朵菊花了,而似一朵百合。 ~ 。 第96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范云还是挺感谢杨大队的。 毕竟。 杨大队在他踩着打屁虫一样“突突突”直叫唤的破三轮摩托车替圆脸吴姐送去牛奶的时候,及时叫住了他,并给了他一个机会。 范云把握住了机会,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若是溯本追源的话,范云与唐若的相识,冥冥中也有杨大队相助的一臂之力。 确实。 如果杨大队没有给他机会,他就没有机会到金灵渠广告公司的楼上去,搞定那个差点掉到下面砸到人的广告招牌。 那么。 后面的趴在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前台上与先玲吹牛,再见到唐若,就更无从谈起了。 一切自有天意。 缘分。 缘分。 这么想起来的话。123。范云就觉得自己还是挺感激杨大队的,看!今天他又给了范云一个表现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纯属意外,但是,意外的机会往往有意外惊喜,这才让范云在比赛场上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于是。 待一些老同志们去杨大队那一桌敬过酒后,范云也端着酒杯过去了,当然,他是和唐彬一起过去的,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其他的人就会认为你是在故意拍领导马屁。 两个人一起,没毛病。 不过,真去了,酒量不大的人,能不能好好回来。 。那可就不一定了。 去敬酒,就得打圈,不能说只敬杨大队一个人,先从他开始可以,敬完了他,再到副大队,然后依然过下一个个敬那些班长们,敬完一圈,如果这些领导们想饶过你,你就可以回来了。 但是,如果领导们对你有兴趣,那么,他们势必会一人再回敬你一个,以示礼节,这样。 呵呵! 这个酒帐太好算了。 这样就等于那些领导们,每个人才喝两个酒,而范云,就要喝二十个酒。 二十个酒,三钱的小杯子也不得了,那可就是六两。 就算领导们不跟他回敬,那也是三两。 这可真是敬酒有风险,非酒量通神者不可轻易尝试。 范云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不上不行。山东永清别的桌上的同事们,许多人都已经端着酒杯去领导那桌敬过酒回来了,他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杨大队,我敬你一个,祝你工作顺利,合家幸福!”这是霍立。 “好好好!” “郭队,来,干一个。”这是疤头。 “干!” “什么也不说了,老魏,咱们兄弟,感情全在这一杯酒里了!”这个脂肪瘤。 干吧。 喝吧。 范云感觉杨大队的眼神,一边喝酒的同时,一边瞟过来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唐彬,一起过去跟领导们喝一个。” “好!”唐彬瓮声瓮气道。 果然,领导们的酒可不是好敬的。 范云先是敬了杨大队,他把自己的酒杯斟得满满的,高举在手中对杨宗玮笑道:“大队长,我也敬你一杯,祝你家庭幸福,小侄女健康成长。”…。 杨宗玮挺高兴,“吱”的一声把酒干了,他放下酒杯对身边的眼镜:“水哥,今天就是这个小范,范云,小伙子不错,给咱们队争光了,很不错,小伙子很优秀,很有素质,当兵的,刚退伍!” 那个眼镜点点头:“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待范云给他敬酒的时候,他就问范云当的什么兵,在哪里当兵,等等等等。 范云笑道:“武警,我当的武警!” “武警?那不是很能打?”那个眼镜对范云很感兴趣。 范云一笑。 马马虎虎吧! 跟方科打了个平手。 那个眼镜却没有放过他,眼镜就对杨大队提议,让范云给大家露两手,表演个小节目。 范云酒才刚刚敬到郭副大队下面的一个班长。123。他本来不想表演什么鬼节目。 可是杨大队发话了:“范云,能不能给大家露两手?” 能! 杨大队发话了,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能,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范云看了看这个包厢,打量了一下场地,他感觉包厢靠墙那边,摆着两辆装着碗筷碟子的推车位置,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打擒敌拳肯定是不行,场地太窄了,“啪啪啪”十动没打完,就到墙跟了。 范云觉得。 。摔几个倒功,还是可以的。 当然,那种高高跃起的跃起侧倒、前扑神马的就算了。 就给他们摔几个原地前倒、后倒、侧倒吧! 范云把那两辆推车推到旁边,用脚试了试地上,还行,地拖得挺干净,这些喝酒的人也还没疯起来,所以这儿暂时没有油,不滑。 现在是赶着鸭子上架,范云,不上也得上了。 范云紧了紧腰带,双手抱拳对全场之人施了个圈礼,朗声道:“兄弟们,领导们,下面,我给大家表演一点小节目,也不算什么节目,只不过是我在部队学的一些东西,下面,我给大家摔几个倒功!” 众人肃静下来。 一个个睁大双眼。山东永清看他表演。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范云先是“啪”的一声,右脚用力靠拢左脚,来了个立正姿势。 “前倒……倒!” 只见范云,身体如同一根木棍一样,紧紧绷直,双手中指紧贴裤缝线,成立正姿势。 范云双脚不动,膝盖后顶,身体迅速前倾,当他的身体与地面斜成四十五度角时,双手猛然从体侧极快地向前挥出,双手拍在地面的同时,猛然抬头,口中大喝一声:“哈……” 这个气势。 杠杠的。 那些看热闹的队友同事们,在范云身体直挺挺倒地的同时,一个个紧紧拧着眉头,看上去,表情都十分凝重。 “好!” “漂亮!” 待范云如同一只铆足了劲的弹簧,将自己从地上迅速弹起的同时,小小包厢中,刹那间爆发出一片喝采声。…。 唯有霍立,嗤之以鼻,“嗤”,这个算什么,小意思。 这个只是热身。 范云一鼓作气,又表演了后倒,侧倒。 “后倒……倒!” “啪!” “侧倒……倒!” “啪!” 范云估摸了一下场地,觉得给大家表演一个原地跃起侧倒,应该也没问题。 “跃起侧倒……倒!” 随着一声断喝,早已蹲好了马步,摆好了预备姿势的范云,上半身立刻后仰下沉的同时,身体向上方高高跃起,同时,两腿于上方迅速呈剪式摆动踢出,旋而落地。 “哈!”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范云的动作,看上去绝对颇有一些霹雳小旋风的风采! “好!” “漂亮!” 掌声“哗”的一下子响起来。123。梁蓉大声喊道:“范云,真棒!” 唐彬端着酒杯,走到范云身边,在他身上拍了拍,又捏了捏:“怎么样?没摔到吧?疼不疼?” 范云笑着摇头。 那个眼镜也站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来,也不顾范云刚才在地上胡乱拍那一气,把范云的手紧紧握住:“太厉害了,不错,不错,小伙子素质不错!” 范云朝他腼腆一笑,赶紧在裤子上拭了拭手,朝眼镜递了过去。 范云冲旁边的唐彬一嘴牙。 刚才唐彬问他疼不疼。 不疼。 。是假的。 不过,也不是那么的疼,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逢八一国庆,中队跟地方上搞军民共建联欢会的时候,范云没少上场表演,那时候摔倒功,和做擒敌配套动作,可都是在操场上的红砖地上摔的,摔在凹凸不平的红砖地上那滋味,那酸爽,谁摔谁知道。 像这种瓷砖地,搁在以前,对于摔倒功的范云们来说,那简直就等同棉花堆了。 范云冲大家笑道:“表演的不好,请原谅,请原谅!” 他表演的不好,唐彬表演的好。 唐彬站在那块空地上,学着范云的模样直挺挺站在那里,他的中也大喊一声:“前倒……倒!” “扑通!” 他的姿势十分优美。 因为。山东永清唐彬在向前倒的时候,感觉那冷冰冷的地面,怎么就那么吓人,一副想趁他倒下去的时候,磕掉他门牙的嘴脸。 于是。 唐彬用了个让地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向前倒的动作,变成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手也不像范云那样,迅速挥出拍地,而是将手肘轻轻地拄在了地上,看上去他的动作,不像是摔倒功,倒像是跪地乞降! 呵呵! 地板心想:真是看人挑水不吃力,自上肩膀喊苦恼呀。 小包房里的赵艳玲与梁蓉那些女将们,看到唐彬那点头作揖的模样,一个个哄堂大笑! “哈哈哈……” “唐彬,你看你搞得什么鬼东西哟!” 霍立自恻了一下,如果让他像范云一样,做这几个动作,他现在还真不成,就他在新兵连学的那一点技战术动作,早已原封不动还给了他的新兵连班长。…。 话说,就连他最擅长的专业,今日,也被范云压了一头,他的心里,既不服气,又有不愤,他感觉范云似乎成了自己的一个威胁,一个导致他随时在杨大队面前失宠的威胁。 他霍立,可是杨大队与荣建班长跟前的红人。 霍立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杯。 旁边的脂肪瘤俯下身来,悄悄对他说道:“看把他能的,一个新来的,今天可算是在领导面前出够风头了!” 霍立拧了拧眉头,一副似乎随时想把心中的不快拧出来的模样,他的脸上阴晴不定,那双略显阴郁的眼睛里,透着的,却是满不在乎:“他算老几?” 脂肪瘤酸溜溜道:“今天他的风头可出足了,你看杨大队,杨大队竟然敬了他一杯酒,霍立,你什么时候见过杨大队给一个新来的敬过酒?” 他的话,让霍立心中更不舒服了,霍立端起酒杯,“嗞”的一声。123。一饮而尽。 此时。 范云已回到杨大队他们那一桌后,把没有敬完的酒,打着圈挨个敬了一遍,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应该低调,别看范云“啪啪啪”一气呵成摔完了这几个倒功后,心里也有一些小小得意,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来。 他知道,此时,自己其实已成了众矢之的。 范云忽然有点小后悔:“唉!刚才自己推脱了不就好了,随便编个理由不就成了?干嘛非要到人前去逞这个能呢?” 其实,还真不是他不想推脱,实在是他怕拒绝了杨大队后,杨大队对他有看法:给脸不要脸! 范云心中轻叹一声,此时并无欣喜,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班长说过的一句话:凡事尽人力。 。知天命,就可以了。 范云把酒敬致老魏面前的时候,老魏笑着对范云点头道:“好,范云,好好干,大有前途!” 老魏的话,出于真诚。 当然,也有一点点的小私心。 范云是他带出来的,跟他一个班,关系,那是没得说,说句不着边的话,如果范云有一天爬了官了,甚至爬到了他的头上去,那对他老魏也是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的。 难道不是吗? 老魏的想法,其实也是他们这个班的这些队员的想法。 请原谅他们这一点点卑微的私心吧,他们,毕竟都是些平凡的人,都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每天为了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孩子学费老人药钱等等奔波努力的人,他们,是整个大厦的基石,只有他们好了,大厦才会牢固坚实。 虽然。山东永清横空出世的范云如同一匹黑马一样,在整个队伍里刮起了一阵旋风,多多少少影响了一些人,甚至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但是,他取得的荣誉,那可是实打实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名。 荣建班长端着酒杯对杨大队敬酒道:“来,杨大队,我敬你一个,祝贺在你的英明领导下,咱们大队才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一切,首先与领导们坚定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其次,是同志们的努力……” 他说的也对。 范云敬完了酒,他不待那些领导们回他的酒,就赶紧撤回了自己的那一桌,刚才。他一口气喝了好几个酒,此时,酒气一冲,倒让范云的脸都红了。 梁蓉替他拉了一把椅子,招呼他坐下:“范云,吃菜,我看你刚酒喝得有点冲,都没吃菜。” 范云心想,何止是冲,连续几杯酒灌下肚去,简直就是要人命,五十二度的高度酒,喝在嘴巴里,辣得跟刀子一样难下喉,喝一杯,停一下吃点菜还可以,可是,如果连着干,那滋味…… 啧啧!范云觉得自己的胸口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 第97章 范云偶尔也会皮一下 范云挟了一块排骨。 椒盐排骨,味道很不错,不得不说这家喜屋酒店,不光是名字取的好,菜也做的好。 活该他们生意好。 刚才,范云光表演了,都没吃什么菜,这会子一直不停地挟着菜,埋着头在碗中跟猪八戒一样吃了个流星赶月。 唐彬也回来了,唐彬吃得比他生猛,吃得让那些盘子里的菜,看见他就害怕。 不! 连盘子也对他的三光政策感觉到害怕。 唐彬将筷子瞄准一只碟子里最后一根香茹肉末酿虎皮尖椒,轻舒熊臂,与那只盘子二马一错蹬,轻轻将尖椒擒了过来。 那只盘子不由得抱头鼠窜——被服务员带走了。 盘子心道:快点带我走吧。123。那个姓唐的太吓人了,他已经吃完了尖椒,好担心他等下会不会张开大嘴巴啃盘子呀! 范云觉得桌子底下似乎有点动静,他将面前的桌布撩到旁边,借着伸懒腰的动作,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斜眼看了看桌子下面。 下面。 一只黑色的尖头皮鞋极快地收了回去,从唐彬的脚边收回去的。 范云知道,那只皮鞋的主人,应该是赵艳玲。 她干嘛? 范云心中画了个问号。 他把身子往前一俯。 。看看唐彬,再看看赵艳玲。 赵艳玲不动声色。 唐彬抺着嘴角上的一颗辣椒籽儿,看了看范云,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看!辣椒,干净了没?” 范云点点头:“干净了!” 他有点奇怪,赵艳玲为什么要在桌子底下踢唐彬,而唐彬,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如果赵艳玲踢的是他,那么他一定会大声问出来了:“艳玲姐,你干嘛?” 此时,范云当然没吱声。 管别人呢! 快吃菜,再不吃,椒盐排骨就被唐彬挟完了。 不得不说。 今晚酒桌上的饭菜品种十分丰盛。山东永清味道也很好,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得一个个打着饱嗝,哈!还有些人嘴巴里叼着牙签,然后,走到酒店外面,互相道别。 明天休息的,就好喽!不管喝成什么样,最起码可以睡个懒觉,而明天上班的,大多应该不会喝醉的吧? 除了一个叫做丁金武的老队员以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酒桌上,喝着喝着他就从自己的那一桌,跑到了杨大队他们领导那一桌,满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牢骚醉话。 关键,他的话还说不到点子上。 醉鬼难缠,毫无道理可讲,这让那些领导们也很为难,最后,还是郭副大队长连哄带骗,将他扶上了一辆在门口等客的出租车,郭副大队替他付出车钱,告诉了司机丁金武家的住址,司机皱着眉头:“行,行行,知道了!” 话音刚落,车子扬长而去。 司机只管收车费,他才不管什么丁金五,丁金六呢!…。 出了酒店,范云问唐彬:“现在回宿舍吗?” 唐彬拨浪了一下脑袋:“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再回去。” 范云也没再问他,跟站在旁边的老魏班长和赵艳玲几个打过招呼,自己走了。 他还惦记着唐彬那本书呢。 今天晚上回去,看个通宵也没问题,因为杨大队说了,今天比赛的人,按照惯例,明天都有一天休息。 范云先走了。 走了十来米后,他回过头望了望,见老魏他们几个还站在那里,不过,似乎两个一伙,三个一堆的,也准备散了。 范云不再回头。 老回头不成,现在他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不断地有一些小轿车神气地打着喇叭。123。疾驰而过。 范云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正好有一辆满载水泥的河驰之星单桥后驱动从路口驶过,看后面那一对双胎压得肚子都鼓了出来的架势,这一车水泥,起码有十吨重。 上次范云和梅霖范雨回家的时候,那个被压断的预制板桥,可能就是这种车压的。 这车别看个头不大,拉货可真是挺厉害的,主要得益于它的发动机是带增压的,又有副变速,拉货爬坡的时候,“咔咔”把副速变一挂,慢慢摇着跟个蜗牛一样慢吞吞就爬了上去。 而没有副变速的车。 。上坡全靠冲,冲得上就上去了,冲不上就凉凉了。 范云让过那个车,然后左右看看没有车了,才过马路。 行人莫与车辆争道。 你是肉,它是铁。 过了马路,范云往宿舍走,一路上,小夜风就跟唐若的小拳头一样,温柔地捶着他的胸口,路旁的花店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跟那个年轻的老板娘交谈着什么。 花店门口的吊篮里,青青的绿萝伸着须儿打着卷儿从篮里垂了下来,落到了更下面的吊兰上,吊兰也学着绿萝,将自己青窄的叶片落在了最下面的一株茶花上。 那株茶花,已经孕出了一枚枚含香蕴红娇嫩的苞蕾。山东永清想来不必太久,就会盛开如火。 过了花店。 前面是一排油茶店,范云看到有一家油茶店门旗上,那颇有几分古风的〈恭城油茶〉那蓝底黄边大红字的三色酒挑,被夜风吹得呼拉拉作响,迎风飘扬。 看看店里。 挨着收银台靠墙的一张四方桌位置,各占一边围坐着四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喝酒,桌上摆着油茶黄豆,米花调料。 外加一盘吃了大半的花生;一盘蒜蓉茄子;中间还有两只一次性饭盒装着的烤鸭与烧鹅。 其中一个带纹身的正大声对另一个小伙子笑着:“三哥,来,感情深,一口闷!” “好!” 范云喝油茶,喜欢甜的,他不喜欢苦的,苦的太涩。 过了油茶店,一家卖儿童玩具的门口,有一个无证小贩正蹲在自家的担子后面歇脚,一边歇脚,一边打量着行人,试图从那些行人中发现一些潜在的主顾。…。 那个小贩卖的是山竹和香蕉,范云走过去的时候,她似乎认出了范云,即使范云没有穿制服,她还是眼尖地认出了他。 那个小贩的身形从地上起高了一点。 她一起高,范云立刻就懂了,范云一伸手,故意大声问道:“香蕉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 那个小贩见范云如此,又将身形慢慢矮了下去,她把额前一绺花白的头发轻轻推于耳后,抬起头,一张纹理纵横的脸上,对范云露出了一个看上去让人说不出滋味的笑:“一块五呢!” 范云也没挑选,随便拿了一串递给她:“称一下,看看多少钱?” 她把称给范云打得高高的:“三斤七两,五块五毛钱,给五块钱就好了。” 一手交钱。123。一手交货。 这个小贩给范云让了五毛钱,不容易了,平时她卖货,可是一毛钱都不会少的。 范云剥了一只香蕉,咬了一口,挺甜的,软软糯糯的,味道就跟唐若嘴巴似的。 感觉不错。 虽然他已经很饱了,但是仍旧把那只香蕉干掉了,不就是一只香蕉嘛,小意思。 范云左看右看,没看到垃圾桶,不由得顽劣劲上来了,他高高地竖起胳膊,“嗖”的一声,把那根香蕉皮甩到了路旁一户人家的阳台上去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 。从阳台上露出了头,探头探脑往下面张望着,借着酒劲,范云把食指塞入口中,朝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吱……” 那个姑娘白了他一眼:“德性!” 范云嬉皮笑脸冲她一吐舌头,哥哥不陪你玩了,溜了溜了。 再不溜,那姑娘手中的香蕉皮就摔到他的脸上了。 范云回到宿舍,直接钻进了被窝,他把枕头靠在背后的床头上,捧着唐彬那本伯爵,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口气,看到了爱德华被关进了孤岛的监狱里,那个后来给了爱德华宝藏地址的神父,睿智地给爱德华分析他被关到岛上的原因。山东永清读到这里的时候,范云心里对那个神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太厉害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那么聪明呢? 聪明到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般的线索,通过整合与推理,就能让自己的判断接近真相呢? 太厉害了。 呵呵! 当范云对书中的某个角色崇拜有加的时候,他似乎并不知道,其实站在上帝视角位置的作者,更厉害。 作者仅凭一支笔,一些文字,就能让另一个人对自己塑造的人物赞叹有加,难道还不厉害吗? 当范云看书看到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直打架,把手中的书放在床头,眯上了眼晴的时候,唐彬回来了,唐彬轻手轻脚走到了自己的床铺,脱鞋,脱衣服。 范云睁开了眼:“你回来了?” 倒把唐彬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范云睡着了呢!…。 唐彬“嗯”了一声,倒在了床上。 范云又问道:“你干嘛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唐彬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正他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他并不想说给范云听,不想让范云知道。 范云也没再问,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就这一问,其实都是多余了,唐彬爱上哪去,就上哪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睡觉。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睡觉吧,睡醒了,明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范云也没睡懒觉。 第二天他仍旧起得挺早。 年轻就是好。 因为范云今天休息,他就想着今天回村子一趟,看看家里,上次老爸老妈说修理房子的事情,因为范云近段时间忙着比赛的事,一直也没有打个电话问一问搞得怎么样了,正好现在有空了,那将回去看一看吧! 说走就走。 范云坐上了班车。123。一溜烟到了家。 到家之后,范云老远就看见了自己家的房顶上,原来灰扑扑的泥瓦,全部被他老爸换上了琼楼玉阁般的琉璃瓦,在清晨阳光的辉映下,折射着一种耀眼的光芒。 范云感觉很舒服。 心里舒服。 原先那个到处漏雨,搞得家里到处霉迹斑驳的烂瓦,早就该换了,范云感觉,房顶上换上了明亮的瓦皮,让人的心里也跟着亮堂了许多。 范云再看看地下,地下到处是用过的材料,东一堆西一摄的到处都是,数量最多的瓦皮,有一大半已经被他老爸转移到了园里,搭在了鸡窝上,从此,老范家养的那些鸡鸭们。 。也告别了自己的茅草屋,从此住上了瓦房子了。 剩下的瓦皮,他老爸应该还没来得及转移,就堆在门口的一个花池子处,把花池中的一株三角梅都给压折了好些枝子。 瓦皮旁边,那些未用完的沙子,木条,房上褪下来的垃圾,堆得到处都是,他老爸正蹲在地上,将那些木方用一根绳子捆成一捆,他用力蹬着木方,将绳子紧了又紧。 范云看着老爸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平时的时候,他很少这样站在老爸的身后,仔细看他。 今日细看。 老爸后面的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几乎已经全白了,就算老范家的人,个个都有一点祖传的少白头,可是,按照老爸这个还不到五十岁的年龄,他的头发,也白得太早一些了。 范云发现,爸爸的背也已经微微有些驼了。山东永清虽然,他做起事情来的时候,看上去手上依然力道不减当年,可是,听他口中发出的“嘿嘿”的声音可知,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把范云高高地抛在空中,然后轻轻接住,揽于臂弯的年轻父亲了。 范云轻声道:“爸!” 范林松回头见是大儿子,脸上倒很平淡:“嗯,今天没上班?” “没有,休息。” “哦,进屋去吧,你妈在屋里。” 范云没再说什么了,抬腿进了屋。 他和自己的老爸之间,平日里话本就不多,像这样一问一答,说上几句就宣告结束的对话,再平常也不过了。 或许,天下间的父子,大抵如此吧,就像刚才范云一样,明明看着父亲的背影那一刻,心里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可是真要说的时候,又变成了这种简单的对话。 料来,应该是东方人天性保守 之故,所以才不像西方的那些外国人一样,久违不见的父子,见面之后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别说,如果让范云去抱父亲,他还真会觉得挺别扭的呢! ~ 。 第98章 乱翻东西 范云进屋。 他妈正坐在饭桌子前,低着头在一只箩筐里拣豆子,两手在箩筐中把豆子拨拉的“唰啦唰啦”直响,地上散着一些干豆萁,碎石子儿。 “妈!” 他妈抬头,见是大儿子回来了,挺高兴:“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没上班?” “今天休息,回来看看家里。” 范云没直说,是想看看家里的房子,修茸的怎么样了。 他妈“哦”了一声,继续拣她的豆子。 范云在屋里转了一圈。 前面转完,又转到了后面房间,确实,正如老妈所说,后面房间的许多墙皮,都脱落了,落在靠墙的一只没盖的大木箱子里。 这只大木箱子,那可是范云与范雨的最爱。 每年。123。他老爸都会留下满满的一大箱子桔子在里面,保了鲜套了袋,也不卖,就留着给自家的人零零碎碎的吃。 以前范云读书住校时,冬天里每一次回来,必先是把书包一甩,就奔这只大木箱子来了,他先是一口气吃上两只桔子了,然后,才用塑料筐装上满满一筐,端到堂屋里坐在桌子前面,慢慢地吃。 不过。 今年的桔子,早已经吃完了,也不全是吃完了,过了春节以后,春雨一到,这个屋子里因为滴滴嗒嗒的漏雨而起了霉,所以,大木箱子里面的桔子,很是烂了一些呢! 等范云妈闻到了一股烂桔子味了。 。留意的时候,时候已经晚了一些了,她好选歹选,选了一些能吃的,剩下的全倒进了沤肥坑,这些烂桔子,到时候,跟其它那些沤在肥坑里的烂树叶子烂菜根什么的一起,又变成肥料被下在桔子树根里。 也好。 这样,倒是一个循环,烂桔子沤肥,上桔子树,天经地义。 范云的目光从大木箱子转移到旁边一只漏了的大塑料桶里。 他伸手进去,拿起一支没有了把的拨浪鼓。 这支拨浪鼓,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谁买的了,那根鼓把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已断掉,现在就剩下了鼓身和两只细索子吊着的鼓槌,范云摇了摇。山东永清“咚!咚咚……” 居然还响。 范云觉得,拨浪鼓的声音里,有一点破哑,听上去就跟老爸的嗓子一样,让人总感觉里面似乎有一点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在范云遥远的记忆中,老爸的声音应该是十分洪亮的,和村子里的那些人开起玩笑来的时候,是爽朗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范云觉得老爸那种一旦笑起来后,让人感觉天大的事也不是个什么事的笑声,现在越来越少了呢! 现在,他老爸范林松,一般很少笑了,不但很少笑了,有时候还会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当然,如今他发脾气的对象仅限于自己的老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他不会对儿子发脾气了。 在范云的记忆中,他老爸从来没有打过他和弟弟范雨,虽然没有打过他们,但是,并不影响他在范云两兄弟心中的威严,小时候,两兄弟无论再怎么打闹嬉戏,只要范林松沉着脸咳嗽一声,范云就赶紧和弟弟一下子松开,乖乖地走到一边去。…。 倒是老妈,打小没少揍他。 范云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有两次,一次是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惹恼了老妈,老妈抡着一根扫把,围着当时还没有起围墙的柴房那儿的一个稻草堆,把吓得魂飞魄散的范云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范云吓得一边干嚎一边求饶,一边还要围着稻草堆打转转,躲避他老妈的物理攻击,他老妈轮着扫帚用力一削,没削到他,再一削,还是没有削到。 老妈愈发恼了,脚底下加快速度,紧追两步,眼看着手指就要揪住范云的小背心了。 范云吓得俺滴个娘哎! 再转圈圈是不成了。 范云赶紧浑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脚下用了最大的力气。123。一溜烟朝他奶奶家跑去。 他妈愈发恼了,高扬着手中的扫帚,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范云撵得屁滚尿流。 这一次,他老妈要是不揍到他,心里不舒服,非要揍到范云为止。 范云一溜烟跑到他奶奶家,他居然还把大门给闩上了,这下,他妈更加火冒三丈。 “范云,开门,快点,你再不开门看我不揍死你!” 范云站在门后就是不开。 他妈口气换了,哄他:“快点开门,开了门我就不揍你了。 。真的,妈妈说话算话!” 范云半信半疑。 但是终于还是架不住他老妈的攻心计:“快点开门,我不打你了,只要你开了门,承认了错误就可以了!” 承认了错误,就不用挨打了。 范云觉得老妈开出来的条件似乎是当下于他最有利的条件了,于是就把门闩拉开了。 拉开门闩的那一刹那,他老妈的扫帚就落在了感觉不妙,抱头鼠窜的范云的后背上。 真是亲妈! 抽得那叫一个火辣辣。 火辣辣的亲妈火辣辣的爱。 范云一口气跑到了他奶奶的身边,抱着他奶奶的大腿干嚎着:“奶奶。山东永清奶奶……” 范云奶奶看看拎着扫帚追到她家里来的儿媳妇子,跟紧紧抱着自己的大腿藏在自己身后的孙子,一迭声道:“干嘛呀干嘛呀,香玉,你这是干嘛呀!” 范云妈刚才好歹抽了范云两下子了,心里的气多少顺了一些了,她把手中高高举着的扫帚缓缓放了下来,没好气地对自己的婆婆道:“这个熊孩子,就是欠揍,他爸好好的一个包,都被他剪烂了。” 为什么呀? 当范云奶奶得知范云剪烂他爸的皮包,只是为了做一个弹弓包后,也气得直跟范云妈挤眉弄眼:这样的败家子儿,是该使劲削! 这一次挨揍,让范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另一次挨揍,是因为有一次过春节的时候,范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当时肯定抽筋了,他把一只拇指粗的鞭炮前面的堵头扒掉了之后,伸进了面前的烤火的炭盆里。…。 在他的理解当中,扒去了堵头,扯掉了引信的炮仗,捏在手中一点火,必然如同流星弹一样向前喷射出耀眼绚烂的光芒。 范云低着头,把炮仗对准炭火,伸了过去。 “嘭!” 炮仗立刻发了熊脾气,一下子在范云的手中爆炸了,当场就把范云炸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爆炸的炮仗把炭盆中的火星子崩得到处都是,有一枚胆大包天的,竟然飞进了范云妈的头发里,“嗞”的一声,范云妈只觉得头皮一疼,一股焦臭迅速传来。 这! 当她意识到是范云干得好事后,她爆炸得比那只炮仗还要厉害,一把就将范云按到了板凳上,抢起鞋底,“啪啪啪啪”。123。将范云猛揍一气。 范云流着泪道:“妈,妈,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啊? 范云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儿子没有说谎,急得一把背起范云,跑到了卫生室里,幸好是白天,幸好卫生室有人。 有人也没用,卫生室看不了。 那就只能到公社去了。 当时怎么到的公社,公社医院的大夫怎么给他诊治的那些细节,范云早已经忘记了,唯一记忆清晰的是,他记得他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住了几天,就吃了几天的煮鸡蛋和米粉店卖的有卤水的米粉。 范云觉得浇了卤水的米粉。 。比他妈煮得要好吃多了。 至于鸡蛋,嘿!那时候的鸡蛋,那种香味,别提了! 哦! 范云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手上被炸出了好几个大泡,里面都是黑黑的乌血。 当时,那个诊治他的,一脸严肃认真的老医生还跟他妈说道:“一定要看好一点孩子,你这个孩子还是万幸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前天,另外一个村里有个小孩子,也是因为放炮仗把眼炸了,他那个伤得很厉害,咱们这根本看不了的,后来直接送到地区医院去了,那个小孩,十有八九,左眼睛都保不住了。” 是的。 烟花爆竹有风险。山东永清燃放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一不小心,就会乐极生悲,酿成悲剧。 不过,话又说回来范云,范云这次,却纯粹是因为自己作的,他要是不想着把爆竹当焰火那样抓在手中放,什么事都没有。 范云摇着拨浪鼓,想着往事,扒拉着桶里的那些玩具。 有一个铁臂阿童木,跟电视机动画片中那个一模一样,大眼晴,铁胳膊,看上去很神气。 还有一个扛九齿钉耙子的猪八戒,一捏他圆滚滚的胖肚子,就会吱吱叫。 范云扒拉着那些玩具,水枪、玻珠、弹弓把…… 都旧了。 也不知道老爸老妈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玩具,是认为乡下房子有的是地方不愁没处搁吗? 看了一阵子,范云把那些翻出来的玩具又扔回了桶里。 去吧! 童年的故事,儿时的记忆。…。 范云走到堂屋里,架起梯子,“噔噔噔噔”爬到了阁楼上。 他妈抬头看看儿子:“爬那上面去干嘛?别乱翻东西,掉灰下来。” “找东西!”范云低声低气道。 阁楼上。 右边好几只木箱子,不用问,看那些款式做工就知道了,这些都是范云妈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的陪嫁,就连那种锁扣,还是老式的,是那种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铁匠,站在在熊熊燃烧的炉子旁边,穿着厚厚的皮袴子,一手火钳,一手锤子,翻一下,砸一下,一锤一锤砸下去,每砸一锤都是火花四射,纯手工打出来的。 而不是现在流水线上那些现代化机器冲压出来的。 范云打开箱子盖。 里面的衣服,有些还是妈妈当年的嫁衣呢! 那些款式做工。123。自然也早已被潮流所淘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呆在这个小村中一栋毫不起眼的老房子里,呆在当初那个女子风风光光出嫁过来的房子里,那时候,范云妈穿着这些还是手工缝的褡裢扣子的婚服时,又是怎么样的呢? 料来。 与现时那些手提婚纱走下婚车,眉飞色舞,光彩照人的新娘子们并无二致吧? 范云轻手轻脚把箱盖推了回去。 他又看看旁边。 旁边另一只破箱子里,放的全是他跟范雨的课本、作业本,考试卷。 范云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页,《日月潭》。 ……日月潭是我国台湾省最大的一个湖。它在台中附近的高山上。那里群山环绕。 。树木茂盛,周围有许多名胜古迹。 日月潭很深,湖水碧绿。湖中央有个美丽的小岛,叫光化岛。小岛把湖水分成两半,北边像圆圆的太阳,叫日潭;南边像弯弯的月亮,叫月潭。 清晨,湖面上飘着薄薄的雾…… 当时,学到这篇课文时,范云就坐在课桌后面用手撑着下巴想,台湾? 台湾省是哪里,比桂林大吗?那里的人跟我们这儿的人也长的一样吗? 他就问同桌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叫做李景兰的女孩子眨着漂亮的一对大眼睛,摇着头道:“我怎么知道台湾在哪里?我又没去过。” 别说是她了,就连跟自己老爸去过广州的梁华梓也不知道台湾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一个人知道。 呵呵! 正常。山东永清范云小时候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计算机,连电视机也是个稀罕东西,电视机,那可不是什么家庭都能买得起的。 范云家的第一台电视机,就呆在放着他与范雨那些书的箱子旁边的角落里,那是一台没有牌子的组装机,十四英寸黑白屏幕的旁边,是两只收音机般的用来调台的旋钮,背插天线。 当时,为了买这台价值两百五十元的电视机,范云爸可是咬了牙努了力的,那时,电视里央道正在播放三国演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一位著名歌唱家雄浑苍凉的声音,铁马金戈的一部历史大作,就在范云爸的“咔咔咔”旋钮声中,出现在了老范家人的眼中。 。 第99章 范云在村里逛了逛 旁边有把伞。 伞骨已折,伞衣已破。 范云望着这把黑色的陈旧雨伞,记忆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他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傍晚放学了,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教室里,老师望着窗外,和自己手下这一帮全没带伞的小学生一样,束手无策。 没法子,只好等喽! 等亲人。 等爸爸妈妈送伞来接。 范云爸来得很快,他是当天来接孩子的家长中的第一个,当时,范云爸就是擎着这把伞来的,他就是在范云全班二十余名小学生齐涮涮羡慕的眼神中,把范云背回家的。 当时,范云伏在爸爸的背上,感觉爸爸的背是那么的安全、温暖。 想到这儿。123。范云突然很想到村里的小学去看看,说起来,他真的有很久没去过那里了。 范云飞快地下楼,出门。 他爸他妈也没问他,儿子大了,他爱干嘛就干嘛,从范云十四五岁时候起,他们老两口子就不干涉儿子的言行了。 儿大不光不由娘。 也不由爹。 范云到了村小学。 唉! 这个小学,再也没有了当年刚建成时那种金碧辉煌的气势了。 范云上下左右打量着,学校的大铁门已经倒了,倒在了门两边。 。成了一些人踩脚的东西了,门里的一对篮球架也跟那对大铁门一样,东倒西歪。 以前小学生们升国旗、唱国歌的操场,早已变成了晒谷坪,那些单杠双杠也成了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娘们晒衣服晾被子的地盘了。 范云走了进去。 门口右边,有一伙闲人在打牌,一个个盯着手中的扑克,他们没空搭理范云,范云也不去凑热闹,他直接走到了学校里面。 里面。 破烂不堪的教室,让范云觉得它,看上去似乎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如今,全靠那扇玻璃全被敲碎的窗子撑着。 范云转悠着走进教室,一间一间看过去。 五年级的黑板报还未拭净。 四年级的光荣榜早已暗黄。 三年级的桌椅子不见一只。 二年级的讲课台早进灶膛。 只有一年级因为还有几个小学生读书的原因。山东永清里面摆着七八张破书桌以及十几条东倒西歪的烂板凳,教室的窗户玻璃,也不知道被哪些淘气的孩子给打烂了,现如今用脏兮兮的报纸糊着,教室的门上也破了一个大洞,用尼龙袋堵着。 范云抬头看看黑板,上面,写着几个阿拉伯数字,00544,44944等。 凌云看到自己小时候坐过的那张课桌,居然还在呐! 不过,那张桌子早已经折了一条腿,现如今,用一根木棍子代替了。 范云走近那张几乎跟他岁数一样大的课桌,伸手摸了摸,桌子上,当年范云上课的时候偷偷刻的名字依然还在,看来今日再见也是缘分。 看着入木三分,歪歪扭扭的范云二字,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走出了教室。…。 小学没落了。 现在,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长,都把孩子送到城里读书了,乡下,只剩下了个把老师带着十来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看上去,不像在教小学,倒像是在管着幼儿园与育红班。 学生少,老师工资自然也不高,像范云他们村的那个唯一的张老师,每天上午上半天课,下午就回去干自己家里的活去了,他哪里是在教什么学生,根本就是在误人子弟。 范云觉得心情既沉重,又失落。 沉重的东西是他根本无法管辖与解决的东西,失落是因为,当年曾经多达五个年级近百名学生的学校,说衰败,就衰败了。 范云走出学校,走到村子中间的大队部。 大队部的门紧锁着。123。并没有人,不过,门口的墙上倒是贴了一张红纸通告。 范云看了看。 原来是上级拨款下来,给他们这里搞村道硬化,但是因为上面只拨水泥,而沙子碎石以及工人等都要村里自己解决,所以大队里就出了通知,要每家每户都集资,按人头集,最少多少,最高没有上限。 旁边另有一张纸,上面写的是现阶段集资与捐款人数的名额,最大的一笔当然是捐款榜上的第一名,是老谭家一个在县城里做房地产生意的老板。 。他捐了不少,整整五千大洋。 第二名捐了三千,是个军官。 第三名两千五,在外地做生意的。 下面依据集资捐款金额一路下来,稀稀拉拉写了二三十个人名。 显然,集的只是少数,没集的更多。 范云又看了看大队部门口诺大一片空地上,堆成小山一样的一堆碎石和江沙,上面落满了树叶子,看来,已经堆了有几天了。 这是好事呀! 范云觉得,他们村子里的烂泥巴路早就该硬化一下了,省得每到下雨天,踩在上面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全是泥。 硬化一下,走在干干爽爽的水泥路面上。山东永清多舒服。 范云低下头在上面仔细找了找,没有发现他爸的名字,看来,他家还没有交,范云就想,是不是因为家里刚给房顶换完瓦皮,没有钱了呀! 可是,他看到那个按人头均摊的最低集资标准,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他们家四口人,每个人二十五块钱,全家也不过区区一百块钱。 范云摇了摇头。 他又走到了大队部旁边的卫生室门口,这时,上午的太阳照在卫生室门口的地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有两个老人,各自抱着一个小孩,正坐在卫生室门口的空地上给小孩子输液。 其中有一个老太太,范云认识,他忙叫了一声:“大奶奶。” 那个老太太笑得跟范云的亲奶奶似的:“哎!云云,你回来了?” “嗯!是的,大奶奶。” 另一个老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却也点头,含含糊糊冲她笑了笑。…。 这时候,卫生室里小时候给他接过生的瑞虹阿姨走了出来,出来看那两个小孩子输液情况,范云忙笑着喊她:“瑞虹阿姨!” “哦!范云回来了。”瑞虹阿姨也笑了。 现在,她的笑范云觉得很亲切,可小时候,他可是最怕她了,特别是她用小砂轮把玻璃瓶割破后,“啵”的一声把瓶头敲掉,再把细细的针头插进瓶里,一抽一吸…… 每到这时,范云浑身就紧张。 这还不算。 每一次吸完药水,瑞虹阿姨都要把注射器针尖朝上高高地举在他的面前,徐徐一推,一股药水“biu”的一下,就从细细的针孔里飙了出来。 于是,范云屁股马上一紧。 别着急。123。还未到紧张时刻呢! 当瑞虹阿姨手持棉签,蘸着酒精,在他的屁股上麻醉过并消完毒后,拿着注射器先试了试准头的时候,范云觉得心中的恐惧此时方到达了。 时至今日。 依然如此。 范云转身要走的时候,瑞虹阿姨叫住了他:“哎!范云你等一下,有个东西你拿给你爸爸。” 范云停住脚。 瑞虹阿姨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二十几瓶一模一样的药。 骨痛颗粒。 “这些药你拿给你爸爸。” 范云接过那些药。 。随口问道:“瑞虹阿姨,这个药怎么吃?是治什么的?” “治骨头的,主要治坐骨与股骨头,对了范云你爸爸最近说他腿疼,我估计,不是髋骨就是股骨有点问题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至县医院拍个片子,查一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范云点点头:“好的,瑞虹阿姨,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范云提着那袋药,也没往哪里去了,直接折回了家中。 他把药递给爸爸:“爸爸,这是瑞虹阿姨让我给你的药,对了,爸,哪天你有空的话。山东永清到县城去看一看吧!到县医院去拍个片,好好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林松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药:“嗨,先吃完了这些药再说吧,我自己的毛病,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上了岁数的人跟机器一样,零件磨损了而已,没事的。” “你还是去好好检查检查吧!” 范林松将药袋子朝儿子摇了摇,搁在了桌子上:“先吃完这些药再说吧!” 既然他不听劝,范云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随他吧! 范云也没到哪里去了,就帮着他爸收拾那些材料,垃圾。 爷俩开着手扶拖拉机,把从房顶上下下来的那些烂泥巴、碎瓦块全部装在车斗子里,然后,范云开着拖拉机,“突突突”一口气拉到了村外的一处低洼的废塘里,卸了进去。 来回折腾了五六车,一直折腾到日头偏西,他妈催过这两个干起活来不知休息的爷俩好几遍了,爷俩才停手。…。 吃午饭。 饭桌上,范云就问老爸村子里集资修路的事情。 他老爸吃着吃着,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修路,公家里拨了水泥下来,肯定是有多的,现在让每家每户按人头集资,到时候,剩下的水泥材料怎么算,也没人说,再说了,除了集资还有捐款,这笔钱是怎么个用法的,用多少,大家也不知道,所以都不积极,好么。再说了,水泥路到时候硬化多厚?掺多少水泥?这些除了那些当官的,谁知道呢?如果说,所有的材料和款项都用在了路上,大家肯定都没有话说,可是,可能吗?” 范云点点头。 老爸既然这样说,也有这样说的道理,村子里和他一样,有这种担心的村民,绝不在少数。 大家并不是不想集资,而是帐目能否公开,集上去的钱能否都用在路上。123。这些,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集资的时候没有积极性也是情有可原的。 范云管不了这些事情,他在村里什么也不是,再说了,他才二十一岁呢,即使有什么事情,自然有自己的老爸跟那些叔叔伯伯做主,他,没有发言权的。 范云埋头吃饭。 干了半天活了,他也确实饿了,一口气消灭了两碗饭后,范云又去外面压水机里“咔咔咔”压了一碗水喝进肚子里。 他抺了抺嘴巴。 舒服。 他家门口的这眼压水井,当年打井的时候,一定是打在了地下水的水道上,所以水很旺不说,打上来的水还带着一股清甜,根本不用烧,也不必过滤,打上来一点沙子也没有。 。干干净净天然的地下矿泉水。 范云放下碗:“妈,爸,我下午回去了啊,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外面的最主要的大活,清运垃圾,他已经和老爸一起搞定了,其它的收拾那些零零碎碗的东西,他帮不帮忙都无所谓了,让老爸一个人慢慢收拾就可以了,那些东西里,也没有怕雨淋的。 再说了,天晴得这么好,看上去瓦蓝瓦蓝的,三天两天的头上,看上去也不会下什么雨。 范云吃完了饭,搭上班车一溜烟又回了城里。 回来后,他也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老广场的移动营业厅,他决定去那里看看手机,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 特别是对于曾经用过手机的他来说,有的时候感觉不到,可是一旦没有了,感觉手机其实还是很重要的。 没有手机。山东永清极不方便他和唐若之间的联系。 范云走进移动营业厅,还是那个卖手机的小妹接待了他,但是,范云今天来买手机,跟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可是有“野心”的,因为,这次他要买两部。 他一部。 唐若一部。 不过,当范云看着柜台里那些手机的价格后,觉得自己那点钱,买一部问题不大,但是,若是买两部的话,那可真不太够。 谁让那些三星、摩托罗拉以及诺基亚手机卖那么贵的? 那个营业员见范云只看不买,也就没像上次那样郑重的接待他了,话说,其实她早已经把范云给忘了。 没买成。 范云的钱不够,他感觉如果买一台的话意义不大。 范云沮丧地走出营业厅,看来,他还要再拼命攒上几个月的钱才行了。 范云漫无目的,从老广场走到新兴街,他发现这里有两家私人开的卖手机的铺子,虽然门面窄得看上去很像黑店,但是,范云的双脚还是不由自主迈了进去。 。 第100章 一次买俩手机 范云进了手机店。 那个看上去长得挺“那个”的老板娘,对范云笑道:“买手机啊?”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正在绣着的一幅美女出浴图放在了身后的小桌子上,起身,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范云点点头:“嗯,看看!” 他也没有给殷勤的老板娘一个肯定的答复,看看就看看嘛,当然先要看到有合适的,然后,下一步再详谈。 范云一眼扫过去,就把这个小小的私人开的手机店给扫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小店里买东西,让他有一种对老板娘极不信任的感觉。 这样的小店,卖手机这种价格昂贵的货物,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如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移动营业厅。123。让人感觉心里更踏实。 移动营业厅里手机虽然贵,但是,看到营业员们统一的制服,微笑的服务,专业的用语,就让人放心。 不过。 那个老板娘迅速用她的态度,开始打消范云对她的不信任和怀疑。 她从柜台里取出了好几部手机,其中,有一部跟唐若那部翻盖机一模一样,老板娘笑道:“你看看,这几部手机怎么样?” 范云心想:拿这么一大堆模型机给我干什么?想学着某人卖拐一样忽悠我吗? 可。 当范云随手拿起那部翻盖手机握在掌中。 。“啪”的一声打开了翻盖的时候,他才知道,老板娘没有忽悠自己,她,是真的诚心诚意想做他的生意。 范云按动导航键,翻动着,感觉手中机和唐若的那一部差不多:“老板娘,这一部手机怎么卖?”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问问。 老板娘报了一个让他立刻就想掏钱包的价格给他。 天! 范云简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他有点怀疑似的把那部手机抓在手中,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终于发现,这部手机跟方科买给唐若那部还是不太一样,虽然款式看上去十分相仿,可是。山东永清唐若原先那一台是世界名牌。 而这一台,是国产机。 那个老板娘似乎早已看透了范云的心事,她还未等范云开口,自己倒先说了出来:“你别看这款机是国产的,那也是大厂生产的,我跟你实话实说,这款手机是这个春天卖得最好的一款,价格,比名牌便宜了一半还多,质量也很不错,我都卖了一百多台了,没有一台手机因为质量问题回来找过我。” 她的话让范云有点小动心:“那,你们这里卖机,三包是哪三包?” “三天包退,七天包换,三个月内包修,终生保修,你放心,我们这个都是正牌大厂的货,在国产手机里面,都是排在前面的。” 范云的思想开始挣扎,他盘算着,如果以这一款手机的价格,那么,自己就完全可以再买一台,这样,就有两台手机了,并且,确实如老板娘所说,他打算买给唐若的这一款机,看上去和她原来那一台,外观上也没有什么两样,范云决定,买了?…。 那就试试吧。 范云想跟老板娘做两笔生意,要买买两个。 这样也能让她在价格上再做一些让步,他就指着另一款直板的问道:“那一个呢?” 老板娘以为他没有看中这部翻盖的,于是,就又将刚才夸自家手机的话照搬过来,又把那台直板手机给范云夸了一遍。 范云一边试机,一边就有点小心动,因为他感觉这两台手机用上去,跟他的那台在唐若手中被抢的摩托罗拉手机,并没有什么高低上下之分。 不都是手机嘛! 能打电话,能发短消息,不就可以了吗?难道,还要求它可以看电视不成吗? 范云指着两台机对老板娘道:“两台一起买呢?价钱上总该优惠一些吧?” 老板娘笑了——那种刚刚谈了一个亿生意小目标的笑:“哦!你要是买两台的话。123。我可以每台再让你二十五块钱,一共优惠五十块。” 范云觉得应该还可以优惠:“每台便宜五十,我就要了!” 一边说,一边做势摸钱包。 老板娘朝范云挤出了一个如果再便宜一分钱,那就是等于割她的肉的苦笑:“实在优惠不了了,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你两张电话卡,你有卡没有?” 范云摇摇头。 他的卡在被抢的那台手机里。 老板娘将柜台上的一个厚厚的号码本递给范云:“这上面有号码。 。你可以选一个合适的,喜欢的。” 范云觉得,也就是这样了,算了,不跟老板娘磨磨唧唧了,他觉得老板娘给自己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了。 那就选号码。 范云选了两个前面号码都一样,只有尾数相差一个字的电话号码,挺不错,跟情侣号似的。 不,就是情侣号。 电话卡插进手机里,范云与老板娘一人一台,试了试通话效果,音量大小,觉得都挺满意,范云挺高兴。 买了! 今天,他也算得上一掷千金土豪了一把,范云拎着手机,心情愉快地出了手机店。山东永清老板娘还送了他两只挺漂亮的塑料杯子,刚好跟唐若一人一只,可以用来当刷牙缸子用。 当范云把那台翻盖手机递到唐若手里的时候,唐若感动坏了,自己拿了他的手机被抢了,他非但什么话都没说,而且,又给自己买给一台。 唐若握着那台手机,偎在范云的怀里,笑道:“你给我买了手机,那你呢?” 范云狡黠的冲她眨眨眼:“我嘛!我的……在这里!” 他摸出了自己那一台直板。 唐若奇道:“干嘛呀?你发财了?中大奖了?” 没中大奖。 范云一五一实就把买手机的情况告诉了唐若,唐若当然挺高兴,她的想法跟范云一样,什么品牌都无所谓,能打电话能发信息就行了,再说了,范云买给她的这台乳白色的翻盖手机,看上去和她原来用的那一台差不多,别说,唐若摸过来就觉得,还挺顺手的,大拇指一挑翻盖,“哒”的一声,翻盖就打开了。…。 不就是一台手机嘛!难道还能拿它听歌看电视不成? 嗨,以前没有它,用呼机的时候,也照样过了,可是,一旦用过手机了后,才发现,原来,它真的还是很方便,很重要的。 起码,从此以后,范云和唐若,可以想约就约了。 那就约吧。 范云就跟唐若约好了,明天,两个人都休息的,一起去灵渠公园玩。 不过,现在嘛!范云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他亲了亲唐若的如花面颊,把她从“老地方”的板凳上拽了起来:“现在,我带你去打球!” 范云没带唐若打台球了,他带她打的乒乓球,因为,唐若很早就说过,说她打乒乓球还是可以的,范云有点不太相信。123。他不相信唐若打乒乓球比他还厉害。 开局了。 水平如何,真不是吹出来的,上场即知。 范云忍着一肚子的好笑跟唐若打着球,就她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居然敢跟他说自己很厉害? 范云用左手也能打过她。 范云发了一个又快又急的旋转球过去,唐若急忙用球拍一挡,“啾”的一下,球飞到它外婆家里去了。 唐若不干了,她叉着腰娇嗔道:“不准打旋转球,也不准打长球!” 她难道忘了,自己很厉害的? 不打就不打。 范云故意调戏唐若。 。他在送球过去给她的时候,故意坏笑着,抬起拍子给唐若高球,一来二去两三个回合后,唐若果然就忍不住那一颗想痛殴范云的心。 “啪!” 唐若用力一扣球。 范云迅速往后一撤步,球拍稳稳接住了唐若扣过来的球后向上一挑一扬,又送回了唐若那边。 “啪!”又扣过来了。 再送过去。 再扣。 一个球,足足打了五六个回合后,唐若终于扣累了,失去了准头,一下子把球扣到了网上。 不过还好,落点在范云那边。 “漂亮!”范云喝采道。 范云真是一个马屁精。 十分罕见。 两个人打了几局后。山东永清唐若有点累了,范云也觉得,应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灵渠公园玩呢! “走吧,若若。” 唐若额头上微微沁着汗珠,刚才扣了几下球,热起来了,她也就不想再打了:“嗯,回去,洗澡睡觉觉!” 两个人出了球场,顺着马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唐若往地上一蹲,不走了。 范云走出了几步发现唐若没跟上来,赶紧回头看,回头就看见了唐若蹲在地上,他就明白了。 唐若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呀! 范云无可奈何地看看淘气的唐若,自己也蹲了下去,一边蹲,一边用手拍着后背,示意她过来骑马仔。 唐若娇笑着冲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了他的背上,范云背起唐若,先是走了两步,走着走着,他也童心萌发了,背着唐若飞快地跑了起来。…。 “冲啊!”唐若高兴得咯咯笑。 一口气,范云把唐若背到了马雪莹家的楼下面,然后,眼巴巴看着唐若上楼,唐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又转身跑了回来,踮起脚尖搂着范云的脖子,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范云晕了! 陶醉了。 不过,当范云想搂唐若的时候,唐若却将他一把推开了:“回去睡觉,小伙子!” 范云一咧嘴:“你上楼了,我就回去。” 唐若其实很舍不得范云的,但是,老是让他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再说了,万一被有些晚回来的楼上住户看到了她和范云在这里上演本年度最新离别大戏,更不好了,特别是她在亲范云的时候,心里还是挺害羞的。 唐若走了,边上楼,心中还边嘀咕:“这个死家伙。123。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嘴巴里的烟味没有了,现在,亲上去倒感觉香香的了。” 范云吃了口香糖。 如今,他见唐若的时候,总要反复的把牙齿刷了又刷,再嚼上一个口香糖,以便让自己嘴巴里的那股老烟味能去掉。 话说,范云自从熬过了难捱的戒烟时的反复期后,现在对香烟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兴趣,不止如此,久未抽烟的他,现在闻到别人抽烟的味道时,感觉再也不是当初他自己抽烟时的那种烟草香了,而是让他闻到了后,就直皱眉头,特别是唐彬,睡在宿舍的床上吞云吐雾的时候,范云觉得,简直呛死人了! 范云一直看到唐若房间的灯亮了。 。他才走。 走之前,发了个短消息给她:“亲爱的宝贝,我走了,晚安,祝你好梦甜甜,好运连连!” 哈! 范云这家伙还挺会说甜言蜜语,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 唐若就挺开心,她的信息可以作证:“我爱你,亲爱的,晚安!” 唐若的这两个爱字,落在范云的眼中,无异于让他瞬间有了一身皮紧的时候被从里到外松了松骨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受用与舒服,舒服得范云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毛细孔都瞬间打开了似的。 他嘴角上挂着傻笑,脚上如同装上了一对弹簧似的,连蹦带跳地就出了院子。 范云一边走,一边折了路边的一根夹竹桃的树枝子,握在手中抽抽打打。山东永清一会打打墙,一会打打行道树,一会,对准一只铁皮垃圾桶劈头盖脸就是一下子。 “咚”的一声,一下子把那只正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垃圾桶吓了一大跳,吓得它头上顶着的一只空矿泉水瓶都跳了起来。 当然,也包括旁边伏在草从里的一只黑猫,那只黑猫本来瞪着大眼,伸着长胡子正全神贯注盯着一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即将出洞的老鼠,随时准备扑过去,把那一只老鼠捺在地上,可是,此时被范云一吓,不但那只老鼠吓得缩回了洞里,就连那只猫也吓了一跳,它剪了剪尾巴,回头看了范云一眼,口中极其恼火的冲范云抗议道:“喵!喵!” 幸好它不是老虎,看它的那个小眼神,就冲范云这样搞破坏的行为,它若是老虎的话,必定会冲范云一扑一剪再一扫,当场就把范云放翻在这里了。 范云并不怕它,甚至还朝它扬了扬手中的树枝子,那只猫狠狠瞪了范云一眼,“嗖”的一声,窜到旁边的树上去了。 它心道:小样,算你狠! 。 第101章 两个逃票分子 范云吓跑了黑猫,倒救了那只老鼠一命。 老鼠,不是有害动物吗? 谁知道呢。 不过有一点范云倒是知道,据说,老鼠在地球上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了,比人类似乎更早一些,老鼠,更像是这颗星球上的原始土著。 范云把手中的树枝子,对准路旁边一株狗尾巴草,“嘿”的一声劈了过去,吓得那株狗尾巴草借着一阵风猛一低头,范云这一下劈歪了,树枝子也扔了。 好吧! 不再顽皮,回去睡觉。 回去做个美美的梦,最好是猪八戒娶媳妇的那一种。 范云果然是在美梦中笑醒的,醒来时,唐彬正抽着烟,看着范云脸上神秘的笑容若有所思。123。他总感觉,范云今天早晨的梦非比寻常,带着某种暗示。 唐彬认为范云这小子,正在顺风顺水,通过唐彬大清早醒来观察范云的面相得出如下结论,范云,日后应该是一条不错的大腿,值得一抱。 所以,当范云张开眼睛看到正深情的望着自己想着什么的唐彬,吓了一跳时,唐彬冲他谄媚一笑:“醒了?不再睡会了?” 范云觉得,唐彬的那个笑,似乎是已经把自己怎么了,即使没把自己怎么了但是也有打算把自己怎么了的企图。 范云看看被窝里。 伸手摸了摸。 担心是多余的。 。他,也太紧张过度了一些了。 觉。 当然是不可以再睡了。 已经跟唐若约好了的,早上在第一小门口见面,也就是雨霖理发店过来一点点的那个小学,那里有一条“寡婆巷”,可以直通灵渠公园的一个入口。 站在一小门口,范云左看右看,一会看看校门口的大字,“嗯”,写得不错!一会踢一踢旁边小车的轮胎,这个……有点不合适了。 唐若还没有来,范云心焦地想,八成,是她的拖延症又犯了。 等啊等! 当范云等得想借土遁,像黑风怪一样去把唐若抓来的时候,终于,唐若来了。 远远看去。 很可爱。 唐若上身穿了一件红色薄外套。山东永清下面一条黑色长裤,宽裤脚,镶白线,恰到好处的盖在她的脚面上,遮着她脚上的那双极浅跟的黑色休闲鞋。 范云骄傲的想,唐若的脸上根本不用涂脂抹粉,她比那些电视里的大明星们毫不逊色。 今天,唐若没有扎小辫子了,而是将满头乌黑的短发用一只红色的发箍推到了耳后,看上去,嫩白光洁的额头,格外美得动人心魄。 范云直接抱着唐若,把她拥在怀里,给她来了个热烈的KISS。 咬死你! 不是他咬唐若,是唐若咬住了他的嘴唇。 范云直接举双手双脚投降。 唐若还没吃早餐,范云去水街的小吃店给她买了一笼烧卖,打包,边走边吃。 唐若笑道:“等着急了吧?我起来的有点晚,昨晚睡觉的时候,又没有订闹钟,呵,就来迟了一点点,对不起哦!”…。 走吧! 早来早走。 迟来迟走。 走在两岸花香,青柳拂地的水街上,范云揽着唐若柔软的腰,心里美滋滋,脸上却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唐若卖惨:“可不是等急了嘛!我都在一小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去接你去了。” 其实应该这样说,范云的意思是如果唐若你要是还不来,我就去抓你去了。 唐若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范云的脸颊:“哟!让我的小伙子等急了哦,对不起,对不起!” “下次注意!” “是,下次一定注意。” 到了灵渠入口处,一问票价,每个人二十五块,范云觉得有点蛋疼,他就撒谎道:“我就是住在旁边的。123。现在进去跑跑步,活动活动,就不用买门票了吧?” 那个卖票的阿姨,脸上一副坚决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不行,如果你是七点钟之前进去,那可以,进去跑跑步,锻炼一下,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行,你看看,几点了?” 范云看了看售票处的挂钟,可不是嘛,九点一个字了。 但他实在不想掏这五十块钱,就跟那个每一根眉毛都表示要坚决执行原则的卖票阿姨理论了一番,那个阿姨更加不让他进去了。 买票,进。 不买票。 。歇菜吧! 范云就有点不服气,今天,我就不买票,我非要进去玩。 他拉着唐若,假装不进去玩了,顺着灵渠公园围墙通往师范学院的一条巷子往上走。 那个阿姨,以为碰上了两个想混水摸鱼的学生,也就没注意范云与唐若的去向了。 再加上。 此时有人前来买票。 范云拉着唐若,溜到了灵渠公园的一处草木掩映的围墙处,看看左右无人,他指了指围墙:“我们爬墙进去。” 他的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样子,看上去不像逃票分子,倒像个解救我方同志的特殊任务执行者。 干嘛呀? 弄得怪紧张的。 唐若打了他一巴掌。山东永清笑道:“行不行?会不会被别人抓到?进去了如果被查到我们没有买票怎么办?” 范云此时看上去虽稳如老狗,其实心中慌得一匹,他一个劲催道:“快点上去吧,等下有人来了,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他抱着唐若的大腿,把她送上了墙头。 唐若没有跳下去。 范云很奇怪,他双手一撑,爬了上去。哦!原来,墙那边有点高呀! 墙里墙外是有落差的。 从墙外看,不过一米来高,可以如果上了墙头才知道,那边差不多有两米。 范云点点头:“么事,看我的!” 他先跳了下去,跳下去后左右看看,并没有人,范云立刻贴墙站了:“踩着我的肩膀,我驮你下来!” 范云的肩膀,当然值得信任,唐若双手扶墙,两脚踩在范云的肩膀上,慢慢从墙上下来了。…。 这算什么,小意思。 范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和战友们进行攀登训练,四人三组还叠过呢! 二一一的队形,叠起来,足足有二层楼那么高。 两个逃票者,迅速溜到了公园里一棵树下,互相检查着身上,东西,一样没少,只是范云的肩头和唐若的衣服上,在墙上蹭了一些灰,没关系,拍打拍打就可以了。 哈! 这样进来,好刺激哟!看唐若兴奋的一张脸蛋儿红扑扑的模样,似乎,她很想跟范云出去,再爬一次围墙。 范云帮她拍干净背上蹭的一点灰,又把她的白色双肩包“嘭嘭嘭”摔打了一下。 双肩包很生气:这个臭范云,请你别拿背包不当个人看。 唐若朝范云伸出了手指头。 这! 这是鼓励吗?是赞赏吗?是鄙视吗? 范云赶紧把他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123。拉住了唐若的手:……我俩心相印,爱情常相守;我俩手牵手,黄土变成金……心相印,手牵手,爱情的道路铺满锦绣…… 哦! 天长地久共白头。 就像灵渠水中的那一对鸳鸯一样,范云对唐若的眼光表示了深刻的怀疑:“那是鸳鸯?” “嗯!我觉得那一定是鸳鸯!” “鸳鸯的嘴巴。 。长得是弯弯的,跟钩子一样的?” “我觉得是。” “鸳鸯的毛也是这样黑的?黑得跟刚从锅底下掏出来似的?” “那应该是一对母鸳鸯!” “一对母鸳鸯没事蹲在船头上干什么?等着公鸳鸯来泡它们吗?” 唐若白了范云一眼,什么泡不泡的,说话难听死了。 范云把握着唐若的手紧了紧。 好吧! “你说它们是鸳鸯,我觉得它们就一定是鸳鸯,我突然发现,它们就是鸳鸯,真的!你看它们的动作,神态,确实都跟鸳鸯一模一样!”范云撒谎说瞎话连带拍马溜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看上去。山东永清范云一副投机分子的嘴脸。 唐若一笑,用长长的指甲轻轻掐了他的手心一下。 此时。 船头上的那个斗笠蓑衣的白须老汉换了一个造型,他伸手摸出了火柴,点燃了刚才一直叼在嘴中的烟锅。 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看上去就有学问的听了唐若和范云对话半天的男子对旁边的一个手持高射炮筒子的妙龄女子道:“快拍,一人一舟一烟锅,二水二傻二鸬鹚,快拍,那两只鸬鹚要下水了……” 他在间接讽刺唐若与范云,把鸬鹚当成了鸳鸯。 他懂个锤子! 船上那个老头,间或换一种姿势,他每换一个姿势,岸上的人,手中那些长枪短炮立刻就对准了他,“咔嚓咔嚓”一阵猛拍。 这时,那一对鸬鹚真的下水了,只见左边那只翅膀突然一抖,然后一个振翅,头下脚像一枚炮弹一样,猛地朝水面上俯冲了下去,水花四溅,银光闪闪。…。 忽然。 水面一分,那只脑门分开水中天,瞬间冲入水中的灰衣鸬鹚,如同东厂佩有绣春刀的高手,浮了上来,嘴巴里横叼着它的猎物——那是一条半根筷子长的银鱼。 “咔嚓咔嚓!” 在场的每一只相机都记下了这一起经典的镜头。 其中。 一个手持可以当场打印相片的生意人,拍的最好,因为,依据他现场打印出来的效果看,他既将那只从水中跃出的鸬鹚,冲破水面时那个水花四溅,波光潾潾的瞬间给抓拍了下来,同时,也把那个拍影留念的说着普通话的白衣女子的巧笑嫣然,拍得无比完美。 他的技术,好的无可挑剔,所以,当那个女子看到自己被那个做生意的人拍成了天仙后,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二话不说,很爽快地就付了钱。 那个拿高射炮的女子有点不舒服:“走了,不拍了。” 因为。123。这个白胡子老头模特,是她刚刚花钱从泊船那里请过来的,凭什么要让做生意的人沾光? 呵呵! 她想多了,其实,那个摆造型的老头,正是这个做生意的照相人的老爹。 他们爷俩,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演练与磨合,才能达到今天这种不浪费胶卷儿,几乎张张都是精品的技术水平出来。 范云也请他给自己和唐若拍了一张,至于费用嘛!自然是便宜一些的。 范云的照相水平虽然有限,但是,他取景的时候,也是天生就知道什么是重点的。 什么是重点? 是抽烟的老头吗? 是鸳鸯吗? 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吗? 不! 他取景的重点。 。通通都是唐若,每一张照片,他都是以唐若为中心,在他的眼中,只要唐若一出现,再美的风景,也会瞬间黯然失色。 范云搂着唐若的肩头,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亲,然后,剥了一只果冻布丁喂到她的嘴里。 唐若抚了抚耳后的散发,别说,刚才范云贴着脸亲她的时候,还真被她那些发丝撩得脸上痒痒的呢! 简直,痒到心里去了。 唐若娇笑道:“范云,等你老了的时候,会不会天天也像那个老头一样,叼着一杆大烟袋,蹲在船头上吞云吐雾呀?” 范云狡黠的眨眨眼,望着她:“很有可能,可能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还要时不时捶捶腰,咳嗽上那么几声。” “讨厌!你要是真要那样的话,到时候,我可不做饭给你吃!”唐若“呸”了他一下。 此时,那个学着鸬鹚。山东永清蹲在船头上的老头似乎是在不明就里之间中了范云的魔咒似的,居然真的“吭哧吭哧”咳嗽了一大气,一边咳嗽,一边伸手用力捶着自己的后背。 范云和唐若都笑了。 范云这嘴呀…… 老头一咳嗽,小舟就跟着摇晃起来,推得水面波光荡漾,那两只鸬鹚,又展翅腾空,“哗哗”乱响,水声四起,可惜,这次,它们一无所获。 老头咳嗽完了,从船舱中搁着的渔篓里摸了两条小鱼出来,喂给了那两只鸬鹚。 说也奇怪,这两只看上去憨头憨脑的东西,倒是挺有灵性的,它们知道什么鱼能吃,什么鱼不该吃,譬如,刚刚从水里擒获的那一条鱼,它们就不吃,而是交给老头处置。 而老头递过来的,它们可就不客气了,两只鸬鹚一仰脖子,肥大的嗉子抖动一阵,把嘴中的鱼吞了下去。 唐若看得有趣,她指着那两只鸬鹚道:“范云,那两只鸬鹚看上去挺好玩的,如果我们也养上这么一对,肯定不愁没有鱼吃,到时候,天天让它们给咱们抓鱼。” 范云心想:娘娘圣明。 。 第102章 在灵渠公园玩 范云捏着他跟唐若的双人合影照,心里美得很。 唐若偎在他身边,一起看着,还行。 看上去,双眼皮的范云与单眼皮的唐若站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不说什么郎才女貌那种土不拉叽的话吧,只说照片里,两个人十指紧扣,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傻、甜的笑,看上去,还挺有夫妻相的。 照片拍的不错。 背景中,青山绿水,如诗如画,很不错的景致,这样的景致,自然是娇媚有余的,却说,多少失了一些粗犷之气。 范云,也挺向往那种黄沙大漠,残阳如血的西北风,飞天,黄沙:黄沙满天飞,你为谁憔悴…… 范云打开一瓶奶茶,第一口当然是他先喝。 范云的理由振振有词:“万一。123。瓶中的饮料是坏的,馊的呢?我先喝,我先试一试,当然是为了你好啊!” 唐若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很有爱的样子。 边喝边走。 范云牵着唐若的手,沿着花岗岩片石铺成的小路,走到了三贤祠。 里面三个假人,看上去跟真的一样,威严地眯着眼,范云心想,知道你们干了个大工程,所以才这么神气。 谢谢了。 不过,史禄那个面貌与造型,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因为范云觉得他文质彬彬的有点不像话,一点也不似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又或者,他是那种上马可轮大片刀,下马可提狼毫笔类型的,也未可知。 范云对三贤祠中陈列柜里的那些锈迹斑斑的铁钉、铁簇头很感兴趣,他伏下身去看着。 隔着玻璃,一股千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对唐若道:“不知道那时候的古人,是怎样炼铁的?那时候,一没有铲车,二没有挖机,三没有检测设备和仪器,他们的矿源在哪里呢?真是奇怪,我觉得那些古人,其实挺聪明的,你说呢,若若?” 他问唐若。 呵! 唐若对于这些事情是一问三不知。山东永清三问九摇头的。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办法吧?” 她的回答,无可挑剔。 范云又道:“若若,你看,那一截木头,这么多年了,一直沉在水中,居然还没烂。” 唐若对那截烂木头不感兴趣,她倒是对墙上的壁画看得挺入迷,那些壁画,看上去一个片断一个片断就跟连环画似的,也有持着刀枪剑戟打仗的,也有金盔银甲对着一弯江水指手画脚的。 不过。 她也不认识那些人呀!那些人自然也不认识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画上的人,都是她与范云的前辈。 范云搂过唐若,两个人相视一笑。 话说,三贤祠这里很安静呀,范云跟唐若在里面看了好一会了,一个人影子也没有。 看完了。 范云牵着唐若的手,迈过祠堂高高的门槛。…。 这木头门槛。 是真高,一点也不夸张,足足有四十公分高,范云还有点担心唐若一个没留神脚下,被那门槛子给绊倒了。 到时候,唐若被绊得来它一个花猫扑蝶,那可就好看了。 出了祠堂,两个人穿过一个竹林掩映的小小回廊,走到前面一片空地。 空地上,一块凭空而来的大石头矗立在江边。 上面被匠人凿了三个大字:飞来石。 且不说这块石头是从哪里飞来的,又是为什么飞来的?只说上面那棵长的跟范云的手臂一般粗的树,它,又是怎么长出来的? 光秃秃的石头上,人爬上去还要往下打滑的石头上,居然长了一棵树出来。123。真是奇哉怪哉! 范云靠在那块石头上,伸起手臂量了量,即使他再踮下脚尖,也够不着这块大石头的顶,范云不由奇道:“若若,你看看这块石头,很奇怪吧?你说它是从哪里飞到这里来的?” 唐若摇摇头:“不知道!” 范云笑道:“我觉得,它一定是一块公石头,到处飞来飞去的找老婆,后来,飞到我们这里的时候,也许是喜欢上了我们这里的山水,也许是遇见了哪个美女,又或者飞累了,所以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唐若奇道:“石头还分什么公母的吗?没听说过。” 范云咧咧嘴笑道:“石头当然分公母。 。天底下,什么东西都有公母,如果石头不分公母,那么,它怎么会怀孕,然后生出孙悟空来的?” 唐若觉得范云说的有道理,她点了点头。 但是。 唐若却反驳了范云说这块飞来石是公石头的话:“那你刚才说这块石头是公的,我觉得不对,你看,这块石头不是凭空长了一棵树出来吗?那棵树,难道不是它生的吗?我觉得,这是一棵母树。” 听了唐若的话,范云当然大赞特赞了唐若一番:“英明,明目如电,慧眼识珠……” 怎么感觉范云表面上是在夸唐若。山东永清实际上是在抬高自己啊! 他夸唐若慧眼识珠,不就等于夸自己是珠吗? 不过。 唐若笑道:“猪,这么简单的问题,用一根小手指头就可以想明白了,还用你夸?傻瓜一个!” 范云又咧了咧嘴,心中暗道:恭喜唐若,喜提傻瓜一枚! 唐若爬上了那块大石头,让范云给她照了张相,范云看着石头上淑女坐的唐若,江风吹拂着她的秀发,露出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娇笑脸庞,范云,一时竟看的痴了。 唐若。 真漂亮。 范云“咔咔”一下,给唐若来了个神彩飞扬的特写。 范云也照了一张,他没有上石头,而是站在红红的飞来石三个大字旁边,一手扶着石壁,一手叉着腰,昂首挺胸,看上去,一副让那个唐若口中的母石头想一脚踢死他的模样。 因为,他那只爪爪扶的高度,不科学呀!…。 似乎正处于那块石头最突出的一个位置。 唐若把照相机的绳子挂在脖子里,身体微弓,秀指轻翘,看上去,似乎非常专业的样子。 “茄子!” 范云一咧嘴,眼睛笑得跟石壁上的两道弯纹一样。 一块石头,无论它再怎么神奇,毕竟节目有限,范云就拉着唐若继续往前走,走到江边凉亭坐了一下。 这时,那个抽大烟袋的老头,撑着一只雕梁画栋的游船缓缓驶来,这个老头,撑船真是一把好手,他把那只大烟袋别在腰间,双手握着长长的竹篙,徐徐向下插入水中,他那倾斜的身体与船身,瞬间形成了一个黄金比例的三角形,再配上他的童颜鹤发,啧啧!船上的几个游客。123。早已准确的抓拍了这一个瞬间。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老头的照片就登上了什么地理、旅行的杂志。 好! 就该这样,这样真实,自然,又兼具艺术美感的人物,值得拍摄记录。 其实,甭说那老头了,就算是并肩坐在江边的范云与唐若,也值得记录,如果,以他俩为创作背景,创作一幅名为《灵渠朝霞》的油画的话,必定也是极美的,倘若,该幅油画的作者再是一位殿堂级人物的话,那么,这幅画拿到春拍会上一拍,最少也得拍它一个亿。 一个亿。 。小目标。 小意思。 大师的画,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吗? 老头撑着画舫缓缓而去。 船上,一位黄衫女子的背影,倒映在春水中,远远望去,十分像某部武侠小说里的女主,不知道她来自江南,还是塞北,看她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姿,八成来自苏杭也未可知。 范云看看远方的画舫,再看看面前的唐若,忽然觉得——在我心,世间只有你好。 范云从包里取了一包开口笑的松籽,一粒粒剥开了,递到唐若的掌心里。 唐若含情脉脉看着他。 他剥一枚,唐若就吃一枚。山东永清再剥一枚,唐若就喂到他的嘴里。 呵呵! 不着急,小伙子可以慢慢剥,慢慢练习,以后,你剥松子、剥西瓜子、剥核桃的时候,多着呢! 现在剥的松子,不过是为以后打个基础,做一个小小的预习而已。 范云剥得很有耐心,唐若吃得却没有他那么大的耐心,她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与手中沾着的那些薄如蝉翼的松子皮,又吹了吹:“呼,呼,走吧,往前面走,到那儿看看去。” 范云怕唐若吃完了香东西口渴,拧了一瓶矿泉水,喂了她唐若几口水,唐若眸光微闪,吐气如兰:“你也喝一点!” 范云也喝? 她喝过了又给范云喝,那岂不是间接亲吻了吗? 嘿! 这算啥,唐若待范云喝完了水,直接亲了一下。 甜不甜? 甜! 甜得范云要给唐若表演一个小节目了。…。 范云朝唐若眨眨眼,把他裤袋里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装进背包中递给唐若:“来,妹妹,哥哥给你表演一个节目!” 唐若接过包:“什么节目?” 范云冲她一笑:“我给你表演一个前手翻!” 行不行?范云说得跟真的似的。 行。 没问题。 前空翻范云做不到,前手翻对于他来说,还是完全可以操作的,他练前手翻,那也不是练了一天两天了,小时候在打谷场就经常练,一开始是脑门朝下头顶着地翻,后来,胆子大了一点,就助跑,手翻。 开始,范云很是吃了一些苦头的,但是,凡事架不住认真二字,所谓一勤天下无难事。 范云在打谷场上,摔了翻,翻了摔,终于有一天他能够成功的翻出一个漂亮的前手翻了,羡慕的那些伙伴们一个个也跟在他的后面,在稻草穰子上摔来摔去。 功夫,都是摔出来的。 范云可不会说这么多废话。123。他说翻就翻,只见范云,沿着江边路向前助跑了十几步后,双手向下一撑一推地面的同时,倒立的下半身迅速跟上,全身协力,打了个180度的大翻身。 “啪”的一声,范云用干脆迅捷的落地,证明了他,范云,是没有对唐若吹牛滴! 唐若鼓掌喝采:“好!” 范云意犹未尽,他又对唐若道:“我还可以用手走路!” 唐若不信:“吹牛!” 范云急道:“谁说我吹牛的?不信我现在就走给你看,我要是能用手走路,你怎么样?” 唐若被范云将住了:“那,我就背着你走,走到那儿,那个石台子那里。” 她抬手一指远处。 好!那就证明给他看。 范云双手撑地。 。俯下身去,头下脚上,跟中了阿紫毒手的游坦之一样,用手走起了路来。 走得不错,一口气走了三十多米出去。 唐若耍赖道:“这次不算,因为刚才忘了跟你约定走多远,走多长时间。” 累得气喘吁吁的范云翻着白眼,心想,唐若可真赖皮。 唐若笑道:“你来追我,追到我,我就背你走。” 话音还未落地,她已经把她自己的包和范云的包放到了地上,“噌噌噌”先跑了。 范云心想:唐若不仅是赖皮,还是一个超级的。 赖皮也没用,实力不允许。 范云捡起东西,一口气跑下去,三下两下就追到了唐若,跑到唐若身边时,他还故意用手拍了拍唐若的肩膀:“追上你了哟!” 唐若笑得一下子蹲在地上不走了。 范云拉她她也不走。山东永清拽她她也不走。 说好的范云若是追上了她,她就背着范云走到石台子那里的呢? 范云笑着把唐若搂起来,让她伏在自己的背上,驮着她走:“真赖皮!” 唐若伏在范云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着唱道:“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范云口吐白沫。 到了石台子上,范云把唐若轻轻地放下,他站在唐若的面前,伸手捏了捏唐若的脸蛋儿。 “啵!” “讨厌,不要捏人家的脸,会流口水的!”唐若捶了他一记还你漂漂拳。 范云一乐。 别说,唐若的脸蛋捏着软软滑滑的不说,还挺有弹性的,范云站到了唐若的身后,伸手给她捏了捏肩膀,唐若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微微眯着双眼,范云,捏得挺舒服,挺有两下子的。 范云觉得,唐若稍微瘦了那么一丢丢,因为他按在唐若肩头上的时候,感觉唐若的锁骨处的肩窝陷的挺厉害,这样,就显得她的锁骨很单峭。 范云想:如果,唐若再胖上那么一点点儿,就好了。 。 第103章 忙趁东风放纸鸢 范云觉得。 如果唐若像李阳那样,稍微肉那么一点点,就更好了。 李阳揽着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李阳的胳膊,肉乎乎的,她是属于那种丰满型的。 微丰型。 两个人在石条子这里坐了一会儿,吃了点零食,望着前面有一个拱月垂花的白色石门,范云指着道:“走,到那儿去看一看!” 唐若点头。 两个人沿着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走了过去,范云感觉地上长满了青苔,踩在上面有一点点滑溜溜的,忙紧紧拉着唐若的手嘱咐着:“慢一点,地上很滑。” “嗯嗯!” 哦! 这个景点就是古树吞碑,树里面长出了一方很有历史的古碑。123。范云也没细究它的渊源了,他只是和唐若各站在碑上,照了一张相。 反正。 无论去哪里的景点游玩,照相是第一要务,不然,无从证明自己曾经去过。 其实,不必取笑那些在景点急急忙忙照相的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要像读书一样细嚼慢咽地一一品味那些景致的话,那么,那些三日团,五日团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一花一草一菩提,哪一样东西,如果真想参透的话,不要下一番大功夫? 旅游。 。就是走马观花,并不是抱着一枝花,细细研究将它研究的如何如何。 照完了相,两个人出了垂花门,走到一个草坪处。 范云看见前面有个卖风筝的,就让唐若等着,他过去买了一个大大的蝴蝶风筝。 忙趁东风放纸鸢。 这个草坪上,此时正有一些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放风筝。 有一个家长,哪里是教孩子! 他自己扯着细细的风筝线,“呜呜呜呜”从草坪这边跑到那边,然后又从草地那边跑到这边,留下自己那个眼巴巴看着他玩的女儿独自在风中凌乱。 唉! 这一届家长真难带。 有几个已经把风筝放到了高空的家长。山东永清倒是手把手带着孩子,收线、放线、收线,一会儿摇一摇线轴子,一会儿伸手掸一掸长长的线,把飘于半空的风筝扯得更好一些。 放风筝,丝太紧不行,太松也不行。 太紧了,就会断线,风筝就会挣脱束缚越飞越远,太松了,风筝飞着飞着,很有可能就会一头栽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搞不好,还会挂在树梢和电线上,扯也扯不下来。 范云很会放风筝,他先把风筝迎风放,然后一抻一带,再一抻一带,手上感觉着风与筝之间协调的力度,慢慢的,风筝就起来了。 唐若笑着看他放,对于范云的这一手技术,她倒是由衷的佩服他呢! 因为,她放风筝,根本就是随时都会降落,完全放不起来的节奏呀! 这不算什么,像今天,天气好,又有轻风,放风筝最好不过了,但是,假如一点风也没有的话,能够把风筝放起来,那才叫本事呢!…。 范云就有这个本事。 不过,他的本事,如果跟一个外国人相比的话,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那个外国人更厉害,他厉害得可以在暴风雨中放风筝,他不光能在暴风雨中放风筝,他还敢利用风筝收集天上的闪电。 他叫富兰克林。 范云把风筝放起来后,交到了唐若的手中,给她拿着玩,旁边,一个放了半天也放不起来的小男孩看着范云,眼中全是羡慕与崇拜。 看在那个孩子小眼神的份上,范云就帮他也把风筝放了起来,小意思,一跑一带,一抻一带,再把,再带,三下两下,那个男孩子的葫芦娃,就高高地飞到半空中找爷爷去了。 亦有可能,是发现了妖精。 范云笑眯眯看着玩得津津有味的唐若:“好玩吗?” 唐若点点头:“嗯。123。挺好玩,你别说,你把风筝放到半空里了,我现在牵着它,能感觉得到它在一挣一挣的,有时候越来越紧,有时候又突然一松。” 范云抚抚她的肩头:“那当然了,别看地上风不大,其实天上风大着呢,你感觉紧的时候是上面有风吹过,把风筝带着跑,这时候就要适当的松一松。 但是,当你感觉突然手一松的时候,八成是风向有变化,也就是上面的气流有变化,这时候就要做调整。 。不然的话,风筝可能就会打着旋儿掉下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果然,过了没有三分钟,唐若手中的风筝就打着旋儿掉了下来,远远地落在了草坪上。 范云赶紧跑过去捡起来,以防被有些聚精会神盯着天空的人给踩坏了。 唐若摇着线轴子,将风筝收了。 她娇嗔地对范云道:“你这乌鸦嘴,真是说啥啥中。” 范云苦笑着挠挠头:很无奈,很委屈。 唐若刚刚找到了一点感觉,乘兴又放了几次,可惜,没有一次成功的,不是跑着跑着的时候风筝就坠了下来,就是明明已放得挺高了,可是偏偏放着放着。山东永清风筝又掉了下来。 看来,女孩子天生不适合做技术性的工作。 女孩子适合做幕后工作。 比如像唐若那样,把范云指挥成了范晕! “范云,快跑快跑。” “范云,把线再放高一点。” “不行不行,还要高,快,快快!” 其实真不怪唐若指挥他,是范云他自己非要逞能,对着唐若吹牛皮说他五分钟就能把手里的风筝放到天上去的。 放是放上去了。 可惜。 由于范云心太急,急于求成,而导致手上的动作颇有些失水准,那只风筝突然被一股歪风吹得打着滚儿直坠了下来,坠到了一棵比当年替董永和七仙女保媒的那棵老槐树更老的一棵槐树上了。 或许。 是这棵老槐树童心发作,想留下范云与唐若的风筝,偷偷地送给哪一个没钱买风筝的小孩子,也不一定。…。 风筝没了,就不玩了吧! 范云望着唐若:“可惜了,被树挂住了,扯不下来了。” 唐若捏捏耳垂:“算了,不玩了,我们去玩其它的吧。” 好! 那就玩其它的。 范云觉得,骑马不错,五块钱一个人,从拴马的位置一直兜到五百米开外的一只大石头花瓶那儿,然后再转回来。 不光是骑马,还可以照相。 唐若还从来没有骑过马,就有点跃跃欲试,骑吧! 不过,当她的手指抚着那匹枣红马缎子一样的皮毛时,那匹马忽然撂了撂蹶子,打了几个响鼻:“嘶,嘶!” 呵! 这马还挺神气。 神气也没用。123。唐若可是不会怕它滴。 范云把唐若扶上了马鞍,唐若侧身转向他,挥舞着手中的一柄道具大砍刀,看上去,倒挺有几分英姿飒爽的侠女范儿,她现在就差一声断喝了:贼人,哪里走?还不快快献上你的狗头? 养马人牵着缰绳走在左边,范云跟在右边,两个保镖保护着唐若,在公园里悠哉乐哉转了一圈,唐若挺开心。 从未骑过马。 这是她开天辟地头一回。 唐若高兴的笑个不停,有点可惜的是,那是一匹马,如果是一头大象或者一头骆驼的话。 。范云就可以和她一起骑了,两个人骑在马背上,后面再点上些烟火,倾身走在小树林里,那样,就更有点武侠片里的角的味道了。 遛了一圈。 唐若从马背上下来了一:“这马挺老实的,挺好骑的。” 她拂了拂马身上的细毛。 她哪里知道,无论什么动物,养久了,都老实,养久了,野性就会一点点的消失了,不然的话,何谈驯化。 现在这些三禽六畜,哪一种不是进化来的。 范云指指不远处的一个挺大的石台子对唐若道:“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去那里休息一下。” “好,走吧!” 公园里的这个石台子。山东永清全是一水的青条石砌的,现在,稀稀拉拉坐着一圈的人,台子中间,有一个小孩子,正拿着泡泡水走来走去吹泡泡,阳光辉映下,闪闪发光的泡泡飞得到处都是,有一些,落地即破,而有一些,则飞出了人们的视线,不知道去了哪里。 范云让唐若在这坐着等他,他取出带来的水果,跳上石台子,然后从另一头下来,走到前面的一所房子门口,那儿有一个洗手盆。 范云要去洗一洗水果。 他先是把袋中红红的圣女果洗干净了,又洗了两只大苹果,提溜着,原路返回。 这时,那个吹泡泡的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吹边退,眼看就已退到台边了,而那小孩及周围的人,还浑然不觉。 关键是那小孩浑然不觉,周围的人可能以为那小男到了台边,自然会折回来的。 可是。 他没有折回来,而是一脚踩空了,踩空的瞬间手一扬,握在手里的泡泡水也扔了出去。…。 危险! 虽然台子不高,可是如果掉下来的时候后脑先着了地,那,造成的严重后果也不是开玩笑。 范云此时已将至台边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窜上去,用力一抄一捞,把那个小孩又给推回到台上去了。 好险。 还未反应过来的,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孩,摸着被范云弄疼了的后背,又看看甩到台下的那瓶泡泡水,呆看了他两眼。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范云刚刚不是出手相助,而是要上来抢夺他的泡泡水,他却拼命不从似的。 那个小孩的妈妈也这样认为。 所以,当她听到自己的儿子大声喊着“妈妈”的时候,她转身过来看着范云的眼光极其复杂。 那个妈妈立刻向自己的孩子伸出了手:“快过来!” 范云耸耸肩。123。他也没有说什么,即使那个女的把他当成一个偷小孩的人贩子也无所谓,反正他问心无愧,刚才要不是他推那个小孩一把,那个小孩可就摔到台子下面去了。 嗨! 误会就误会呗,范云又不求什么,他自问,自己该扶。 事出紧急,他不能像有些做好事的人那样,瞻前顾后,唯恐被帮之人讹上自己。 范云走到唐若身边,把洗好的圣女果递到她的手里,自己也掂了两颗吃了。 吃东西,要讲先后顺序,如何吃东西也是一门非常大的学问,比如这种小西红柿和苹果一起吃的时候,当然就要先吃小西红柿,因为它的口感是酸酸甜甜的,它的糖分含量远没有苹果里面的足。 如果先吃了苹果。 。再吃小西红柿,那样会让它的口感大打折扣。 范云与唐若并肩坐在台子上,吃着水果,看着周围美丽的风景,再看看比风景更美丽的唐若,心想,所谓天长地久,不外如此。 他们旁边,坐了一对带小孩的年轻妇女,此时正在谈着她们各自的家长里短,声音也比较大,即使范云与唐若不想听,可是,声音依然清清楚楚传到了坐在下风头上的二人耳朵里。 一个怀中抱着个一岁多孩子的女人,正在对另一个女人吐槽自己的老公:“……姐,我跟你说,明明真不是个人,你知道吗?” 另一个女人奇道:“怎么了?我感觉明明对你挺好的吧,平常的时候,总是见他笑呵呵的。” 怀抱小孩的女人忿然“嗤”道:“他? 表面上看上去还行。山东永清可是姐你不知道……当初嫁给明明的时候,别人都说明明家在城里有两三套房子,又是做水果生意的,总以为他家里多有钱多有钱似的,屁! 他家那三套房子,是值点钱,可是那个有什么用? 我跟你说姐,明明那个人,真是懒得出奇,当初媒人介绍的时候,我感觉他对我还行,做什么事情也挺积极主动的,可是,结婚之后,他就现了原形。” 另一个女人点点头,也算是承认了抱孩子女人口中的那一个“懒”字:“嗯,是有点懒,但是,他对你还是挺好的啊,我见他平时也挺听你的话的。” “挺好的?快别说了姐……你知道明明有多懒不?平时,他打游戏的那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烟头,熏死个人,我跟你说姐,一开始我还天天去给他扫,可是后来,你知道吗,他打起游戏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 唐若瞪了范云一眼,范云懂她的意思,他涎笑着把脸朝唐若递了过去,唐若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打了他两个耳刮子。 。 第104章 范云是小白脸? 范云一捂胸口,倒到了唐若的怀里。 真会假装。 唐若搂着范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手指肚过处,感觉范云的脸上似乎有个极细小的痂。 唐若也没多想,就用尖尖的指甲给他抠着。 一开始有点痒,再然后有点木…… 那个小痂在范云的脸上似乎极其顽固,一副想要在范云的脸上生根发芽的架势。 唐若手指头一勾,用了一点暗力,把范云脸上那个痂给抠下来了。 痂是下来了,血也流出来了。 范云疼得“哎哟”一声。 唐若看着被自己挠成了大花脸的范云,“扑哧”一下笑了:“抱歉抱歉,没想到,这个痂没有结好!” 瞧她这话说的。 痂结好了。123。不就自己脱落了嘛! 唐若忙从包里翻出纸巾来,按在刚刚被她抓伤的那个痂上,替范云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 咳! 她这真是实力坑男朋友呀! 范云觉得那张柔软的纸巾,落到了唐若的手里,为什么划在自己的脸上,就跟一张打磨厚墙皮的牛皮砂纸似的? 他忙接过那张纸,自己摁在伤处。 唐若低下头,看见范云的耳朵很脏,笑道:“你的耳朵好脏呀!拿挖耳勺来,我帮你一下吧。” 她的话。 把范云吓的不轻。 范云好怕她的手下没有轻重。 。把自己的耳朵给掏聋喽。 可是。 最难辜负美人恩! 既然唐若开口了,他又怎么能不硬着头皮上呢? 范云把不锈钢的挖耳勺递到唐若的手中,把头一侧睡在了唐若的大腿上,然后双眼一闭,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不得不说。 唐若掏耳朵,还真的挺疼的,疼得范云直“哟哟”。 “哎哟!” “啊哟”! “疼”! 唐若停下手来,揪着他的耳朵,打了他一下:“别叫!” “轻点。山东永清轻点。”范云很担心自己的耳朵。 不过,还好,唐若接下来的动作,温柔了许多,细细长长的挖耳勺,探进了范云的耳勺里,轻轻刮着他的耳壁,以及那些绒毛上沾着的脏东西。 不要认为,唐若与范云的亲昵之举不值一提,甚至认为应该鄙视这一对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男女。 许多人,还挺羡慕他俩呢! 远处,刚刚跟男朋友闹了别扭,一直甩手不让男朋友牵的一个女孩子,看到了睡在唐若腿上的范云,由彼及己,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的好,终于没有再挣了,而是让男孩子把她的小手握到了掌心里。 唐若给范云掏的不是耳朵,是她的爱,一定要上升到爱的角度来理解,如果眼光看得够长远的话,就能知道唐若此举所包含的重大意义。 那就是,此时,她身上的母爱是泛滥的,她如何对待此时的范云,以后,她就将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这些,不过是以后的预习。 范云美死了。 睡在心爱的女孩子柔软的腿上,享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柔爱意,范云觉得,啊!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啊!生活真的是那么的美好! 啊! 范云疼得叫出了声。 唐若最后这一下,把他的耳朵真挖疼了,不过,疼的代价是值得的,唐若把他总感觉有点痒的耳朵,给彻底清理干净了。 这一只完成后,轮到下一只了。 呵! 范云睡在唐若的腿上,痛并快乐着,简直不想起来了。 唐若一推他,嗔道:“睡得舒服吗?” “舒服!”范云点点头。 “快起来,把我的腿都快枕麻了。” 范云一骨碌爬了起来。 此时。123。一阵大风吹来,落英缤纷,乱花迷眼,范云忙站了起来,拉起了唐若:“走吧,我们到前面分水坝去看一下。” 分水坝,水很浅,浅得从上游流下来的水,现在可以徒涉。 不过,若是再过上两三个月,等雨季来临的时候,分水坝这儿,可就不是泉眼无声惜细流,而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那时,滔天的洪水,惊涛拍岸,裹挟着一路带来的泥沙,奔腾着、咆哮着一路向东,滚滚而去,场面,蔚为壮观。 唐若搂着范云。 。靠在分水坝的护栏处,望着底下的水。 感觉。 倘若犯晕,头晕目眩一跤跌了下去,那可不得了! 阵风吹过,森森水气逼了过来,这时候,还真有点凉呢! 看了一会水,范云拉着唐若,走过了分水坝那儿的一道木桥,桥头上,有很多卖饮料,小吃的,范云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他饿了,唐若肯定也饿了,他就牵着唐若走到一处卖酸辣粉的小摊处坐下了。 两个人坐在遮阳伞下,范云看了看周围,除了酸辣粉,还有卖什么鱼蛋牛肉丸的,酸萝卜甜笋的,烤热狗烤羊肉串的,卖儿童玩具的,小摊一个接着一个,若仔细数一数得有二十多个。 看那些摊主的打扮和面相。山东永清应该都是附近的一些村民,范云心想这大妈阿姨们脑子一个个倒灵光的很呐,拿起锄头就可以下田,放下锄头就可以做生意。 厉害了我的大妈阿姨们! 范云冲那个长得跟贾铃差不多的阿姨摇摇手:“两碗酸辣粉,一碗玉米粉,一碗红薯粉,中辣,加一串鱼蛋!” 好嘞! 不过,那个大妈看着范云的空空双手,对他等下能否一个子儿也不少地买单,表示了深深的怀疑与担忧。 酸辣粉上来了。 红绿相间的色泽,看上去就在勾引人的胃口。 范云把那碗红薯粉推到唐若面前:“若若,吃吧!” 唐若一笑:“我喜欢吃红薯粉,红薯粉煮出来后,比玉米粉要细滑,而且还筋道。” 对于唐若的观点,范云不敢苟同:“我觉得玉米粉更好吃,因为玉米粉有一股细粮的香味,红薯粉没有,像红薯那种粗粮,一般都是拿来喂猪的……”…。 范云说得太快了,一个猪字从他的口中脱口而出。 不过,唐若正埋头吃粉,对他口中的猪字并没有在意,也没有理会。 倒是邻桌两个也跟唐若一样,碗里同样是红薯粉的小伙子,听了范云的话后,瞬间对他怒目而视。 范云自知失言,赶紧把头埋进他的碗里,“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吃完粉。 两个人坐了一下子,范云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唐若,让她喝点水,漱漱口。 唐若买了单,两个人起身,沿着水边往公园中的一座小小古塔处走。 那个卖红薯粉的大妈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看他就是个小白脸。 唐若看着范云的脸:“你又没有下地做事。123。为什么脸上这么黑呢?” 范云也很无奈啊! 脸,有它自己的想法,它自己吃了称砣铁了心的要黑,范云拿它也没有办法啊! 范云摇摇头:“谁知道,天生的呗,天生就这样!” 两个人顺着塔边的小路,爬上了小山顶,发现上面,真是别有天地。 站在上面,可以俯视小城,遥看湘江,山风凛凛巍然有王侯之气,大河滔滔时时存万里之心。 山顶上,有一块平地,竖着四块木牌,都是介绍本地风土人情的。 其中有一块。 。居然是介绍飞来石的,范云还是头一回听说,他感觉十分有兴趣,就仔细去看。 木牌上方,红红的一排大字:这块石头真有来头!飞来石! 话说灵渠边的城台岭,几百十儿里路里开外见不到一却大石头,可是,你讲怪不怪,可在灵渠边的空地上,平平展展的一个小场坪里,却矗立着一块两丈多高,三丈多长,高高窄窄窄的黑色大石。 传说这块大石头,还是从四川峨眉山飞来的呢。 据说,从前,史禄是奉了秦始皇之命,征秦人调民伕,在兴安县的湘江上游开凿灵渠。民伕们干了三百三十三天。山东永清水坝、渠道总算建成了。 放水那天,哗哗的水声流到道土田的地方,惊动了住在城台岭下的猪龙精。猪龙精好吃懒做,它想,如果让渠水从这里流过,那水声从到晚哗哗响,吵得自己老睡不了懒觉可不成。 它气得鬓毛齐竖,吐气吹风,作起法来。 一时狂风大作。 猪龙精把民伕的茅棚都掀到九霄云外去了,接着猪龙精用长长的嘴巴一拱,“轰隆”一声,刚刚筑好的石堤就塌了,水一下子流进了湘江故道里。 第二天,不了解底细的监工官,怪石匠们不用心做事,把主管的张石匠砍了脑壳。 又下令第二个师傅刘石匠主管修筑渠堤。刘石匠晓得监工官的厉害,违抗不得,只好带着众人到二下里外的大石山去取石,块块按照规定打成三尺厚、三尺宽的大石料。 他们从春到冬,又从冬到春,打呀打,砌呀砌,好不容易把垮了的渠又修起来了。…。 刘石匠看了看,摸了摸,见渠堤牢固,认为这下可以万无一失了。 可是。 哪晓得一放水,猪龙精又把渠堤冲垮了。监工官见了,气得胡子撅上了天,不分青红皂白,又把刘石匠砍了脑壳。 接着又命令第三名师博李石匠主管再修,李石匠晓自己这枚鸡蛋碰不过石头,只好硬起头皮带领民伕到更远的地方去取石料。 他们累死累活,从禾苗刚插秧,一直干到谷子黄,从谷子黄再干到禾苗台插秧,渠堤还是没修好。 冬天来了。 衣装单薄的象一层纸一样的的民伕们,一个个冷的牙齿直打架,衣破了又没有地方补,只好烧起火来取暖过夜。 大家想到今后吉凶未卜,都痛哭起来,哭声随着十二月的寒风飘向九重天外,碰巧被云游到此的大明山白鹤大仙听见了,大仙忙降落云头,看到地下的民伕们是这般惨象。123。便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白胡老人,扯着拐棍,朝民工的火堆走去。 李石匠一见,忙让出地方请他坐下,白胡子老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哭?” 李石匠就将妖怪作孽,渠堤塌了又塌,张、刘二位石匠被杀的事情从头诉说了一番。 老人听罢,不但不替他们担忧分愁,倒反哈哈大笑。 李石匠脸色十分难看:“渠道修成了一放水,妖怪一捣乱,我的头就要掉了,你倒还笑。” 老人不慌不忙,从衣兜里摸出根五寸来长的线香交给李石匠,在他耳边轻声说:“放水那天,遇有起风,你就如此如此。”说罢,就飘然不知去向,众人惊讶不已。 李石匠和民伏们照以前张石匠的设计,刘石匠的砌法。 。凿呀砌呀,凿呀砌呀,到第二年三月,渠堤总算砌好了。 放水那天,大家提心吊胆地站在堤处看着,监工官骑着大黄马在现场来回巡视。水从铧嘴分流下来,流到原来崩堤的地方,不见什么动静,监工官和民伕们都高兴地回去了。只有李石匠放心不下,提心吊胆,直守到日落。 日头沉西,李石匠才回到工棚,不过,他一直注意着天色。 等到半夜时分,突然狂风骤起,工棚摇摇欲坠,准是猪龙精又出来作怪了。 火上房一般危急。 李石匠想到老人的话,急忙点起线香,向西北挥动。顿时,狂凤倒吹,砂石回卷,从峨嵋山方向,上空呼呼地飞来一块巨石,“轰隆”一声巨响,从半空中跌下来,不偏不斜,把刚刚窜出来的猪龙精正压得稳稳实实,一点也动弹不得,当场一命呜呼。 渠堤安然无恙。山东永清灵渠,总算修成了。 为了感谢白鹤大仙“飞石镇妖”,后人就把这块形如斧头的黑色巨石叫做飞来石。 还在上面刻上了“飞来石”三个大字,一直留存到今天。 范云今天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虽然他知道神话传说无凭无据,不足为信,但是,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非天工。 定是人力。 范云觉得,那块石头很有可能是以前的砌渠的民工们采来的,后来没有用上,也就搁在那儿了。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失于考据。 范云牵过唐若的手,指着远处白练般的大河对唐若道:“若若,你看那条湘江,我觉得,如果在咱们这里投一个飘流瓶下去,肯定能飘到长江里去,说不定就会被哪个有缘分的人给捡到了!” 唐若用力掐了他一把:“你想把瓶子投给谁?投给下游的漂亮姑娘吗?啊?老实交待。” 范云连喊冤枉,心中想,女人啊女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擅联系,爱吃醋。 一吃就是几千里。 。 第105章 东南亚国际美食节 范云走到另三个木牌子看了看。 上面写的是本地一些特产的来历,如桂林三宝里的豆腐乳、三花酒、辣椒酱的来龙去脉,看上去,写得倒煞有其事。 除了三花酒,那两样都是范云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他并没有感觉什么稀奇。 看了一阵子后。 范云就牵着唐若的手下山了。 看看日头,已经西斜了过去,今天,也算玩得尽兴了,两个人就决定回去。 范云和唐若从灵渠公园的正门出去的。 出来后,发现这里有许多地方已经围了起来,拉着长长的红色条幅,打着地产公司的广告。 这里,原先都是县城旁边那些村子的岭地,现在看来。123。是要盖楼房了呀! 城市在扩张,越来起多的农民,开始跟着变成市民了,到时候,小城越来越大,而农村,也越来越空了。 范云不想去思考这些“大问题”,他现在只想跟唐若在一起,至于其它的事情,他的眼光与阅历,说实话,并看不那么长远,都说是智者走一步看三步,范云不,范云跟大多数人一样,走一步看一步。 范云不是智者。 范云是个寒号鸟——唐若说的。 两个人叫了一个“慢慢摇”坐上去,直接去了金灵渠广告公司,唐若告诉范云:“你先在外面溜达溜达。 。等有饭吃的时候,我就发短信息给你。” 她上了楼。 留下范云在外面溜达,此时离吃晚饭还早,范云就溜达回了老广场,他看着老广场那个地下室网吧,突然很想进去看一下。 范云进了网吧。 嗬!有四五十台计算机的网吧里,居然坐无虚席,全场爆满。 不仅如此。 门口的休息区里,还有好几个排号的小伙子,捏着手中的号码纸,一会儿起来到前台看看,一会儿又到游戏区看看,看那个样子,简直就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范云也不知道他们急什么。 范云走到游戏区站了一下,站在一个操纵着屏幕上的小人。山东永清砍砍杀杀的玩家。 小伙子卷毛,岁数不大。 范云也看不懂,就见他一会跑这边,一会又跑那边,身上一会红一会绿,看样子,貌似在和别人打架。 这时,那个小伙子突然激动得把鼠标点得“咔咔”响,片刻之后,只见他猛地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大声喊道:“卧槽,爆了,爆了!”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眼镜忙把头伸到他的显示器这边来:“爆什么了卷毛?爆什么了?” “爆了无极棍!” “妈的!真的假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咳,被别一个战神战士给抢走了,那个家伙是沙巴克的,等级绝对不低,他能推得动我!” “卧槽,能推得动你的,起码三十八级大战士啊!” “那是,我三十六级快三十七了,唉!刚才那个红名爆出来了无极棍,老子没有抢到,抢到了直接就可以用了,唉!”卷毛唉声叹气对同伴道。…。 他回头看看背后,除了范云,又站过来了五六个看热闹的,八成,他那声“无极棍”,吸引了这些人。 范云走开了。 他没什么兴趣。 范云在网吧里转了一圈,发现几乎全是玩卷毛这个游戏的,甚至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也跟卷毛一样,戴着耳机,嘴巴里不停地说着“卧槽卧槽!” 范云就想,这两个女孩子,怎么跟个男的似的。 范云走出了网吧,感觉还是外面的空气更新鲜,网吧里,烟味,脚臭味,嚼槟榔的味……五味俱全,真是乌烟瘴气呀! 他走到老广场正中间的公共长椅上坐下,摸出他的手机玩了一会儿手机里的内置游戏,一款益智游戏,推箱子。 这个游戏挺锻炼人的思维能力。123。范云推来推去,把昨天没有推完的第二十八关终于推了过去,成功的喜悦,让他又开始了下一把。 推了半天也推不过。 范云沮丧的一摁手机,不玩了。 这种益智游戏,真是越往后越难。 这时候,唐若发短信息过来了:“再过十分钟,可以上来了。” “收到。” 十分钟,对于范云来说,也干不了什么事情了,他无非就是又推也两把箱子,仍然推不过去。 失望。 范云看着表。 。等过了十五分钟,他才上去,自从上次他进餐厅的时候撞见了唐若公司那两个吃饭在后面仍未走的小伙子后,他每一次再上楼,总是给自己多留上几分钟余地。 不要再撞上了。 他可是吃白食的。 上了楼,唐若已经把杨姐炒好的菜端出来了,一个干煸四季豆,一个苜蓿肉。 范云嬉皮笑脸凑到唐若面前,搂了搂她的腰:“我来了!” “坐在那里,等一会就开饭了,你饿了没有?”唐若该温柔的时候,是极温柔的。 范云摇摇头:“不饿!” 唐若闻到范云身上有一股烟味,奇怪地问他:“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没有啊!这话从何说起。 唐若揪着范云的衣服。山东永清凑到他的鼻子下面:“你闻闻,一股的烟味。” 范云闻着果然不错。 他就知道了,原来是网吧里的那些烟味落到他的身上了,他忙对唐若呲了呲牙:“你看我的牙,我没有抽烟,真的。” 唐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杨家那两兄弟没有来吃饭,就唐若与范云,再加上先玲和杨姐。 吃完了饭,杨姐和先玲去厨房片黄瓜去了,她俩最近迷上了黄瓜面膜,说这玩意儿贴在脸上能补水,也不知道她们是听哪个老师傅说的。 范云觉得,补水,不应该内补吗?外敷有用吗? 坐着无聊,他就拿了一副扑克牌,变魔术给唐若看,唐若不知道魔术的玄机,见范云变得妙处,她就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可是,怎么也看不出名堂来,后来,她突然一把抓住范云的手,想看他搞鬼没有,可依旧无用。…。 魔术是那么容易拆穿的吗? 跟西洋镜一样。 以前,范云看过一本东方大魔王的连环画,就是画的变魔术的,很神奇的一本画册。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没翻完的阁楼,说不定,那本画册仍在阁楼上,他决定,哪天回去好好找一找,找出来后拿给唐若看。 他的画册,其实挺多的。 范云和唐若在餐厅玩到九点半多了才走,不走不行了,先玲和杨姐都要睡觉了,不能打扰她们休息,再说了,范云与唐若明天也要上班的呀! 范云把唐若送回马雪莹家,又返回宿舍的时候,唐彬还没回来,他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晚上经常回来的挺晚的,范云也琢磨不懂。123。他也不喜欢瞎研究别人的私事,唐彬没回来正好,免得他打呼噜吵到范云。 范云看了两页《基督山伯爵》,感觉困了,就睡下了,他睡得挺香的,因为,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了,范云晚上睡得挺踏实。 第二天上班。 范云走到上次他挣烂裤裆的那儿时,发现这儿又在搞什么活动了,看上去噱头还挺大,叫什么东南亚国际美食节,场子,也已经铺开了,看那样子,已经开了好几天了。 范云进去找主持人核实了一下手续。 。这是他负责的区域,他当然要管。 手续齐全。 范云也没说什么了,只对满脸堆笑看着自己的那个主持人道:“活动搞到什么时候?” “后天,后天晚上九点。” 那个主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拿了一叠赠票给了范云,范云接过来看看,都是些小吃饮料的赠票,像什么鱼蛋三枚,奶昔一杯,鱿鱼两串什么的。 范云把票揣在了裤兜里,发了个信息给唐若,让她过来玩。 唐若来得挺快的。 反正公司又没人管她,来来去去都随她的便。 范云把那叠票递给唐若,指着拥挤的美食节现场道:“这儿搞活动啊。山东永清我们不知道,知道的话昨天就来玩了!” 唐若点点头,别看她喜欢安静,可有时候,她也爱凑热闹的。 范云与唐若肩并肩进了那些大棚,顺着摊位往里面逛了进去。 他先是给唐若领了一杯奶昔,给她喝,唐若笑眯眯看着他:“这一次,你怎么不先喝了?” 范云狡辩道:“这个是现场做的新鲜的,绝对没有问题。” 那个卖奶昔的老板也拼命点头道:“放心,我们的材料都是新鲜的,有保障的,你看,是经过保险公司保障了的。” 她指了指她旁边的一张照片给范云与唐若看,果然,上面写着太平洋保险公司承保…… 范云觉得那个老板娘口气有点大,挺能忽悠。 不过,当他走到前面一个卖皮具的摊位时,听了卖皮具老板的一番话后,他又觉得,那个卖奶昔的跟卖皮具的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个皮具老板用手中的小铁锤子,敲着摊位中间一个铁斫子,正在那儿喊麦:“农民难,农民难,繁重的农活忙不完,鳄鱼皮具助您夺高产,先装金,再装银,每个全都装满钱,国际市场获好评,远销新西兰。” 范云听了三遍后,他居然都会背了。 这个卖皮具的,嘴皮子挺溜。 看在他嘴巴这么利索的份上,范云买了一个皮夹子,他原来的那个皮夹子,已经烂得掉漆脱色了,一点也不好看了,范云早就想换一个了。 他看中了一款黑色的,老板可能是冲他身上衣服的面子,也没乱喊价,给了个范云一口成交的价位,二十五元。 二十五元买一个的鳄鱼牌皮夹子,挺划算。 范云觉得挺划算。 不过,钱却是唐若给他出的,唐若早就想送点东西给他了。123。只是,她从来没有送过男孩子东西,不知道该送什么给范云,也不知道范缺什么,所以,她的想法一直没有落实到行动上来。 今天,是个机会。 范云也没强行阻拦唐若,一个二十几块钱的东西,她愿意买就买吧,他不能拂了唐若的一片心意。 买完皮夹了,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碰到卖手机配件的,范云给自己和唐若每人买了一个小挂件,一个信号感交器,每当手机有电话或者短信息时,那个感应器就会闪闪发光,关键,做工也精致,范云挑了一个水果的,唐若挑了一个娃娃的。 付钱,走人。 走到一个卖牛角梳的摊位上。 。范云又给唐若买了一把据老板说是纯牦牛角打磨的,可防静电的细齿梳子,另外,还买帮唐若买了一面折叠小镜子。 范云觉得,如果手机的屏幕也能当镜子用,那就好了。 买完这点零零岁岁的东西,范云与唐若走到一个人群稀疏的地方站了。 眼尖的范云,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黑衣男子,正在用手中一把长长用铁夹子,夹他前面一个男人的裤袋。 范云伏在唐若耳边,轻轻对她道:“有小偷!” 他指了指那个黑衣男子。 唐若点点头。 范云就想松开唐若的手,唐若明白他的意思,她冲范云摇了摇头,范云轻轻挣了下,没挣脱,他看了看唐若。 唐若指指那个眼看即将得手的小偷。山东永清范云看到,那个小偷并没有得手,因为那个男人正伸手到裤袋里去摸他的差点不翼而飞的皮夹子,替他旁边的一位女子买单。 那个女子,真是他的福星,免了他的破财边灾,他实在应该帮那个女子多买一些东西,什么贵,就买什么。 范云突然觉得唐若挺有先见之明。 他看了看唐若,这时,旁边的一个女人也看了看他,那个女人走到范云面前,对他笑道:“哟!小范,和你一起的这个是你女朋友吗?长得可真漂亮!” 范云一看那个女的,首先看到的就是她那一张圆圆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卖牛奶的老板娘,圆脸吴姐。 范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吴姐的问话:“吴姐,这么有空啊,也过来这里逛街啊?” 唐若冲吴姐微微点了点头,并朝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吴姐圆脸上那对聚光灯泡一样的小眼睛,里面好像刚装上了崭新的钨丝似的,十分有神地打量了唐若一眼。 不! 。 第106章 打气球,套圈 吴姐的瞳仁更像放大镜聚焦点。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唐若几眼后,给唐若下了如下评语:宜室宜家。 吴姐的评价较高,不过,也算中肯,以她老江湖的眼光来看,一般情况下经过她判断的人,都能有个八九不离十。 吴姐看人。 很少打眼。 若说。 熟人见面,打过招呼就行,巴掌大的一个小城,到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若是每个人都拉着说上半个小时,那,一天下来也不用搞事情了。 范云跟吴姐点头示意,与唐若手牵手走了。 吴姐看着他俩的背影,想起自己刚才忘记了追加一句:“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哪?” 还早。 还早。 范云看到前面空旷处有个摊子。123。是一个打汽球的摊位,他就跟唐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对唐若道:“走,去打几下气球玩一下。” 那就打呗。 汽球摊的老板娘“咔咔咔”,将一支玩具步枪里压好塑料子弹,一共十发,最少打爆八个汽球才有奖品。 唐若欢欣鼓舞,跃跃欲试。 范云笑着把唐若扶到板凳上坐下:“我告诉你哈……你看到没有,这里是准星,后面这里是缺口,你把准星放在缺口的中间,上面准星尖与缺口平行。 。然后对准气球,三点成一条成线,扣动……” “啪!” “啪!” 唐若用枪声对范云的啰里啰嗦表示严重抗议。 用你说? 好像唐若没打过似的,以前,她带着马雪莹,跟唐小兰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每一回,玩得她和马雪莹都不愿意玩。 十发子弹,唐若只打爆了两只气球。 范云对她的技术表示怀疑:“若若,你的枪法不行呀!” “你行你来。”唐若把枪往他手中一塞。 来就来。 范云也没坐板凳,就站在摊位前面,三点一线瞄准,屏住呼吸…… “啪!” 扳机响了。山东永清秃靶。 范云有点奇怪,再打一枪,依然秃的,不过,范云看出了问题,因为他看到枪打到挂气球的幕布时,黄色塑料子弹的弹着点。 毫无疑问,他手中的这把枪,弹着点偏左。 范云就调整角度校了校枪,接着又扣动扳机。 “嘭!” 气球爆了。 一连八发子弹,范云打爆了八个气球,他那百炼出精兵的枪法,可真不是白给的呀! 范云,可是阻击手,虽然他的阻击手只干了三个月,就被希刚给顶替了,但是,他毕竟担任过的,范云的精度射击,那可真是,步枪表尺射程之内,指哪打哪。 范云,曾经用五发子弹打100米胸环靶,打出过三个十环,一个九环,一个八环的优秀成绩的。 范云决定打个完美的成绩,给站在他身后的唐若,以及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秀一秀他的枪技。 他有绝对的把握。…。 “再装十发子弹!” 老板娘接过枪,“咔咔咔”又给他压上子弹。 范云心想,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他瞄准一只红色的气球,扣动了扳机。 什么? 居然又脱靶了? 居然没中? 范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打了一枪,还是没中,再一枪,哦!此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范云奇怪地发现,仍是这把枪,刚刚明明偏左的弹道,此时居然向右偏了过去。 真是见了鬼了! 范云把枪凑到眼皮子底下检查着,看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名堂,他觉得很奇怪,抬眼看了看正在“扑哧扑哧”给气球打气的老板娘,老板娘若无其事看了看他。123。一脸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真是见鬼。 范云觉得,一定是那个老板娘刚才压子弹的时候,又把枪动了手脚,可是,无凭无据的事情,他也不能乱说。 嗨! 这一次。 成绩还不如上把,范云就有些沮丧,不想打了,他把枪交给了唐若。 唐若那枪,是不需要瞄准屏气神马的。 她只需要一颗颗把子弹搂出去就可以了,不过,别说她这种瞎猫去碰死耗子的打法,有的时候,也能打爆气球的。 “嘭!” “嘭!” “嘭!” 唐若一下子来了个三连冠后。 。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样?范云,我的枪法厉害吧?” “厉害!”范云回答的十分干脆。 太厉害了,十发子弹居然能打中三发,不厉害吗? 打完气球,接着去玩套圈。 说好的美食节呢? 范云觉得,这个名头响亮的所谓美食节,完全就是一个大杂烩啊! 诺大一片空地,除了那些奶茶榨汁鱼蛋烧饼等等小吃,还有卖各种小电器的,卖衣服鞋帽的,卖日杂用品的,卖书刊杂志的,还有各种游戏娱乐的。 不过,范云认为,这儿看上去虽然人流拥动。山东永清杂乱不堪,但是,如果真要说穿了,就是一个字。 钱! 没错,就是钱,每一位摊主都是想法设法从来玩的这些人口袋里往外掏钱的。 让大家伙心甘情愿的掏。 当然,也有不要钱的娱乐节目,完全免费的,譬如范云和唐若面前这一位。 这个摊主,摊位不大,面前摆着两张方桌和几张板凳,他的娱乐项目是,谁要是能在本子上用楷书工工整整写上一千个祖国,并且没有写错的话,那么,就奖励谁一个公仔玩具。 如果能写一万个词而不错,那就奖励一个超级大的。 玩具,就在他身后的箱子里。 范云觉得,他这样的活动,还不得把裤子赔个底朝天呀! 于是范云就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范云问那个老板:“是不是一笔一画写一千个祖国,就有那个礼物?” 他指了指摊主背后架子上挂着的那些毛茸茸的公仔玩具。…。 摊主老板一笑:“嗯,只要能用楷书写一千个祖国,都写对的话,就奖励一个玩具。” 范云觉得那个摊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笑起来居然有那么一丝丝腼腆,看上去,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就想欺负欺负这个摊主。 “好,我来写一下试试!” 范云搬了一张板凳,让唐若坐在自己旁边,他自己也坐了,拿起桌子上的板凳,就埋头写了起来。 他的身后,不时有一些手中抓着零食的小孩子,笑眯眯看热闹的老汉停下脚步,看他在干什么,“哦!原来是写字的!”看几眼,又纷纷离去,然后,又有人过来。 人流如水。 范云一开始是冲一万个词的目标去的,他很想把那个半人高的白毛黑眼圈的大熊猫赢过来。123。给唐若抱着。 可是。 当他握上笔杆子,“唰唰唰”写给一页纸后,才发现,对他来说,写一万个词,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第一个词,范云写得很好,跟新华书店里那些书里的印刷体一模一样。 漂亮! 第十个词,虽然略有变形,但是变化不大,还是有板有眼。 GOOD! 第一百个词,亦不错。 第三百个词,尚可。 第五百个词,坚持就是胜利。 第八百个词。 。简单的重复简直能要人老命! 第一千个词,范云几乎写吐了。 怪不得说,无论做什么事情,做一遍容易,做十遍容易,但是,如果要是一直重复做上千遍万遍的话,那可真难。 范云把笔一放,揉了揉麻木的手臂。 今天,他把今年一年的字都写完了。 那个被范云“欺负”了的摊主,取过一只灰色的树袋熊娃娃,递了过来。 范云接了,给唐若抱上。 唐若把那只公仔抱在臂弯里,开心得合不拢嘴:“我还以为你写不完了呢。” “为什么?” “因为我见你后面的那些字越写越差。山东永清越写越潦草,我怕你一不小心就会写错了,前功尽弃。” “怎么可能?我很有把握的好不好!” 好吧,反正公仔已经抱在唐若的臂弯里了,而范云吹在后面的牛皮,已不叫牛皮了。 范云玩过了,轮到唐若玩了。 正好,前面有个套圈的,范云与唐若就走了过去。 嗬! 围了许多的人。 长绳子围住的空地上,一排排一个个放着许多泥娃娃,公仔玩具,香烟,装饰小花盆等东西,范云看那个距离,感觉十投八中。 唐若也是这种感觉。 她想玩。 那就玩呗! 范云买了十个圈,递到唐若的手里,并拎着那只树袋熊的耳朵,就把它从唐若的手里接了过来。 树袋熊心想:真是一个野蛮人! 此时,正有一个大腹便便脖子上戴着一条金灿灿拇指粗金项链的大胖子在投圈。…。 只见那个大胖子双脚站在红线外,身体却用上了他妈跟他老婆都不认识的力气,尽力往前探去,塑料圈捏在手里,对着地上的一盒三五香烟试了又试。 比划之后,投了出去。 那个塑料圈本来是在胖子手中平推出去的,可是落地后,却跳了起来,并朝他瞄准的香烟旁边的一只公仔滚去。 胖子的期望值大幅下降。 不过,既然香烟套不到了,能套个公仔也行,套上了,就是个采头。 那只塑料圈一歪一斜,靠在了那只公仔上,上面的半圈,套住了那只公仔的头部,胖子高兴的喊道:“那一只,套中了,套中了!” 手持竹竿的老板娘一勾一挑,把那只塑料圈挑回了手中,套在了胳膊上。123。摇头对胖子道:“老板,这样不算,要全套进去才可以的!” 那个胖子一拍大腿:“唉!” 他又摸出一张票子:“来,再给我来十个,不,来二十。” 行! 只要你愿意掏钱,老板娘把那些塑料圈全都卖给你也可以,如果你掏得足够多,包场,一个人玩也没问题。 不过,这种小节目,不是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运动服到湖边的绿草地上,优雅地挥竿打高尔夫,包场,就算啦! 唐若站在线外,也跟那个胖子一样,弯腰弓背把身体尽量前探出去。 。同时,把手中的塑料圈推了出去。 这只塑料圈很调皮,蹦蹦跳跳一直跑到了一只塑料盆景面前,才停下来,可能,它是想跟那个塑料盆滴血认亲,也未可知。 不过,那只塑料盆景并没拿它当作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与它抱头痛哭,而是把它的主动来访,拒于一步之外。 停! 请尊驾就呆在那儿就可以了,逢人,别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好么? 唐若又扔出一个圈,仍未中。 二只。 三只。 五只。 范云觉得唐若的姿势有问题,她还是站得太高了,他认为唐若的身体重心应该再降低一丢丢。山东永清应该说,尽量降低,越低越好,扔下去的圈子越低,就越不容易弹起来。 他决定,给唐若,以及那个屡套屡不中,屡不中屡套的大胖子做一个无声却有力的示范动作。 范云从唐若手中取过一个圈来,他把身体伏在绳上,尽量伏低,伏得那根绳子都低了下去,范云也是身体前探,瞄准一只公仔,“嘿!”,扔了出去。 果然。 中了。 喜中企鹅一只。 唐若的脸蛋激动的绯红,她跺着一连串的小碎步,抓着范云的胳膊用力摇着:“中了,套中了!” 范云一甩头。 小KISS! 那个老板娘竹竿一挑,将那只塑料圈挑回了手中:“不算。” 神马? 不算? 范云觉得自己一定要跟老板娘理喻理喻:“凭什么不算,我又没有过线,圈子也套中了,而且全都套进去了,凭什么不算?”…。 唐若也不服气的帮腔道:“是啊,凭什么不算?” 那个老板娘打个手势,示意范云与唐若别激动,别急:“因为,刚才他已经趴到了绳子上去了,身体挨到了绳子犯规了。” 范云乜斜了脸上一本正经的老板娘一眼,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但是,规矩是主办方定的。123。最终解释权,都在老板娘那里,他也没办法,老板娘不把公仔给他,他也不能抢她的啊! 老板娘笑道:“其实。 。他的技术很不错的,不犯规也可以套中的。” 老板娘一直在跟唐若说话,大约,她认为女人与女人之间展开对话,更容易? 她的好言好语,倒是让范云与唐若没有话说了,再说了,来这儿是花钱寻开心的,又不是找不痛快的。山东永清范云决定,接受老板娘所作的,尚属合理的解释。 此时,唐若手中还有四个圈,范云又取了两个过来。 一人两个,投完拉倒。 他这次按照老板娘所说的规矩,把手中圈投了出去。 未中。 再投,仍未中。 唐若投了一个。 那只圈子滚了一下,滚到了一包三五香烟上,力竭而倒,把那盒香烟套了进去。 唐若,高兴地跳了起来。 。 第107章 唐若有旺夫相 但是。 唐若不想要那盒烟,她想跟老板娘换那个企鹅公仔。 那个老板娘笑道:“除非,你能再套中一个东西,就可以换那个公仔给你。” 唐若很生气。 不想换就不想换,找什么理由,推三阻四的,她手里就剩下最后一个圈了,能套中什么嘛! 唐若赌气把手中的塑料圈扔了出去,那只塑料圈一跃再跃,向远处滚去。 它根本就是一副什么也套不中的模样。 可是。 当它滚到一只很小很小的小兔挂饰面前时,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莫非,它认为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唐若紧张的盯着那只塑料圈。123。心中默念:“停,停,停,倒,倒,倒!” 那只塑料圈八成感知了唐若的小心思。 所以,它就把那只兔子给套住了。 哈! 唐若别提多开心了,这叫什么,这叫心想事成。 她觉得,自己也挺喜欢那只小兔挂饰的,挂在她的背包上刚刚好。 不过,两物相权取其大。 唐若还是决定,要那只企鹅算了,那只企鹅一定更值钱一些。 老板娘这一次并不食言,把那只企鹅递给了唐若:“诺,美女,给你。” 旁边的那个买圈的钱已经可以买两只企鹅的大胖子。 。看着漂亮的唐若,心想,这小妞运气真好,一看就是旺夫相。 范云也挺高兴。 他的心情,只遵从两个凡是。 凡是唐若觉得高兴的,他也高兴;凡是唐若不高兴的,他也不高兴。 他就是这样的毫无原则。 别跟范云讲原则。 唐若就是原则。 唐若搂着两个公仔,笑嘻嘻往前走,范云忽然觉得,做一只公仔也挺幸福的,就那样给唐若搂着,管什么宇宙太空,管什么浑沌迭起,管什么人潮涌动,管什么春夏秋冬,就这样陪着唐若,伴着她,化物为形,也是很好的呀! 想到这里。山东永清他扯了扯唐若的衣襟。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好么? 旁边一个卖菜墩子的,把手中的便携式电刨子,在一只刚刚锯好的菜墩子上“呜呜呜”推着,带着刨花香的碎木屑滚滚而落。 不过。 那个小伙子只是瞄了范云跟唐若一眼,在他的眼中,就认为唐若的相貌比他的女朋友强太多,而范云长的却比自己差多了。 想到这里,小伙子的心里就不舒服起来,觉得唐若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啥上了。 于是,那小伙手中的电刨子推得更加用力了。 “呜呜呜呜……” 心疼得那个已经买下这块菜板的老头恨不得拽住他的手:轻点,轻点,再刨就没了! 羡慕吧? 嫉妒吧? 呵呵!别人越是羡慕嫉妒,范云就越开心,这证明什么?证明他的眼光好呗。 范云决定,去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唐若。…。 他买了五串羊肉串,给唐若抓在手中吃,还换了一杯榨甘蔗汁。 唐若把那两只公仔关进了背包里,认真吃肉串,边吃肉串,边好笑的对范云道:“你看那个烧肉串的,真好玩。” 是挺好玩。 那个烧串的,俨然已打扮成了猪八戒的模样,头上戴着黑色伽蓝帽,大肚子上穿着一件当初被那几个神仙大姐调戏,扒得差不多,只剩下了最后一件的红肚兜。 貌似,是黎山老母扒的猪八戒的衣服。 那个猪八戒打扮的烤串的,一边在摊位后扭来扭去跳着尬舞,一边吆喝着:“嘿!羊肉串,新疆羊肉串,现宰现卖,五块钱四串,十块钱七串,快来买,快来买!” 别说,买的人还挺多。123。范云买完后,接二连三有几个人买,他的羊肉串,有点供不应求呀。 看来,他很有必要请他的大师兄来助一臂之力了。 他的大师兄,现在没空。 那个打扮得跟电视剧中的孙悟空造型一样的扮演者,现在,正在人群中,耍他的如意金箍棒。 只见他一会手搭凉棚,看看人群上空是否有妖气,一会又伸出金箍棒学着电视中的造型在地上迅速的划上一个圈,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唐若也被吸引住了,走了过去。 那个孙悟空见到唐若。 。边挤眉弄眼对她做着鬼脸,边伸出毛茸茸的一对爪子,把唐若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唐若不明白他的意思。 做什么嘛? 表演美女与野兽? 此时,闪光灯一亮,照相机的声音“咔嚓”响起,人群中一个照相的,替唐若跳孙悟空照了一张相,那些孙悟空接了,毕恭毕敬,双手合十打个问迅,将照片递到唐若手里。 这是? 孙悟空道:“妹妹,照一张像,十块钱。” 什么? 一张相片十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 刚才就感觉有点不对的范云,一把将唐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瞪着眼道:“干嘛呀。山东永清我们又没有让你照!” 对于范云的无礼,那个孙悟空也不气也不恼:“小伙子,你也不要气,也不要恼,就说你找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一张十块钱的照片,又算什么呢?对不对?你要是不要,那我就把它丢了啊,难道,你舍得自己女朋友的照片,被丢到哪里去吗?” 他没说哪里。 范云想想,也是,明知道他这是强卖,还真拿他没办法。 哼! 范云只好掏钱买了那张照片,握在手中端详了一下,感觉照的也还凑合,心中那口气,方感觉又顺了一些。 唐若不好意思笑道:“这个孙悟空,我也没让他照相呀,真是的,讨厌死了!” 范云晃晃冤大头:“这些人这样做生意,哼……” 算了。 买都买了,说那些也没用,破坏心情。 唐若把手中的串喂到范云嘴边,笑道:“来,吃口羊肉串,压一压火气。”…。 范云倒没生气了,他把气撒在了羊肉串身上,将那口肉嚼得吧嗒吧嗒响。 怪不得希刚妈说他吃东西爱吧嗒嘴,果然,范云有这个小毛病。 得改。 唐若把手中的榨汁对准范云的嘴喂过来,范云左右看看,感觉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他忙把那杯饮料接了过来:“我自己来,你再喝一点呀!” “我喝过了,吃饱喝足了,今天中午不用吃饭了。”唐若笑道。 两个人走到这儿,顺着另一边掉转头往回走,这边,有一个桌面上摆着许多呼机的摊子,三十出头的摊主背后支着一个广告架子:BP机换脸盆。 这。 再看那摊主旁边。123。果然放着一堆的不锈钢脸盆、漏斗、碗、碟子等物,一个大爷正拿着一只不锈钢的脸盆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检查着。 范云觉得几百块,甚至上千块的呼机,如今居然沦落到只能换脸盆的地步了,真是让人唏嘘。 这才几年啊! 当初遍地开花的寻呼台就倒闭完了,大街上,也再见不到动不动就把拴在裤带上的长链子拽起来,低头看那个“哔哔哔”叫唤的呼机的人了。 呼机,一夜之间,似乎就淘汰,就销声匿迹了。 范云也有一个呼机。 。是数字的,自从买了后,感觉没用几次,那家寻呼台就倒闭了,拨号,也听不见电话里那个陌生又甜美的声音了:“先生您好,请说您要呼的电话号码!” 范云感觉,历史的滚滚车轮,真是挡也挡不住呀,无论帝王将相,又或才子佳人,终有一日,都将随着时间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人类文明已经存在了多久?还能存在多久?一切,都是未知之谜。 两个人挤出了人群,唐若望着舍不得自己走的范云道:“我要回去了,等一下,你也要下班吃中午饭了吧?等下,你到哪里去吃中饭?” 范云晃晃脑袋:“我也不饿,中午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好。山东永清晚上,我发信息给你,留着一点肚子,吃我们公司的饭也可以。”唐若笑道。 就这么办。 晚上,吃江晔老板的。 到了晚上,杨家那两兄弟还是没有来,范云就觉得很奇怪,平时上这里来吃饭,比签到打卡还要准时的两个人,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见不到了。 范云就戳了戳唐若。 唐若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唐若也觉得奇怪,是有好几天没见到杨家兄弟了,他们不在,牌也打不起来了。 唐若就把范云想问的话,先于他问了出来,因为,假如唐若再不开口,他就亲自动口了。 杨姐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在唐若与先玲的夹攻之下,不但说了杨家兄弟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了,还将范云心中一个长期存在的疑惑给解开了。 那就是。 杨峰为什么对他弟弟杨岭那么好。…。 原来,杨峰小时候,因为上学成绩不好,留过级,就算是留级,在他考大专的时候,因为他的成绩不行,也没有考上。 这让他很沮丧。 不过,他的父母替他想了一个法子,那就是顶他兄弟的名字去读书,而让他兄弟顶他的名字,再复读一年。 本已落榜的杨峰如愿以偿读上了大学,以他的交际能力,混个毕业证当然没有问题,他虽然读书不行,但是讲话很有点水平,很懂得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的,所以,他如愿的从大学里毕了业,并找到了一份挺不错的工作。 工作倒是其次,手握真正的大学毕业证,那才是底气。 现在找工作,起码都是大专起步,那些大城市里的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群里,甚至硕士博士生也不再稀奇,现如今社会,没学历没文凭,是万万不行的。 这是杨峰对他弟弟好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杨岭身体不好。123。杨岭患有某种严重的疾病,不能累,也不能情绪上有太激烈的波动,具体是什么疾病,杨姐也说了,叫什么白血病。 这个病,是要做骨髓移植的,幸好,杨峰与杨岭的配型很成功,亲兄弟,毕竟还是亲兄弟。 最近见不到杨峰与杨岭,他们就是做这个去了。 骨髓配型成功是好消息,不过,做这个骨髓移植,手术费可不低呀! 身为患者,只要一踏进医院的大门,各种费用就源源不断而来,对于同样都是农村人的老杨家,经济压力可想而知。 前一段时间,杨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们。 。也自发捐了一些钱给他们家,包括杨姐,也捐了一些。 先玲听到这里,叹道:“有什么千万别有病,没什么最好别没钱!” 先玲看得很透彻。 杨姐也点头道:“就是,没什么别没钱,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范云觉得,既然杨岭得了病,那么,自己多少也捐一些,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一个饭桌上吃过饭的人。 于是,范云就唐若商量了一下,每个人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共两百块钱,由唐若交给了杨姐。 这两百块钱,是意料之外的,虽然不多,但是对于杨姐来说,也足以感受到范云与唐若的心意,他们跟捐了同样数额的先玲一样,都是厚道人。 杨姐对这仨人谢道:“哟!谢谢你们了,真的,我替他们两兄弟谢谢你们。” 其实。山东永清好好谢谢先玲是真的。 唐若不说她了,老是带范云过来蹭饭吃,没有什么可谢的,先玲可不同,先玲对于这几个外人蹭饭的行为,在公司里守口如瓶,从来没有跟外人提起过,在这一方面,特别是杨家两兄弟,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她,更别说,她现在还主动捐钱,尽她这绵薄之力了。 先玲,其实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心眼挺好的。 吃完了饭,钱也捐了,就散了呗,反正牌也打不起来,杨峰不在,没有了组织者,这几个人打的话,也没有什么兴致,特别是范云,如果让他陪着这三个女人打牌,能把他急死,一个比一个水平菜,一个比一个出牌慢。 特别是杨姐,抓着牌,简直不叫打牌,叫算命。 范云把唐若送回去,自回宿舍,今天上了一天的班,特别是在大棚里一挤,浑身都出汗了,黏黏糊糊的让范云浑身都不舒服,他想赶紧洗个澡。 想起洗澡,范云想起洗澡用的服皂没有了,于是,拐到半路中间的一个小超市里,买了一块舒肤佳。 。 第108章 范云送礼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老魏通知范云去找杨大队。 范云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莫非,昨天跟唐若在美食节被谁看见了? 自己被告黑状了? 他觉得,唐彬和赵艳玲他们看着自己的小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范云感觉唐彬笑得很神秘,让他如芒在背:“范云,杨大队找你,肯定有好事哦,看样子,你是要高升了,到时候别忘了罩着点兄弟呀!” 范云觉得唐彬在说反话,说不定,昨天,自己跟唐若在美食节里玩,就是他举报的。 这个死唐彬! 可是。 就算他在美食节逛了一圈,也不算多大个事啊!充其量,他也算是一边工作。123。一边顺便看了看而已,也不劳杨大队专门找自己吧? 莫非是其它的事情? 范云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犯了什么错,如果实在说他犯了一些什么,范云觉得,极有可能自己是犯了小人了。 譬如霍立。 那个霍立,对自己上次比赛得奖一定很不舒服,八成是他在杨大队面前说过自己什么坏话,打过什么小报告。 范云越想,越觉得自己跟《基督山伯爵》里那个被关在监狱里的老头子一样,推理得出的结果十分缜密可靠。 就是这么回事! 妈的! 范云骂了一句脏话。 进了杨大队办公室。 。范云看到杨大队和颜悦色,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要签他罚单的意思。 范云的一颗心慢慢又放下来了一点。 杨大队正在批阅着什么文件,他指指靠墙的沙发,示意范云坐下。 范云觉得事态还未明朗,屁股就只坐了一半,挨在沙发上,并随时保持起立姿势。 果然,他的屁股还没坐稳,杨大队就招呼他了:“来来,过来。” 范云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杨大队把手件往前一推,双手抱在头后。山东永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吁!那个……范云,最近工作怎么样?感觉还顺手吗?” 范云奇怪,堂堂的大队长,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关心自己这个小喽啰的工作来了,他忙点头:“还可以,都挺好,我感觉我们的工作虽然情况复杂,千变万化,每一天都要面对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但是,我保证,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大队长和领导们的期望。” 范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杨宗玮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了范云几眼。 范云也看着他,当然,不是和他对视,范云的目光只盯着杨大队的喉结位置,他感觉,看上去脸色有点阴青的杨大队因讲话而不停颤动的喉结,很像是山羊下面的那个突起。 范云觉得,杨大队如果下巴上再多出一撮翘翘的硬胡子的话,那么看上去他就更加像一只公山羊了。 想到这里,范云的肚皮里差点笑出声来。…。 杨大队打量了一下范云后,“啪”的一下打燃了火机,点了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从抽屉里取了一份东西出来:“范云,根据你的表现,以及领导们的观察,加上当班班长对你的推荐,队里决定,将你从临时工正式聘用为合同制,这是工作合同,你看看,如果愿意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如果不愿意的话,也可以……” 什么? 范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怪不得,今天早上起床后,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跳得他心里惴惴不安,范云总觉得,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想到,发生的居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他把字一签。123。就可以像班长他们一样,正式进入体制内了,体制内的好处,不言而喻,从此,医疗、保险、教育…… 傻子才会不签。 傻子才会拒绝。 范云连看也没看,直接就在上面签了字,签完递给杨宗玮:“大队长,我签完了!” 他的态度,让杨宗玮很满意。 杨大队摆摆手:“好,虽然说转正了,并不是说工作就可以了,就值得骄傲了,有一些至今仍未转正的老同志,他们的工作成绩,也相当扎实,甚至干得比你好得多,他们身上,也有许多东西值得你去学习。 。所以,我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更要加倍努力。多向老同志学习,学习他们好的工作经验,方式方法,当然了,今天既然给你转正了,就代表你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得到了组织上的高度肯定,那么,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继续发扬,继续保持……” 杨大队的话,值得玩味。 范云的头,点了又点。 他太高兴了。 “行了,你去吧。” 直到出了杨大队的办公室,范云还有点不敢相信就在片刻之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用了拍了拍大腿,“啪”,有点疼。 哈哈! 范云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他紧紧抿着嘴。山东永清尽量绷着自己的脸,不让脸上的笑容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 范云摸出手机,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手指打字如飞,给唐若发了一条信息:“亲爱的,我转正了,工作转正了。” 是吗?太好了!——唐若也高兴地回道。 晚上我请客,去哪里吃饭!——范云。 我不想出去吃饭,不如我们去唱k吧,你觉得怎么样?——唐若问他。 可以啊,完全没问题——范云回道。 好,不过,过两天可以吗?过两天我休息的时候,我们再去,今天晚上,你先来我们饭堂吃饭——唐若。 嗯嗯,好的。——范云。 范云出了队里,步行慢慢走着去上岗,他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给杨大队呀?虽然说转正的惊喜来在前头,事前自己一无所知,但是,事后再买点东西给杨大队送去,应该也未尝不可。…。 嗯!就这么办。 所以,下午一下班,范云就去了卖牛奶的圆脸杨姐那儿,他早就回想了那一次他送货到杨大队家时,吴姐配送的牛奶。 圆脸吴姐见是他来买牛奶,自然价格上给了范云很大的优惠,她把一张小票往铁签子上用力一戳:“好,我带你去拿,儿童奶和钙锌双加奶是吧?” 范云点点头:“一样一箱。” 他想了想:“儿童奶要两箱。” 圆脸吴姐想起了昨天在美食节上,见到的跟范云一起的唐若,她就笑呵呵问范云:“小范,昨天,在美食节上,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 范云点点头,心里无限骄傲,口中却十分谦虚地道:“是啊。123。吴姐,怎么了?” 吴姐一边从牛奶堆上给他拿牛奶,一边赞着唐若道:“你女朋友可真漂亮,皮肤白白嫩嫩的,长得又特别耐看,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喝喜酒啊!” 范云笑道:“结婚还早呢,我才二十一,她不到二十,还没到年龄呢!” 杨姐笑道:“想结也能结,先结了婚,等以后年龄到了,再登记也不迟。” 范云不想。 他感觉杨姐说的结婚这个话题。 。似乎是大人们之间说的,而他和唐若的年纪,此时谈及结婚,似乎太早了一些了,起码,至今为止,范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呐! 他现在的思维,还处在浪漫的爱情季里,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结婚季,范云,似乎还没有心理上的准备。 或许,这就是自由恋爱,与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最大的不同之处吧! 吴姐又道:“早结婚,早抱孩子,比晚结婚好,小范,你女朋友长得那么漂亮,你可要看好一点呀!” 范云觉得吴姐的这话说的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觉得唐若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二心的,就像他对唐若也没有二心一样。 像电视剧中那些狗血剧情。山东永清男男女女之间拉拉扯扯搞不清的三角恋,多角恋,对范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他不想再跟吴姐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笑着点点头:“谢谢姐姐关心,我知道了,你的话我一定好好考虑考虑,结婚的时候,一定发请柬给你的,姐,快给我拿牛奶吧,我赶时间,真的!” 行吧。 你去赶时间吧。 吴姐把牛奶递给范云,每箱牛奶,少收了他三块钱。 买好牛奶,范云提溜着出了吴姐仓库,感觉有点重,就这样提到杨大队家的话,他感觉有点吃力,算了,坐个“慢慢摇”吧! 慢慢摇一直把他送到了青龙大街的路口,范云没让他继续往前开了,因为,一,是要爬个大陡坡,二,最后这几步路还是走上去算了,他总不能让慢慢摇开到杨大队门口吧? 那样多不好,那样会显得太过轻狂,失于稳重。…。 范云走到杨大队门口的时候,杨大队的女儿媛宝正在一楼的大厅里骑车玩,她正坐在一辆电动三轮车上,在厅里“呜呜呜”跑着,一会开到东边,一会又开到西边,时不时,还突然来个急刹车和转弯。 车技不错。 比唐若强。 唐若骑二轮摩托车,开得都很老成,她总是不急不慌的开,谁也打乱不了她的节奏,无论后面的车再打喇叭,她也不急。 媛媛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站在自家门口的范云,转身向里喊道:“妈妈,妈妈!” 后门本就是开着的,媛宝妈杨丽从后院里走了出来:“干嘛?干嘛?怎么了?” “有人?”媛宝指指范云,奶声奶气道。 范云把牛奶放在了地上:“嫂子,是我,我来送牛奶?” 杨丽认识范云,不说那次范云替她家送牛奶那一回,后来。123。在城管队她也见过范云几回,她知道范云是她老公手下的兵。 她看着范云手中的牛奶,立刻就明白了范云是来送礼的,至于范云是为什么送礼的,原因她可就不知道了。 她笑着冲范云点点头:“来了?你这是……” “啊!嫂子,这几箱牛奶,我买给媛宝喝的,真的,我挺喜欢媛宝的,她长得简直就跟我姐的小孩一模一样,真的,可惜,我姐嫁到江苏那边去了……” 话说,为了送这点牛奶,范云凭空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外嫁的姐姐出来,也真够难为他的了。 小伙子,不会送礼。 所以。 杨丽根本就不要他的牛奶:“杨大队不在家,这些东西你还是提回去吧……” 她指了指那些牛奶。 范云怎么可能提回去。 。可是,杨丽如果坚决不要,那也不是个事呀!提都提来了,再提回去,算什么呀。 于是。 范云就用了让杨丽意想不到的方法,他一边满脸堆笑信誓旦旦说着:“嫂子,这牛奶,真是买给小媛宝的,真的。”一边撤到了门外,转身就跑。 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于范云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没什么送礼的经验,送礼出去如果别人收了还好说,如果被拒绝了,像刚才那种场合,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唯有东西一放。 跑路。 范云一溜烟跑了,杨丽看着他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背影,将手中的韭菜往桌子上一放,哎哎哎的冲范云的背影哎了两声:“哎。山东永清哎哎,你这个人,真是的,怎么这样……” 她追到门外看了看,范云,早没影了。 范云前脚刚走,杨大队后脚就回来了。 他看着地上放着的牛奶奇怪的问老婆:“怎么又买牛奶,前两天不是刚买过吗?” 杨丽就把范云送奶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然后对她老公道:“还是你跟他说吧,你跟他说,让他拿回去,我刚才一跟他说,他红着脸,转身就跑了。” 杨大队冲老婆一摆手:“行行行了,拿进去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肯定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不用退了,退回去的话,会伤了他的自尊心的。” 杨丽白了老公一眼,把牛奶提到了楼上,小媛宝扯着她的衣襟娇声娇气喊道:“妈妈妈妈,我要喝!” “行,给你!” 杨丽拿了一瓶出来,插上吸管递给女儿,媛宝“嗞溜嗞溜”一口气就喝光了那瓶奶,然后,坐在三轮车上,双脚一蹬地面,把车子“呜呜呜”开得飞快。 看上去,刚刚补充了能量的媛宝,与她的车子同样动力澎湃。 ~ 。 第109章 桂北名菜——香芋扣肉 范云下了青龙大街那个大陡坡,一直走到秦皇路上。 眼尖的何兰芬一眼就看到了他,她老远就冲范云招手。 范云本来想假装看不见她的,但是后来感觉那样的话有点不太好,因为自己明明是往她那儿瞟了一眼的。 范云只好慢吞吞走到她面前,他呲着一口洗过之后,看上去也算挺白了的牙齿对何兰芬笑了笑:“姐姐,叫我做什么?你怎么还没下班?” 何兰芬没回答下不下班的问题,而是满脸都是爱打听的问他:“今天,杨大队找你什么事?” 范云只好实话实说:“杨大队叫我去签转正合同。” 何兰芬一张本来也还算挺白的脸,慢慢地就有一点红泛了上来。 她的眼神里。123。也带上了那么一丁点的不悦与不痛快的神情:“恭喜你啊范云,恭喜你转正了,你的运气可真好,刚才这么几个月就转正了,不像我们,都上了两年多的班了,至今还是个临时工。” 范云感觉她的话有那么一点酸溜溜的味道。 可是,此时自己说什么似乎也不妥呀,于是范云转移了话题:“姐,你为什么还没下班,我们早都下班了啊!” 何兰芬把长长的指甲弹了弹,看着范云道:“我在这里去等人,等一会儿有点事。 。所以没回去。” 范云觉得,何兰芬的眼睛里有东西。 有一种因为范云打乱了先来后到的秩序后,不高兴的东西。 他想,也难怪别人不舒服,这件事,等明天让队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个个都不舒服,包括跟他同一批的那几个同事。 范云忽然觉得,风头太劲果然不是好事。 他想起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用说,此时的他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上,他的那一纸合同,就是一把火,落在很容易得红眼病的人眼中,可以把他烤得坐立不安。 看来。 范云的尾巴一定要夹紧再夹紧。 此时。山东永清范云已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指了指远处:“姐,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何兰芬点点头,她似乎想起了范云签合同已经是板上订订的事了,自己再不痛快也没用了,就冲范云喊道:“范云,请客,明天你请客!” 范云回身答了:“行,没问题,明天我请客。” 他一直走到了老广场后面卖水果那里,看来看去,不知道买什么水果好,他想买一点水果提到广告公司那个饭堂,等下如果大家恭喜他的时候,他也好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又或者,也可以当作自己一直以来,在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餐厅蹭吃蹭喝的谢意。 都行。 关键是买什么水果。 范云觉得,假如买桔子香蕉那种便宜的东西,会不会让人觉得他太抠门太小气了。 看着水果摊上琳琅满目的各色水果,范云犹豫不决。…。 他一会儿掂起一颗青皮的新疆哈蜜瓜看看,一会又提起一只浑身是刺的榴莲瞧瞧,很难下决定呀! 最后,范云决定还是买几斤山竹和几斤红提算了,这两样东西,价格中等,吃起来也不像榴莲那样带异味。 那行吧。 就买这两样吧。 买好了水果,唐若的信息也来了:“今天晚一点上来,我们公司里今晚吃饭的人比较多,等一会我发信息给你,你再上来。” 收到——范云。 范云感觉自己没什么地方好去,他就走到了金灵渠广告公司下面的那个小公园里,先是在那只大酒壶旁站了一下,站着站着,他就想坐,于是,范云就找地方去坐。 他顺着上坡路往秦皇宫方向走。123。爬上陡坡后又转了一个弯,看到在秦皇宫下面的一个空地处,有两个老头在下象棋,另有三四个老头围着看。 范云觉得自己没地方去,不如也去瞅两眼下棋的算了。 走到下面,老头们刚刚开始新的一局,无非都是一些老套路,屏风马对当头炮开局,执黑的老头先手架炮:“当头炮……哎,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那是一个寡妇,带着个三岁的小孩。” 他是对另外一个谢顶的黑衣老头说的。 黑衣老头摸了摸他那只红红的大酒糟鼻子道:“嗯。 。是的,那个女人,咳,别提了,就是老郑的二儿媳妇子,老郑的二儿子,因为和别人闹架被人捅死了,他儿媳妇子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孩,也没改嫁,就在街上租房子住,一开始还是租房子,后来,就买房子,不光买房子,还买了车,呵呵,你说,一个女的,带个三岁多的小孩,每个月上班又挣不了几个钱,她拿什么买车买房?” 旁边另一个穿灰夹克的四十来岁的男子“嗤”笑道:“拿什么买,呵呵!肯定是有别的男人给她钱花呗,想也想得到……” 那个男子的话越说越低俗。山东永清范云感觉很恶心,闪身走了,棋也不看了。 人家一个单身女人,拉扯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独自过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用得着这样嚼舌头根子,诋毁别人吗? 看来。 男人一旦八卦起什么事情来,也是很厉害的。 范云觉得,听这些破事败坏心情,不如到水边去看看鱼。 范云走到有一道铁架桥的水边,伏在栏杆上趴着看水里的那些锦鲤。 桥的另一头,一位年轻的父亲正抱着他那一岁多的儿子过桥,那个父亲把儿子在桥头上放了下来,然后走到桥中间蹲了下来,笑着对那个黄衣白帽大眼睛的小男孩道:“来,宝宝,到爸爸这里来!” 小男孩看着爸爸,又看看自己与爸爸之间的距离,迈动稚嫩的脚步,快步向他的爸爸走来,小孩子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步,简直变成了扑,一下子扑到他爸爸的怀里。…。 “哎呦!宝宝,你真厉害,这一次,走了这么远。”父爱爆棚的年轻男子一把抄起了小脸兴奋的通红,嘴巴紧紧抿着的儿子,顺势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范云觉得挺温馨。 这样的画面让他觉得很美好,很有人情味,让他觉得这个春天到处都暖洋洋的。 多看美好。 少八卦。 范云看着那个孩子骑在他爸爸的肩头上,“咯咯”笑着,过桥后,顺着旁边的一条花木掩映的石径朝秦皇宫上面走上去了,不一会儿,父子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那些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后了。 范云“嗯”了一声。 替那个父亲,由衷地赞了一下。 看了一会鱼,唐若的信息来了:“上来吧。123。人都走了。” 好! 范云抄近路折回,按照两点之间、直线最近的原则,走上了广告公司六楼的餐厅。 这片区域范云来得次数多了后,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哪个路口通哪里,哪个位置有什么,他是明明白白,甚至,哪条路上的哪堆草里有个耗子洞,范云也一清二楚了。 什么,都架不住天天看呀! 范云到了楼上,门是开着的,唐若正在教马雪莹写作业,这一次是临摹,简单的临摹数学中的阿拉伯数字。 马雪莹描得还算能看。 仅此而已。 小孩子毕竟腕力有限。 。不能很好地控笔,写下去的字歪一点扭一点也是正常的,只要认识练就好了,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两个字了。 马雪莹描得就挺认真,一笔一划的,只是,她的铅笔握得太往下了,这让唐若时不时就要纠正她一下子:“马雪莹,笔拿上面一点,你看看你的铅笔,拿得那么下,手都挡住你,看不到字了!” 范云看了看马雪莹写的字,笑道:“写得真不错,比我写的都好看。” 马雪莹嘴巴一鼓,俯身一捂写字本,叫道:“姐姐……” 她写字的时候,不喜欢给别人看。 唐若忙冲范云挥挥手:“去。山东永清去,去那边坐。” 她指了张板凳给范云,将范云罚坐了。 范云把手中的水果递给她:“我买的。” 唐若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拎在你的手中,不是你买的,难道还是我买的不成? 看来。 范云的智商实在堪忧呀! 唐若心想: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傻男朋友? 范云乖乖地坐在唐若指定的那张板凳上,与马雪莹井水不犯河水,不再去骚扰马雪莹写字了。 看在范云很乖的份上,唐若洗了一串提子,择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走到他身边喂进了他的口中。 范云。 把嘴巴张得想吃三颗的样子。 真是的。 他倒不怕咽不下去,一不小心噎得去见马克思。 范云的嘴巴,张得不科学呀! 但是,范云马上发现唐若完全是拿他当猪八戒来喂的呀!…。 因为。 他发现,唐若喂进自己和马雪莹嘴巴里的红提,都是伸着尖尖的指甲把皮剥了的,而喂给他的,完全就是随择随塞。 这个? 那个! 他可真是错怪唐若了,人家唐若跟马雪莹吃东西,是细嚼慢咽的,一颗提子能在嘴巴里吃上那么几下子的,而他。 他一下一颗,一下一颗,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吃到最后,他嫌唐若太慢了,干脆自己择了起来,把那一串红提吃得一粒不剩。 这个,倒也不能完全怪范云,因为他中午饭吃得有点少,只吃了一碗拉面,他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消化能力,又高估了面食的充饥性,现在,他已经挺饿了。 唐若抿嘴笑笑:“猪八戒,你是不是饿了啊?” 范云拼命点点头,冲她眨眨眼:“嗯,饿了,饭好了没有?” “呵呵!别急,我去看一下哈!” 唐若跑到了厨房。123。过了一下子,她掂着一只鸡爪子边啃边从厨房里出来了:“快了,再过十来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范云眼巴巴看着唐若啃那只鸡爪子,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唔! 终于。 在马雪莹的作业写完的时候,杨姐的饭也做好了。 范云惊喜地发现,今晚的饭菜里,有一道堪称大餐,他特别喜欢吃的香芋扣肉,范云激动地搓搓手:“我去洗洗手。” 本来,他还想撸撸袖子的,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像撸胳膊挽袖子那种有失体统的小动作,还是算了吧! 范云挟起一块香芋扣肉,放在自己的碗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偷偷地瞄了先玲与杨姐一眼。 。发现她俩都没有注意自己,于是就对那块香芋扣肉下口了。 哇! 范云幸福的一眯眼睛。 太好吃了。 太香了。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香芋搭配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啊,更何况,杨姐还是用得全州绍水那边的做法,她做的这碗扣肉,是抹了蜂蜜与糖的,吃上去不但香糯软粉,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甜味。 范云不由赞道:“杨姐,你做的扣肉真好吃。” 杨姐一笑:“今天,公司有几个驻外的同事回来了,吵吵着一定要吃扣肉,说在外面好几个月了,都没有吃上家乡菜了,所以,我就做了几碗,做的数量少,所以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范云道:“已经很好了,非常好十分好了,真的,香得我快连舌头一起咽下去了。” 范云的话并不夸张。山东永清这道香芋扣肉,堪称是一道桂北名菜,和鱼鸡一样,都是本地做酒席必出的一道菜,甚至,鸡也可以不出,但是它,必不可少。 范云一口气将那块扣肉消灭了。 唐若也挟了一块,但是,她只是把那块五菜肉上的瘦肉挟了一点在自己的碗中,剩下的那些皮色红亮香味浓郁的部分,全挟到范云的碗里了。 范云不客气。 跟唐若,不用客气。 唐若又去扣碗中挟了一点蒸得粉粉的芋头,放进马雪莹的碗里,马雪莹正在换牙,吃不了硬东西,软软的芋头,正合适给她吃。 马雪莹比范云有礼貌多了,她鼓着小腮帮对唐若道:“谢谢姐姐!” 唐若抚了抚马雪莹的头发:“吃吧!” 她看见马雪莹埋头吃饭的时候,额前的头发老是往碗里掉,于是,又取下自己的红色发箍给马雪莹卡上,一卡一推,把那几根与马雪莹同样倔脾气的头发,统统推到了后边去。 别说,马雪莹本来看上去有一点瓜子型的脸蛋儿,此时没了头发的遮挡,看上去,倒像个苹果了。 一只不好惹的苹果。 ~ 。 第110章 一起唱K去 吃完饭就撤。 对了,把范云买来的水果吃了再撤,先玲与杨姐并没有问范云为什么无缘无故买水果上来,这让范云原先精心构筑的一套说词落了一个空。 别说,范云还有点小失望呢! 年轻气盛的他,有了成绩自然渴望与人分享,于他而言,这一成绩也算不小了。 可是。 他的成绩是他的,不是别人的,除了他那些圈子的人,没有人会关心他取得了一个什么样的成绩,人,通常只羡慕崇拜比自己强的人,特别是在本领域能碾压自己的人,至于圈子以外的人,她们不了解,也没兴趣。 假如范云菜炒得好,杨姐或许会有兴趣跟他探讨学习一下。 假如范云刚刚以高分通过了成人高考。123。那么,先玲或许会羡慕他一下。 可是,他只不过是转个正而已,这里的人,谁会羡慕他呢? 没人羡慕他。 正如一个历尽千辛万苦登上了珠峰的人,回头跟另一个从没登过珠峰的人讲自己已经成功登上珠峰一样,最多,那个听的人出于礼貌夸他几句。 真厉害。 真了不起。 别人又没见过登顶过程中那些不时可见的遇难者,不知道登顶过程中的残酷,不知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雪崩。 。都可能会发生的事故,以及种种对生命的威胁,那么,别人又凭什么动容? 除非亲历方知其苦。 除非亲为方知其难。 所以,范云就有点小沮丧,他觉得,自己取得的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原来没有自己想像中大,原来,真的微不足道。 可是。 第二天范云请老魏和唐彬梁蓉他们在老地方吃饭的时候,唐彬这几个没有转正的人,话里话外对他却又满满都是羡慕。 这让范云觉得自己取得的成绩,似乎也还可以。 他想起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过。山东永清他的话却没有说出口,这句话如果传到了杨大队的耳朵里,说不定会直接把他撸回临时工的队伍里。 他老杨。 可不会提拔一个野心家,万一范云觊觎他老杨的位子呢? 对不对。 老魏高兴地举着酒杯道:“今天中午破例,喝一点啤酒,大家点到为止,为范云庆祝一下,庆祝他的转正。” 他感慨地拍着范云的肩膀:“想当年,我干工作,那可是比你要下苦功的多,一步一个脚印,从不偷奸耍滑,就这样,我也是过了差不多两年才转成正式工,这,对于我一个外地人来说,就算是在这儿扎下了根,可是你……范云,不错,好好干,大有前途。” 老魏的话让赵艳玲不乐意了,她半真半假的笑道:“老魏,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好像咱们这个班里,其他人干工作不扎实,不努力似的,唐彬,你说是不是?” 唐彬附合道:“就是!”…。 何兰芬与梁蓉虽然没有用语言附合赵艳玲的话,但是,她们用脸上表情附合了。 范云听出了赵艳玲的不快,他忙赔着笑道:“班长,各位姐姐们,我今天取得的这个成绩,其实,绝不是我个人的成绩,而是因为班长带得好,大家帮得好,我的这个成绩,其实是咱们班一起取得的,所以,我可不敢骄傲,真的,再说了,这种事情,今天我,明天你,姐姐们都很有希望是下一个的,你们说,对不对?” 他这几句话,还算顺耳朵。 虽然,范云的话落在信奉抓到自家手中才是米的赵艳玲她们几个的耳朵里,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他的话比老魏的话要好听一些。 起码。 滑头一些。 你看。 一个人一旦在自己的圈子里取得了一点成绩与进步。123。得到了一点荣誉与好处,马上,就会有人嫉妒。 就像范云。 就像今天霍立,听到了范云转正的通告,气得咬牙切齿五官移位,他拉着他们那个班的,跟他一起入职的一个老队员忿忿不平道:“他妈的,凭什么好事都让一个新来的占了?老子和你,老王,咱们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吧?咱们都来了一年半了,凭什么他转正了,没轮到咱们?跟他一起转正的那三个老的就不说了。 。人家都来了两年多了,可是那个范云,他凭什么能转正?” 那个叫老班的叹口气,摇摇头道:“唉!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跟上面的领导有关系呢?” “球毛的关系,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就是一个小当兵的,复员后在邮政所干了几天,后来因为表现不好,被人家给开除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混进咱们这里来了!” 听霍立恨恨的话,他嫉妒范云已经嫉妒的快发疯了。 其实。 别说本来就视范云为敌的霍立对他嫉妒了,就连赵艳玲她们几个,对范云也是嫉妒的,只不过因为大家同在一个圈子里,表现得没那么明显罢了。 别看她们现在跟范云一起吃饭。山东永清说说笑笑,可转过头去,就会议论范云的转正对她们不公平。 今天上午,何兰芬和梁蓉,本就已经议论了半天了。 两个女人,都认为范云的转正严重不公平,要转也要先转她们呀! 唉! 做人,真难。 范云还算老成,没有因为得了一点小志就忘乎所以,他一直把自己放得很低,以极度的谦虚来缓解本圈子里人员的不满情绪。 范云真诚的笑道:“说实话,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哥哥姐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我范云怎么样,我都是拿你们当亲哥亲姐来看待的,如果我有做的不到,还请哥哥姐姐们多多指点。” 嗨! 能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实话,真的挺不容易了。 范云。 其实也是有倔脾气的,他的愣劲儿如果上来了,那也是可以六亲不认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人心中的不痛快,也会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或者,等待下一个像范云这样的人出现,而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去。 吃完了饭,大家散了,范云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好去,他就直接上了火锅店对面的万里桥,坐在亭中长长的凳子上,东看看,西望望,漫无目的。 桥下清水悠悠,仿佛亘古不变。 从上游推下来的落花随着一渠冷波,不断向下游而去,过闸道,下陡门,直下湘江。 而后,滚滚东去,万里如归。 范云坐了一会儿,看看快到上班时间了,就转身离开。 ………………………… 这天。 范云与唐若约好了。123。一起去唱K,前两天唐若说等她和范云休息去,这不,休息说来就来了嘛! 日子。 一天天,真过起来其实也挺快的。 范云还约了希刚和李阳,正好华华从南宁回来了,唐若又约了华华,一共五个人,刚好开一个小包房。 范云手拉手牵着唐若,穿街过巷,走到他预定好包厢的《梦江南》,这时,天色已暗,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店内楼上,都纷纷亮起了灯。 华灯初上。 霓虹闪闪。 夜景下。 。有许多小姑娘亲密地挽着自己心爱的小伙子,漫步走在街上,而那个含情脉脉的小伙子,则搂着自己女朋友的腰,在秦皇路上慢慢逛着。 逛衣服。 逛鞋子。 逛完男装逛女装。 在夜色的辉映下,这些姑娘小伙子们,看上去帅气的帅气、漂亮的漂亮,足以替这个晚春的夜晚添姿增彩。 小小县城。 十分平和惬意。 范云与唐若进了包厢坐下,服务员端来酒水与水果,唐若调好歌曲,唱了一支《茶山情歌》,听在范云的耳朵里,不比原唱差。 他跟着唐若站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山东永清跟着唐若瞎哼哼。 范云哼哼得难听死了,他不适合唱这种小情歌,他的声线,适合唱那种大气、苍凉的。 唐若一曲未了,希刚他们三个就前脚跟后脚的都来了。 范云赶快松开唐若的腰。 松的没有李阳看的快。 李阳假装没看见,嘻嘻笑着就进来了:“哎,你们都早来了啊?” 华华走到唐若身边,搂着她,把嘴巴凑到话筒旁边,跟唐若一起唱了起来:茶山的阿妹俏模样,也也也也俏模样…… 范云忙把话筒递给李阳:“给你,给你唱。” 当然要给她唱,今晚唱歌,以三个女孩子为主,女孩子负责歌舞助兴,他和希刚负责喝酒。 范云伸拳捅了捅希刚的肩窝:“怎么样?现在上班还行吧?” 希刚不说自己,先恭喜范云,他也捅了范云几拳,笑道:“行啊,范云,刚上班才几天,就转正了,好,小伙子有前途有发展!”…。 范云一笑。 有没有前途与发展,他说了也不算,领导,说了算。 范云“啪啪啪”连着开了十瓶啤酒,跟希刚先对吹了一支。 挺爽。 范云问希刚:“那你呢?你现在上班怎么样?” 希刚一笑:“挺好,基本上业务都熟悉了,每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除了处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其它的许多居民的日常事务,也得管,大到拿不到工钱想跳楼讨薪的,小到因为一泡狗尿发生邻里纠纷的,咳!我干的这个,等于半个社区保姆。” 范云点点头,严肃认真的道:“确实,我觉得真要向你这个警察叔叔致敬,你们的工作,繁杂,量大,每天都很辛苦,确实很不容易。” 希刚一笑。 理解万岁。 基层民警,干的就是这种天天跟老百姓打交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活。 即使有点个人的小想法,那也是位居其次的。 此时。123。华华唱上了,她唱得是一首经典老歌,《千千阙歌》,这首歌,当年曾荣获年度十大金曲,词曲俱佳,一旦用粤语唱起来,那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令人回肠荡气。 华华唱得挺不错。 别说,她的粤语歌,发音吐字,换气息声,无论节奏还是曲调,都把握得很好。 华华唱完,李阳唱了一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呵呵! 这歌词写得妙,话里有话,不得不说,词作者太有才了。 李阳的声音清亮柔美,她压着欢快的节奏,把这一首歌唱得韵味十足。 不得不说。 这几个女孩子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范云觉得挺开心。 李阳唱完。 范云把两只话筒都抢了过来:“好听好听。 。休息一下,去吃点水果!” 他把话筒给了唐若一只:“咱俩唱一支吧!” 借着打暗的灯光,唐若握住了范云的手,和他站在一起。 音乐响起。 开始。 两个人,合唱了一首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情歌金曲——《心雨》:“……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想当年。 这首情歌曾一度占据各大音乐流行榜榜首,在乐坛上创造了单曲全国销量总冠军的奇迹。 至今无人打破。 只是。 当年唱歌的金童玉女,如今早已各自纷飞,唯有这优美伤感的旋律,给人以无声的叹息。 唐若唱到动情处,眼中,莹莹有泪光点点。 范云也特别投入,两个人将这支情歌,唱得回肠荡气、淋漓尽致。 一曲唱完。山东永清华华她们一齐喝彩:“好!太好了,唱的真好。” 李阳捅捅她弟:“等下咱俩也唱一个。” 希刚正在和华华猜色子玩:“不,情歌我不太熟,你还是找范云陪你唱吧。” 李阳“哼”了一声。 范云忙道:“来,李阳,你来唱。” 李阳接过他的话筒,扯了扯他的衣襟:“我要跟你唱一个。” 唐若有点好笑:她拉着自己的男朋友唱歌,算怎么回事? 不过,唐若并不计较,而是把她的话筒给了范云:“那你唱吧,我去吃点水果。” 那就唱吧! 话说,李阳真会选歌。 电视屏幕上,曲调一变,唢呐声声。 尹相杰的胖脸出来了:“妹妹你坐船头…” 这? 范云只好跟着唱:……哥哥在岸上走……” 李阳也接上了:“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地上走…!” 范云接:……“哥哥我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别说,他俩模仿的还挺维妙维肖的,模仿得让唐若想一脚把范云踢到他外婆家里去。 。 第111卷 唱歌 这个死范云。 居然跟李阳挤眉弄眼,李阳的小秋波频频朝他送着,范云手握话筒,如握春风,看上去一脸陶醉。 有那么美吗? 所以。 范云唱完下来的时候,唐若坚决要掐他一下。 狠狠掐。 必须掐。 范云忍着疼,偷偷地对唐若双手合十致意,表示错了,错了,妹妹我知道错了。 华华与希刚斗酒正酣。 玩法很简单,就是掷色子,比点数大小。 对于在坐的各位来说,赌色子,是毫无技术含量的,特别是唐若,她只需要把色子掷到色筒里,装模作样的摇上一下,然后“啪”的一声倒扣下来,就可以了。 至于掷出来的是幺二三。123。还是六六六,那,只有天知道。 唐若摇着色筒,三枚色子在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的口中念念有词,瞬间把色筒扣在桌子上,然后娇喝一声:“开!” 哈! 一对一,一个二。 唐若掷色。 希刚喝酒,照她的手气,今晚的酒,希刚可以承包了。 似乎。 赌神今天似乎更青睐希刚一些,华华与希刚掷了半天了,看两个人面前的酒瓶,明显华华喝得更多一些。 这时,范云与李阳唱完下场。 华华把色筒往范云手中一塞。 。笑嘻嘻道:“他太厉害了,掷不过他,你去跟他掷几局。” 华华拿过话筒,唱起歌来。 这…… 她的歌声很销魂啊! 她唱了一首《魅力无限》。 华华斜站在电视屏幕前,面朝大家,先是柳腰轻舒,给大家福了一礼。 “先生们,杰士们,来的巫们,下面我给大家演唱一首魅力无限……” 前奏响起,华华表情投入,微微摇头,话筒对准小巧的嘴巴:“每一次心动,因为你在我身边,每一次冲动……” 唱得不错。 不错的还在后面。 唱过前面的过渡,抵达整曲的高潮部分时,只见华华把头发往后猛然一甩。山东永清左手伸向前方如同一条波浪中招摇飘动的海草一样,朝大家频频招着,右手,紧紧握着话筒。 华华双眼微眯,表情沉醉:“……韭菜韭菜韭菜韭菜韭菜,这一天,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你看到,骄傲骄傲骄傲骄傲骄傲的心,尽情绽放,放,放,放,韭菜韭菜韭菜韭菜韭菜……” 什吗? 华华问大家要韭菜? 台下诸人,听到她那魔性的嗓音,看着华华那夸张华丽的表情,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唐若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紧紧搂着范云的左臂,伸出小手用力一拍范云的大腿根部一把掌,把已经笑得快把嘴巴咧到耳朵根去的范云拍得倒吸一口凉气。 “嗞!” 李阳笑得口中的一粒葡萄皮一下子吐到了她弟的酒杯中,“噗!” 希刚稍微好一点,他猛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后背靠在沙发,“嘿”的一声,希刚的鼻翼扇又又扇,终于控制不住笑声,“嘿嘿嘿嘿”,乐了起来。…。 哈! 台上是何方妖孽?快来个人把她收了吧。 李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华华,她笑着坐在希刚身边,贴在希刚耳边对他说道:“这个妹子不错,李希刚,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加加油努努力,争取把她收了。” 希刚笑道:“挺好,挺好。” 李阳又坐到范云身边:“喂,台上那妹子有男朋友没有?我感觉她挺不错的,介绍给李希刚怎么样?” 范云看看唐若。 唐若心想人家问你,你看我做什么:“她有男朋友的,他男朋友是个大学生,对她挺好的。” 李阳有点小失望。 其实。 唐若并没有完全说对。 华华是有男朋友不假。123。可是,现在她的男朋友对她可说不上是挺好的了,因为,那个北京的男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做起事情来,简直完全不可理喻。 性格温柔的他,现在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冲华华发脾气,跟她吵架,吵得特别凶的时候,华华都觉得他的面部有些狰狞有些变形,让自己觉得简直不认识他了似的。 性格倔强的华华当然也不会让着他,因为,大多数时候两个人吵架,都是他在胡搅蛮缠,所以。 。这样就导致两个人吵完后,接着开始冷战。 然后,过几天,那个男孩子就跟她道歉。 不道歉,有些事情他一个人就无法完成。 然后两个人的关系,好不了几天,又开始争吵,他再道歉,陷入下一次的轮回。 这让华华很苦恼,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华华就开始反思自己并重新审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数次,她都痛下决心,决定慧剑斩情思,终结这段让她身心俱疲的感情。 甚至有一次,她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准备彻底告别南宁,离开如今已经变得让她简直不敢认识的恋人,为自己的这段折磨人感情划上一个句号。 可是。山东永清那个男孩子拉着她的手,紧紧抱着她,把他的头拱在她的怀里哭得声泪俱下,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华华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虽倔强。 但却心软。 华华就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早已不是当初,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的诺言,要一生一世都对我好?” 那个男孩子张着嘴,眼中吞吐闪烁的光芒告诉华华,他的心里一定有秘密。 华华又道:“如果你的心里有别人了,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跟你吵也不会跟你闹,我离开就好了,但是,你千万别拿我当一个傻瓜。” 那个男孩子的嘴巴张了又张,心中的话转瞬即出。 可是。 又被他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个男孩子,其实很想告诉华华真相,他的真相,其实就是一个秘密,是他不远千里来到南宁上班后,后来他才知道的,他谁也不愿意告诉的秘密。…。 他的秘密,瞒不了太久了。 正是因为瞒不了太久了,所以现在他才越来越烦燥,脾气越来越坏。 因为。 他的身体检查出,得了一种叫做运动神经元症的绝症。 也就是俗称的,“渐冻人”。 检查出这个病的那一刻,对他来说,无异于睛天霹雳,瞬间把他击傻了。 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感觉说话、吞咽和呼吸的时候,那些肌肉总有些异样,甚至有的时候让他感觉到——无力。 这种无力,当然,此时更多还是心理上的无力,可是,用不了太久,就会转变成生理上的无力了。 真是悲哀! 他才二十来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123。老天爷居然让他得了这种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症。 命运,是何等不公。 当他攥着诊断书,听那个一脸凝重的大夫对自己说着:“……你也许知道,如果没有神经刺激它们,你全身的肌肉,将逐渐萎缩退化,具体就会表现成,肌肉逐渐无力直至瘫痪。 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也会渐渐减退,直至因呼吸衰竭,甚至死亡。 小伙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确实太残酷了,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应该面对事实,配合医生积极治疗。 。尽量延缓那种大家都不愿面对的情况的到来。 这个病还有个明显特征就是,由于感觉神经,一般不会受到侵犯,所以,它并不影响患者的智力、记忆或感觉。 而且,这个病的病情发展,一般是极其迅速,从出现症状开始,平均寿命在2-5年之间。 MND病因尚不清楚,国际医学界一般认为,是随着年龄增长,由遗传易感个体暴露于不利环境所造成的,其中遗传因素有明显影响,另外,环境因素,也可能导致这种运动神经元病的发生。” 听了医生的话,小伙子傻了,彻底傻了。 不过,有几个字他倒是清清楚楚听在了耳中:“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山东永清经过积极治疗,也是能够延长生命的,史蒂芬·霍金也是得的这种病,他坚持与病魔抗争,已经活了这么多年……” 他听不下去了,世界上,有几个霍金啊? 一个而已。 他又不是霍金。 所以,当他每一次看着如花似玉的华华在两个人的小窝里忙来忙去,像个居家小主妇的模样,他的心里,如同刀绞。 越是这样,他越是舍不得华华,但他又知道,时间与命运,已迫使他在跟华华做出最后的决别了,而这些,华华还一无所知。 诀别的话,好难说出口。 他就恨。 恨天恨地恨父母。 恨天下。 他唯一不恨的就是华华,毕竟,她与他的感情是自己目前为止,仅存的一点点精神慰藉。 可是。 他委屈。 他痛苦。 他的秘密又不能说给别人听,怎么办?…。 于是,他就试图慢慢疏远华华,疏远到让她自己从他身边离去。 但,他的潜意识里,又是那么的希望华华能发现他性格变化的真正原因,而轻轻问他一句:“唉!你身体得病了,为什么不早一些说呢?” 可是,华华却没有发现问题的真正原因,她毕竟不能未卜先知,把他肚子里的秘密给撬出来。 所以,他的暴躁里,也隐有对恋人的不满与失望,只是,他自己有愿意承认而已。 唉! 为什么不说呢? 两个人之间,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应该隐瞒呀,说出来,一起去面对,不是更好一些吗?纵然无力改变什么,也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华华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此时起在南宁她们的小窝中,受着煎熬与痛苦。 她也很痛苦。 她是因为跟他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才回来的。 因为。 他的话太难听了:“吃老子的。123。喝老子,还天天甩脸子给老子看,你以为你是谁?愿意跟老子在一起就跟,不愿意就滚,章华华,你要搞清楚,一直都是老子在养你!” 华华气死了! 以前那个软语温存的小伙子,现在跟个地痞流氓一样,一口一个老子不说,还说什么,他养她? 她用他养? 她赚不到钱? 她有手有脚能饿死自己? 可笑! 他一次次地让她伤心,让她失望,华华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 当初,那么甜的感情,为什么,经过了时间的洗礼以后。 。渐渐变成苦的了呢? 华华决定,这一次,一定要离开他久一些,让他认真的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而她,也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他一认错,自己就轻易的原谅了他。 男人都是熊孩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一次,华华决定,坚决不再惯他的臭毛病与臭脾气。 华华唱完了孙悦的这支《魅力无限》,接着又唱了一首林忆莲的《伤痕》。 不过,话说她的声线略粗了一些呀,唱不出来林忆莲的那种感觉,不过,如果放在小包厢里的这几位中间的话,华华的唱功,也可以拔得头筹了。 华华唱完了这两支歌,把话筒递给了范云,她并不想当麦霸,再说了,刚才那一首酣畅淋漓的韭菜韭菜韭菜,已经把她心中的郁闷喊了不少出来。 华华,让位了。 范云接过话筒。山东永清把希刚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他们两个扯着嗓子,给在座的女士们唱了几首军歌与革命歌曲。 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动作也极其富有舞台特色,希刚把拳头紧紧握起,手臂前伸向前探出,模拟着利刃出鞘的动作狠狠向正前方刺了出去:“……就像钢刀,插入敌胸膛,我们爬飞车那个搞机枪……” 哦! 铁道游击队之歌。 这首歌,当年配着那部经典的电影,一时之间,也是传唱大江南北,特别是刘洪大队长飞身上车,衣服被列车那铮铮车轮带得鼓动如风的经典镜头,十分励志与鼓舞人心。 唐若她们几个女孩子就给台上的两个男子汉打拍子,她们打拍子的节奏,比范云两个人更准确。 特别是希刚,希刚天生有点五音不全。 这时候,服务生推开门进来了,又送了两盘水果过来,都是些切成片的西瓜,哈蜜瓜,唐若扦了一块塞进华华的嘴巴里:“来,小妞,吃西瓜!” 华华不客气。 她和唐若,不用客气。 。 第112卷 范云换地盘了 几个女孩子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们,居然也没恭喜下范云。 今晚。 范云为什么要请客? 难道不是因为他取得了一点成绩吗?不是他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悦,庆祝一下吗? 算了。 不说了,反正大家玩开心就好了,至于为什么玩的理由,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希刚与华华就挺开心。 他俩玩起了小蜜蜂。 希刚唱道:“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么么。”华华迅速接上,边接词,边嘟起嘴巴对希刚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 “飞呀,飞呀……”希刚继续。 “啪……啪!”华华伸出手掌。123。虚拟动作打着希刚的脸。 希刚立刻发出两声惨叫:“啊,啊……” 话说。 这个游戏是谁发明的,太暧昧了一些吧? 这样打来打去,亲来亲去的,本来没有事,也很容易玩着玩着就玩出一些事情来的。 唐若觉得挺好玩,也拉着范云玩了起来,可是,台下这两对玩游戏的动作,落在台上唱歌的李阳眼中,真不是滋味。 李阳看着唐若,觉得如果她是一株牡丹的话,自己只能是她边上一朵玫瑰,若华如果是一朵玫瑰的话,那自己只能是她身边的一朵小花儿。 或许。 。连花也不算,只是片绿叶儿罢了。 李阳觉得自己不如唐若漂亮,因为,她总认为自己太胖了。 当然,她的感觉只是片面的,其实,李阳觉得如果自己和唐若一样瘦的话,那么,自己肯定比她更漂亮。 胖,是苦恼啊! 不过,说实话,李阳只是微丰满而已,并不胖。 只是,现在的女孩子审美观有上问题,都以瘦为美,包括舞台上的那些女明星,别看在台上对着镜头一个个光彩照人。 可是。 真要是在台下当面仔细看她们,其实,许多人都瘦得跟鬼一样。 李阳对范云若有若无的那点小心思。山东永清其实,就跟绿叶上的一颗小小露珠儿般,滴溜溜滚来滚去的,暂时还落不到实处。 没办法。 唱完了K。 希刚与李阳先走了。 他跟华华互换了电话号码,彼此之间,印象都还行,当然,华华对希刚的好印象,主要源自范云,而她对范云的好印象,又源自唐若,唐若,才是她对这两个人有好印象的根本所在。 像那一次她骑着摩托车在新华书店门口见到范云的时候,那时,她根本就没有把范云看在眼里。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跟范云挺相似,就是,那两个凡是。 凡是唐若喜欢的朋友,她也可以喜欢。 凡是唐若讨厌的,她也讨厌。 范云送唐若回家,当然也是送华华,三个人坐着一辆“慢慢摇”,一溜烟来到了唐若与华华家的楼下,唐若惊喜地发现,原先黑漆漆的路上,现在已经装上了路灯,现在,她家楼下灯火通明,住在这里的人,再也不用摸黑走路了。…。 由于有灯,那几个小卖店的门口支着的那些长椅子上,现在还有一些人坐在那儿闲聊,看上去,让这里倒颇多了一些人气。 其中,有一家商店的门口还竖着一个大牌子,上网。 范云仨人过来的时候,正有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商店里走出来,两个人都兴奋地手舞足蹈,满嘴谈的都是游戏。 范云心想,嘿!这俩小屁孩。 他把唐若与华华送到楼下的时候,也没再跟唐若腻腻味味卿卿我我了,若是没有华华,他的嘴巴早就对准唐若的脸蛋狠狠啃上去了。 唐若招招手:“回去吧!” 范云一笑。 挥手而别。 回去,他就没有坐车了。123。他一不怕被劫财,更不怕被劫色,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 慢慢走回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 早班集合的时候,老魏宣布他们班的三组人,岗位该轮换了,于是,唐彬与赵艳玲就被轮换到了三台路政府那一条线上了,而何兰芬与梁蓉就去了方科包子店可通一小与一幼那条线。 范云与老魏,则坐镇老广场这条线,主要负责秦皇路与三台路到了老广场后的一条延伸段——城台路。 到了岗位上,范云东看看。 。西看看,感觉平时视若无睹的这一片区域,其实大有名堂。 这一块,是整个小城最繁华的位置,人多车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范云就从老广场的菜市场开始转悠,他走到了菜市场门口。 此时,最拥挤的那一波买菜的人流浪潮已经涌了过去了,满地都是烂菜叶子,那一波人浪,通常就在范云他们上班前半个小时左右。 不过。 此时,这里人也不少。 范云站在老菜市场的入口处的那座桥的人行道上,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佛陀口中的芸芸世界。 口子边,此时停了一辆金杯面包车,一个围着帆布围裙的中年男人。山东永清正手持一只铁卡子,从面包车上往下卸冰。 这冰,是菜市场里那些冷冻食品的摊主,每天都必须要的。 而铁钩子男人的熟练动作,无论谁看了都知道,他干这个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个男人猫腰钻进面包车的车厢里,用大铁钩子卡住一块起码有一米五的巨大冰块的上部,两只肌肉结实的手臂用力一拽一扯,就把那块冰放倒了。 正好,倒在他早已架好的,搭在面包车与地面之间的一块木板子上。 然后,他才慢慢把那块冰拖到铺着塑料布的地上。 他拿起一把长长的铁钎子,在那只冰块的上面与侧面的中间分别钎出两道槽出来。 看他那副不急不忙,准确无误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常年做这个的老手了。 扦完槽后,范云见他并未用什么力似的,用铁钎子朝大冰块中间的槽里一戳,那块冰,立刻就整整齐齐裂成了两块。…。 然后,他又把铁钎子插回车厢,两手提着钩子搭在其中的半截冰块上用力一提,就把那块冰提到了旁边的一辆平板拉车上,并且,还顺手把这块冰往板车里面推了推,以便给第二块腾出位置来。 第二块也是如此,轻松提上平板车。 范云看得呆了。 他觉得这个男人摆弄这块冰的动作,不比他摆弄自己曾经用了三年的八一杠动作差。 太熟练了。 对于那块冰来说,落在这个男人的手中,着实是一件幸运的事,如果是生手干这个,搞不好,第一个动作,就因为把控不住冰块的重量与重心,而导致这块滑溜溜的冰块从车上摔到地上,碎它个十块八块的。 范云连续看那个男人搬运了三块冰后。123。才往前走。 他本来还能再看两块的,但是,他的目光被一个小女孩儿给吸引住了。 那个小女孩子正跟一位老人闹别扭。 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也不知道是她的奶奶,还是她的外婆,在此,姑且称呼她是小女孩儿的奶奶吧,此时,正被小女孩儿气得够呛,气得她跟自己的孙女子似的,赌起气来。 祖孙二人赌气的原因不详。 开始的地点亦不详。 只知道。 她们从远处一路拉拉扯扯而来。 。走到范云面前的时候,这位奶奶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又惹恼了孙女子,那个看上去不过两三岁大小,梳着一条长长的小辫子的圆脸小姑娘,突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赖着不走了。 坐下去的同时,还哇哇哇哭了地来。 她那个脾气和孙女子差不多执拗的奶奶赌气不理她,边向前走边说:“刘欢欢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不管你了,让你在这儿给别人抱去。” 那个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但是,她虽然哭得大声,身子却赖在地上,是万万不肯挪动分毫的。 那个奶奶已经走出了十几步了。山东永清发现自己倔强的孙女子依然还在地上坐着不肯起来,不由得摇头叹气又折了回来,伸手把小女孩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小女孩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晴,见奶奶伸手拉自己来了,立刻借势从地上站了起来,甚至,还借着她奶奶的一扯之力,迅速围着她奶奶的双腿转了一个圈。 悲声立止。 嗨! 她可真是一个小小人精,范云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女孩儿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那个奶奶把孙女儿从地上扯起来后,伸出手臂想去抱她,一边伸手,一边还对她说着什么。 那个女孩子挣脱了她奶奶的一只手,坚决不让她抱,而是赌气似的迈着极快的小碎步,跟在她奶奶的身边,祖孙二人快步远去。 看来。 八成是那个奶奶有什么急事,要急着去哪里,但是,她又没有做通孙女儿的思想工作,所以祖孙二人这才怄气。…。 话说,一个看上去六十多的老人,跟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怄气,真的好么? 范云摇了摇头。 如果那个小女孩儿是他的女儿,那么他一定会把她从地上一下子抱起来,然后,高高地扔到空中去。 那样的话,那个小女孩儿必定会高兴地“咯咯咯咯”,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范云心想:嘿!这个老太太。 他目光移到这边后,就顺着路往前走去。 前面。 是一连四五家卖活禽的。 打头第一家,是一个卖鸡鸭的,此时,戴着一对黄耳环,也不知是金是铜的老板娘,刚刚跟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做成了一桩生意。 那对小夫妻买了一只黑毛鸡,让她给加工一下。 老板娘把那只吓得魂飞魄散的黑毛鸡,用刀在它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鸡。 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 老板娘动作纯熟的把放了血的鸡放在热水里烫了。123。然后扔到电动脱毛机里“咚咚隆隆”一转,再拿出来三把两把就把那只鸡给收拾了。 如果那对小夫妻愿意多加她一点钱的话,相信,以老板娘这种手脚麻利的速度,不出十分钟,一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青红椒爆炒鸡块就可以给他们两口子端上来。 范云十分佩服。 佩服佩服。 劳动人民最厉害。 那个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将加工好的白条鸡装袋,然后收钱,顺便还递给看着自己的范云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一定是以为范云过来纠正她那些鸡笼鸭笼乱放的行为的。 范云见她笑了,他也回了她一个笑脸,不过,他的笑是事出有因,但是老板娘的笑,却让他不明所以。 他又不认识她。 真是的。 。她冲自己笑个什么劲? 范云继续往前走,他惊奇地发现,就在前面的路边,有一个左手拎着一杆称和一只化肥袋子的妇女,右手牵着的一根长长的索子那头,霍然拴着小脸盆那么大一个团鱼。 那只团鱼浑身都是泥巴,头惊恐地缩在壳里,一副打死也不露头的模样。 范云估摸了一下那只团鱼的直径,少说也得有四十分公分。 哇! 这得长多少年,才能从指甲盖儿那么一点,长到这么大? 范云觉得说它是一只团鱼精,都有可能呀,搞不好,它就是哪个水域之主,可是,为什么今天落在了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女人手中? 悲乎哉? 痛乎哉? 看上去,那只团鱼一定是它们圈子里的一个大人物,可是,今是落网,又所为何故呢? 如果硬要解释。山东永清也只有倒霉二字可以诠释它的不幸经历了。 看上去,团鱼背上似乎还受了一点伤的,因为那里有一些泥巴呈现暗红色,不用问,一定是它的伤处渗出的血,风干固化形成的。 范云替那只团鱼悲哀。 可是,这个不在他的管理范筹,就算是让他举报那个乡下女人涉嫌买卖野生动物,他也不知该把电话打到哪里去。 打到哪里去? 像一旦有这样的事情,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拨打报警电话。 包括范云也是。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拨打110报警电话,报个警,可是,他却无法判断那个乡下女人的行为是否涉嫌违法,最后,范云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团鱼兄,不是我范云今天不想救你,实在是本人无计可施,还望你一路珍重,自求多福吧! 范云又打量了一下那个乡下女人。 她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乡下女人。 城里那些娇滴滴的,一口气就能吹倒的太太小姐们,是生不出来她那个样子的。 。 第113章 意义 她黑的不太像话。,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黑的很抱歉。 一个老头在问价。 那个乡下女人比划了一下手指,三百块 哇 范云现在不同情那个团鱼了,反倒同情起那个老头来,他生怕那个老头的心脏承受不住那个价格的冲击,当场毙命。 唉 范云又摇了头,心想:这个花花世界呀 他想多了。 这个花花世界怎么了 这个花花世界都没有瞧不上他这个微如尘埃的人,当然,也没说瞧不起那个乡下女人与问价的老头。 包括那只团鱼。 不然,大家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范云看着这只团鱼感慨万千的时候。123。他不知道,或许就在宇宙中的某个点位上,正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并用一些地球人听不懂的语言和身边的同伴交谈着什么。 此时。 茫茫星空中。 九大行星仍然一秒不停地围着太阳旋转、自转,太阳那高达数千甚至上万摄氏度的表面上,时不时如铁匠打铁时一不小心溅出的火花般,闪耀出一颗辉眼的黑斑。 而那黑斑发出的能量,以光速传到地球、天王星、金星、木星后,又给整个太阳系造成了什么不可估量的影响。 。怕是连最聪明的科学家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更不用说,浩瀚宇宙中的其它星体的情况了。 范云并不是很关心那些东西。 他虽然对宇宙与太空很感兴趣,但是,他也自知自己作为一粒放大十万倍,即使在近如月亮的星体上,也依然看不见的小小尘埃,自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范云觉得那些宏大的命题,不能深思,越深思,越觉得自己的渺小,继而会怀疑万物存在的意义。 其实。 他不知道。 就算他是一粒尘埃,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且不说“存在即是意义”这种近乎真理的话,只说他对父母就有意义,而且这个意义还是不可替代的。 他与父母互为亲人。山东永清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连,就是意义。 亲情的意义。 他对唐若也有意义,这个意义是史无前例的。 爱情的意义。 他对情同手足的希刚也有意义,友情的意义。 他的喜怒哀乐,都与这些人发生联系。 话又说回来,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下至平民,上至领袖,谁,又不是一粒尘埃呢 正是这一粒粒尘埃,构成了多姿多彩的世界,假若没有了这些尘埃,那么,这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 范云继续往前走着。 他走到了一个卖报纸、书刊杂志,矿泉水饮料与口香糖的报刊亭站住了。 范云指着塑料盒里的口香糖:“给我拿个这个。” 那个二十来岁,头发烫着大波浪,脸上有几粒淡淡的白麻子,生得还挺标致的老板娘,给他拿了一包:“诺,给你。”…。 范云付钱,抽了一条出来,塞进嘴巴里嚼着,他见老板娘在看他,将手中的口香糖冲她一示意:“来一块”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她卖给他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吃他的。,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她只是觉得看着范云还挺顺眼的,比那两个动不动就过来说她一顿,不是嫌她摆在外面的东西多了,就是想把她那些东西收掉的那两个老娘们强多了。 范云过来,不但没有让她收东西,还当了一回她的消费者,买了她的东西。 在她的印象中,那两个老娘们,从来没买过自己的东西。 其实。 这个真不能怪何兰芬与梁蓉。 她们一不看书二不看报。123。自然不会买这个老板娘的东西了。 范云嚼着口香糖,走到了城台路上,在一家挂着配钥匙开锁的铺子门口站了一会。 这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卷头发男子“咔”一下就把车停在了开锁铺门口。 那个卷头发男子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中间空心,一头是丝公一头是丝母的螺杆出来,问正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跟另一个手中提菜的女人聊天的老板娘:“老板娘,你这里有这个螺丝没” 那个老板娘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没有。” 范云看了看那个骑摩托车的男子。 。看上去他的表情有点焦灼,一脑门子都是大包的意思,那个男子听了老板娘的话,大失所望,转身就走。 “那儿有一个桶,你去找一找,看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老板娘的口气仍是淡淡的。 那个男子迅速转过身来。 范云只觉得他的眼中一亮。 看来,他手中的那根螺杆一定是个特殊螺杆,他一定跑了许多家五金店买不到,又不知经过了哪一个“明白人”的指点,才找到这里来的。 卷毛男子立刻把那只百宝箱一样的铁皮筒抱到了门口,先是扒拉了一下,在面上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满满的桶里都是螺丝和门锁的配件。山东永清想找一根和他手上一样的,却难。 卷毛干脆“哗啦”把那只铁筒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倒。 果然。 被他找到了一根,刚才还一脑门子官司的卷毛那张紧绷的脸,瞬间松驰了下来。 他对老板娘问道:“多少钱,老板娘” 仍在跟提菜女人聊天的老板娘摆摆手:“拿走吧,不用给钱了,找得到就是你运气好,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卷毛千恩万谢拿着螺丝走了。 可是。 过了没有三分钟,他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了一袋桔子。 卷毛把桔子往老板娘的柜子上一搁:“老板娘,给你几个桔子。” 老板娘没想到卷毛是个这样的人,居然还倒转回来给她桔子,老板娘不由笑道:“你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卷毛摆摆手,摩托车油门一加,呜呜呜呜走了。…。 范云觉得卷毛实在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这样的人,其实很值得交往的。 范云继续往前走。 前面一连三四个铺子,里面都摆了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范云知道,都是些什么看花收惊,叫魂招魂的神婆神汉,他没住脚,继续往前走。 范云一直走到下面一个上通师范学院,下通秦皇路的路口才住下脚,然后,往右一拐,走到了上一次王大爷卖鸭子的那条大沟边。 此时,人流正旺,范云就站在口子边看了看,顺便制止了把摊位支到了马路上来的卖水果的小贩:“不要摆到路上,赶紧收进去。” 那个小贩“嘟嘟囔囔”地还有点不乐意,勉强把摊位往里挪了挪。 范云也没跟他纠缠。123。第一天站这块区域,他主要就是熟悉情况。 范云想了想,还是从这个城中集中间穿过去算了,看看,转转。 这里,可是真热闹。 从范云站的这个教育路桥边的位置,一直到老广场,都是卖东西的。 范云面前,是三四个卖水果的,此时,一个个正对着挑挑拣拣的客人们,察言观色做着生意。 其中,有一个夫妻摊生意最好,因为他们的摊位最大,水果品种最多,价格,倒是和左右两边的水果摊差不多。 但是。 。关键是他们货多,特别是苹果,都是一大堆一大堆地摆在大木头案子上,看上去,似乎便宜的不要钱似的。 这两口子,也会做生意,逢人必笑,见人扯袋,只要有人往他们的摊位前一站,他们,必定就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范云观察,起码有一半站在他们摊位面前有购买意向的人,接过了袋子,选起水果来。 有一个老头边选苹果边问:“你这个苹果是脆的,还是粉的” 胸前挎着黑皮包的老板忙笑着答道:“脆的,你放心好了,不脆不要钱” 那个老头摇摇头,把袋子放下了:“我要买粉苹果,牙齿咬不动脆的了。” 那摊主看老头要走。山东永清焉能如此就把一个主顾放过,他忙招呼道:“粉的也有,你来看看这个,包你粉,包你甜” 老头又掉回头来,拿起那个摊主指的一堆形状略长的红苹果看了起来。 旁边一个小青年却拿着塑料袋,选起了那个老头不要的脆苹果。 范云心想,这个老板真是会做生意,嘴皮子很麻溜。 过了水果摊,是卖豆腐的。 一个年轻的妇女正用刀划着塑料板上的豆腐,旁边一个穿着高筒水靴,手拿清单的男人,正一边跟卖豆腐的老板娘开着玩笑,一边催她快点。 “快点,老板娘,我都等了这半天了,要不是因为你的豆腐好吃,我早到别的地方买去了。” “滚” 虽然卖豆腐的老板娘喊着光顾自己生意的客人“滚”,不过,她依然手脚麻利地替那个男人装好了豆腐,并递到了他的手里。…。 而那个男人,也没有半点想滚的意思,接了豆腐,仍是站在豆腐摊旁边,似乎还想讨两句嘴上的便宜再走似的。 豆腐摊隔壁,是卖豆芽的。 绿豆芽、黄豆芽都装在两只蒙着白布的大木头桶里,时不时有人来买,卖豆芽的老板娘则伸着尖尖的手,把那些豆芽一小把一小把抓进塑料袋里,一块钱两块钱的根本不用称,抓几抓就可以了,**不离十,那些饭店食堂要得份量多的时候,她才动称。 范云挤在人群里走着。 再过来一点,是卖小葱香菜芹菜的,这三样,一般都在一起卖,特别是小葱香菜,两样都是每天做菜必用的配菜,所以,放在一起卖最好,免得买菜的人买了小葱还要到处找芫荽。 一个买了小葱的妇女,嫌老板给的少了,正跟老板理论:“你这葱给的也太少点了,再给一点。” 老板一边不情愿的嘟囔着:“我这进货这几天就贵,现在春葱已经快下去了。123。夏葱还没上来,你不知道,拿货就比前几天贵了许多的。” 那个妇女嫌他啰嗦,也不跟他客气,自己又扯了几根放进了菜篮子里:“再给几根,我再要两根就可以了。” 说是两根,其实她扯了四根。 那个卖小葱香菜的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碰到这样的顾客,真让人没办法呀 可话又说回来,他今天给的小葱确实也是比前几天少,因为,旁边又有一个人说他了:“老板,一块钱的葱,就这么点就这两根半” 这。 那老板只好又扯了一根给这一位。 范云走在人群中,看着属于他管辖的这片区域,感觉头疼。 他感觉这里实在那个什么。 吵吵嚷嚷。 杂乱无章。 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干的就是城市管理的活。 。就是既当管家又当保姆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干下去,慢慢梳理吧,干工作,就是要学会适应不同的工作环境与强度,要有一定的抗压能力。 上述之话,是老魏说的。 老魏并没有和范云走在一起,他是班长,班长有班长的事务,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和队员混在一起的,范云,早就习惯了,他在三台路上,上了那么久的班了,许多事情都可以一个人搞定了,虽然这边跟那边情况不太一样,但是,范云应该同样也能搞定。 他今天,主要就是熟悉环境,把环境摸清楚了,做起事情来心中才有数。 范云走到这个集市的中间停了下来,他站在这里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里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城台路,看来,如果以后他想快一点来这儿的话,不必远远地走到教育路上去了。山东永清只要从这里穿过来就好了。 范云,还是很擅于发现和总结的,其实,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擅长发现总结,就能更快地达成目标,或更快地向目标接近。 范云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直又走回了他出发时的那个路口。 此时。 路口旁边银行的押钞车正在交接银箱,两个押钞员手持枪管子跟信号枪一样粗的防暴枪,一左一右站在运钞车两边,不时地告诫行人远离他们的车辆。 与枪支。 这时,突然人群一阵喧哗,分开了一条路来,范云急忙看过去,只见一个胸前穿着油乎乎皮袴子的中年男人,正没命地往前跑着,眨眼之间,就飞奔到了范云的面前。 他的后面。 另一个也是穿着皮袴子的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青年,手里举着一把砍肉刀,红着眼睛追了出来,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大喊:“你别跑,我砍死你” 他的话大有问题。 他都说了要砍死别人了,别人还能不跑吗 不跑,傻乎乎站着让他拿刀来砍吗 ,精彩! ~ 。 第114章 范云“二进宫” 危险。 范云觉得这两个卖肉佬在做一种危险的游戏。 他决定帮前面的那个人一把。 他总不能帮后面那个人,把前面这一位拦住吧? 所以。 范云在后面那个红了眼的卖肉佬追到他的面前时,突然伸出腿去一绊。 他的腿。 比绊马索好使。 拿刀的卖肉佬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不怕他手中明晃晃的砍肉刀,横插一杠子来管闲事。 范云当然敢。 范云早就估计过了,如果他这一下没有绊倒拿刀的,而那个拿刀的又被他激怒而冲他来时,那么,他就跑。 跑。 是范云的强项。 他能跑得让这个拿刀的卖肉佬紧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欲仙欲死。123。而又奈何不了范云一根寒毛。 这一绊。 直接就把拿刀的卖肉佬绊了个恶狗抢地。 “呛啷啷!” 菜刀也扔了出去,正好扔在了瞪着大眼手持防暴枪对卖肉佬严阵以待的押钞员的脚面子上。 疼得那个押钞员跳了起来:“有人抢押钞车!” 他的另一个同事也看见了,立刻从另一侧转了过来,死死盯着范云与摔在地上的卖肉佬。 黑洞洞的枪口怪吓人的。 范云也不跟摔在地上的那个人客气。 。在绊倒他的同时,范云身形迅速向前一跟,骑坐在那个人的腰间,左臂从其喉下穿过向上一锁一提,右手抓其右臂往后一拧。 卖肉佬立刻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啊……啊!” 他用力挣扎着,想把范云从背上挣下来。 这怎么行。 范云左臂加上力气,用力往上一锁,瞬间勒得地上这个人呼吸困难,喉咙中“咯咯”乱响,往上直翻白眼。 “别动!”范云喝道。 这时,那个脚面子被砍肉刀砸伤的银行押钞员一瘸一拐过来了,手中拿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帮着范云“咔咔”一下。山东永清就给卖肉佬戴上了。 押钞员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呸!狗东西,瞎了眼了,你的刀砸到老子的脚了,信不信我一枪轰爆你的头?” 他的枪对准了卖肉佬的头。 别,别别! 范云忙冲激动的押钞员摆摆手:“报警,马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这时,一个扎着一件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围裙的女人从远处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当她看到了仍骑压在地上那个男人身上的范云时,眼睛都红了,那个女人一下子扑了上来,对着范云又踢又扯:“放开我老公,你干嘛?干嘛把我老公铐起来了?” 这? 她老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概是因为被范云突如其来给绊倒了后,打乱了他的节奏,心中那一口怒气已经渐渐熄了下来,而理智又开始一点点占据上风,所以,他用语言阻止了自己那个母老虎一样撕扯范云的老婆:“好了,别闹了,好了好了好了……”…。 那个女人踢打过了范云,刚刚因为老公被人摁在地上而失去的理智也回来了,她不再踢打范云,而是跟被她老公扔出的刀把脚面砸伤的押钞员理论起来。 押钞员指着受伤的脚,怒气冲冲道:“你自己睁大眼看看,就是他……” 他一指女人老公。 “……就是他,他刚才拿的刀,把我的脚砸成这样的,你说,这事怎么处理?我等下要去医院,我要去拍片,看看骨头被砸坏了没有,你们要出钱。” 那个女人一张激动的脸上因岁月磨砾而产生的皱纹全都散开了,看上去,倒颇显得有几分容光焕发的意味,她一迭声道:“凭什么让我们出钱?凭什么让我们出钱?凭什么让我们出钱?” 押钞员见她有点不讲理的意思。123。愈发怒了,他一边指着自己的脚面子,一边朝那个女人吼道:“凭你老公的刀砸伤了我,干嘛?想耍横?砸伤人还有理了?” 被范云摁成嘴啃泥的那个男人,勉强抬着脖子,他见押钞员吼自己的老婆,脸挣得通红,看那样子,很想起来打那个押钞员。 可惜,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铐住了,此时又被范云压着,丝毫动弹不得。 周围。 此时围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 “哎呦。 。地上这个人摔得不轻呦!” “咳!谁说不是呐!” “哎?那不是卖猪肉的吴三吗?他怎么了?怎么被那个城管给铐在地上了?” “哦,刚才他拿着砍肉刀,要砍另一个卖肉佬,追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得,就被那个人给绊倒了……” “唉!真是的,多大的仇啊?就要动刀砍人,这下好了,你看看他那手上摔的,到处都破皮了。” “这个要经公了,刚才那个拿枪的已经喊人报警了。” “嗯,确实,也不太好私了,哎?另外一个卖肉的呢?就是刚才被追着跑的那一个!” 另外一个卖肉的。山东永清来了。 他本来刚才被追得抱头鼠窜,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他,一口气跑到了老广场的大路口那里,直到听不见背后的脚步声与喊打喊杀声后,才敢回过头来。 回头发现,砍他的人被摁倒在地上了,他才敢慢慢走回来。 他也没敢溜号。 他走了也没用,他被追着砍的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如果不解决,他今天跑了,明天呢? 除非他不想做生意了。 看上去,他似乎有上怕地上那个人,他慢慢走回来后,居然跟地上那个男人道上歉了:“三哥,有什么话我们兄弟都可以商量,对不对?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不对?平时,我对你三哥,那也是相当尊重的,对不对?” 这个卖肉的,一连说了三个对不对。 对个锤子。 地上趴着的这位光用眼光就能砍死他了。…。 地上这位根本不理他。 又过了一小会,远远的,警车“呜哇呜哇”拉着警报来了。 范云松开了那个男人,把已经快被他压断气的卖肉佬从地上拽了起来。 地上这位冲叫自己三哥的那个卖肉佬吐了一口口水:“噗!杜黑子,咱俩这事没完!” 那个叫杜黑子的卖肉佬走到卖肉佬吴三面前,仍然是陪着笑脸,探着一双手也不知道是想安慰一下吴三,还是怕吴三逃跑,想随时抓住吴三,以便静候警察。 此时。 人群一分,警察来了。 希刚戴着防暴头盔,手持警棍盾牌,满脸严肃的跟在一个一杠三星的民警后面,来到了范云与吴三面前。 一杠三沉着脸问道:“刚才是谁报的警?什么原因?” 那个脚被砸伤的押钞员忙上前道:“我的同事报的警。123。刚才我们在交接银柜的时候,看到他拿着一把砍肉刀朝我们的运钞车冲了过来,后来,被他给绊倒了……” 他先指卖肉佬吴三,后指范云。 范云点点头:“是,我见这个卖肉的拿着刀,追着那个卖肉佬猛跑,一边跑一边还喊着要砍死他,我怕出人命,就绊了他一下。” 范云也分别指了指两个卖肉佬。 一杠三点点头。 。但是,他看到了卖肉佬吴三的手铐后,脸色一沉:“这手铐哪来的?谁让你们给他戴手铐的?打开。” 卖肉佬吴三的老婆听了一杠三的话,自以为得理,过来冲范云与押钞员嚷嚷道:“谁让你们铐我老公你?你们这是犯法,是上私刑。” 那个押钞员笑道:“上什么私刑?我们的枪支手铐都有编号,都是发了持械证的。” “打开。”一杠三不听押钞员的什么持械证,现在是他在处理事情,不用别人插嘴,他对于这几个人插嘴的行为很讨厌。 再说了,押钞员的持械证哪来的?还不是公安机关审发的。 那个押钞员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山东永清立刻掏出钥匙给吴三打开了手铐。 吴三心里,一定对警官的铁面无私感激涕零,他揉着被勒得发红的手腕,对警官道:“刚才,是因为那个人,那个杜黑子,他趁我和老婆没注意的时候,抢我的客人,那个客人一直在我这里买肉,杜黑子抢客不说……” “行行行了,有什么事,到派出所再说。”警官冲希刚一摆手。 希刚立刻将腰包里的手铐摸了出来,一人一边,“咔咔”给吴三和杜黑子戴上了。 顺便,还给范云使了个眼色。 “干得漂亮。” “都带走。” 于是,范云,被砸伤脚的押钞员,吴三,杜黑子,还有那把菜刀,就统统被带上了警车。 “呜哇呜哇呜哇”! 警车一路吼叫着,冲出人群,上了秦皇路,然后到花荷路口往右一拐,一直开到了派出所。…。 不着急。 到了讯问室,一个一个慢慢说。 几个人急赤白咧地吵吵嚷嚷着说来说去,警官算是听明白了,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关键是,由于范云制止及时,该事件并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吴三把杜黑子给砍死了,那可就严重了,不死人,事态就轻得多。 一杠三对范云着实表扬了一番,把范云夸成了一朵花:“不错,小伙子,你处置事情胆大心细,及时制止了一起恶性案件发生在本辖区的可能性,值得表扬,但是,今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件,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范云咧嘴笑了。 他这也算是“二进宫”了,不过,他跟那些因为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等行为被拘进来的年轻人不同,他这两次进派出所,都是因为做好人好事进来的,就连做笔录的那个女警都对他有点印象了,那个女警。123。瞪着一双正义的大眼睛,很是反复打量了范云几眼的。 出了问讯室,希刚捅了范云一拳:“行啊,以前那点老底子,都还在啊!” 范云笑道:“这算什么?我这叫攻其不备,攻其不防,你知道吗?我一伸腿往上一抬,那个卖肉佬就被我给绊了个狗啃土,我啪啪啪上去就给他来了一个锁喉别臂,呵呵,他还想挣扎?真是好笑。” 希刚点头道:“你够狠,这一招确实挺厉害,有一次我和戴云晓配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被他勒住了脖子,差点没把我勒死。槽!戴云晓那个家伙,手也挺黑。” 范云摸了摸下巴上那一圈绒毛:“本来,我想给那个卖肉佬来上一个抱膝压腹的,但是我怕把他门牙给摔掉了。 。所以,才抬腿绊他的。” 希刚摇摇头道:“那一招不能用,太狠,那一招都是生死搏杀的时候才用的,其实,我们的擒敌动作,如果真要是狠下心来按动作要领用,那,对方不死也得残废,对不对?哪一招不是打的要害呀?不是太阳穴,就是裆部,再不就是关节,真要下狠手,咔一下,关节不就断了吗?” 范云觉得也是。 可是,如果真要是上了战场,不就要这些一招制敌的动作吗? 哪有那么多花架子?花架子有什么用,在战场上,最好是一招就让敌人毙命,越凶狠,越有效。 希刚笑道:“我一开始还以为发生了恶性案件了哪,你看我警棍盾牌都带上了,还穿上了防弹背心。” 范云觉得希刚做得对。 没有到达现场之前,永远不知道事情态势如何。山东永清比如刚才,虽然范云把卖肉佬吴三给制住了,可是,万一卖肉佬杜黑子当时要是收住脚步,从地上摸起那把菜刀,给吴三来个反杀呢? 其实。 范云事后往更深处思考了一下后,感觉到头皮发麻,背上出了许多冷汗。 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真的不是他能决定的。 像吴三追着杜黑子猛跑,要砍死吴黑子,可是,却因为一些意外因素而失了手,追人的反让被追的砍死的案例,也是有的。 曾经电视里的今日说法就播过一期类似剧情反转的节目。 有一期节目中,一个开小车的纹身男与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发生了一些轻微的车辆摩擦,本来,这种小事大家互相道个歉,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是,那个纹身男似乎一副很嚣张的样子,不停地用手去拍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的脸,骑自行车的一开始忍气吞声,让着纹身男,连连向后退让。 当时,他脚退让了,嘴巴可能表示不服气了,又或据理力争,与纹身男争执了几句。 。 第115章 天降横财 那个纹身男就火了。 他马上到车中抽了一把五十多公分的薄刃砍刀出来。 纹身男甚至用刀背拍了几下骑自行车的男人的脸。 骑自行车的男人还在跟纹身男理论。 他也真倔。 纹身男被彻底激努了,挥刀朝骑自行车的男人砍去,第一刀没砍中,被躲过了。 第二刀仍未中。 第三刀砍中了骑自行车男人的手臂,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骑自行车的男人见纹身男真的敢砍自己,觉得情况不妙,转身就跑。 纹身男挥舞着砍刀,紧紧追着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从马路这边一直追到了路那边。 可是。 他的下盘节奏没有把握好,一不小心被路沿石给绊倒了。 刀。 也脱手而出。 骑自行车的男人先于从地上挣扎而起的纹身男抢到了那把刀。 剧情反转了过来。123。纹身男不知是因为被酒色淘虚了身子,还是什么原因,在抢刀未果而骑自行车的男人又反追他的时候,他居然跑不动了。 结果可想而知。 纹身男当场被骑自行车的给干掉了。 电视节目上,专门讨论了这种情况下,骑自行车的男人算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又或涉嫌故意杀人的深层次法律问题。 于此。 先抛开法律问题不说,只说范云所担心的剧情反转问题。 。那个杜黑子,也是极有可能红着眼拾起地上的菜刀,照着同为卖肉佬的吴三砍上一气的。 幸好。 他没有冲动。 冲动是魔鬼啊,杜黑子管束住了自己心中冲动的魔鬼,所以,他始终就是个受害者,平安无事的从派出所里出来了。 而对吴三有所惩治,那是必须的,冲动,就极有可能会受到惩罚。 范云抹了抹脸,他并未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当他的冲动过后,不由思考起今天他的行为,为他日后的工作生活有可能造成的后果。 那个卖肉佬吴三,会不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他会不会于某天趁自己不注意报复自己,譬如,趁自己不注意拿着砍肉刀偷袭自己? 又或,偷偷地跟踪自己。山东永清在哪一个无人的地方对自己下黑手? 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特别是范云这样的人,每天穿着制服在街上执勤的人,太好认了,范云觉得,那个吴三一定把自己死死认住了,因为,他觉得吴三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愤恨与恶意。 想到这些,范云不由“吁”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点也乐不起来。 一杠三对他的表扬,现在他觉得根本不重要了,做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简单,可是,如果让范云冷静下来考虑的话,说不定,范云就不会上了——让两个卖肉佬自生自灭好了。 管都管了,又能怎么样呢? 当希刚听了范云的忧虑后,他也点了点头:“确实,你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凡事应该往好处想,再说了,虽然是你把那个卖肉佬吴三给绊倒了,并且摔得不轻,但是,也正因为你把他及时绊倒,制止了他,所以,他并没有酿什么惨祸出来,如果从这一点上考虑,其实,你并不是害他,而是为了他好,救了他,救了他,也就是等于救了他的家庭……”…。 范云听了希刚的这番话,心里舒服了许多。 对呀!如果不是自己拦下了吴三,就算他追上了杜黑子,把杜黑子砍死砍伤了,对他吴三,又有什么好处呢? 到时候,他吴三还不是该坐牢的坐牢,该枪毙的枪毙。 说起来,吴三确实应该感谢自己。 那个杜黑子就不说了,他已经对范云千恩万谢过了。 但是。 范云觉得希刚这一番话应该对吴三说,说给吴三听才行。 把这件事情的利弊像刚才希刚说给自己听那样,原封不动再跟吴三说一遍,要让吴三知道,范云并不是害他,而是救他。 他捅了捅希刚的肩头:“行啊李希刚。123。现在都会做思想政治工作了,刚才你的话说的非常好,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对那个拿刀砍人的卖肉佬说一说。” 希刚点头:“你放心,进到这里来,该受的教育,他都会受的,除了极个别顽固分子,一般人,都是能教育好的。” 他的话,让范云心里又是一紧。 希望,那个吴三,不是希刚口中的极个别顽固分子。 范云出了派出所,一路上心情 都不好了,他一直在反复权衡今天自己的行为的利弊。 范云觉得,自己的行为。 。完全没利,而全是弊呀! 他狠狠地一拍大腿:“叫你多管闲事。” 呵呵! 其实,范云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他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可是一旦下次又有让他看不过眼的事情时,保证,他依然会伸出自己的手的。 范云走回了自己的辖区。 这时,城台路上,一伙公路管理处的工人,正在给路上那些遮天蔽日的行道树修剪树枝。 一个穿着桔黄色衣服的工人,站在一台小型起重作业机高高举起的斗子里,手持油锯,“哗哗哗哗”锯着那些他自己认为不顺眼的树枝子。 洁白的木屑不断从他手中的锯槽与锯口中从空中落到地上。山东永清地上,两个工人制止着任何一个试图风树下经过的行人:“那边,那边,不要走树底下,多走几步,从旁边绕过去。” 范云决定今天放弃这条街了。 有这帮工人在这条路上干活,相信不会再有什么无证小贩跑到这里来卖东西。 干工作,头脑一定要灵活,就要像范云这样会判断总结,灵活机智,绝不能墨守成规,死脑筋一条。 范云决定自己从那几家看花收惊的神婆店那里,走过那家报刊亭后,到老广场看一下,然后吃午饭,吃完午饭休息一会,下午上班后就顺着秦皇路一直转下去,今天下午的重点,就放在这里。 范云摸出手机看了看,今天折腾了一个上午了,先是在银行门口制住吴三,后又到派出所协助调查,现在,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 怪不得,他的肚子里一个劲的咕噜咕噜直叫唤,除了因为刚才消耗了大量体能外,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该吃中午饭了。…。 范云今天中午没去找唐彬他们一起吃了。 他走到开在老菜市场旁边的一家快餐店里,看着摆在厨房玻璃窗后的那些切好的各种各样的荤素备菜,点了一个青椒瘦肉炒香干。 此时,店里已经有七八个前来吃饭的客人了,有两个已经炒好了菜,坐在店中吃上了,还有三四个,探着脖子伸着头,用手指头指指点点,点着自己想炒的菜:“这个,再加点肉片,再要点蒜苗……好,就这些。” 厨房里,并排站着三个炒菜的师傅,每个人接了客人点的菜后,立刻掂起炒勺,从旁边盛油的盆子里舀出一些油来,倒进烧得青烟直冒的炒锅里,然后,蒜末、辣椒、盐……呛锅之后,加入瘦肉翻炒几下,再加入配菜…… 范云很佩服帮他炒菜的大姐。123。一个女人,居然也能把炒勺掂出五星级大厨的感觉。 那个大姐,一边把炒勺在炉子上掂得“当当”响,一边把油烧得热热的,待她放入范云点的香干,并再一次掂动炒勺的时候,由于她手中动作的习惯性倾斜,锅中油迅速被炉火点燃,锅中腾起一片火焰,她迅速起把炒锅一掂一抛,火焰立止,随着锅内“嗞嗞啦啦”,一股菜香传来出来。 这样过了火的菜,比清汤寡水煮出来的菜,味更重,更香,并且还带着一种独特的烟熏火燎的香味。 口感。 甚好。 范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别说。 。这家店的生意真好,这时,正值就餐的高峰期,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大众快餐》。 确实够大众化,虽然这些厨师炒菜的手艺比杨姐还差那么一大截,可是,比起范云与唐若,那就强太多了。 既要价钱便宜,又要色香味俱全,想想,都觉得挺难做到。 吃完了饭,范云走出了快餐店,顺着路边漫无目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消食。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范云快走到一个卖二手家具的门口时,迎着正午的太阳,他觉得地上有个东西闪了一下他的眼。山东永清他就过去踢了一下。 哇! 范云看到地上的东西,一颗心不由得怦怦狂跳起来,他迅速上前,把那个东西拾了起来,并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离开了现场,一直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这才把那个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仔细观看。 范云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他就像个贼一样左右看看,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他刚刚捡了一样东西,并跟到了这里来。 没人跟来。 范云。 捡了一条足足有筷子那么粗的金项链。 哈哈! 真是天降横财。 看这条金项链粗成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那天东南亚美食节上,那个跟他和唐若一起套圈那个胖子脖子上挂的那一根。 范云想到了那个胖子,就想起了胖子让人极不舒服的那满脸横肉,以及他看着唐若时那一对贼溜溜的眼睛。…。 当时,那胖子贼一样瞄唐若的时候,范云真想冲他的鼻子就是一拳,把他的鼻子给捅歪。 现在。 哈哈! 胖子的项链被他捡了,范云能还给他吗?范云有那么高尚吗? 值得怀疑。 再说了,就算不是胖子的,而是其他人掉的,那么,肯定也是个跟胖子差不多的角色掉的,一般人,谁会戴这样一条扎眼的东西? 范云决定对这个天降之财笑纳了,正好,上午的时候他还因为卖肉佬吴三的事情心中揣揣不安,现在好了,正好用它压压惊。 金银珠宝,用来压惊,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范云看过之后,赶紧把金项链又装进了裤兜里,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处理这条项链。 交给警察叔叔。123。不,坚决否定。 卖了?不,卖了应该会折掉许多差价。 去刚才自己捡项链的那个地方,站在那里等失主来找吗?相信即使范云站它个海枯石烂,把自己站成化石,也不会有人走到他的面前问他:“老弟,你有没有捡到一条金项链?” 直接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不行。 再说了,范云戴不惯首饰,无论什么首饰,他都不愿戴。 范云觉得,这条项链送给唐若,最好。 范云有了主意,把这条项链找家打金店熔了。 。给唐若打一条项链,可是,唐若不适合戴这么粗的链子吧? 打手镯? 范云眼前一亮,觉得给唐若打一只金手镯也不错,哈,打完了让唐若戴在她的手脖子上,不显山不露水,又能给她增添福气,挺好。 就这么办。 范云连说词也准备好了,假若打金店的老板问自己这条金项链的来路,自己就说是外地的亲戚给的。 谅他一个打金店的小老板,也不会像个警察一样盘问自己,他们是做生意的,有钱赚,就可以了。 范云知道哪里有打金店,就在老广场网吧那个上面,靠角落里就有两家打金的,平时,总是能看到那两个清清瘦瘦长得有点像的老板,拿着一把小锤子,伏在案子上“丁丁当当”敲个不停。山东永清不是打小孩的银镯子,就是打老人家的银耳环。 范云想了想,似乎,那两个店的老板都是打银器的多,金器,似乎没见他们摆出来过。 范云觉得。 不急。 先去踩踩点,探探那两个打金店老板的口风再说,了解了解情况,看看打金与打银的区别,再观察一下打金的人,有没有什么套路,然后再说。 反正,现在金项链在自己的裤兜里,范云也不怕它能长出一对翅膀来,从自己的裤兜里飞走了。 范云想到这里,整张脸都兴奋地红了。 当他走到了路上时,感觉那些路上的人看着他时,似乎每个人都发现了他的秘密似的。 范云觉得,自己的一双腿,走在路上都是软绵绵的,此时,莫说让他像今天上午绊吴三那样绊人了,就算是一只鸡,恐怕他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绊倒了。 因为太过紧张激动,范云的手心中居然冒出了汗珠。 。 第116章 项链改打镯子 范云转过身。 他小心地看看周围,没人看他。 再看看远处,亦无失主。 范云抬腿迈步,小心地从几块烂白菜叶子上跨过去。 那几块烂白菜叶子,和旁边的一小堆烂包菜叶子、带泥巴的烂葱叶子混在了一起,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呀!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走到大路上,人群也可以分成两类。 男人。 女人。若以群分之,熟人,陌生人。 范云没看到自己的熟人,他尽量把脸上的表情控制着,让自己的表情落在别人的眼中,不失稳重。 其实。 大街上虽然人来人往。123。熙熙攘攘,可是,谁又会关心他呢? 他的表情,看上去除了有点儿严肃外,又没有什么问题。 范云的脸色,落在了一个躲在树后卖红薯的无证小贩眼中,倒把她紧张的不得了,因为,范云无意中朝她瞟了一眼,她还以为范云发现了自己呢! 没错。 范云是瞅着她了,但范云此时没空去管她,他要办自己的事情要紧。 那个小贩一边紧张地把一只红色塑料袋递给一个买她红薯的蹒跚大妈,一边看着范云的方位,她见范云虽然看了自己几眼。 。但是并没有往自己这边走,而是折而向右,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 那小贩觉得,范云八成没看见自己。 怎么可能? 小贩想多了。 范云只是没空理她罢了,再说了,像她卖的这种玩意儿,干干净净的,又不会随时制造什么垃圾出来,让她在树后卖上几分钟红薯,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都是混口饭吃。 范云没理那卖红薯的小贩,他折到网吧方向,顺着三层台阶下到胡同子里一排门面房,走到一个打金店门口。 范云一没进去,二没跟那个埋头砸东西的老板交谈,他先是随便看了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山东永清此时,虽然打金店门口时时有人过路,但,似乎并没有失主跑到这儿来找他的金项链。 范云觉得宜早不宜迟,自己应该马上、立刻就把这条项链给加工处理了。 于是。 范云就走到戴着眼镜,“丁丁当当”成天敲的打金店老板面前,将裤兜里的那条金项链掏了出来:“老板,你看看我这条项链,能不能帮我打一只镯子?” 眼镜老板早已抬头看着他了,正准备问范云有何事情,范云倒先开口了。 他接过范云递来的项链,反复看了看,然后,牙疼似的“嗞嗞”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镜老板仰着一张黑瘦的脸,打量了几眼范云,然后才把刚才吸进嘴里的那口气吐出来:“吁……你想改成手镯?改一个还是两个?” 范云忙问:“可以改两个吗?改成两个会不会太小了?其实,我刚才也想了,我这条项链如果打一个镯子的话,感觉材料又太多了一些。”…。 眼镜老板悠悠道:“你改给自己戴……” 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不,我想把它改成手镯,送给女朋友当生日礼物,因为,过几天是我女朋友生日……” 眼镜老板点点头,表示理解,表示范云对女朋友三个字不必一再重复。 谁没年轻过? 好像谁没有过女朋友似的,真是的。 眼镜端起旁边搪瓷缸子里泡得黑咕隆咚的浓茶,喝了一大口:“嗯,打一对少了一些,打一只其实正好,因为,这个要先熔了,然后再打,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火耗的,我觉得,打一只镯子就可以了,如果勉强打成一对,会显得很单薄,除非,你再加一些金子进去,你觉得呢?” 范云点点头。 再加金子进去。123。就实在没必要了。 因为,打金店老板又说了:“其实,首饰这东西,也是讲缘法的,适合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这样才最好不过,像你这个金项链,如果打成一只镯子的话,虽然稍显厚重,但是,能保证打出来的镯子足够大气,打两只的话当然也可以,那样打出来的镯子会轻盈许多,但我觉得,材料有所不足的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打两只,你说呢?” 什么说都让眼镜说了。 说得还挺有哲理。 范云还能说什么。 范云点点头。 。同意了。 眼镜从旁边拿过一本书来,上面有各种首饰的形状,类型,分得很详细,项链是项链,戒指是戒指,范云翻到镯子那一块,仔细看了,边看边问:“老板,上面这些花色你都可以打吗?” 老板觉得范云有眼无珠。 他冷笑了一声对范云表示鄙视:“那当然了,从我十四岁学徒到现在,我干这一行,都干了快三十年了,不是跟你吹,周大福里卖的那些,都没有我做的好。” 他真会吹牛。 真敢吹。 不过没关系,范云又不懂,范云都不知道周大福是个什么,听了眼镜老板的话,他心里倒是挺高兴的,因为他相中了一个款式。 范云相中了一款缠枝莲花伴祥云的钿丝镯。山东永清看上去又大气又漂亮。 他指着这款对老板道:“老板,我要这一款。” 老板点头:“嗯,没问题,包你满意。” 范云觉得满不满意,打出来了才知道,如果老板能把镯子打得跟图片上一模一样,他当然满意。 呵呵! 直到范云走出打金店,跳上台阶,从两个补鞋的中间穿过去后,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满心欢喜。 眼镜老板说了,三天后来取。 范云走到报刊亭那里。 他的脸上带着收不住的微笑对脸上有几颗淡淡的白麻子的老板娘道:“余丽拿,给我拿个绿箭!” 老板娘余丽拿就把踩在板凳上,高高翘起的右腿放了下来,起身给他拿了一条绿箭:“诺!干嘛呀?笑成这个样子?怎么了?今天你把吴三给扑倒了,后来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领导表扬你了?立功了?”…。 范云笑呵呵摇摇头,他撕开绿箭的包装,塞了一条口香糖进嘴巴里。 咳! 本来让他戒烟的,现在他又染上吃口香糖的习惯了,这—— 跟什么人都自来熟的报刊亭老板娘余丽拿趴在摊位上,把身子倾向前面:“喂,那个谁,那个你,你今天可真厉害!” 哈! 说来好笑,范云刚刚换到这边来,她并不知道范云的名字,不过,范云倒是知道她的了,因为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买报纸时喊她的名字,被范云听到了。 范云谦虚地摇摇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由微笑改成了苦笑,他冲余丽拿伸出双手无奈地一摊:“我也没办法啊,今天的事,谁碰到了都应该管。123。对吧?如果不管,拿刀的那个真要是把前面的给砍死了,起码,两个家庭就破裂了,不是吗?” 余丽拿“呦”了一声,她点点头道:“是的,刚才他们还在议论你呢,说,幸亏有你把吴三给摁在地上了,你说吴三,也傻,他要是真把杜黑子给砍死了,那么,争来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也得因为故意杀人罪被枪毙,东西东西也成了别人的,老婆都得是别人的,有什么用呢?” 范云听了余丽拿这几句话,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她的话又实在。 。又有理,简直是字字入心呢。 范云上上下下打量着余丽拿,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觉得她活得比自己明白,懂的事情比自己多,不简单,余丽拿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余丽拿见范云的目光简直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她觉得,看来自己还是挺有魅力的。 其实。 她想多了。 范云只是突然间陷入了神游状态,他又思考起吴三的事,会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遗症的问题来了。 余丽拿从放报刊下面的桌洞里,取出两个桔子递给范云:“喂,那个谁,请你吃桔子。” 范云回过神来。山东永清看看余丽拿,连声道谢接过了那两只桔子:“谢谢,谢谢!” 他剥开了一只桔子,整个都塞进了嘴巴里,嗯,挺甜! 范云觉得,虽然余丽拿脸上有几颗白麻子,但是,好在印迹极浅,并看不大出来。 另外,她的脸色白里透着一点微红,瓜子一样尖尖的下巴,若从侧面看过去,也恰到好处地收成一个完美的弧形,看上去,余丽拿真的蛮漂亮的。 当然了。 如果把她和唐若比的话,她还是差一些的,范云觉得,余丽拿可以当个答应,而唐若,起步即是妃位。 呵! 范云的臆想,有的时候简直漫无边际,一会儿从东到西,一会儿又从西杀到东,若是剖析一下范云的大脑皮层的话,那儿的电解质一定异常活跃,接近于当年躺在苹果树下陷入冥想状态,后来被树上掉下来的苹果砸中了鼻子后,从而发现了万有引力的大科学家牛顿。…。 其实。 最聪明的科学家与最愚蠢的人,根本就是相差无己,仅仅,差那么一点思考的距离罢了。 有些人,每天生活靠惯性。 而有的人,天生勤于思。 范云就勤于思,只是让人感到遗憾的是,他的思,更多时候接近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思乱想,一没有自己的套路,二没有形成自己的体系,他的思想,由于太过活跃而不能集中到一个点上爆发,所以,就变成了漫无目的瞎想,乱想。 希刚说他——最会扯王八犊子。 范云笑嘻嘻对余丽拿:“余老板,你在这里卖报纸,卖了多久了?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余丽拿奇道:“开什么玩笑,我在这里卖报纸都卖了三四年了,倒是从来没见过你,你们的人,许多我都认识。123。喂,原先不是有两个女的在这一片的吗?怎么没看到她们了。” 范云本来想套路一下余丽拿,套套她的话。 套路失败。 他只好老老实实回答:“现在这一片我负责,那两个女的,调到另一片去了。” 余丽拿脸上就有点很是高兴的意思了,她觉得,基于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对付范云,比对付那两个极不好讲话的老娘们要容易一些。 想到这一节,她脸上的那几粒淡淡的白麻子,似乎都紧随着她的好心情瞬间洇开了,变成几只白蝴蝶一下子展翅飞走了。 余丽拿伏在报纸摊上,双臂抱在丰满的胸前。 。看上去,让她身上的优点显得格外突出,同时,她那两只本来就细小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两只月芽儿:“喂!你别是老是一口一个余丽拿,你叫什么名字?” 范云随手翻着一张报纸:“范云,范进中举的范,云彩的云,云朵的云。” 余丽拿似乎不认识范进:“哪个范?” 范云见报纸旁边有一排插着的油笔,他伸手拽了一支出来,“唰唰唰”在一张《参考消息》的空白处写下了范云两个大字,反过报纸指给余丽拿:“看到了没?就是这个范,这个云!” 余丽拿“嗤”的一下笑了:“我当是哪个范,不就是范琳琳的范吗?” 范琳琳? 这一次轮到范云有点迷糊了:“范琳琳是谁?” 余丽拿见范云一副孤陋寡闻。山东永清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的模样,感觉他真是有点懵:“范琳琳,就是那个唱歌的,那个唱黄土高坡的女的,你没听过?” 余丽拿觉得挺奇怪,曾经在内地流行乐坛刮过一阵西北风的老范家的实力派女歌手范琳琳,他都不知道? 知道。 一说起黄土高坡那首歌,范云就想起来了,虽然,他想起的只是歌词,仍未想起歌手是哪位。 范云眨巴眨眼眼睛,装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她,那个高高的女的。” 这句话,他倒是没想错,也没说错,在范云的理解中,站在台上的那些女明星,一个个似乎都是细腰大长腿,个头都不矮。 哈! 站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矮的能变高,高得能变超人。 余丽拿似笑非笑,一双好看的眼睛弯得跟月芽儿一样看着范云:“喂,范……范云,今天早上,那个吴三拿着那么大一把砍肉刀,追着杜黑子砍,你还敢管闲事,你不害怕吗?” 。 第117章 堂哥小敏 是啊? 范云不害怕吗? 范云真不害怕,他只是有点紧张,但紧张不代表迷糊,范云很清醒,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 所以。 他才能把卖肉佬吴三搞定。 余丽拿懂什么?老娘们家家的,若是她碰到这种事情,早吓得失声尖叫了。 范云一本正经道:“还行吧,我当时只想着怎么把他们拦下来,不要闹出人命,倒没想其它的东西。” 余丽拿挺佩服他:“你胆子确实大,我老公胆子就小,过年的时候,让他杀个鸡,他都不敢,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菜市场那里,那么多人看热闹,都没有一个冒头的,只有你,是个爷们!” 范云听了她的话。123。并没有感觉到骄傲,反而觉得有点丧气,就是啊!那么多人都不出头,为什么只有自己碰到事情不过大脑,一激动就上了? 他现在,还真有点担心遭到卖肉佬吴三的报复。 范云心情有点沉重。 他没再跟余丽拿聊什么了,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的行为,以及个性。 范云走到一棵无人打扰自己的树底下,站在路沿石上,两只脚在地下错来错去,想着心事,想也想不明白,有许多事情根本不能往深处想,想深了,就成了妄想。 就成了被迫害恐惧症。 范云最后用力一拍那棵胳膊粗桂花树。 。“沙”的一声,桂花树摇了几下,落下了几片叶子,权当替范云排解心中的郁闷与不安了。 第二天,范云休息,他决定回家去一趟,回村散散心。 反正,在城里呆久了,他就想回去看看,虽然明知道自己那个穷家破业没什么好看的,但,关键不是有两个老人的嘛! 哦! 现在称呼范云的爸爸妈妈为老人,似乎为时尚早,不过,范云一天天长大之日,也正是他们渐渐衰老之时,称呼他们一声老的,倒没什么大问题。 范云坐上班车,回了村子,他没有在那座通往他家的断桥处那个路口下车。山东永清而是又往前坐了一点,跟本村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娘一起,在下面一个岔路口下的车。 因为,他想从大队部那边绕回家里,顺便,看看大队部墙上有什么新公告没有。 没有新公告。 仍是那张写着捐款人名单的红纸,被风吹日晒得都有点掉色了,那一大堆山一样的碎石和沙子,依然还堆在大队部的门口,唯一与之前不同处,是落在上面的树叶子更多了。 沙堆上,也不知被谁给铲了一个窝出来。 此时,正有几个小孩在沙堆上爬上爬下,弄得全身都脏兮兮的。 还有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块从收音机喇叭上抠下来的吸铁石,在沙子堆里搓来揉去地吸着铁末子,吸一会后,就把吸铁石举在手中看一看。 被吸铁石磁力吸引的那些铁末子,标枪一样朝天上根根倒立,看上去,倒很像今天早上范云在路上偶遇的一个小伙子,那被理发师精修过的碎发。…。 范云只看了两眼,就往前面小卖部门口走过来。 因为。 那里现在正有一伙人,叽叽喳喳大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几声呱呱的大笑。 范云就走过去。 他看见,在那一群人里,居中而坐的竟是他的堂哥小敏。 范云见他堂哥小敏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带着一种衣锦还乡似的微笑,旁边,小敏的爸爸,也就是范云的堂伯范林增倒是站着,嘴里叼着一支香烟,与众人一起,认真听着儿子说着什么。 小敏掸了掸西装的衣领,又正了正雪白衬衣下扎着的一条红领带,哈哈一笑:“哈哈,我跟你们说,我说的这件事情。123。是一本万利的,你们知道吗? 看看我爸穿的这身西装了没?还有我的这一身,怎么样?光是这个面料与做工,就值一千五了吧? 我跟你们说,只要你们掏钱买了西装,马上,就能成为四级经销商,就有了发展你们下线的资格,如果你们每个人再成功发展五个下线,那么,你们就自动晋升为三级经销商,并且,除了你自己发展的下线购买的西装你本人有直接提成外,你的下线每个人发展的下线,你也有提成,并且,一直累积。 这么跟你们说吧。 。这个就跟滚雪球一样,一开始只是拳头那么一点大,当然了,这个拳头是你们自己的拳头,但是,如果你们不停地发展下线,那么,你的拳头就会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就会从拳头变成磨盘那么大,一直滚滚滚。 你们当初投资的那一千五,就会变成一万五,十五万,一百五十万……” 范云也听着,听着小敏的演讲,他感觉自己这个当初与人见了面就脸红的堂哥,自从去了大城了里打过工后,仿佛整个人都变了,现在,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而且,还都是些他听不太懂的高深词语。 哈! 看上去,小敏很像一个做大生意的啊! 不说别的。山东永清就说他这一身西装与皮鞋,看上去,在这一群围着他的乡下农民杆杆中间,颇有几分的鹤立鸡群的意味了。 一个脸上有块黑疤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问小敏道:“那,要是万一那个什么,发展……发展对吧?我是说,万一发展不到下线怎么办?” 小敏“嗤”的一声笑了:“叔,怎么可能,不说别的,就你们家那些亲戚朋友里,也能发展好几个了吧? 只要发展够五个人,那么你就从四级变成三级,就能在公司里分享同级间的红利,明白吗? 也就是说,即使你只发展了五个人,从此就再也发展不到了,没关系,公司会照样每个月从三级经销商里抽出一定比例的钱来,均分给你的,懂不懂?” 刀疤脸似懂非懂,望着此时迎着阳光,看上去脸上容光焕发的小敏点了点头:“嗯,你的意思是,一千五,拿来买个分钱的资格?”…。 小敏一拍大腿,脸上笑得刀疤脸成了他亲叔似的:“叔,对了,就是这个意思,我跟你说……我跟你们大家伙说,我这一次回来没请几天假,过几天就走,如果想买的,一定要抓紧……” 另一个肩上扛着锄头,看样子是要下地的一个老头问道:“小敏,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小敏听了扛锄老头的话,先未做答,而是将头抬得更高一些,双手还将打了摩丝定了型的头发往后抹了抹,这才开口回答:“二爹爹,我一个月,除了工资,是这个数……” 小敏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那个扛锄老头本来胸中提着一口气来的,问话的时候。123。连脚后跟都踮起来了,见小敏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后,他又将脚后跟放下了,脸上表情也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哦,除了工资,还能赚三百,不少了,你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小敏哈哈一笑,他将手指头往老头一戳:“不对,二爹爹,你再猜。” 那老头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旁边围着的这一圈人都跟老头一样,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过如此,变得十分认真了。 那老头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压着自己的难以置信。 。嘴唇微微哆嗦着道:“不是三百?难道……是三千?” “哈哈哈哈……”小敏一阵大笑,他一下子从椅子上长身而起,抻了抻身上笔挺的西装,环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才缓缓对那个扛锄的老头道:“不对,二爹爹,你再猜!” 什么? 还不对? 不要说老头了,就连范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敏话一出口,周围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倒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每个人此时心中都已经猜到了小敏那三根手指头的真正含义,可是,谁也不愿相信。山东永清而是一个个眼巴巴看看老头,再看看小敏,都希望老头问出来,或者小敏亲口说出来。 那个老头面上突然泛起了一片诡异的潮红,他的声音愈发颤抖,并将一直轻轻竖在右手的锄头,用两个手扶着,以籍支撑着身体的全部重量,老头简直不敢相信的颤声着:“不是三千?……难道……难道是三万?” 此时,小敏才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是的,二爹爹,挣的不多,才三万!” 天! 旁边另一个背着筐的男人,一个趔趄,“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他满脸都是不相信,近乎歇斯底里喊道:“我不信,你吹牛,小敏,你就会吹牛!” 小敏冷笑一声:“七叔,我吹牛?呵呵,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给你看看,反正也是在咱们自己家里……” 小敏推开椅子,走到了小卖部里。 他当然可以进去,因为,小卖部是他家开的。…。 众人都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一个个议论纷纷。 “小敏说的是真的吗?一个月工资不算,另外还能挣三万?三万啊,我的乖乖,我三年也挣不了三万,他一个月能挣三万?” “吹牛的吧?抢银行也抢不来三十万一年,是不是,林增?” 小敏的老爸范林增也不说话,也不回答问题,他的脸上看上去不喜不悲,似乎没什么表情。 刚才打趔趄的那位一撇嘴:“一个月三万,呵呵,绝对是吹牛的,绝对是骗人的,你们别听小敏瞎说。” 范林增瞪了那个人一眼:“老七,说什么呢?你看看我身上的西服,摸摸这料子,小敏用得着骗你吗?骗你那千把块钱,能发财还是怎么的?” 说小敏吹牛,范林增不说什么,可是,谁要是说他儿子小敏骗人这样难听的话,那,他可不愿意,他可要跟那个人好好掰扯掰扯。 不用掰扯了。 小敏提着一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黑色密码箱从店里出来了。123。他重又坐回椅子上,把密码箱打横放在腿上。 众人不知道小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呼啦”一下子,又把他围在了中间。 范云也伸着脖子往里看。 小敏“啪,啪”两声按开箱子上的锁扣,把箱子缓缓打开了:“看看,我是不是吹牛?” 密码箱里,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全是一叠叠的百元大钞。 这一下。 周围的人眼睛都看红了,那个扛锄头的把锄头递到左手,右手往前直直伸着,看那架势,很想趁小敏一个眨巴眼不注意的时候。 。抓几叠揣进自己的怀里。 惊叹声四起。 “哇!这么多钱!” “哇!小敏,你这一箱子钱,是多少?有没有十万?” “你什么眼力,小敏这一箱子钱才十万?少说也有十五万!” “哇!小敏,这钱,都是你赚的?” 小敏“啪”的一声又把箱子盖合上了:“小意思,其实也没多少,也就十八万多一点,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你们是没见过大老板,你们知道吗?我们公司的大老板,家里有三四个保险柜,里面全都放的是现金,呵呵!少说也有几千万,那才叫有钱,知道人家平时开的都是什么车吗?大奔,凯迪拉克,知不知道……” 见了小敏一箱子的钱后,刀疤脸的那道长长的刀疤从头到尾全都泛起了红光:“什么?什么开的拉克?” 小敏冲他一摆手:“凯迪拉克!进口车。山东永清一台车要好几百万呢,一颗螺丝就能买一辆拖拉机,知道不?” 这? 众人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就范云他们这个村子,别说什么凯迪拉克了,就是宝马拉克,丰田拉克也没有啊。 他们村子里倒是有几台五菱拉克,和许多手扶拉克。 看刀疤脸的那个身体前倾,脖子伸得直直的,被小敏的那箱子钱馋得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的样子,如果小敏敢提着他那一箱子钱在村子里走夜路,他就敢偷偷地跟在小敏的后面打小敏的闷棍。 开玩笑! 整整一箱子百元大钞啊!对这些活了半辈子累积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老农民来说,得种多少地,卖多少粮食,才能挣来这十八万? 他小敏才出去几年,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赚了这么多钱回来? 范云觉得,就自己这个穷村子,能一把拿出十八万现金的,目前,除了今天的堂哥小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 第118章 人老不能复少年 小敏一笑。 看他的表情,早已是见惯了大钱的模样,所以,他把自己那一箱子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眼红的钱,轻描淡写就放在了脚边。 小敏呵呵一笑:“其实,只要找对了方法和门路,赚钱,并不难,关键要靠这儿……” 他竖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现在他最有钱,他的话就是真理,一圈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可是,小敏却不说了,他只是把箱子从地上又提了起来:“我过几天就走了,如果有意向的,可以找我联系,打我手机也可以……” 说完。 小敏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一眼看上去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折叠手机,“啪”的一挑,然后又啪的一压,合上了。 大约。123。他是想到了周围的人,应该都没有手机。 小敏又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他伸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了一把名片,给在场的人,每个人发了一张。 发到范云面前时,范云陪着笑脸叫道:“小敏哥……” 小敏淡淡一笑:“嗯!范云啊,哎,对了,我听说你在城里做城管,是吗?” 范云点点头:“嗯,是的,小敏哥。” 小敏的笑倒又多了一些,他伸手拍了拍范云的肩膀:“好好干,咱老范家就没出几个公家的人,好好工作,争取早点转正。” “我已经转正了。 。小敏哥。” “噢?” 范云的话倒出乎小敏的意料,他不由得又看了范云一眼,脸上的笑比刚才又多了一些,这样,就显得颇有几分热情了:“挺厉害的,范云,端上铁饭碗了,好,好好,晚上有没有空?到我家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范云推辞道:“我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我还没回去呢,要不,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说完,范云亮了亮小敏的名片。 “好,好。” 趁着小敏跟其他人说话的空当,范云看看小敏的名片,嗬!名头够大的。 环球贸易公司亚洲区中国部南方区域总销售代表——范小敏。 这—— 这么气派? 小敏哥的生意做的够大的。山东永清照他这么下去,以后,老范家的人不是都要跟着他沾光吗? 其实。 范云也很想跟小敏聊一聊,看他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为什么那么赚钱? 但看到周围的人,正一个个七嘴八舌跟小敏问东问西,他觉得有些事情一下子估计也说不清楚,于是,也没再跟小敏打招呼,而是绕过人群,直朝自己家走回来。 对于小敏所在的东莞,范云其实早有耳闻,听说,那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是一个到处都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听说,那里的人,管小伙子不叫小伙子,而是叫靓仔;而管女孩子也不叫姑娘,而是叫靓女。 靓仔。 靓女。 嘿! 范云觉得那儿的人真会称呼人,靓仔靓女喊得真带劲,听的人应该更带劲。…。 想到这儿,范云觉着香港片里的一些对白说了句:靓仔,雷猴,雷知唔知? 到了家里,只有老妈一个人在家,她看见大儿子回来了,忙问道:“吃早饭了没?今天休息?” “吃了!”范云瓮声瓮气回答道。 他看着正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的亮堂处缝衣服的老妈道:“妈,小敏回来了。” 范云妈刚刚穿了好几下针,穿不进去,她一边招呼范云给自己穿针一边应道:“来……云云,给我穿下线,唉!老花眼了,有点看不清了……你说谁回来了?小敏?” 范云接过针线,点点头:“嗯,是的,小敏回来了。” 范云妈“哦”了一声,她现在对小敏不感冒。123。从前范云没工作,范雨又跟个二流子似的东逛西逛的时候,她倒是想让范云或者范雨跟小敏去外地打工来着,可是现在,范云有了工作,而范雨不但学上了理发,而且,连儿媳妇儿都帮她努力来了,她根本不再考虑小敏的问题了。 范云又对他妈道:“妈,我转正了,现在已经签了合同了。” 范云妈高兴地道:“是嘛?那就是说,你现在捧的不再是泥饭碗,而是铁饭碗了?” 范云见他妈一脸高兴的样子,笑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金饭碗泥饭碗的。 。都是合同制,工作表现好就多干几年,如果表现不好,或者犯了什么错误,那,分分钟都有可能会下来的。” 范云妈用力拍了儿子的大腿一巴掌:“儿子,别人我管不着,你当过兵,在部队上受过教育,你可一定要好好工作,我和爸爸也不要求你能做多大的成绩出来,只要你和弟弟好好上班,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就比什么都强。” 范云见老妈说得这么认真,不由得也跟她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妈,你放心,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内卫武警,守护看守所的,什么样的案例,什么样的犯人我没有见过?不论是轻刑犯还是重刑犯。山东永清甚至是死刑犯,我见得多了,有些事情,我比你们明白的多。” 这话,倒不是范云吹牛。 确实。 他当兵三年,见过多少案例,那一张张提票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他又见过多少人,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人物,一旦沦为阶下囚后,就马上什么也不是了,就连撒个尿,也要低下头老老实实喊一声班长,打一个报告才敢去。 范云把针线穿好,递给了他妈。 难怪他妈穿不进去,本来针眼就小,那根线又总是动不动就分成两股,就他妈那个老花眼,再加上有点哆嗦的手,真要想穿进去,难! 范云看着妈妈的花白头发,心想,妈妈,越来越老了。 范云倒还想跟他妈再说一说小敏的事:“妈,小敏这一次回来,带了好多钱回来,刚才我也看到了,他提了那么大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百元现金,小敏自己说的,他那一箱子钱,有十八万呢!”…。 范云妈推了推老花镜,很是怀疑儿子的嘴巴,又或怀疑自己的耳朵:“多少?十几万?” “十八万!” 范云妈把针尖捏在手里,在头上搔了搔,她眼睛眯了一下,看上去,就像一只正蹲在太阳底下晒日头的老猫一样,突然听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眯,又迅速一睁:“哦?十八万?我不太信,就小敏?连初中都没念完的小敏,去了外地几年,就赚了那么多钱回来,噢!外地的钱那么好赚,外地的人一个个都是傻子?” 别说,范云觉得老妈说的也有道理。 是呀!小敏初中都没毕业,一没文凭,二没技术,他靠什么赚得那么多的钱? 难道,那儿的钱,真的多得跟大风刮树叶子一样?风一吹只管弯着腰捡钱就行? 应该不太可能。 范云点点头:“就是的。123。小敏是这样说的,说只要花一千多块钱买他一身西服……” 范云把小敏的话跟老妈重复了一遍,他妈“嗤”的一声笑了:“呵!小敏的那个轻巧钱,咱们家赚不到,咱们家前几天修房子,钱都花光了,再说了,范雨已经谈成了女朋友,万一哪天,梅霖要是跟范雨订婚呢?到时候,不得花钱啊?再说了,你也还没有女朋友,对了,范云,你二姨那天跟我说,她们村有一个……” “行行行。 。亲娘,本来说着小敏哥的,你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行了行了,我的事,到时候再说,你放心,你儿子绝对不会打光棍的,包你有儿媳妇就是了。” 范云妈嗔了大儿子一下:“就会说嘴,不让我们给你找,你倒是自己带一个来呀! 我跟你说范云,这个事一定要赶早一点,知道吗? 咱们村,现在光棍可不少,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有好几个讨不到媳妇的光棍,跑到外地讨了两个外地媳妇回来,可花了不少钱,说是讨的,其实也差不多等于是买的。 听说,那边的山区比咱们这边要穷得多,就是开艺跟景月,他们两个人每人都掏了四千块钱给媒人呢。山东永清人家女的才跟着来咱们这儿的。 那天我去看了一下,哎哟俺的娘!那俩女的,上门牙长得跟老鼠似的,丑得要命。 就那样的,都花了那俩光棍七八千块钱……你明白不? 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婚姻的事,不能耽误,一耽误,这一茬的女孩子都找了婆家,都嫁了,然后,你怎么办?不就难办了吗?” 范云心想:妈,你的娘,不就是我姥姥吗? 别说,范云妈说的还挺有道理,适龄的时候不着急,等着急的时候,就剩下了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个社会,就是不缺剩男。 剩男跟剩女不一样,许多时候,剩男是想讨讨不到,而剩女,十个有十个是因为挑花了眼才耽误了自己。 范云不想跟他老妈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起前几天还想着回来翻一翻阁楼上,看看自己的那些连环画还有没有的事,如果有,他准备找给唐若看的。…。 范云架起梯子,“噌噌噌噌”又上了阁楼,他妈喊道:“你这孩子,没事又爬那上面去干什么?” 范云装做听不见。 他爬上阁楼,走到上次自己没有翻完的那里,上次,他只看了看雨伞,后来就有事下去了,那个雨伞旁边,还有另外一只他老妈当年陪嫁过来的箱子没有翻开看,范云就走过去,翻了起来。 这一只红漆箱子里,大多也都是他和范雨的课本作业,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把他和弟弟的这些东西倒收拾得挺好,都收到了阁楼上。 范云一样一样从箱子里把那些本子等东西拿出来,随手放在旁边的木板子上。 果然。 里面有他的连环画,不过,没几本。 一本是草船借箭,还有一本薛仁贵征西,一本林冲雪夜上梁山,范云惊奇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本从前自己上初中时买的小说。123。《白马啸西风》。 这本小说,当年还是因为他借了一个同学的另一本小说,好像是《射雕英雄传》那套书里的其中一册后,不小心传丢了,然后,范云就买了这一本书,当时是打算把这本书赔给那个同学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传丢的那本射雕书又传回来了,于是,范云就拥有了此生第一次买的一本书,而且还是一本武侠小说。 范云抚着《白马啸西风》已经陈旧发黄的封面,想起了读书时代。 那个年代。 每晚的晚自习,失去了监督的学生们,许多人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看闲书,当然,也有一些爱学习的。 。则默默地看自己的教材,或白天做的笔记。 下课铃一响,各个班级的学生们就像潮水一样,从教室里一拥而出,跑得快的,早早就抢占了学校大院子里的水龙头,嘴对嘴,“咕噜咕噜”灌上一气,旁边,排队的还一直催:“快点快点,给我喝一口。” 范云就想,那时候的自来水,干干净净,比现在的矿泉水还要甜啊! 上了三年初中,范云晚自习时,喝了三年自来水,记忆中,他似乎从未因为喝生水拉过肚子。 不光是生水,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天上下的雪在瓦上化了后,结成了长长的冰溜子吊在学校的房檐下,范云他们也想方设法够下来,“嘎嘣嘎嘣”嚼得风脆,当冰棒吃,吃了,居然也不会得肚子疼等毛病。 如今想想,真是奇哉怪哉。 莫非。山东永清那时候的人,抵抗能力要更强一些?又或,那时候的东西更干净卫生一些? 反正,范云小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逮着什么能吃的就吃什么,无论是生萝卜、生番薯、生花生,有时候,甚至连高梁的嫩秸也剥开来后,一边嚼着一边吮里面的甜汁吃,那时,似乎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从未听说,有哪一个小孩子因为吃这些东西,而吃得跑肚子挂吊瓶。 奇怪。 奇怪。 范云翻开那本他动用了所有的压岁钱并连哄带骗从范雨那也弄了一些压岁钱才买下的武侠小说。 纸张。 “沙拉拉”在他的指间响着,范云觉得,嗨! 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放下那本书,又拿起一个硬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赠好同学——范云。 人在青春美少年,努力学习莫贪玩,长江没有回头浪,人老不能复少年。 落款,你的好友:江波。 。 第119章 打死了一只老鼠 范云在阁楼上翻了一会。 一只老鼠从他旁边的木檩子上“嗖”的一下就爬了过去,爬到横梁上后,还回身看了看他。 范云也看着它。 老鼠似乎并不怎么怕他。 那也是。 谅他范云也不可能像它一样,能从碗口粗的檩子上,顺着瓦皮下面爬到梁上。 不过。 范云找到了一样东西,一支弹弓。 正是那一支用八号铁丝挽的,还剪烂了他爸皮包的弹弓。 也是范云被他老妈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支弹弓。 范云轻轻拾起弹弓,顺手将旁边的一颗小石子儿放进弹弓包里,拉开后,对着老鼠瞄了瞄准。 老鼠似乎并没有害怕。123。它居然还趴在梁上不动。 或许,它并不知道范云手中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又或它见过老鼠药、粘老鼠板、老鼠夹子……,但是,唯独没有见识过弹弓。 “嗖!” “啪!” “吱!” “叮当!” 随着一声老鼠的惨叫,以及瓦皮的响声,有物坠落砸到下面东西的声音,那只老鼠从梁上应声而落。 范云急忙顺着木梯下了阁楼。 “噔噔噔噔噔噔……” 他妈听见了瓦皮响和房上掉下来东西砸到下面东西的响声后。 。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抬了抬头。 见范云没头没脑地从阁楼上下来了,他妈还以为他把刚刚贴好的新瓦又给捅下来了呢。 范云妈嗔道:“你干嘛?在阁楼上翻箱倒柜,刚才什么东西从房顶上掉下来了?是不是你把瓦皮弄掉了?” 范云头也不回直奔后房,老鼠就掉在了那里:“老鼠,我刚刚打了一只老鼠。” 到了后面,见老鼠掉在了一只大缸里,死倒没死,在里面伏着一动不动,绿豆小眼睛仍然睁得溜圆,惊恐地看着范云。 范云本来顺手拿了一把锄头的,但是,现在看到老鼠掉到瓷缸里了,倒不能用那个打老鼠了。 他去了厨房,拎了一把烧火的火钳子来。 范云把火钳子刚伸进大缸里。山东永清那只老鼠就吓得在大缸里滴溜溜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吱吱叫。 可惜没有人能翻译老鼠的话,范云也不知道它是在求饶,还是吓得骂娘。 这个。 坚决不能客气,坚决要消灭起。 范云待那个老鼠转得再也转不动的时候,用火钳子对准它,夹了过去。 那只老鼠凶相毕露,居然猛地一个掉头,躲开了范云的第一夹,并张开嘴,用尖尖的牙齿去咬火钳子。 范云火上来了。 他对准老鼠,用力又夹了过去,这一下,死死地把老鼠夹住了,老鼠吓得吱吱惨叫,四爪齐蹬。 叫也不行。 作为公认的四害,老鼠,必须是人人喊打的,它,最会传播各种疾病,以及破坏东西了。 范云直接把它夹到门口的水沟里,摁到水底,淹了一阵子,见它居然还不死,似乎,那只老鼠身上有特殊功夫似的。…。 那。 就别怪范云不客气了。 武功再好。 一砖撂倒。 正好,旁边有前阵子修房子剩下的砖,就给它用了。 “啪,啪啪啪啪!” 老鼠一命呜呼。 范云立下一大功,又为人间除掉一害。 范云妈奇怪地问道:“老鼠哪里来?你怎么抓到的?” 范云心想:老鼠哪里来的,我哪知道?您又不早点问它自己。 他把火钳子又放在沟里洗了洗:“谁知道它从哪里跑来的?家里有没有老鼠,你和我爸难道不知道吗?” 范云妈用剪刀剪着线头,头也没抬:“不知道呀,好像家里没有老鼠叫。123。晚上睡觉我没听到过。” 范云笑了:“就我爸打那呼噜,你听得到才怪。” 范云妈把最后一点线头剪了,这才看着儿子:“你爸现在倒不怎么打呼噜了,比起以前的时候,好多了。” 范云点点头,他也不再问他爸打呼噜这件事的因为所以了,而是将火钳子放回厨房,又爬上了阁楼。 范云没再翻什么东西了,上去把那几本连环画拿在手里。 范云本想连那本武侠小说一起拿下楼的,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他觉得。 。这只箱子连盖都没了,这里面的东西,肯定全都被老鼠给爬过,说不定,还不止是老鼠,像什么蜘蛛、壁虎什么的,乡下常见的东西,也许都不知道爬了多少遭了。 想到这,范云把那几本连环画又扔回了箱子。 算了,不拿了。 范云看了看阁楼上,都是一些旧东西,他又顺着阁楼走到他妈和他爸睡觉的那间房上,往下看了看。 他爸和他妈睡觉的那张大床,仍旧摆在老地方,床上放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应该是他妈在睡,他爸,现在睡另外一个房间。 范云看看脚下,这个位置,他可没少上来。 以前他和范雨小的时候。山东永清有段时间,他爸和他妈怕影响他跟范雨的学习,直接把那台黑白电视机搬到了这间房里,不给他们两兄弟看。 范云就和弟弟蹑手蹑脚爬到他脚下的位置,两个人轻轻地趴在阁楼上,偷着跟老爸老妈一起看电视,虽然,趴在阁楼上,离电视机有点远,但是,视力良好的两兄弟,倒也能看清楚。 特别是,那段时间,电视里开始放香港版本,黄日华与翁美玲主演的射雕英雄传时,范云简直看得呆了。 他对铁尸陈玄风抓了郭靖上山那一集,记忆深刻,倒不是因为郭靖把匕首捅进了陈玄风的练门,而是因为,当时电视剧中营造的那种吓人的气氛,黑咕隆咚的夜晚,一堆堆的骷髅头,再配着紧张的音乐,哇! 范云觉得,真吓人。 范云站了一下,顺着长梯子从阁楼上慢慢退了下来。 他走出房门,来到外面,看了看后,转身问老妈:“妈,我爸呢?”…。 “去菜地了!” “哦!” 范云倒没有去菜地的打算,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他就从房后一股小路走出去,一直走到村子前面一片竹林子,然后又穿过去,走到了一排新盖的石棉瓦房子处。 他看见前一阵子还跟范雨吵吵着合伙买班车的玉成,正蹲在石棉瓦房子前的空地上,鼓捣摩托车,范云就走了过去。 玉成见来了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拿了一块破抹布,抹了抹手上的油,见是范云,笑道:“范云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范云点点头:“今天休息,回来看看,哎,玉成,这片石棉瓦房子是谁家的?” 玉成一边掏烟一边笑道:“我家的,我家盖的养鸡厂。” 哟! 范云摇摇手。123。没有接玉成递过来的烟:“盖这么大一片养鸡厂,得养多少鸡啊?” 玉成笑道:“也养不了多少,每茬一两千只吧!” 哇! 玉成家这是要搞大的呀! 上千只鸡是什么概念? 一只鸡卖十块钱,那养一茬出来后,也得卖好几万啊! 一只鸡,远远不止卖十块钱吧? 范云朝玉成点点头:“我看看,参观参观,你不用管我……你的摩托车怎么了?” 玉成见范云不要烟。 。也不跟他再客气,自己叼了一根,“啪”的一下打燃火机点上:“……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应该是火花塞有问题。” 范云“嗯”了一声,走进石棉瓦房子里转了一圈。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棚子,远了看,是黑压压一大片房子,近了看,其实就是杉木和石棉瓦搭起来的大棚,比种菜的塑料大棚,更结实一点而已。 棚里,用红砖和铁丝网间开了好多区,地上垫着沙子和生石灰,还放着许多给鸡喝水的那种贮水壶,以及饲料盆。 鸡。 倒是一只也没有。 范云又走了出来:“玉成,还没买鸡苗呀?” 玉成蹲在摩托车“嗯”道:“嗯!鸡苗不用买。山东永清肉联厂负责送,我们跟肉联厂签了合同的,鸡苗与饲料他们出,人工和场地我们出,然后,鸡长大了后,肉联厂负责收购,他们上门来收。” 呀! 这个模式挺不错呀! 范云觉得玉成一家子挺有头脑与眼光,想在别人前面也做在别人前面,他由衷赞道:“玉成,你们家的这个养鸡厂办得真不错,刚才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感觉很正规的样子。” 玉成笑道:“人家肉联厂都有标准的,咱们照着做就行,这个,主要就是搭人工。” 范云点点头:“这模式好。” 玉成将手中的火花塞朝范云摇了摇:“范云哥,我要出去买个这个,走了啊!” 那就走吧。 玉成都走了,他也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一起走吧。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并肩走出养鸡厂,玉成从旁边一条路岔去了等班车的地方,搭车去买火花塞。…。 范云。 自回自家。 回到家里,也没什么事,他妈已经忙着准备中午的饭了,范云溜到他们家门西边的园子里,进去东瞅西望。 园子不大,既是一个小菜园,又是柴房,他爸挑了许多的干桔子枝,干杉树枝推在棚子底下,棚子过去是一个鸡窝,现在,鸡窝敞着门,七八只鸡趴在最北面的泥巴砖墙的墙根子底下晒下阳,不时,有那么一只扑棱一下翅膀,弄得旁边的鸡们直喊讨厌。 有一只,正趴在墙根下的一堆稻草里下蛋,看它那个斗鸡眼睁得程度,似乎不是下蛋,而是正在十分认真地憋蛋。 范云也不去打扰那些鸡,他只是站在园子最南面看着。 两棵枇杷树上的枇杷果子,已经青中带黄,眼看就快熟了,他们家的这两棵枇杷树是晚熟品种,有些熟得早的,早都已经下去了。 范云跟唐若还买过一次枇杷的。123。不过,那一次买的枇杷有点酸,而范云家里的这两棵枇杷树熟了的话,那可是很甜的。 吃了一颗,还想吃第二颗。 范云也不用踮脚,伸手摘了一颗矮处的,看上去已有大半熟的枇杷,用指甲掐开皮后剥去,放在嘴里一咬。 范云一皱眉。 太酸了! 看来,再甜的枇杷没熟之前,也是酸的呀! 他放弃了再摘第二颗的想法,还是等下次吧,等下次熟了的时候再回来摘。 范云从枇杷树下,走到旁边的一棵枣树下,枣子更不熟,还小得很呢! 他把目光投到地下,地下,是一株大月季花,此时,它倒是开了一朵朵红花。 。数一数,有十好几朵。 这棵月季花树,在这个园子里已经种了很多年了,早已不是筷子粗的苗了,而长成锄头把那么粗,成了真正的月季树了。 范云看了一会子,走出院子,进厨房转了一圈,见他妈不紧不忙地准备中午饭,也没什么需要他动手的地方,就走回堂屋,打了开电视。 调了一圈台,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想看的节目,感觉动物世界里正在播放的大马哈鱼洄游还可以,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阵子。 又过了一会,他爸回来了,他妈也炒好了菜,此时,就三口人吃饭,他妈简单地炒了一点酸辣椒猪肉炒白菜花,又从腌菜的坛子里挖了一碗腌姜出来:“吃饭!” 吃饭。 一家三口边吃饭,边看电视,他爸把电视节目调到一个打仗的电视剧上,范云爸现在看电视。山东永清总是打仗的优先,看腻了打仗的,再看其它的。 范云对打仗的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他喜欢看武侠片,自然片,科幻片,当然,新闻联播他也挺喜欢看,只要有机会,他总是会看的。 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在部队时,每天吃过了晚饭后,看上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节目,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传统。 值班班长会掐着点,鼓着腮帮子准时吹响集合的口哨,“吱吱吱吱吱……”然后,大吼一声:“集合,看电视!” 哈! 兵们一个个就会从四面八方跑到本班门前,然后在本班班长口令的指挥下,迅速集合到值班班长的面前。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不过,新闻联播,爱看的是真爱看,不爱看的,也实在是讨厌,希刚就很讨厌看新闻联播,在第三年他当了班长后,常常趁中队长和指导员去看守所交流工作的时候,把新闻联播换成其它节目看。 话说。 那就是那什么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 第120章 何素芸得病 说了半天范云了。 说回唐若。 唐若跟章华华唱完k,第二天一大早,华华把小毛驴“轰轰呜呜”开出来了,到了楼下面,仰脸等唐若下楼。 昨晚就说好了,一起去吃老米粉,唐若并不怎么看好那个米粉,觉得还不如街上一些好吃,但是,华华喜欢吃。 唐若此时是没什么主意的,现在她属于随波逐流型,章华华说干嘛,那就一起去好了。 唐若到了楼下,华华都等得不耐烦了,她再不下来,华华就到她家里来抓她了。 华华两腿叉在地上,骑着摩托车,嚷嚷着:“快点,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慢?” 唐若把她那只玫瑰红的发箍别上:“洗脸刷牙。123。换衣服换鞋,不要时间啊?” 华华一拍摩托车后座:“上来,快点!” 唐若笑嘻嘻道:“急什么啊?现在还早呢,我妈蒸了丸子糕,你吃不吃?” “不吃,去吃米粉,快点上车。” 唐若上了摩托车,搂着华华软绵绵的小蛮腰,华华把车打燃,刚要走,这时,何素芸出来了,她见华华载着唐若要走,忙招呼道:“你们去哪里呀?” 华华一拧摩托车油门,甩了甩满头飘逸的黑发:“去吃米粉,去老水泥厂里吃老米粉。” 何素芸停下了正在梳着头发的梳子。 。对两个人笑道:“等下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一个包好吗?回来给钱!” “好的,走了!” 看看华华这个急性子,一边说话一边就把摩托车飙了出去。 唐若看了何素芸一眼,觉得她看上去比前一段时间瘦多了,她就紧紧搂着华华的腰,把嘴巴凑在华华的耳边道:“华华,你有没有感觉到,何素芸比以前的时候瘦了?” “什么?” 华华在前面,耳朵边呼呼的都是风声,对唐若的话没怎么听清。 唐若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我是说,何素芸看上去比以前瘦多了。山东永清你没有发现吗?” 华华把头往后面偏了一偏,大声回道:“没有啊!我刚才没注意,何素芸瘦了很多吗?她是不是在减肥啊?” 唐若向前伏在华华的背上,把嘴又往她耳朵根子上凑凑,给华华吹着耳边风:“不知道呀!等下回来问一下她就知道了。” 此时。 也有一些住在老水泥厂旁边的居民,骑着摩托车到厂区门口吃早餐,都是些冲着老米粉名头而来的人。 路上,间或有一两台小轿车“呼”的一下超车而过,不知道是吃米粉还是做什么的。 到了米粉店。 唐若看着排队的人群对华华感慨地道:“这家店生意还是这么好!” 能不好吗? 都快把旁边另一家米粉店给挤垮了,看看人群就知道了,十个吃米粉的人里,这一家就占了八个,旁边那家只占两个,看样子,那一家米粉离倒闭公司不远了。…。 唐若与华华打好粉,两个人走到米粉店对面高岗的树林子里,坐在长长的水泥凳子上吃米粉。 唐若把碗里的锅烧挑出来给了华华。 华华奇道:“你自己不吃?干嘛给我?” “给你吃,你在外面吃不到咱们这边正宗的东西。” 华华一笑:“傻!我要是想多吃一点,不会让老板多加两块钱的锅烧啊?别给我挟了,你自己吃。” 唐若也笑了。 那倒也是,华华说的在理。 两个女孩子慢条斯里地吃米粉,也不急,唐若把粉里的花生挟在口中,细细的嚼着,然后再挟一口粉,吃完了,喝上一口大骨熬的汤,别说,味道实在挺美。 华华也一样,华华吃得呼呼啦啦地响。123。一点也不像个妹子,那姿势动作,倒像个假小子。 吃完粉,帮何素芸打了个包给唐若提溜上,两个人一溜烟又回来了。 到了楼下,何素芸已经把她收水果的门面打开了,此时,正坐在平时用来打牌吃饭的四方木桌子后面,下巴支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默默发呆。 唐若把米粉放在桌子上:“米粉来了,快吃吧,等下起了砣砣就不好吃了。” 何素芸直起腰来,伸手从旁边另一张桌子的抽屉中摸出几张零钱来放在桌子上:“谢谢了,唐若,给你钱。” “不是我买的。 。是华华买的。” 华华把摩托车就停在了楼下,也没往里面推,她只是按了一下遥控器。 摩托车“哇哇”叫了两声,表示懂了,明白了,华华等会还要骑着它上街的。 华华也坐了下来。 何素芸指指钱:“米粉钱。” “算了,我请你吃好了!”华华没要她的钱。 唐若斜了一点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何素芸,早上的时候,离得远,唐若只是感觉何素芸瘦了许多,现在坐近了再看她,何止是瘦了许多,简直瘦得不像样子了。 看何素芸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看上去松松垮垮就跟大了一号似的,明显的不合身。山东永清另外,她的两只眼窝也陷了进去,一圈都呈暗黑色,脸上看上去也没什么肉了,原先圆圆的下巴,现在也尖得有些惊人。 何素芸,以前身材可是很丰满人,脸上,也是很富泰的,这才多久没见她,她这是怎么了? 唐若就关切的问道:“何素芸,我瞅着你现在好瘦啊,什么原因啊?你在减肥吗?” 她的疑问,也是华华的。 华华摇了摇头,开玩笑道:“再减下去,可就成排骨了!” 何素芸不为华华的玩笑所动,而是把手中的筷子往米粉碗上一搁,犹豫了一下子,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这哪里是减肥啊!我是有病,我是得了病了!” 什么? 唐若与华华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异口同声问道:“得的什么病?” 何素芸的眼睛并没有看她俩,而是盯着对面一棵行道树上的麻雀出了出神,她的眼神,看上去,让唐若感觉,那样的空洞无主。…。 过了一下子,她才把眼神收回到自己的那碗米粉上:“癌症,肺癌晚期。” 一句话,把唐若与华华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 她俩明知道何素芸绝不会拿这个事开玩笑。 何素芸得了癌症? 怪不得听不到她“嘎嘎”的笑声了! 她何素芸,以前是个多么开朗的人啊!敢爱敢恨,爱说爱笑,跟谁都可以开得起玩笑,甚至,疯疯癫癫和个男人一样,就是在男人堆里,她也完全可以嬉笑怒骂,半分不怯场。 所以,她的婆婆才说她是本地第一古怪人。 就是这样一个天性泼辣,开朗明快的女人,竟然得了癌症。123。还是晚期,这…… 唐若看着何素芸。 明知道沒什么话可以安慰她,但是还是要找点话来宽慰一下她的心啊:“素芸姐,你也别太折磨自己了,现在的医学条件,都是很发达的,有许多人也是得了癌症,经过放疗化疗什么的,最后把癌细胞控制住了,慢慢又变成良性的,也有很多,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也是得了癌症,血癌,但是后来,也治得差不多全好了,现在跟个正常人一样了。” 唐若急切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何素芸,就把得了白血病的杨岭给搬了出来。 那能一样嘛!所谓的血癌白白病。 。跟何素芸得的病,根本就是两码事。 华华也安慰道:“就是,现在得了癌症的,早一点化疗,起码能多活上个十年八年的。” 何素芸悠悠叹了一口气:“别说活十年八年了,就算让我再活个三年五年,让我看着我女儿上了高中,不,上了初中,我也就满足了,唉……” 何素芸的声音颤抖了,哽咽了起来,她的眼窝中,慢慢噙上了两颗泪珠:“我倒无所谓,这一辈子虽然没有享过什么福,但是也没受过什么罪,可是,我女儿还小……如果她的亲娘不在了……我怕她在这个世界上受委屈,真的!” 哪个亲妈不护犊子? 她担心女儿。山东永清完全是其情期期,其心殷殷呀! 何素芸还很年轻啊。 虽然唐若与华华不知道她具体的岁数,但料来她也不会超过四十岁,大概,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本来,她的生意做得挺顺风顺肉,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 现在她却得了绝症,这老天爷在她的身上,不开眼啊! 不知道,她的婆家和娘家人,知道她得了癌症后,是怎么样的,唐若与华华都不敢问,因为,她俩看着何素芸那两颗含在眼眶子里滴溜溜打转的泪珠,知道此时何素芸的心里,一定悲苦万分。 所以。 唐若与华华也只能说一些于事无补的宽心话,权作安慰。 何素芸拭去了泪珠,埋头吃了一口粉,看她那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中,此时一定压着一块千均巨石,谁也搬不开。…。 无人能搬开,除了她自己。 可。 谁能真正做到看淡生死呵! 生命只有一次,谁不眷恋这个世界呵! 唐若与华华觉得实在坐不下去了,因为,本身看到已经瘦脱了形的何素芸,就让人心情十分沉重压抑了,再加上她那悲苦万分的表情与眼神,特别是勉强一笑的时候,看上去倒有七分像哭。 真的! 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这个时候,她实在太需要家人的陪伴与宽慰了,像唐若与华华这样的外人,说几句安慰的话,都能让何素芸眼窝发烫心中温暖,更别说家人了。 不管她的病结果如何,唐若觉得,现在,只有家人的陪伴与鼓励,才能激发她与病魔做斗争的勇气与力量了。 当然,如果她自己不放弃,亦怀着强烈的求生意志。123。说不定,也是可以战胜病魔的。 所以,唐若与华华离开何素芸的门面,回到她们楼下时,唐若还说:“我觉得,何素芸自己不能放弃呀,像她刚才说的,为了她女儿,她也应该好好治病,即使治不好,但起码也应该控制住。” 华华点点头,她跟唐若一样,并不知道癌症晚期对何素芸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意味着何素芸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给她下确诊书的那个大夫已经好心的给了何素芸和家属意见:“多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的争取替病人完成,发现的这么晚,治是治不好了,最多病人多受点罪,多活个仨月俩月的,然后依然于事无补!” 医生的话不失委婉。 。也很有良心了:现在,即使住在医院里,放疗化疗,也不过只能延长个把两个月的寿命而已,而医疗费呢?癌症患者如果进入化放疗阶段,那医疗费,可是个无底洞啊! 还是保守治疗吧! 何素芸也这样说的:算了,家里的情况她太清楚了,即使这几年她拼死拼活的跟个男人一样,风里雨里做着水果生意,有了一点点积蓄,可是对她的病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事情,根本没用了,何必浪费,何素芸赚的钱,那可都且血汗钱,和帮她做事的那些工人一样,都是一个子一个子攒下来的。 唉!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命运就是这样无情,病魔面前,人的力量,十分有限又无力。 何素芸手下那些工人,有一些听说了她诊断出癌症的消息后。山东永清倒是一百两百地也送了一些钱来,又有什么用呢? 像何素芸拒绝的时候说的那样:“谢谢了,我谢谢你们了,来看过我,心意我领了,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大家挣点钱都不容易,再说了,这个钱即使我拿来买了鸡鸭鱼肉等好吃的,回头又被癌细胞给吃了,其实,我现在不管吃什么,都是等于给癌细胞吃的了。” 一番话,倒让本来和她一起眼中含泪的工人们,笑了起来。 唐若冲华华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家里,她对已经蒸好了丸子糕的老妈道:“妈,何素芸得了癌症,检查出来是晚期,你们知道不知道?” 她妈点点头,声音里也满是同情:“嗯,知道,我昨天还跟华华妈每人送了一百块钱过去给她,一开始她死活不要……啊唷……呸呸呸,一开始,她不要,后来我俩硬塞到她手里,告诉她不收就是嫌钱少,看不起人,她才收下了。” 唐若“哦”了一声,她拿过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口,刚才吃米粉的时候,腌豆角吃多了,有些口渴。 唐若叹了一口气。 ~ 。 第121章 唐敏回来了 一口气刚叹完。 她姐唐敏回来了。 唐敏与男朋友黄斌在桂林的小日子,本来过得挺潇洒的。 确实潇洒。 都年轻,都还有大把的美好年华可以肆意挥霍。 若仔细看,其实,唐敏也是一位含苞待放,花一般的大姑娘呀! 如果有人偶尔经过她身边留下心注下意,会惊讶的发现身边这位姑娘其实相当耐看,大眼睛水灵灵的,身材出落得又高挑。 虽然,她不如唐若美、更没有华华艳,但是,她的美丽,却拥有一份淡淡的从容。 这份从容,来自她自幼就安静详和的生活,来自作为长女,父母对她的宠爱,这让她自有一种属于她自己的美。 而她与黄斌的爱情。123。更是使她如同一枝盛开的桂花那般,瞬间烂漫起来了。 许多个晚上。 她那白白嫩嫩十个指节间五对漩涡的手,都被黄斌紧紧牵着,谁先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牵手,牵对手。 当然是黄斌先喜欢的她。 话说,黄斌除了有点懒,爱打游戏外,似乎也没什么其它太多缺点,长相也过得去,小伙子真要勤快起来,干活也很有劲头的。 对于唐敏而言,黄斌虽懒,但不惰。 。她可以指挥的动,好吃,并不贪,能适可而止。 他和唐敏就象两块磁铁一样,在恰好的一个时间节点上,如同阴极吸上阳极那样,吸在了一起。 至于他俩究竟是谁先吸引的谁,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真切切存在,或许只因为刹那间的心动,唐敏就已经和黄斌把心动付诸到了行动,恋爱,谈得如火如荼。 黄斌最近挺“勤快”,他已经把字典中的懒字抠掉了,每天把唐敏送到她上班的酒店后,就掉转摩托车,直奔网吧,奋战在属于他的沙场上,一会点支烟,一会因为PK或爆了宝贝,而闷吼一声:“卧槽。山东永清道术0-3的大手镯!” 有时候,他如果去外面跑了一阵子摩托车,赚了点钱后,那么,在唐敏下班他去接她的时候,他的嘴中有时也叼一枝红玫瑰花,有时,裤兜里也会藏两只喜之郎果冻,甚至,有时他还会跑到肯德基去等上一只新鲜出炉的麦辣鸡肉堡,守在唐敏上班的酒店门口等她下班,好接她一起回家。 黄斌每天对唐敏早接晚送,她也挺高兴,有时,她甚至还会坐在黄斌的背后,拉开包包的拉链还趁机补个淡妆。 唐敏上班,当的是站门口的咨客,大堂经理要求她们几个咨客必须化淡妆,抹红嘴唇儿。 唐敏还行,挺会捯饬自己,可看看另一个女孩子,经常把嘴唇抹得红的没法看,有一天被她们领班发现了,生怕连累自己挨经理的批,领班倒先把那个女孩子给训的眼泪汪汪的。 如果天气暖和,没风,黄斌也会载着唐敏到漓江边上玩,俩人搂着说些亲热话。…。 不过。 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却是什么也不说,黄斌坐在江边的行道椅上,抱着她,静静地一起坐着看江景,坐累了,再换个姿势。 黄斌有时也会热情洋溢的亲一亲唐敏,唐敏就搂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谈恋爱嘛!搂搂抱抱很正常,不搂不抱才有问题。 当然,有时候,黄斌勤快劲上来了,连跑几天赚到钱了,也常常载着唐若下馆子,应该说,黄斌对唐敏还是挺不错的。 他对唐敏忠诚,不会在外面瞎搞。 假如。唐敏让他从高高的解放大桥上跳下去,借以检验他对她的忠诚度,他一定会加倍用力往上跃以便从更高处下去。123。来表达对她的爱,不过幸好唐敏并不会让他跳江,其实,真跳也没事,黄斌的水性好得可以在水里踩水走,无波无浪的漓江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 他以前没认识唐敏的时候,还在漓江边救过一个小孩呢! 当时,那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到江边是洗手还是洗东西,有个小孩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不会水的他两只手伸着在水里拼命直扑腾,另外一个都吓傻了。 黄斌正把车停在旁边树荫下打盹,听见动静,见有人落水,“咚”一下就跳下去了。 。他的水性,就算岸上那个小孩一起掉下来,他也能全救上去。 黄斌三下两下就把那落水小孩给推上了岸,那小孩,连水都没喝几口。 两个小孩脸色煞白,却有礼貌的不忘连声跟黄斌道谢,黄斌一摆手:“走吧,走吧,快回家吧,以后千万不要在江边玩了。” 话说,唐敏虽然不让黄斌跳江,但有时会让他跳高,跳起来去摘树上香喷喷的桂花。 当黄斌一连蹦了几次也还是够不着,不知如何交差时,唐若嗔他道:“笨蛋!你蹲下来,我骑在你的肩膀上,然后,伸手去摘不就行了吗?” 黄斌忙蹲下。山东永清唐敏一偏腿骑在他肩膀上。 可惜,两人加在一起,还差那么一点点,仍是够不着那枝她想要的桂花,唐敏就想把身子起高些,她索性像个杂技演员一样,从黄斌的肩头上站了起来,黄斌赶紧用尽吃奶的力气,紧紧搂着唐敏的腿,生怕她摔着。 唐敏拗了那枝花朵最密的桂花,一边闻着香味,一边心花怒放听着黄斌的阿谀奉承:“你真聪明!这样都能行!” 唐敏笑道:“因为你吃的多,一个人如果只肯在嘴上下功夫,那么就不怎么爱在脑子里下功夫了,以后少吃点!” 黄斌居然感觉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黄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的极有规律,一爬起来就洗脸刷牙收拾个人卫生,弄利索了照照镜子,去楼下发动摩托车,等唐敏下楼后一溜烟送至她上班处,路上顺便买好早点,接着开始干活,有时是跑摩的拉客,有时是打打小怪兽。…。 他一般都是上午上网,中午后跑摩的拉客,因为上午坐摩的的客人少,下午人多。 下午接了唐敏,两个人在外面浪漫完了,又跑回家中一起过二人世界的浪漫,两个人钻进被窝里,做一些让人羞羞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能不愉快吗? 不过。 就在前一段时间,唐敏发现自己——怀孕了。 唐敏的好朋友有个把月没来看她了,她就有点着急心慌,于是去买了根试纸验了一下,果然!她怀孕了。 唐敏先是把黄斌扑通扑通捶了一阵子后,然后才告诉了莫名其妙的黄斌:“都是你不好,看看,现在怎么办?” 黄斌也傻眼了。 他把唐敏搂在怀里。123。抚着她的后背,连声安慰着她:“别急,让我想一想,别急。” 他能有什么办法,一根烟已经抽完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结婚!” 唐敏“噢”了一声:“结婚?我们现在拿什么结婚?有钱吗?结婚住哪里?你还没有带我去过你家,你家里的人知道吗?再说了,如果被我爸我妈知道了,他们还不得气死?” 黄斌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唐敏倒是干脆利索,她又狠狠地捶了几下黄斌:“怎么办?打掉呗,你看看你。 。都是你干的好事,下一次,如果保险措施没做好,就不要再碰我。” 下一次再说下次。 先把这一次解决了再说。 黄斌只好带着唐敏去做了手术,替唐敏做手术的医生倒没问什么,反而关心地嘱咐她道:“姑娘,回去买点好吃的,好好补一补,这个手术虽然不大,但是也等于坐一个小月子,一定要注意休息,小心落下妇科病。” 她的话,让唐敏听了频频点头,心里倒是暖暖的。 本来,来之前,她还生怕遇上个问东问西的医生,又或更尴尬的碰上个男医生,那,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倒宁愿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不愿意让男医生看到自己的身体。 还好。 让她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唐敏跟领班慌称身体不舒服。山东永清请了几天假,她想回家休息两天,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挺想吃老妈做的饭的。 黄斌也抱着头懊恼了好一阵子,他现在也体会到了没钱的苦恼了,如果有钱,那么,他什么时候跟唐若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谁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自己也不用急得直抓脑袋。 黄斌就跟唐敏说:“你回去休息几天也好,我也回家一趟,正好,我爸跟我说过让我在镇上开一家药水肥料店的事情,我回去再问一问,我觉得,老是这样在桂林开摩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他的话,倒让唐敏挺高兴。 于是。 两个人各回各家。 唐敏就回来了,回来看到妹妹跟老妈在家,她也问了一下何素芸的事,因为,刚才她上楼之前,就已经站在何素芸的门面处听了一阵子了。…。 唐若跟华华刚一离开后,就又有两个跟着何素芸做事情的老女人,来到何素芸这里送钱过来,主要是安慰一下自己曾经的老板。 唐敏就知道了何素芸得病的事。 她也跟妹妹一样,先是拿起一只杯子,往肚子里灌了一气凉白开才说话:“咳,咳咳……妈,刚才我在楼下,听说何素芸得了癌症了,是真的吗?” 这个唐敏,医生明明说了让她忌生冷的东西,她还喝凉开水,她应该喝温开水呀,最好是化了一点蜂蜜或者红糖进去的温开水。 唐若妈看看大女儿,她来不及问大女儿为什么回来了,而只能先回答唐敏的问话:“嗯,是的,你小点声,别大声嚷嚷,也别到处乱说……还有你,知道不?别人家的事情,不要乱说。” 唐若妈说着大女儿,连小女儿也一起捎带上了。 唐若点点头。123。她自有分寸,她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打听别人家的秘密,喜欢说长道短的人。 倒是她的三堂婶顾红娟,十分热爱搜集各种消息,不管是官方的消息,还是民间的小道消息,也不管是本村的还是邻村的,几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文化程度小学的顾红娟记忆力出奇的好,村子里哪家哪户最近有什么消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说错到另一家身上。 她的本事,应该是娘胎里带来的,因为她娘,也如此厉害。 唐若妈现在才问大女儿:“哎,敏敏,你今天休息吗?怎么回来了?” 唐若追问道:“是啊姐。 。你怎么回来了?没上班吗?” 唐敏搬了张板凳,坐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摇了摇脖子,又把刚刚喝过的水杯往桌子里面推了一推:“酒店生意不好,淡季,多放了几天假,我回来休息几天。” 哦! 原来如此。 唐敏对妈妈跟妹妹都撒了谎,她与黄斌的事情,暂时还不想告诉家里,至于她怀孕后又做了流产手术的事情,她当然更不会说了。 她不说,她妈与唐若当然不知道,刚才,唐敏坐了一路的车,颠簸了一阵子后,后背上一个劲的出虚汗,她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似的,就走到她与唐若的房间,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当唐敏一觉醒来后。山东永清发现已是下午了,她妈正坐在客厅里皱着眉头缝东西,唐若不知道去哪里了,没在家,她就从床上起来了。 睡了一觉,虽然身体舒服了许多,但是,还是有点乏力。 她妈听见动静,见她从床上起来了,忙拿过一个软垫子放在旁边的一张板凳上,示意她坐下。 唐敏看看她妈,她妈也看着她,从她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唐敏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才刚刚从外面回来,她妈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唐敏坐了下来,她浑身都懒洋洋的,确实,也不适合站。 她妈严肃的问道:“敏敏,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怀过孕,刚刚做过流产手术?” 真是怕什么,她妈就问什么。 可是,唐敏见自己的老妈一脸黑线的模样,情知此事既已败露,瞒,是瞒不过去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轻轻“嗯”了一声:“嗯!” 。 第122章 良师益友 她妈的脸“唰”的一下,由黑变绿了。 气的。 她妈一把抄起了旁边的鸡毛掸子,死死握在手中,看那意思,是想揍唐敏几下子,不过,她终于还是没有拿鸡毛掸子打人,而是“唰唰唰”扫了扫旁边做针线的桌子。 上面倒是有点线头子,都被她哆哆嗦嗦扫到地上了:“敏啊敏,你说说你……唉!” 她妈也不知道,是该骂女儿,还是该对女儿嘘下寒,问下暖,她恨恨地错了错牙根,听在唐敏的耳朵里,“咯吱咯吱”响得分外惊心。 其实。 唐敏自己也后悔死了,可是,事已至此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啊! 她妈的眉毛皱得都能拧出水来了。123。看那样子,她的心中正在剧烈斗争着什么,最后,却开口问女儿:“那个男的是哪里的?干什么的?” 唐敏因为她妈半天不开口,一直揪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她一五一十把黄斌的情况老实交待了出来。 黄斌家在离县城不算太远的一个镇子上,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他爸在镇上开了一个卖烟酒糖茶的小卖店,跟他妈老两口子守着那个小商店过日子,开商店的门面,也是他们自己的。 那可是三大间齐唰唰临主街的门面房,虽然是瓦房子。 。但是,黄斌说了,他爸和他妈准备明年就把瓦房子扒了,盖一栋三层半的楼房。 他妈没事的时候,还在后面的院子里养养猪,养养鸡什么的,每年他家的腊肉倒烘不少。 总的来说,黄斌的家庭条件还可以的。 她妈听了女儿的这一番话,刚才被唐敏气得差点犯了的牙疼病,一下子倒好了一半多。 唐敏看看老妈,只见她一只手捂着腮帮子,“嗞嗞嗞”往里吸着凉气:“那,那个男的……黄斌,你们打算怎么办?他打算什么时候和你结婚?” 唐敏忙倒了一杯凉白开推到她妈的面前:“妈,你喝水……黄斌说了,他爸让他回去。山东永清他爸准备腾出两间门面房给他做生意,卖药水和种子化肥,如果要和他结婚,那也得等明年他家里把房子盖好了再说吧!” 唐敏妈有点急:“什么?等到明年,你们今年也可以结婚啊,结婚跟盖房子又没有什么关系。” 唐敏笑了:“谁说没关系?就他家那破房子,跟农村的老屋似的,让我跟他在那里面结婚?真是搞笑了,妈,你怎么想的?” 她妈没怎么想,她妈只是心疼她,替姑娘担心。 早一点结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怀娃,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了,明年? 明年还早着呢,谁知道自己看似精明透顶其实却极其糊涂的大女儿,结婚之前,还会不会再怀? 这些话,本来她妈不想说,但是,她想了想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大女儿提个醒,上上政治课:“敏敏,女人不能常打孩子的,你知不知道?女人的子宫就跟个豆腐口袋似的,就那么厚,刮一次就薄一点……”…。 她妈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透彻了。 唐敏当然知道,她自己也后悔的要命呢,但是,有些话,她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大姑娘,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说什么?说,黄斌以后保险措施做不好,她就坚决不让他碰自己么? 多不好意思。 唐敏只有点着头道:“我知道,我自己有分寸。” 她妈站了起来,想到外面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人偷听她们家的墙根,于是,她妈就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扔在了桌子上,经过唐敏身边时,仍觉得心中的那口气没有出尽,就伸出食指在唐敏的额头上用力戳了一指头,恨恨地道:“你呀!你呀……” 把唐敏戳得身子往后面一张:“妈……” 她妈在那个公共阳台上站了一下子。123。臆想中那个偷听她们家墙根的人没有,她倒是听到了隔壁华华家里,一阵阵传来了华华与自己小女儿的笑声。 她就走到和华华家相邻的那堵墙边,装着用手撩拨唐若种的那株月季花的叶子,偷听着华华与唐若的谈话。 她自己,倒成了一个偷墙根者。 只听见华华大声笑道:“是吗?他怎么能这样呢?他还带你做什么了?” 华华的声音止住了,传来了唐若的笑声:“没做什么了,就是照了相,然后就一起回公司了……” 什么? 唐若妈听了墙那边两个人的这几句话。 。下意识的竟迸出一句话来:“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侧着耳朵,屏气息声还想偷听点什么,可是,只听到了一阵远去脚步声和“呯”的一下关门的声音,唐若与华华应该是出了这间与她们这边相邻的房,去了外面客厅里了。 唐若妈走回自家客厅,觉得心头燥热,又看到大女儿跟一株被风吹倒的病海棠似的又躺回了床上,心中愈发烦燥,她抓起桌子上那碗凉白开,“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她的水喝完了,唐若也回来了。 唐若妈示意小女儿坐在板凳上,她准备审审唐若。山东永清刚才听见了一点秘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审出来,免得唐若跟她姐一样。 “坐下。” 唐若见她妈脸色不善,心想我又没招你惹你,你朝我摆出这样色茬俱厉的模样做什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唐若坦然而坐,大大方方看着自己的老妈笑道:“干嘛呀妈?你今天审犯人啊?” 她妈也坐了下来,双眼直瞪着唐若,想了想才道:“……你和那人照的相片是怎么回事?那个男的是谁?是干什么的?” 唐若妈决定单刀直入,不跟女儿兜圈子。 唐若奇道:“什么男人?什么照片?妈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就是你和他照完相,一起回公司那个男人,他是你们公司的吧?是什么人?” 唐若觉得简直奇了怪了,刚才自己才跟华华聊到和自己公司的电工小吴一起照相的事,她妈怎么就把话题扯到这茬上来了,她瞬间明白了。…。 唐若冲她妈嚷嚷道:“妈,你偷听墙根?你怎么能这样呐?” 她妈才不理什么偷听墙根的话茬,她对唐若紧逼不舍追问道:“那个男的是谁?是他在追你吗?你答应了没有?你有没有和他谈恋爱?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话把唐若给问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妈解释,只好说道:“那个男的是我们公司的电工,就是一个普通的同事,那天一起去公园照了几张相,我和他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 普通同事? 她妈半信半疑道:“真的?你们就是普通关系?” 唐若觉得她妈的话真可笑,她跟电工小吴可不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嘛! 最多,也就算小吴对她有那么一些意思。123。想通过请她去公园玩,委婉地表达一下对她的爱慕而已,她又不喜欢小吴,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嘛。 所以。 唐若理直气壮地对她妈道:“是的,就是普通同事关系,我又不喜欢他,真是的,不过就是同事不好拒绝,照了两张相而已。” 唐若妈见女儿说得么干脆,一副理不屈的样子,心里的疑问倒是变成了表扬:“那就好,妈妈知道你懂事,有分寸,那就好……” 呵呵。 她妈其实一直在琢磨大女儿的事了,唐若的话外音。 。她也没听出来,那就是——我又不喜欢他这五个字。 如果她妈顺着这五个刨根问底的话,必能将范云给挖出来。 至于方科,可以忽视之,一个可以恬不知耻问女人要精神损失费的男人,能叫男人吗? 唐若见她妈不再揪着自己不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她妈一直追问自己,要是那样,如果挖到范云那里的话,她倒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妈解释。 唐若见她妈不再问自己了,忙站起来,又溜了出去。 唐若又走到华华家。 见了华华第一句话,就是:“哎!刚才我们两个说的话,都被我妈给听去了。” 华华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是嘛?她怎么听到的?” 唐若指指墙。 这—— 华华也不能跟唐若说。山东永清你妈怎么那样啊,怎么喜欢偷听别人家的墙根啊? 她满不在乎道:“听就听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二十多了,光明正大谈恋爱不行啊?” 唐若小声嘀咕道:“我还没到二十,我还差几个月。” 华华“扑哧”一下笑了:“你懂什么?其实,如果按照虚岁算,我们都已经二十一岁了,你知道吗?” 唐若觉得华华的话毫无道理,二十就二十,十九就十九,哪来的那些名堂? 华华见她脸上既有疑惑,又有不服,就笑着解释道:“傻子,你又不是在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唐若觉得华华的话问得好没道理,傻子也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啊:“当然是在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华华一拍她的肩,顺手还摸了唐若一把脸:“这就对了嘛,你在妈妈的肚子里,是不是要从很小很小的胚胎一点点长大?是不是要在老妈的肚子里呆上接近一年,她才能把你生出来?这一年,难道不该算一岁吗?其实,一个人只要从老妈的肚子里一生出来,就应该算是一岁了,懂了吗?” 唐若眨眨眼,“哦”了一声后又点了点头,别说,华华说的还挺有道理,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 华华真是她的良师益友呀!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我正好想去一趟派出所,去换一下身份证,走吧,带你一起去!”华华挽起唐若的胳膊道。 那就走吧。 “呜呜呜……” 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到了派出所,负责办理事务的那个窗口里,只有一个民警在上班。123。此时,正坐在一台大屁股计算机前面,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对旁边的一对手里拿着户口簿的老夫妻解释着什么。 华华把摩托车停好,挤到窗口处对那个民警道:“办身份证。” 那个民警对她插队的行为,严重恼火,但看在华华是一个漂亮女孩子的份上,倒没冲她发火,而是指着窗口下面道:“今天不办,明天再来,你看看下面……” 华华这才去看那张告示,看了,果然,上面写着日期,今天,确实不在办理之日。 她略感失望,冲窗口里面说了一声:“谢谢啊,同志!” 那个民警又看了她一眼,心里倒没那么恼火她了,他觉得,八成。 。她只是个性格莽撞的姑娘罢了,仅此而已。 华华摇了摇她手中那张旧身份证,对唐若摇摇头道:“今天办不成了,明天吧!” 唐若点头。 那就明天呗。 她俩上了摩托车,刚要走,这时候,碰巧李希刚从派出所的大院里骑着警用摩托车出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华华跟唐若,忙把摩托车停在她俩身边:“喂!你俩来这儿做什么?” 唐若知道他是范云的好战友铁哥们,刚想搭茬,华华说话了。 华华摇着手中的身份证,对希刚笑道:“办身份证呐,那个公安说要明天才能办。” 希刚点点头,把她的身份证接了过去:“今天也可以办啊!” 什么? 华华感觉受了欺骗,脸一沉,刚想去找窗口里那个民警理论。山东永清希刚说话了:“今天本来是不能办的,因为我们照相室今天是不开的,但是,刚刚我看到那个照相的师傅来了,应该还没有走,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找他。” 那太好了,免得明天再跑一趟了。 唐若与华华就跟在希刚的身后。 希刚示意她俩站在旁边等下,他走入那个办事处的小房间里,跟那个正把计算机键盘按得“噼里啪啦”直响的民警耳语了几句。 那个民警边打字边笑,还抬头又朝外面望了望华华与唐若,然后,点了点头。 希刚这才走出来,冲华华与唐若一招手,她俩忙跟了过去。 三个人绕过一个种着郁郁青青的水杉树的水泥花池子,进了照相室,果然,里面有一个男人,正低头鼓捣着什么东西,不用问,一定是摄影师了。 唐若与希刚站在旁边看着,看那个摄影师帮一脸严肃的华华“咔嚓,咔嚓”,照了两张证件照。 此时,当然是不能对华华说什么笑一笑、茄子的啦! 。 第123章 拿到了镯子 照完相,然后希刚带着她俩,到窗口那里交了钱,那个民警给华华开好收据,抿着嘴,又看了她一眼。 妥了! 到时候来拿新证件就可以了。 华华笑呵呵对希刚道谢:“太谢谢了,今天要不是碰到你,明天还得再跑一趟。” 希刚跨上他的警用摩托车,冲华华与唐若摆摆手:“不用客气,这也是为人民服务,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一加油门,“轰,轰”,一骑绝尘而去,瞬间拐上了大路,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华华也打燃了摩托车:“走吧,我们去街上逛一逛,买点东西。” 行吧! 逛逛就逛逛。 不说她俩逛街。123。回头再说范云。 范云回家吃过午饭就回城里来了,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他就发信息给唐若:“晚上一起吃饭?” 唐若秒回了:“晚上我跟华华一起在她家吃,你自己搞定吧,爱你哟!” 范云觉得唐若一点也不爱自己了。 只要华华一回来,他就完全失宠了,唐若就去陪华华去了,而把他撂在了一边。 范云委委屈屈回道:“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明天再说明天的。 范云下午也没去哪。 。在宿舍搞了一下午个人卫生,把那些床单被罩都洗了,也包括他的一大堆脏衣服,臭袜子。 洗完这些,下楼去饭堂吃了个饭,然后又回到楼上,躺在铁架子床上看书,那本《基督山伯爵》,他已经看了一半了,看到伯爵准备复仇那儿了,范云觉得这本小说,作家写得真好,于是,他又看入了迷。 范云一直看书看到外面天色已黑如锅底,看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他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决定睡觉。 睡觉。 骑马坐轿,不如睡觉。 范云跳下床,把窗子缝隙推大一些,外面凉爽的风一下子灌了进了,真舒服。 舒服不了多久了。山东永清随着夏天的到来,他们这个没有空调的宿舍,就该热了。 不过。 夏天一下子倒还来不了那么快。 倒是范云与打金店老板约好的取镯子的时间,一天两天的就来了。 范云第四天才去取。 说好的三天,他又多给了那个打金师傅一天,这一下子,那个师傅总应该精益求精,好好打那只说好的缠枝莲花伴祥云的钿丝镯子了吧? 没错。 当范云第四天上了班,先在报刊亭那里跟余丽拿开了几句玩笑后,才去打金店。 打金店老板见了范云,满面堆笑,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红绸缎盒子:“昨天你怎么没来取?我昨天收档后又等了你一个多小时,见你没来,才收的摊。” 范云挑了挑眉毛:“昨天上班太忙了,下午又有事,所以就没过来,怎么样,打好了吗?” 打金店老板一指绸缎盒子:“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能怎么样。 范云当然是十分满意了。 当他打开那只绸缎盒子,目光一下子就被放在盒子中间那只金灿灿的镯子给吸引住了,金子,就是金子。 不服不行。 范云把那只镯子小心的拿起来,感觉这只金镯子还是挺有一点份量的。 细看看,通体黄澄澄亮闪闪的镯子上,每一条花纹,每一片叶片都雕琢的栩栩如生,可见做工之精良。 范云很满意。 关键是,打这一只金镯子的手工费还很低,按理说,这么精致的手工打出来的镯子,手工费应该不低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范云觉得,手工费极其优惠,相对于镯子的价值来说,几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范云把镯子小心地又放回绸缎盒子里。123。付了手工费,并对打金店老板道了谢后,小心地把绸缎盒子揣进了裤兜里。 他还用手指头插了插裤兜,检查了一下裤兜有没有破洞。 哈! 范云小心得实在有点多余了。 他摸出手机,给唐若发了一条信息:“晚上几点见?” 不一会儿,唐若回道:到时候我发信息给你,你就上来吃饭。 呵呵! 今天一整天。 范云的工作重点就放在他裤兜里的那只盒子上了,他再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挤了。 。而是找一些没有什么人的地方站着,时不时,伸手去裤兜里摸一下。 他生怕有扒手发现了他裤兜里的秘密,凑到他身边把镯子扒了去。 上午倒是无事。 下午的时候,范云东瞅西看,走到了报刊亭不远处站住了。 余丽拿冲他摇着手道:“范云,过来,过来帮我看一会儿,我去一下厕所。” 她现在跟范云混熟了,可以随便吆喝他了。 不! 应该说是范云跟她混熟了,有时候,余丽拿攥着手纸,去她亭子远处的公共厕所的时候,就会招呼范云帮她看着报刊亭,并告诉范云,什么东西卖什么价钱,报刊杂志倒好说。山东永清都是明码标价的,关键是她那些小东小西,范云就会一边应着她,一边又催着她:“知道了,知道了,喂!你快一点啊,别太久了!” 余丽拿走出报刊亭还不忘回眸一笑:“知道了!” 此时。 范云见余丽拿又招呼他,假装看不见她也已经晚了,只好慢慢吞吞走过去:“干嘛?有什么事?” “看一会儿,我去厕所。” 行吧。 谁叫范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呐。 不过,他并没有替余丽拿守太久。 她一会就回来了。 余丽拿回到亭子里。 她俯身从报刊亭桌洞里摸出一个柚子递给范云:“来,你来破柚子,我要卖货,懒得再洗手了。” 行吧。 范云看在柚子的份上,就不介意她荒谬的理由了。 破开了柚子皮,范云发现这只柚子还是只血柚,挺不错,他就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柚子。…。 范云把柚子剥净,劈成两半,然后撕了一块大的递给余丽拿:“喂,丽拿,你这个柚子买得真不错,看上去水份还挺足,一点不像蜜柚那样,干巴巴的。” 余丽拿接过柚子,用抹着红红指甲油的尖指甲掐开柚瓣上的边,轻轻撕着:“那是,现在的蜜柚根本不能吃了,要吃,就吃这种柚子,其实,我这个柚子也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别人送的。” 范云抬头盯着她:“谁送的?” 余丽拿觉得范云问得真有意思,她倒“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余丽拿一脸坏笑的看了看范云:“谁送的?呵呵,送我柚子的那个人,说出来你不晓得,讲出来你不认识!” 这话说的。 范云明知她在揶揄自己,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问道:“到底是谁啊。说出来听听。123。说不定我就认识呢?” 余丽拿笑道:“我老表送的,治国,你认识吗?” 范云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治国我当然认识了,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喝过酒呐!” 余丽拿倒奇怪了:“真的?在哪里喝的?” “在饭店里呀,就在水街旁边那家牛八宝店里,我俩每个人还喝了一瓶啤酒呢。” 范云编起瞎话,一套一套的。 余丽拿“咯咯”笑着,她把柚子中间的籽儿全抠在了手中,然后冲范云一扬手,把柚籽儿撒在了他的脸上与头上。 。余丽拿笑道:“瞎说,我老表今天才出车回来,昨天什么时候跟你在水街上喝酒了?胡说八道,范云你就是个大骗子。” 范云见谎话被她戳破,咧着嘴呲着牙冲她“嘿嘿”一乐,他将手中已经剥好的柚子冲余丽拿一扬:“吃柚子,这柚子好吃。” 吃完柚子,范云问余丽拿:“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没有的话,我就走了,我到教育路口转一圈,然后回来就可以下班了,你也可以收档口了。” 余丽拿朝他眨了眨眼,送了个秋波,然后点点头道:“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范云就离开报刊亭,他低着头,也没去看路边上有没有无证小贩什么的了,而是在琢磨刚才余丽拿那个秋波的意思。 余丽拿跟她老公刚结婚才一年多。山东永清到现在还没有小孩,有时候范云听余丽拿说起她们夫妻俩的感情,似乎时好时坏的,余丽拿怀不上小孩,原因在她那个老公,因为她老公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说他有个什么稀少症,所以,余丽拿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老婆肚子结不出果子来,老公就容易想三想四,他老公就生怕自己的老婆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就想着把这个报刊亭盘下来,给余丽拿开。 莫非,他是想让余丽拿在这里从一个标致的小媳妇守成一朵黄脸婆不成么? 其心,可疑。 余丽拿本来对老公并无二心,两口子结婚才一年多,暂时有没有小孩其实并不影响夫妻感情,可是,她老公管她有点紧,每次她收摊回家,他总是缠着她问东问西的,让她心里倒是颇有一些不耐烦,就像刚才,她让范云破柚子吃,如果被她老公看见了,指不定又怎么想呢!…。 她老公是个医生。 她老公在两江医院里坐诊,是一名外科大夫,可惜的是,医生治不了自己的病,他更看不了自己身上的不孕不育症。 如果他想和余丽拿要小孩,除非做试管婴儿,可是,别看他是个医生,做为医生的他的心理上虽然能接受试管婴儿,可是情感上却又有抵触情绪。 又或,他对自己身体的好转仍报有很大的希望,也未可知。 毕竟。 他们两口子都还年轻嘛。 余丽拿觉得自己的老公婆婆妈妈的,一点也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嘴巴一天到晚还“叨叨叨,叨叨叨”的叨个不停,有时候,真的让她很烦。 她觉得范云身上倒是有一种男子汉气概,特别是范云有时候跟她说话开玩笑时,嘴角上带的那种坏笑,让余丽拿觉得,范云很MAN,很有男人味。 制服吴三时。123。更有男人味。 所以。 余丽拿对范云也挺不错的,有什么好吃的,常常也会留给范云吃。 一开始,她对范云自然是存了拢络之意的,但是多接触了几次后,她却发现,范云实在是个挺不错的人,别人不说,只说她自己,十分喊得动范云,她一喊范云帮她做什么事,范云都挺积极的,这样次数多了,她对范云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范云其实对余丽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人与人,都应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她一个女人守着个报刊亭,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需要离开的时候,而范云,现在又负责这一片,他帮下她,也是应该的。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穿着制服,余丽拿信任他,信任他。 。才喊他,他,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不管怎么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九个大字,范云还是一直铭记于心中的。 余丽拿也是亿万个人民,其中的之一。 范云想着心事,就走到了教育路口。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路口的七八个无证小贩。 那些小贩一边卖东西,一边东张西望四处看着,此时,有一个小贩似乎看到了范云,他正警惕地提醒着同伴,那些小贩,也纷纷朝范云这边看过来。 范云并没有继续走过去了,因为,此时他下班的闹钟声响了,范云就掉头折了回来,那几个小贩,唉!让他们卖一会算了。 等下,这个路口就会人来人往,旁边几个小区下班的人们纷纷归来时,或许会停下劳累了一天的脚步,在这些小贩手中,买上一把青菜,或几只桔子拎回家里去。 就这样吧! 范云折了回来。山东永清余丽拿也开始收拾东西了,此时,范云帮不上她什么忙,报刊亭本就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让她一个人整理好了。 范云的那本《基督山伯爵》快看完了,他决定现在去新华书店里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小说,有,就买上一本晚上的时候看。 走过移动营业厅时,范云又走到里面给手机充了三十块钱的话费,话说,这个话费充一下三十,充一下五十的,感觉十分不耐用呀,范云觉得自己一个月下来似乎并没有打几个电话,发几条信息,可是,不知不觉,充个几十块钱就不见了。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的话费是不是被偷偷地扣掉了,可是,当他拨打10086的时候,里面温柔的女声却告诉他:“先生,您反映的情况已经受理,稍后会有专门的客服人员联系您的,谢谢您的来电,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嗨! 范云觉得,客气话不用说了,什么时候接电话不要钱,才是硬道理。 听说,电信都已经单向收费了。 。 第124章 凡事都低调的范云 范云充了话费,走到门口小广场站了一会。 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有拎着鸡鱼肉蛋匆匆归家的主妇,也有相依相偎讨论着晚上去哪里吃饭的小情侣,一个个脸上表情各异,但是,细看之下,无非喜、怒、哀、乐。 众生之相,极有意味。 芸芸红尘,谁能勘破。 范云站了一会,感觉无趣,他就向前走去,一直走进新华书店里。 还是这里好,在这书山文海里,再多的时间都能消磨掉,但,又不仅仅只是消磨,在这里,会让人情不自禁跟着那一粒粒文字,不停的品味着作者笔下描述的世界,也许是哲理,也许是故事,也许是感悟——都是一些智慧的浪花。 范云进去后。123。走到外国名著那里,他站在一排排外国名著前面,看着那些什么《茶花女》,《呼啸山庄》,《安娜卡列宁娜》什么的,一时竟不知道该看哪个,最后,范云一伸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捧在手中翻了起来。 呵! 这本书,他以前也看过,但细节早忘了,主人公他也只记住了一个角保尔-柯察金,对于范云来说,看外国书最让他头痛的不是内容,而是那一个个看过即忘的人名。 外国人名,许多都是一串一串的。 。很难记呀。 范云觉得,还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汉字写成的人名好记,比如许多人的名字,他在书中只看见过一次,就在心中永远的记住了那些名字。 如少安,如少平,如晓霞,如巧珍,如高加林,等等等等。 甚至,他还记得一个叫做马拴的名字,一个在书中被几笔带过的小小配角,他都还记得。 范云刚刚看到保尔沾满泥巴的破靴子那里,唐若的短信息就来了:上来吧,人都已经走完了。 范云忙将手中的小说插回书架,走出了书店。 那个戴眼镜的售货员推了推他的眼镜,看着范云的背影深思着,大概。山东永清他觉得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的范云,终于又来了。 有些人还真是这样,出于某些原因,在自己的生活中,在一些特定的场景里,居然渐渐成了自己熟悉的陌生人,自己只要一到那些场景里,不自觉就会想到那一个人。 例如。 范云之于这个售货员。 范云到了楼上,看见马雪莹正趴在桌子上画画儿,她回头看了一眼范云,并没理他,而是继续在她那个大大的绘图本上涂涂抹抹。 她现在对范云已经熟视无睹了。 唐若笑嘻嘻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范云的眼睛贼溜溜地描了马雪莹一眼,又描了厨房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的动静,就站在唐若面前,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唐若莞尔一笑。 她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头,“biu,biu”,戳了戳范云的肚子:“一肚子草包!” 范云不服气地顶嘴道:“一肚子学问。”…。 他从裤兜里摸出那只红绸缎盒子,递给唐若:“送你一样东西。” 唐若右手接过盒子,左手捏了他的腰一把:“什么东西?用这么漂亮的一个盒子装着。” 漂亮么?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更漂亮。 唐若轻轻揭开盖面,“哇”!金光闪闪,通体璀璨的金镯子,让她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差点闪花她的眼。 唐若掂起镯子,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又看看范云,她把眉毛紧紧地皱成了一条直线:“你挖到宝藏了?” 范云摇头:“没有!” “中大奖了?” “没有。” “说!你是不是抢银行了?”唐若原本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了下来。123。她把眼睛瞪得溜圆,牢牢盯着范云道。 范云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唐若依然不放过他,继续追问道:“那,你老实交待,这只镯子哪来的?” 范云老老实实将因为所以,前后经过给唐若说了一遍。 唐若高兴地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芽儿,她笑眯眯望着范云,用力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把范云掐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嗞……” 唐若把镯子戴进左手腕里,不大不小,正合适,只是。 。唐小兰送她的那一只手表有点碍事,于是,唐若又把镯子褪下来,重新戴在右手腕上。 她朝范云伸出手臂,将春葱一样的手指伸得笔直,露出上面一排小孩儿般可爱的漩涡儿,笑嘻嘻对问范云:“怎么样?好不好看?” 太好看了! 范云无法表达自己高兴的心情,于是就牵住唐若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旁边。 马雪莹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俩,她对范云牵着唐若的手,亲下去的那一刹那,表示了深深的怀疑,在她眼里,一定认为范云把姐姐怎么样了似的。 马雪莹一捂眼睛,对范云喝道:“真不害臊!” 啊呀! 一个五六岁的小毛孩子。山东永清居然连“害臊”这样的词都能说出来,太厉害了,范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恐怕正穿着开裆裤子,和村子里面的淘孩子们一起玩泥巴哪! 现在的小孩,一个个真是人小鬼大,要成精的节奏呀。 范云对马雪莹扮了个鬼脸,又朝她吐了吐舌头。 马雪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看看唐若。 唐若美得不要不要的。 上一次,方科送给她的那条金项链她连戴都没戴,就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今天,范云的这个镯子,看上去比方科的金项链要大气多了,她伸着娇嫩的手臂,盯着镯子上面的花纹左看右看,轻盈的手腕,不住地转来转去。 看了一下子,她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来到范云面前,趁马雪莹不注意,踮起脚跟亲了范云的嘴巴一下。 晕了。 范云觉得自己浑身酥麻,快晕过去了。…。 原来。 女孩子还是挺好哄的。 饭桌上,先玲与杨姐看到了唐若手腕上金光灼灼的镯子后,几乎同时问道:“哟!唐若,你手上那个镯子好漂亮,是金的吧?” “我看一定是金的,你没看到那种黄色那么正,正黄色的。” “看看,看看!” 唐若就把镯子褪下来给了嘴里一连说了两个看看的先玲,先玲接过镯子,捏在手里对着灯光眯着眼看了看,用力点着头道:“没错,就是金的,金黄金黄的,喂!唐若,你这只镯子真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先玲虽然问着唐若,可是,为什么听上去她的话音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呀。 唐若笑着指指范云:“不是我自己买的。123。是他送的。” 她的这句话,让先玲的醋坛子不但打翻了,而且还打破了。 凭什么呀? 凭什么好事情都让唐若轮上了? 按理说,她比唐若认识范云更早一些吧?她对范云也挺有好感的,为什么范云不来追她?范云如果追她,她也绝对不会扭扭捏捏的,一定会同意。 问题是。 范云没有追她。 范云不但没有追她,还把一只这么漂亮的,瞧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金镯子送给了唐若,这,让先玲的心里极不舒服起来。 她甚至突然觉得。 。当初自己就应该撒个谎,骗骗范云,告诉他唐若不过是一个来访的客户而已,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呀! 呵! 后悔也没有用。 现在唐若与范云的关系,就像用五零二胶水沾上了那样牢固了,不!应该说,就像用三百八十伏的三项电焊机,烧得高达上千度的焊条给焊住了那般牢固。 若要强行分开,除非动高压切割枪。 割枪也割不出原来的样子,即使割开了,也仍是最般配的一对,世间,绝找不到另外一个更合适的。 杨姐也接过那只镯子看了半天,她连声夸奖了一阵子后,把镯子套在自己的手脖子上试了试。 可惜。 她的手脖子配不到那只镯子的型号。山东永清比划半天套不进去,她的手腕粗了那么一丢丢,手掌也大了那么一点点,若想套进去,除非在手上涂满肥皂水,还要在另外一个人的协助下,才能将这只镯子戴进去。 范云有点紧张又有点心疼地看着杨姐,生怕她用力过猛,把镯子给捏变形了。 杨姐肉嘟嘟的一对胖手,可是能轮炒勺的,她手上的力气,大着呢! 套不进去。 杨姐把镯子还给唐若,口中“啧啧”连声:“啧啧啧!好漂亮啊,这只镯子,得不少钱吧!” 范云心想,我哪知道多少钱,他顺口胡诌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也没多少钱,一千七百六十块钱!” “哦!” “哦!” 听了他的报价,先玲与杨姐倒是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她们觉得,镯子的价格低于她们的心理预期,所以,也就把这茬事给翻过去了。…。 唐若重新戴好镯子。 范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话说。 如果他们知道那条被打成镯子的项链的主人,原本是花了整整六千大洋买的项链,一定会一个个惊得把舌头吐出来,半天缩不回去的。 范云挟了一块腐竹放进口中嚼着,他明知道镯子是捡来的项链改造的,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闷下头吃饭。 他的性格里,有与之年龄不太相符的低调,或许是因为受那些老班长们的影响吧! 做人,终归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不然,很容易引人嫉妒,就像现在,虽然说先玲与杨姐只是一边赞赏一边表达羡慕,但是,如果唐若与范云的尾巴要是翘起来的话,说不定,她们就马上嫉妒起来的。 有些时候,已经占了便宜了,已经压了别人一头了,就不要那么高调了,现在,展示的可是让人眼花心动的黄澄澄的金镯子,而不是范云以前在部队摸爬滚打的那一身伤疤。 如果是展示伤疤。123。那大可以高调,那是他吃过的苦,而先玲与杨姐她们,若是见了他身上的那些伤疤,绝对会瞬间盈满母性,对他赞不绝口的。 不一样的东西,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态度。 所以。 范云很低调,他只是埋头吃菜,他中午没有吃饱,倒真有些饿了。 唐若其实也很低调,她的低调是因为她对这些金银珠宝没有什么概念,有,她固然喜欢,没有,她也无所谓。 唐若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虚荣之心的。 她的虚荣之心,现在来自范云,如果有人跟她比男朋友,那么,唐若必然是当仁不让的,至于像那些衣服首饰等东西,她倒无所谓,有什么就用什么,有什么就穿什么。 说起来。 。她的一些衣服还是华华送给她的呢,华华送的心安理得,她穿得也心安理得。 但是。 不管怎么说,唐若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她看了看把头埋在碗中,吃得“呼呼啦啦”直响的范云,抿嘴笑了笑,挟起一根绿莹莹的凉拌西芹放在口中,咬得“咯吱咯吱”响。 吃完了饭,大家就散了,范云护送唐若回大院,并一直看着她上楼才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 早上集队的时候,杨宗玮大队长宣布了一条消息,城里近日要搞一次各大部门的联合治理专项行动,需要各个部门抽调一些精兵强将参与,杨大队长捏着一张名单,宣布了早班参加联合行动有关人员的名单。 其中。 就有范云。 范云一头雾水,他从来没干过这个,不懂是什么意思,甚至,听到杨大队念到他的名字时。山东永清他的心里还有些小紧张。 同样在列的班长老魏满不在乎地道:“没什么,到时候你跟着就行了,一般情况下,也不用咱们做什么事的,多看看,长长见识也好,另外,我跟你说范云,这种行动,一般伙食都不错。” 伙食不错。 呵呵! 范云觉得这四个字让他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管他呢,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范云决定,凡是自己有什么不懂的,一切问老魏好了。 如此。 这般。 到了联合行动那天,范云跟在七八个说说笑笑的老队员,上了队里那辆老掉牙的东风面的车。 开车的老敬“咔咔咔,咔咔咔”连着打了几把,才好不容易把车打着,他踩着油门连轰了几脚,“轰,轰!” 一溜烟,面的车开到了正在规划建设中的银杏广场那里。 范云坐在后排,看着老敬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潇洒地往窗子外面弹着烟灰,觉得,老敬的车技不错。 范云忽然觉得,开车也挺不错的,像老敬那样,看上去,着实挺潇洒的。 。 第125章 范云想学车考驾照 其实,范云也许没有意识到,男人对于车与枪这两样东西的爱好,不亚于女人对高跟鞋与时装的痴迷,只是,枪是管制品,普通老百姓,没有持枪证是不能拿的。 而车。 只要有钱,车还是问题吗? 试问,哪个男人没有做过一个驾车飞驰在茫茫戈壁滩或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的梦? 驾驶室的CD中播放着《我心狂野》,车子屁股后面,扬尘飞沙,一只张牙舞爪的猎豹紧随其后,紧追不舍。 那画面,太有男人范了。 范云突然就想考个驾驶证。 无证驾驶当然是不行的,范云觉得,自己即使是想开队里的这辆破面的,或者另一辆五菱。123。也要先弄个驾驶本本才行。 他就问道:“老敬,现在考个小车的驾驶证要多少钱?” 老敬把搭在玻璃窗子上的左手收了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掷了出去,烟头一到车外,立刻被车子带来的迎头风给吹成了迎头疯,打着滚飞走了。 老敬双手滴溜溜打着方向盘,很潇洒地将车子从十八米大街拐到了双灵路上。 这时,他才回答范云的话:“考C照便宜,也就七八百块钱,咱们去考的话,另外有优惠,可以打折,大概打六折。 。五百块钱左右吧!大车的话,比小车要贵一半,如果不开货车,考个小车就行了,没必要浪费钱。” 老敬的话,让范云很是动心,他在这一刻决定了,自己也要去考一个小车驾照。 突然。 车子颠了一下。 一下子倒颠出了范云的另外一个主意,到时候,和唐若一起去考,等以后有钱了,就买两台车,他开一台,给唐若开一台…… 范云开始了他的梦想。 可惜。 他的梦想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车子到了他们工作的现场了,七八个人从面的里跳下来,看着灰尘飞场,泥水遍地的银杏广场的工地。山东永清一个个皱起了眉。 范云打量着这里。 看上去,这个广场范围里的民居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有那么几家棚户倔强地占据着广场后面的一个高高的土岗上,远远瞧着,倒颇有一番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架势。 也不知道,那几个棚户的搬迁工作现在做得怎么样了?而范云他们被抽调来,又是否是为了这几家棚户? 范云他们几个人也不管那些,下了车,先钻到旁边一家米粉店吃早餐再说。 范云觉得这点不好,出公差,居然不包早餐。 吃完了早餐,几个人又回到城市执法的面的上坐了下来,老魏一边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一边回答着范云的问题:“不着急,等一会儿自然会有领导过来安排工作的。” 果然。 老魏的话说了还没有十分钟,杨大队长就从“嘎吱”一下停在范云他们旁边的一辆黑色桑塔纳上下来了。…。 他威严地朝面的上的这七八个人一挥手:“都过来,过来。” 呼啦一下,几个人围了上去。 杨大队安排道:“今天,咱们的人分成两组,老魏,你领一组,一共四个人,从这个工地的右边巡过去,重点是看看,还有没有没撤出工地区的住户,将他们劝离,那个……荣建,你领一组,从左边出发,看见了没?就是那个小土包那里,往后面一直巡过去,任务和老魏一样,在此,我对大家提两点要求,一,大家一定要文明执法,严格执法,二,注意方式方法和安全,都明白了没?” “明白!” “明白!” 自动分成两队的人马,一个个大声吼道。 杨宗玮高高抬起双手。123。示意大家收声,他接着道:“十一点半的时候,大家准时来咱们现在集合的地方吃饭,到时候,会有人统一给送盒饭过来。” 荣建笑道:“杨大队,咱们出公差,还吃盒饭啊?” 他一开口,开车的老敬和另外两个老油条也附合着笑道:“是啊是啊!大队长,中午不加餐吗?” 杨宗玮笑骂道:“你看看你们,就这点出息,就知道吃,我跟你们说,中午虽然吃的是快餐,但是,都是加过料的小炒,知道吗?可不是那种两荦一素的快餐,行了,散了吧,去干活吧!” 老敬摇了摇手。 。对杨宗玮示意道:“杨大队,要不要拿家伙?” 杨宗玮一脚踢向他的屁股:“拿你的头,我们是协助执法,懂吗,你们看到山岗上那几户了吗?发展商跟有关部门正在和他们协商,据说那些人家都已经签了搬迁协议书了,咱们,就是盯着点就可以了,知道吗?” 懂了。 懂了,一伙懂了的人,分成两队朝诺大一片广场的两边散去。 范云跟在他们这组的最后面,他的注意力,倒没在那几户仍未搬走的棚户上,而是被旁边菜地里的一些油菜花吸引住了目光。 金黄色的油菜花上,一只又一只蜜蜂“嗡嗡嗡嗡”飞来飞去。山东永清正辛勤地采着花蜜,范云看见有一只蜜蜂飞着飞着,突然从空中翻了个跟头,失控般一下子坠到了地上,他的目光跟了上去。 只见那只蜜蜂慢慢从地上翻过身来,挣扎着蠕动着,在土里爬着,爬着爬着,剧烈地抖抖翅膀,试图重新飞起来。 可是。 它终于还是没有飞起来。 范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只蜜蜂一旦飞不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一些蚂蚁,蜈蚣什么的动物过来,把它拖走的。 想想这只劳累奔波一生的小动物,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坠地,眼看不久就归于尘土,范云心里,很是感慨了一下子。 他抬头看看天。 晴朗的天空上,此时万里无云,一架银色的飞机正从远远的天际飞来,越飞越近,慢慢地抵临范云的头顶上方,然后又拖着长长的一道白色尾气朝前方飞去,越飞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并消失不见了。…。 范云就想,祝愿剩下的那些蜜蜂,都能够平安的采蜜归去,祝愿天上的大飞机,亦能平安落地。 祝福它们吧! 范云跟在队伍后面,走走停停,边走边看,诺大一个广场,一圈走下来,就去了一个多小时,他感觉自己这队人马,除了围着广场转圈子外,根本没有其它什么事啊! 听上去,联合执法行动名头响亮,可是具体落实到范云这样的个体头上时,他感觉,在这儿,跟自己日常在老广场巡逻并没什么两样。 范云嘟囔了一句:“根本没什么事嘛!” 旁边一个老队员见他少见多怪,闷声闷气道:“没什么事还不好?难道你希望有点什么事?” 范云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但他转念一想。123。也对呀!谁也不想有事呀,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大家都相安无事,工作顺顺利利的才好呢。 老魏带着队伍,转了两圈后,看看开饭时间已到,把手一挥:“走,吃饭去!” 吃饭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 一伙人“啪踏啪踏”走到约好的地方,果然,地上已放了一只黄色的塑料筐,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盒饭,旁边另一个大塑料袋子里,码着一碗一碗的汤。 旁边另一组已经吃上了。 范云等他们都拿完,他才拿起自己的那份饭和汤,搬块石头。 。找了个树荫坐了下来,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他先喝了几口汤。 不错。 汤真心不错。 再看看饭,饭也不错,范云的盒里是青椒瘦肉炒蒜苔,看那红绿相间的颜色就让人直吞口水很有食欲,更别说,旁边还加了一只裹了生粉炸得焦黄的鸡腿了。 很香。 杨大队说的果然没错,伙食不错。 大家边聊边吃,不一会儿,都吃完了饭。 饭后。 午休时间到。 老敬把车开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躲着太阳,一伙人就坐在面包车里打盹。 老敬挺会选地方。 选了一个又僻静避人,太阳又照不到的地方。山东永清范云把头靠在车座上,也眯登了一会儿,一直眯到老魏喊道:“醒醒了,干活了干活了,好好干一会活就下班了。” 呵! 说是干活,下午的工作无非是上午的重复。 今天的工作,无非是明天的预演。 就这样。 每天上班巡场。 下班休息,一连好几天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大家这几天工作都有收获没有。 别人不知道,范云倒是有些收获,因为他跟老敬把考驾证的事情都摸清楚了。 老敬用手抹着短戟一样的胡子,豪爽地笑道:“……去球的,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吗?小车是最好学的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在方向盘上拴上一根骨头的话,狗也能开小车。” 范云一皱眉,不过,他觉得老敬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给了自己很大的鼓励,老敬说的,拴上一根骨头,狗都能开小车,难道自己还不能吗?难道自己还不如一只狗?…。 开什么国际玩笑。 所以,待联合执法的公差一出完,范云立马跑到与本单位有挂钩的霞云桥驾校去问了一下学小车的学费,学习内容,学习时长,学习场地。 反正,凡是与学车相关的事情,他都跟负责接待他的前台小妹问了一遍。 把那个小妹都问烦了,心想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烦! 烦也要问,当范云快把那个前台小妹问疯了的时候,她将范云这只皮球踢给了自己的老板娘,穿着一身红色套裙装的小妹仍是满脸微笑着对范云道:“先生,关于费用问题,你可以去二楼找我们老板娘谈,她说多少就是多少,她说两个人可以怎么减免就怎么减免。” 于是,范云就去了二楼找老板娘。 范云觉得,踩着一双豹纹恨天低高跟鞋的老板娘,虽然已是徐娘半老,但依然想与年轻姑娘们争妍。 老吗? 不老。 当范云叫着老板娘姐姐。123。向她表明来意的时候,老板娘那双画着紫色眼影的眼睛眨了又眨,明白了范云是想借他们单位的优惠给自己的女朋友也报个名。 那就报吧。 但是,精明的老板娘却让范云帮唐若报的那个名额多掏了一百块钱:“小弟,你帮你女朋友报名,也没问题,但是,借你们队里的名额,这就让我有点为难了,要知道,你是你,她是她……” 范云心想你啥意思? 老板娘笑了笑:“不过,因为她是你介绍来的,那么,我可以做个主,给她减免一些学费,但是,她的学费,要比你多一百一块钱,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行吧! 范云让她给自己写个条子,自己回头问过了唐若。 。就来凭条办理入学手续。 没问题。 老板娘“唰唰唰”,给他写好了条子。 范云把条子小心地收在了钱包里,他决定,晚上吃饭的时候,问一下唐若,看她愿不愿意,他也没有发信息提前跟唐若沟通了,不急,到吃饭时当面说就可以了。 晚上。 范云上了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餐厅,把学车的事跟唐若商量了后,他满以为文文静静的唐若一定会反对自己的提议,可是却没想到,唐若满口同意了:“学呗,晚学不如早学,学个驾照,以后万一有钱了买个小车,马上就可以开了,不用再想着去考驾照了。” 范云见她答应得挺痛快,心里挺高兴。 那。 范云就道:“那我这两天就把报名费交了,把资料领回来,我们先把科目一考了,争取早一点考过了科目一,然后好早一点约科目二。” 唐若不懂什么科目一科目二的。山东永清她只是笑着对范云撒娇道:“反正,到时候我不会的都找你,你负责教会我。” 行! 教。 教会你! 范云冲唐若捻了捻手指。 唐若“啪”的一下,打了他的手一巴掌:“干什么?手指头抽筋了?” 范云笑道:“你没觉得我的动作像点什么吗?” “像什么?” “手头有点紧呀!” 呵! 唐若笑着又捶了他几下,她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五百块钱出来,递到范云手里,狡黠地眨眨眼道:“现在呢?手头还紧吗?” 范云一咧嘴:“似乎,突然一下子就不紧了。” 唐若笑靥如花:“不够再问我要,我这里还有钱的。” 范云拼命点着头:“够了,够了。” 话说,对于范云而言,对唐若张这个口,心里实在是十分过意不去的。 他本来可以再攒点钱,晚两个月再报名,不用唐若的钱的。 可是,他那颗恨不得马上就摸到方向盘的心,又让他简直一刻也等不得了。 。 第126章 啃书——吃肉 第二天,范云就去报了名。 报完名,领了书,范云走到一楼,一个戴着墨镜背着皮包的年轻小伙子告诉了他科目一该准备什么东西——那就是,书上的题目通通都要会。 然后,墨镜男又告诉了范云考科目一的时间,也不是太久——三天后。 范云捏着手中那本厚厚的教材,心想我滴个妈!三天看这么厚一本书,能看会嘛? 不过,当他翻了几页后,发现许多都是生活中的常识,似乎并没有什么难的,于是,又有了信心。 科目一。 考得过,也得过。 考不过,也得过。 只是,唐若行不行? 范云觉得唐若一定够呛,嗨!不管怎么说。123。到时候一起去考就行了,即使考不过,也是为下一次补考,积累经验嘛! 行吧,回去使劲啃书。 其实,若说起啃书,唐若比他有优势,唐若全天都可以看书,他不行,他要等到下班才有时间。 当范云把教材递到唐若手中,并告诉她三天后,一起去桂林考科目一后,唐若的眼都瞪圆了:“什么?你说三天后就考试?” 范云苦笑着点点头:“没办法,教练说咱们赶上了,刚好凑够去考试的人数!” 唐若嘟着嘴巴,抚了抚那本厚厚的教材:“什么嘛。 。三天时间怎么够准备的?我看,教练这是让我们去陪太子读书。” 范云笑道:“管他呢,去试试也好,万一考上了呢,刚才这些题目我翻开看了一些,发现都挺简单的,不信你看这一条……” 范云指着书上的一条判断题给唐若看着,她也点了点头,嗯,是的。 驾驶机动车通过漫水路时要加速行驶。() A 正确 B 错误 唐若笑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错误了。” 范云问道:“为什么!” 唐若被他问住了,托着下巴想来想去,想不出为什么,她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山东永清对准范云的额头凿了个爆栗:“我说错就是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 就是,女朋友说错就是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范云苦着脸对唐若道:“亲爱的,你慢慢看,我得上班去了,今天晚上不过来吃饭了,我们班长叫我们去他家吃野猪肉。” 准了。 唐若允许他去吃野猪肉了,她现在正好趁机攻书,三天,唐若感觉三天的时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范云把他那本教材放在余丽拿那儿,他决定,中午的时候就在她那儿好好看上一会儿,静下来看,默默地看。 他想得太美了。 当他回答完余丽拿的问题后,想拿起书来认真投入地看一阵子的时候,发现余丽拿这儿一下来个买烟的,一下又来个买水的,吵得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于是,他“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对余丽拿道:“这儿太吵了,我另外找个地方去看。”…。 余丽拿一笑:“临阵磨枪!” 范云也不理她,他想起从余丽拿前面的巷子穿过去后,就可以走到水街上,那里不错,找个水边的大石头,既可以坐又可以靠的那种,最好,还是隐蔽的那种,然后好好看上一阵子。 果然。 被他找到了一块比他还要高的,依花傍水的大石头,位置十分僻静,幽深,范云坐了下去,把后背往那块大石头上一靠。 嘿! 挺美的。 范云就坐在这儿,整整看了一个下午试题,这就是流动岗的好处,他不在一个地方固定执勤,别人就不能说他偷懒。 范云本就不是偷懒的人,他干工作,其实相当认真。123。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时间紧迫不等人呀。 三天。 范云觉得自己得努力,他一直努力到预订的下班铃响了,才匆匆忙忙走回工作岗位上,跟余丽拿要了个塑料袋子把书装在里面,然后匆匆朝老魏家里走去。 范云到了老魏家的时候,唐彬跟赵艳玲已经到了,现在,唐彬买了一辆二手的摩托车,走到哪里都骑着他。 范云感觉,已经很胖了的唐彬要是不扔掉自己的摩托车,那他必定难以阻挡地飞速胖下去。 范云当然是爬火车道过来的。 。没有车的人就走小路,小路有小路的好,安安静静的,到处都是玉米茄子等庄稼蔬菜,看上去,让这儿的城里倒显得跟乡下似的。 范云觉得挺亲切。 他自幼在农村长大,对这些蔬菜庄稼有与生俱来的喜爱,范云决不像城里一些皮小子那样,一旦能得手时,就会糟蹋那些还没有成熟的作物。 范云走到厨房,看了看正在做菜的老魏,将路上买的一袋桔子朝老魏扬了扬:“买了几个桔子,给军军吃。” 老魏回头“嗯”了一声,他正拿着锅铲,将菜锅里的肉菜翻炒着,此时,还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范云只看到是肉炒豆子。 豆子。山东永清范云喜欢吃,炒得粉粉干干的,吃起来,那叫一个香,特别是用五花肉炒,加入姜蓉蒜子爆炒后,那味道,更别提了。 简直不要太香。 范云把桔子放在桌子上,唐彬与赵艳玲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人抓了两只吃上了,老魏的儿子魏志军——军军倒是挺斯文的,他拿了一只桔子在手里,慢慢剥去皮,然后,将桔瓣上那些白色筋络也一点点择去了,然后,才一瓣瓣剖开,放进嘴巴里。 阳台上铁门一响,老魏的老婆从阳台上握着几根青蒜苗进了房,怪不得,范云刚才没看到她,原来是去阳台上拔蒜苗去了,范云忙叫道:“嫂子!” 老魏老婆笑着点点头:“嗯,嗯?这是谁买的桔子?” 军军一指范云:“他买的。” 他也不知道范云叫什么,或者,他也许知道范云叫什么,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称呼范云叫哥哥,还是叫叔叔。…。 若叫哥哥吧,范云是他爸爸的同事。 若叫叔叔吧,他感觉范云似乎又没有那么老。 随便军军叫什么,范云无所谓。 老魏老婆点点头,倒对范云客气上了:“你看看你,来吃饭就行了,买什么东西嘛!” 范云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子,他突然意识到,唐彬与赵艳玲都是空着手来的,上次,他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这次又忘了,范云心里有点后悔。 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大家一样,这么一想,范云越发觉得自己买的那袋桔子有点扎眼,他偷偷看了看唐彬与赵艳玲,他俩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两个人正有说有笑的聊今天上班的事情。 范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肚子里还有一点气没出完。123。应该到阳台上再出一出,于是就走到了老魏家的阳台上。 呵! 阳台已经被老魏跟他老婆改造成了一个小菜园子,门左边几个大盆子里种的是蒜苗小葱,右边几只泡沫箱里撒的是绿油油的小白菜,上次搬家时搬来的那株茶花,和一盆芦荟,倒被这些菜给挤到了角落里。 范云俯身看了看老魏家的菜,长势极旺,特别是那一株已经搭了架子的西红柿,长得更是绿莹莹的,一看就是命中注定多子多孙的那一种植物。 看到这些植物,范云长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他不抽烟了,偶尔像这样出长气的毛病,倒是还没有改。 或许,那只是他多年形成的下意识,只是他还没有注意,又或没人给他提醒而已。 范云看了一会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时,梁蓉上来了,她进了屋里连声道:“来晚了来晚了,野猪肉炒好了没?” 赵艳玲见就她一个人,何兰芬没来,就奇怪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何兰芬怎么没来?” 老魏从厨房里出来了,也搓着手道:“何兰芬呢?她怎么没来?” 梁蓉剥了一只桔子:“她今晚有地方吃喜酒,所以就没来了,让我跟大家说一声。” 好吧。 有喜酒吃。山东永清当然要去。 梁蓉走进了厨房,扶着老魏老婆的肩头笑道:“怎么样嫂子,煮好菜了没?” 老魏也进了厨房,他掂起铲子把锅里的肉菜又翻了一遍,然后,用铲子舀起一块肉送到梁蓉面前:“你尝尝,我感觉差不多了。” 梁蓉伸出两根手指头,用长长的指甲掐着那块肉,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嚼着,边嚼边点头:“差不多了,我觉得架上电磁炉边炒边吃就可以了。” 行。 那就边炒边吃。 桌子支上,电磁炉架上,老魏两手端着锅,嚷嚷着从厨房里出来了:“小心,小心,很烫的,让一下。” 菜来了,碗筷也摆上了,酒,自然是不能少的。 这一次人少,男女可以一起上桌,大家拿碗的拿碗,扯板凳的扯板凳,纷纷忙活着,老魏不管别人,他把放电视机的柜子旁边一只白皮塑料桶拎了过来,取过三只碗,倒了满满三碗酒。…。 一碗,递给唐彬。 一碗递给范云。 最后一碗,当然留给他自己。 范云看着面前这一大碗酒,觉得有点愁得慌,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喝完? 关键是,他能不能喝完? 老魏举起酒碗,也没那么多客气话,直接冲范云与唐彬扬了扬:“来,喝酒。” 那就喝吧。 范云先试着抿了一点,感觉这酒度数不高,他就知道了,老魏这是买的低度的散酒,范云估摸着,自己喝净这一碗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就喝了一大口。 还行。 果然如他所料,酒度数不高,挺顺滑,好下口。 “吃菜,尝一下这个野猪肉怎么样?这是我一个华江的老表送给我的,平常的时候,一般吃不到,你们尝一下怎么样?”老魏掂着筷子,让着众人。 范云挟了他面前的一小块薄肉。123。放在舌尖上一裹,然后舌尖一挑把肉送到槽牙处嚼了嚼,挺好!他感觉这个野猪肉比家猪肉更柴一些,也更有嚼劲,而且,也更香一些。 唐彬已经挟了三块了,他一边吃,一边连声赞道:“老魏,这个野猪肉真不错,比市场上卖的猪肉好吃多了。” 赵艳玲“嗤”的一声笑了:“这个怎么跟卖肉佬卖的那种饲料猪一样?这个是土生土长的野猪肉,都没什么肥肉,再说了,野猪吃的是什么?饲料猪吃的又是什么?” 老魏老婆点点头道:“那是,现在的饲料猪,肉一点也不香,比农村那些土猪差远了,市场上卖的那些猪肉,打汤吃的话,一点也不甜。” 其实。 她们说的问题大家都知道。 可是。 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背着筐去地里打猪草。 。然后回来再一刀刀剁碎,放在大铁锅里拌着玉米粉子豆饼谷糠什么的东西,煮给猪吃呢? 现在喂猪,大多都是吃饲料的了,除了一些农村有坚持劲的老人家,还坚持用土法了喂以外,大多,养猪的都不愿意费那个劲了。 别的不说,每天扯猪草煮猪食,恐怕就让许多人望而兴叹了。 时代,毕竟不同了呀! 老魏端起酒碗,又朝范云与唐彬扬了扬:“来,再搞一口。” 于是,三个人又搞了一口。 老魏的礼数还挺周到的,他仍坚持着一些老人们传下来的礼仪。 现在的人,有许多喝酒的礼仪都已经简化,忘却了,但是,作为主人。山东永清这前三口酒,老魏却是一定要敬完的。 范云掂起筷子挟了一块肉吃了,又连着挟了几颗豆子,挺香挺粉的。 几个女人们,则端着饭碗吃她们的饭,她们不喝酒,就吃菜吃饭,谁也不用让谁,都不用客气,其实这样吃饭虽然仪式感不足,但是却随便、随意,这样其实挺好的,大家都不用拘束,放开肚皮吃就可以了。 老魏又举起了碗:“来,范云,唐彬,再喝一口,喝了这口,大家随意。” 三个人碰了碰碗,又喝了一口。 男人们喝酒,除了骗菜吃,就是聊天吹牛,不聊天不吹牛喝闷酒,那样是极无趣的,在座的这三个男人也不例外,一边喝酒一边吹水。 当然,大多都是老魏给范云与唐彬吹他从前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像范云与唐彬,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吹的,以他俩那点点小小的阅历,不用五百字,每个人就能清清楚梦介绍完自己的过去了。 范云,男,汉族,身高一米七二,籍贯广西…… 如果像这样介绍,应该用不了五百字,两百字绰绰有余。 。 第127章 老魏聊天 唐彬举起了酒碗:“老魏,我敬你一个!” 他敬老魏,范云也陪着,三个人“叮”的一碰碗,又喝了一口。 “吃菜。” “吃菜。” “好,好好好。” 大家互相谦让着。 范云见自己碗中的酒喝了还没一半,军军已经吃完了,提着自己的书包去了他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写作业还是看书去了,就由衷赞道:“师父,我发现军军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老魏听了范云夸赞军军,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自得的表情:“唉!我这儿子,从小跟着我们两口子吃了许多的苦,学习倒不说什么…… 军军懂事。123。特别懂事。 以前我和你嫂子穷,经济条件不好,军军看见了外面那些好吃的东西,哪怕他再想吃,他也能忍得住,不跟别的小孩子攀比。 那时候,军军还小的时候,也就四五岁样子吧,你嫂子有时候带着他到商店门口玩,看见别的小孩子一会问妈妈要钱买糖,一会儿又买冰棒,军军,从来都不跟那些小孩一样。” 老魏的一番话,让范云瞬间对军军刮目相看。 军军这种不与别人乱攀比的品质跟他很像,范云也是一样,小时候,即使看到别的小孩手中的东西再好吃。 。他也能忍得住不问家长要。 范云敬了老魏一碗:“来,师父,喝酒……军军真是个好孩子,那么爱学习,又那么懂事。” 老魏道:“以前他也挺调皮的,自从前年过年,我和你嫂子带他去上海玩了一圈后,回来他就变了,变得爱学习了。” 范云觉得奇怪,就问:“为什么?” 老魏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又仔细想了想,这才打开话闸子。 他的话头从丈母娘开始。 全是吐槽。 老魏那个丈母娘,一直不大待见老魏,总觉得他除了憨厚老实外,一无是外,她虽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山东永清对老魏也还可以,但是,无论做事情,还是聊天,话里话外的,就带着对老魏的轻视,这种轻视,有时甚至还会连带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所以,如果没有躲无可躲的要紧事,一般老魏不愿意去他丈母娘那儿。 可是前年,老魏在上海做生意的大舅哥邀请老魏全家过年的时候到上海玩一下。 老魏在这边也没几个亲戚朋友,有,也都是老婆这边的,接到大舅哥的邀请,老魏不想去。 老魏老婆倒挺高兴的,想去大城市玩一玩,老魏拗不过老婆,于是,一家三口就去了上海。 他大舅哥跟老婆两口子,人,那是真不错,老魏一家三口子到了上海后,全程安排,吃,不用老魏花一分钱;玩,带着他们一家三口逛了外滩逛世博园,逛了东方明珠逛野生动物园,招待得极好。 一天可以。 两天可以。 可时间久了,老魏心里可就十分过意不去了。…。 本来也是,亲戚毕竟只是亲戚,再亲,也不是两口子,老魏就觉得,别人虽然是好心好意请你们一家三口来玩,但是,自己也应该识趣,差不多就得了,于是,在上海过完年后,年初四老魏就跟老婆商量了买车票回去。 当时,也同样在上海过年的老魏丈母娘以及他大舅哥也没说什么了,年已经过完了,回去就回去吧。 可是,老魏丈母娘也同样在上海妹妹,也就是老魏的丈人家姨,听说外甥女来了上海,就想让外甥女再多住几天,但是,她只是说让外甥女多住几天,并没有邀请老魏一家到她家去住,老魏当时觉得人家就是一句客套话罢,自己不必当真,该回去就回去好了。 可是。 老魏老婆却当了真。123。一定要老魏把票退了,然后再住几天。 老魏就有些不乐意,本来,过年这几天,在大舅哥家住着,吃用都是人家的,上个厕所还要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行事,老魏已经感觉拘束的十分难受,巴不得一步就迈回自己那间破出租屋了,他知道,其实儿子军军也有此意。 老魏就觉得老婆有点看不出上下眼色,何必拿别人的一句客套话当大事呢? 于是,老魏就跟老婆说车票退了不好买,另外退票还要扣一笔手续费,不划算,何必为了一餐饭,耽误行程呢? 老魏也说得挺明白。 。让大舅哥转告小姨,谢谢她的好意,老魏说她如果回兴安的时候,到时候老魏全家请她吃饭。 本来,这就是一个互不勉强的事。 可是,老魏的老婆却执意想在上海再多住几天,老魏却坚持想回去,两口子说着说着,说崩了,就拌了几句嘴。 老魏的丈母娘听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觉得老魏丢她的面子,又见大过年的女儿女婿两口子拌嘴,她就忍不住掺和进来了。 老魏丈母娘也是瞎掺和呀,老魏两口子的事,你说说,她跟着瞎掺和什么? 她不光瞎掺合,最后因为老魏顶了她两句,她还挖苦起了自己的女婿:“我就知道。山东永清你舍不得退票的手续费那点钱,她小姨知道你没钱,又不用你出钱,她说了请你们两口子过去吃饭又不用你花钱……” 老魏快被丈母娘一口一个钱字给气死了。 不可否认,他不想再在上海待下去,是有经济上的顾虑,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别人家里住着不舒服。 举个例子,他大舅哥的房子,两房一厅一个卫生间,住了连大带小七八口子人,早上,上个卫生间都成问题,一个一个排队,他大舅哥家的马桶,还是坐式的,老魏还用不惯,住一天可以,住两天可以,可是,老魏一家三口已经住了十来天了,他,早住得浑身不自在了。 又比如,每一次吃饭,老魏感觉也挺拘束,他跟大舅哥之间倒没什么,都挺随意的,但是他大舅哥毕竟是有老婆的,老魏觉得自己一家人跟大舅哥老婆之间,绝不是跟大舅哥的那种感觉,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远一层,就有一层的不同。…。 老魏就想回自己的那个破出租屋了。 寒窖虽破,能避风雨呀! 更何况,老魏又被他丈母娘一迭声的“钱钱钱”给气到了,他不服气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丈母娘:“是,我是心疼钱,可是,你老人家又不帮我买票,如果我把票退了,你老人家帮我买?” 他丈母娘被老魏这么一顶,倒不吱声了,她手里也没有什么钱,她的性格不光跟老魏不对付,跟自己的儿媳妇也对付不到一起去,其实,在上海这几天老魏也看明白了,他老魏几乎要看所有人的脸色,而他丈母娘,却一定要看自己儿媳妇的脸色。 没劲。 对于老魏来说,其实,这样的应酬与交际,他是不喜欢的。123。他宁愿过年的时候一家三口在街上逛一逛,然后回来炒几个小菜,边喝小酒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大城市再好,老魏也不羡慕,那里,不属于他。 将来属不属于他的儿子军军,这个则另说,那要看军军自己的了。 让老魏感觉百般不愉快里,少有的一个安慰就是,老婆帮他生了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儿子。 军军在上海跟他舅舅家的表哥关系相处的不错,他表哥不像一些在大城市里住久了的小孩那样排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倒是时时主动与军军分享。 。还一口一个表弟的叫军军,这,让老魏觉得算是一个莫大的心理安慰了。 如果,军军与他表哥再玩不到一起去,那老魏真是一天也住不下去的。 本来也是。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话糙,理却不糙。 范云没想到自己随口夸了一下军军,倒引出老魏一肚子的话来,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老魏双鬓之间若隐若现的白发,觉得老魏实在也挺不容易的,为了老婆而不远千里来到这儿生活,实在也值得尊重与学习。 学习他愿意为了老婆,也可以说愿意为了爱情委屈自己的精神。 范云现在也谈恋爱了。山东永清对老魏就很理解,他就觉得不管老魏有钱没钱,老魏都够男人。 虽然,现在是一个以金钱衡量世道人心的社会,但是,越是这样,老魏这种愿意为了爱委屈自己的品质,就愈显得弥足珍贵。 范云端起酒碗,又敬了老魏一下:“来,师父,喝酒,现在你和嫂子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只要军军好好读书,相信你们家一定会很幸福的。” 老魏跟他一碰碗,喝了一大口,由于喝得太大口了,有些酒顺着老魏的嘴角流了出来,老魏抹抹嘴道:“是啊,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要有文凭才行,小孩子不好好读书,是没有什么好的出路的。 你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假如我上过大学,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吗?” 老魏这几句话,几乎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包括在内了——除了军军。 范云虽然觉得老魏的话有点绝对,有点唯学历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老魏的话相当有道理。…。 范云其实也有了一定的体会,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绝对不是泛泛之谈,而饱含哲理。 老魏自顾自喝了一口,他看看唐彬,又看看范云,“呯”的一声把酒碗墩到了桌子上。 老魏声音略沙地道:“……现在这个社会,我算是看透了,咱们穷人家的小孩,一不是富二代,二不是官二代,也不是什么星二代的,不说出人头地了,哪怕只是想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除了读书,简直没别的路好走。” 他的话,唐彬有点不爱听,大概唐彬觉得,读书也未必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唐彬反驳道:“老魏,你的话也不全对,你看看那些大老板,有许多不是照样没读过大学吗,他们的生意不是照样做得很大吗?” 老魏对唐彬这样没有具体对象的空谈不以为难:“唐彬。123。你说的情况,有是有,但是毕竟是少数。 而是,那些大老板发了财后,他们许多人也会报名上些这个班那个班的,有一些也花了钱买了文凭给自己镀了金的。 而且,这只是做生意的人而已。 你有没有看过报纸?看过新闻?有没有发现,那些做领导的履历,哪个不是高学历? 小学毕业没高文凭的人,能进入政府部门当领导吗? 别说当领导了,恐怕连考公务员的资格都没有吧?” 唐彬一时倒被老魏说得词穷了,他点点头端起酒碗冲老魏道:“也对。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是想当公务员的话,没有文凭确实不行!” 老魏喝了一口酒,继续道:“现在这个社会,你还没有看透吗?兄弟,咱们常说的努力努力,努力是什么?是天天站在大街上来来回回一趟趟的遛腿吗?是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出勤吗?兄弟们,干咱们这一行,不是说没有前途,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但是,如果有条件的话,兄弟,难道你们不想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吹着空调办公吗?” 切! 这话还用老魏说? 谁天生就想吃苦,一直吃,有福也不去享,就爱吃苦? 一个人如果真的那样,那不叫吃苦,那叫自虐。 老魏的话不停:“我们就这样了……嗝。山东永清我不是说你俩,你俩岁数都小,年轻有为,不像我……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好好培养我这个儿子,把军军培养出去,上完高中上大学,大学毕业了,去大城市里工作,不要像我这样,就可以了。” 范云再一次承认老魏的话,有一定道理。 老魏又喝了一口酒,挟了一筷子菜吃着:“我那次去上海最大的感悟是什么?你们知不知道?” 范云与唐彬一齐道:“是什么?” 老魏摸摸下巴:“是人家大城市里那些家长们的教育理念,那些家长,在孩子身上投资花钱,可真是不眨眼,有钱的,为了孩子能上名校,愿意花上成百上千万的票子去买学区房,这些就不说了……就我大舅哥两口子,为了培养他们的孩子,给小孩报了什么奥数班、音乐班、舞蹈班……你们知道音乐班,上一节课要多少钱?” 旁边梁蓉插了一句:“多少钱?” 。 第128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几个人都盯着老魏。 也忘了问他,上一节音乐课多少钱。 没关系。 老魏自己说了:“那里,上一节音乐课,就要六十块钱的学费,你们说一说,贵不贵?” 哇! 简直是太贵了。 众人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一天的工资,还没有别人家半节课多,这—— 这种消费谁受得了? 大家异口同声道:“确实挺贵的,那里消费水平怎么那么高?” 老魏没搭这个话茬,而是继续说道:“……现在社会就是这样了,我算看明白了,咱们小县城的孩子,跟人家大城市里的孩子条件没法比,人家的跟咱们就不一样,所以,咱们就要更加努力。123。教育孩子好好读书。 努力了才有希望,如果不努力,那真是连一点希望都没有,真的,兄弟,如果你们到了大城市,亲身感受到那种氛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跟你们说,有一次,我们坐公交车,有一个跟军军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车上用流利的外语跟一个老外说着什么东西,别说我了,军军也听不懂啊! 我看,就连军军的外语老师,都不如那个女孩子说得好。 这是什么?这就是差别。 那个女孩子的外语,肯定不是天生的。 。那么,她能说的那么好,平时必然是没少上培训班……” 范云听了老魏的话,一时倒觉得心情挺沉重的。 是啊! 想一想,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比不知道,一比,和别人简直就有天壤之别了。 怪不得有那么一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 范云觉得,人跟人不能比,每个人的条件就不一样,但他有时转念一想,虽然跟那些远不可及的目标不能比,但是,跟身边的人还不能比吗? 比如,订个小目标,然后朝着那个目标一直努力,总有一天,应该能实现的吧? 比如范云,也可以给自己订个目标,下一步,向老魏班长看齐,争取当个班长。山东永清然后再当副队长,再当大队长…… 范云摇了摇头,他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把自己的一生都看透了? 嗨! 对于这样的问题,范云决定不再多想,想也没用,许多时候,命运并不受他控制,他虽然也常常胸怀激荡地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七个大字,可是,也仅仅说说而已。 那话只能证明他是个热血青年。 有热情,易冲动。 范云举起酒碗,骨嘟嘟喝了一大口,还是这玩意儿好,多喝上几口后,脑袋晕晕乎乎的,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唐彬叹道:“其实吧,我觉得人不能跟别人比,跟别人比是没有意义的,每个人跟每个人不一样。 人只能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好,明天再比今天好,就可以了。 就像我,前一阵子走路还全靠两条腿,现在呢?现在我买了摩托车了,想到哪里去的时候,一加油门就去了,我觉得就挺好。…。 下一步,如果有钱了,再买个小车……” 呀哈! 唐彬的话,也极有道理呀,想不到,看上去五大三粗胸无点墨的唐彬,还能有这样的见识。 不简单。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老魏端着酒碗笑道:“对对对,唐彬说得好,咱们的目标要实际一些,不弄那些假大空的,咱们只跟自己比,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就成了!” 范云与唐彬,包括在座的各位美女们,都一齐为老魏的话叫好。 “好!” “就是,实在点好。” 好。 老魏家的野猪肉炒豆子也好,口口见肉,十分实惠,这可是真正的实惠,全是人间的烟火味。 范云喝了一大碗酒。123。还吃了一碗饭,他摸了摸滚圆的肚皮,赞道:“师父,你炒菜的水平,跟饭店里的大师傅差不多了。” 老魏往嘴里扒拉着饭,谦虚着:“瞎炒,乱炒,大家不嫌我炒的菜难吃,就是很给我老魏面子了。” 呵。 怎么会嫌他炒的菜呢?对于赵艳玲跟梁蓉来说,有地方蹭饭吃,不用她们下厨,别说是野猪肉了,就算是吃大南瓜也没问题。 吃完了。 大家都没有什么娱乐节目,也就散了。 唐彬载着赵艳玲与梁蓉走了。 。因为,梁蓉来的时候也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坐慢慢摇来的,现在吃完饭回去,有唐彬载她,她倒省得走路了。 本来,她打算吃完了饭走路回家的,饭后走路,权当散步,唐彬一拍摩托车后座:“走什么路?上来,坐在后面,我搭你们两个人回去。” 梁蓉笑道:“行不行?行不行?” 行。 当她和赵艳玲坐上摩托车后,才感觉,三个人坐在唐彬的这一架摩托车上,位置居然还有富余。 不是因为唐彬瘦。 而是因为她俩不胖。 范云笑道:“唐彬,小心点开车。” 唐彬打了个手势,欧了,他一拧油门。山东永清摩托车,瞬间远去。 范云就一个人顺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他喝了一碗酒,虽然没醉,却也有了七分酒意,走到铁道那里,爬了两下,居然没有爬上去。 这时,范云身后来了两男两女,也准备在这里抄近路,他看见有人来了,双手用力一撑,居然一下子上去了。 “扑通”一声,范云就跳了下去,下去的时候没注意缓冲,一下子倒把他的脚掌震得发麻。 范云让过那四个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跳过来的男女,顺手揪了一根嫩绿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角,继续往前走。 走到火电厂宿舍那里,范云觉得自己应该去理个发,顺便看看自己的弟弟范雨,于是就拐了个弯,朝雨霖理发店走来。 到了理发店门口后,范云看见弟弟范雨正在替一个女顾客洗头发。 那个女顾客坐在椅子上,范雨双手都是泡泡,两手交错左右开弓,十个指子像箅子似的,正替那个女顾客箅头。…。 看那女顾客双眼微闭,脸色平静,唇角含笑的模样,范雨洗头的功夫应该不错,他跟了梅霖这么久了,这个基本功,应该是练得十分纯熟了。 梅霖正在帮一个头顶半秃的指头剪头发,她看见范云来了,笑着叫了声:“哥。” 范雨和梅霖都忙着,他俩只是朝范云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范雨把手中的泡泡往洗头的水池子里一刮,他的双手,就捏上了那个女顾客的肩。 只见范雨十指尖如鹰喙,由轻到重,捏抓着那个顾客的肩头,抓几下,再用力压一下她的肩井,看那女顾客一脸陶醉的样子,一定很舒服。 本来也是。 洗头的时候。123。一定要抓透,抓透了的头皮不光是止痒,而且,对促进头部血液循环还极有好处,抓完了头,再做一个肩背的按摩,那滋味,绝对让人放松得想睡觉。 范雨帮那个女顾客上下左右按摩了一阵子后,笑道:“菲姐,可以冲水了!” 那个菲姐这才睁开眼睛,慢悠悠从椅子上走到冲水那里,仰卧在了那张躺椅上。 范雨一手托着菲姐的头发,一手拿着淋浴头,帮她冲着,边冲边抓,顺手还给她胡捋了几把护发素上去。 抓完。 洗完。 冲完。 白毛巾一包菲姐的头发。 。她又坐回了镜子前面。 范雨从台上取过一把大梳子,将菲姐满头长发一点点梳顺,然后,全提到前面用大镊子夹了,他又换了一把细齿梳子,拿着吹风桶,一边用梳子将菲姐的头发分出层次,一边替她吹着头发。 看他那个有条不紊,节奏分明的动作,他的这些手上功夫都练得相当不错了。 范云觉得,看范雨替菲姐吹头发,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看吧! 范雨认真地挑出一绺头发,把吹风桶贴在发根处平稳又不失速度的一路吹下来,吹到发梢位置时,两手同时往后一带,那绺头发就被他吹得伏伏贴贴垂了下去。 然后。山东永清他的小指一勾一挑,又分出一绺来,重复着上述动作,时不时,还不忘把风桶倒转过来,用风扇的凉风冷却一下刚刚吹过的头发。 范雨的动作,流畅,自然,优美。 优秀。 范云忽然觉得,就算平凡如他们两兄弟这样的人,如范雨,一旦认真工作起来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十分可爱呢! 劳动最光荣这句话,确实不假。 劳动不光是最光荣,还能兼具艺术性。 如此时的范雨,他摆弄梳子与头发的动作,竟有了一定的艺术性与可欣赏性了。 左一绺。 右一绺。 范雨动作连续不断,一口气替看上去打扮得颇有三分雍容华贵的菲姐吹完了头发后,还不忘俯下身去双手抄起菲姐落在后背上那一头如瀑的黑发,替她冷一下吹热的发丝,最后,范雨双手若即若离轻轻掌着菲姐的双肩,对着看着镜子端详自己的她笑道:“菲姐,你觉得怎么样?”…。 菲姐把头左右微微偏了偏,望着镜子中容光焕发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她又把刘海前的几根斜发揪在手中,对范雨道:“挺好的,喂,你能不能帮我把这点散头发剪一点去?看着挺难看的。” 当然可以。 别说只是额前这区区几根头发,就是后面这一大把,范雨现在也有胆量试自己的刀功了。 他抄起剪刀,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帮菲姐又把那几根令她不甚满意的头发剪掉。 菲姐从理发椅上站了起来,又对着镜子扭了扭小细腰,感觉挺不错,这才付钱,出门而去。 临去前,仍不忘深深瞥了范雨一眼。 范雨满脸都是谄笑:“菲姐慢走,下次再来!” 他回头冲范云一笑。 又看了梅霖一眼。 梅霖正忙着帮那个秃顶老头刮胡子,没空理他。 范雨问范云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123。没来之前,范云对范雨的技术还有所怀疑,还停留在上次的印象之中,今晚一见,他倒觉得范雨的水平,有明显进步了。 于是,范云就指指自己的头发道:“我来剪头发啊!” 好。 那就剪吧。 刚才,范雨展示了自己近段时间练吹发的基本功,现在,展示一下剪平头。 范雨把范云先是捺到洗头盆子里,在他头发上涂上洗发水,然后拿起一把圆形的小刷子,上下左右替范云把头发刷了一遍。 范云觉得自己的弟弟对待自己这颗头的态度与动作,远不如刚才对待那个菲姐。 范雨是把他的头捺下去的。 用力捺的。 嗨。 该洗的洗。 该刷的刷。 头发。 。打湿了更好剪。 坐在理发椅子上,范云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看范雨,觉得范雨拿推子的动作现在也挺有范了,看他的动作,也不再像当初放不开手脚,小里小气的模样了。 现在的范雨,梳子与电推剪已经运用得相当熟练协调了,他先是用梳子隔着,替范云把脑后及两边的头发理出来,然后,又猫着腰,瞄着范云的头顶,把上面的头发扫平。 范云心想,看来范雨有吃这门饭的天份,他的动作,已经有板有眼了。 范雨放下推子,拿起牙剪,把范云两边厚处的头发打薄,然后又把他前面的稍剪了一下,多少,给范云留了几根长毛,不然,额头会显得光秃秃的。 做完这些。 范雨又拿起蘸着肥皂水的毛刷子,在范云头两边及后面的发根处刷了刷,再用一把刮刀。山东永清“哧棱哧棱”给范云修好边。 接下来。 冲水、擦干,收工完活。 梅霖早已经把那个老头给摆平了,她坐在靠墙的板凳上,只是看了看忙来忙去的范雨,也没过来指导了。 看她的意思,范雨做这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她指导了。 不过,当范云把头发擦干后,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总感觉自己的头发,看上去一边高一边低,于是就伸手比划着头发道:“范雨,我怎么感觉这些头发,两边不一样高啊?” “有吗?”范雨看着他哥的头,没感觉出来,他就站到范云身后端详了一下,没感觉明显的问题。 范雨道:“没有啊,两边一样,差不多。” 范云摇摇头:“我总感觉右边比左边高一些,你看看这里……” 范雨跟着范云的手势望过去,有,是有一点点,但是并不明显,再说了,人的头是圆的,两边的头发有那么一点点高低上的差别也正常,范雨就觉得,他哥真是一个难伺候的顾客。 也就是他哥。 如果换一个人。 哼哼! 。 第129章 丈母娘先拜访女婿 范云把理发椅子转了一个圈,回身看看范雨:“范雨,我发现你现在的手艺,比以前强多了。” 范云的这句话,让范雨瞬间原谅了他的挑剔。 范雨进步确实挺大。 不光是手艺上。 就连他与梅霖的关系,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梅霖的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范雨与自己养女儿的关系,并且,就在几天前,还来理发店看过他了。 梅霖的老妈向幼晴倒是开了一个准丈母娘先行拜访未来女婿的特例。 当她远远站在店外,看着范雨跟梅霖嬉笑打闹的那一瞬,她就知道了,自家的生米,看来早已经被店里这个浓眉大眼的臭小子给煮成熟饭了。 当她走入店里的时候。123。范雨并不明白她的来意,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准丈母娘当成了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范雨放开脸蛋红扑扑的梅霖,迎着向幼晴道:“姐姐,请问你是剪头发还是洗头?” 梅霖狠狠掐了他一把。 什么姐姐。 那是你丈母娘! 梅霖掸了掸衣角,微微仰着她那张略带倔强的脸,对向幼晴喊前:“妈,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梅霖的一个妈字,把范雨惊得忘了自己刚才喊向幼晴的那两个姐字了,他现在,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躲在向幼晴看不到自己的地方去。 可是。 可能吗? 范雨只好硬着头皮。 。对向幼晴挤出了一个尬笑:“妈……啊,不,阿姨。” 这家伙。 由于心情紧张,他居然直接跟着梅霖朝向幼晴也脱口而出喊了一个妈字,但是,马上范雨就意识到喊错了,连忙又改喊阿姨。 向幼晴看看女儿,又打量打量范雨,再看看镜子上方红红的雨霖理发店五个字,半晌没有吱声。 范雨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吭一下站在向幼晴面前,时不时,抬头偷偷瞄一下她的脸色。 也是。 未经向幼晴的同意,范雨就将她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白菜给拱了,他,当然心虚。 向幼晴在店里转了一圈。山东永清看了看外面的镜子,镜子下面的台子,台子上面的梳子、剪子、推子。 她又转到里面,看了看角落里洗头盆,洗头躺椅,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范雨就担心。 莫非。 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 向幼晴推开与后院相邻的小门,走到了后院里,看着院中混晾在绳上那些梅霖与范雨的衣服,口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俩孩子,胆子太大了。 不声不响,就在一起过上了。 向幼晴走到最里面,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一张床,床上一床被,地上两双拖鞋,这,还用再说什么吗? 她不用跟在旁边的范雨跟梅霖说什么了。 明摆着的,两个孩子在一起了。 向幼晴突然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毕竟养了梅霖这么大,如今,她突然跟一个外人去了,一去就不回家了,向幼晴的心里瞬间有了一种失去,与被人横刀夺爱的感觉。…。 她看了看梅霖。 梅霖脸上虽然略带羞涩,但眉眼里的倔却明明白白告诉向幼晴,她跟范雨在一起,是绝不后悔的。 向幼晴又看看范雨,范雨虽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小狼狈,但迎着她的目光,也无畏惧。 怎么办? 其实。 向幼晴心里也是有一点点小紧张的,丈母娘与女婿第一次见面,又是这种场合这样的形象,她的态度,可太重要了。 向幼晴觉得自己得把控住局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上聚拢起笑意,才对范雨道:“啊,你叫什么名字?” 范雨就等她开口呢。 她不开口,他就不敢开口,她一开口,范雨张嘴就来了:“阿姨。123。我叫范雨,我今年二十了……” 范雨小嘴“叭叭”地冲向幼晴介绍了一下他自己。 向幼晴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刚才她又替范雨相了相面,觉得范雨这个孩子,长得还是挺讨喜的,嘴皮子,也挺甜的,她的心里就舒服了许多。 三个人重又来到外面,范雨鬼使神差地道:“阿姨,你来都来了,要不,我给你洗个头吧?” 正好。 向幼晴也觉得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事弄得头皮有点刺痒,她居然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呵呵! 只要她一坐上那张理发椅。 。范雨可就不怕她了。 范雨动作利索地替向幼晴在脖子里围上白毛巾,在瓶子里兑了一瓶子温水,取出一瓶最好的洗发水,上下其手,就帮向幼晴洗起头来。 他的技术,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向幼晴心里就想,哎哟,别说自己这个未来姑爷的小爪子,抓在自己刺痒的头皮上,还怪舒服的。 她不自觉的,就眯上了眼。 梅霖本来绷着的脸也缓了下来,她冲范雨偷偷笑了一下,甚至还在他的背后偷袭了范雨一下。 范雨忍住了。 他现在要专心为丈母娘服务。 范雨把手指深入到向幼晴的发根深处,帮向幼晴抓得很透。山东永清力道又均匀又合适,抓得向幼晴闭上了眼。 别人帮自己抓,感觉就是不一样。 舒服。 范雨足足帮向幼晴抓了半个小时,抓得她都快睡着了,这才喊着她冲水:“阿姨,……阿姨,冲水,这边冲水。” 冲完了水,范雨又给向幼晴做了一整套头部按摩,肩部按摩,还用力扣住向幼晴的肩头,给她推了推背。 一套按摩下来,让向幼晴常年累月得不到放松的肩部肌肉与头皮得到了极佳的放松,她的心里,对范雨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她甚至一时都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了,她当时来这儿,可不是想洗头的呀! 范雨扯开架势,“呼呼呼”帮向幼晴吹好了头发,他还摸过台上的香水,“哧哧哧”帮向幼晴在脖颈处喷了一些。 向幼晴觉得自己这个姑爷,莫非是把自己当大姑娘打扮了,当她看到因为范雨的服务,镜子中的自己精神面貌都好了许多后,心里,一切也就释然了下来。…。 认了吧! 向幼晴这样安慰自己,自己家的白菜虽然确实是让猪给拱了,但是,这头小男猪,看上去既乖巧又伶俐,还挺不赖的。 向幼晴的脸上就带上了笑,她问了一些范雨与梅霖的经营、生活情况,又问了问他俩有没有缺油少米,等等这些琐事后,对范雨道:“明天晚上,早一点收档,到家里来吃个饭吧!” 范雨又不傻,他自然明白向幼晴这句话的意思。 范雨在心中高兴地“耶”了一声。 待向幼晴走后,他转头“吧嗒吧嗒”在她脸蛋上亲了两口:“霖霖,看来,你妈是同意咱俩的事了。” 梅霖倒没他那么激动,她早就想好了,不管家里同意不同意。123。她都要跟范雨在一起,凭她的手艺,即使离开这个小城,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愁生活不下去。 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跟家里决裂。 这段时间,范雨天天跟着她忙里忙外,也极努力,范雨的手艺进步也很快,梅霖心里十分欣慰,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范雨就能独挡一面,成为真正的大师傅了。 向幼晴的态度,倒是让梅霖的心又软了下来,刚才,她甚至都准备在她妈对范雨发出诘难的时候,坚决维护范雨了。 她当然明白她妈话里的意思。 。那就是承认了范雨了,这让梅霖也挺高兴,所以,当范雨眨着眼,一本正经跟她商量明天去她家的时候,应该买些什么礼物时,梅霖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说来说去,明天去她家,买什么东西,都是顶着范雨的名义,用她的钱,梅霖就觉得,没必要买太贵重的。 她看了看诚心征求自己意见的范雨,摸了摸他的面颊笑道:“我看,明天就给我爸买一条芙蓉王,再买两瓶好一点的酒,然后再帮我妈买一箱牛奶,就行了。” 行。 范雨没意见。 于是,第二天下午,两个人早早收了档,门把手挂上店主休息,明天营业的牌子。山东永清两个人去了超市,买好东西,全交给范雨提着,就来了梅霖家。 到了楼下一喊门,防盗门“啪”的一声就打开了,两个人爬上三楼,向幼晴已早早把门打开了。 范雨满脸堆笑,咧着嘴喊了一声甜死人不偿命的阿姨:“阿姨!” 向幼晴笑着招呼他:“进来吧,快进来吧。” 范雨把东西递给向幼晴,见她穿着拖鞋,也不用她招呼,自己主动换了一双拖鞋。 梅霖打了他一巴掌,梅霖从鞋柜里另外拿了一双拖鞋扔到地上:“穿这双,那双是我爸的。” 范雨忙换另一双,向幼晴就道:“就穿叔叔的也可以,都一样的。” 范雨偷偷冲梅霖吐了吐舌头,不过,他并没有听向幼晴的,仍然换上了梅霖给的拖鞋。 向幼晴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的餐桌上,抱着一只圆塑料筐,去了最里面的房间,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子,端出一筐水果出来:“吃水果。”…。 范雨忙将还未完全坐稳的屁股又从沙发上抬了起来:“好的,谢谢阿姨!” 向幼晴笑着制止了他的动作:“坐着,坐着,到了这里随便一些,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啊!” 范雨又坐下了。 他看了看水果筐中的水果,可都是一些好东西,有冬枣、山竹、芒果……满满堆了一筐。 梅霖剥了一只山竹,抠出白白的一瓣出来,喂到了范雨嘴里,向幼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话,不过,梅霖也不在乎,本来嘛,她跟范雨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喂他吃点东西,不算什么。 向幼晴跟他俩说了两句话,就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范雨这才放松了下来,他这才把只挨着沙发一半的屁股全部挪进了沙发里面。 他打量了一下梅霖家里,房间他没去参观,没有发言权,他现在感觉梅霖家的客厅布置得挺气派的。 三大两小的一组真皮沙发。123。摆在客厅里,对面是一只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只足足有四十英寸的大电视机,居中的电视机两旁是两个酒柜,摆着许多范雨叫不出名字的洋酒、葡萄酒。 酒柜过去,就是餐厅。 餐厅对面是厨房。 范雨脑袋转着,也只是大概扫描了一下,有个初步印象而已,初来乍到,他还很拘束。 范雨往沙发上一靠,抓起一只香蕉,剥开皮吃了,一只香蕉被他统统吃进了肚子里,权当给自己增加一点点底气。 范雨确实需要吃点东西压着他那随时准备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身体。 梅霖没去厨房给她妈帮忙。 。范雨第一次来,她陪他坐着。 两个人就说一些白天店里发生的事情,无非是哪一个女客的卷发没卷好啦,哪一个男客的鬓角修得有点多啦什么的。 两个人的共同语言极多。 不过。 大多都是梅霖教范雨,范雨洗耳恭听。 就在此时,梅霖的老爸梅武堂回来了,进门看到了坐在自己家沙发上的范雨,他那看上去干瘦干瘦的脸上,就满是笑容了。 范雨觉得,自己这个丈母爷与梅霖的脸型,完全就不一样。 梅武堂的脸很瘦,人也很瘦,两个面颊甚至都有点往里凹,他的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一只很显眼的鹰钩鼻子。 范雨就想,怪不得人家常说鹰钩鼻子抓钱,确实不假,他这个未来的丈母爹,鼻子真是跟鹰钩一样。 所以梅霖家才那么有钱。 范雨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叔叔好。” 梅武堂仍然满面带笑。山东永清他把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了门口鞋柜的枱面上,换上了拖鞋,走到客厅沙发位置。 范雨的芙蓉王早已经掏了出来预备好了:“叔叔,抽烟。” 梅武堂几乎也在同时,掏出了自己的烟,他身体向前微屈着,客套着,想把自己的烟递给范雨。 范雨当然不能接他的,初次见面,哪有长辈给晚辈敬烟的道理? 他坚持敬梅武堂。 梅武堂就将他自己的烟随手夹在了耳朵上,接过了范雨敬过来的烟。 范雨“啪”的一下,打燃了火机,给梅武堂点上烟,梅武堂客气着:“你抽,你抽。” 甭客气了哎,丈母爷! 范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的态度毕恭毕敬,话里话外,都是拍马屁的味道:“叔叔,刚下班呀?” 梅武堂点点头:“嗯,刚下班,那个谁……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看一看。” 。 第130章 丈母娘的菜,顶呱呱 范雨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范雨发现梅武堂进了厨房后,居然围上了围裙。 这! 他这是要亲自下厨吗? 据梅霖说,她爸梅武堂可是个大老板,专包工程的,据说,跟本地许多大人物都认识。 大老板也下厨? 大老板也亲自做饭? 范雨忽然觉得,看上去,自己未来的这个丈母爷,似乎没什么架子嘛。 他看到梅武堂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不笑不开口,心里的紧张,倒是减少了许多。 范雨拍了拍自己坐的那只沙发,示意梅霖坐过来。 梅霖就坐了过来。 她半靠在沙发上问范雨:“怎么了?” 范雨低声道:“我觉得你爸爸很和气哎。123。一点架子也没有。” 梅霖笑道:“喂,你见过有哪个老板,或者领导回到自己的家里,还端着架子的?有吗?电视上有没有演过?” 范雨摇了摇头:“那倒是,好像没有。” 梅霖捏了捏他的耳朵:“那不就得了,男人的架子是摆给外人看的,回到家里,就得放下,知道吗?” 范雨点点头:“嗯,知道。” 他知道什么呀。 他一不是老板,二不是官,他又不知道端架子是什么滋味。 这时。 向幼晴从厨房里端了一个菜出来了。 。范雨远远地瞄了一眼,似乎是肉末酿苦瓜。 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菜。 好吃。 向幼晴把那盘菜往餐厅的桌子上一放,又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又端出一个菜,范雨又看看,是鱼。 以他1.5的视力确认,绝对是鱼。 不过,不是整条的大鲤鱼,而是小条小条的禾花鱼。 范雨第一次上门,不好意思过去,如果是他自己的老妈煮菜,他早过去捏上一条鱼,跟个小馋猫一样,吧嗒吧嗒啃上了。 就在这时,门铃一响,梅霖家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穿红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山东永清另一个是位三十来岁西装男子。 两个人进门也没换拖鞋,而是直接跟闻见来人声后,从厨房里出来的梅武堂寒喧了起来。 红夹克从口袋中摸出烟来,满面带笑,先给梅武堂敬了一支:“梅老板,抽烟,抽烟。” 范雨觉得那个红夹克的笑容,很像范伟对着赵本山笑的那个样子,他又看看那个西装。 那个西装也是满面带笑,西装的烟掏得慢了一点,被红夹克抢了先,他只好接过红夹克的烟客套着:“阳老板,发财,发财。” 西装自己的烟也朝梅武堂与这个叫做阳老板的红夹克男子递了出去,不过,两个人都没接他的。 他的烟敬得慢了一步。 一轮烟敬完。 红夹克与西装都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梅武堂道:“梅老板,生日快乐。” “表哥,生日快乐。” 此时,范雨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今天是梅武堂生日,他也没准备生日红包,范雨看了看梅霖,意思是你爸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梅霖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我爸的小生日,你不用管。”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过去给那三个人敬烟,还是怎么样。 他不认识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 范雨决定暂时不动,就站在沙发前面,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这。 也是他在那两个人一进门后,所能做出的最好判断了。 梅武堂笑着把红夹克的烟夹在另一只耳朵上,搓了搓手道:“老阳,小季,你们先坐一下,厨房还有个菜,我先进去看看。” 两个人同时客气着:“好。123。好好。” 梅武堂进了厨房。 范雨看到。 梅武堂口中叫老阳的红夹克与叫小季的西装男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他忙朝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同时,已经摸在手中的那盒芙蓉王就朝已来到沙发这边的两个人敬了出去。 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范雨是什么来路,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同时笑着,客套着,接过了范雨的烟。 接了,就是给了范雨面子了。 也许。 人家是看在他也同是梅家客人的份上。 。才接的。 梅霖也不跟这两个人打招呼,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个红夹克倒笑着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看什么电视呢?打的这么热闹。” 他开口问。 梅霖不能不答。 梅霖轻轻一笑:“嗯,武打片,倚天屠龙记。” 那个西装打量了一下范雨,他的目光落在范雨那件最好的休闲外套领口上时,恰好与范雨看着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西装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捏着递给范雨:“泰康人寿季明,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范雨接到了他有生以来别人发给他的第一张名片,一时之间,心情倒十分激动。 他赶紧双手接过那张名片。山东永清并朝泰康人寿季明欠了欠身。 范雨双手捏着那张名片看了看,也没细看,只看了经理两个字,就确定了,季明原来是经理。 季经理。 范雨觉得有点不自在,他不太适应这种环境,都是陌生人,而且,明显这些人的气场要比他大得多,这,让范雨颇有点拘束。 梅霖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她用目光示意范雨,坐下,坐下。 范雨就坐回了沙发。 梅霖从她那张沙发站了起来,像刚才跟范雨说悄悄话那样,挨着他,坐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动作落在老阳与季明两个“lǎo jiāng湖”的眼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以及她与范雨的关系。 老阳打量了一下范雨,见范雨有点局促,他就站起来去了厨房,边走边大声嚷着:“梅老板,做的什么好菜?” 梅武堂在厨房呵呵笑道:“也没做什么,都是家常便饭。”…。 老阳去了厨房。 剩下一个季明,他主动跟范雨聊了几句,聊了聊天气,又问了问范雨的职业。 当他知道范雨是个理发师后,就顺着范雨的话茬道:“你看看我这个头型,是剪平头好?还是剪短碎更好一些?” 说起这个问题,范雨倒不拘束了,他最近手艺突飞猛进,眼界也拓宽了许多,关于发型上的问题,也积累了一些个人的见解与经验了。 于是。 范雨就依据季明的头型,给他提了几个意见。 其实,范雨也是胡说八道。 其实,季明也就是逗他说说话,让他放松一下而已。 但是,当季明看到范雨说起自己的职业时,掩饰不住双眼的亮光与话里话外的自信时。123。季明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也被这个神采飞扬的小伙子感染了。 季明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挺精神,也挺有亲和力。 这时。 向幼晴从厨房里端了两碟辣椒酱出来了,她把酱放到餐桌上,过来客厅招呼道:“吃饭了,过来吃饭了。” 吃饭。 早吃早回去。 范雨跟在梅霖后面,走到餐桌前,老阳已经坐在靠墙的餐椅上了,季明挨着他坐了。 梅霖把他俩旁边的两张椅子拉了出来,让范雨紧挨着自己坐下,她把靠厨房那边的两个位置。 。留给了自己的爸妈。 向幼晴也坐了下来,用汤勺从桌子中间的一锅汤菜里,舀了一点热汤浇在两只酱碟里,拿筷子拌着。 梅武堂则去酒柜里取了一瓶白酒出来,又拿了四只酒杯,他拧开瓶盖,倒满杯子,朝老阳、季明与范雨面前,一人递了一只。 范雨赶忙欠身双手接了。 梅霖扯了扯他的衣服:“坐着就行了,别老是起来。” 梅武堂意味深长地看看自己的女儿,笑着对范雨道:“坐着,坐,不要起来,别拘束,别客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先介绍了老阳,老阳是他现在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当年提携带出来的一个朋友,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接着。山东永清又介绍了一下季明,季明跟梅武堂有亲戚,是亲戚关系,季明是梅武堂一个远房姨妈家的表弟,平时跟梅武堂私交不错。 梅武堂又对老阳与季明介绍了一下范雨:“这一位是……霖霖的朋友。” 梅武堂虽然省略了那个男字,不过,老阳和季明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朋友。 明明就是男朋友好嘛! 范雨左手捏着那只酒杯,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菜。 一大盘子辣椒炒小鱼,一大盘子肉末酿苦瓜,一碗肘子肉,一碟蒜蓉炒菜心,中间,一大锅汤菜——牛肉芹菜加粉条蘑菇肉丸子,另外,锅里还放了一只菜撑子,上面放着一碗芋头扣肉。 哇! 大餐呀! 一桌典型的农家大餐。 看来,即使梅武堂生意做得很大,他依然还是保持着骨子里的本色,就连饭菜,也依然大碗大碗的,那么朴实接地气。…。 其实。 梅武堂也可以请在座的所有人去五星级饭店里去吃,没问题,掏钱的时候,他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梅老板。 有钱。 可是,今天他过一个小生日,却选择了在家里招待客人。 这其中的意义,范雨并不懂。 不过。 老阳与季明懂。 他俩能在梅武堂家里吃饭,哪怕没有这些大鱼大肉,仅仅就是炒个醋溜土豆丝,炸盘花生米,他俩也会感觉很高兴。 也会觉得,比在五星级酒店更有意义。 梅武堂在自己家招待他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梅武堂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的。 梅武堂端起酒杯:“来,大家一起举杯,喝一盅!” 范雨连忙跟着他举起了杯,看见梅武堂三个人都干了杯中酒后,他一仰脖,也把自己的酒干了。 哇! 这酒。 不是一般的烈呀! 火一样的酒水顺着范雨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胃里。123。辣得范雨偷偷吐了吐舌头。 梅霖抿嘴笑着。 向幼晴挟起一根酿苦瓜,放在范雨的碗里招呼他:“尝尝这个苦瓜,我酿的。” 好吃。 丈母娘做的菜,当然顶呱呱。 梅武堂连着敬了三杯酒,这是规矩。 三杯下肚,范雨觉得这酒,倒没有第一口那么冲了。 看来,一个人肠胃的适应性也是极强的。 老阳满面红光,看上去,脸上的笑容比他自己过生日都要更加开心似的,连眼角眉梢那些细细小小的鱼尾纹都笑开了,他端起酒杯,对梅武堂敬着酒,说着祝福与吉祥的话:“来,老梅,祝你生日快乐,越来越年轻。” 开玩笑。 谁不想越来越年轻。 。谁都不想老,老阳的话让梅武堂挺高兴,两个人一碰杯,“嗞嗞”两声,都干了杯中酒。 待大家吃过几口菜,季明也赶紧举杯敬梅武堂,他那张白白净净的面皮,此时虽然喝了几杯烈酒,却没有像老阳那样泛红,却变得有点黄了。 季明的话干净利索:“表哥,生日快乐。” 梅武堂点着头,一张干瘦的脸上,因为带了笑容,看上去倒像秋天的枯枝因为风的缘故变得十分生动了。 他端着酒杯,跟季明碰了碰,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 范雨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都已经敬过梅武堂了,怎么说,也轮到他范雨了,范雨就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该说的话,嗯,就这么说。 他看见梅武堂和季明的杯子还是空的,忙有眼力见地给他俩斟满杯中酒。 两个人同时用手虚托了托杯身,以示礼节。 范雨举起自己的杯子,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山东永清他的脸被酒蒸得红红的,看上去倒有三分憨态了:“叔叔,我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祝您生日快乐。” 哈哈! 原来。 范雨精心准备了一下的祝福语,就是这两句呀! 当这几句如同炒豆粒般嘎嘣脆的话从范雨嘴巴里蹦出来后,一桌子人都笑了。 梅武堂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范雨坐下。 向幼晴瞥了老阳与季明一眼,然后转而对范雨道:“就坐着吃,别老是站起来,到了这儿,随便一点。” 范雨点点头。 他会随便的,但不是今天。 今天,第一次登门,他怎么能真的拿自己不当个外人,真的随便呢,是吧! 范雨又挟了一根苦瓜。 向幼晴酿的苦瓜,味道确实好,主要她拌的馅子好,范雨咬了一口嚼着,觉得那个馅子中,除了猪肉,还有香菇,马蹄,似乎还有米花。 范雨感觉未来丈母娘做的酝苦瓜,比自己的亲妈做的要好吃,他三口两口,将第二截苦瓜又消灭掉了。 梅霖只挟了最小的那一根,她吃苦瓜,不喜欢吃皮,只喜欢吃馅,她的口味爱好,倒跟许多小孩儿极其相似。22。 第131章 科目一考试 梅霖吃完饭去看电视。 范雨继续陪着梅武堂与老阳、季明喝酒。 他倒挺懂事。 知道陪人。 于是,向幼晴的眼睛里似乎就有了点东西。 说实话,对于向幼晴与梅武堂而言,范雨的家庭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个问题倒也无所谓。 本来也是。 她们两口子也都是在苦日子里熬过的。 以前梅武堂没有出来当包工头,承包工程的时候,向幼晴跟着他在乡下村子里,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的。 插秧割稻。 养猪喂鸡。 挑担推磨…… 向幼晴什么活都干过的,即使是现在,虽说她跟着发达了的老公在城里过上了好日子。123。但是,如果让她重新拾起乡下那些活计,她照样件件做得。 不说别的,只说挑担子,别看范雨是大小伙子,他还真挑不过向幼晴。 别说他了,就算是季明也白搭。 向幼晴年轻时吃过的苦,打下的底子还摆在那里呢。 现在的孩子,基本上都没吃过什么苦。 现在,也不是以吃苦为荣的时代了。 比如范雨。 他现在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头脑,是技术,是领悟力。 向幼晴把饭碗搁下。 。走到女儿身边,低声向梅霖问着范雨的事情,特别是他家里的底细,这些事情,梅霖之前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她觉得,有必要再进行一个重复的了解。 纵然梅霖是养女,那也不能随随便便,让她什么人都嫁。 其实,最近两年,随着梅武堂生意的越做越大,向幼晴对梅霖比以前还是好了许多了。 虽然,对她仍是不如自己亲生的一儿两女,但是,起码,比以前还是强多了。 有钱了,总是比没钱时要好的多。 没钱的人家,有时候夫妻因为钱的问题烦恼起来了,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动不动就想揪过来揍两巴掌,更别说养子养女了。 如果是养子。山东永清又比养女要好一些,养子毕竟是个男丁,养父母总要顾忌他以后长大,以及自己老时的角色置换。 若是养女? 那可就两说了,讲点感情的还会等养女长大了备一份嫁妆将她好好嫁出去。 有些养父母与养女反目的,从此不相往来的也大有人在。 如果是有钱的家庭,怎么说,情况也还是好不少的。 范雨一直陪着三位长辈喝完酒,吃完饭才走回客厅。 他这一次不失时机地给梅武堂及老阳、季明三个人敬了烟,敬完烟,见他们三个人似乎并没有离座的意思,似乎他们还想聊一聊,于是,范雨就想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里。 梅武堂制止了他。 “放在那里就可以了,让你阿姨收拾。” 范雨看了看,觉得自己毕竟第一次来,还是听梅武堂的好了。 再说了,还有老阳与季明两个外人。 太注重表现也不好。…。 范雨就走回客厅。 范雨挨着梅霖坐了下来,梅霖将自己手中的瓜子袋递给他,示意他嗑一点。 范雨摇摇头:“不吃了,刚吃完饭,不想吃瓜子。” 不吃拉倒。 梅霖也不勉强他,把递过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自己捏了一枚嗑了起来。 向幼晴就去了餐厅那边收拾碗筷。 范雨趁着客厅里就他和梅霖两个人,忙埋低身体小声对梅霖道:“吃完了饭了,等一下咱们就回去吧!” 梅霖笑道:“等一下你自己回去,今晚我在家里睡,就不跟你一起去店里了。” 范雨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可怜兮兮地对梅霖道:“宝贝,求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梅霖看他那小样。123。“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但是,她仍旧坚决摇了摇头:“今晚你自己回去睡,乖,我在家住一晚上,顺便找一些东西。” 范雨委屈地噘着嘴巴:“那……好吧!” ……………… 话说。 范云与唐若的科目一考试,来得快极了。 那也是。 教练只给了他俩三天的看书时间。 其实,三天够了。 因为范云发现,在自己超高效的学习了两天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题目。 。他都已经很有把握了。 倒是唐若,有事没事问他一句:“喂,你说,咱俩能考过吗?” 范云撸了撸衣服袖子,秀了秀他的肱二头肌和拳头,表情严肃认真地对唐若道:“我认为,我俩一定能考过,虽然我对你的信心没有对我自己的足,但是,通过这两天的学习,我觉得,你已经学习得很好了,到了考场上只要不着急,好好发挥就可以了。” 唐若扯着范云的衣袖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做一点小抄呀?” 范云觉得她很幼稚。 相当幼稚。 特别幼稚。 他笑着揪了揪唐若的小辫子:“你以为这是在学校呀?咱们是考驾照哎!如果给监考的抓住了。山东永清当场就会取消考试资格的,再说了……” 范云抄起那本厚厚的书:“你看看,这么厚的一本书,怎么做小抄呀?考试的睡目都是随机抽取的,咱们也不知道考什么呀!” 唐若鼓着腮帮,踢了他一脚:“都是你,咱们可以等下次再考的嘛!现在倒好,弄得这么紧张。” 范云笑道:“趁热打铁,其实,现在考最好了,因为我们才看过书,脑子里印象还深。” 唐若认为。 范云说的这句话倒也有点道理。 那就考呗。 考试这天早上,范云早早地就在马雪莹家的大院楼下等她了。 他早已经吃过了早餐,并且为唐若打了一个包。 范云给唐若打了一个切粉,又买了一瓶牛奶,另外,他的包里还准备有一些酸梅等提神醒脑的小零食,到时候,临入考场前吃上一颗,即提神又清脑。…。 带劲。 范云想得很详细。 他甚至还买了两帖晕车帖,因为,等下去考试的学员,都要统一乘坐驾校的大巴车,他有点小担心唐若会晕车。 他担心的多余。 唐若坐什么都不晕。 范云大概忘了那天他和唐若去乐满地玩的时候,坐过的那些“轰天雷”与过山车等娱乐项目了。 唐若晕过吗? 当然没有。 唐若接过米粉,但是,她并没有吃。 刚起床,洗过脸刷过牙,暂时,她还没有胃口。 她倒是把那瓶酸牛奶打开,喝了几口,边喝,边听范云对她道:“咱们不要走路去霞云桥了,还是坐个慢慢摇去吧,要不,走路得走半天。” 此言甚好。 正合妾意。 两个人走到外面路口。123。等了一下,天太早了,没什么“慢慢摇”过来。 于是,两个人又走到大路口,刚好,有一个“慢慢摇”正停在路边,那个司机坐在驾驶位上,一边吃米粉,一边东张西望。 范云与唐若也没喊他,而是直接走过去,钻进了车厢里:“师傅,霞云桥驾校。” “慢慢摇”司机三下两下把手中最后几口米粉扒完,并将一次性餐盒与筷子全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也没管什么可回收垃圾与不可回收垃圾了。 。随手就那么一塞,然后发动车子,辞别了那只餐盒与垃圾桶,扬长而去。 唐若这时才开始吃早餐。 大概,是她被“慢慢摇”司机吃得呼呼啦啦的模样给感染了吧。 唐若搅了搅一次性餐盒,把粉与料拌匀,挟了一块锅烧放进嘴巴嚼着。 挺香。 范云觉得,唐若挺好养的,不挑食不拣食,不像有些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娇滴滴地跟自己的男朋友撒娇,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慢慢摇”三轮车很快就驶到了霞云桥驾校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大巴。 车下站着一个司机师傅。 车上有两三个来得早的学员。山东永清范云站在车下打量了一下,一个都不认识。 他和唐若来早了一点,看样子,还有许多人没来呢。 关键是,教练也没来。 三个两个的学员不来,倒没关系,但是教练不来,那可就不成了。 此时,已是春未夏初时节,早上,早已没有了什么寒意,但是,天也不热,霞云桥头,一阵阵的凉风掠过桥下碧绿的稻秧与水中的蕉叶,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唐若就靠在桥头吃米粉。 范云站在侧面相陪。 二两米粉唐若没吃完,还剩下了三分之一,她挑了一些酸豆角、酸笋子、花生米吃了,然后,把盒子递给了范云。 别浪费。 还有那么多粉呐! 范云就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米粉消灭掉了。 他吃得有点快,一块碧绿的葱皮贴在了唇边,他并未发觉。…。 唐若看到了。 她“嘻嘻”一笑,又用自己刚才擦过嘴巴的纸巾替范云擦了擦嘴,特别是那块严重影响范云形象的绿葱皮。 然后,纸巾扔进餐盒里。 范云走了几步,把它们扔进了驾校门口的垃圾桶。 他又走回唐若身边,拿出酸梅递给唐若。 一人一颗。 这个不用多说。 范云拂了拂唐若肩头上的一根长长的断发:“若若,咱们再到车上翻一遍书吧,反正还这么早,是不是?多看一遍是一遍。” 那就翻吧。 车上,大家都在翻书。 这时,一下子又来了七八个人,上了车也不闲聊,都是安心翻书。 又过了一会。123。连教练一起呼呼啦啦又来了十几个人,教练三步就跨进了大巴车厢,他把头往后低了低,顺着墨镜的缝隙中看着车上的这批学员:“都来了没?人都来齐了没?” 问。 也没人回答。 他的问题,只有他自己能回答。 教练从他的黑色背包里取出一张名单,喊道:“来来来,都注意点,现在我点个名,任家栋……哦,来了,放下手……范云……嗯!……唐若?唐若?嗯,点名要举手,知不知道?……夏淑倩,嗯,好,放手……” 点了一遍名。 。一个不少,包括听到教练点名才刚刚来的那位。 教练斜眼看了一下最后来的马尾辫大姐:“拖拖拉拉,我们要是开走了,你就等下一趟吧!” 马尾辫大姐笑道:“走就走呗,走了我就下次再考。” 她的话让教练很无语。 她的动作也是一样,因为,她先是慢吞吞把车厢里的人差不多都扫视了一遍,才缓缓坐下去。 着急。 教练的表情很着急。 他的表情,恨不得一把将马尾辫大姐按进座位里面去——车子都已经起步了,你还不坐下。 教练对已经开动了车子等着的司机点点头:“走吧,都到齐了。” 用他说? 司机早已经把跟小汽车轮胎差不多大的方向盘拨拉着。山东永清向右驶上国道线上去了。 范云跟唐若坐在司机后面的位子上,他把窗口给了唐若,自己坐在过道这个位。 此时。 范云一边盯着司机的动作,一边揣摩着科目二的流程。 也不是流程。 揣摩着开车的动作要领。 只见那个司机,左脚放在离合器上,右脚踩着两个踏板其中较窄的那一个——应该是油门,然后,离合器踩下去的同时,加了一脚油门,右手的挂档杆就捺到了左前方。 车速,明显快了一个档次。 然后,依法炮制,三下两下,大巴车就从龟速前进,变成了日行千里。 两旁的树木飞速地从车窗中往后面掠着。 大巴车不断地把马路边上的一些自行车,三轮车,拖拉机超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过了严关镇。…。 不停。 专车专用。 又行驶了一会,过了大小溶江,进入了灵川县地盘。 范云看着窗外,一些靠路边的饭店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停车加水”、“停车吃饭”,“北方馒头”,“灵川狗肉”等等各色字样,间或有一辆小火车一样的二拖三大挂车停在某个饭店的门口。 这叫什么? 这就叫靠山吃山。123。靠路吃路。 快进入灵川县城的时候。 。一个收费站拦住了大巴车的路,范云只见那个司机用脚频繁地点着刹车,车速慢慢就降了下来。 然后,他在离收费站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打起了喇叭:“叭,叭叭叭……” 收费站的升降杆就“呼”的一下升起来了。 不用交费。 不用交费绝对不是因为大巴车是特种车辆。山东永清而是因为车子是买了月票的。 客车不买月票,是不划算的。 范云看了一眼收费窗里的那个圆脸大眼睛的收费员,突然就想起了在城东收费站上班的李阳。 他就想,不知道李阳考了驾照没有? 自己当初报名的时候,应该问一问李阳的,如果她没考,而又想考驾照的话,自己应该也叫上她一起考的呀。 。 第132章 唐若考了100分 车过灵川。 灵川是个好地方,紧邻桂林,山清水秀,四季花香。 范云有个堂婶就是灵川的,小时候,他去堂婶家里玩的时候,还吃过堂婶给他的灵川粑粑厂月饼,又酥又香,味道让人难忘。 不大一会。 大巴车沿着穿城而过的322国道,驶出了灵川,进入了八里街,到了这里,就算正式进入桂林了。 车上的人,也没心思管什么灵川桂林,大多还是捧着教材猛啃。 都希望,能在下车前,把自己不熟的题目,好好记在心里。 范云看看唐若。 唐若也在看题,他就把眼睛盯在唐若手中书上,她翻看到哪里,他就跟着看到哪里。 车子在市区摇摇晃晃开了半个小时后。123。终于开进了考场。 范云与唐若先后跳下车,两个人东瞅西看着考场大院。 从来没来过。 处处不认识。 教练大声吼着:“别乱走,全都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去交名单。” 放心。 没有一个人乱走。 教练走进考场没多一会就出来了,他一挥手:“都过来,都过来。” 一车三四十个人,呼啦一下子就把他围在了中间。 “这样,咱们这些人,分了两个考场,等下。 。从两边进,我念到名字的,从左边那个门进,剩下的,进右边那个考试,喂!都静一理……你们还想不想考了?”教练对人群的喧哗很不满意。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教练挥了挥手中的名单,大声吼道:“注意,注意,重复一遍,念到名字的进左边考场,剩下的进右边,千万别进错了,不然后果自负。” 他的后果自负几个字,果然是极有效的,人群安静无比,地上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得见。 范云与唐若不在一个考场。 他在左边。 唐若在右边。 进了考场,范云看了看试题,还行,都不难,他都有印象,于是,范云就“唰唰唰”做起题来。 他做得很快。 不过。山东永清有两个小伙子比他做得更快,就在范云还剩十来道题的时候,那两个小伙子已经交卷出了考场。 范云不急。 考官说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了。 他把最后十来道题做完,又检查了一遍,这才交卷离场。 范云心里有点小激动。 他觉得,自己似乎每一道题都做对了,这一次,自己应该能得满分。 争取满分,是一种积极的态度。 对人对己都负责的态度。 开车,毕竟不同于学习那些数理化等知识。 这个。 与自己,与他人的安全息息相关,懂得越多,越能在以后的实际操作中增加熟练运用的机率。 范云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唐若,他又朝远处张望了一下,依然没有看到她。 她应该还没考完。 搞不好。 考砸了也不一定。…。 早上在灵渠驾校门口集合的时候,唐若对自己就极没有信心,她总感觉自己看书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所以,她就算是到了大巴车上,也依然抱着教材猛啃。 范云走到一棵树荫下,躲着太阳。 他从包里摸出一颗酸梅塞进嘴里,酸得他眼晴都瞬间眯了起来。 旁边,也有几个男男女女的学员躲在了这片树荫下,议论着试题,其中,一个红脸上疙疙瘩瘩的五十岁的男人粗声笑道:“哈哈哈,我觉得,我这次够呛能考过,这几天太忙了,每天都开车拉货,没时间看书。” 什么? 他的话落在了范云的耳朵里,范云的第一反应是疙瘩脸居然敢无证驾驶? 无证驾驶? 另外一个和疙瘩脸一起来的年轻西装男笑道:“你这开了二十年的老司机还考不过?说出来我相信?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哈哈!” 疙瘩脸伸出一只劳动人民的右手。123。抹了抹刮得铁青的下巴,脸上带着既自得又谦逊的复合型笑容:“哪里哪里,我开的是拖拉机,跟小车还是很不一样的,再说了,不管以前我开过多久的车,开车这一行,是不能称师傅的。” 他的这句话,倒是引起旁边几个人的连声附合:“那倒是,有时候。 。哪怕你技术再好,你的车不碰别人,别人非要来碰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是!” “也是,就像我家邻居似的,也是开了二十多年车的老司机,可是,前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开车出去拉货的时候,一下子追尾到前面一辆清洁环卫车了,他的车,前面的挡风玻璃都碎完了,而且,交警来了后,划分责任时还因为他追尾划了他全责,你们说,他一个开车二三十年的老师傅了,居然还追人家前车的尾……” 范云听着。 他觉得这种事情很难说,反正,开车的人走在路上,一切都小心谨慎,绝对没错。 正在这时,唐若出来了。 范云老远冲她摇了摇手。 唐若就走到这边树荫下。山东永清范云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笑嘻嘻道:“怎么样?感觉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 唐若喝了两口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好说,反正,我每一道题都做了。” 这? 什么叫每道题都做了?关键是都做对了没有? 范云看着她那只有三分把握,倒带着七分沮丧的脸蛋儿,安慰她道:“……没关系,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能考过,即使考不过也没关系,下次,我再陪你来。” 范云这张嘴!!! 他这哪里是安慰别人,分明是给唐若有点泄气的皮球上,再扎上几个洞。 唐若就问他:“你考得怎么样?” 范云毫不谦虚地对她说道:“我考得还可以,我是第三个出来的,我的前面两个人考得挺快的,不过,我做完后检查了一遍的。…。 你感觉自己考的不好?” 他问唐若。 唐若喝了一口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的态度让范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非?凉凉? 唉! 不管怎么说,范云决定,如果唐若考科目一没有及格,那么,自己就等着她,等着她考过后再一起学科目二。 他从包里取出一袋小鱼干递给唐若。 唐若挺喜欢吃这种漓江牌小鱼仔,又香又辣,嚼着很带劲。 她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把袋口送到嘴边,叼了一根小鱼干吃着,然后,又一挤袋子,挤出一根大一些的喂给范云。 范云安慰她道:“不着急,等教练出来再说。” 是的,不着急。 待考完试的学员陆陆续续都从考试里出来了。123。然后又一个个来到树荫下,或站或坐,等着让人心情忐忑的考试消息时,又过了一阵子,教练出来了。 他也来到树荫下,集合起今天前来参加考试的学员:“都过来都过来,集合一下,念一下各人的考试成绩。” 呼啦一下。 人群围了过来。 揭晓时候到了。 众人一个个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教练的脸,有一个心急的小伙子,甚至悄悄地在教练身后踮起脚来。偷看成绩。 教练拿着最新出炉的成绩单,宣读着让这些学员们或兴奋,或沮丧的名字:“……许海星,95分,任家栋96分。 。夏淑倩95分……范云96分……杨凌雁98分……唐若100分……” 哇! 100分? 唐若竟然考了一百分。 她高兴地差点一下子跳了起来。 唐若紧紧抓着范云的手臂,抿着嘴,绷着脸。 范云有点不太相信,但是唐若100分五个大字,却又那么清晰地从教练嘴口中吐了出来。 他扭头看了看唐若。 唐若朝他挥了挥拳头,笑靥如花。 好吧! 当范云也悄悄地站到教练身后,偷偷看了看成绩后,果然,唐若考了100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自信源于他对唐若的低估,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对唐若说什么考不好没关系。山东永清还可以下一次继续考。 现在。 唐若直接用一个满分成绩对他表示了抗议。 而范云,却只考了96分,96分,也只是处在中间位置,要知道,他们这一批学员,考100分的虽然只有唐若与另外一个年轻男子,但是,考98、97分的却大有人在。 一分之差,就能让他的名次排到二十名以后去。 那个开了二十年车的疙瘩脸老司机听了他的成绩,沮丧的一拍大腿:“唉!这次只差一分就及格了,唉!” 听他的口气,他不止考过一次了。 疙瘩脸,也是范云他们本批学员中唯一一个没有过关的。 他沮丧地连回程的大巴车也没坐,而是转身出了考场的大院,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教练宣布完成绩,对大家道:“等一下,大巴车就原路返回,你们要是回去的,就不要走远,就在大巴车旁边等着就可以了,如果有想在桂林玩的,那么,一定要注意安全,听到了没?一定要注意安全!”…。 哈。 这个教练还挺负责任的,连这帮成年人的安全问题都考虑在内了,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练,果然有他的过人长处——心细,考虑问题周道,说起事来不厌其烦。 教练吼道:“听着,听着,注意,注意,本次科目一考试合格的学员,回去就可以去驾校接受道路知识及安全法规的实操培训,一连五天,然后,就联系科目二的学习,听明白了吗?” 教练一连问了三声听明白了吗。 有些人,应该是真听明白了,,如范云这种。 有些人,是听得稀里糊涂,如唐若这种。 还有一些人,是完全不明白那种,直待教练已经握着成绩单走远了,还一个劲地眨着眼问身边的人:“咱们回去后,干什么?要干嘛?”如杨凌雁这种。 范云听得很明白,他就跟杨凌雁解释着:“回去后,接着去驾校报名。123。到路上站岗培训,五天后,拿着交警的签字,去预约科目二学习,懂了吗?” 杨凌雁眨眼睛,点点头,懂了。 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也就是一个二十来岁三十岁未到模样的少妇杨凌雁,反应居然比唐若还要慢得多呀。 女人啊女人。 不得不承认,女人在某些事情上聪慧异常,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又神经大条的很,特别是面临需要她们分析判断并总结事情的时候,她们常常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自己的耳朵,似乎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信息,需要她十分信赖的人再亲口对自己强调一次,她们才能放下心来。 其实,简而言之,就是许多女人都有依赖综合症。 唐若,倒是不需要范云强调。 。她已经听明白了,但她并不像范云那样,呱呱呱呱跟别人讲个不停,她的性格是,如果有人问她,她知道的应该说的可以说的,她都会说给发问的人听,但是,如果没人问她,那么,她会安安静静地观察身边的世界。 唐若的感知力,其实要大大的强过范云。 范云热情,但又有三分莽撞。 唐若文静,带着七分含蓄。 两个人的性格,还是挺有互补性的。 大家看见教练走了,议论了一阵子后,想原路回去的,一个个都坐上了大巴车,也有几个想趁机在桂桂逛一逛,买点衣服鞋子的,就自行去了。 范云与唐若也没有坐大巴车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反正已经出来了,半天也是出来,一天也是出来,下午还那么久的时间,不如就在桂林逛一逛。 唐若早就听先玲与湘琴念叨了许多回了。山东永清说桂林的“小香港”里,全是卖衣服鞋子的,她就拉着范云的手,对他笑眯眯道:“我看,咱们去小香港逛一逛吧,好不好?” 行。 没问题。 只要她愿意,别说是什么“小香港”了,就算是真的去一衣带水的大香港去逛,范云也绝无二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范云拉着她的手,点点头。 两个人走出考场的院子,在外面截住了一辆喷绘着“桂林山水甲天下”字样的红色慢慢摇,两个人坐下来后,那个戴着一顶遮阳草帽的老头问道:“去哪里?” “小香港。” 坐车,别啰啰嗦嗦,直接告诉司机地址,也别多跟司机闲聊,直接让他走就完事了。 这里面,是有奥妙的。 懂的人自然懂。 不懂的人,多教一些学费后自然也就懂了。 慢慢慢朝“小香港”一路驶来,大城市里,红绿灯还真是多,一下一个,一下又一个,一路上走走停停,从考场到“小香港”门口,倒是走了半个小时有多。 。 第133章 回村摘枇杷 两个人下了车。 直接就从“小香港”地下服装城的一个入口,坐着手扶电梯,下到了负一层服装区。 这里。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 大。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很大。 负一层地下室。 全是一间间密密麻麻的小档口,服装,鞋帽,箱包,应有尽有。 范云与唐若手牵着手,也没有固定目标,就信马由缰一个档口挨着一个档口往前逛。 此时。 夏装初上,各种款式与剪裁做工的女装,倒占据了这个地下商城的大多数,并用那些花花绿绿的衣物表示,女人的钱还是更好赚一些的。 其实。 他俩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123。主要原因当然是手头有点紧,次要原因就是今天来这里逛是因为临时决定,临时起意,两个人都没想好要买什么。 那就随便逛吧。 逛到哪算哪,碰到了好看的衣服,唐若就试一试,一边试一边征求范云的意见。 依据范云的审美,无论唐若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 他认为,关键不是衣服问题,关键是衣服穿在谁身上的问题,穿在唐若身上的衣服,原本挂在衣架上时看似并无亮眼之处,可是,一旦穿在了她身上,立刻就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起码。 在范云的眼中。 。认为是光彩夺目的。 这样,就让范云心中有些小得意,果然,还是自己的女朋友最漂亮,全场之中,熣灿夺目。 唐若试了一件紫色束腰薄外套,看上去,挺合身的,穿在她的身上,把束腰的带子一扎,愈发显得原本就苗条的唐若,身子更加纤巧了。 范云眼睛都看直了。 眼看直的,不光是范云,还有另外一个和女朋友一起逛街的男子,他的嘴巴,敷衍应酬着正在他面前扭来扭去问他“好不好看”的女朋友,眼睛,却瞟在了唐若的身上。 在他心中,或许认为像范云这种其貌不扬的男人,看上去实在配不上唐若。 他就很是奇怪。 为什么自己长的这么帅。山东永清找个相貌远远比不上唐若的女朋友,她居然还要对自己嫌三嫌四。 而唐若,又为什么要频频对着范云绽放笑颜,看上去,倒满脸都是对那个臭小子的喜爱。 那个男子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女朋友道:“不好看,不好看。” 他女朋友一撅嘴:“你眼光不行。” 哈。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女朋友的话,绝对值得他深思三天。 唐若试过了这件紫色外衣,觉得还行。 行就买。 价格又不贵。 “小香港”的衣服,都是走的平价亲民路线,注重款式,价格实惠。 这里,是小情侣来逛街休闲的好去处。 两个人一直逛到下午四点多才从里面出来。 两个人除了唐若买了那件外套,再也没买其它东西了,他俩的逛,确实是逛。…。 有时候买东西就是这样,逛上一天,也不见得就能碰见自己喜欢、想买的东西。 逛完回家。 回家之前,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小香港”对面就有一家麦当劳,范云与唐若决定,就去吃那个。 ……………… 第二天,范云就抽空拽上唐若去预约马路上站岗了,每天两个小时,站十个小时,就在范云最开始执勤的那个汽车站路口,穿着反光衣,手持小红旗引导交通。 范云与唐若必须站在一起呀。 他大声把手中的小红旗一摇一摇,制止着一个个试图不顾交通法规与红绿灯引导的车辆行人,唐若戴着驾校的宽檐帽,站在他旁边抿嘴笑着。 她有点怪不好意思。 不过没关系。123。分给她与范云的那个路口,被范云一个人就给包圆了。 范云“咔咔咔”模拟着交警上下左右打着手势,虽然,不够标准与专业,但是,动作,倒是干净利索的,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 当他和唐若站完了岗,去找交警签名的时候,那个一直着他们表现的大檐帽交警,大笔一挥,给他签了一个优字。 看在他的面子上,也给唐若签了一个优。 因为范云笑着对那个交警解释了他与唐若的关系:“这是我女朋友,她跟我是一组的。” 唐若嘻嘻笑着。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点头不摇头,即是默认。 就这样,两个人一连站了五天,范云觉得他与唐若的运气挺好的,因为,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呀! 如果再过上十来天,站在马路上,肯定就热得很了。 热天站马路,就不舒服了。 站完岗,范云与唐若都得了五个优,两个人就预约科目二的学习,定下了日期,也是三天后,三天后,就在霞云桥驾校前面一点点的科目二训练场练习。 范云笑着对唐若道:“这儿倒不远,挺方便的。” 唐若点点头,是的!对她来说,越近越好,练车点越近,练车的机会就越多。 车! 她只骑过摩托车。山东永清华华那辆粉色小毛驴,那台车,是不需要挂档的,直接扭油门就会往前跑。 而驾校那些车。 据说。 那些车都是手动档的,手动档——哇!怎么听上去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并有专业风采呀! 范云笑着鼓励唐若:“没关系,到时候,有教练呢。” 是的。 有事情,找教练。 但是。 在找教练之前。 范云决定回家去一趟。 又有十多天没回家了,他决定这一次回去一趟,看看家里的那两棵晚熟枇杷,熟了没有,熟了的话,就摘一些到城里来,拿到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餐厅里去,让先玲与杨姐她们大家都尝尝老范家的甜枇杷。 不过。 据唐若说,先玲已经从金灵渠广告公司辞职了,当时正好有事,这个话茬被岔过去了,所以,范云也没细问唐若。…。 范云就回了村子。 嗬! 他发现,才十来天没回村子,回村的路两边,居然发生了好大的变化了。 车上的人也议论纷纷。 原来。 前段时间政府准备改造这条连接县城的乡道,就派了技术及测量人员下乡搞测绘。 本来,一开始是打算建成二级公路的,可后来感觉资金上面缺口不少,于是就决定干脆修一条高标准硬化乡道算了。 本来也是。 修这种路,关键要结实,抗造,一切因地制宜。 像那种三年就小修,五年就烂包的豆腐渣工程,坚决不搞,这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 不过。 自从测绘人员下了乡。123。要修路的风声放出去以后。 这下可倒好了。 凡是家里的那些田呀地啊的,靠近路边的,沿途村庄的村民们,就开始表演奇迹了。 于是,搭瓦皮棚的搭瓦皮棚、支葡萄架的支葡萄架子。 有些人,干脆把自己家山上的那些什么桂花树、白果树、桃树梨树什么的也挖来,就在路边上栽的密密的。 哈哈。 这些人的行为,倒也给道路两旁增添了别样的景致。 他们每个人都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是目标却都一致。 都是为了两个钱。 因为。 一旦道路在这里进行施工。 。拓宽,这些田地里的东西,就可作为向政府讨价还价,索要要补偿的凭据。 呵呵,这些人——平时看上去一个个相貌平常普通,不觉得什么的乡下人,一到关键时候,还真会出奇招。 范云听了班车上人的议论,实在觉得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用说,自己村子里的有些叔伯大爷们,也会干出一些同样的事情来。 班车缓缓停下。 停在了范云村子口上,一棵两个人搂不过来的大樟树下。 这里搭了灵棚。 哀乐声声,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人又去世了。 这棵大樟树。山东永清有点年头历史了,几年前,上面就被挂上了小小一块县政府钉上的保护牌子——古树严禁砍伐售卖! 再早些年,公家不怎么重视,这样的大树,附近的村子里,被乡下老农民们偷挖着,偷运出去不少。 许多外地老板,树贩子们,都不远千里来这儿,收购大棵大棵的樟树、银杏树、桂花树什么的,具体买去做什么?用途?就没有人知道了。 反正。 各个村子的村民只管挖出来卖,不管其它的,只要老板出得起价钱,买回去栽在他爹的坟头子上也不关他们的事。 “挖!” “哗!” 又放倒一棵! 范云家的田地没有靠路的,他也没有过度关心田地里的那些东西,他现在的目标是家里的那棵枇杷树。 范云回到家里。 他老爸老妈都在,都没有出去,老爸正在门口摆弄一把锄头,老妈坐在堂屋里看电视。…。 范云把手中的一个大棚西瓜和一袋子苹果放在了桌子上。 哈哈。 他这是拿西瓜与苹果回来换枇杷了。 范云站在门口,跟他爸聊了聊修路的事。 他爸把手中的锄头柄用力往地上杵了杵,感觉挺牢了,才抬起头来跟大儿子说话:“……管别人家的闲事干什么,人家的田地挨着路,总会想办法刮一点公家油水的,现在的人,有便宜谁不想沾……” 范云觉得老爸的思想有问题。 公家修路,方便的是沿途住户,按理说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怎么还能想方设法刮公家的油水呢? 嗨。 他想的也没错。 道理谁都懂,可是,一旦事情轮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123。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生性老成稳重的人,持暂时观望的态度的。 范云与他爸并没深入探讨下去,他爸与他的想法,毕竟因为年龄差异,大有不同。 其实,每一辈人都有每一辈人的想法与活法,不必深究。 开心就好。 日子过得去就好。 如果再说大一点,全世界的人都和平相处就好。 范云走到园子里,看了看枇杷树上的果子,满树的枇杷都已经黄了,有一些,甚至早已经被小鸟啄食了,被蜜蜂偷吃了。 范云回屋拿了一个篮子。 。架起梯子,摘了满满一篮子枇杷。 他自己边摘边吃,一口气吃了二十几枚,甜!他家的是甜枇杷树,结出来的果子虽然个头不算大,但是,特别爽口。 范云摘完枇杷,把它们全装进了袋子里,他笑着对老妈道:“这些我带回去给同事吃。” 他妈觉得儿子摘得有点少:“再多摘一些,枇杷都熟了,不摘的话,马上就都熟掉了。” 范云点着头回他妈:“够了,够了,摘多了难拿,带点回去给他们尝一下味道就可以了。” 够就够了呗。 范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村子那棵砸了古树保护牌子的大樟树下,搭了一个灵棚,他以为是村子里哪位老人去世了。山东永清就问了问他妈。 可是,谁知道他妈回答他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根本不是老人家去世,而是他们村子一个年轻人喝了农药死了。 这事。 唉! 范云妈就对大儿子道:“那是老刘家的二儿子,前几年的时候,他哥因为家里的事情跟他妈闹别扭,一气之下喝了敌杀死,没有抢救过来死掉了。 谁能想到,老刘家老二也喝了药水。 听说,是因为他和旁边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他妈不同意,然后他就跟他妈吵了起来,吵他妈也不同意,后来,老刘家的这个老二一气之下就对他妈说,当年我哥跟你吵架,喝药水死了,如果你今天不同意,我也喝药水死,让我没有儿子。 他的话虽然绝了点,但是他妈也是一根筋,愣是硬着头皮不相信他小儿子的话,她以为自己的小儿子是赌气,哪想到,老刘家这个老二,到了晚上,居然真的躲到牛棚那里喝了敌敌畏……”…。 这…… 范云觉得很无语。 他不明白,老刘家这两个儿子为什么就想不开,他没有调查情况,当然没有发言权,但是他为老刘家那个二儿子感觉十分惋惜,因为,范云对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戴着一幅眼镜,与人讲话总是轻言细语的年轻人印象挺好的。 范云认为。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碰到了事情。123。不能动不动就轻生呀! 生命只有一次。 。喝了敌敌畏救不回来了,再说什么不都没用了吗? 话说。 可能那个年轻人也是一时热血上头,冲动了,所以就喝了药水。 只是。 令人蹊跷与不解的是。山东永清当年刘家老大是喝敌敌畏死的,而现在刘家老二居然也喝了敌敌畏。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老刘家那个女人,看来也很有问题。 两个儿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都养大成人,却又全都因她而死,这样的结果,让谁听了,都替他们家感到悲哀与无语呀! 范云妈道:“老刘家那个男人,听说二儿子又被自己的老婆逼得喝药水死了,差点都疯了。” 。 第134章 先玲辞工了 像这种没有亲戚关系的同村人,范云他们家也就是去随个礼,吃一餐饭。 毕竟两家没什么大的交情。 一般,范云爸去。 只是可惜了那个年轻人,正是大好年华,一时想不开,说没有就没有了。 生命。 范云觉得,生命有时实在脆弱,一个人长大要十几二十几年,而说没有,一夜之间,不,倾刻之间就没有了。 唏嘘晚矣。 范云回来的时候,看见小敏家那个商店关着门,就问他爸道:“爸,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小敏家的商店没开门,那些打牌的人都围在对面老余家树底下……” 范云爸“唔”了一声:“他家商店没开了。123。关门了。” “为什么?”范云有点奇怪。 印象中,堂哥家的小卖店,位置好货物全,小敏的爸爸妈妈又挺会经营,他们家的商店生意是本村最好的一家。 怎么就不开了? 范云把疑问说给他爸。 他爸眯起了眼,寻思了一下,这才开口:“小敏上一次回来,骗了咱村子里的十几个人的钱,说什么鬼的上线,下线,原来,他搞的那个鬼名堂叫传销,传销,国家说是犯法的嘛,不能搞那个的。” 范云想起了那天小敏提的那一箱子钱:“小敏为什么要骗自己村子里的人?他不是很有钱吗?那天。 。他还提了一箱子的钱回来。” 范云爸“嗤”了一声:“什么一箱子钱,小敏骗了咱村的还有别的村一些人的钱,人家后来知道上当了,都涌到他家小卖店讨债,有人说起他那一箱子钱的事,他爸却说,小敏连他爸他妈都一起骗了,那一箱子钱,每一叠只有面上和底上两张钱,中间的,全是夹着的废纸。” 范云奇道:“是嘛?还有这样的事?” 范云爸笑道:“……当然了,话说回来,小敏可真够滑头的。 只是,他爸虽然跟堵在他家里要债的人这样说,但是,谁信呐! 人家都说小敏他爸跟自己的儿子沆瀣一气。山东永清父子两个合起伙来做局骗人。 有些人就动手抄他们家商店的东西……咳,一连闹了好几天,后来,把小敏的爸爸妈妈闹烦燥了,两口子干脆把商店关了,一起去外地打工去了。” 范云觉得那天就感觉堂哥小敏不太靠谱,果然,他真的有问题。 小敏骗人都骗到自己村子里来了,这样,不太好吧? 兔子不吃窝边草呀! 小敏连这种做人的基本道理也不懂? 可笑那天,他还一个劲地夸夸其谈,吹天吹地,似乎举手之间做的都是几十万的大生意。 哪想到。 全是骗人的。 若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他除了骗熟人和亲戚朋友,外面的陌生人恐怕他也很难骗到,别人,恐怕不会傻得那么轻易就相信他吧? 现在的兔子,真是连走远点觅食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吃光了窝边草,窝还能呆吗? 小敏,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光是坑了那些村里人和他的亲戚朋友熟人们,更是连父亲母亲也一起给坑了。 范云吃过午饭就回城了。 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他帮着做。 他把枇杷拿回宿舍,选好的那一袋大的,晚上拿到金灵渠广告公司去,另外两袋,一袋给同事们吃,另一袋给希刚。 范云就打电话问希刚,希刚还在上班:“我现在没空,要不,你送到我家里去吧,李阳今天休息,她在家。” 行吧。 枇杷这种东西,皮薄汁多,很容易坏,一定要趁着新鲜吃。 范云答应了:“好的,那你上班吧。123。我现在就送过去。” 确实。 范云到了希刚家的时候,李阳一个人在家,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范云敲开门后。 李阳握着一根吃了一半的奶油雪糕,见是范云,奚落他道:“嗨哟,稀客,稀客呀!快快,里面请。” 李阳虽然说里面请,身体却堵在门口不让路。 范云也不客气,一弯腰,从李阳撑着门框的手臂下钻了进去。 李阳嘟着嘴一跺脚:“你……你这个赖皮。” 她回手一把揪住了范云的衣角。 。范云笑道:“松手啦……男女授受不亲…… 别吃雪糕了,我给你拿了枇杷来,可甜了。” 李阳把那半根雪糕递给范云,咬着嘴唇转转眼珠道:“那……这半根雪糕给你吃,我吃枇杷。” 这怎么行? 范云怎么能吃她啃过的雪糕? 如果是唐若啃的,那还差不多。 范云坚决不要。 李阳把脸一沉:“你要是不吃,那就把这袋枇杷拿走……” 范云觉得她有点无理取闹。 但是,他也知道,李阳是头顺毛驴,不能呛毛,范云只好把李阳吃剩的半根雪糕接了过来,他看着李阳的一排牙印子,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范云觉得孤男寡女。山东永清不宜久处一室,于是,就攥着雪糕,悄悄地溜了。 李阳眼一瞪,一指范云。 范云讪笑着道:“有事,有急事。” 李阳将手中的黑色枇杷籽朝范云掷了过去:“滚蛋……” 不偏不倚,那枚枇杷籽正好落进了范云的脖子里。 范云眼睛一鼓,伸手摸着后背。 李阳“咯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范云又回到宿舍,提上另外一袋少的,走到葆贞街那儿,正好看见了在一家文具店门口跟老板娘打嘴架的何兰芬,他就把那袋枇杷给了她:“姐,来来,吃枇杷。” 何兰芬笑道:“现在还有枇杷?” “晚熟品种,自己家种的。”范云心想现在有枇杷也不奇怪呀,就像冬天还有西瓜吃呐。 他没想跟何兰芬多聊,但是,何兰芬却叫住了他:“哎,范云,范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姐?”范云有点奇怪,何兰芬叫自己能有什么事? 何兰芬并没说她自己有什么事,而是说了今天早上集合时,老魏说的一件事:“范云,你知不知道,赵艳玲和唐彬被开除了。” 范云奇道:“不知道啊?我休息,他俩为什么被开除了?犯了什么错误?” 何兰芬左右看看,觉得她和范云站的位置人来车往,不好讲话,就往文具店旁边的小巷子里撤了几步。 范云跟上。 何兰芬把她那副大嗓门压低了一些,低声对范云道:“……听说,是因为他俩东搞西搞,不知道怎么就被赵艳玲老公知道了,后来她老公就闹到队里来了,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谁会亲自动手往自己的头上乱扣绿帽子……我早就感觉唐彬和赵艳玲有点不对劲了。123。果然……” 范云心里叹息一声。 同事一场,谁想到,唐彬和赵艳玲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 人生如此漫漫,谁知道谁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万事皆难说。 范云觉得这种事,他没法表态,从感情上说,自己毕竟跟唐彬与赵艳玲是同事,他更倾向同情他俩。 但从道德上,范云又觉得他俩似有不妥。 另外。 关键一切都源于他人的说辞。 。而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外人,始终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不议论的好。 范云,本就不喜欢对别人的私事说三道四,于是,他对何兰芬道:“姐姐,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呢?对不对?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唐彬跟赵艳玲才知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再说了,凭咱们,有些事情即使想管,怕是也管不了的。” 何兰芬一撇嘴,她对范云的话不置可否。 她倒觉得,范云看上去年轻轻轻的,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山东永清有些滑头。 何兰芬掂起枇杷吃了起来,她终止了跟范云把话题继续下去。 范云正好闪人。 范云走回宿舍,他看了看唐彬的床,唐彬床上的东西没动,都还在。 范云就琢磨着何兰芬的话,未必是真的。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最近似乎有蚊子了,再看看手机,才四点,范云就决定出去买一床蚊帐回来,再买一个小风扇。 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宿舍里又没有空调,风扇——那是必须要买一个的。 不过,范云他们的宿舍,由于前面有许多大树遮阳,倒是比外面马路要凉快的多,但,那也不行,夏天来的时候,这个小城,还是很热的。 于是。 范云就走到一个卖日杂用品的店里,选来选去选了一床棉线蚊帐,本来,还有一种是尼龙的蚊帐,但是范云觉得他更喜欢棉纱的,棉纱的便宜两块钱,他就买了这一床。…。 另外,他还买了一个十五块钱的小吊扇,回去直接吊在蚊帐里就可以了。 不扇头也不扇脚,就扇中间肚子。 范云让老板插上电源试了试风扇的风,还行吧! 马马虎虎。 范云决定先买下来用着再说,如果小风扇到时候不凉快,那就再买个大的。 买完回宿舍。 布置完这些东西,范云发现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唐若:今天摘了枇杷,等下拿给你吃。 过了一会,唐若回道:嗯嗯,好的,等一下我发信息给你,你就上来六楼。 收到——范云。 范云坐在水街娘娘桥的石条子上,自己先剥着吃了十几枚枇杷,旁边有几个年轻人,老是频频往他这边看。 看。 范云也不能把枇杷给他们呀。 等他到渠边洗完手,准备再去旁边的万里桥坐一会的时候,唐若的信息来了:上来吧,上来的时候,记得带一包味精上来。 范云就去买了味精。123。提着枇杷,就上了六楼。 楼上,唐若正在教马雪莹做手工。 范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嗨!” 其实,唐若早就看见他了,只不过假装没注意他而已,唐若还低声告诉马雪莹:“不理他,我们不理他。” 马雪莹也假装没看见他,而只是歪着脑袋,叠她手中的那只小纸船。 范云把枇杷搁在桌子上,笑嘻嘻道:“吃枇杷啦,新鲜的枇杷免费了,不甜不要钱。” 唐若笑了:“真的?甜吗?” 范云坚定肯定一定的点了点头:“当然了,我们家的这个枇杷,不但晚熟,而且还特别甜,并且,枇杷树是以前林业局的技术员嫁接的,结的果子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很好吃的。” 唐若觉得他在吹牛。 她就伸手择了一颗,剥开皮咬了一口,果然,水份足不说。 。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唐若又剥了一颗喂到马雪莹的嘴里,马雪莹吧嗒着小嘴,三口两口吃完,“扑”的一下,把枇杷籽儿吐了出来。 马雪莹自己剥了起来。 她挺会吃枇杷的。 范云见马雪莹将尖尖的指甲掐进枇杷肉里,剥开一个头,然后揭开,撕上一阵,一颗枇杷就剥好了。 马雪莹看着手中黄色的果肉,瞟了范云一眼。 范云假装不去看她。 马雪莹又看看唐若,唐若道:“吃吧,挺好吃的,挺甜的。” 这时,杨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范云忙招呼她:“杨姐,吃枇杷了。” 杨姐笑道:“哟,现在还有这个?这个应该谢市了呀?” 范云点头道:“我家那两棵枇杷树是晚熟品种,熟得晚。” 杨姐扯了张板凳坐在唐若身边,边剥边吃,一口气吃了十几枚。 吃完枇杷。 开饭。 饭桌上吃饭的人有点少呀。 只有杨姐加上范云唐若和小不点马雪莹。 平常的时候。山东永清有杨家兄弟和先玲,热热闹闹一大桌,现在,就他们四个人,倒显得有一些冷清了起来。 范云觉得有点奇怪,他就问唐若:“怎么没有看见先玲?” 唐若看了看他:“先玲辞工了。” 哦! 原来如此。 范云就想,八成是先玲的成人高考毕业证拿到手了,然后,她就另谋高就去了。 范云没再问,他有分寸,虽然饭桌上又少了人,但是,不该问的他就不问,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 先玲与杨家兄弟都不在,想打牌的话,是打不起来了,少了一项娱乐节目。 人一少。 饭也吃得快。 几个人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饭,然后散伙,范云送唐若回去,接着自回宿舍。 范云回到宿舍,发现唐彬的东西,除了一张席子,和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其它的都已经被拿走了。 这。 是否印证了白天何兰芬的话呢? 晚上睡觉没有了唐彬的呼噜声,范云倒是睡得挺愉快,一觉到天亮。 。 第135章 唐若有了一些想法 第二天早班集合。 范云发现唐彬与赵艳玲果然没来上班了。 他们这一组,另外来了两个新同事,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子,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妇,老魏郑重地介绍了这两位新加入的成员,年轻女孩叫卫明珠,分与范云一组,另一个少妇叫梁静兰,跟他一组。 范云觉得挺不好的。 本来。 他跟老魏一组,基本上老魏不管他什么,行动十分自由,范云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分给自己一个看上去眼睛瞪得挺大,表情却又挺傻的妹子,这让范云有点头疼。 一看。 就是傻白甜那种。 他觉得如果从此多出一个走到哪跟到哪的小尾巴出来。123。那可真是大大的不爽了。 范云摇了摇头。 摇头也没用。 他们这个组现在阴盛阳衰,男女比例二比四,范云转念一想,带一个新手,总比跟梁蓉与何兰芬一组强,那两个大姐,资格比他老,他如果跟她们一组,还不得被指挥得团团转。 分配完岗位,范云带着卫明珠去巡场,他仔细跟卫明珠讲解着工作中的注意事项,一些他个人的小心得。 卫明珠瞪着大眼望着他。 。一脸认真:“师父,你上了多久的班了?怎么那么多经验?咱们上班,主要工作应该就是管理那些无证小贩吧?” 师父? 卫明珠口口声声的师父叫得范云浑身轻飘飘的。 他乜斜着卫明珠:“咱们的工作,管理范围那可就多了,平时管理无证小贩只是工作的一种,除了这个,还有乱搭乱建,非法广告,非法占道经营,店铺门口乱放东西等等等等,都属于我们的管理范围以内的事情。” 卫明珠笑道:“师父,那,我们主要在哪里负责呢?” 范云指着车水马龙的秦皇路,对卫明珠认真地道:“看到了没有?这一条路,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地盘了。山东永清这里,你说了算。” 卫明珠指了指那些店铺:“师父,你是说,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是的,你说了算。” “那好吧,师父,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范云道:“你现在可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下面尽头,到了双灵路后再走回来,你要看着点时间,基本上,两个半小时左右走一个来回就可以了,明白了吗?你今天什么也不用管,只熟悉情况就可以了。” 卫明珠眨着眼睛:“那你呢?师父?” “我当然是带你熟悉情况啊!你跟着我就行了,注意观察,看我是怎么处理情况的。” 卫明珠听了范云的话,感觉他说的十分高大上呀! 那就看吧。 其实,无论干什么工作,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就拿范云他们的工作来说,如果悟性够的人,根本不需要人带,直接就可以上岗。…。 比如范云。 如果悟性不够,又或依赖性强的人,那,熟悉起情况来就要点时间了。 范云带着卫明珠沿着秦皇路走了一个来回,一来一回就用掉了两个小时。 期间。 范云制止了三家占道经营的铺子,驱赶了两名挑着担子卖东西的无证小贩,其中,有一名回头看了看他,挑着担子一溜烟跑到何兰芬与梁蓉的地盘了。 他对跟在自己旁边的卫明珠道:“喂,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师父,感觉好别扭呀!其实,我比你也不过早来几个月罢了,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就叫我范云。” 卫明珠笑道:“行,那我叫你范云哥吧,行吗?” 行吧。 那就叫范云哥吧。123。只要唐若不吃素就行。 唐若没空吃醋。 她现在正忙着生气。 一肚子的气。 原来,昨天晚上唐小兰从上海回来了,回来后倒是对唐若笑眯眯地和颜悦色问东问西,还拿出从上海给唐若和马雪莹买的礼物送给她们。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不知道唐小兰突然发的哪门子神经,抽的什么疯,她居然指挥着老公马俊生搜了唐若的箱子,这还不算,她甚至把唐若叫到客厅里站着,口口声声让她把偷的钱交出来。 唐若一头雾水。 她不知道唐小兰的话茬是从何说起。 唐小兰脸沉似水。 。气呼呼往沙发上一靠:“我的包里有三千块钱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唐若?” 唐若当然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去拿唐小兰的钱。 可是,唐小兰不信,她满脸怀疑表示要检查过唐若的箱子,才放心。 唐若气死了。 她把箱子从柜顶上拎下来,放在客厅的地上对唐小兰嚷道:“你查吧,看吧,看看里面有没有钱?” 唐小兰就给马俊生使眼色,示意他去检查唐若的箱子。 马俊生本不想看,他唐若不太可能拿自己老婆的钱。山东永清但是,如果唐若没拿,那自己就有了拿老婆钱的嫌疑,所以,为了洗白自己,马俊生也要去搜一搜唐若的箱子。 箱子打开。 里面除了衣服,哪里有什么钱。 话又说回来,即使钱是唐若拿的,她也不会蠢到把钱藏到自己的箱子里吧? 那样,岂不是太蠢了吗? 没有从唐若的箱子里面搜出钱来,唐小兰愈发生气了,她就把矛头转移到了自己老公的头上。 唐小兰气呼呼质问马俊生:“那三千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她觉得,马俊生与唐若有同样大的嫌疑,很有可能是他拿了自己的钱,转身去讨好狐狸精去了。 马俊生觉得自己的老婆居然能怀疑到自己的头上,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他气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嘴巴里嘟嘟囔囔道:“神经病!” 唐小兰骂道:“你才是神经病,我问你,那三千块钱还能长了腿,自己跑了?”…。 马俊生双手抱臂胸前,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这时。 马雪莹扯了扯唐小兰的衣襟,怯生生道:“妈妈,我看见你的钱是叔叔拿的……” 什么? 唐小兰听到自己的女儿说她的钱竟然是马魁拿的,气得用手点着马俊生道:“看看,看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去,去找你兄弟把三千块钱要回来,不然,这事咱们没完。” 马俊生烦燥地道:“马魁拿了你的钱,你不能自己去要吗?干嘛什么事情都要指挥我去干?” 唐小兰怒道:“因为他是你们老马家的人,你们老马家的事,当然要你去干,你不去谁去?难道让我去?” 马俊生也火了:“一口个老马家。123。老马家的人怎么了?啊,你不是老马家的人吗?嫁到老马家后,老马家亏待你了吗?啊!” 他居然敢冲唐小兰发火。 唐小兰更怒了:“你们老马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吸毒的吸毒……你,马俊生,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跟你说……” 马雪莹听了她妈的话,听她妈说老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就有点委屈,马雪莹扯着她妈的衣服委屈万分的道:“妈妈,我也姓马……” 唐小兰原本怒不可竭。 。看到了女儿委委屈屈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道:“我说的是爸爸和叔叔,你不算……” 马俊生气得一把拉开马魁的房间门,对正在睡觉的马魁吼道:“马魁,是不是你拿了你嫂子的钱?啊?” 马魁原本睡得正香,被他哥吼醒了后,心里十分不痛快,他从被窝里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悠悠道:“是我拿的,怎么了?” “你……” 马魁的无赖嘴脸,倒把马俊生给噎住了。 马俊生吼道:“老二,你要是没钱,能不能跟我要,别去偷你嫂子的钱,行吗?” 马魁满不在乎地道:“哥。山东永清我不就拿了唐小兰一点钱吗,你用得着跟我发火吗?再说了,你跟我亲,还是跟我嫂子亲?你心里没数吗?唐小兰对你怎么样,我可是一清二楚,她拿你当傻瓜,我可不是傻瓜,哼哼,别以为咱们老马家都是傻的……” 马俊生怒道:“我们两个人的事,不用你管,更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看看你,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当初给你找的好好的工作就是不想干,每天和一伙烂仔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整个就是废人一个。” 马魁反讥道:“呵呵!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有本事,就管好自己的老婆,知不知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呵呵,也不是我说你哥,你这个人,就是太懦弱了,懦弱到快无能了。” 马俊生觉得自己的弟弟,跟自己的老婆一样,都是两个不可理喻之人,跟这两个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的。…。 马俊生就怒气冲冲指着马魁的鼻子道:“马魁,你……你好自为之。” 马魁把眼一斜,从床上打了个翻身,扯起被子蒙住头,把后背留给了马俊生去戳。 马俊生用力“呯”的一声,把马魁房间的门砸上了,他怒气冲冲对唐小兰道:“马魁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唐小兰也怒道:“你们老马家的事情,你搞定,他不把我的钱还给我,那,你让他从我家里搬走,马上搬,立刻搬!” 马俊生觉得老婆这是让自己跟弟弟划清界限,划清界限可以,可是,把马魁赶走这样的事,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把马魁赶出去,让他睡大街? 不说马魁会不会睡,只说以马魁的性格,必定是把手里的钱败完了,然后又重新回到这个家里来。 如果他马俊生敢跟自己的弟弟彻底决裂,马魁就敢找到他的单位里去纠缠他。 马俊生觉得自己夹在老婆与弟弟中间。123。真是两头受气。 他站在客厅里,觉得去问弟弟要钱也不是,想竭尽全力组织一些安慰的语言安抚一下唐小兰亦是不能,想来想去,想得他自己觉得自己倒委屈起来,实在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他忽然一把拽开房门,打算出去躲一躲。 可是。 马俊生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并不利于解决任何问题,气得他又“呯”的一声用力砸上了房门,气呼呼走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唐若早已经带着马雪莹回她们的房间了。 唐若心里还委屈的很呢。 本来也是,唐小兰丢了钱,不问青红皂白首先就怪罪到了唐若的头上。 。这让唐若觉得尊严十分受损,要知道,唐若生性善良,纯朴,不是她的东西她绝不拿,不是极亲近之人给她的东西她也绝不会要,唐若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可是,今天唐小兰却冤枉说她偷了钱。 好难听的一个偷字,让唐若委屈死了。 幸好马雪莹指出了真正的小偷,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唐小兰会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来的。 唐若领着马雪莹回到房间后,坐在床上生闷气,马雪莹一声不吭,偎在她的身边偎了一阵子,然后马雪莹走到了外面,去听她爸爸妈妈的谈话。 马雪莹听了一阵子后,又返回房间对唐若道:“姐姐,爸爸跟妈妈,还有叔叔在吵架……” 唐若“嗯”了一声,她伸手把马雪莹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唐若觉得。山东永清马雪莹摊上了马俊生与唐小兰这样的父母,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唐小兰两口子,在马雪莹身上用的精力,还远没有唐若多。 当然,相对而言,唐小兰对马雪莹比马俊生又更好一些,毕竟,她的母爱是丝毫不掺假的,至于马俊生对马雪莹有多少父爱,这个问题,应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唐若把自己的箱子里面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看到里面那些夏天的衣服,她就把夏装取了几件出来,然后,把冬装放了一些进去,马雪莹绷着一张小脸,那模样,倒带着几分生怕唐若收拾了东西走掉不回来的意思。 唐若看了看马雪莹,她心里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说呢,唐若带马雪莹带了这么久了,如果突然有一天不再带她了,或者唐小兰将马雪莹带去上海了,唐若觉得,到时候自己绝对会想她的呢! 唐若把箱子放回柜顶,她的心里,随着箱子的又一次拿上拿下,有了一些细微的想法,这种想法,最近愈来愈明显,不过,一下子,她倒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 第136章 练车 唐若不想干了。 不想带马雪莹了。 她现在年龄一天比一天大,想法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她觉得,唐小兰和唐小英答应自己的事情还遥遥无期,马雪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小学。 而且,马雪莹上了小学,难道就不要人带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即使马雪莹上了小学,早接晚送仍然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如果唐小兰姐妹俩继续要求唐若帮着再带马雪莹,唐若觉得自己到时候很为难。 她觉得还是先玲有主意。 虽然先玲跟湘琴一样,不过都只是一个小小前台文员,可是,先玲看事情看得明白,她也很努力。 不然,先玲就不会努力提升自己。123。报名参加什么成人高考了。 不久前。 先玲辞工了。 公司里的人都问她为什么辞工,特别是湘琴,拉着先玲的手,眼圈红红的十分舍不得。 先玲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那笑似乎是被一口冷风凝滞在脸上的,看上去并不自然,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唐若和湘琴都问她:“先玲,是不是找到什么好工作了?” 在唐若与湘琴的理解中,十分有上进心的先玲一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才跳槽的。 虽然,唐若与湘琴的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惆怅。 。但是想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也就释然了。 谁不想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些。 不过。 先玲并没有告诉金灵渠广告公司的这些人,自己辞职后将去哪里。 没必要。 她没有必要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所有底细都交待给别人。 关于这一点,先玲与湘琴不同,湘琴是一个胸无城府,亦胸无大志的女孩子,湘琴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所以,干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 她的观点,与先玲截然相反,先玲则认为,女人就是要自强自立,先玲也十分相信一句流传已久的话:男人要是靠得住,老母猪都能上树。 唉! 现在的女孩子。山东永清都是一些很有主见的人,不管她们想些什么,像过去那种被男人像个面团一样捏在手心里揉来揉去,身不由己的情况,已经愈来愈少了。 社会在进步。 时代在进步。 谁也挡不住滚滚的历史洪流。 是呀! 时间的脚步无休无止,眨眼之间,唐若与范云约好的去学习科目二的事情,已经可以去练车了。 唐若并没有把自己想辞工的事情告诉范云,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早一天也可以,晚一天也行,唐若想了一阵子后,觉得自己还是先安心把驾驶证考下来再说好了。 关键是,唐小兰那天指挥着马俊生翻过唐若的箱子,事后也觉得她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于是,第二天带着唐若和女儿,在外面大肆购物,还帮唐若买了两身价格不菲的夏装,虽然唐小兰嘴上没有说出一个道歉的字来,但是她已经用行动表示了。…。 唐若也就没再生唐小兰的气了。 唐若毕竟还小,还是挺好哄的,别人对她好一点,她马上就会心软下来的。 话说。 科目二怎么练啊? 范云与唐若站在驾校训练场边上的一棵白杨树下,一边躲着火辣辣的太阳,一边听白衣白裤蛤蟆墨镜的年轻教练讲着:“今天上午,咱们主要学习基本动作……那个,你们有没有人摸过方向盘?” 包括范云唐若在内的三男五女八个学员齐涮涮地摇头。 全是生瓜蛋子。 教练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他脸上的表情是极其严肃的,态度是相当认真的。 “行,那咱们今天上午就熟悉方向盘,来吧……大家都跟我来……” 一群人呼啦一下跟着教练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停车场里。 范云打量了一下面前。 诺大一个停车场里。123。荒草丛生,到处是随手拆卸抛弃的汽车零件,许多小一点的零件早已经被野草吞没,大一点的如轮胎底盘等物,也被重重野草野花包围,就在他的前面不远,有一个废弃的驾驶室里,从方向盘的缝隙里居然钻出了一棵开着无名小花的小树,并从早已没有了挡风玻璃的前面支了出来,看上去,倒颇有些一枝独秀的风采。 教练指着一块空地上的三个破驾驶楼对范云等人道:“今天上午。 。我们就在这里练习打方向盘,现在跟我过来,我给你们做示范动作,注意看……”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 跟想像中的练车,不太一样呀! 教练钻进一个锈迹斑驳的驾驶楼里:“注意……看这里,首先,上了车后,要干什么?谁知道?” 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些人的科目一白考了。 教练看了看自己这些愚笨的学员,觉得真是一群朽木。 不过,他并未见怪。 大概,是这样的朽木他早已见得多了的缘故罢! 教练也不指望范云他们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山东永清而是自顾自继续道:“……上了车,首先要调整坐椅,要让自己的坐姿舒服,两只脚都能有效控制离合器踏板以及加速踏板,制动踏板……” 有一个眉毛弯弯的少妇问道:“教练,什么是制动踏板……” 教练很是看了那个满脸问号的少妇两眼。 天! 科目一都考过了,她居然还不知什么是制动踏板。 教练指着离合器道:“左边离合,过去右边是刹车,然后是油门,知道了没有?” 众人一齐点头。 早说刹车油门不就完事了嘛! 说什么加速踏板嘛! 教练双手一拍方向盘:“……调整好坐椅,然后观察一下左右后视镜与头顶上前方后视镜,系好安全带,注意,如果不系安全带,直接下课……然后,开始打方向,方向盘向左打,打一把半,注意看我的手势以及方向盘的位置……看到了没有?”…。 一伙人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争先恐后看着教练的动作。 “然后,再把方向盘向右打两把半……看到了没有,就在这个位置……” 众人一齐点头。 教练从破驾驶楼里钻了出来,他一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男子:“来,你上去试一试。” 那个男子钻进了驾驶楼,左脚一踩离合器,右脚一踩刹车,很神气地一打方向盘,看上去,动作极其熟练,完全不像新学员,倒像一个拥有十年以上驾龄的老司机。 教练摇摇手道:“下课,下课!” 大家一片愕然,不知因为所以。 “上车之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弯眉少妇抿嘴笑道:“应该是先调整坐椅。123。检查安全带,反光镜,后视镜,灯光,雨刷器等……” “非常好,你来,你做一遍……” 弯眉少妇就钻进了驾驶楼,她把长长的黑发往后一撩一甩,把教练调整到后面的坐椅往前调了调,接着又做了调整坐椅灯光等虚拟动作。 范云觉得挺佩服她的。 看来,她懂的事情比较多,要不,就是她的领悟能力比较强。 弯眉少妇一套动作做下来后,教练很满意,虽然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是。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满意的。 然后,就是范云……两个年轻女孩子……然后唐若。 等每个人都摸了一遍方向盘后,教练就把这八个人扔在了这个破练习场,同时扔下的还有一句话:“今天上午就练方向盘,三个人一台车,轮着练……等下午去练真车……” 范云当然要和唐若一组,他必须对唐若负责,要包教包会,他这一组,还有另外一个看上去满脸黝黑,手指磨得全是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年轻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悟性挺高,转了几把方向盘熟悉了流程后,就不玩了,他一边掏出一包烟,一边抽出一支递给范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范云如实回答。 那个年轻小伙点了点头:“哦。山东永清知道,知道,我小时候还在你们那个小学读过三年书呐,读到三年级就转学到另一个地方读去了……” 他的一席话,倒是瞬间拉近了与范云彼此之间的距离。 范云指了指额头见汗,还坐在驾驶楼里辛辛苦苦拨拉方向盘的唐若道:“我女朋友,我们一起来学车的。” 那个小伙子由衷赞道:“老表,你女朋友真漂亮!” 废话。 用他说。 唐若指着范云笑道:“别偷懒,你都学会了吗?练熟了吗?” 于是,范云就跳到唐若身边,嬉皮笑脸道:“你再做一遍动作,我看看怎么样了。” 唐若于是又认真地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动作给他看。 范云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非常好,非常不错,可以了,你可以休息了,不用再练了。”…。 其实。 唐若也练烦了,一个破方向盘,总是一个姿势拨拉来拨拉去的,耐心再好的人拨拉不了一会儿,也烦了。 如果是开着车往前走,那可就好玩了,车子行驶在道路上,动作千遍万化,随时都有新情况,不像这样守着一个废旧的驾驶楼,呆板枯燥。 范云觉得唐若练得差不多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此时,已经快上午十一点半了,差不多该吃中午饭了,于是,就又钻进驾驶楼里练了一把,练完后,又让唐若练了一把,然后,与唐若一起,走到驾校的饭堂吃饭。 饭堂的伙食,那可是真难吃。 范云吃进第一口,就直皱眉,他低声对唐若道:“这儿的饭菜可真难吃,比起你们公司饭堂的饭菜差多了。” 唐若用筷子一敲他的不锈钢餐盘:“就你嘴刁,你没看见,大家都是吃这个的。123。教练也是吃这个的……” 果然,范云看见他们的教练——那个一身白衣却戴着一只大蛤蟆墨镜的年轻教练董梦阳正坐在吊扇底下的那张桌子,和另外一个黄衣男子对坐着吃饭,远远看去,教练盘中的饭菜,跟他和唐若的似乎也并无二样。 范云就有点同情教练了:“喂,若若,我觉得驾校的教练们也挺惨的,这里的饭菜再难吃,咱们也吃不了几回,可是教练们就惨了,好不好吃,他们都要长期吃,硬着头皮吃。” 唐若点点头:“那是,这个没办法,关键看承包饭堂的人,是怎么经营的,不过,驾校的饭堂又不担心倒闭,再说了,饭菜难吃又怎么样?像咱们这些学员,在这儿又吃不了几次饭。 。驾照一考完,就跟这儿拜拜了。” 范云扒拉着盘中的白灼花菜,吃得直皱眉。 真是淡而无味,感觉是缺油少盐呀。 吃完饭,范云去旁边的小卖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盖递给唐若一瓶,中午十二点的太阳晒在马路和教练场的水泥地面上,看上去让人感觉热浪滚滚,这大热的夏天,毕竟还是来了。 唐若今天穿了一件藕红色的半长袖衬衣,衣摆一半掖在薄牛仔裤里,一半搭在外面,看上去让她显得格外的妩媚。 刚才在饭堂里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一些目光从饭堂的某一个角落里传过来,让范云很生气,唐若倒不在意。 在意也没用,眼睛长在别人的身上,她总不能把那些想看她的人的眼睛,全都用黑胶布遮住吧? 随便看呗。 唐若早就习惯了。 范云指了指驾校门口一个荷塘边上的凉亭。山东永清对唐若道:“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吧。 教练说了,要下午一点半才教咱们练真车。 那儿的树叶子被风吹得直摇,应该挺凉快的。” 他说的没错。 观察得也很仔细。 可是,当唐若跟着他走到凉亭才发现,凉亭这里,根本不凉快。 太阳早已经把凉亭晒得如同刚出锅的蒸笼一样热了,如果想在凉亭里蒸桑拿汗浴,倒是可以考虑在里面坐上一小会,不用太久,十分钟后,保证可以半熟,半小时后,新鲜的人肉包子就可以香喷喷地出炉了。 唐若严重鄙视了范云的馊主意。 她指着驾校里靠墙处的那一排大杨树道:“去那里坐吧,那里一定很凉快。”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比范云强得多。 为什么? 因为这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员吃完了饭后,走来占位置了。 范云与唐若坐了下来。 。 第137章 科目二练习 范云将手中的纸巾垫在一块大青石上,给唐若坐下来。 两个人就在墙边坐休息,此时,有许多学员吃完了午饭,纷纷朝驾校走来。 基本上,下午练车的学员都走到了这一堵即有树木与高墙遮挡,又有许多大石头可以坐着乘凉的位置来了。 休息一阵子,等下午教练上班后,学员们就又开始新一轮的练习。 范云指指不远处,对呵欠连天,很想睡觉的唐若道“若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那个练车的。” 原来,那儿有一组三四个学员,正在练车。 他们这一组,中午没有休息,一直在练习,八成,是近两天就要参加科目二考试的人员,利用最后一点时间,突出练习一下。 唐若点点头。 确实。123。她确实感觉有一点小困。 唐若抬头看看范云走到了那几个仍在练车的学员旁边,不知道他在跟那几个人说着什么,唐若自己倒将左腮贴在膝头,迷迷糊糊打起盹儿来。 范云过去看着。 此时。 有一个女的学员刚要开始练习,范云就打开后面那一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仔细观察着这位驾驶技术已经十分娴熟的大姐,见她上车,调整坐椅,绑安全带,调试灯光刹车等等流程一气呵成,看上去,动作相当流畅。 范云就觉得。 。开车这一行,真的是一个熟练工种。 只要天天练,就可以做到熟能生巧。 范云见那个大姐一切准备就绪后,松开手刹,挂档起步,缓缓将车开上了一处陡坡。 半坡起步。 这一关,不知道曾经淘汰过多少学艺不精的学员。 半坡起步,应该算是科目二考试中相当难的一个步骤了,这一步,既要保证一开始停车的时候必须按车身与黄实线的边距达到标准,又要保证顺利起步之时,车辆不往后溜。 难! 不过,范云发现现在开车的这个大姐,技术练得不错。 她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半坡,起步时。山东永清也没有一丝一毫往后溜车,直接就开上了这道高达45度的坡顶。 这项技能很重要。 特别是在大城市中开车的时候,必须要精通起步时,车辆不后溜。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开车走在高架桥上,前面正好有红灯,而不得不停车时,这时,精通这门技术就显得十分重要。 只有保证自己的车辆不往后溜,才能顺利起步。 不是没有案例。 有些女司机,上陡坡起步的时候,由于技术不过关,亦或心理素质不够过硬,而导致起步的时候车辆往后溜,越溜越慌,手忙脚乱,连手刹和脚刹也忘记使用了,而导致一下子撞到后车的引擎盖上。 不过。 范云不会存在那种现象的。 他现在,仔细观察着科目二的流程,只见那个坐在驾驶位上的大姐,熟练的驾驶着车辆,通过了半坡起步,接着过了侧方停车、直角转弯、s形弯道,然后,到了倒车入库位置。…。 那个大姐的动作挺细腻。 她在倒车入库的时候,发现车尾与车库之间存在偏差时,不停动着手中的方向盘,微调着车辆入库的角度,顺顺利利把车辆完美倒入了车库里。 一百分。 优秀。 范云觉得,这个大姐不用练了。 大姐下了车,他也跟着下了车,范云并不着急,练车的时间,大把,慢慢来,他不担心自己,倒是有点担心唐若,说实话,范云对唐若的信心,总是没有对自己的那么高。 他觉得,自己如果扎扎实实练上三天,绝对能满分通过科目二的考核。 而唐若,起码要半个月。 半个月也不一定能通过。 当范云看了一遍科目二的操作流程后。123。下车准备讲解给唐若听一下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匍在自己的膝头上,睡得几乎成了一个迷糊蛋了。 这样的学习态度,如何能出好成绩。 科目二,可不是科目一那么简单,科目一死记硬背可以,而科目二,是要技术的。 真正的技术。 范云并没有叫唐若,他只是从旁边一棵梧桐树下,捡了一片梧桐叶子,给唐若扇着凉风。 因为,他发现,由于天气挺热的缘故,唐若的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动作,倒把唐若惊醒了。 唐若抬起脸来。 。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几点了?该我们练车了没?” 不急。 等教练来了就可以练了。 范云觉得,唐若应该起来清醒一下了,睡得太久了,影响下午的练车。 他就拍拍唐若的肩头“若若,起来洗把脸吧,等一下,就该我们练车了,教练等下就来了。” 唐若“嗯”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范云指着不远处洗手池那一排水龙头道“去那里洗个脸吧!洗个脸,清醒一下,我估计,教练应该马上就来了。” 废话。 用他估计吗? 隔壁的那一组学员,教练已经来了,现在正大声吼着他手下的那些学员们练车了。 又过了一小会。山东永清范云他们的教练王大东也来了。 别问范云为什么知道教练的名字。 因为。 教练车上,都有他们的上岗证。 王大东教练吼着自己这一组的学员“起来了,起来了,都到车子这里来,现在,我讲一下科目二给你们听一下。” 呼拉一下子,范云与唐若,那个黑脸小伙子谢知法与弯眉少妇李惠霞等人都围了过来。 教练王大东指指另一辆车,对另外四个学员道“你们四个,去那边那辆车等着,我教完他们这四个,再去教你们。” 王大东对范云等四个人道“看着啊,现在我教你们科目二的基本操作……都上来,都坐在车上……” 几个人呼啦一下子全上了车。 王教练郑重道“车是铁老虎,张嘴就咬人,所以,大家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万不可大意,不要认为我们学的是小车,就掉以轻心。”…。 众人一齐点头。 范云点得尤其厉害。 “现在我们开始学习科目二,首先,从打方向盘开始……注意,咱们的车,现在是停在车库里的,考试的时候,只要车子打燃了火,挂档起了步后,车子就不能再随便停下来,咱们现在练的是倒车入库……” 王大东教练一五一十把科目二倒车入库的要领告诉了范云等四人,他又启动车子,极其灵活地打着方向盘,表演了一把车辆出库与入库的真正技术。 当范云他们四个人跳下车来,看到王教练将车辆完美停在车库正中间,左右边距一样宽,简直不差分毫时,不由得一个个佩服地五体投地。 王教练一指范云“你上来去试一把。” 试就试。 范云就试了一把。123。还行,他居然没压线,顺顺利利完成了车辆出入库的动作。 那个黑脸小伙谢知法子也试了一把,他比范云做的动作虽然差一点点,但是,操作水平也能达到及格了。 教练王大东满意地点点头,又指了指范云道“你们这一组,你当组长,练车的时候负责教他们几个,并且,下午你们练完车走的时候,你负责锁车门,把车钥匙交回教练室,明白?” 明白。 王大东教练去教旁边的另四个学员去了,而这一辆车,就交给了范云唐若,与黑脸谢知法、弯眉少妇李惠霞。 从范云开始。 。然后谢知法,再然后李惠霞,最后唐若,四个人轮流练起了车。 范云的动作挺规范的。 他完全按照教练教的动作要领来,车辆从车库里驶出后,后视镜中观看到轮胎的合适位置才开始打方向,保证车辆一不会压线,二不会开到无法把控的位置上去而导致等一下倒不回来。 范云把车子顺利开出车库,到达停车点后,用力一踩刹车,一脚把教练车定在了原地。 车上的三个乘客,不由自主身子就往前冲去。 差评! 哪有这样刹车的。 刹车,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怎么能一脚踩死呢? 范云挂上倒档。山东永清缓缓驾驶着如同蜗牛一样的教练车,倒回了车库,下来看看前后距离与左右边距,虽然不算完美,但是,终究算是在不压线的情况下,把车子整进了车库里。 范云觉得还行。 这证明,他挺有开车的天赋。 黑脸谢知法也还行。 下面。 轮到弯眉少妇李惠霞表演了,只见她坐在驾驶位上,一切准备就绪后,踩离合器,挂档,松手刹,动作一气呵成。 看她的动作,十分完美。 可是。 随着李惠霞脚下离合器的瞬间松开,车子,却像一只受惊的蛤蟆一样,猛然一下子朝前方窜了出去。 随即死火。 这种操作,需要好好磨炼呀! 话说,唐若的水平,比李惠霞也强不到哪里去 她起步倒是没有死火,可惜,倒车的时候,不是方向盘打得太早,压了左边的黄线,就是方向盘打得太晚,把车倒进了隔壁车库里。…。 范云耐心地纠正着唐若的动作“……快!往左打方向盘,打死,打死……对对对,别动别动……好,现在往右回方向,再回,继续回一点……好……好,你看看,现在不是倒进去了吗?” 确定。 在他的指挥下,唐若倒是轻而易举把车倒进了库里。 问题是,考试的时候,恐怕考官不会让他坐在唐若旁边指挥吧? 范云指挥着唐若练了几把后,感觉嗓子冒烟,他就走到不远处的小卖店,买了四支矿泉水回来,给了已经下车休息的唐若一支,给了黑脸谢知法一支,他自己拧开一瓶,连喝几大口。 下午天气有点小热,实打实的夏天真的来了,幸亏教练车里开了空调,不然,坐在大太阳底下没有空调的铁皮车里,还不得把人给热死。 唐若喝了两口水,兴奋地对范云道“刚才你去买水。123。我一把就将车倒进了车库里。” 范云不由赞道“你太厉害了,若若,我发现,你实在有开车的天赋。” 谢知法喝着他的水,拍着他的马屁“组长说得对,其实,开车就靠多摸多练,练多了就好了,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 范云点点头,表示同意谢知法这一句话。 听了两个男同胞的话。 唐若把矿泉水往旁边的石头后面的草里一藏,又上了车。 她练了一阵后,动作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强多了。 唐若把车子按照教练传授的动作要领认真做了一遍,动作流畅到位,车辆行驶平稳可靠。 。看来,一下午的训练,在唐若的身上十分有效。 就这样。 一个下午,范云与唐若、李惠霞、谢知法四个人把教练车开来开去,开得大家心里似乎都有了一些底了。 起码。 不会像第一次握方向盘的唐若那样,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打方向,差点把教练车拱到斜对面的一个水泥墩子上去。 那一下,范云觉得很奇怪,诺大一个教练场,那么多空荡荡的场地,为什么,唐若偏偏就能将车子对准那个并不算大的水泥墩子上开去。 很奇怪。 范云觉得,即使他闭着眼睛开,也绝不会把车开到水泥墩子上面去的。 范云看看手机,已经是四点多了,他就对谢知法道“我觉得今天差不多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山东永清明天再来练。” 谢知法摇摇头“我还要再练一会儿,现在还早。” 李惠霞也道“我也还要再练一会儿。” 范云点点头,对他俩道“那行,那你们俩再练会儿,我们先走了。” 唐若也微笑着对谢知法与李惠霞致意“走了,明天再来练,今天还有事。” 是的。 唐若还要去接马雪莹,她该走了。 范云与她坐了一辆“慢慢摇”,一口气跑到了马雪莹上学的幼儿园门口。 反正唐小英每个月都给了唐若与马雪莹交通费的,“慢慢摇”,不坐白不坐。 再说了,从驾校跑到马雪莹上学的幼儿园,路程还是有一点点远的,虽然说小城不大,但是,真要是走起路来时,还是挺远的。 马雪莹还没有放学。 不过。 也差不多了。 因为她们幼儿园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车,有些心急的家长,甚至不顾门卫的劝阻,已经推开幼儿园的大门,走到里面去了。 ~ 。 第138章 买双布鞋练车穿 又过了一会。 小脑门上贴着一朵小黄花的马雪莹蹦蹦跳跳从园中跑了出来。 她指着头上的花笑逐颜开对唐若道“姐姐,你看,老师表扬我了,我有一朵花。” 唐若笑着赞道“马雪莹真棒,老师发小花给你,你今天是不是很乖呀?” “嗯!我今天很乖。”马雪莹一本正经道。 唐若牵住马雪莹的小手,将她的书包取下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衣服。 现在天气热,马雪莹又活泼爱动,唐若每天都在她的书包里准备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外加一条隔汗的纯棉毛巾。 唐若见马雪莹的上衣是换过的,于是就伸手探进马雪莹的衣服里,在她的后背上摸了摸。 摸一下马雪莹背上有没有汗。 如果有汗。123。就要帮她换衣服。 还好。 马雪莹的背上没有汗,挺干爽的,看来,下午她们班的小朋友们应该是在室内活动的。 唐若就问马雪莹“老师下午教你们学什么了?” 马雪莹歪了歪小脑袋,仔细想了想“老师教我们玩积木,做游戏……” 唐若又问“那,今天芒果哥哥来了没有呀?” “没有,芒果哥哥没有来……他明天才来的。” 别说,小小的马雪莹实在聪明伶俐,别人问她一句什么话。 。她大都能答得完完整整,这证明,马雪莹的记性非常好。 范云笑着对马雪莹做了个鬼脸“芒果哥哥没有来,西瓜哥哥来了,马雪莹,你看我像不像西瓜哥哥?” “一点都不像!”马雪莹一口否决了范云。 唐若左手拎着马雪莹的书包,右手对范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明白。 等她电话才上楼。 范云看着坐上“慢慢摇”远去的唐若与马雪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干脆,慢慢走路回老广场算了。 今天,范云没打算到新华书店去蹭书看,他就顺着小城中的大街小巷往回走。 范云走到一条巷子里。 穿过这条巷子。山东永清再往前走一会,就能拐上秦皇路。 这时,有一个挂着洗脸、按摩字样的铺子门口,站着一个把她那张脸抹得跟个鬼一样的女人,冲范云吹起了口哨。 “嘘……” 这个女人真大胆,真是什么人都敢撩。 范云斜眼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个女人脸上打了一层厚厚的粉底,遮住了她的年纪,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大。 女人穿了一条短到极处的裙子,她见自己的“嘘”声成功引起了范云的注意后,开始用手往下扯她的裙子,似乎想把那条短裙扯下来一点,遮住一些什么。 范云心中“嗤”的一声笑了。 他知道这女人是做什么的了。 范云不感兴趣。 他可不像有些单身汉,老光棍儿,女人一嘘,再抛个眼神过来,就乖乖地走进那间灯光粉红暧昧,白天也拉着门帘,不知该店到底是经营什么业务的门面中去。…。 范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冲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范云的笑容,落在那个女人眼中,倒惹得她把一枚瓜子皮儿“扑”的一声吐向了范云。 只可惜,没有蕴含内劲的瓜子皮儿,飞行的方向并不受那个女人控制,却被一阵风吹得飘到了旁边一个过路老汉的脸上。 范云一个箭步窜出去,跃过路上的一个水坑,头也不回,往远处走了。 那个女人口中嘀嘀咕咕着“呵呵,童子鸡!” 她又冲那个被自己瓜子皮击中后,身形微微停住了老汉嘘起来,“嘘”! 那老汉满脸都是人生的阅历,对她似乎也不感兴趣。 在老汉的一生中,很有可能藏着惊人的秘密,而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倾听者罢了。 他满脸皱纹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汉。123。什么没见过? 所以。 那个女人对老汉似乎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他跟范云一样,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他跟范云又不太一样。 因为。 范云的脚步是轻快的,迅捷的。 而老汉的脚步却是蹒跚的,是的,唯有蹒跚这个词,才配得上他歪歪扭扭的脚步,和弯腰驼背,背着双手渐渐远去的身影。 范云拐到秦皇路上。 。他发现,自己的小徒弟卫明珠正在跟一个店面的老板娘说着什么,远远地,范云也听不见。 他只看见卫明珠跟那个老板娘说着什么,说完后,她还用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帽子,就往远处走去了。 范云看看手机。 这个点,卫明珠早该下班了呀! 还不下班? 真是的。 她这个工作态度,可真积极,范云觉得自己比不上他这个一教就会,一说就懂的徒弟。 不光是她的聪明劲,只说她工作的干劲,和每天的精神头儿,范云都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卫明珠干工作,很有一股钻劲,并且,还擅于进行各种归类总结。山东永清比如,她会把那些小吃店,饭店等归于一类,归于麻烦多多不好管理,需要重点的一类。 而又把那些成衣店、鞋袜店,精品店归于十分省心,稍加留意即可的一类…… 等等等等。 范云倒对自己这个相貌普通却不失清秀的女弟子,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 不过此时。 范云可不想让卫明珠看见自己,他见卫明珠似乎想转身看向自己这边,赶忙向前紧走几步,钻进了一家卖鞋的店里。 鞋店里,一个正坐在柜台里面的中年妇女见来了客人,忙站起身来招呼范云“买鞋呀?想买双什么鞋?” 范云摆摆手,示意中年妇女不必起身“我看看,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老板娘。” 那妇女又坐了回去。 大概,她看见范云所说的看看,真的只是看看吧! 范云随手拿起一双布鞋,看着款式与做工。…。 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这是一家回力鞋的品牌店,店里,清一色都是回力鞋,范云拿在手中的那一双,正是许多学生都爱穿的那一款白色镶红边的布鞋。 以前,范云上初中的时候,做梦都想拥有这么一双布鞋。 他那时候,穿的最多的是解放牌黄胶鞋,虽然说挺耐磨,只是做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看上去,实在有点呆头呆脑的感觉。 就连在部队上时,范云也不喜欢穿解方胶鞋,他更喜欢穿厚底的迷彩胶鞋。 范云看着手中的这一只白色布鞋,觉得自己可以买一双。 今天在驾校的训练场上,由于范云穿的是一双皮鞋,所以,下午练车的时候。123。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发挥。 其实。 穿薄一点的平底布鞋开车,感觉更好,双脚踩在离合器与油门刹车上时,也更有感觉。 范云觉得,自己应该把老板娘从她垫着竹凉垫子的宝座上请起来了。 “老板娘,这双布鞋怎么卖的?多少钱一双?” 老板娘见范云的看看,变成了问问,接下来有可能会买买,赶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三十七块钱一双!” 范云点点头,他觉得老板娘卖的东西有点贵“老板娘。 。太贵了吧,这种款式的布鞋,我都不知道穿烂了多少双了,一般,也就是卖二十七块钱左右。” 老板娘觉得范云的价格,让她难以接受“小弟,我这可是厂家直营专卖店,跟灵渠市场下面那些卖的仿制品可不一样,我跟你说……你看看这个鞋底,这可都是用的轮胎胶,特别耐磨,回力轮胎,知道不?你看看这质量……” 质量,当然可以。 范云还是挺识货的,只是这价格,他仍然感觉贵了一些“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老板娘,你卖的这个价格还是太贵了一些,我本来很想买的,但是感觉你的价格……” 老板娘也顾不上介意范云口中你的价格这句有严重问题的话了。山东永清她倒是很想跟范云做成这一笔生意,于是,老板娘做了一个让步“小弟,我们这布鞋,质量你也看了,都是一流的,至于价格,其实,一分钱一分货……这样好了,我便宜给你两块钱,三十五,刚好是个整数,你觉得怎么样?” 范云看那个老板娘斤斤计较的架势,估计再讲价,也少不了多少钱了,行吧,三十五就三十五吧,买了练车的时候穿。 范云让老板娘拿了一双41码的,他穿在脚上试了试,刚好,不松不紧正合适。 那就付钱,走人。 老板娘将布鞋装好,收了范云的钱,范云望着老板娘那张中年发福后出现了双下巴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一冲动,还是买贵了一些。 算了。 范云想道买都买了,穿着合适就可以了,如果穿着不合适不舒服,倒找他钱他也不要呀。…。 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范云走到了街上,发现卫明珠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应该是下班了。 他再看看手中的鞋盒子,看了一下子,又看看街上的马路。 马路上。 车来车去,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也有任他东南西北风吾只信步闲庭瞎逛的,也有脚步匆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也有勾肩搭背哥俩好的,也有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 范云也不急。 他就顺着路往新华书店方向走,什么时候唐若来信息了,他再走快一点,也不迟。 范云见路旁有一家新开张的“吚呀呀”精品店,里面似乎有不少人在选东西,他也抬腿迈了进去。 精品店里。123。逛着的大多是女孩子。 本来也是,因为里面卖的东西也大多以女孩子的东西为主。 范云进去逛了一圈,见无非都是一些女子的饰品。 另外,还有一些公仔、小盆塑料花等等小东小西,他并没有什么必须要买的东西,于是就从里面转了出来。 转到最外面时,范云看见柜子上摆着一排指甲钳,他随手拿起一个试了试。 嗬! 别说,指甲钳还挺锋利的,随着几声清脆的响声,他左手的大拇指甲就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了。 范云挺喜欢这只看上去像锰钢颜色的指甲钳。 低调。 稳重。 却又锋利无比。 买了。 范云掏了八块钱。 。买下了它。 有时候,买东西也靠缘分的,同样的东西,在甲的手中可能就会很好用就能用很久,可是,如果落到了乙的手中,搞不好三天不到就坏掉了。 这就是所谓的物缘。 缘这个字眼,很神奇。 万物之间,都要讲个缘法的,这可不是迂腐和封建迷信。 比如说,今天下午,同样是练车,唐若就比弯眉少妇李惠霞要练得好,练得顺手,她一上那台教练车,就感觉到挺好操作。 这。山东永清其实也是她和车之间的缘法。 所以。 有些赛车竞技高手常常说人车合一,人车合一,怎么样才是人车合一? 就像三国里的的卢马一样,本身是妨主心马,可是后来刘备骑着它时,却在被追得叫苦不迭落荒而逃眼见被追兵追上时,的卢马一声长嘶,奋力一跃,居然跃过了宽阔的澶溪,让追兵望溪兴叹。 万物之间,都有神秘联系滴。 范云走到一张石凳上坐下,把剩下的九根手指甲剪了一遍。 虽然说复员回到了地方上,但是,在部队时学到的讲卫生的优良传统,坚决不能忘。 范云特别鄙视那些留着长长的指甲的男人,他不知道,那些人像个老娘们一样留着长指甲是用来干什么的。 有用吗? 没什么大用不说,倒让人觉得好好一个男子汉因为一点小节,而变得有了三分妖里妖气。 范云觉得。…。 男人。 就应该有个男人样,就应该坐如钟、站如松,走路一阵风。 就应该路见不平一声吼。 起码,现在的范云还是这样的。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这样,能不能坚持这样,那,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相信。123。他应该是一枚退伍不褪色的优质钢钉的。 范云坐在石凳上,闲来无事看看人群。 人群中。 。有一个扛着一糖葫芦的男子正在将插在稻草束中的一串山楂糖葫芦取下来,递给一个三四岁大,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将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小口后,递到了抱着她的父亲跑边。山东永清年轻的父亲,也学着女儿咬了一小口下来,父女二人,一起笑着,特别是女孩儿,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范云的耳朵里后,倒也惹得他会心一笑。 以后,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花骨朵般的女儿的话,那,范云还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 会的。 不过。 首先他得好好地宠着唐若才行,宠着唐若,就什么都有了。 范云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收到另一张石凳上坐着的一个老太太身上。 ~ 。 第139章 范云听来的消息 老太太长得很像范云的奶奶。 此时。 那个老太太侧脸坐在他的旁边,半边脸庞,很像那种秋天的黑枣被霜打过之后的颜色,若再仔细端详端详,范云觉得,又像阴雨天时,天空中一层层的云彩间隙之间的那种暗灰色。 范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见那个老太太坐在石板凳上,骨节分明的双手,同时握着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子,并任风吹拂着她的满头花白的头发。 她这个侧面,倒很像范云的奶奶,留下的某张相片里的模样。 范云的奶奶,有一张蹲在她住的那间老房子门口的照片,当时,她一边扶着门口的一棵桃树看着远处,一边微微眯起了眼睛,“咔嚓”一声,范云就抓拍下了奶奶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应该还在家里。123。范云记得刚退伍的时候,有一次在抽屉里还曾经翻出来过。 不过。 此时。 等那个老太太终于转过脸来看到他时,范云却失望地发现,其实,她和自己奶奶的相貌,还是悬殊甚远的。 话说。 这一位老太太那眉目间的慈祥,倒是与他奶奶有几分相似。 或许,上了岁数后老人家,大多如此吧! 岁月雕琢后显示出的面善。 有些是真善。 有些…… 就在这时。 。唐若的短信息来了,范云不再磨蹭了,直接站起身,往金灵渠广告公司走来。 上了楼,杨姐已经煮好了饭菜,唐若正将一块鸡肉一点点撕碎,马雪莹还太小,吃东西不能太大块了,特别是肉类的,如果不撕碎了给她,她根本就不吃。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好咬了。 马雪莹很喜欢吃豆腐类的菜,不管是豆腐丸子,还是豆腐干、豆腐泡、水豆腐,她都喜欢吃。 马雪莹有点挑食。 她不吃青菜,不吃鱼,也不吃鸡肝鸭肾等东西。 范云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布鞋,对唐若道:“刚才买了一双布鞋。山东永清以后练车的时候,穿平底鞋,对了,若若,你今天穿的这双鞋,鞋底似乎高了一点,下次练车的时候,换一双鞋跟矮一点的。” 唐若抬起右腿,将脚上那双半高跟的小黑皮鞋往范云面前伸了伸道:“我觉得不高呀!” 范云坚决摇头。 “不!还是高了一点,下次练车的时候,你穿一双平底鞋吧,平底鞋踩刹车油门的时候,感觉更好一些的。” 唐若点点头:“那好吧,那下一次我穿布鞋吧!对了,我们明天还去不去练车?” 范云挠了挠头:“明天…我明天要上班,后天也要上班,要不,明天你先去练吧,怎么样?” 唐若摇了摇头娇滴滴道:“不想,我想和你一起去练车……” 范云笑道:“我们练车的水平不一样的,如果你老是等着我一起练车,到时候,我已经练得可以过关了,你还不行,那可怎么办?我看……还是你多去练一练好一些。”…。 他的话,让唐若相当的不服气。 唐若并不认为,范云的水平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她不由好笑道:“如果我天天去练的话,那你不是远远赶不上我了吗?到时候,我已经把车子开得溜熟了,你还手生的很,是不是?” 范云摇着脑袋,觉得唐若这是严重的鄙视他的悟性,往大点说,是鄙视男人们与生俱来的擅于操作机械的本领。 范云紧紧抿着嘴唇,将右手拳头握着,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朝唐若挥了挥:“你放心,我一个星期练两天,也比你天天去练要强一些。” 嗬! 范云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他也不怕风大闪了他的舌头。 唐若倒有点不服气了:“行。123。那就这样,我也不等你了,反正我天天都有空,那我就天天去练,等星期六我们休息的时候,你就知道咱俩水平的高低上下了。” 范云呵呵一笑。 他觉得,自己就算是一个星期练一天,也比唐若天天去练要强。 女人学车,怎么能跟男人们比呢? 这时,杨姐端着一碗汤走出了厨房:“开饭喽!马雪莹,吃饭喽。” 马雪莹不用她招呼。 刚才,唐若已经把马雪莹的那碗饭拌好了菜,并且,还泡了一些香喷喷的菜汤。 。马雪莹正握着不锈钢的小勺子,吃得津津有味呐。 有时候,唐若要是觉得马雪莹吃饭不专心,也会端着碗喂她的,不过,今天马雪莹看上去很乖,吃饭很认真,唐若就没管她了。 范云发现马雪莹吃饭,是用左手握饭勺的,哈!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是个左撇子。 范云就对唐若与杨姐笑道:“马雪莹还是个左撇子,她用左手吃饭的。” 唐若点点头:“嗯,是的,幼儿园老师也跟我说过好几回了,说她的左撇子也不用特别纠正,只要注意到时候让她一定学会用右手写字就可以了……马雪莹现在写字、画画,都是用右手的。” 范云接道:“嗯。山东永清写字画画当然得用右手,因为读书的课本都是从右往左翻的……” 马雪莹瞪了他一眼。 范云知道她是嫌自己议论她,于是,偷偷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马雪莹表示严重抗议,她用手中的勺子指着范云道:“姐姐,你看看他……” 唐若看看范云。 范云早收了鬼脸,此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俩。 唐若知道马雪莹不会无缘无故告状,这时,又见马雪莹手中的勺子,因为指向范云之故,掉了许多米粒子在餐桌上,就哄着马雪莹:“姐姐知道了,你快一点吃饭饭,等下姐姐替你打他,哥哥不乖……” 范云不再撩马雪莹,小孩子吃饭,最好不要分心。 杨姐看了看马雪莹,她自顾自舀了小半碗排骨冬瓜汤喝着,边喝边道:“听说左撇子更聪明一些的,听说常用左手可以开发小脑……”…。 这个问题谁知道呐。 谁也说不清楚。 范云也盛了一碗汤喝着,他不再聊马雪莹的左撇子问题了,而转向了今天一个新闻上了。 范云也是刚刚才道听途说的,现在,不过是用他的嘴巴与舌头,将这个新闻复制粘贴给唐若等三位女性听众罢了:“昨天晚上的时候,分水塘那里淹死了几个人,你们知道吗?” 马雪莹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 她紧紧盯着范云,停下了手中的勺子。 唐若跟马雪莹一样,用相同的表情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范云说的这件事。 杨姐自然也不知道,她停下了喝汤的动作,与唐若马雪莹一起看着范云。 范云觉得。123。因为她们三个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而使他于此时受到了莫大的重视。 和鼓励。 于是。 范云的嘴巴就“叭叭叭叭叭……”讲了起来,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他是那起不幸事件的目击者般,讲述了这一道听途说的事件。 “听说……就在昨天晚上,大约八点多钟的时候,分水塘处,湘江边上那棵两个人搂不过来的歪脖子柳树下面,一辆载有八名乘客的面包车翻进了江中!” 杨姐“哟”了一声,口中啧啧有声,表示对范云所说事故的严重同情与惋惜。 范云继续道“……据旁边不远处。 。坐在一个水泥铺子门口乘凉的几个老头讲,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车子就跟发了疯一样,歪歪扭扭从远处的大坡上冲了下来……在马路上甩下来两个……这两个人是命大的,而其他剩下的人,则全跟着司机一起,连人带车冲进了湘江里!” “哟……那里的水那么深,掉到里面还有好么?”杨姐啧啧啧啧。 唐若也惋惜地道:“当时车上的其他人为什么不跳车呢?” 傻! 天真! 幼稚! 她以为说跳车就可以跳的?一旦出现那种情况,从车子失控到坠江。山东永清也不过就是短短十来秒的时间,没有经过千百次的训练,谁能做到临危不慌? 谁能像电影与电视里摆拍的那样,一下子从车里跳出来,甚至,还能顺势在地上打个滚,以减少身体落于地面时的冲击力? 范云也够呛。 他觉得自己也反应不过来:“……谁能有那么快的反应能力跳车? 不可能的…… 据那几个乘凉的老头说,当时,他们全都吓坏了,一见车冲进了湘江,赶紧到处喊人,过来救人! 晚上江里乌漆麻黑的,怎么好救嘛?……等救援队来的时候,人早淹死了……不过,那一车子里面的人,居然有三四个人自己浮了出来,揪着江边的草木,被旁边的村民拉上来了……” 唐若与杨姐异口同声道:“这几个人命真大。” 是的。 没淹死,确实命大。 而淹死的,真是福薄命薄了。…。 范云接着话茬:“其中还有两个溺水太久的,被救援队捞上来的时候,当场就宣告已经死亡了,另外,开车的司机也不见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救援队又忙了一阵子,终于把面包车从江里吊上来后,才发现司机人并没在车里面,不知道是他是被江水冲到哪里去了?还是仗着他的水性挺好,游上来岸并惊走了? 据幸存者说。 这一车人,都是在另一个村子吃结婚酒的。” 杨姐惋惜地道:“喜事变成了这事……” 她有口德,一个丧字没有说出口来。 范云乜斜了杨姐一眼:“……据那些被救上来的人说,开车的小伙子,当时是带着他的老婆和大半岁的女儿一起去的,本来,他准备将这车亲戚送回家后,再返回去接自己老婆孩子的,不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据说,因为是婚宴,当时又有人劝酒,那个司机当时就喝了不少酒。 可是。123。似乎他也没有喝没过量,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分水塘,面包车就刹不住了,一下子冲进江里了。 听说,那个司机是新娘子的亲哥哥……车上乘客全是女方代表,死的两个是司机的亲叔叔婶婶,那个司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吓得逃到哪里去了,还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唐若与杨姐的反应,理所当然都很强烈。 她们俩一会儿啊一声,一会儿哎呀一下,表示对范云所说事故的震惊。 当范云终于将这一事件完整再现一番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了,忙去接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进了肚皮里。 此时。 唐若与杨姐已经就从事故的起因。 。司机谜一样的消失,今后会发展的结局,两个人进行了一场讨论和预测。 杨姐得出的结论是,司机应该是被淹死了,可因为时间尚短,还没有浮出水面罢了。 唐若倒觉得那个司机说不定已经游到了岸上。 不过,唐若的话说得并没有什么底气。 正如范云说的那样,江里乌漆麻黑的,分水塘那儿的水流又那么急,司机如果不是水性特别好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范云与唐若正在考驾驶证。 所以,范云又对唐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一条,一定要记住呀……别的不说,就算是普通的、轻微的刮碰事故,一旦有一方喝了酒,那么,倒霉的必定是喝酒一方……” 唐若又不喝酒。 他的话,与其说是感慨。山东永清倒不如说是自勉。 唐若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几眼:“……你,说的很对!以后你喝了酒,一定不能开车,知道吗?” 范云用力点了点头。 哈哈。 唐若怎么知道范云此时心中扒拉的小算盘呐! 范云心想,自己喝了酒也没关系,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应酬的话,他当然要带上唐若一起的,哪怕他喝得烂酷如泥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到时候他们家里有两个司机,范云喝酒不开车,唐若可以开嘛! 想到这里,他就朝唐若露出了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笑容。 唐若嗔道:“……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杨姐心想:哟!现在就开始学着管男人了?呵呵,小丫头,你还嫩着呢,你还不知道,男人们,一个个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动物罢? 为什么杨姐会这时想。 因为。 她本身就被男人骗过,而且,还骗的不轻。 正如许多貌似单身的女人一样,杨姐,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哟。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