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煜景而归》 第一章 亡国 临近年关,本该是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却是一片萧条。 浓重的衰败气息笼罩着整个离国,王城内人人自危,百姓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亡国之气弥漫。 燕国的军队已经压至王城门口驻扎安营,这场谋划已久的战争,终将拉下帷幕。 大营帐之中,有人正在下棋。 “王爷,离国气数已尽。”副将穿着一身带血的铠甲走了进来。声音满是亢奋:“咱们燕国复兴指日可待啊!” 副将看了眼,正在和自己对弈的男子。 犹豫了几番终一咬牙继续道:“探子来报,自战事以来,明和公主便一直被囚禁在永夜宫内,重兵把守……” 扣…… 重重的落棋声打断副将的话。123。男子抬起头,露出俊美绝伦的五官。 他面色平静,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吩咐下去,明日攻城。” 王宫之中金銮殿内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朝中重臣,努力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启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臣子脸色灰白之气更甚。 良久缓缓开口道:“人择明君而臣,禽择良木而栖,如今我离国气数已尽,尔等不是我皇室中人,且各自散去了吧。” 闻言。 。一众朝臣只将身子压的更低,匍匐在地,大殿里压抑沉闷到了极致。 启元帝不再看他们自顾自的说道:“这场战打的太久了,离国耗不起了、百姓也耗不起了、是该结束了。” “皇上!是臣等无能!”有臣子哽咽出声。 短短半年时间,眼前的皇帝已经不复以往的威严,这场战争的失利仿佛磨平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 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老叟罢了。他并不是个昏庸残暴的帝王,反而是个开明大度、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豪杰。 坏就坏在他有个极度受宠又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女儿,引狼入室才造成今日这般结局。 想到那个长相惊艳的男人。伊依羊大臣们心底更加发苦。 谁说美色误人,只能形容女子,明和公主那般聪慧伶俐之人,也不能为之幸免,终究害人害己。 启元帝用浑浊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众臣子一眼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殿外。 隐约间听到皇帝沙哑的声音:“小李子,准备清宫吧。” 臣子可降,作为皇室众人却是不能降的。国之将亡,宫里的女眷都要清理的。 与其落入敌手被人侮辱,倒不如先死个干净,算是保全气节。 耳边似乎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眼前的场景似乎与十五年前燕国王宫渐渐重合。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看到那一日他的女儿迎着明媚的骄阳,满心欢喜的站在他面前说:“父皇,煜宁有了心仪的人。” 女儿明媚的笑脸渐渐与那个眉目冷清的男子重合。 他看着城门方向,仿若看见了城门外那个美如冠玉的男子。…。 终究是他败了这君家祖辈打下的基业啊!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眸。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李公公看着眼前他陪伴了数十年的帝王心中哀痛,兔死狐悲便是如此吧。 启元帝睁开眼,看着大殿外疾步而来的女子,她身边没有往日的婢女,许是走的急。 头上的朱钗有些松动散落了几缕秀发。启元帝莫名觉得眼角有些发酸。 他这个皇后素来端庄,稳重,何时见过她这般急切的模样。 “皇上!明若还小!皇上!求皇上将明若送出宫吧!”她猛地跪在地上,急切的开口道。 启元帝看着脚下略显狼狈的女子缓缓蹲下身子,抬手将她散落在耳鬓的发丝拨到耳后。 温和的开口道:“初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许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123。眼前的女子有些愣神。 “皇上!臣妾相信皇上有办法的!皇上肯定能将他送出去的!皇上!求求你将明若送走吧!” 她回过神来,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目光满是哀求。 “没用的,初蓉啊。这宫墙内外哪里不是云京墨的人。你还不懂么?便是出了这王宫有能如何?”启元帝看着她,目光怜悯。 “那本宫的明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本宫的明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知道,便要平白丢了性命?”她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呐呐道。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猛的看向眼前的帝王质问道:“明喻不是得了急症,而是皇上早早便将他送出宫了是不是?皇上早便料到了今日之祸?又或者即便不是如今这般结局。 。皇上也不会让他涉险是不是?” 这场战争来的突然,让人始料不及。一个连自身名字都不敢用,死里逃生的亡国皇子如何能跟一个存在已久的王国对抗? 她似才惊醒自顾自的开口“本宫早该想到的,什么急症不能见人都是借口,不过是想掩人耳目偷偷将他送出宫去罢了。” 她不可置信,道:“凭什么他能活着,本宫的明若却不能? “若不是明和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将兵符交与云京墨手中又怎会让我离国陷入僵局?若不是皇上宠女无度,爱屋及乌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如今,你却要本宫的孩子来陪葬!君梧轩,你到底有没有心!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她满目哀痛。伊依羊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宛如疯魔。 看着眼前嘶声砥砺的皇后,启元帝疲惫的闭闭眼缓缓开口道:“是朕无能!护不了这个国家!护不了你们!明若错便错在是我君家骨血!是我离国皇室中人! “这是他的命!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死了干净!保全我皇家尊严!我君家的子孙可杀不可辱!不止是他,明和也,明喻也是!皇后!” 闻言,皇后猛地抬头盯着他目光中满是嘲讽“明和也是?明喻也是?皇家尊严?” 她冷笑一声“本宫不要什么皇家尊严!本宫只要我的明若活着!明和死有余辜,是她害了你,害了离国,害了我们!明喻也该死!” 她双眼有些无神喃喃道:“只有本宫的明若最是无辜,可如今呢?就因为她们是从夏岚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便这般偏心?! 她指着她表情渐渐狠戾“明和引狼入室败了你的江山,你护着她!为了不让大臣弹劾,不得已才将她关进永夜宫!明喻你也护着,早早便未雨绸缪让人送出宫去!你可曾想过明若也是你的孩子?”。 第二章 明和公主 皇后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恨意大声道:“君梧轩,你败了祖宗的基业,是你活该!这是你的报应!是你罔顾纲常,宠妾灭妻的报应!如今却要连累了本宫的明若!” 她说着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早知如此,当初本宫便不该那般轻易的要了夏岚那个贱人的命!本宫当初就该让她尝尽世间苦果!让她痛不欲生的死去才对!” 她面上泪痕未干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便是做了夏家的女儿也无法改变她卑贱的出生! “这般下贱之人,也配跟本宫抢男人!还有明和、明喻都该死!当初就该一起收拾了!他们都该死!”皇后看着眼前的帝王满脸狠厉! “你说什么?岚儿她……”启元帝看重她。123。满脸震惊!那般熟悉的脸上却是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皇后虽平日严苛,却并非是个歹毒之人。 所以即便不爱她,夏岚死后他也遵循太后的旨意立她为后,给够她该有的尊重。 当初夏岚意外早产,他查遍了整个王宫,打杀了无数宫人,却从不曾怀疑过她,夏岚与她是手帕之交,平日里关系最为要好。 后宫里勾心斗角而他的皇后一直是最宽和大度的。 。不是么? 她处事向来公正,从不会像其他的妃子那般争风吃醋,摆弄心机,便是当了皇后也只是一心做她端庄稳重的皇后! 这么多年,他竟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没有看清吗? 皇后看着眼前满脸震惊,身形褴褛的帝王,突的失了说话的兴致,她嗤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可笑至极! 这是她穷尽一生爱惨了的人!是她穷极一生,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人啊!当初她明知道君梧轩爱惨了夏岚,却不甘心,他爱惨了夏岚那又如何,太后中意的是她啊。 为了嫁给他,她自幼便苦学礼仪。伊依羊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处处谨慎,终得了太后欢心,怀着满腔热血进了宫。 可他的眼里却全是夏岚,不曾有她半分,夏岚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她如愿以偿终是如愿坐上了后位,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也没得到,如今却是连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 她没有再看地上失魂落魄的帝王,起身缓缓向殿外走去。 不同于来时的急切,此时她走的缓而稳,仿佛刚进宫时那般,小心翼翼,端庄稳重…… 永夜宫外,李公公看着眼前破旧萧条的宫殿,心下感慨谁能想到这曾经陛下最宠爱的女儿,那个风华绝代,才貌双全、声名远播的明和公主如今却被囚禁于此,终究逃不过三尺白绫的下场? 他看了看门口看守的禁军、许是亡国的气氛太过浓烈,禁军也不似平日的威严,三三俩俩的倚在门口。 “奉陛下之命,请明和公主。”李公公缓缓走向宫门开口道。…。 许是早已料到结局,又或是国之将亡,禁军并未多问,也不曾阻拦。 李公公推开沉重的宫门,缓缓向寝宫内走去。 端坐在寝宫内的女子虽面容憔悴,却难掩容貌清丽。 原本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眸子,此时却是了无生气。 明明还是寒冬,屋内却并未笼火,女子身上却只穿了一身破旧的单衣。 她似不知道冷,便静静的坐在开着的窗户旁。 “公主,陛下召见。”李公公上前恭敬的向面前的女子行一礼。 闻言明和了无神采的眼珠动了动,她缓缓转过身来。 看一眼面前的李公公缓缓开口道:“这里没有公主,公公无需多礼。” 似许久不曾开口,声音嘶哑低沉。 她说着又转过头去盯着窗外缓缓道:“外面为何那般吵闹,发生了何事?” 一年了,自云京墨叛变出兵攻打离国的消息传来。123。她便一直被囚禁在这永夜宫,与世隔绝。 从最初的吵闹到如今的麻木,这一年里她仿佛已过完了一生。 “燕国的军队已压至城门,陛下已下令清宫。”李公公犹豫几许,终是道出实情。 明和单薄的身子微不可闻的晃了晃,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么。 她闭闭眼,她这一生,自出生起便受尽宠爱,顺风顺水,也养成了她娇纵自大,天真浪漫的性子。 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像云京墨这般心思深沉的人,能说着这世间最温柔的话,慢慢的将你溺死其中。 初识他时,只觉得他长相惊艳,却是性子冷清不善言辞。 便是这般淡漠的人,却能舍了性命救她。 他为人冷清。 。但在她面前,却是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虽说不上热情,但在她看来那便是他待她的与众不同,这般骗人骗己,终究一步步落入他编制的温柔陷阱。 如今想来,只觉得自己当真愚蠢至极。 “公公,我想跟木槿说几句话。”许久她缓缓开口,已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公公看了看空荡荡的寝宫,应了一声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他是看着明和长大的。看着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她一步步深陷情网不可自拔。 看着她从一个帝王宠爱,臣子赞叹,百姓爱戴的公主变成如今连见自己婢女都无法相见的罪人。 “公主,木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木槿看着眼前身形消瘦的明和率先红了眼眶。李公公看着跪在地上的木槿,缓缓退了出去。 “木槿。”明和将她拉起。 她被囚禁在这永明宫内。伊依羊身边的丫鬟走的走死的死,如今只剩下木槿这么一个忠心的了。 她从柜子中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包袱,交到木槿手中:“西殿墙角有个狗洞,出去有条河流直通城外。这些是保命的东西,带着小十出宫,照顾好他。” “公主……”木槿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木槿,求你。替我照顾好小十,别让他出事。” 木槿剩下的话便这样被卡在了喉咙,半响只得艰难的点了点头。 “公主,木槿一定拼死护住十皇子!”木槿郑重道,她跪在地上,将身子伏的很低。 明和扯扯嘴角虽是笑,却看得人心里发酸。 交代完木槿,她推开沉重的宫门,残破的夕阳将她单薄的身形拉的极长。 李公公迎了上来。她转头深深的看了木槿一眼,便跟着李公公一路向寻岚殿走去。 一路上,四散而逃的宫女太监。各个宫殿内传出的凄厉的哭喊声: 一声声仿佛都是对她控诉,指责。怪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第三章 殉国 寻岚殿内,启元帝坐在茶殿中,给自己斟茶。 他倒的缓而慢,脱下龙袍的他仿佛卸下了多年压在身上的担子,看上去竟有几分安详。 桌上一角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香味,仿佛美人的耳语,叫人心醉。 他目光扫过寝宫门口,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正推开门,带进来一室花香。 “父皇”明和跪在地上缓声道。 “煜宁来了。”眼前的帝王语气轻柔,好似她从前每每从宫外回来,他也这般轻柔的唤她“煜宁回来了。” “你与你母妃不仅是生的像,连命运也这般相似,她嫁与我便只能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早早去了。123。而你……” 启元帝看着眼前明和,眼神哀切他没有自称朕,这感觉像是个放心不下孩子的慈父在勤切的交代后事。 “父皇。”明和蓦地升起阵阵不安,急声打断。 她抬头看着眼前只短短半年竟苍老至厮的皇帝一时竟不知还能说什么。 启元帝向她招招手,明和跪近了些,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启元帝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悲凉继续道:“煜宁,你可怨我?可怨我当初护不你母妃,如今也护不住你跟小十。 。让你们一世无忧,可怨我将你囚禁在永夜宫内?可怨我不能将你送出宫去?” “父皇。”明和哽咽道:“煜宁不怨,煜宁不愿出宫,煜宁愿与离国共存亡,都是我的错。是我偷偷出宫才会遇到那人,是我任性不听你跟师傅的话偏要嫁那人。是我做错了!是煜宁错了!父皇!” 她终是哭出声来,这一年多来她一直不敢来见她的父亲,她错的离谱。 是她爱错了人,是她轻易就听信了那人的花言巧语,是她自以为是,以为他是爱她的。才能舍命就她,到头来不过是个计谋罢了。 是她求着她的父皇将那狼子野心之人送到了朝堂,让他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是她陷在他的温柔陷阱里还不自知。伊依羊力保他为将带兵出征,将离国的兵符送到他手上。将离国的命门亲自送到他手中。 以为能以心换心,却不想换来的是他自立为王,复兴燕国起兵造反,攻打离国的消息。 而如今他的父亲,被她连累的将要国破家亡的父亲却将所有的错拦在自己身上,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煜宁啊,你与云京墨终究夫妻一场,只要你安分守己,为着这天下的悠悠之口,他会留你性命,你好好的……好好的……” “咚……” 启元帝未说完的话,便就这般没了下文。 明和的思绪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盯着滚落下脚边的青铜茶杯。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的极大。 燕国的旗帜飞扬,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宫殿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那些“自缢”而亡的宫中女眷,便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明和穿着一袭正红色的宫装站在宫殿门口。 宫门之外,坐在高马之上的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穿着一身银色铠甲,不似往日那般偏偏贵公子的模样,却是更加显得他英武不凡。 她看着他穿过层层宫门踏马而来,染血的铠甲似和昨夜父皇嘴角的血迹重合刺得她双目生疼。 “云京墨”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莫名有些渗人:“我父皇死了,死在我面前。” “煜宁。”马背上的男子皱着眉,眼底满是复杂:“我是燕国皇子。” 他沉吟片刻:“离国于我有亡国之恨。123。杀父之仇,这场战争避无可避。” 他语气轻柔,拉着缰绳的手握的骨节发白。他脚下的马儿吃痛,嘶吼出声,焦躁的踏着蹄子。 明和眼底满是凄凉与绝望“所以你骗我,你利用我,血染整个离国,逼死我父皇。” 她看着眼前男人俊美的仿若天神的脸,眼底涌出疯狂的恨意开口道:“当年,你便是如同我这般心情吗?如同我现在恨你这般,恨着我的父皇,我的国家吗?” 在被囚禁永夜宫的一年里她无数次想见见他。 。想他能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他不是什么燕国的皇子凤卿岩,他就只是不善言辞的云京墨而已。 哪怕接受了他叛乱的消息,哪怕听到他兵临城下的消息,她心底却始终抱有一丝侥幸。 可当看着父皇身体一点点冰冷的时候她便清醒了。 她的父皇用他的死将她不肯相信的真相赤裸裸的撒开在她眼前。 她的父皇再也活不过了唤她一声煜宁了,就如同他能强忍着仇恨,刻意接近她一般,国仇家恨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她扯扯嘴角,似是想笑,却扯不出弧度,只得僵硬着嘴角继续开口道:“如今。伊依羊你可满意了?” 话落,她抽出藏于袖中的长剑猛地向云京墨刺去。 许是她动作太过突然,又或许表情太过狠厉。 人群一阵慌乱,不知是谁先射出的箭,明和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意识渐渐开始涣散,隐约间她似听到男子的怒吼声,声音中似夹杂着惊慌与恐惧。 “煜宁!太医,快叫太医!”他声音焦躁,表情哀痛的仿佛真是一个担心妻子的丈夫。 看着如同刺猬般的明和,云京墨想抱住她的手一时间有些无措,只得伸手扶住她的肩头。 明和只觉得满心厌恶,既已做出决断,又何必惺惺作态。 她周身力气渐渐丧失,身子便倚在他身上,冰凉的铠甲却不及她的心。 她缓缓开口道“当年你舍命救我,是真心也好,计谋也罢,如今便也还你了!从此你与我之间便只剩下这化不尽的血海深仇,我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话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抽出袖中的簪子向他脖颈间刺去。 明和动作突然,云京墨不曾闪躲,那簪子便径直的刺入他脖颈间。 她虽下手毫不手软,奈何她如今却是没什么力气,虽是刺破伤口却并不深。 明和看着扯出点笑意,那簪子上她淬了毒。123。不过片刻云京墨便大口大口的呕出血,落在明和鲜红的宫装上。 她思绪渐渐开始模糊,隐约间看到他腰间明黄色的锦囊,只觉得满心嘲讽。 当初突传边境动乱。 。她力保让他出征,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她为他准备各种药丸,求了无数平安符,缝制锦囊,里面装满了她的挂念和不舍。 没想到动乱的本就是他的人,等到的也只有他自立为王,复兴燕国的消息。 “我君离夏愿永生不入轮回。伊依羊与你再无相见。愿永驻地狱,祭奠我离国举国上下百万将士百姓的性命。”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仿佛魔咒久久不散。 “主子,我们来晚了。”高墙之上有人皱着眉低声道。 “既然她一心求死,那将尸体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一席黑衣的男子淡然道,他眼睛生的极美,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让人感觉无比惊艳。 看看地上呕血昏迷的凤卿岩眸中露出点鄙夷之色。。 第四章 庄周梦蝶 () 明和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从不曾见过的风景,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戈壁滩,粗犷豪放雄辉壮阔的神韵令人震撼。 年轻的将军穿了一身英武的铠甲,他站在古老的城楼上怀中抱着一个看上去不满一岁的小女孩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有些哀伤。 在梦里,明和仿佛就是那个女孩。她忘却了明和的喜怒哀乐却是与梦中的女孩感同身受。 她看着女孩随着飞扬的黄沙慢慢成长,过了一年又一年。 她在这里看过了大漠日出的绚丽,目睹了夕阳染沙的景色。 这里有会给她讲许多故事她的叔父伯伯,有宠爱她的父亲,有会教她骑马,会还她送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哥哥。还有会热心的给她送各种零食的百姓们。 在这远离繁荣喧哗的边塞上她一天天长大,她已渐渐能明白一些事理。 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守护这一方天地的大将军。所以这里的百姓都敬重他。 她不太懂什么是大将军,她想大约就是那些叔叔伯伯都听他的话,人们都会用尊敬的目光看着他的父亲,那便是大将军吧。 五岁时,她的父亲告诉她,有个叫帝京的地方,那里有最繁华的街道,雄伟高大的琼楼玉宇,有精美又好吃的点心,有舞狮、盘鼓、高敲、龙舟、、、还有一直想念她的祖父。 他听见哥哥问父亲“能不能不送妹妹回去。” 父亲说“边关不太平,她终是要当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才能有个好归宿。” 她满心不愿,却还是在父亲的命令下,踏上了回帝京的马车。 她虽想看看父亲说的大房子,想看看那会说话的鸟儿,想见见祖父。但是她更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哥哥和这里的人。 第一次,她的哭闹没有起到作用,她终是被送到父亲口中的帝京,这里比父亲描述的还要繁华热闹。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街边的杂耍团,这些都是边塞没有的。 将军府的房子也真的如父亲说的那般高大宏伟。 府里不仅有祖父还有祖母、三妹妹和林姨娘。 她也喜欢这里,但是更喜欢边塞,因为那里有父亲,有哥哥。 他们不会像祖母那般总是板着脸让她学规矩礼仪。 初时,她看三妹妹也要学便也认真的跟着学规矩礼仪,后来她听下人说,若是她不好好学规矩礼仪,祖母便会不喜她将她送回边塞去。 她便不愿学了,姨娘待她极好,她不愿学便可以不学,不似对三妹妹那般严苛。 她不喜这帝京宴会,宴会上的孩子都很讨厌,她们永远高昂着头,会欺负三妹妹说她是庶出的女儿,会说她是边塞来的野蛮人。 她不知道什么是庶出,也不知道什么是野蛮人,但总归知道不是好话。 姨娘说三妹妹是她的妹妹。那她就该像哥哥保护她一样保护三妹妹。 可是每次同那些人打了架,回府后祖母都会罚她。 不知为何她便总觉得烦躁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如此每次都闹得满城风雨。 后来祖母越来越不喜欢她,却没将她送回边塞反而对她越来越严格。 从宫里请了个嬷嬷专门盯着她。让她看一些她看不懂的书,总是让她罚抄书将她关在院子中不准出去。 她越来越不喜欢这里,她想回边塞。她想告诉祖父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想告诉祖父那些人欺负三妹妹还说她是边塞来的野蛮人。 但是姨娘说祖父是大将军,平日里很忙,她不该总去拿这些小孩子的事烦他,她只有恪守隶书,敬畏祖父,他才会一直像现在这般喜欢她。 下人说,她们沈家行伍出生,她爷爷是大将军,他父亲也是将军身手厉害,无人敢惹。 她便想,若是以后她当了将军,是不是就能回边塞了。是不是帝京那些人便不敢再说她是边塞来的野蛮人了。 况且姨娘也说她是将军的女儿自然不似一般闺阁女子那般柔柔弱弱,自当巾帼不让须眉。 她便求了祖父,请了莫叔教她武功。如此祖母对她更加不喜。 八岁那年,她跟祖母去晋伯候府做客,晋伯候府的世子非说她的师傅不如候府的厉害,争执间她跟晋伯候世子打了一架。 祖父看着她白白嫩嫩,好像粉团子一样的脸蛋上纵横交错了好几道爪子印,当下便不管不顾的闹到了候府兴师问罪给她讨个公道。 至此整个帝京都知道沈老将军甚是宠爱这个嫡亲的孙女。 回府后嬷嬷的惩罚越来越重。她心中的怒火似要将她吞噬,她愤怒的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醒了才知道她打了嬷嬷便昏了过去,祖父和祖母为此大吵了一架。 自那之后祖母便不再管她了,嬷嬷也回了宫中。 她名声越来越差,整个帝京谁不知道这沈家将军的嫡女粗鄙不堪,性子顽劣,整日只会舞刀弄枪。 她看着三妹妹能有交好的同伴,会有夫人夸奖她知书达理。 也曾羡慕,她偷偷告诉姨娘,她也想好好学规矩。 姨娘对她有求必应,立马便派了身边的秋嬷嬷过来教她,可是她怎么也学不会。 秋嬷嬷总是拿三妹妹同她比,总说三妹妹一个时辰便能学会东西,她要学整整一天。 下人们背地里偷偷说她蠢笨粗鄙,不如三妹妹聪明伶俐。 可是她功夫明明学的极好,师傅也夸她聪明的。 她想,大概她生来便不是学琴棋书画,规矩礼仪的料。 于是她便再也不提学琴棋书画、规矩礼仪的事了。 她功夫学的极好,又因着沈老太爷蛮不讲理的护着,虽没有什么要好的闺阁姐妹,但这帝京城中却是少有人敢惹她。 如今已是她回帝京的第十个年头,近日朝中似有要事,祖父便直接宿在了宫中,已经俩日未曾回府了,怕她出门惹事,出门前还特意嘱咐她不许出府。 在府中本就无聊又听闻府里的下人说府中新送来一匹马,是真正的宝马良驹便偷偷牵了马溜出府去。 却不知,这马是好马,可这马儿竟是不曾被驯化,越是好的马性子越烈。 她才翻上马背,马儿便狂躁的想将她摔下去。她便紧紧抓住缰绳,身伏在马背上,想赶紧离开这喧闹的街道,找个没人的地方。 不曾想这马突然惊起,力气极大,竟是将她甩飞了出去,头狠狠砸到街边摊子上晕死过去。 第五章 北靖将军府 () 北靖将军府的后宅内雕花栏杆刻着繁复的海棠花纹。 今儿天不错,阳光透过窗户在山水屏风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西苑锦绣院 屋子里镂空炉的炭火也烧的正旺,桌上的紫金香炉吐出阵阵清香。 但这冷冽的清香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人觉得舒服,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憋闷和焦躁。 小丫鬟掀起帘子走进来,端着小巧的木托盘,屋子里的丫鬟接过,又取过一旁几案上的几颗蜜饯放在一旁。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虽无声响,却打破了这屋子里略显凝滞的气氛。 “姑娘。”小丫头轻声细语,端着药碗走过来,同时看了眼倚靠在床榻上坐着的人。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眉眼如画,不施粉黛。 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穿了一件素白的软棉袍子,赤着一双脚,安静的坐在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万花丛中的素兰清丽贵雅。 “自姑娘醒来都好几个时辰了,自刚醒来时哭了一场过后,便一直这般一言不发呆坐在床上,如同失了魂魄般,这要是撞坏了脑子……” 看着眼神空洞的女子,小丫鬟轻轻放下手中的药碗,面上难掩焦虑开口道。 “呸呸呸,巧颜,你莫要要胡说,姑娘洪福齐天怎会有事……”另外一个穿着青色衣裳丫鬟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拧她一把。 面色却同样有些忧愁。许是真的很疼吧。 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像刚醒了时那般绝望又凄惨的眼神。 小姑娘安静的听着俩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底。 面上依旧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心下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明明被死在了离国王宫内,一睁眼却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超出了她的认知,沉寂下来后,她只能将所有情绪狠狠压下用平静来应对现实,免得将自己逼疯。 庄周梦蝶,是庄周梦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了庄周她不知道。 但是那扯入灵魂,刻入骨髓的仇恨又那般清晰的提醒着她,她是离国的明和公主,是身负着离国皇室,百姓,将士成千上万条人命的君离夏。 她不知道为何成了这北靖沈将军的嫡女,许是她罪孽太重,上天也见不得她就这般一死了之,如今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那从此她便是沈煜宁,为了复仇活着的沈煜宁。 从前如何她不想一遍遍的去回想了,接下来她该想想往后该怎么做了。 北靖的将军府说复杂也没有那般复杂,沈老将军共有俩子,长子沈承远是她的父亲,是原配所生,而二子沈承文氏是继室所生。 沈家世代都是武将,但是这沈家二爷,沈承文,却是走了文官的路子,因着沈老太爷为人正直,并未给他什么照顾。 沈承文官职并不算高,多年前便举家去了阳城任职,一年只回帝京一次。 沈煜宁自回了帝京后便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将军府,老太太不喜她,她也不喜这规矩繁多的老太太,平日里俩人来少有交集。 沈家老太爷虽是很疼她,却是事务繁忙,她对沈老太爷敬畏有之亲近不足,唯独对这沈承远的妾室林林姨娘却是十分亲近,连同着跟庶妹沈煜清的关系也极为要好。 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动了动,这个林姨娘,却是有些意思。 当初沈承远和夫人沐绾,回帝京时在地痞手上救下的孤女。 沐绾当时怀着沈煜宁,眼看便要临盆了,大着肚子,这一路上走的甚是艰难,见她可怜身边又缺人手,便留了下来当个侍女。 回了帝京却才发现这丫鬟竟然是尚书府年幼时不慎走失的九小姐。 既是大家小姐,自然是不能在留在将军府当丫鬟了。 但这林氏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便是回了尚书府也经常过来照顾快要临盆的沐氏。 这林如虽是年幼时便走丢了,骨子里却是透露着大家闺秀的仪态。 回京不过数日就将规矩礼仪,诗词歌赋学的极好,极为聪慧。 一来二去,沐绾也挺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便认了义妹。 沈煜宁出生后,沈家上下都十分欢喜,因着满月酒沈承远高兴多喝了几杯,竟阴差阳错下竟是与林如发生了关系。 这尚书府知道后是又惊又气,这好好的姑娘刚找回来,也是知恩图报才跟你们将军府走的近,如今沈承远却做出这般无耻这事。 毁了人姑娘的清誉,让人姑娘怎么活,便要求沈承远将其娶为平妻。 沈承远跟他夫人沐绾是自幼便定下的婚事,俩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么些年别说侍妾,就是通房丫头也不曾有,如何能答应娶平妻。 却又有愧于这林家姑娘,无奈之下便只答应纳为妾室,这尚书府如何能答应,便要报官告他沈承远奸污良家姑娘。 这林如便跪在地上求他父亲。一口咬定是她爱慕沈承远先勾引的沈承远,跟沈承远没有关系。 如此情深义重的好姑娘,怎能让人家平白受委屈,老太太便出面说纳为良妾。 尚书府也怜惜这林如自幼走丢吃了不少苦,禁不住她苦苦哀求便也同意了。 许是运道好,这林如进门后不久便诊出有了身孕,沈家本就人丁稀少,这有了孩子自然是好。 林如的嫡姐又是宫里的贵妃,生有一子,十分得皇上宠爱。自然不满意自家妹妹给人做妾的事,几次施压。 碍着这层身份,老太太便又提了平妻之事。 沈承远不同意,沐氏不松口,婆媳关系更是一落千丈。 沐绾本就生产时候亏了身子,又闹出这些事,郁结于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沈煜宁还未满一岁便去了。 自沐氏过世后,沈承远心灰意冷,在帝京又每每睹物思人。 正巧边关的蛮族一直蠢蠢欲动,这些年来小事不断,大战却是没有,便主动请命去驻守边关,不得皇命不得回京。 去时便将沐氏的一双儿女也一同带走了。 “煜宁、、、、、、煜宁怎么样了?”门外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打断明和纷杂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头,视线径直落在匆匆而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约莫五十来岁,一张国字脸,破天眉,眼神深邃,不怒自威,周身煞气十足,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军才有的威严。 身上穿着的朝服有些散乱,想来是匆匆赶回来的。 第六章 是个厉害的人呢 () 将军府老太爷沈忠 小姑娘记忆里认着,沈煜宁的祖父。 她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虽同样唤煜宁,来人却不是她的父皇,唤的也不是她。 从前这世上只有父皇、师傅和云京墨会亲切的唤她煜宁,这是她母妃给她起的小字。 父皇说:“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她的女儿定当如日月般耀眼,一生无忧。” 沈煜宁只觉得心底抽疼,便是她这个离国的日月一步步将离国陷入绝境,亲手断送了至亲之人的性命。 小丫鬟被突然之间满是戾气的小姑娘吓一跳,只愣愣道:“姑娘。” 明和袖中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是啊,她如今已经不是明和公主了,如今她是北靖将军府的嫡女沈煜宁。 她抬头安抚的朝她笑笑示意她退下,才转过头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 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缠着的白纱,沈老太爷猛地沉下脸:“怎的这般不安分,竟敢偷跑出去骑马?” “老太爷,不怪大小姐,都是妾身的不是,是妾身没有看好大小姐。让她偷偷跑去骑马,才出了这档子事。” 不等床榻上的小姑娘开口,后面匆匆赶来的女妇人便跪在地上小声抽泣道。 沈煜宁看了看匆匆赶来的女妇人,她穿了一身粉色的锦衣,虽是个妾,身上却是有种雍容华贵的美。这便是那个情深义重的林姨娘林如了。 自沈煜宁的生母沐绾过世后,沈将军便去了边关,一直驻守在那,不曾回京,自然也不曾娶续玄,便由她暂时掌管府中中馈。 这么些年也将府内打理的仅仅有条,待人和善,平日里对沈煜宁又上心,看看这才听闻出事,便马不停蹄的从尚书府赶了回来。 虽是个妾,却也出生大家,嫡姐又是宫里的贵人,下人们都将她当女主子一般敬重,只等着他父亲沈承远回来便要升为嫡妻了。 明和梳理着沈煜宁的记忆嘴角微微勾起个弧度。 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小姑娘却是被养的有些蠢了。 她没有开口,转而认真打量着沈忠,这个曾威震八方,年少成名的沈老将军,她曾听父皇称赞过北靖沈忠乃真将军也。 沈忠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孙女,一时有些心疼,他这个孙女平日里最无法无天,哪有如今这般安安静静的时候,想来是真的吓到了。 他放软语气道:“以后莫要胡闹,可有伤到其他地方?” “让祖父费心了,不曾伤到其他地方。”小姑娘声音轻柔而缓慢,清澈动听。跪在地上的林姨娘有瞬间恍神。 “见过老夫人,见过三小姐。”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小姑娘转头看着从门口缓缓而来的人。 为首的是个略显威仪的老太太身边跟着个年约十三四岁长相精致的小姑娘。 “煜宁见过祖母。”老太太撇了一眼榻上的人,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沈老太太出生名门,规矩极好,自来不喜欢这个不服管教性子顽劣的孙女。 沈老将军的原配夫人,早早便过世了。依着老太太的家世做继室算是委屈了,因此自过门后沈老将军也对她颇为尊重,从未说过重话,前些年却是因着沈煜宁的事吵的很凶,导致这老太太更加不待见这个孙女。 “祖父都是煜清不懂事,是煜清想外祖母了,便非要缠着姨娘陪我去尚书府看望外祖母,这才让大姐姐会找到机会偷偷跑去骑马。”老太太身后的小姑娘说着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都是煜清不好,求祖父别怪罪大姐姐了,祖父就饶了姨娘吧,自听闻大姐姐摔下马的消息,姨娘甚是担忧,匆匆忙忙便赶了回来,从早上到现在都未曾用饭,如今这么跪着身子实在受不住啊。祖父要是实在生气便罚煜清吧。”她仰着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沈老太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煜清,这个孙女自来都是乖巧的,平日里也甚是讨喜,再看看一旁跪着的林姨娘,和瞧她面容憔悴。 这事本也怨不得她,便沉着脸道:“何时说过要罚你们了,都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煜宁,头可还疼?我熬了你最爱喝的莲子羹,快趁热喝些。”林姨娘起身后便坐在床榻旁,从丫鬟手中接过精致的小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轻声道。 她目光语气温和,神色也甚是温柔,看着沈煜宁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小姑娘认真的看着她,竟未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敷衍或是做戏的神情。 果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小姑娘眸中带笑,她低下头就着林姨娘的手喝了一口。 汤汁入口间,她只觉得那被她小心翼翼压制的恨意,不受控制的席卷而来。 那时一种怎样的眼神,林姨娘只觉得那化不尽的怨毒似乎要满了出来,仿佛来自地狱向你索命的恶鬼,霎那间她只觉得自己周身冷的厉害,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一时之间竟是手一抖将碗里的热汤撒了出来。这汤是厨房刚熬好端来的,还烫的厉害,沈煜宁的手背立即便红了一片,她似没有痛感,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汤里醉心花的味道,虽极淡,却瞒不过通晓药理的她。 醉心花是种极为难见的药材,叶能救命,花却有毒。 这汤里的醉心花明显是经过加工的,毒性不大却是会使人心动过速,烦躁不安,情绪起伏极大,想来沈煜宁这么些年一点点把自己名声毁尽,此物也有巨大功劳。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只在燕国后宫出现过,此物甚是美艳,却也最为娇贵,存活率极低。 燕国后宫的一位贵妃极为喜爱此物,也只有她能够将此花养活,燕国被灭后离国占了燕国的领土,此物自然也传入离国。 可惜没有那位后妃,不过一年之间,原先燕国王宫内所有的醉心花部枯死,那时她已记事,跟着师傅学医,即便找遍整个离国也难见一株。 这北靖将军府里的姨娘为何会有此物,她跟燕国那位后妃又有什么关系? “姑娘!”小丫鬟惊慌失措的拉过她被烫得通红的手。愤怒的瞪着面前的林姨娘。 小丫鬟声音不小,在场几人此时也都看到了沈煜宁被烫得通红的手。 “怎么回事!”沈老太爷怒目而向看着林姨娘。 一旁的沈煜清正要开口,便被林姨娘的眼神制止了,她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放错,让沈煜清平白惹了老太爷的厌。 她回过神来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再看去,床榻上的小姑娘便还是温温和和模样,一双清澈的眸子,哪有半点怨恨。 许是很疼,小姑娘是眼底染了些水气,带了几分委屈,哪里还有方才狠戾的模样。莫不是当真眼花了不成? 第七章 有些不一样了 () “都怪姨娘手笨,连个碗都端不好,烫伤了你,手没事吧,都红了。”她接过巧颜手里的药膏,小心的替沈煜宁擦着手。 目光满是心疼和自责。“姨娘那有娘娘赏下的膏药,治你头上的伤最好不过,明日我便差人给你送过来,这伤在脸上可得仔细着,姑娘家的脸最是金贵,若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她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让人莫名的便放松下来。 “想来姨娘也累了一天了,太过疲惫了才一时不察。祖父莫要动气,不过看着红了些,不疼的。” 她看了看满脸内疚的林姨娘,漫不经心的问道:“姨娘做的莲子汤甚是鲜美,可是用了什么特殊食材才这般好吃?” 小姑娘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姨娘,似乎真是十分好奇。 林姨娘放碗的手一顿,随即淡然道:“不过用些普通的材料罢了,知道你爱喝,这莲子都是姨娘一颗颗挑选的,都是选的最好最甜的莲子,熬制的水也是早早起来收集的朝露,最是香甜可口。” 她说着露出点笑意,带着几分宠溺,这般真诚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沈老太爷重重哼了一声,他这个孙女一向亲近林氏,如今她还伤着,自己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老太太却是看着床榻的沈煜宁眼神有些探究,这沈煜宁今日有些怪异,具体哪里怪异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来。 她抛开那些纷杂的思绪,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大家小姐便该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平日里骄纵些便算了,如今都竟敢当街纵马了,这还如何了得!若不是碰上五皇子救了你,及时控制住那马,便不是摔伤这般简单了,若是伤了人,那是要沾染官司的!我们将军府的名声也被你丢尽了!伤好了便罚抄女戒十遍,禁足一月!煜宁你可有异议。” 沈老太爷皱皱眉,自嬷嬷被沈煜宁气回宫后,老太太便不曾管过这个丫头了,如今又为何突然发难。 况且这丫头平日里最烦看书,罚抄女戒十遍对她来说未免太重了,只怕是又该闹了,他刚想开口替沈煜宁回绝,便听见小姑娘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煜宁没有异议,谨遵祖母教诲。”小姑娘语气恭敬而温和,甚至嘴角还带了丝温和的笑意。仿佛不是被惩罚,而是一个得了长辈夸奖的晚辈在恭敬的回应,在场几人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就这般同意了? 老太太终于知道哪里怪异了,从她进门到现在沈煜宁一直都很安静,便是说话也甚是轻柔。 这么长的时间里,竟不曾听到她的一句抱怨之言,即便是受了惩罚,也不似往常一般大吵大闹,反而欣然接受,这般恭敬有礼的样子可不像沈煜宁往日的作风。 她再看看床上的小姑娘,她眉眼温和,因着受伤面色有些苍白,这穿着单衣显得有些瘦弱。 这般看上去,竟找不到半分往日的娇纵、粗鄙。反倒是有几分逼人的贵气,莫名的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她猛然回神,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小姑娘的声音继续传来“煜宁往日顽劣,不服管教,做了不少错事,生死之间,得菩萨点化,才幡然醒悟。往日是煜宁糊涂,还望祖父祖母不要与煜宁计较。日后我定好好听祖母的话,恪守本分。” 老太太是信佛之人,如今却是觉得有些糊涂了,这番醒来果真是有些不一样了。 沈老太爷却是不信什么神佛,只当小姑娘是吓坏了才有所反常,当即更是心疼不已。 不等在场众人多想便又听见沈煜宁缓缓开口道:“祖父,此次尚自偷偷骑马出去是煜宁错了,煜宁甘愿受罚,只是这府里用那不曾驯化的马儿实在危险,我尚懂几分拳脚功夫还被摔下马背,差点便死于那马蹄之下,若是他日祖母她们出门坐了这马儿拉的车,它若发了狂、、、、、” 林姨娘当真觉得自己见了鬼了,这沈煜宁何时这般有脑子了,她握着沈煜宁的手有些僵硬,似没想到沈煜宁会突然说这般话,一时之间便没有开口。 “大姐姐,你就算怕祖父怪罪也不该撒谎啊,府里的拉车的马都是千挑万选选进来的,甚是温顺,怎么可能有没有驯化的野马呢。” 林姨娘没有开口,一旁的沈煜清便开口指责道。 “三妹妹是说我在说谎了,你若是不信,便自己去查查看好了。从小到大,我骑过的马儿不在少数,若不是那马儿野性难驯又怎会无故落马。”小姑娘似乎有些生气。 “你学的那花拳绣腿的功夫,如何能作数,自己学艺不精,闯了祸,摔了马,却来诬陷府里的马儿不好。大姐姐如今怎的这般做派了。” 沈煜清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认定了沈煜宁胡乱攀扯。 沈煜宁微微垂下头,那般模样落在沈煜清眼里便是被说中了痛处,无言反驳。沈煜清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煜清住口,煜宁从小练功刻苦,虽不说功夫极高,却也不是什么花拳绣腿,骑马射箭更是不输男儿!”沈老太爷开口打断道。 他猛地回头目光狠狠的盯着坐在床榻上的的林姨娘道:“这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会有不曾驯化的野马?” 这般姿态,便是不查不问就认定了沈煜宁的说法了。 “老太爷,是我娘家的兄弟,听闻老太爷喜爱宝马,前些日子得了一匹宝马良驹便差人送了过来。”林姨娘说着便又跪了下去。 “因着前几日老太爷陪着皇上去狩猎了,便没能及时禀告,本想着等老太爷回了就命人送过去给您看看,不曾想被大小姐偷偷骑了出去。”她说着眼角已是乏红。 “我实在不知道这马儿还不曾驯服,更没想到大小姐会偷跑去骑马,若是知道,便是如何我也不会将它留在府内,都是我疏忽了,请老太爷责罚。”她跪得笔直,模样也十分委屈。 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这沈煜宁功夫如何她们不知道,可老太爷确实十分清楚的。 本想着这沈煜宁脑子简单,落了马,醒来便只会哭啼吵闹,老太太不喜她自然不会多管,老太爷关心则乱,一时之间,不会想到此处,她安抚几句,便过去了。 事后偷偷将那马儿处理了,便是老太爷过后想起不对,没有证据自然也不会深究了,只当她自己不小心落了马。 可如今这沈煜宁却是有些不一样了,竟不哭不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马的问题,还惹得煜清吃了亏,是巧合还是从前的蠢笨都是假象? 她想着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沈煜宁开口道:“大小姐,三小姐她不知情,年纪小不懂事有口无心,大小姐莫要跟她计较。” “大姐姐,对不起。我平日里只坐马车,看着那些马儿都甚是温顺,想着大姐姐许是吓坏了才这般乱说。对不起,是我误会大姐姐了。”沈煜清扯着沈煜宁的袖子,眼泪汪汪的说道。 沈煜宁冷哼一声撇撇嘴角,似乎还在置气,这般做派倒是让林姨娘心下稍定。 第八章 林姨娘受罚 () 老太太眼神莫测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差点死了的人,醒过来确实是不一样了,旁的不说,人到是聪明了不少。 “姨娘,你快些起来吧,你也是不知情,都怪我只听闻府里来了匹好马,以为府里的马都驯养过,便心痒难偷偷跑去骑马。才出了事,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沈煜宁微微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姨娘,目光正好与林姨娘对上。 好似在俯视,林姨娘心底那股怪异之感又冒了出来,好似她才是那个被眼前的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 沈老太爷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姨娘眼神莫测,许久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姨娘,缓缓开口问道:“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不知?” “老太爷明鉴啊!我是真不知道那马儿野性难驯啊,我若是知道大小姐会偷偷跑去骑,便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将那马送入府中啊。”她眼泪便瞬间掉落下来 “大小姐平日里跟我最是亲近,我虽不是大小姐的亲娘,却也是将她当自个孩子般疼爱的啊。自听闻她摔了马,我心疼的厉害,宁愿摔了马的人是我啊!老太爷!”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收起心底的怪异之感,看向沈煜宁的目光中透着丝丝哀求。 一旁的三小姐被沈老太爷满身的煞气吓得面色苍白,她低着头掩去目光中的不甘。 再次抬头时便只惨白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似有说不尽的委屈般看着床上的沈煜宁低声唤道:“大姐姐。” “祖父,你莫要生气。此番本就不怪姨娘。”沈煜宁语气轻柔 “姨娘打理府中多年,向来心细,没有出过丝毫差错,此番定是那些下人欺上瞒下,蒙蔽姨娘,况且这是尚书府送来的马,姨娘定然是以为这马儿是训好的,才将它收入府中,姨娘也是不知啊。” 她语气没有一丝激动起伏,如同她的神情一般平淡无波,说出的话却是将林姨娘惊出一身冷汗。 林姨娘跪在地上,恨不得缝上沈煜宁的嘴,偏偏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能说,越描越黑。 她有些惊异的看着床上的沈煜宁,今日实在反常的厉害。她认真的打量着床上的小姑娘,模样还是那般模样,面上还是一副天真的样子,看向她时,眼底满是孺慕之情。 林姨娘心底却是更加冷了,若此时的样子和过去那般做派当真是她装的,那这小姑娘得有多深的城府? “煜宁是我将军府的嫡女!是我沈忠嫡亲的孙女!若是被我知道谁敢打她的主意,我定不会放过她!你可明白?”他本就是武将,说话间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凌厉之气。 “往后,尚书府送来的东西,不管是谁,一律不准收入府中。” 林姨娘瞳孔暮的睁大,她入将军府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 初时沈老太爷虽不喜她,却也不会让她下不了台面,自沈煜宁回来,她便一心跟沈煜宁亲近,得了沈煜宁的信任,果然沈老太爷对她态度越发的好了。 沈老太太最重规律她形式本分自然也未曾下过她的面子,她虽不是主母,却与主母无异,府中下人对她敬重有加。 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在这将军府算是站稳脚跟了,不曾想不过沈煜宁的几句话,便将她逼迫至此,连同与尚书府的情谊都不要了。 “祖父,你怎么能这么对尚书府,这么对姨娘,实在让人寒心。”沈煜清双目含泪的控诉道。 不同于林姨娘的震惊,和沈煜清的不甘心,老太太到是面色平静,沈忠对这个孙女的偏心,她早早遍领教过了,但凡是跟这个孙女有关的,一律都是别人的错。 她一言不发,有些厌恶的看了床上神情微怔的沈煜宁一眼。 “老太爷明鉴啊,姨娘平日里可是将大小姐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啊,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呢?还请老太爷明鉴啊!” 秋嬷嬷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林姨娘是她在府中的靠山,可万万不能到了啊。 “祖父、、、、、、”沈煜宁有些怔然,似没料到神老太爷会这般说,她回过头看着沈老太爷认真道:“祖父,姨娘不会害我的,姨娘对我自来极好,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奴婢。” 林姨娘身后的丫鬟碧云突然跪在地上道:“那日尚书府送马来,是奴婢收下的。姨娘平日里甚是操劳,奴婢想着这般小事便不必烦扰姨娘了,便尚自做主收下了,一时疏忽竟是没有问清楚这马是否驯养过,姨娘是今日出了事才知道尚书府送了马过来的事的。” 她看了看身旁的林姨娘,梗咽道:“姨娘,你素来心肠好,可这事本就是奴婢的错,你不能再包庇奴婢了,奴婢断不能再连累了你,连累了尚书府。” 沈煜宁目光暗暗扫视着众人,最终在沈忠身上停下,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沈老将军还不知道他疼爱的孙女已经不在了,她本身该死之人,如今却用着这小姑娘的身体,享受这她家人的宠爱。这让她有些烦闷。 “祖父,自古宝马配英雄,尚书府送来这未曾驯养的马儿,想来也是想让您亲自驯养,这马儿有灵性,若是让下人驯好了那自然少了几分灵气。本是好意,祖父若为了煜宁这般同尚书府置气,煜宁实在难安。” 小姑娘声音有些闷闷的,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林姨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朝老太爷了个头痛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如管教无方,才让碧云犯下大错,无论什么责罚如都甘愿手之,只是,尚书府与将军府素来有交情,还请老太爷莫要寒了尚书府的心。”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煜宁一眼,这般进退有礼的话可不像是从沈煜宁嘴里说出来的。 若是换了往日,她思绪一顿,往日如何?往日沈煜宁对这林如一向敬重,自然不会让她陷入这般境地。 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行了,这事本是尚书府好心,那丫鬟不问清楚便自作主张将马收入府中,是你管家失职,今日起便交出府中中馈好生反省吧。” “祖父,我有些乏了。”小姑娘声音软软,沈老太爷听着她略显撒娇的语气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他这个孙女平日里跟他并不亲近,何曾这般软糯的跟他撒过娇。 第九章 消息 () 寒冬未过,北靖的帝京冷的吓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的人心底烦闷。 鼎香楼里,二楼的雅间里身着青色锦衣的少年郎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笑问道:“清秋,你家小姐莫不是是被沈老将军打的下不了床了?” 他生的英俊,翘着的二郎腿,却是跟他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有些不搭。 清秋却不觉得怪异,这帝京城中谁不知晓晋伯侯世子叶之尧,自幼不喜读书,不喜为官,被晋伯侯夫人宠的无法无天。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跟沈煜宁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俩家离的不算太远,也算是一起长大,幼时虽是总打架,但是也打出几分情谊来。 沈煜宁名声极差,在帝京没有什么朋友,这叶之尧算得上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叶世子莫要胡说,老太爷那般疼我家小姐怎会舍得打她,小姐是被老夫人给禁足了,小姐打听的消息问到了么?” 小丫头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少年,若说这帝京中沈家嫡女被传顽劣不堪,不知礼数,那眼前这人便是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帝京一霸。 只是自家小姐,自醒了却是有些不一样了,小丫头想起这些日子自家小姐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猛地回神,甩甩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打断。 “禁足?什么足能禁住你家小姐,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年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饶有兴趣的询问道。 小丫头不愿跟他多说,只低声道:“叶世子,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呢。” 将军府 小丫头站在自家小姐房门前拍了拍身上的水气,便打了帘子进去。屋子里镂空炉的炭火也烧的很旺,温热的气息让她感觉头脑有些发懵。 她上前行了一礼便恭敬道:“小姐,离国众人皆被葬入了皇陵,登基的新帝是前燕国的皇子凤卿岩,改国号为宁燕国,称号永宁帝。” 她说着顿了顿,似是有几分好奇继续道:“听闻离国灭国之日,已故的明和公主尸体被神秘人劫走,这永宁帝对故去的离国公主用情至深,因公主身亡,尸体又被抢走,大受打击,竟当场吐血昏迷过去,如今身子似乎也不好大,姑娘,你说那神秘人为何要劫走明和公主的尸体……” 啪,狼毫笔重重放下的声音。 小丫头话音一顿,她看了看端坐在书桌前抄写女戒的女子,低下头心神有些不宁。 自小姐醒了便沉默寡言了不少,而身上的气势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更奇怪的是竟真听老夫人的话这大半个月来便一直待在这锦绣院中抄写女戒,不吵不闹。今日还让她找世子打听已经亡国了的离国的消息。 “许是看她可怜罢。”她声音有些低沉。小丫鬟面上有些懵懂,看着自家小姐一幅不欲多说的模样却没多问。 沈煜宁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被墨汁染糊的纸张。许久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在角落。 朱唇亲启“平白浪费了一张纸,近日有些无聊,这宁燕和离国皇权交替想来会有许多趣事,你仔细留意着。” “是,小姐”小丫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出房中。 “永宁帝、用情至深呵。”她讥笑一声,将所有情绪狠狠压下,重新低头抄起女戒,眸中却是煞气四溢。 屋外传来脚步声,小丫头推门进来:“姑娘,林姨娘来了。” “我乏了,你打发了她吧。”沈煜宁说着缓缓向床榻走去。 沈家这个姨娘究竟和燕国有何关系她必定要弄清楚,既是从活一世,自然不能放过半个相关之人。 “是”小丫头缓缓离去,屋外传来秋嬷嬷和丫鬟们的争吵声,沈煜宁双眸微微眯起。 一个奴才便敢在她院里大放厥词,可想而知这主子是多得她这个嫡女的心。 墨兰院 沈煜清看着才出门片刻便回来的林姨娘有些不解:“姨娘不是去看大姐姐吗?怎么这般快便回来了。” 因着沈煜宁和林姨娘亲近,往日林姨娘去看沈煜宁,哪次去不是大半天才回来。 林姨娘脸色不太好,对着屋里的丫鬟摆摆手让她们下去,秋嬷嬷才满脸不悦的说:“三小姐啊,你是不知道那大小姐如今可是傲气的很啊,派个小丫头便将夫人打发了。” 秋嬷嬷作为林姨娘的心腹,当初跟着她一同进的将军府,府里人口简单,在她看来林姨娘当女主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因此没人时候便直接称为夫人。 沈煜清捧茶的手顿一顿。 “这锦绣的丫鬟何时这般放肆都敢拦着娘了。” 她有些惊讶这段时间以来沈煜宁一直窝在锦绣院,说是听老太太话禁足。可这禁足是她沈煜宁会干的事吗?她们母女几次三番去看望都被打发了出来,这沈煜宁到底在搞什么 “娘,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怎的会对你我都不如从前那般亲了?”她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姨娘问道。 “怎么会,许是前些日子摔下马真伤的有些重了吧。”林姨娘有些不悦,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安慰着自家女儿。 想想那日沈煜宁的异常和这些日子屡次去锦绣院却连沈煜宁的面都没见着,心里也有些没底。 “怎么没摔死她。”沈煜清顶着一张懵懂天真的脸,表情却是有些狰狞,满脸嫉妒看着林姨娘问:“娘,景元表哥他、、、、、” “煜清”林姨娘打断她。 秋嬷嬷四下看了看,将窗户小心的关好才拉着她低声道:“我的好小姐哎,有些话可说不得。” “如何说不得?娘!我也是将军府的女儿,就因为我是庶出,我便要凡是都小心翼翼,处处讨好别人,看他们的脸色,如今在这院中连话也说不得了?” 沈煜清甩开秋嬷嬷的手,满脸委屈道:“若不是你当初非要自甘为妾,我也不用当这庶女。” “住口!”林姨娘厉声道,她看了看秋嬷嬷示意她下去。 待秋嬷嬷退下后,沈煜清便愤愤不平道:“我自小苦学礼仪规矩,琴棋书画,我样样比沈煜宁出色,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娘你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让老太太厌恶她,将她养成如今这般废物,又有什么用!” 沈煜清越说越委屈,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就因为她的嫡我是庶,不论她名声多差,她还是高我一等,祖父还不是偏心她,如今景元表哥还” 林姨娘原本想呵斥的话,看着自家女儿那张委屈又不甘的脸终是咽了下去。 她轻叹口气,放缓声音道:“是娘对不起你,清儿,你放心娘定不会让你委屈,景元接近她不过有利可图罢了,朝堂之事你不懂,你好好听娘的话,这将军府嫡女的位置早晚是你的。你要的娘都会给你拿过来。” “当真?娘可不要骗我。景元表哥果真只是想利用她。”沈煜清盯着林姨娘问道。 “这是自然,她名声那般差,别说景元身为皇子,便是寻常人家也不愿娶她进门,如今她还有用,留着她替你铺路,何乐而不为。” 林姨娘盯着窗外无尽的夜色缓缓开口:“过几日,老太爷沐休,你去求了老太太,解了她的禁足令。” 第十章 往事 () 自昨日夜里起,帝京便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遍布整个帝京。入眼之间,景色壮丽,天地之间浑然一色。 锦绣院 沈煜宁看着窗外的银色神色怔然,离国气候温暖,便是寒冬也甚少下雪,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这般壮丽的雪景,那广阔无边的圣洁,好似能将那些贪婪堕落的私欲和罪恶一一掩盖。 “姑娘当真聪慧,这不过是看过书上的方子就能做出这般好的药膏来,比林姨娘送来的还要好些,这才用了几日这疤便淡了许多,再过不久定能恢复如初。”巧颜取了药膏过来笑着说道。 “可惜没买到那醉心花,不然说不准更好咧,奴婢几乎跑遍了整个帝京的药店也无人听过,莫不是书上说着骗人的。”她一边替沈煜宁抹着药,一边皱着个脸嘀咕道。 沈煜宁笑笑开口道:“本就是孤本,许是有所偏差吧,以后不必打听了,我待会给你写个单子,你再去买些药材回来,做些旁的药膏、香膏。”想了想她又低声嘱咐道:“出门时小心些,莫让人知晓。” 巧颜应了声,便开始研磨,沈煜宁垂着眸子开始写单子,药膏不过掩人耳目,做些防身备用的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毒。 明和公主之所以能声名远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是鬼医名下唯一的女弟子。鬼医医术精湛传言能枯骨生肉,名气之大,这天下谁人不知,便是各国君主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世人皆知明和公主医术无双,却是不知明和公主也擅毒。如今虽用不到,早些备下却是对的。 想到师傅,沈煜宁心底一痛,当初她要跟云京墨成亲前,师傅就曾对她直言,云京墨此人城府极深,看似对她温和有礼,实则眼底并无半分柔情,让她思量清楚。 当日她是怎么跟师傅说的,她说:“他不过是自幼身世波折对人才如此冷淡,他肯舍命救我,必定是心中有我,师傅,便是一颗石头,徒儿也定能将他的心焐热了。” 师傅只是摇头道:“他为人冷清,眼底又那般薄凉,对你并无情愫,却能舍命救你。这天下哪有这般自相矛盾之人,必然是有所图。” 可当时她却是一字也听不进劝,满心欢喜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师傅几番劝她未果,在她成亲之后,便离开离国,四处云游去了,谁知,那时一别竟是隔了一生。 同样的话,她父皇也跟她说过,那时她只说:“父皇既然疼儿臣,便应当相信儿臣。儿臣都这般大了,莫不是还分不清是非曲直。” 现实终是给了她惨痛的一巴掌,她确实分不清是非曲直,看不懂人心,自以为满心满眼的付出便能有所回报,只是她却不知石头能焐热,隔着的血海深仇却是怎么也抹不平,忘不掉,放不下。 清秋才到门口,便看见房中的小姑娘,周身气势低沉,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却是幽深不已。她神情扭曲,眼神中似包含了很多情绪,似痛苦似绝望似狠戾又似悔恨。一时之间清秋便止住了步伐,不敢上前。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了,最近总是露出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时会做噩梦惊醒,梦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融进枕头里。 姑娘在帝京定是不开心极了,她心底有些黯然。 “清秋,打听清楚了么?”沈煜宁的声音打断了小丫鬟的思绪,她小心的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的神情,好似刚才一切都是她的错觉。眼前的小姑娘表情温和,看着她的脸上还带了丝浅笑。 清秋走近了才低声道:“打听清楚了姑娘,这永宁帝登基,宴请各国,我们北靖也在此列,只是如今永宁帝因身子不好,又临近年关,前去祝贺的使臣恐怕得年后才启程。”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有件事甚是怪异,那永宁帝因着身子不大好,一直未曾甄选秀女,广纳后妃,前些日子却是封了一位木槿夫人,荣宠后宫,一时之间此事传遍了宁燕国上下,极为沸腾。”虽不知姑娘打探宁燕国皇宫的事情干什么,但也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木槿夫人?”沈煜宁强压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稳着声音询问道:“可还有旁人的消息?” 清秋想了想摇了摇头。 沈煜宁只觉得手脚冰凉,当初她让木槿带着小十走,如今木槿为何出现在凤卿岩的后宫,小十如今又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不断打听却是没有半点消息,小十被带出去了么?还是说......她不敢往下想。 “姑娘,你没事吧?怎的脸色这般差。”清秋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碍,许是屋里碳火太旺了,有些头晕。”她说着便起身朝着院中走去,清秋赶忙拿了个厚些的披风给她披上。 沈煜宁走出屋子,院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她踩在白净的雪上听着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许久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缓缓问道:“莫叔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如今燕国刚刚复兴,事情繁杂,这些消息还能打听到,等过些日子一些都走上正轨,怕是不好打听了。况且,若是一直找叶之尧打听燕国的事,多少有些奇怪,她得做些别的安排了。 莫叔是沈忠的旧部,当初跟着沈忠一起上战场受了重伤便退了下来,在帝京开了个武馆维持生计,奈何生意实在不好,眼看着便要到砸锅卖铁的程度了恰巧沈煜宁要学拳脚功夫,沈忠便找了她进府教导,而后便一直跟着沈煜宁了。 “身子好些了,前些日子还同老太爷一起喝酒呢”说起莫叔,清秋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莫叔教导小姐功夫多年,待她们向来极好。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几人自然感情深厚,只是莫叔年轻时候受的伤太重,如今老了身子有些不太好。 “莫衍,今年应该快二十了吧?”沈煜宁目光浅浅,她自幼跟着莫叔习武,莫叔的儿子她自然认识,身手人品皆是不错,莫叔想让他来府里当个侍卫,他不愿意,让他入伍沈家军也不愿意,就一门心思想做个商人,捣鼓生意。 如今她手上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清秋和巧颜虽忠心,却始终是俩个女子,不适合总是出门打探消息,抛头露面,做事束手束脚,总得培养几个心腹之人才行。 莫叔始终是沈忠的旧部,虽信得过,却是不适合替她做事,况且如今年岁也大了,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你差人去请莫叔,让他带着莫衍来锦绣院一趟。”她抬着头看着院子中被皑皑大学掩盖的梅花枝头轻声道。 外头渐渐有脚步声传来,张嬷嬷才到院子门口便看见站在院中一袭素衣的沈煜宁。 “姑娘,老夫人请姑娘去趟荣安堂。”张嬷嬷上前微微行一礼,开口说道。 第十一章 解除禁足 () 这场雪覆满了整个帝京,天地连成一线,模糊了天地,模糊了边界。 清秋抱着一沓厚厚的宣纸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有些担忧,自己家小姐变的不一样了,连着老太太也变了,平素不爱搭理小姐的人,怎的突然要传小姐过去? 一阵凉风吹过,清秋收敛起所有思绪。沈煜宁裹了裹身上的雪狐大氅,踏进老太太的院落荣安堂。 还在室外便听见里面传出沈煜清讨喜的话和老太太的笑声。 屋外候着的丫鬟远远看见沈煜宁走来,便进屋去通传了,并不等通传的丫头出来,清秋看了她一眼上前掀开帘子,沈煜宁便踏了进去。她一向如此,不懂规矩。 屋子里有些闷热,沈煜宁解开身上的雪狐大裘,清秋立马上前接住。 室内的人一时间静了声,看向一袭素色锦衣的少女难掩惊艳。 她生的极美,往日张扬跋扈,生生破坏了那几分美感,今日这般安安静静的站着,却是多出了端庄之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独特气势看着竟有着雍容大气的感觉。 站在老太太下首的林姨娘和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沈煜清微微向她行一礼叫道:“大小姐。”“大姐姐。” 沈煜宁微微颔首看了眼端庄贵气的林姨娘和天真浪漫的沈煜清喊了声:“三妹妹、林姨娘。”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太爷看着眼前似乎懂事了许多的孙女目光慈祥,他放柔嗓音问道:“伤可好些了?” “劳烦祖父挂心了,已无大碍。”她着朝清秋示意下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女戒,请祖母过目。”清秋闻言,立即将手上的纸张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了看巧颜手中的纸张,眉目舒展了些开口道:“难得你自觉,不过几日就抄写了许多,只是抄了那么多遍女戒,也没将你这字练的好看了点些。”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吟道:“这字没什么变化,性子倒是变了许多,你如今能这般懂事守礼,也算这伤没有白受。” “祖母说的是,生死之间,煜宁便已幡然醒悟。” 她转过头看着对面不曾说话过话的林姨娘说道:“差点死过一次的人,自是要有些改变的,姨娘,你说对吗?” 她眼中带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开口道。 “大小姐本就聪慧,如今又懂事了许多,假以时日定能将规矩礼仪学好。”林姨娘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沈煜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行了,今儿个一早,煜清便来求了我解了你的禁足,这些日子你也甚是规矩,禁足便免了吧。日后莫要再胡闹,再过不久你也该及笄了。”老太太心情似乎很好,说话间嘴角带着笑意说。 “谢祖母,日后煜宁定恪守本分,学好礼仪规矩,琴棋书画。多谢三妹妹替我求情了。”小姑娘温温和和,一点也不像曾经那般张扬跋扈。 “大姐姐不必客气,是煜清该做的。”俩人相视而笑,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沈老太爷看着眼前的孙女有些心疼,想来是真的吓坏了才会有这般大彻大悟,虽说懂事了不少,规矩了许多,却是觉得这小姑娘好似也背负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没心没肺了,也不像往日那般笑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看了好半响眼前的少女才说道:“你从前那般很好,如今也很好。我沈忠的孙女,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不爱学的规矩谁也勉强不了你。” 小姑娘愣了愣,咧开嘴笑道:“谢谢祖父,煜宁晓得了,我如今这般很好,孙女也想学学规矩,听巧颜说今年的九冬宴似乎极为隆重,孙女也想去看看,自然是要学好规矩,不能丢了我们将军府的脸。” 看她不似刚才那般浅笑,是真的在笑,沈老太爷才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他好好养身子。 “大姐姐也要参加今年的九冬宴吗?”沈煜清似十分惊讶 “大姐姐生的这般好看到时候定能艳压群芳。”她笑容灿烂,一派天真的模样,似十分为自己的姐姐高兴。 老太太闻言皱起眉头道:“这九冬宴是帝京盛事,你若拿不出一技之长,不去也罢,平白惹人笑话。” “我沈忠的孙女谁敢笑话,煜宁想去便去。”还不等沈煜宁开口沈老太爷便不悦的说道。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自来如此,只要事关这个孙女沈忠从来不曾说过半句不好,便只会一味的袒护。 可到时候丢了脸,丢的却是整个将军府的脸。 “祖母说的是,当初辛嬷嬷教导的煜宁也学了些,这几日定会认真练习,必定不会丢了将军府的脸。”小姑娘恭敬道。 不提教养嬷嬷还好,提起教养嬷嬷老太太只觉得更是烦心。 看了看一旁一脸坚定的沈老太爷,终是妥协道:“罢了,辛嬷嬷教你规矩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既然想去,便从新从府外请个女先生进来吧,离九冬宴也还有一段时间你若真想去便好好学。到时我会问先生情况,若是难登大雅之堂,那不去也罢。” 沈煜宁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人性子可以有所改变,却不能平白就会了原本不会的东西,所以这个先生是必须请的,九冬宴也是一定要去的。 出门时,细碎的雪花又飘飘扬扬从空中掉落下来,沈煜宁阻止了清秋撑伞的举动,那雪花便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落在她身上。 “大姐姐。”沈煜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煜宁脚步微顿,她回过头看着身后小跑而来的沈煜清眨眨眼问道:“三妹妹可是有事?” 沈煜清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大氅,袖口上绣着精美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未束起的秀发便如同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 跑动间长裙散开,虽是年纪尚小,举手投足间却是有了几分帝京高门贵女该有的仪态。 “并无大事,只是好些日子不曾同姐姐好好说说话了,前先日子姐姐被禁足,妹妹也不好叨扰,今日能去姐姐的锦绣院坐坐吗?”许是跑的急,又或是外面有些冷,她原本白皙的脸蛋微微透着淡红。 “今日怕是不行,我来前让巧颜去请了莫叔入府,现在恐怕人已经到了。自是不好招待三妹妹。”说话间,沈煜宁微微皱着眉,神情有些歉然,似是十分惋惜。 沈煜清一时之间有些呆愣在原地,从小到大沈煜宁对她都甚是亲近,也不曾拒绝过她什么,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下人这般直白的回绝她。 “三妹妹若是没旁的事,我便先走了,莫叔还在锦绣院等着呢。”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沈煜宁便已经带着清秋施施然转身走远。 放眼望去,只有那一串脚印,如细碎的花,缀在地的一角,成为静谧的注释。 第十二章 莫衍 () 九冬宴设在每年冬至之后。如今距离九冬宴的日子不过只有半月多了。 那是帝京的盛事,那一日,帝京的王孙贵族,公子小姐都会参加宴席。 最重要的是那一日当今皇子会携臣子皇子参加,拔得头筹者便能得皇帝一个恩典,这是天大的荣耀啊,所以当日无论是公子还是贵女都竞相展示才艺。 这本是见出风头的事,但若自身没有才能,那便只能出丑,在帝王面前出丑,那就不单单只是面子的问题了,所以在那一日众人都并尽力不求力拔头筹,也不希望出丑丢人。 沈煜宁要参加九冬宴,为的不只是那一个恩典,有了恩典可以方便她回离国许多,但是即便没有那恩典她也是要回去的。 她参加九冬宴其主要目的便是冲着老太太给她请的女夫子去的,她不在意这个女先生请的是何人,但是必须有这么个人才能将她之后所有的不寻常变的最大的合理化。 沈煜宁一路思索着,待她回到锦绣院时,莫叔和莫衍已经在等着了。 俩人看见她进来,便起身行了一礼,恭敬的叫道:“大小姐。” 沈煜宁看着莫叔,面色柔和了些,她虚扶莫叔一把,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笑问道:“莫叔,近日身子可好?” “好,好着呢,大小姐伤可好些了?”莫叔语气关切,他微微有些驼背,穿着一件深蓝色净面袄子,头发早已花白,分明是跟沈老太爷一般大的年纪,看上去却是更显老态。 “大小姐叫草民来是有何事?”莫叔话音刚落,莫衍便开口询问道,语气虽有些生硬,却也恭敬。对这个小姑娘他是感激的,这些年对他爹身子不好,小姑娘也时常送些药去。 莫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衍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沈煜宁安抚的朝着莫叔笑笑,转头看向开口的青年男子。 莫衍如今已有二十,许是因为自幼跟着莫叔学些拳脚功夫,他身形十分挺拔,穿了见洗的发白的石青色劲装,到是颇为英姿飒爽。一双眼不同于莫叔的老实,反而透着一股精明。 是个聪明人呢,沈煜宁心底暗道。 “自是好事”沈煜宁轻笑一声“听闻莫大哥素来有经商之才,与我合作做生意如何。”她一开口就单刀直入。 莫衍有些惊讶,初时他想着沈煜宁让他来是劝他来当侍卫的,来时,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拒绝的话,可现在这小姑娘说什么,合伙做生意? 莫叔也有些惊异,不过他并未开口说话,自家儿子自幼便想从商,也有些头脑,奈何他身子不好,这些年吃药看病将家底都掏了个空,实在拿不出什么本钱给他做生意。 如今大小姐既然有这个想法,要是可行他自然是高兴的。 “大小姐要如何合作?”莫衍定了定神开口询问道,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煜宁暗自点点头,也不拘泥开口道:“我不懂经商,自然是你想做什么便由你做主,所需银子我来出。赚了银子便五五分成。”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莫叔便开口道:“大小姐,这使不得。” 莫叔原不过以为是沈煜宁想找个人替她管管铺子,如今这般意思却是由莫衍权负责,她只出银子,这可如何使得。 “莫叔,我相信莫大哥有大才,定然不会让我亏钱,况且,我也有旁的事要麻烦莫大哥的。” 说着便对一旁的巧颜道“巧颜,带莫叔去院里走走,我跟莫大哥说几句话。” 莫叔有些踌躇,沈煜宁便安静的等着,她面上带了几分浅笑,不骄不躁,眼神甚是笃定,似乎坚信自己做出的决定就是最好的。 莫叔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自家儿子,想着前些年自己身子还没那般差时,便是没多大的本钱,自家儿子平日里捣鼓贩卖些小东西,那生意也总能比别人做的好些,许是真有几分本事让小姐看上了,便也不在干预,跟着巧颜离开了。 待巧颜和莫叔走远后,俩人便转身进了书房详谈。 不远处 俩个隐了身形的人大眼瞪小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怪异。 “走近些听一听?”俩人皆是一身黑衣,面上年轻些的那人首先试探道。 “你当这将军府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另一人无力的翻翻白眼。 且不说这是在将军府,防卫虽不如皇宫那般慎密,却也不似寻常人家。再者,这莫衍也有几分功夫傍身,靠的近了自然会被发现,他们也是仗着懂唇语,才这般远远的跟了几天。 这莫衍有经商之才,主子看上了他的能力,便派了他们俩人跟着观察一段时日,若是个可用之人,那回京后便招揽在麾下,不曾想他们这还没有观察出个结果却是被这小姑娘给捷足先登了。 “那如今怎么办,这主子看上的人眼看着就要被人挖走了,我们还跟不跟?”看上去年轻些的黑衣人有些沮丧,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没想到任务还没完成便被打乱了。 “我继续跟着,主子不日便要回京了,你且去将此事禀告了主子,看主子如何打算。”另一人思索一番开口道。 莫衍走出门时,脸上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些呆滞,他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缓缓将其握紧。 他认识沈煜宁虽时间已久,但终归的外男,对其不甚了解。 从前只听闻父亲说她为人率真又善良,学武也肯吃苦,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只想这外面对她的那些传言怕是有所偏差,现在看来岂止是有些偏差。 耳边似又响起小姑娘的轻笑声“若是可能,我自是希望莫大哥能成为宁燕的皇商,垄断宁燕的经济命脉。” 她似乎在开玩笑,却又说的极为认真。 这小姑娘实在是不同寻常了些,莫衍摇头一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宁燕国么…… 这雪一连下了好几日,今日终于是放晴了。 “姑娘,三小姐来了。”巧颜打了帘子进来面色有些不虞。 她向来不喜这三小姐,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每次不经意间又总能说些无心的话让她家小姐吃亏。偏偏她家小姐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清秋推了推巧颜的胳膊,姑娘向来不喜她们说林姨娘和三小姐的不好,巧颜这般样子怕是会让姑娘不高兴。 沈煜宁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俩个丫鬟都是当初沈煜宁的生母过世前便安排好的人, 这巧颜是个大胆的也机灵。却是不够沉稳。这清秋却是比她稳重些。 思量间,沈煜清便从外头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上衣,更衬的她原本白皙的皮肤白皙透亮,梳着个流苏簪。 看见她便快步走上前来,眉目间满是笑意,亲昵的挽过她的手道:“大姐姐,听闻祖母请的先生这会已经入府了,我们去荣安堂看看吧。” “竟这般快?”沈煜宁有些惊讶,毕竟按着她的名声估计这先生不好请。 “多亏了景元表哥呢,他听闻将军府在给大姐姐找女先生便引荐了宫中的女官过来,能跟着宫中的女官学习,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呢。这下好了,有了女官教导大姐姐便是学不好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沈煜清笑容灿烂,仿佛真的替她高兴一般。 沈煜宁目光浅浅,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淡笑道:“三妹妹此言差矣,若这般学不好,那才真真是让人笑话。” 沈煜清笑容收了些,挽着她的手也松开了些,扯扯嘴角道:“大姐姐有祖父护着,别人才不敢笑话你呢。 第十三章 五皇子 () 明媚的阳光,将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消融了不少,府里的下人费力清扫出一条道来,露出下面沾染了雪水的青石板。 沈煜清跟在她旁边,一路上偶尔提下长孙景元为人如何亲善,如何温文尔雅。 沈煜宁听着若有所思,这长孙景元乃是北靖五皇子,是德妃所出。 说起来,这位德妃乃是尚书府的嫡女,府上林姨娘的嫡姐,因着这层关系,这五皇子跟将军府这么些年到是也有些往来,却并不亲近,如今又为何这般处处献殷勤。 “大姐姐,你听闻景元表哥来不高兴吗,大姐姐从前......”沈煜清看着一路面无表情的沈煜宁终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三妹妹。”沈煜宁突的停下脚,转过身看着一旁的沈煜清打断道:“你自幼规矩学的比好好。应当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 从前沈煜宁那般差的名声说来也跟长孙景元有几分关系。 从前林姨娘和沈煜清总在她耳边说长孙景元是多么优秀,她又素来信任俩人,一来二去听得多了便多了几分少女怀春的心事,自然也多关心几分,偷偷打听过他的事。 不知怎的这些事情便传了出去,老太太怒极,她越描越黑,老太太自是不信。 她本就心生叛逆,索性直言自己就是心悦长孙景元,气的老夫人恨不得将她打死。可想而知她本就低进尘埃的名声又多了一条恬不知耻。 又如今想来那些消息怕也是林姨娘传出去的吧,只是这般做当真只是想让她本就没有多好的名声再坏些,让老太太再厌恶她一些? 沈煜清看着渐渐走远的沈煜宁袖中的玉手紧紧攥紧,她身边的小丫鬟怯怯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这才回过神来,掩去眸中的凶狠连忙向沈煜宁追去。 荣安堂内,五皇子长孙景元穿着一身白色锦袍,青靴玉冠。他本就生的俊朗,气质颇为儒雅,虽然身份高贵,行事却十分亲切,本该是极受欢迎的小辈。 老太太对他的到来却是有几分防备的。 将军府素来中立,从不参与夺嫡之事,可先前沈煜宁又曾直言心悦五皇子,依着老太爷对那丫头的宠爱....... 但不管心底怎么想,人家帮了忙面上总是欢喜的。 “煜清见过祖母,见过景元表哥。”人前,沈煜清永远是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露出最得体的笑容。 她偷偷瞟了一眼仪表堂堂的长孙景元时面上带了几分涩意。 沈煜宁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规规矩矩的向老太太行了一礼。又规规矩矩的向长孙景元行了一礼叫了一声:“五皇子。” “煜宁啊,这是宫里的赵女官,明日起你便跟着赵女官好好学习琴棋书画,规矩礼仪。”老太太原本眼底的几分不悦在看到沈煜宁疏离态度后也消散了些,面上带了些笑意。 “祖母,煜清听闻赵女官琴艺一绝便是皇后娘娘也多有夸赞,煜清实在仰慕已久,不知能否跟大姐姐一块学习。”不等沈煜宁开口,沈煜清便率先说到。 老太太心里自是愿意的,都是将军府的姑娘,能跟着宫里有名气的女官学习,不管怎样都是给将军府长脸的事,况且沈煜清本就比沈煜宁要得她的心。 只是这女官毕竟是替沈煜宁请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沈煜宁一眼开口道:“你能这般好学自然是好事,煜宁认为如何?” “祖母说的极是。”沈煜宁如何能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 微微一笑转身向一旁的赵女官行一礼道:“煜宁见过赵女官,以后怕是要麻烦赵女官锦绣院和玉兰院俩边跑了,煜宁基础太差,三妹妹与我在一块学习怕是会耽误了她的进度。” 赵女官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穿了一身浅色宫装,姿态温婉。 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暗暗惊讶,都说这将军府嫡女粗鄙无礼,不学无术,竟是长的这般好看,她仔细打量了小姑娘一番,这般谈吐可不像个粗鄙无礼之人。 “大小姐不必客气,此番说来也是承了五皇子的情,难得老夫人抬爱。是婉婷的福气。”她态度谦和,语气轻柔。 “多谢五皇子。”沈煜宁微微向一旁的长孙景元行福福身。 “不必多礼,煜宁表妹伤可好些了?”他语气轻柔,目光柔和,便这般带着浅笑看着眼前的少女。 本就是俊朗不凡的少年,又这般亲和有礼的态度,怕是少有少女能抵抗吧。只是眼前的小姑娘却是莫名的冷了脸。 小姑娘一改方才温和的模样冷冷道:“五皇子慎言,我外祖父家只有我娘一个女儿,我娘去的早也没有旁的姐妹,怎敢当五皇子这声表妹!” 这突然的变脸让长孙景元有些愣神,笑意便僵在嘴角。 沈煜清面色难看,沈煜宁这是在打林姨娘的脸啊“大姐姐,景元表哥是好意,你怎的能这般无礼。” 说着美眸轻扫了长孙景元一眼,面上有些委屈道:“景元表哥,我姐姐伤还未愈,不是有心顶撞你,你勿要见怪,从前姐姐可是很喜欢你的呢。” 她满脸真诚,那般天真的模样很难让人觉得她此言有所恶意。 老太太面色变了变正要出言呵斥便听见长孙景元的声音传来“是我唐突在前,大小姐不拘小节实乃真性情,我又怎会责怪。” 他嘴角笑意不变,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身份尊贵又这般心胸宽广,果真是个温文儒雅的人。 沈煜宁冷着一张脸看向一旁满脸委屈的沈煜清道:“还请三妹妹慎言!不过年幼无知说的几句玩笑话怎么能当真。” 老太太先前因沈煜清的话而阴沉的脸色也舒展了些,瞬间松了口气,初时她看沈煜宁来还以为是冲着五皇子来的,如今看好似不是她想的那般。 “可是、、、、、、” “煜清,往后那般小孩子心性的话休要再说,有损煜宁的闺誉。”老太太沉声打断,颇为严厉的看了她一眼。 话落她也有些探究的看了沈煜宁一眼,小姑娘面不改色,站的笔直莫名的有些威严,似是打从心底呈现出一种高贵的风华,让人不敢生出什么造次的想法。 老太太眉头狠狠一跳,再一看小姑娘还是原来的小姑娘。 她又转头看看笑容有些僵硬的五皇子有些想笑,这沈煜宁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为一句年少无知的玩笑话便将之前种种推翻了,还是如从前一般无知又恶劣。 虽是这般想着这次老太太却是对小姑娘有些喜欢了。不管怎么说,将军府不能在这个时候站队,不管她从前是不是真的年少无知,只要以后能拎得清便是谢天谢地了。 沈煜宁似看不见老太太探究的眼神,她也不看在场人是什么表情,只自顾自的说道:“祖母,若是没有其他的是,煜宁便先带赵女官回锦绣院了。” 老太太此时心情正好,哪有不应的道理,摆摆手便让她们离去了。 第十四章 太子归京 () 几案上,缕空紫金香炉内,青烟袅袅,散发着扑鼻的沉香味。 赵女官穿着一件刺绣白底的立领小袄,逶迤拖地紫色撒花折枝牡丹长裙,身披藏蓝色刻丝折枝牡丹织锦,看着眼前抚琴的少女,眼底满是欣赏。 转眼间她已在将军府中住了数日。初时她来将军府,不过是因着五皇子的面子。 但这几天接触下来却是真真的喜爱这个聪慧通透的少女了,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规矩礼仪不过短短数竟都已渐入佳境。 尤其是那手琴艺,比起沈家三小姐,她可以算是然没有基础。不通音律的人,却是一点就通。 如今虽手法还略有生疏,这意境却是那三小姐怎么也比不了的,如此聪慧的女子竟是被传的蠢笨不堪,看来这将军府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平和。 沈煜宁微微低着头抚琴,面上并无多大情绪,离国与北靖相隔甚远,一些习俗礼节自然不同,这些日子跟着赵女官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至于琴棋书画这些她本就精通东西,只不过是需要个时机一点点透露出来罢了。 她看着远远走近的清秋,抚琴的手微顿。起身对赵女官道:“姑姑也累了一早上了,一会还得去玉兰院教导三妹妹,先休息会,用些点心吧。” 赵女官也看到了缓缓而来的清秋,知晓她们主仆有话要说,她本也不是将军府的人,自是不愿多问。便微微颔首跟着巧颜一同离去了。 待清秋走近,遣了四周的下人才小声对这沈煜宁道:“姑娘,莫衍传信回来,他已经到达宁燕国的帝京了,一切都按照姑娘的吩咐进行着。” “那永宁帝,似乎身体好了些,如今已经能上朝了。想来九冬宴后咱们北靖前去祝贺的使者也该定下来了。” 听着清秋条理清晰的将近日莫衍传回来的消息一一汇报,小姑娘垂眸轻轻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待杯盖遮住眼睛时,眸中杀意四溅。 凤卿岩,她在喉间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将那些要喷涌而出的暴烈情绪反复碾压最终成为她这一条复仇路上的支撑。 “姑娘,太子殿下今日回京,我们可要出府去看看?”清秋问的小心,若是往日姑娘定是喜欢去看这样的热闹的。 可如今姑娘性子变了许多,此时小姑娘不过喝个茶水,也让清秋心底有些惧意。 北靖的太子,长孙景淮。 从前的沈煜宁虽从不关注这些朝堂之事,只知道北靖太子十年前便离了帝京,却不知是何原因。 立太子乃是国之大事,北靖皇帝如今还身强力壮,在十年前便立下太子这样的情况本就少见,况且身为一国太子本该辅助帝王处理朝政。 而北靖这位却是自被立下后就离开了帝京,这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太子当年因何离京?”沈煜宁放下茶盅,她偏着头看向清秋眸中有些好奇。 “太子不得圣心,七岁时放下大错惹怒圣上,便被皇上遣送出京,说是去边关历练,其实就是流放。那时小姐还未回府,自是不知。”清秋声音极低,这要是被人听到议论天家的事,这可是大不敬啊。 “不得圣心,为何还立为太子?”沈煜宁神色有些震惊。 “太子是皇后次子,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早先年便已经不良于行了,而当今皇后出生蒋家。”清秋没有多说,一句出生蒋家便足以说明很多事。 若说沈家在北靖战功显赫,那蒋家便是开国功臣,蒋家世代武将,当初跟着先皇打下北靖江山。 按理说本该是功成名就的好时机,但在北靖朝堂稳定后,蒋家便交出了大半兵权,几乎退出了北靖朝堂。 功高盖主的道理蒋家比任何人都清楚,蒋家虽手握重兵,却从不参与朝事,便是族中子弟也少有入仕,念及蒋家功勋和大义北靖几代皇帝都对蒋家颇为尊重。 当今圣上登基后嫡女蒋湄进宫为后,蒋家又交了大半的兵权,皇上曾经承若,太子只能是皇后所出。 “当今的圣上与皇后感情甚笃,因着大皇子行动不便,无法立为太子,便依着蒋家的意思,立了如今的太子,只是立太子不久后太子便放下大错惹怒圣上,被遣送出京。”清秋声音细微,额头上隐隐有几丝汗迹,她心跳的厉害。 沈煜宁面露沉思,蒋家她是了解的,现在虽手中虽兵权所剩无几,但她却知道蒋家手中还握着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天煞军。 这太子作为蒋家外孙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此番归京必将引起北靖朝堂动荡,这些日子以来长孙景元的异常,想来怕是跟这太子归京有些关系了。 她红唇轻扬,朗声道:“如此热闹,咱们便去瞧一瞧罢。” 揽月阁 沈煜宁靠着沈老太爷的令牌得了个雅间,她倚在窗户边上,微微低头,将楼下街道的场景都尽收眼底。 今日的帝京果真热闹非凡,随处可见到处巡视的锦衣卫。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百姓好奇的伸着脖子眺望,到处都是在谈论太子归京的事。 沈煜宁看着街上攒动的人头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雅间的门被推开,门口站了三俩个年轻的公子哥,为首的是晋伯侯世子叶之尧。 他披着苍蓝云锦鹤氅,里面穿着白色的云锦上衣,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 他看了看窗边的小姑娘,嘴角露出一抹痞笑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小爷要在此跟沈大小姐叙叙旧,你们自己找地方喝酒去吧。” 说罢也不管别人什么表情便进了屋子。 一个男子这般随意的闯入女子所在之处,便是北靖民风开放,这也是极为无礼的行为。 屋里的俩个小丫鬟表情变了变,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瞪着双眼睛看着他。 从前自家小姐名声极差,小姐也不在意,小丫鬟便是在意也不能说什么,俩个声名狼藉的人自是不需要什么礼节。 可如今自家小姐却是有些不同了,她参加九冬宴,最近又苦学礼仪难道不是为了博点好名声吗,这叶世子这般举止,若是传了出去,那小姐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叶之尧被俩个丫鬟瞪的莫名其妙,他皱皱眉看向沈煜宁道:“小爷得罪你这俩丫鬟了?” 沈煜宁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脸上并无什么神色,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这俩个丫鬟什么心思,她自然知道,这叶之尧算是原先沈煜宁在帝京唯一的朋友了,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也帮了她许多,她自然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声给他找不痛快。 北靖素来民风开放,这屋里还有来个丫鬟在这,算不得孤男寡女,便是传了出去也不过几句闲言碎语,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俩个丫鬟如今有些草木皆兵了。 第十五章 天人之姿 () 揽月阁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雅间内的女子却是十分娴静。 叶之尧眉头轻挑轻笑道:“这太子归京这般热闹的事,你能来,我如何不能来。” 他甩开折扇好似十分潇洒的模样:“沈家丫头,你可不厚道啊,整日派个小丫头来跟小爷我打探这打探那的,自己就躲在府中不出来。今日要不是在这揽月楼遇上了,还真逮不到你,怎么着也得请小爷我在这揽月阁里吃顿好的才行。” 沈煜宁嗤笑一声道:“没出息。”说罢她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吩咐下去,揽月阁里最好的菜品各上一份。” 巧颜应了一声便出门寻店小二去了。 “听闻你要参加九冬宴?沈煜宁,你莫不是真的摔坏了脑子?”叶之尧嘴角露出几分顽劣的笑意,虽语气满是不屑,眼底却是没有半分鄙夷之色。 说话间已经走到窗前跟她并肩而立。 “世子能参加,我为何不能。”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语气颇为好奇。 “本世子是不得不参加。”他表情有些烦闷。 便是身为世子他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随心所欲,看看眼前的人继续开口道:“你去了能干什么是表演个百步穿杨还是武一段鞭子助兴?” 他说的理所当然,这小姑娘,身手是极好的,比起帝京一些纨绔要强上不知道不少,可惜了终究不是男子,九冬宴的女子才艺中可没有比身手这一项。 “自然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小姑娘语气温温和和的,说到此处似乎觉得有趣,还低声笑了一声。 “你莫不是当真的摔坏了脑子?”叶之尧语气夸张,表情也很是吃惊,似乎沈煜宁说了什么令人惊异的事。想来也是,这帝京谁不知道沈家嫡女胸无点墨。 “叶世子,我家小姐聪慧,这些东西自是一学就会,这段时间宫里的赵女官教导小姐时也夸赞小姐心思通透,秀外慧中呢,若是不好好学那才是暴残天物。” 巧颜刚进来,便听见叶之尧那夸张的话语,想着自家小姐近些日子的努力和改变,自然是不乐意了。 在巧颜看来自家小姐本就聪慧,如今又愿意学,可不能叫别人轻看了去。 清秋虽不曾说什么,却也满脸不高兴,皱着眉看了叶之尧一眼。 沈煜宁看着眼前的俩个小丫鬟,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便轻笑几声。 叶之尧有些诧异看了看眼前俩个满脸不高兴的小丫鬟,又看看一旁一直不曾发怒的小姑娘。 宫中女官进了将军府教导沈煜宁的事,他自然有所耳闻,却是一笑置之,在他看来,沈煜宁的手向来只用来骑马射箭,武刀弄枪,如何能用来弹琴作画,况且一看到书就头疼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的学那些之乎者也呢。 他收起脸上的诧异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不过数日不见,眼前的小姑娘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沈煜宁自来是直爽的,说好听了是单纯藏不住事,说难听了便是有些蠢。不过眼前这小姑娘却是变了许多,身上莫名的多了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气质,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感觉。 叶之尧也不觉得失礼,便这般盯着沈煜宁,一瞬不瞬。 他自来知道沈家这个小姑娘是生的极好的,沈将军年轻时便是帝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他的儿女自是不会差。只不过往日却是不觉得她容颜有这般惊艳。 小姑娘肤色偏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今日穿了一身素色苏绣月华锦衫,她梳了个流苏髻,有风吹过,身后乌黑的长发便随风摇曳,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看着挺柔和的一个小姑娘。 叶之尧有些想笑,这沈煜宁竟有这般温婉的时候。 “果真是有些不一样了”他嘴角带着几分痞笑调侃道:“你如今到是像个女子了。” 沈煜宁轻笑一声并不接话,她垂着眼眸看着楼下的街道,面色平静,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娇俏,便是有些冷淡,人还是以前那个人,却站的莫名的有些端庄,乍一看竟有几分雍容大气的感觉。 “晋伯侯难道没有教你如此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是为失礼。”许是叶之尧太过肆无忌惮,沈煜宁转头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 “跟小爷讲礼数,沈煜宁你果真......”叶之尧还想再说些什么,楼下却是杂乱了起来。 “来了,来了”楼下有人高声喊道,人潮瞬间比方才更拥挤了几分。 沈煜宁不再理会身旁的叶之尧,又转过头去,看着下方。 一支队伍从街道的转角出缓缓而来,为首的是一匹身雪白的骏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毛色光亮顺滑,在阳光下就像是披了一身银丝,一看便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 马儿倨傲的仰着头,眼睛像碧蓝的玻璃,闪亮发光,四肢长而有力,一时之间喧闹的人群都静了声,马蹄的“嗒嗒”声便显得极为响亮。 马儿走出转角,马背上的人便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人群中隐隐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打破了一时的静谧。 冬日里的阳光明媚异常,却是不及马背上的人耀眼。 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俏,特别是那双眼睛眸光潋滟,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犹如工笔白描的墨线,柔韧婉转。 他穿了一身红色锦衣,外罩黑色貂皮大氅,映的他的容颜更为惊艳。 他右手懒散的把玩着手中的马鞭,马儿走的缓慢,他便倚在马背上,懒洋洋的甩着马鞭。 那般肆意的模样似是出门游玩的贵公子。许是他姿态太过慵懒,街上簇拥着的百姓也不觉得害怕,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他眼神有些冷漠,微微扫过众人,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人群中的姑娘纷纷羞红了脸。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他便是太子啊,长的竟是这般好看。”巧颜喃喃道。 清秋虽不曾开口,目光里却满是赞同。 “你觉得这太子和长孙景元比如何?”叶之尧似十分感兴趣,目光落到沈煜宁身上问道。 沈煜宁挑挑眉,语气认真:“太子乃天人之姿。” 街道俩边的人群越来越拥挤,红衣少年微微皱起眉,他有些烦躁的踢了踢马肚子,马儿走的快了些,露出被他遮挡住的人。 相比之下,长孙景淮身后的少年便显得端正得多。 少年看上去年纪颇小,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外面罩着件浅色的织锦大氅,微微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容貌。 沈煜宁只觉得身的血液似乎凝结了一般,她心跳的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扶着窗户的手猛然抓紧,握得指尖乏白,细看之下她似乎身都在颤抖,瞪大着眼眸。 视线越过前面的红衣少年,便一瞬不瞬盯着他身后的那人,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第十六章 明喻 () 揽月阁外喧闹声此起彼伏,沈煜宁却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在渐渐远去,天地间好似陡然寂静了下来。 她紧盯着楼下马背上少年清瘦的身影,几乎要喊出声来。 许是她目光太过灼烈,马背上的少年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才看清少年的脸,模样不似长孙景淮那般灼目的英俊,而是温和如水的秀气,五官很是精致若是带上几分浅笑,那必定也是极为俊俏的。 可惜少年脸上冷漠的很,一丝笑意也无,眼底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沈煜宁的脸上血色退尽,她紧紧抿着唇,盯着少年的杏眸中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马背上的少年皱着眉头看着站在窗边泪流满面的小姑娘心底微微有些异样,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马儿吃痛嘶吼一声。 长孙景淮疑惑的偏过头,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便看见小姑娘面色惨白,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木然的流着泪。 眼中的情绪似欢喜,似悲凄,似悔恨,似害怕,那般复杂让人莫名的有些心酸。 他神色怔然小姑娘的眼神到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原先那般慵懒的模样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懒洋洋的问道:“你认识?” “九哥说笑了,我怎会认识你北靖之人。”少年回过神来,随即收回目光一如刚才一般垂着头端坐在马背上。 “太子刚才是不是朝我们这看过来了?”巧颜一把抓住清秋,她声音一顿,再开口时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激动“姑娘.......”她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 “你这是哭了?”叶之尧愣了愣随即开口问道。 沈煜宁回过神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扯扯嘴角,勉强扯出点笑意对着身边三人道:“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今日天气甚好,便是有风也不过是几缕微风,何来的风沙迷眼睛,她这般拙劣的借口,不说叶之尧,便是她的丫鬟也骗不过,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上菜咯,诸位客观吃好喝好......”店小二喜庆的声音打破屋里有些沉闷的气氛。 楼下的队伍已经走到了街角,少年清瘦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在转角。 “没有外人清秋和巧颜一同入席吧。”她说着不再理会三人探究的目光,自顾自的朝着餐桌走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多拙劣,但此时心底那般乱,却是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也不想解释。 楼下的人是她的小十啊,是她同父同母的胞弟君离忧,十皇子明喻啊。是她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人啊。她心中思绪纷杂。 时光倏尔回转,她似乎透过楼下马背上低垂着头渐渐走远的少年,看到那重重宫阙之中,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小小少年站在她面前,笑容干净,道:“姐,你看小十今日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明喻出生时她才六岁,虽已记事却是十分懵懂,那时母妃难产而死,父皇悲痛不已整日借酒消愁,荒于朝政也忽略了她和刚出生的小十。 宫里从来都是危机四伏的,哪怕是一个小小宫女也想往上爬,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在宫里雪中送炭的少有,扒高踩低的却是从来不少。 母妃与父皇感情深厚,在宫中招人妒忌已久,皇祖母又自来看不上她,她去世后宫里那些想要讨好太后和各宫主子的宫人和便明里暗对她使些手段。 彼时她不过是个六岁孩童,不懂人心险恶,那般情况下只能在宫女的帮助勘勘自保,对这个刚刚出生就没有了亲娘的弟弟也疏于照看。 便是由于她们的疏忽,照顾小十的宫女被有心人利用在他的吃食里动了手脚想用此计引来父皇的注意。 小十本就是难产,在娘胎里便伤了身子,这么一闹差点便要了他的性命,索性乳娘发现及时才救回一命。 宫女确实成功引起了父皇的注意,却没得到她所设想的结局。 此后父皇虽是打起精神,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对她和小十也甚是宠爱。但小十却也因此伤了根本自幼便体弱多病。 本是好动贪玩的年纪,却因为身子赢弱无法同其他皇子那般随处玩耍,随意奔跑,只能日日呆在她的永宁殿缠着她同他讲故事。 许是自小便没有母妃,身子又不好,他自小就格外早熟些,便是羡慕同龄的伙伴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耍、蹴鞠也从未在她面前抱怨过,小小的人已是十分懂事。 她看着他从一个襁褓里的小团子渐渐长大从被她牵着跌跌撞撞的走几步路,会抱着她将口水印她一脸的孩童到长成一个会将眼底的艳羡偷偷掩藏,举手投足间满是皇家风范的小少年不过在转眼之间。 自八岁起她便日日去太医院跟太医学些医术,日复一日的给小十调养身子,却是杯水车薪。 再后来她有幸得了鬼医青眼,拜了师,她便时常出宫跟着师傅四处寻药,有时一去便是一俩日。 每每看到她回来他总是不管不顾的跑过来抱着她,满是期待的看着她道:“姐,你回来了,快给我讲讲宫外都有什么好玩的。” 经过几年的调理终于将他身子养好了些,不说身强力壮却也同正常人无异。 十岁的少年这十年间从未那般放肆的奔跑过,眼睛里满是闪闪的亮光,一连几日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断过。 “姐,今日的桂花糕甚是可口,姐姐吃。” “姐,木槿说嫁了人姐姐便不能住在宫里了,姐姐不要小十了么?” “姐,日后若是姐夫欺负你,你便告诉小十,小十如今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 ...... 沈煜宁不知道街上的人群是何时散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 回府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第二日便发起了烧。她这病来的猛烈,恰巧因太子回京,朝中事务繁多,等沈老将军得知她病倒了的消息时,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 眼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不过一俩日的时间,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帝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名医都来看过束也都手无策,就连宫中的御医沈老将军也没有少请,却丝毫不见好转。 有胆子大的医者直言“大小姐这病来的蹊跷寻不到病因,又吃不下东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还是早日准备后事吧。”沈老将军恼怒之下将其打了出去。 而后上门的医者虽不曾直说,但言语间也颇为无奈。 沈老太爷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老太太一时之间也有些凄凄。虽说这个孙女实在不讨喜,但人之将死,从前那些糟心事,便也没有那般重要了。 她想起这个孙女刚接回来时也是乖巧的,她也是喜欢的,只是自幼养在边疆,终是养的有些野了,不服管教,不听劝阻,张扬跋扈。 沈老将军是非不分的护着,才渐渐淡了心思。越来越不喜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己名声搞的一日差过一日。 她虽知晓这其中有些不寻常,但这后院之中,她一个继室也犯不着为着一个不知好歹的的孙女花费心神。 如今这人才刚刚醒悟聪明了些,也懂事了些,这些日子便是连赵女官也连连夸赞,说她心思通透,实在聪慧。 这眼看着越来越好了,却是突然间这人就快没了,心底也生出几分不忍。 一时之间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一片哀伤之间。 第十七章 垫脚石该有的下场 ()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墨兰院 丫鬟们点了油灯将灰暗的屋子照的亮堂了些,沈煜清有些焦躁的踱着步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她神色有些慌张,面上露出几分惊意。 林姨娘推门而入,看到她这般模样,眼底有几分不悦,她皱皱眉看了身后的秋嬷嬷一眼,便朝着一旁的梳妆台走去,秋嬷嬷会意随手打发了下人。 “娘,那沈煜宁当真快不行了?”沈煜清才看到她回来便抓住她的衣袖急忙开口问道。 林姨娘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她抬手将头饰一一卸下。 秋嬷嬷站在她身后轻轻帮她揉着肩,许是十分舒适,她缓缓闭上眸子,人也放松了些。 她才刚从锦绣院回来,自沈煜宁病起,她便一直在锦绣院照顾沈煜宁,起早贪黑,不假他人之手。 沈煜清此时心神不宁自是没注意到她方才眼底的不悦,看着林姨娘双眸紧闭的样子正要开口再次询问,便被秋嬷嬷拦了下来。 “小姐可用过晚膳了?”秋嬷嬷说着朝她使了个眼色。 沈煜清一顿,渐渐冷静下来“嬷嬷不说我都忘了,劳烦嬷嬷去将我那份也一同拿到墨兰院来吧,我陪娘一块吃。” 她声音虽还有几分惊惧,却不似方才的急躁,说话间已经站在秋嬷嬷原先的位置上,伸手代替了她替林姨娘捏起肩。 秋嬷嬷朝她点点头便退出房中准备晚膳去了。 林姨娘依旧闭着眼,似没听到她跟秋嬷嬷的话也不知道换了人替她捏肩一般。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抬起手附在沈煜清的手上,将她拉到身前来无奈道:“行了,你这细若无骨的小手哪里会按摩,也站累了便坐下闲着吧。” “清儿可是特意跟秋嬷嬷学过的,如何不会按了。”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拉着林姨娘的手娇俏的同她撒娇,也不再开口提沈煜宁的事。 林姨娘脸上才露出点笑意,道“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大家闺秀喜怒也要不动声色,你看看你如今急切的模样,哪里还有名门贵女的样子。” “是清儿没沉住气,清儿知错了。娘~”她拉长了嗓音,如同小时候一般同她撒娇。 林姨娘眼底带笑,颇为宠溺的点点她的头。 说话间秋嬷嬷已领着丫鬟提了食盒进来,丫鬟们规规矩矩的将饭菜摆开,恭恭敬敬的朝着主子行一礼便退了出去。 “行了,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起身拉着沈煜清的手坐在饭桌前。 想到这俩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迷迷糊糊说着胡话的沈煜宁,林姨娘眸光微闪,眼底的笑意也收了几分,缓缓开口道:“看样子,恐怖是真的快不行了。” “娘,沈煜宁自幼习武,身子比一般闺阁女子都要强上一些,我那药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不过是能让她病上些日子,错过九冬宴罢了,怎会这般严重。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沈煜清虽不似刚才那般焦躁,眉头却是紧锁着:“这沈煜宁自上次落马醒来后便有些不一样了,跟咱们也疏远了许多,她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演戏......” 她这些日子憋屈极了,沈煜宁对她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她自然也拉不下脸去锦绣院寻她一探究竟。 老太太对沈煜宁也不似从前那般放任不管了,前先日子还特意寻了宫里的赵女官询问沈煜宁的情况。 沈煜宁是府里的嫡女,从出生起便注定了压她一头,但沈煜宁死了娘,人又蠢笨好骗就注定了只能当她的垫脚石。 这些年来她也确实是一枚完美的垫脚石,只要说起沈家的嫡女有多么不堪就会说起沈家这个庶女有多优秀。 可这突然间她却转了性子,不似过去那般只会舞刀弄枪也不似过去那般蠢笨好骗了,这些日子以来连宫里的女官也对她赞赏有佳,便是老太太也一改往日对她厌恶的态度,亲近了几分。 许是因着赵女官的称赞,府里的下人对沈煜宁也颇为崇敬起来,不过短短几日,沈煜宁便能让整个将军府对她改观。 从前她将自己弄的声名狼藉都能凭着嫡出压她一头,更别提如今的沈煜宁,要是她在九冬宴大放异彩,得了贵人的眼,哪里还有她沈煜清的出头之日。 沈煜清越想越气,越想越慌,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煜宁去不了九冬宴。 她知道姨娘有一种药连续服用几日能让人身子虚弱、出现发热这样类似风寒的症状,且让人查不出来是中了毒,便求了姨娘利用锦绣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给沈煜宁下药。 姨娘说过这药毒性小又来得慢,需要连续下上几日才会慢慢开始显现,她算着时间,现在开始用药,等快到九冬宴的时候,沈煜宁正好发病,自然就错过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如今才刚刚开始用药沈煜宁就出现了症状还病的这般厉害,她越想越惊,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沈煜宁使的诡计...... “断然不会,沈煜宁虽近日有些变化,却也没对我们露出明显的敌意,依着沈煜宁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什么恐怕早就闹开来了,不可能还这般没事人一样的同我们相处。” 林姨娘说着露出几分自得“更何况那药少有,此番这帝京城中大小名医,皇宫中的御医都来看过看过了也诊断不出什么问题。” 她拍拍沈煜清的手继续道“这些日子又是我日日照料,她又如何瞒过这大大小小的名医御医满过我装病......” 林姨娘虽也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安抚着略显焦躁的沈煜清。 自沈煜宁病起来,别说沈煜清便是她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一边怕她情况严重,严查之下事情败露,一边又盼着沈煜宁这次真一命呜呼了倒也省事。 “三小姐放心,老奴已经仔细询问过那个丫鬟了,药她只下过一俩次,且用量都极小,这些日子,多少名医都诊断不出来,只道这病来的奇怪,脉象也奇怪,看不出个究竟,想来是大小姐命该如此。”秋嬷嬷一边给俩人布菜一边开口道。 “那个丫鬟......”沈煜清目露凶光。 “如今风头正盛,切莫轻举妄动,太医说沈煜宁也就这几日了,等过几日沈煜宁去了,趁着将军府大乱,娘会让嬷嬷处理干净的,不会有人发现。” 林姨娘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中渐渐露出凶狠之意:“她死了虽说有些麻烦,但这样也好,这样就没有人挡我家清儿的路了。” 沈煜清也渐渐安静下来,是啊,只要沈煜宁死了,她便是大房唯一的女儿了。便再没有人能挡她的路了,这才是垫脚石该有的下场。 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珠花,脸上笑容甜美,语气却是十分哀伤道:“姨娘,明日我同你一块去看看大姐姐吧,她病的这般厉害,我这做妹妹的心里头实在难过。” 第十八章 病危 () 次日,沈煜清一早便带着丫鬟跟着林姨娘来了锦绣院。 锦绣院里,因着主子病的厉害,下人也无心打理院子,院里的花草已经部枯萎落了一地。有些树上仅剩的黄叶,也剥落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残枝,在寒风中战栗。 沈煜清站在院门口,她面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看着略显杂乱的院落,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忧愁。 “小姐你莫要再伤心了,大小姐肯定会好起来的,这些日子小姐日日抄写经书,替大小姐祈福人都瘦了。”青衣丫鬟在一旁劝解道。 “那本就是我该做的,姐姐病的这般厉害,我只盼着她能早些好起来。”她说着拿出随身的锦帕,背过身去微微擦拭眼角。 主仆二人,声音不低,来往的下人都听得清楚,瞬间对这个庶出的小姐又高看了一眼,这三小姐自来人美心善又才华横溢。 林姨娘拍拍她的手道:“你能有这个心,你大姐姐定然会好起来的,外头冷,快些进去吧,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沈煜清进去时老太爷正在站在沈煜宁床前背对着她,身形有些褴褛,这个曾在战场上威名赫赫,让人闻风散胆的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罢了。 沈煜清袖中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掩去眸中的嫉妒,上前轻轻唤了他一声“祖父。”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她,并未多说什么便又看向了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小姑娘。 沈煜清也不在意,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床上躺在的少女,原本娇俏艳丽的脸上此时却满是灰白之色。 因着一直发烧迷迷糊糊也不清醒只能勉强喂些清水流食,只不过短短俩三日的时间,她竟是瘦的这般厉害,眼窝深陷。 如同那院中的花朵一样眼看着就要凋谢了。 沈煜清原本有些悬着的心安定了些,压下心中的窃喜之意,面上更是戚然,她缓缓走过去蹲在床边拉起她的手。 沈煜宁的手如今也瘦的厉害,握在手里有些膈人,她也不介意,便一直握着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大姐姐,你要快些好起来啊。” “煜宁还病着,你莫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没个规矩样。”沈老将军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碍眼,开口呵斥道。 “大姐姐是有福之人,此番定能逢凶化吉。”她慌忙擦擦眼泪说道“煜清只是看到大姐姐瘦的这般厉害,实在心疼,一时没控制住。” “三小姐,还请让一让,太医要给我家小姐诊脉。”巧颜领着太医进来,便看到沈煜清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原本就不喜她,如今语气更是不太好,沈煜清有心发作。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时间,乖巧的退到一边。 只要看着沈煜宁如今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她便觉得无比畅快。早知如此简单便能要了她的命,当初就应该早些下药的,姨娘还是太过瞻前顾后了些。 太医诊了脉,清秋便端了药进来,巧颜用手强行捏住沈煜宁的下巴,将她的嘴掰开些,清秋配合着将那浓稠的药汁喂到她嘴里。 床上的小姑娘紧闭着眼睛,表情似乎极为痛苦,她眉头紧皱,就是不张嘴,那药汁如何也不吞进去,便顺着嘴角一直流到她脖颈间,将身下的被褥打湿一块。 “姑娘......姑娘,你张张嘴,喝了药,病就好了姑娘。”巧颜声音有些梗咽。 沈煜清低着头,掩盖住眸中的快意,嘴角微微勾起,她应该同姨娘一般天天过来看她的,看着她如何苟延残喘的一点点枯萎下去。 她走上前蹲下身,又拉起沈煜宁的手,眸子里盛满莹莹泪光,满是担忧:“大姐姐可是怕苦,等大姐姐喝了药病好了,便让姨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莲子羹可好。” 沈老太爷不忍再看,疲惫的闭上眼,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深了许多。 太医看着这一幕重重叹了口气,半响他终是沉重的开口道:“老将军,这几日......大小姐若还有什么心愿,便尽量满足了她罢。” 太医的话才落,沈煜清便哭出声来,她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似想到什么她很快止住声,擦擦脸上的泪痕,神色恍惚,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沈老太爷身子也不易察觉的晃动了下。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去管沈煜清哭不哭,看着床上往日活力充沛的孙女,如今被折磨成这般模样简直心如刀割。 清秋转过身去,语气里带了几分哭腔对着一旁双目乏红的巧颜道:“巧颜,你去重新熬碗药过来,姑娘喝了药就好了,一会姑娘醒了便喂她喝下去。” 巧颜捂着嘴飞快的跑了出去。 清秋转过身来看着床上面色痛苦的沈煜宁,眼角泛红,她拿了干净的被褥过来想给沈煜宁换上。 突的她神情一变,有些慌乱的将被褥一放,想将近处的沈煜清隔开些。 沈煜清满目震惊的看着床上的少女惊讶道:“大姐姐你说什么?” 她说着就要凑过去细听,却都一旁的清秋拦着:“三小姐,我家小姐烧的有些糊涂了,说些胡话罢了。” “大胆,你这婢女好生歹毒,我姐姐此番重病,怕是心有挂念,若是完成了她的心愿说不准病就好了,你为何拦着?”她冷声质问。 她们声音不低,这番动静,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老太爷皱着眉问了声怎么回事。 “祖父,方才,我明明听见姐姐说了什么,这个婢女却是拦着我。祖父,大姐姐恐怕是心有挂念啊。若是...若是完成了姐姐的心愿,说不准姐姐的病就好了。”她说的情深意切,眼神哀切又心痛。 “清秋,你让开,让太医看看。”沈老太爷神色有些着急,沈煜清的话着实有些动人,若是心有所牵,那达成所愿会不会就好了。 “老太爷,我家小姐不过是说些胡话罢了。”清秋挡在前面不让几人接近。 床上的人又小声嘟囔了一声,沈煜清面上有几分急切。 “你这婢女究竟安的什么心,我姐姐如今病重,你竟然拦着我们不让接近,难道祖父和太医还会害了姐姐不成,莫不是,莫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怕被发现了......”她目光惊疑惑,说的有理有据。 沈老太爷想着方才沈煜清说的话,又看了看脸上有些慌乱的清秋,沉声道:“清秋你让开!” 清秋胡乱的摇着头:“老太爷,我家小姐不过就是说几句胡话罢了。”她语气急切,就是不肯退开。 沈老太爷不耐道:“来人,将清秋带下去。” 太医和沈老太爷走近了些,沈煜清连忙上前趴在床边盯着沈煜宁,生怕她不再开口。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安静的有些可怕。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沈煜清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床上的人终于再次开口,气若游丝,她说“太子。” 第十九章 心有挂念 () 此时房间里静极,离的又近,便是她声音再小,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 沈煜清面上呆滞,袖中微微颤抖的小手指却是暴露出她此时的不平静。 她强行压下内心巨大的欢喜之意用眼角偷偷打量着沈老太爷的神色。 在场几人都愣在原地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此时,巧颜的开门声便有些突兀。 沈煜清似被惊醒一般,疯狂的冲出门去大喊着:“我去求太子殿下,姐姐弥留之际还喊着他的名字,我去求他,让他来看看姐姐,完成姐姐的心愿......” 老太爷的脸瞬间就黑了,他追出门去的时候沈煜清已经大喊大叫的跑出了锦绣院,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抓住。 沈煜清脸上带了几分惊异,几份疯狂,好像魔怔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大喊着:“我去求太子殿下,求他来看看姐姐……” 这素来文雅有礼的三小姐怎会露出这般疯狂的模样,来往的下人纷纷注目,沈老太爷气急抬起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沈煜清的声音戛然而止,沈老太爷身为将军虽杀敌无数,但对家人却是极好的,沈煜宁也好,沈煜清也罢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说过什么重话,别说是打了。 她似乎被打的有些懵了,许久似乎才回神来,她像是才惊醒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惨白着脸跪在了地上,看着沈老太爷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委屈,眼中盛满晶莹的泪珠,却是迟迟不肯落下。 匆匆赶来的众人看到的便就是这么一幕。 荣安堂 整个室内,气氛都有些严峻,清秋和沈煜清跪在地上。 沈煜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清秋她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将沈煜清千刀万剐也只能恶狠狠的盯着她。 “三小姐到底是何居心,我家小姐已经病成这般摸样了,你还要这般败坏她名声。”清秋说着重重的磕了个头“求老太爷给姑娘主持公道。” “老太爷,三小姐她年幼不知事,都怪我没将她教好,她虽口无遮拦,可出发点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 林姨娘跪在地上哀求道“这些日子她日日抄写经书,只求大小姐能个痊愈,她也只是太想大小姐能好才一时之间乱了分寸啊。” “祖父,祖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当时太过震惊了,我只想着要是能完成大姐姐的心愿,那大姐姐没准就好了”她说着已经哭出声来。 “我听到她喊着太子,一心只想着完成姐姐的心愿,我真没想着她跟太子私相授受,我没有想要败坏大姐姐的名声,我没想那么多......” 她身材娇小,长的又甜美,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实在让人狠不下心肠。 “三小姐,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家小姐何时……”巧颜此时也顾不得礼仪尊卑大声打断道,她实在无法将私相授受那四个字说出口。 若是往日巧颜这般顶撞她,沈煜清必定是要发难的,但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怎么将临死的沈煜宁踩入尘埃,这般对比下巧颜的冒犯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扬起头,满脸泪痕,小小年纪便已经出落得十分动人。 “祖父......祖父,大姐姐都病成这般模样了,嘴里还念着太子,祖父大姐姐怕是真的心悦太子,想见太子一面啊。”她说的情深意切,仿佛一心只为病重的姐姐考虑。 清秋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她恨恨道:“你胡说,我家姑娘只见过太子一次,怎么会像你说的那般。” “可大姐姐就是那日看了太子回京后便病到了呀,祖父,你平日最疼大姐姐,你便完成他的心愿吧,祖母,煜清做错事甘愿受罚,怎么罚我都行,可大姐姐她......” 她虽没说完,但在场的又有谁不明白,人之将死。 “闭嘴!”老太太立马开口呵斥住她,她那张威仪的脸上满是愤怒,看着地上娇弱无依的沈煜清眼底满是厌烦没有半分心软。 “煜清身为官家小姐,德行有失,现在就去祠堂跪着,跪到清醒为止。” 她说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林姨娘继续道“若有人敢阳奉阴违,便家法伺候,什么时候跪的清醒了就禁足在玉兰院,抄写女戒百遍。” 老太太是真的气狠了。沈煜清这么一闹,要是传了出去这将军府未出阁的女子名声都要受损,她还有俩个嫡亲孙女啊,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懂呢。 林姨娘到是懂,可她当时并不在场,等她知道这事的时候沈煜清已经闹得满府皆知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煜清去祠堂跪在,清秋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吧”求情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沈老太爷不用质疑的话堵住了。 沈煜清被张嬷嬷带走,便是在不甘心林姨娘也只能离开,不管下人怎么看重,如今她终究还是个妾。 待人都走完了,他才沉着脸问到“煜宁她......当真心悦太子。” 他目光有些疑惑又有几分决绝,若是沈煜宁当真喜欢太子,他便是拼了满身功勋和这张老脸不要也定要完成她的心愿....... 沈老太爷一生戎马,说话间自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 清秋有些恐惧,却还是壮着胆子回道“太子才刚回京,姑娘与太子素不相识,便只在太子回京那日远远的看过一眼。断然不会像三小姐说的那般。” “为何那日回来便病倒了,如今这般摸样嘴里却念着太子。”老太太眼神犀利,她虽罚了沈煜清却也不见得就是偏向沈煜宁,甚至厌恶更甚。 清秋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片刻她才低声道:“自小姐摔了马醒来便经常夜里梦哭,哭的无声无息。姑娘她自来喜欢热闹,那日听闻太子归京,姑娘也去看了” 她看了看沈老夫人才继续道:“许是看到久不在京的太子回来便想起在远在边关一直没有回来过的将军,姑娘大概是太过思念将军了,当日神色有些恍惚,回来后喝了安神汤便睡下了,第二天一早起来身子便有不爽利,到了夜里发起了热。” 虽说有些牵强,却也说的过去。想到平日里看着那般顽劣的孩子只能在梦里偷偷的哭,老太太神色也松动了几分,有些感概,没有再说话,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沈老太爷想着十几年未曾归家的大儿子,神色颓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请奏了圣上,如今边关也稳定了些,圣上也同意承远回京,想来此时消息也该传过去了。” 老太太没有接话,紧绷着的脸却是松了几分。 沈承远虽是继子,但他生母去的早,老太太入府时他才俩三岁,小小年纪便养她在身边,她不似旁的继母那般不给继子留活路,她对沈承远是打心眼里疼爱,沈承远也是个懂事的素来敬重她。 要不是因着林如进府,沐绾又去了,也不会闹的十多年不曾归家一次。 第二十章 相思成疾 ()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沈煜宁在贵女圈子里一直是个德行有失,声名狼藉之人,不值得花费心思。 但在百姓眼里那便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真正的大家小姐,百姓最爱听这些高墙之内的那些是非对错。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传的,不过一俩日的时间,整个帝京到处都有传言说沈将军的嫡女沈煜宁一见太子误终身,相思成疾,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晋伯侯府 叶之尧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逗弄着笼中新得的鸟儿,这鸟儿生的好看只有麻雀般大小,身雪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很是灵动。 “世子爷,世子爷......”九召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爷在这呢,你瞎嚷嚷什么,吓到我的小雪球仔细了你的皮。” 他并未回头,继续逗弄着笼中的鸟儿语气恶劣:“让你买的鸟食可买到了?” “买到了买到了。”九召喘着粗气将怀里的鸟食拿了出来。 半响才想起自己跑回来的目的急忙开口:“爷,外面都有传言说沈大小姐相思成疾,如今人就快要不行了。” “沈大小姐,哪个沈大小姐。”叶之尧逗弄着鸟儿的手一顿,身子坐正了些开口问道:“你说沈煜宁?沈煜宁快不行了?” 九召连忙点点头,将他今日在外面听到的消息讲给叶之尧听。 “说是沈家这几日将帝京里大大小小的名医都请了个遍,丝毫不见好转。”九思语气有些伤感,他自幼就跟着叶之尧,对沈旭宁也是熟悉的。 “老将军自来宝贝他那个孙女,多请几个大夫而已,这有什么。” 他拍了拍九召的头有些气急“你莫要听风就是雨,坊间传闻怎能当真。” 他可是深知这老将军对沈煜宁的宝贝程度,当初不过是俩个小孩子打架,况且伤的重的还不是沈煜宁。 这老将军都能不管不顾的闹到府里不依不饶,这般看来,请几个大夫算不得什么,便是将宫里的太医请个遍也不无可能。 “不是的,世子爷,是真的病危了,外面可都传遍了这沈家大小姐相思成疾,命不久矣。 “况且就连太医都说了沈大小姐就这几日了,如今沈老将军都已经奏请皇上让沈将军回来了,这那还能有假啊,恐怕是真不行了。”九召揉着脑袋有些委屈道。 “相思成疾?相思谁?长孙景元吗?”叶之尧只觉得有些头大,又是哪里冒出来个相思成疾。 “不是五皇子,是太子!爷,这外面都说这沈小姐一见太子误终身,如今弥留之际嘴里还一直念着太子呢。”九召有些疑惑,之前不是有传言说沈家大小姐喜欢五皇子么?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太子,太子不是才回京么?沈大小姐又去哪里认识的太子? 叶之尧的面色正经了些,他紧盯着九召半响才问道:“当真有太医说过沈煜宁快不行了?” 九召忙不迭是的点点头,叶之尧抬脚便要往外走,九召连忙拉住他:“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去将军府。”叶之尧甩开九召头也不回的就朝外走。 九召说沈煜宁病危了,虽说的有理有据,他却不怎么相信,在他印象里,沈煜宁不似一般的小姑娘身体娇弱。相反她自幼练武,身子一向很好。 这病来的奇怪,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眼见方为实,传言未必真。 叶之筱刚一进来便看见叶之尧一幅要出门的样,连忙一把将他拦下“哥,你要哪?”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身穿一件黄玫瑰纹样立领长长衫,逶迤拖地湖碧色弹墨下裙,身披滚边折枝牡丹烟纱花软缎,浓密柔润的秀发披在肩上显得有几分娇俏。 “来的正好,你同我一起去。”叶之尧一把拉住她便朝外走。 不管如何,他终究是男子。 老太太听闻晋伯侯世子陪着他家妹妹前来探望沈煜宁,虽有所疑惑沈煜宁何时同晋伯侯的小姐有了交情,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小丫鬟带着他们一路向锦绣院走去。 锦绣院外,远远的便闻见一大股浓重的药味。叶之筱皱皱眉看了看身后一言不发的兄长,抬脚跟着带路的小丫鬟走进院中。 屋里,巧颜和清秋看着到来的几人也有几分意外。 不过短短几日,俩个丫鬟便瘦了许是,满脸憔悴,叶之尧的心沉了沉。想来是真的病的有些重了。 叶之筱跟着清秋去里屋看望沈煜宁,叶之尧便在外间等着,清秋掀开帘子的瞬间他偷偷朝里面看了看。 床榻上那个脸色灰白瘦骨嶙峋的人,真的是前几日在揽月阁里同他说话的人? 叶之筱看到床榻上的人,心底也有些不忍,她是叶之尧的亲妹妹,自然知道自家哥哥跟沈煜宁素来有些交情。 沈煜宁在贵女圈里名声极差,她本人也甚少参加什么宴会,她跟沈煜宁自然没有什么交集,说不上厌恶,却也不喜,作为女子而言,总归太过张扬跋扈了些。 如今看她那般摸样却也有几分同情,本是花一样的年纪。 “怎会病的如此厉害。”叶之尧面色难看。 “自那日回府后便发起了烧,一直迷迷糊糊的,也吃不下东西。帝京大大小小的名医都来看了,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巧颜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太医说.....太医说怕就是这几日了。” 叶之尧同她家小姐自幼相识,跟她们也算熟悉,如今能这般来看看她家小姐,她们也是感激的,这事已经传遍了,巧颜也不藏着便直接将太医的原话说了一遍。 叶之尧神色怔然,他同沈煜宁认识许久,幼时经常打架,沈煜宁不同一般女子那般娇弱,她力气极大。 小时候他总是打不过她,偏每次明明是她打赢了沈老将军那不讲理的性子还得来家里闹一通,每次他还伤着便又要受父亲的责罚。 就这般祸害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一直到走出将军府他都还没回过神来,叶之筱虽跟沈煜宁没什么交情,但女孩子总归心要柔软一些,一时之间也有些伤感。 九召进来看着自家主子面色难看,小心的叫了声:“世子爷?” 叶之尧看看身旁的妹妹面上有了几分神采“之筱,你先回府,哥哥有事要办。”他说完便带着九召大步离开。 走到个僻静些的地方才停下来盯着九召问道:“传闻真是说沈煜宁心悦太子才相思成疾的?” “可不是嘛,这流言还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呢,说是那日沈大小姐昏迷不醒还不忘喊着太子,这在场的三小姐,老将军还有宫中的太医可都听到了” 九召学着外面那些人的样子绘声绘色的给自家主子说着:“三小姐当时吓傻了,一心为完成姐姐临终时的心愿便跑了出去嘴里说着什么太子,将军府里好些下人都听见了。三小姐还被沈家老夫人罚跪祠堂……” 九召话还没说话,一旁的叶之尧便已经快步转身离开。 “哎,爷,你又要去哪啊。”九召一边追上去,一边急吼吼的问道。 第二十一章 太子府 () 太子府建在最繁华不过的东街。 按理来说,当朝太子本该入住东宫,但长孙景淮幼是离京之时还没搬入东宫,这些年他又不得圣心。 如今回了帝京他不提入住东宫的事,自然也无人主动提起,便就住在这宫外的府邸上。 刚回京的太子,按理来说这府上本该门庭若市才对,可如今的太子府却是颇为幽静,连下人都似乎很少。 此时书房内,长孙景淮同君离忧正在对弈,他眉眼淡然,有些慵懒的靠在垫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黑棋子淡漠的问道:“还没找到人?” 一旁的廖阳有些颓然的低着头:“那女子身手虽不是顶尖,却擅长用毒,对这帝京似乎很是熟悉,我们的人中了毒,没有跟上。” 廖阳有些羞愧,他是长孙景淮身边的贴身侍卫,本就知晓回京不会太平,也做好了所有准备。 却是没料到,刚回帝京的第一个夜里便被别人探了老巢,不仅没追上人,还被毒到了大片兄弟。 一连追寻了几日却是一点踪迹也无,丝毫查不出来路,也不知是谁的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扣......”棋子落下的声音传来,长孙景淮看看棋局又看看眼前的人,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脑中却是想着那天晚上同他交手的女子,武功路数很是奇怪。 不似一般江湖中人,到是有几分军中的作风,又不然,杂着些旁的东西,很是庞杂,按理说学武之人少有这般乱学一通的。 “九哥,该你了。”少年正在变身期,嗓子有些沙哑。 “你这棋到是下的不错。”长孙景淮看着眼前的棋局挑挑眉。 “我姐才是......”少年话音一顿,半响才道“不及九哥十分之一。” 他并非恭维,长孙景淮棋艺颇高,便是同姐姐比也难分伯仲。想到姐姐,一时间有些思绪有些翻涌。 姐姐一手棋艺出类拔萃,便是朝中群臣也赞叹有佳。 过去他身子弱,不能同其他皇子那般蹴鞠玩闹,姐姐便教他下棋,日日陪他对弈。 后来姐姐拜了师,经常出宫俩人下棋的时间也少了,她便每次回宫都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生怕他觉得无趣。 他的姐姐啊,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人。那般聪慧的人,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该你了。”长孙景淮语气清冷,看了看眼前垂直眸子,神情有些阴郁的少年继续说道:“再过几日,你的事也该有所眉目了。” 君离忧捏着棋子的手松了些“多谢九哥了。”他又恢复了往日冰冷的模样,语气却是难得的温和了几分。 “老九、老九、、、、、、”门外传来叶之尧的喊声。 廖阳推开门正打算出去看看,便跟冲进来的叶之尧撞了个正着。 叶之尧也不看眼前的廖阳,绕过他便直直的朝着倚在软垫上姿态慵懒的长孙景淮走去。 他走的急,没留意便撞上来俩人眼前的棋桌,将原本未下完的棋局打乱了些。 他也不看掉落在地上的棋子,只盯着眼前的人急声问:“老九,你可认识沈将军的嫡女沈家大小姐......” “九哥有客前来,这棋我们改日再下。”少年说着便弯下腰去将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 叶之尧这才看见屋子里还有个他不曾见过的少年和眼前被他毁了的棋局,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立刻蹲下去同他一块捡起那些掉落的棋子。 君离忧收拾好棋子,冲他点点头便抱着棋子离开了。 长孙景淮眸光幽幽,看着面上着急叶之尧有些疑惑。 他与叶之尧自幼相识,这几年他不在帝京,这京中之事大多交与他处理。 叶之尧表面看上去虽然桀骜不拘,整日不学无术,却是个有手段,有城府的,如今却是连起码的分寸都没有了么。 “沈将军的嫡女?”长孙景淮皱着眉。就是为了个女子才这般莽撞。 “对,沈煜宁,就是那日你回京时,与我一同在揽月楼那个女子,你分明看见了。”在叶之尧的印象里,沈煜宁最反常那一段应该是跟长孙景淮远远对视了一眼。 长孙景淮眸色深了几分,并不答话。 叶之尧有些烦躁,踱着步子又问了一遍:“认不认识,你仔细想想。” 长孙景淮皱着眉,神情有些不耐。 廖阳立马上前拉住叶之尧:“叶世子,我家主子离京多年,如何能认识这帝京中的女子。” 叶之尧也知道廖阳说的是事实,可是一想到当时在揽月楼,沈煜宁看到长孙景淮的反常,如今病成这般摸样还不忘喊着太子,这又是如何解释?难道真是一见钟情,相思成疾? “老九你行啊,越来越能耐了,不认识都能让人小姑娘对你相思成疾,命悬一线。” 他被廖阳拉着离得远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似是打趣。盯着长孙景淮的眼神又过于诡异,好似他当真是个负心汉一般。 倚靠在软垫上的少年皱着眉,勾勾嘴角恶劣道:“叶之尧,几年不见你莫不是皮又痒了。” 想到小时候那些苦不堪言的回忆,叶之尧话头一顿,要说他从小到大唯一怕过谁,那就是眼前这人,便是连他爹也没让他那般又畏又敬过。 帝京传言他无法无天,可谓是帝京一霸,那是因为长孙景淮这个真正无法无天的人没长在帝京。 想到床榻上沈煜宁那凄惨的模样,他咬咬牙又问道:“你当真不认识?”声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长孙景淮微微不耐的撇过头。 ...... 九召看着自家主子被丢出来的凄惨模样,不忍心的闭闭眼。连忙上前扶着他问道:“主子,咱们回去?” “回什么回,事情不搞清楚,不回。”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有些气急,几年不见,这个长孙景淮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不对他何时目中有过人。 “那咱们怎么办呀主子?”九召看着大门紧闭的太子府有些惆怅。 叶之尧此时也冷静下来一些,便气呼呼道:“能怎么办,回去!”说罢也不理一旁发愣的九召便大步离开了。 廖阳回到书房时,原本姿态慵懒的少年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垂着眸子,不知道在写什么。 侧脸勾勒出动人心魄的轮廓,听到他进来并未抬头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廖阳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看容貌俊逸的自家主子正经道:“近日帝京城里有传言说,沈将军府上嫡女沈煜宁,自那日殿下回京时见了一眼,便一见钟情,相思成疾,弥留之际,口中还喊着殿下的名讳。” 他语气快而急,不过几息之间,便已经说完,长孙景淮握笔的手不停,放下笔后抬眸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廖阳有些丧气继续说道:“原先不过以为是市井谣言,做不得数,况且这般谣言对殿下来说无足轻重,属下们也并未在意。如今看来,那位将军府的嫡女倒是同叶世子交情匪浅。” 长孙景淮脑中却是想起那日看到的那双眼睛,木然的流着泪,眼神中所含的情绪那般复杂,让他都不经意间一禁。 那个小姑娘看的可不是他。如今却是因他相思成疾,实在是有意思。 第二十二章 杀心 () 这些天因着外头的传言,将军府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下人们都凝重着脸色,小心翼翼的做着手中的事,生怕一不小心被主子迁怒。 荣安堂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原本威仪的脸上更加严肃了些,她看了看下首的人,端起手边的茶微微抿一口才开口道:“查清楚了?” 她语气严厉,上位者的气势压的屋里的人有些发颤。 管家定了定神才开口:“回老夫人,那日三小姐嚷的大声,这府中大多数下人都听见了,平日里进出府的下人也多,实在是不好找啊。” 老太太自然也知晓法不责众的道理,府里本就人多口杂,她揉了柔眉心,她轻轻叹口气继续问道:“大姑娘这几日如何?” 管家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他低着头恭敬的开口道:“老奴问过锦绣院的巧颜了,说是还同前几日一般,退了烧,看着好些了,又开始烧起来,也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吃不下什么东西。” “老夫人,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你千万保重身体。”张嬷嬷在一旁柔声劝解道。 “罢了,你安排下,明日我去九华山替那丫头祈祈福吧。”管家应声退了出去。 是夜 今晚的月色清凉,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锦绣院里一草一木都不像白天那样的现实,月色下显得有些模糊,不太真实。 下人们都已经沉沉的睡了去,巧颜盏了灯陪在自家小姐床边。她下巴本就生的尖,这几日瘦了更显得尖的厉害。 清秋看着有些心疼她,便劝道:“巧颜,你去休息吧,姑娘这有我看着呢。” 巧颜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人点点头,面上难掩的疲惫之色,小声道:“后半夜我起来换你。” 清秋起身,跟着她走到门口,轻轻将她推了出去将门掩上,又回到沈煜宁床边守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刚想伸手替沈煜宁掖掖被角,只觉得后颈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翻窗进来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他将脸挡的严实,只露出一双让人惊艳的桃花眼。 他站在小姑娘的床边,凑近了打量床上的女子,许是床上的小姑娘闭紧着眼睛,他也不觉得失礼便看的有些认真。 此时小姑娘神情平静,若不是那明显深陷的眼窝和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 屋内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显出几分朦胧之感,这般安静柔和的样子,倒是与那一日所见不大相同。 他再抬眸,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眸子清亮,许是闭的时间久了此时才睁开有几分水汽。 此时这双眼睛里,却是不似那日所看见那般有着诸多情绪,也无一丝戾气,到是静谧的很,沉甸甸的,自然也没有半分将死之人的病态。 长孙景淮黑巾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果真是很有意思。 他今夜跟廖阳从城外回来,入城时,想起那日叶之尧说的将死之人,神使鬼差的便过来看看。 这个传言对他一见倾心,相思成疾的小姑娘是如何在弥留之际还叫着他的名字,事情原来比他想的似乎更有趣一些。 四目相对,一个毫无波澜,一个眸中带笑。四周又很静谧,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太子殿下,深夜探访女子闺房,还打伤小女子的婢女,着实不知礼数。”似是许久不曾说话,小姑娘的声音有些低哑。 她轻柔的话语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缓缓坐起身来,看上去颇为吃力,似是真的病的久了,没什么力气。 “哦?沈家大小姐对外称病,故意败坏本太子的名声便是将军府的礼数。”他说的颇为正经,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在理还轻笑出声。 “殿下一直蒙着脸是怕小女子为其神魂颠倒吗?”小姑娘语气认真。 长孙景淮也不恼,一把扯下脸上的方巾,便在小姑娘对面的凳子上做了下来。 他嘴角带笑,眼中带着点风流:“你倒是聪明的紧。” 病床上的小姑娘一噎…… “殿下姿容无双,国色天香。”她音色婉转动人,长孙景淮听在耳中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动听。 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眼底却是有些冷漠,听着她这般胡言乱语竟是觉得有些想笑。 他便索性将凳子挪的离她更近了些,一双带笑的桃花眼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他凑的有些近,沈煜宁似闻见了他身上冷冽的竹香和似有似无的药味。被子下手紧了紧,脸上却是越发的柔和了。 他似乎十分惬意,慵懒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口中问道:“你是何人?” “将军府嫡女沈煜宁。”她说 “传言你对本太子一见倾心”他似觉得有趣,轻笑一声又问:“传言还说你相思成疾,命不久矣。” 说着他也不等沈煜宁回答,似乎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便又开口道:“如今看来,传言实在不可信。” “传言自是不可尽信。”她声音很轻,似乎一语双关。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小女子确实已病入膏肓,这是帝京大小名医,宫中御医都已诊过的。” 长孙景淮没有开口,他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说,明明是俩个陌生人,如此相处却没有什么尴尬的气氛,当真有些怪异。 “小女子中的毒是帝京满城名医,宫中御医都诊不出来的毒。”她说的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便这般盯着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把玩着玉佩的手微微顿了顿,他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问道:“哦?那如今这毒可是解了?” “原本想着还要再过上几日,费些功夫才能解,今夜过后,这毒自然该解了。”她说。 “那日夜探太子府的人是你?”他虽是询问,语气却很十分笃定。 沈煜宁只觉得呼吸一滞,脖颈间一阵凉意,那只修长的手便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长孙景淮那张俊俏的脸陡然在她眼前放大,烛火之下,他的眉眼如同烈日一般灼目耀眼,一笔一画都甚是惊艳。 “你是谁?”他语气轻柔,握着她脖颈的手却带着几分悍然。 烛光将俩人的身影拉的老长,白墙之上,分明是如同最亲密的情人一般在喃喃私语。 沈煜宁垂下眼眸,握着她脖颈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又好看,却是凶狠的连问着她话也牢牢扣紧不松。 她艰难道:“自然是将军府嫡女沈煜宁。” 他唇角挑起的弧度令人迷醉,面上越发姿容动人,目光却是清冷的近乎残忍。 沈煜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她的眼睛圆圆的煞是好看,烛光之下漆黑色眼珠明亮的就像春日初雪化晴后的溪水,眼神却是无悲无喜,沉甸甸的好似一趟死水。 黑衣少年,姿态慵懒,眼底却是绝对的狠戾和凶残:“据我所知,沈家嫡女可不擅毒。” 他还想说什么,却是眉间一皱,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握着她脖颈的手渐渐收紧,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还是太小看你了呢,果然是个用毒的高手。” 他面上笑容越发的大了些,嘴角鲜红的血,映得他白皙的面孔越发的英俊不凡:“毒发之前我也能杀了你。”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第二十三章 到底是谁 () 时光在这一瞬间好似骤然停滞,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长孙景淮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神清骨秀的小姑娘,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沈煜宁想,这大概是她见过最耀眼的人,凤卿岩也生的好看,却是不及眼前这人眉眼动人。 这个北靖的太子真是藏的太深了,帝京城中对他的映象就只有幼年便被帝王所不喜驱逐出京,虽有太子之位,却毫无根基。 可那日她夜探太子府却发现,刚刚归京的太子,整个府邸便防护得犹如铁桶一般。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药香,那是师傅的药,即便味道已经很淡了,却还是被她闻到了,只有师傅的解毒丹里加了特殊的药材才会有的味道。 她师傅早已隐世,行踪向来飘忽不定,眼光极高,长孙景淮身上的解毒丹因药材特殊甚是珍贵。 师傅平日里都小小珍藏着,她跟随师傅多年也从未见师傅将这药给过别人。 师傅手里出来的药便是普通的,那也是千金难求,他身上能有此药足以说明这个北靖的太子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且本事不小。 这样的人看似慵懒随性,实则桀骜凶悍,隐藏的如此深,小十出现在他身边让她实在难安。 他并未中毒,那师傅的药想来是给旁人求的,为旁人求的药,却又自己带上身上,那说明他不确定这个药能不能用。 她在赌,此人需要一个会解毒的人,那她便用毒谋一个相识,这才是她引他前来的依仗,她擅毒也能解毒。 “你是谁的人?”他语气轻柔,手下却是十分狠辣,仿佛下一瞬便要捏断她的脖子,烛火下的面容越发的姿容动人。 沈煜宁这些日子本就亏了身子,一点力气也无,如今被他这么掐着,意识渐渐正在模糊。 但凡跟关君离忧的事都让她谨慎不起来,她不知道小十为什么会认识他,也不知道小十跟着他来北靖做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只有她也成为他这边的人,这样才能护住小十。 她算计的很好,依着沈老太爷对她的疼爱,到最后定是会求得太子入府,即便不是老太爷,她也总会寻了机会引他前来。 这里是将军府,她是将军府的嫡女,所以她才敢那般肆无忌惮的引他前来。 可如今事情虽有所偏差却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般快,又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前来,这样甚好,不必将将军府拖入其中, 可这人却是丝毫不将这将军府放在眼里,掐着她脖子的手没有丝毫手软,她以为靠着手里的毒药也尚能自保,现在却是将自己陷入困境。 明明中了毒,却能撑到现在,真是出乎意料啊。 长孙景淮的目光始终不曾有所动容,仿佛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小姑娘纤细的脖颈,而是其他。 小姑娘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她的眸光里并没有什么可怜示弱的神情,却有种穷途末路之感,从而生出巨大的悲凉。 果然还是太莽撞了么,还没能手刃仇人,就这般死了,真是太不甘心了。 长孙景淮皱皱眉,咔着她喉咙的手渐渐放松了一点。 沈煜宁得到喘息,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我只是将军府嫡女沈煜宁。”说话间她喉咙似火烧一般刺痛。 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太过真挚,长孙景淮的手终于彻底的松开了,沈煜宁得了自由如同一条被搁浅了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神却依旧紧绷着。 这人刚才不是吓她,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他,在将军府里杀了她!行事这般乖张,实在是无法无天。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将自己暴露在这样危险的人的眼底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但此时她却有点庆幸自己的莽撞。 这个人实在危险,小十跟这样的人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只有将小十放在自己庇护之下才能安心。 他皱着眉,口中又喷出些许鲜血,沈煜宁突的有种报复的快感。她眼底闪过一抹快意,转瞬即逝,看了他一眼,才从床头的暗阁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 长孙景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过她手心的瓷瓶,推开窗户,几个翻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夜里的风如同冰刃刺骨,沈煜宁被冷风这么一吹,方才有些缺氧的脑子才清醒了些。 她费力的爬下床,将窗户关上,才拍了拍倒在地上的清秋。 刚才一番折腾下来,她此时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虽说毒是自己下的,但她确实服了毒所有的症状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在她的控制之内罢了。 清秋有些茫然的睁开眼,便看到自家小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姑娘,你可算醒了。”她顾不得想自己为何会躺在地上,只抓住眼前这人的人,惊喜之余眼泪就流了下来。 沈煜宁心底也有些触动,这几日她虽躺在床上,意识却是清楚的,沈家众人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这般真切的关怀,让她心底有些复杂。 她扯扯嘴角,露出点笑意说道:“莫要声张,你先起来,扶我到床上去,我有事跟你说。” 清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地上,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沈煜宁率先开口道:“我醒来,便看到你倒在地上,许是这几日照顾我太累了。” 她撒谎眼睛都不带眨的,清秋也没有在意,便点点头,起身将她扶到床上去。 沈煜宁躺在床上,脖颈间还火辣辣的疼,长孙景淮方才是真的动了杀她的心思,毫不手软,如今还不明显,明日脖颈处必定会留下痕迹。 “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领子要高些。”她声音有些哑,说话间喉咙一阵刺痛。 清秋从柜子里拿了件干净的素色立领上衣出来,就要替她换上,却被她阻止“我自己来吧,你去给我到杯水。” 清秋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外间倒水。等她进来时,沈煜宁已经上了药换好了衣服,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我醒来的消息莫要声张。”她抿一口水缓缓开口。 “姑娘,这是为何?老太爷这些日子都担心坏了。”清秋有些不解。 想到沈老太爷,沈煜宁心底愧疚不已,她垂者眸子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低声道:“那日的安神汤有问题,我此番是中了毒。” 安神汤确实有问题,她也确实喝了,可她还吃了些旁的东西才会这般严重,又让太医诊断不出来。 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如今主要目的达到了,那剩下的也该收网了。 清秋瞪大了双眼,半响才问道:“是谁下的毒。”她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却是气的。 原来她家小姐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都是被人给害了,那安神汤却是她亲手端给她的啊。 “林如。”沈煜宁语气平静,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清秋一怔,姑娘自来敬重林姨娘从来不曾这般直呼其名,随即又想到下毒的事,定是有了证据,才让姑娘对林姨娘寒了心。 第二十四章 中了毒 () 清秋低垂着眸子,这些日子姑娘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初时没想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如今却是有些懂了,林姨娘这般吃人不吐骨头,姑娘上次摔了马怕是就发现了什么,才不得不转了性子,谋条生路。 她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心疼,都是她跟巧颜没用,才生生逼得姑娘不得不转了性子来应对这些腌之事。 如今也是她们的疏忽,才让姑娘受了这般大的罪。 沈煜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想来是还在自责。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是沈煜宁的事,只能轻声安抚:“这事与你们无关,林姨娘这些年来小心谨慎,端看这次用的药,整个帝京大大小小的名医,御医都诊断不出端倪来便知道她心思有多慎密。 “这本就是防不胜防的事,况且这些年是我不肯听你跟巧颜的话同她们疏远,连带着你跟巧颜也不敢对她们有所防备。” 她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些痛苦:“若不是那日迷糊间醒了听见林姨娘的话我也实在不敢相信。” 她说的是实话,过去的沈煜宁虽没有听信林茹等人的挑拨跟这两个丫鬟离了心,却也极度的信任林茹等人。 明确的制止过这俩个丫鬟说林茹和沈煜清的不好。 清秋抬起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沈煜宁,她虽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醒过来的,但总归是醒了,醒了便好。 她眸中带了几分厉色问道:“姑娘,如今我们该如何做?” 莫名的她便觉得自家小姐定是有了些计划,从前姑娘纯真善良,但总归是太过单纯些,她们做丫鬟的不能干涉主子。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身名声一点点败坏,弄的越来越差,心底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如今姑娘变了很多,聪明的有些吓人,那双眼睛似乎能看清一切,如今可不就看清了林姨娘的真面目么。 姑娘这种种变化,她虽心疼却也觉得这样很好,如今的小姐,很好。 “自然是将计就计。”沈煜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贴着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眸中煞气四溢。 次日一早,老太太便带着林姨娘和沈煜清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九华山替沈煜宁祈福。 沈煜清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这些日子的禁足确实让她有些难受,如今老太太肯带着她一同去,她自是要好好表现下,争取解了这禁足。 沈老太爷下朝回来后,便朝着锦绣院走去,自沈煜宁病了以来,他向来如此,雷打不动,还未到门口,就看见巧颜匆匆跑出来。 “可是煜宁怎么了?”他眉头一跳,拦住匆匆跑出来的巧颜急忙开口问道。 “老太爷,姑娘她呕血了,奴婢正要去请府医呢。”巧颜红着眼睛,满脸急色。 因着沈煜宁的病反复,沈家特意将府医的院子搬到了锦绣院旁边。 “请完府医便拿着我的令牌,去请御医过来。”沈老太爷一把扯下腰间的令牌递给她。 他步履匆匆,等到了屋门口,却是有些不敢踏入。 沈老太爷在门口定定神,大步走了进去,屋里清秋正给躺在床上的沈煜宁擦着脸,那染红的帕子异常的刺目。 他看看床上的人,小姑娘还是同往日一般闭着眼,眼底的青色却是更重了几分。 “煜宁啊,祖父前先日子已经请示的圣上,让你爹回来了,算算日子,再过几日便能到了,你......你......”他语气有些发颤,似是如何也说不出要撑住这样的话。 沈煜宁闻言鼻子一酸,险先落下泪来,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意,缓缓睁开眼,张张嘴叫了声:“祖父。” 这是自沈煜宁生病后头一次这般清醒,往日里她便是醒来也迷迷糊糊的不认人,嘴里只说着胡话。 沈老太爷的脑中莫名的就出现回光返照四个字,强忍着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一生戎马,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便是被敌人的刀剑刺破胸膛时,也没有见他落过泪。 “煜宁醒了,哪里难受,你同祖父说。”他背过身去擦擦眼角,上前摸摸她的头。 沈煜宁看着他乏红的眼角,心底越发的愧疚 对沈家她一直是愧疚的,她莫名其妙的占了这沈家小姑娘的身子,沈忠对小姑娘的疼爱,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与沈煜宁性子相差甚远,她不敢过多的跟沈忠相处,也怕自己贪恋这份久违的亲情,她有她的仇,她日后要做的事极难。 沈家是北靖的良臣,无论如何她不想也不能拖累沈家,她只想慢慢筹谋,细细旁算,想着有朝一日她可以强大到她能够只身返回离国,将沈家摈弃在外与沈家划清界限。 但此时看着短短几日便苍老了许多沈老太爷,她却有些不确定了,她这么做是不是对沈老太爷等人来说太过残忍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沈家人愿不愿意,如今她就是沈煜宁,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她心底难受的厉害,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祖父。” 因院子离的近,府医来的极快。 府医姓李,在将军府已经十多年了,沈煜宁这病他也是从头到尾都参与医治的,此时神色有些惊异,他似不敢确信,诊脉的时间略微有些长。 沈老太爷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更加颓然,他强打起精神,冲着沈煜宁安抚的笑笑,便想将府医请出了屋外。 若是小姑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不知能不能等到自己的父亲回来,那该何等伤心。 府医跟在沈老太爷身后满腹狐疑,想了许久才皱着眉开口道:“老太爷,大小姐这脉象细数无力分明是中毒之症。” 一语惊起千层浪,沈老太爷和清秋紧紧盯着他,久久不语。中毒?怎么会中毒,这些日子连药都喝不下去怎么就中了毒? “李大夫,所言何意,煜宁是中了毒?”沈老将军率先回过神,勃然变色。 府医摇着脑袋,似还是没想明白,听到沈老太爷的话,思索一番便回道:“如今这大小姐的脉象,确实是中毒之症。” 他顿了顿有接着说道:“只是大小姐之前的脉象分明没有中毒之症。在下才疏学浅,唯恐把错了脉,还请老将军请宫中御医前来一探究竟。” “大夫,若是中了毒,那我家小姐中的什么毒?又是何时中的毒?”清秋率先开口问道。 “这个......”府医说着有些晒然:“说来惭愧,这毒老夫未曾见过,实在把不出来,不过昨天还没有中毒之症,想来是昨日把完脉之后中的毒。” 沈老太爷虽然心下焦急,却也没有为难与他,他先前已经让巧颜去请了太医,将军府离太医院不算太远,想来如今也快到了。 第二十五章 冉太医 ()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巧颜便带着太医跑了进来。 来的一共有两人,为首的太医姓王,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太医的服饰。 自沈家大小姐病重以来,太医院的太医几乎来了个遍,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往将军府跑,却是没有丝毫进展,今日正好他当值,巧颜一去他便立马过来了。 另外一人看起来有些面生,模样要年轻些,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也穿了一身太医的服饰,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讨喜。 许是走的急,几人此时都有些气喘。 看到太医进来,沈老太爷连忙上前去叫道“王太医。” 他目光扫过一旁穿着太医服饰的年轻人有些疑惑,想来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 但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挂牵着沈煜宁的病,也没有询问的心情,对他来说不管是谁只要能治好沈煜宁就行,想着便连忙将俩人一同带进屋内。 答案不言而喻,沈煜宁确实中了毒。看着床上本就瘦得不成人样的孙女,如今又被人下毒,沈老太爷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姑娘都病成这般模样了,竟然还有人想下毒害她?”巧颜满目心疼。 她洗了帕子一边替沈煜宁擦着脸,一边自责道:“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才让她还病着又中了毒。” “谁说大小姐是病着中了毒?”年轻的太医接过她的话。 “大小姐中的是慢性毒药,想来中毒已久,这些日子的症状便是中毒引起的。”他说着看了看床上面色灰白的小姑娘眼神颇为怪异。 “这不可能,大小姐自病以来老朽便一日三次随时过来诊脉,前几日分明只是发热,没有中毒之症,王太医之前也是诊过脉的。”府医有些不服。 这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这般年轻便这样大言不惭,身上虽穿着太医的服饰,但是王太医不也是太医吗。 “为何不可,这世间物种繁杂,又稀奇古怪,便是神农尚且不能识遍这世间所有毒物,难不成你能?” 年轻的太医语气颇为不屑“大小姐这毒,本就是慢性的毒药,隐藏在体内,之前一直不曾毒发,你一时诊不出来又有何稀奇的。” 府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有些求助的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却是没有理会他,他重新坐下仔细的确诊了一番,看了看在场几人,缓缓道:“冉太医说的在理。” 他说着冲着神老太爷微微鞠一躬道:“老将军,说来惭愧,在下学艺不精,之前竟是一直未诊出大小姐这是中毒之症,差点耽误了小姐的病情。” 他说着有些晒然,自己行医数十载,竟是不如一个年轻的后生,想到这人的来历又有些释然。 沈老太爷神色一惊,随即露出些期待之意“既是中了毒,那解了毒是不是病就好了。” 他看向年轻的太医,这人面生的很,他从前并未见过,想开口询问,才想起来方才还未询问此人的名讳便将人领了进来。 王太医轻咳一声指指眼前的年轻人道:“沈老将军,这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冉子骥,别看他年轻,一手医术却是十分了得,尤其擅长解毒。” 沈老将军惊讶之余,心下也安定了些,王太医虽不是院首,医术却是太医院里公认的好,连他都称赞的人,自然差不了。 这人小小年纪医术竟然这般了得,再想想的这段时间来的所有医者没有一个诊出煜宁是中了毒。 这冉太医一来,就能诊出是中了毒,王太医说他擅长解毒,那想必煜宁这毒他也是能解的。 他弯腰向年轻的太医抱抱拳,恭敬道“冉太医,还请你务必救救我这孙女。” 此时他不是什么威名赫赫的将军,只是个心疼孙女的老人罢了。 “老将军不必客气,在下必当竭尽力。”年轻的太医躲开了些,连忙将他扶住,又转过头对巧颜道“你去大盆热水来,我替大小姐施针。” 巧颜胡乱的点点头,忙不迭失的跑了出去。 “不知煜宁所中何毒?”沈老太爷眸光深沉,何人这般大胆,敢毒害他沈忠的孙女。 “虽有所猜测,但这症状却又有些出入,如今还不好下定论。”冉太医话音刚落,沈老太爷刚放下几分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王太医见状连忙开口道:“老将军不必担心,冉太医不是那种无故放矢的人,虽不好下定论,但既然知晓了是慢性的毒,那依着冉太医的医术定是不成问题的。” “没错,大小姐已经毒发吐了血,必须马上解毒,耽误不得,现在既然不确定是何毒,依在下看以针灸拔毒最为保险。” 他表情认真“老将军放心,这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中毒久了怕是会伤其根本,至于这毒在下还是有把握能解的。” 沈老太爷不懂医,听得云里雾里,虽说还有些担忧,但起码人太医都保证了能解毒不是,只得再次叮嘱道:“那便劳烦冉太医了,无论如何务必救救我这孙女。” 巧颜打了水进来,冉太医朝着沈老将军点点头,便跟着巧颜进了里间。 沈煜宁睁着眼睛看他,他们在外头的话,她听的清楚。 “大小姐莫怕,这针灸拔毒不过就是先将这三根银针扎入你的膻中穴、乳突穴、乳根穴三个穴位将毒素汇集。”他语气温和。 说着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然后划开你的手指泡在这热水中,从你的肩头开始,沿着右臂一路向下,分别扎进你的肩井穴、天宗穴、腰上穴以及天井穴、曲池穴和外关穴等数个穴位刺激毒素,将其排出罢了,在下用针时候会下手轻些,不疼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的布包打开,拿出三根约莫一寸多长的银针放在一旁。那一根根一寸多长的银针依依摆开,看的巧颜头皮发麻。 沈煜宁挑挑眉,面色平静,这人倒是幼稚的紧。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着急着施针,外面渐渐传来杂乱声,沈煜宁张张嘴对巧颜道:“巧颜,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巧颜有些担忧,犹疑着不肯出去,门外隐约传来清秋的声音,目光一转便看到了那一排长长的银针一个激灵便跑了出去。 “大小姐何故支开你的丫鬟?”年轻的太医似乎有些好奇。 “冉太医每次给宫里的主子看诊时都先恐吓一番吗?”小姑娘声音虚弱却是咬字清晰。 她自然知道她所中的毒并不需要施针,况且这人先前那番话实在是乱说一通,吓吓巧颜还行,吓她却是弱了几分。 第二十六章 常思 () “倒也不是,只是听闻沈家大小姐不爱红装爱武装倒是与其他女子不太一样,想看看大小姐的胆子是否跟传闻一般大。”他也不看床上的人,只低着头摆弄着手边的银针。 “冉太医一直对市井流言这般感兴趣吗?”小姑娘声音柔柔弱弱的,虽是问句,却是没有半分好奇。 “呵......”年轻的太医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只不过是对不寻常的市井流言感兴趣罢了。” 他想了想继续道:“大小姐比传言说的更有趣一些。” “承蒙冉太医谬赞了。”小姑娘似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言外之意,声音温和,好似他当真在夸她一般。 “为了大小姐的身体,在下还是先替小姐施针吧。”他说着捏起眼前细长的银针,嘴角勾起点笑意,眼睛里满是戏虐。 沈煜宁面不改色,点点头朝他道:“如此,便有劳太医了。” “姑娘,姑娘......”巧颜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看到那些银针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旁,松了口气朝着她道“姑娘,是清秋和江侍卫捉到了下毒的人。” 她说着看看一旁的太医,低声问道“太医,已经找到了那毒物,知道了是何毒,是不是就不用施针了。” 她眼底有些期盼,年轻的太医捏着银针的手一顿“既然知晓了所中何毒,那自然有旁的办法。”巧颜喜形于色。 冉太医放下手中的银针,看了神色淡然的小姑娘一眼“大小姐果然跟传言相差甚大。” 他轻笑一声继续道“不仅比传言胆大,有趣,还比传言聪慧得多。” “太医还是同巧颜一块去看看吧”沈煜宁说完有些虚弱的闭上眼,不再看眼前的人。 冉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跟着巧颜出了门。 锦绣院的偏厅里,清秋和江白恭敬的站在边上,地上跪了个被五花大绑丫鬟。 沈老太爷等人刚跨进屋内,江白和清秋便率先迎了上去俩人同时开口叫到:“老将军。”“老太爷。” 丫鬟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厉害一直嚷嚷着:“老太爷,冤枉啊,老太爷,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是冤枉的啊!” “老太爷,属下和清秋姑娘发现这丫鬟时,她正在后山想将此物掩埋。”江侍卫说着便恭敬的将一个比香囊略大些的布包交给了沈老太爷。 “我和清秋姑娘都不认识此物,见她神色慌张就将她和这布包一同带了过来。” 他语气有些发虚,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害人的,便这样听了清秋的话将人带了过来。 布包打开里面是众人不曾见过的植物叶子,叶片已经干枯曲卷在一起,王太医将一片较为完善的叶子小心展开,依稀可见叶子成三角状,近缘,边缘处有不规则的粗锯齿。 府医同太医倒出一些来一起仔细辨认着这些干枯的叶子,越看府医的脸色越难看,他看看一旁的王太医犹疑道:“王太医,可认识此物?” “这样子倒是同医书上所记载的常思叶一般,只是老夫也不曾见过真的常识叶。”王太医话音刚落,便看见巧颜带了冉太医进来。 “冉太医,煜宁的毒可解了?”沈老太爷才看到他进来便立马开口问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解了煜宁身上的毒。 “还未施针便听闻府里已经找到了毒物。”他说着又想到小姑娘那面神色平静的脸,朝着沈老太爷笑了笑。 “银针拔毒实在痛苦,若是有旁的解毒办法那自然再好不过。”年轻的太医解释道。 沈老太爷点点头,若是有旁的办法,他自然也不愿沈煜宁受罪,况且,这知晓了毒物总归的把稳一些。 冉太医走上前去,将包袱里的东西拿了些放在鼻尖嗅了嗅,半响冲着王太医点点头。 “果真是常思叶。”王太医面上有些惊讶, “这常思叶是何物?可有解?”老太爷此时最在意的便是沈煜宁这毒能不能解。 “常思本是药材,只含微毒,解法倒也不难,不需要施针,吃几幅药便可。” 他说着对王太医道:“王太医既然在书里看过此物,想来也是了解的。” 王太医连忙点点头,便接过他的话开口解释起来:“常思味苦辛,微寒涩,株有毒,其果实和嫩芽毒性最强,茎叶次之,常思毒性并不强,且中毒初期是不会显现的,一般要俩到三天才会慢慢出现症状。” 冉太医便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坐在一旁开着解毒的药方。 王太医学识颇高,便是只从医术上了解一二也能将常思的一些药性情况娓娓道来:“常思中毒者会出现发热,呕吐,腹泻一系列的症状。”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才继续道:“先前冉太医对大小姐所中之毒有所推测,却又觉得症状有所出入,便是因为大小姐只出现了发热的现象。想来是因为这干枯叶子毒性比常思的果子要小的多,才一直发热昏迷却不曾出现中毒之症。” 王太医说着看了看伏在地上身发抖的小丫鬟继续道:“只不过,我北靖严寒,并不产这类药材,老夫也只是曾经在医术上见过此物,并未真正见过。” “大小姐一直只有发热的症状,一时间老夫也没想到这大小姐竟是中了常思的毒。”王太医说着歉意的朝沈老太爷行一礼。 “王太医说的不错,老夫行医数十载也从未见过此物。”府医连忙上前王太医一起朝沈老太爷抱抱拳。 他有些惭愧,原本略显严肃的面孔有些泛红,这沈煜宁的病他日日照看,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 不管怎么说,没有及时诊出中毒,耽误了病情的确实是他们,先前还那般质疑了那冉太医。 想着他便朝着正在开药方的冉太医深深鞠一躬道:“在下才疏学浅又固守己见,实在愚昧!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冉太医莫要见怪。” “这位大夫不必妄自菲薄,在下也是从前周游各国,才有幸在其他国家见过此毒。” 冉太医将开好的药方交到巧颜手上开口道。“况且,术有专攻,在下也不过是对毒物了解的多些罢了,沈大小姐中毒已久却未伤及根本,几位也是功不可没。” 巧颜拿了方子便立马出门抓药去了。 沈老太爷也连忙开口道:“冉太医说的不错,几位近日为了煜宁的病没少操劳,这些情,我沈忠都是记着的。” 第二十七章 下毒的丫鬟 () 清秋红着眼睛,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丫鬟。 一把扯住她愤怒道:“春晓,姑娘平素对院里的丫鬟最好,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害她!” 她说着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她自然知道眼前的丫鬟不是真凶,只是这些人啊,没有一个好的,都盼着她家小姐不得好呢。 如今看来林姨娘还真是老谋深算,下毒用的都是北靖不曾有的毒物,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自家小姐啊。 沈老太爷回过头来目光似剑一般盯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他眼底似凝聚着可怕的风暴,却又好像十分平静,半响不曾开口。 叫春晓的丫鬟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不管不顾的朝着沈老太爷喊着:“老太爷,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这东西我根本不认识啊,真的不是奴婢啊,不是奴婢的呀!” 她手被绑着,只能不断的磕着头,磕的十分用力血水顺着额头留下来跟泪水混合在一起,好不狼狈。 沈老太爷依旧没有开口,只看了清秋一眼,这丫鬟是清秋和江白抓住的,又是锦绣院里的人,沈煜宁如今病重不能亲自审问,自然是清秋代为审问最为合适。 “不是你的,这个包布为何在你手里,若不是心里有鬼,你又为何鬼鬼祟祟要将其掩埋。”清秋冷声质问。 “不是的,清秋姐姐,这个布包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奴婢的房间里,奴婢发现时候实在惶恐才想将其埋掉啊。” 她说着不断磕头“老太爷,我只是锦绣院的一个粗使丫鬟,如何能有机会下毒害小姐啊,真的不是奴婢啊,清秋姐姐,真的不是我啊。” “你也知道你不过是锦绣院的一个粗使丫鬟,又有谁会费尽心思来陷害你一个丫鬟。” 清秋满眼肃杀之气:“你还不快快招来,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人指示我,真是不是我。老太爷,奴婢真是被人陷害的。” 她说着似想到什么,连忙道:“是墨菊干的,肯定是她,奴婢曾经见过她半夜里鬼鬼祟祟的进了锦绣院,定是她下了毒又陷害与我。“” 她越说越肯定:“对,昨日她来寻奴婢讲话,还进了奴婢们所在房间,肯定是哪个时候才将这东西偷偷藏在我屋里的......” 她没有说谎,沈煜宁的毒真的不是她下的,太医开口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屋子里。 春晓跪在地上思绪庞杂,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自然没有自己单独的屋子,都是几个丫鬟住在一起。 来往的人多,她自然不知道是谁放的,墨菊的嫌疑却是最大的。 她不过是林姨娘安排在锦绣院的眼线。说是眼线,可大小姐对林姨娘素来信任又敬重,她根本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来二去早就成了一颗废棋。 她也不是没想过诚心的跟了大小姐,当个二等丫鬟总比粗使的舒服,可林姨娘虽不重用她,却又时常赏赐些东西。 一边是眼前的利益,一边又想着大小姐那般名声,便是跟了她也没有出头之日,她便只能继续在锦绣院里当个粗使丫鬟。 今日听闻清秋带了江侍卫搜查锦绣院,生怕从前在林姨娘那里得来的那些赏赐被搜了出来,便想将其藏到别处去,没曾想竟然在柜子里找到了这包东西。 她虽不知道下药的事,可这大小姐病的突然,如今清秋又带着江侍卫大张旗鼓的搜查锦绣院,这突然出现的东西肯定跟大小姐的病脱不了干系啊。 “胡说八道,墨菊是三小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而你不过是锦绣院的粗使丫鬟,她为何要害小姐,还要诬陷与你。”清秋打断道。 清秋的话狠狠刺激了眼前的小丫鬟,她跟墨菊是同时进的府,一样都是林姨娘手下的人,论样貌,论性子她自认哪里都不比墨菊差。 可偏偏墨菊能去三小姐跟前过好日子,她就只能在这锦绣院当个粗使丫鬟,着实可恨。 “墨菊与奴婢是同乡,我们素来感情要好,她也时常来锦绣院寻我,从前她嫌弃奴婢屋子乱,从来不曾进屋。 “可昨日却是反常的进了屋子同奴婢说话,想来就是为了陷害奴婢啊,老太爷,真的不是我啊。”小丫鬟声泪俱下,看上去好不凄惨。 她越想越觉得,这药定然就是墨菊下的,之前墨菊就跟她抱怨过三小姐因着赵女官夸赞大小姐而大发脾气的事。 可她虽有猜测却又不能明说,毕竟这样一来就牵扯到了三小姐,春晓此时内心真是恨不得将墨菊抽筋剥骨,生生咬死。 “墨菊与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小姐。” 清秋说着盯着她,眼神似明似暗,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蛊惑:“小姐待人素来宽厚,你若说出实情,我还能替你求上几句。” 小丫鬟眼神闪烁,清秋在心底冷笑,果真是跟小姐预想的一样呢,这个春晓,就是个心思不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 她继续蛊惑着“老太爷素来疼爱小姐,你若肯说实话,小姐心肠好,自会求了老太爷饶你一命,况且,你在锦绣院多年,若此事与你无关,依着小姐恩怨分明的性子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是啊,凭什么墨菊能当三小姐跟前的大丫鬟,她就只能在锦绣院里做个粗使丫鬟,大小姐哪里比三小姐差了,大小姐可是正经的嫡女啊。 从前名声差没有前途,可如今不一样了啊,三小姐不就因为嫉恨赵女官连连称赞大小姐才让墨菊下的毒吗? 依着她的手段,若是她得了大小姐的青眼,那还愁没有出头之日么,比起大小姐来说,林姨娘那点赏赐,当真有些看不上了。 况且此时对她来说,此时不止是墨菊,连着林姨娘也一同恨上了。 她本是林姨娘的人,却被她安排在精修院里做个粗使的丫鬟,虽时常有些赏赐,但那些个东西根本不值多少钱,又怎么会有在主子面前伺候来的轻松。 “是.....是因为三小姐”小丫鬟似乎有些恐惧。 她定定神才继续道“墨菊前些天跟奴婢抱怨,说因为赵女官频频夸赞大小姐,三小姐时常发脾气,拿她出气,奴婢惶恐,或许是因为此事......” 她说着整个人已经匍匐在地上,看上去当真是极为惶恐。 说是抱怨,又何尝不是炫耀,炫耀她在玉兰院的日子有多好,如今出了事,墨菊还想将这脏水泼在她身上,她心里恨极了。 竟是牵扯到了煜清,沈老太爷一时之间面上难看,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清秋也似乎十分震惊,话头一顿不再开口,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气氛有些诡异的僵硬。 第二十八章 将军府的戏 () 在场几人一时之间也没明白,怎的突然就听到了这将军府后院里的密事,此时面上都有几分尴尬。 “冉太医,想来那抓药的小丫鬟也该回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吧。”王太医的话让气氛微微缓和了几分。 这高门大户里的水啊,不比宫里清多少,常年混迹在宫里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 “老夫也一同前去,这常思在北靖稀有,这东西奇特,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呢,也有些问题想请教冉太医。”府医也连忙开口,将军府的戏可不是那般好看的。 冉子骥虽有心看戏,却是被王太医和府医两人,借这请教的由头强行拉了出去。 门外,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丫鬟听着屋里的动静,悄悄跑远了些。 待三人出去之后,沈老太爷才阴沉着脸对管家道:“去将煜清和她的丫鬟给我叫来!” “老太爷,三小姐今日一早便同老夫人去九华山给大小姐祈福去了。”管家低着头小声道:“墨菊也跟着去了。” 沈老太爷看着地上跪着的丫鬟,面上阴晴不定,半响才沉声道:“江白,将这个丫鬟带下去,严加看管。” 江白恭敬的应了一声便带着春晓退了出去,出门时他回过头深深的看了清秋一眼。 不管是抓到这个丫鬟,还是审问这个丫鬟,清秋的行为都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大小姐这个丫鬟是个聪明厉害的。 沈忠看了看管家继续道:“张生,吩咐下去,府里知晓此事的人,不准妄议,若有违者杖责二十。” 管家也知道这事关系着将军府的面子和名声,严肃道:“老太爷放心。”他话落便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屋里便只剩下沈老太爷和清秋,清秋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沈老太爷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有些怔然,也带着几分复杂。 煜清和煜宁一向感情要好,煜清也素来懂事守礼....... 半响他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看看清秋问道:“煜宁近日变化颇大,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清秋几乎要把林姨娘下毒害她家小姐的事脱口而出,想着自家小姐的吩咐又咽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小姐都跟从前不一样,这样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老太爷虽疼爱小姐,但终究不懂得这后宅的绕绕弯弯,也不便插手这后宅之事,不然也不会任由小姐将名声败坏。 斟酌半响才回道:“并未受到什么委屈,自小姐落马醒来后便一心想着将赵女官的教的规矩礼仪学好,平日里看书甚是刻苦,闲来无事便认真练字......” 沈煜宁这些日子的改变,便是清秋不说沈忠也是知晓的,他有些不耐的打断道:“她和煜清近日可有争吵?” “未曾有过,姑娘近日要学的东西颇多,一直都呆在锦绣院里,甚少出门,三小姐这些日子也未曾来过锦绣院。” 清秋思索了片刻,似想到什么继续道:“倒是姑娘落了马刚醒来那会三小姐和林姨娘都来过锦绣院几次,那时姑娘还在禁足,许是还伤着,心情不太好,整日沉思,便是她们来了也不曾见她俩。” 沈忠看着清秋目光锐利:“落马刚醒来时候?”清秋垂着眸子点点头。 沈煜宁亲近林茹这是将军府里上下都知道的,自落了马,沈煜宁的性子就变了许多,她说是生死之间幡然醒悟,虽有些怪异,却也能说得通,可为何突然直接待林茹和沈煜清却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沈忠面上带了几分思索,依着往日煜宁对林氏和煜清的亲近,是不应该将她们拒之门外,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有所改变。 他思绪一下子便回到了沈煜宁落马刚醒来那一日,想着她醒来后说的话,府里那没有驯养过的马又正巧被性子顽劣的她骑了出去,这事当真只是巧合? 如今又出了这下毒的事,还牵扯到煜清的丫鬟,他想着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一时间没有说话,半响才道“走吧,去看看煜宁如何了。” 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原因,敢暗害他沈忠的孙女,谁都不可原谅。 “老将军放心,大小姐的毒已无大碍,只要静心养上几日就可。”冉太医将情况跟沈老太爷说了之后,在场的王太医和府医又轮番确诊一番。 确认已无甚大碍后王太医又重新开了养生的方子,便和冉子骥一起准备离开将军府了。 出门时冉子骥回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小姑娘病了许久,身形有些消瘦,面色还十分苍白,此时正靠在床上喝药。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一个探究,一个平静。不过刹那,沈煜宁便又垂下了眼眸。 管家从锦绣院一路相送,直到将俩人送到将军府大门口才停下脚步。 他语气恭敬,再三的向冉子骥道了谢,又解释了今日偏房里的事,不过是丫鬟胡乱攀咬当不得真。 俩人哪有不懂的道理,连连应和着,管家这才笑呵呵的返回了府里。 “这将军府也不太平啊。”王太医看着将军府宏伟的大门低声感慨了一句。 转过身看着冉子骥问道。“冉太医同老朽一同回太医院?” “王太医先行回去吧,下官还得去趟太子府。”冉子骥说着朝着他抱抱拳客气道:“太子近日才刚刚回帝京,许是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不大爽利,下官还得去看看。” 王太医想着那个刚回帝京的太子和近日宫里箭拔弩张的氛围也没有再开口多问,只冲着他点点道:“如此,老朽便先走一步了。” 看着王太医的马车渐渐走远,冉子骥收回目光转身跳上马车,朝着东街太子府驶去。 今日的天不错,北靖冬日里的阳光,难得有这般缓和的时候。 冉子骥到太子府时,长孙景淮正倚在凉亭内的凳子上晒太阳,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原本白皙的面孔似乎更苍白了几分。 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手边还放在一小碟鱼食,那般慵懒的姿态,着实不像一朝太子。 许是没有了眸中的冷意,整个人看起来到是柔和了几分。 冉子骥站在他身前,挡住洒在他身上的阳光,长孙景淮皱了皱眉,却是不曾睁开眼。 “你倒是悠闲得很,还有心思喂鱼。”冉子骥看他一眼,打趣道“身上的毒都解干净了?” 第二十九章 受人之托 () 冉子骥看着眼前不曾睁眼的人,想到昨天夜里他被廖阳叫来时看见的场景。 长孙景淮也这样闭着眼躺在床上,面上白的跟纸一样,口里还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那般凄惨的模样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细细查看之下才发现除了看起来吓人些,倒是没什么大碍。 长孙景淮中的并不是什么多难解的毒,不过是类似软经散一类的让人散失去力气的寻常毒物罢了。 不过这毒却配的十分精巧,无色无味能不仅能让人顷刻间散失内力,强行运功的症状却实在有些吓人。 冉子骥家里世代行医,颇有名望,早年间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祖父在外行医遇险,幸得蒋家军所救,之后便一直跟着蒋家军,当起了这军队里的郎中。 北靖江山一定,蒋家交出大部分兵权退出北靖朝堂,当时的皇帝收回兵权,大喜之下,念其蒋家恩义,封了爵位,并同亲王礼待之,赐下封地。 蒋家接了赏,举家搬去了封地云中,冉家一家本就不是帝京人,自然也跟随着蒋家一同去了云中。 长孙景淮年幼时便被遣送出京,便送去了云中,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 俩人也算相识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见长孙景淮吃了那么大的亏,还是在一个女子手中吃的亏,自然得好好调侃一番。 “来来来,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看看你这余毒可清了。”他语气到是十分严肃,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忍俊不禁。 “才来了帝京没多久,你这嘴皮子到是更加利索了,就是不知道你那身手有没有长进几分。”白衣少年睁开眼,璀璨的眸子摄人心魄。 他嘴角轻轻扬起“莫不是想回云中,找天煞的人练练?” 冉子骥一噎,瞬间老实了。 “可是有事?”长孙景淮不再看他,垂下眸子把玩起手边的鱼食。 冉子骥一甩衣袖,在他身旁的长凳上坐下:“我今日去了将军府。” 他说着偷偷瞟一眼眼前的男子一眼,白衣少年目光浅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抬眸看看他示意他接着说。 “那沈家大小姐到是比寻常女子有趣些。”他顿了顿笑道“想来也是,敢给你下毒的,岂是寻常人。” 长孙景淮深知冉子骥那爱打趣人的恶趣味,闻言撇过头去,也不理他。 脑中却是想着那天晚上的小姑娘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该有的眼神。 传闻沈家嫡女,毫无规矩,粗鄙不堪,性子顽劣,整日只会舞刀弄枪。可那样的沉寂的眼神着实不像个只会舞刀弄枪的顽劣之人。 倒像是经历了这世间的诸般苦楚,在年轮的磨损中,沉淀了所有的悲喜,余下的便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那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眸。 冉子骥看着他走神的模样有些无语,轻咳了声继续说道:“她中的是常思毒,这毒北靖少有,想来那常思应当不是她自己下的。 “常思毒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却是极为阴毒,她既然有手段让人诊不出脉,想要引起前去,寻常毒物足以,没必要用那般阴毒的药。 “我仔细问过王太医等人,先前她的脉象十分奇特,似有似无完摸不到,应该是用了别的东西混淆了脉象。” 他说着看看长孙景淮,眼神认真:“沈家这个小姐,不简单。” 不管是从她给长孙景淮下毒手法,还是她的毒,亦或是还是她自身所中的毒,哪一样都不简单。 长孙景淮回过神,看了看他并未表态,不简单又如何,不过是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小姑娘罢了。 “廖阳,派人盯紧她。”长孙景淮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话间已经坐起身来。 廖阳从暗处出来,恭敬的应了一声便又隐到了暗处。 “老九。”冉子骥看着他,面上有些犹豫“你当真想用她。” 白衣少年撇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而拿起手边的鱼食投到凉亭下的水池里,池子里原本静止不动的锦鲤一拥而上。 白衣少年看着水中群鱼争食的场面,面上一片淡然:“有何不可。” “她虽擅毒,却不见得能能解毒,此女心机颇深,不知是敌是友。”冉子骥面上有几分犹豫“况且,她背后是将军府,不是寻常人家。” 若是寻常人家,那若有不对杀了便是,可这女子却是朝中大臣的嫡女,可一旦牵扯到朝中官员,还是沈家这样名声显赫的功勋之家便会将局势变得复杂许多。 “子骥。”长孙景淮捏着鱼食的手紧了紧:“没有多少时间了。” 冉子骥闻言一顿,瞬间泄了气,有些颓然道:“再看看吧,若她当真没问题,那也不是不行,我会盯紧了的。” 他说着将头撇开些,目光所及之处,是君离忧正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练剑,他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还有些瘦弱,一招一式却已经颇具样式。 “这招式看着到是眼熟。”他冲着长孙景淮眨眨眼“你教的?” 长孙景淮轻轻扫他一眼,并未反驳,冉子骥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老九!” 他提高了语调,活像是被人背叛的小媳妇:“你有那时间怎的不教教我?” “在云中时,你爹整日提着剑逼着你学,你不愿意学,如今来了帝京倒是想学了。” 长孙景淮说着有些嫌弃“你要想学让廖阳教你。” 冉子骥想到在云中被他爹逼着练武那段凄惨的时光,又想着廖阳那冷心冷面的模样,连忙摇摇头:“不了,不了,我开玩笑的。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看些医书。” 他并非真的想学,只是惊讶与长孙景淮会将这剑术教给眼前的少年。 他看着远处的人,面上有些担忧:“如今北靖局势不明,他那身份……你这样将他留在府中当真没事吗?” 在这帝京城里,长孙景淮这个太子的身边,就是个鲜活的靶子,更何况,他还是不受帝王宠爱,常年不在帝京的太子。 这帝京城里盼着他死的,等着抓他把柄的,实在太多了,偏偏那人还是那样特殊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白衣少年似乎对如今的局势丝毫不惧。 他飒然一笑:“北靖这些阿猫阿狗,蹦的太久了也该收拾了。” 第三十章 老太太回府 () 待老太太三人回到府中已是下午时分,正午时候那耀眼的烈日,此时散发出独特的光芒,斜斜的挂在天边。 如血的残阳将天际染得通红,霞云漫天,整个将军府在这落日余晖下,更加显得壮丽威严。 三人刚下马车,便听闻沈煜宁已经清醒过来,情况逐渐好转的消息。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几人面上带了几分欢喜之意,刚进府便匆匆忙向着锦绣院走去。 至于沈煜宁中毒一事,这事知情的人本就只有少数,旁的下人也只是听到些许风声对具体情况却并不清楚。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沈煜宁中毒一事还牵扯到了沈煜清,老太爷一早就吩咐了管家下了令不准妄议,所以这事自然也无人告知三人。 “老夫人,这菩萨定是感受到了您的诚心,显灵了。”张嬷嬷一边走着一边笑道,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醒了也是好事。 “老夫人心善又福缘深厚,便是菩萨也给老夫人面子呢。”林姨娘语气十分真诚,说话间眼底满是笑意。 “就是,大姐姐此番能逢凶化吉,得亏了祖母心诚呢。”沈煜清也连忙开口道。 老太太嘴上不说,面上却是多了几分笑意。 沈煜清终究年幼,嘴上虽是说着欢喜的话,转过头来,脸上却是没忍住露出几分不快来。 这沈煜宁不是说就快要不行了么,怎么才去了趟九华山,突然就好转了,沈煜宁果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林姨娘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连忙收起脸上的不快,又露出些欢喜的模样来。 路过的下人纷纷行礼,林姨娘嘴角带笑,面色温和,跟在老太太身后,脊背挺得笔直,端的是一派女主人的气势。 “老夫人,林姨娘,三小姐。”管家在半路将一行人拦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头看向沈煜清。 “三小姐,老太爷请您过去。”他看了看沈煜清身后的墨菊继续道:“墨菊也一同过去。” 沈老太太一愣,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叫沈煜清过去,还这般着急,这才刚回府管家便过来拦人,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管家面上有些为难,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实在难办,斟酌一番才回道道:“没什么大事,是老太爷要问三小姐的丫鬟墨菊几句话。” 老太太看着管家满脸难色,也就没在多问,到底怎么回事,一会看了沈煜宁回去荣安堂知道了。 沈煜清有些不安的看了林姨娘一眼,林姨娘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既然老太爷有事要问墨菊,你便带着墨菊跟管家去吧,大小姐那里,你不必担心,有姨娘和老夫人呢。” 沈煜清定定神,朝着她点点头,又跟沈老太太告别后才转身带着墨菊,跟着管家一路向着荣安堂走去。 “姑娘,老夫人和林姨娘朝着这边来了。”巧颜端着药,挑了帘子进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掌了灯,将灰暗的房间照的亮堂些。 沈煜宁正倚在床头就着烛光正在看书,闻言不曾抬头,只淡淡道:“如此,你便出去迎一迎吧。” 巧颜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应声退了出去,沈煜宁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院中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床上的小姑娘嘴角轻轻扬了扬,便看见巧颜打了帘子带着几人进来。 “煜宁见过祖母。”床上的小姑娘率先开口,说着看了眼老太太身后的人也轻声道:“见过林姨娘。” 老太太那张威仪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温和的神色,对着她点点头。 这个孙女她如今虽说不上喜欢,之前也确实厌烦的很,但这段时间小姑娘的改变她也都看在眼里。 此番这人又病的这般重,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早些年心中的那几分不喜也就淡了。 如今看着这小姑娘瘦的这般吓人,想来这些日子也是受了些罪,如今她才去九华山求了菩萨,这小姑娘便好了。 老太太信佛,此番倒是觉得,这或许是因为她跟这孙女有些缘分,这般想着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道:“醒了便好,身子可还有不适?” “劳烦祖母挂心,已经好多了,太医说只需仔细养上几日便可痊愈了。”小姑娘声音里还有几分虚弱,语气却是十分恭敬。 说着看了眼老太太身后的林姨娘一眼,眸光微敛继续道:“今日才醒来就听闻祖母带着林姨娘和三妹妹去了九华山替煜宁祈福。” 她说着便挣扎着下了床,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太太行一礼,说道:“承蒙祖先庇佑,煜宁才能免过一难,祖母大恩,煜宁感激不尽。” 老太太一惊,看了身后的张嬷嬷一眼。 张嬷嬷会意连忙上前去将她扶住,笑着道:“大小姐,老夫人平日里最为和善,嘴上不说,这心里啊可疼着你呢,你这身子尚未痊愈可不敢这般折腾。” “张嬷嬷说的极是,你身子还未好,得好好养着才行,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依着性子胡来。”林姨娘虽说着责怪的话,语气里却是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看着沈煜宁的眼里满是柔和,这般慈母的做派当真是让人感动呢。 巧颜却是不领情,偷偷的瞪了她一眼,自家小姐如今性子好着呢。 沈煜宁面上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亲近,倒是显得生疏了几分,既不反驳也不说话。 林姨娘没有得到回应心下虽恼,面上却是越发的柔和了。 沈煜宁被她和张嬷嬷扶着又躺回到床上去,看了看一旁的巧颜,皱着眉开口道:“巧颜,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沏茶。” 巧颜看看手中的药,无奈之下,只好又将药碗放下,匆匆跑出去沏茶。 沈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清秋没有在屋子里伺候。 这巧颜一个人只照顾沈煜宁一个人还行,她们到来后,只有一个人便明显有些不够使唤。 老太太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姑娘问道:“怎的不见清秋那个丫鬟?莫不是趁着你这病重她便偷懒去了。” 她说着邹起眉头道:“改明儿让牙婆子带几个人过来,你自己再挑上两个。” “那煜宁便先谢过祖母了。”沈煜宁柔声道了谢又连忙解释道:“祖母可别冤枉了清秋,她呀,才不是偷懒呢,是被祖父寻了去。” 她说着脸上带了几分担忧:“这都去了大半天了,也不见回来。” 第三十一章 听闻中毒 () 巧颜提着小巧的铜水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又取过一旁几案上的紫砂壶来沏茶。 流水声将屋里略显沉闷的气氛打破了些。 林姨娘眸光闪了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沈老太太若有所思,这沈煜宁刚好,身边的大丫鬟和沈煜清便一起被叫了过去。 “你这病来的突然,如今好了也是幸事。” 老太太语气和蔼,面上有些疑惑道:“之前那些个郎中,太医不是一直诊不出病因吗?如今既然好了,可知晓是何病了?” “知晓了。”沈煜宁朝她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不是病,是中了毒,服了解毒的药,便不再发热了。” 她面色还有些苍白,说起话也来也轻声细语的,听在林姨娘耳中却是犹如惊雷。 屋子里略显灰暗的烛光将林姨娘的脸色印得更是青白一片。 沈煜宁似乎没有看见她那难看的面色一般,继续开口道:“今日一早便呕了血,太医来看说着中了慢性毒药,这发热的症状便是中毒引起的。” “慢性毒?”老太太神色一紧盯着她问道:“怎的从前没有诊断出来。” 沈煜宁点点头,她说着眼神有些惶恐,似乎是十分后怕:“太医说是这毒并不是我们北靖之物,十分少见,之前不曾毒发,所以一直诊不出来。” 她看看沈老太太略微难看的脸继续道:“今日来的王太医和府医都未曾见过这毒,想来先前那些大夫也是如此。 “得亏了祖母去求了菩萨,得菩萨庇佑,这才正巧遇上了太医院新来的冉太医,医术颇高又恰巧认识此毒这才解了的。”小姑娘面不改色将帽子扣在冉子骥头上。 “清秋和江侍卫奉了祖父的命搜查锦绣院,抓到了一个下毒的小丫鬟,清秋便是为着这事被祖父叫了去。” 林姨娘面上毫无波澜,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似在认真的听她说的话,袖中的手却是微微抖了抖。 “我那时刚醒来也是昏昏沉沉的,这事具体如何也不甚清楚,好些事都是巧颜告知与我的。”她声音有些低,似没多大力气。 巧颜捏了茶盅给几人沏好了茶,沈煜宁看了她一眼。 巧颜接口道:“老夫人,您可不知道,那下毒之人着实歹毒,用了那些个郎中大夫都不认识的毒药,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我们姑娘呢。” 她说着有些庆幸道:“多亏了冉太医见多识广,医术精湛,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叫常思的毒药,不然姑娘可要造遭大罪了。” 可不是嘛,那么长的针一根根扎进肉里,还要放血,可不是遭大罪嘛。 林姨娘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这茶是刚倒好的,还有些烫人,她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 众人话头一顿,纷纷朝着她看去。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沈煜宁便率先开口问道:“姨娘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她说着看了屋里一圈,似才发现沈煜清没有一同过来,有些疑惑道:“三妹妹怎么没有一同前来?姨娘和三妹妹可是去九华山累着了?” 她说着面上有些感动道:“听闻这些日子三妹妹日日为我抄写经书祈福,人都瘦了,姨娘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想来是身子吃不消,可是病了?” 她看了看巧颜担忧道:“巧颜你去请府医过来看看姨娘身子可有大碍,一会再去三妹妹院里看看。” 林姨娘脸色僵了僵,只得强笑着拦住就要出门的巧颜道:“不用了,我没事。只是这杯子太烫,方才没留意,手滑了,可是吓到你了?” 林姨娘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看着沈煜宁笑道:“煜清也没事,她本是要一同前来的,只是半道上被老太爷寻了去,姨娘估摸着,那丫头,明日便会过来看你了。” “这样啊,三妹妹和姨娘没事就好。”小姑娘语气轻柔,似松了口气。 转而面上有些疑惑,看看几人问道:“祖父不是在审问下毒的丫鬟吗?怎的把三妹妹寻了去。” 老太太看她神情真挚,不想说谎的样子,再想想她这些日子她确实病的厉害,如今才刚醒,自然也是一知半解,也就没再多问。 只嘱咐她好生闲养着,便带着张嬷嬷出了门,具体什么情况回了荣安堂自然就知道了。 出门时略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姨娘一眼,堂堂将军府的嫡女竟是在府里中了毒这么久了众人竟不得而知,如今还牵扯到了庶出的小姐。 林姨娘强笑着又安慰了沈煜宁几句,见她一片懵懂的样子,这才寻了个借口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老夫人。”老太太刚出锦绣院的院门,林姨娘便快步追了上去:“妾身送您回去,顺道去看看清姐儿,也不知道老太爷寻她是为何事。” 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似方才在屋里脸色难看的人不是她,沈老太太没有反驳。 林姨娘虽是个妾,但宫里的德妃娘娘正得宠,五皇子也颇具贤名,尚书府如今势大,将军府虽不屑去讨好,却也不能轻易得罪。 她出生名门,这些人情世故自幼便开始学,早已深入骨髓,外加上也不是正经的婆媳,所以这么些年来她对林茹也颇为宽容。 沈忠身为武将性子耿直,不懂变通本,就树敌颇多,他又向来不注重这些人情世故。 这些年更是因着沈煜宁没少得罪人,旁的不说,就单是那晋伯侯府就被他前去闹了几次。 幸好这侯府的老太太同她素来关系要好,侯府的人也知晓沈忠那护犊子的倔脾气便也没太过计较。 这些年要不是她一直周旋在这帝京的后宅之间,沈忠恐怕早就不知道被参了多少次了。 一行人,远远的便看见荣安堂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仆役、侍卫在屋外候了一层又一层。 林姨娘目不斜视,面色平静的跟着老太太踏了进去。 屋内,沈老太爷端坐在首位上面色阴沉,俩边站着面无表情的侍卫江白和面色严肃的锦绣院丫鬟清秋。 墨菊和春晓双双跪在地上,沈煜清坐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 看见林姨娘进来,她猛地站起来便像朝她走去,林姨娘看着她,目光平静。沈煜清看着林姨娘深沉的眼眸,心底安定了些。 她收回跨出的脚,恭敬的向老太太行一礼道:“祖母,姨娘,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大姐姐身子如何了?” 第三十二章 沈煜清的嫉恨 () 老太太眼神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便越过她朝着沈老太爷走出,坐在他身边空着的太师椅上。 跟在她身后的林姨娘连忙接口道:“好多了,只是病了些日子瘦了许多,慢慢养着就好了。” 林姨娘说着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沈煜清眼底的急色悄悄退了些,笑道:“真是太好了,这些天可把我担心坏了。” 沈老太爷看着表情真挚的沈煜清眼里有些探究。 沈老太太看了沈煜清和林姨娘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忠道:“在锦绣院里,听闻煜宁是中了毒?” 沈老太爷回过神来面色难看,微微颔首。 老太太看着地上跪在的俩个丫鬟厉声道:“老身到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敢在我将军府里作妖。” “可不是嘛,妾身也着实好奇是何人如此大胆。” 老太太话音才落,林姨娘便立马接口道:“不知老太爷寻三小姐过来,可是与这事有关?” 她问的坦荡,沈老太爷冷哼一声道:“那个叫春晓的丫鬟,一口咬定这毒是煜清身边的丫鬟墨菊下的。” 老太太似才听闻,有几分惊讶,转头看向沈煜清问道:“竟有此事,煜清可知是何故?” “回祖母,煜清不知。”沈煜清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咬咬嘴唇道:“这丫鬟也不知受了何人指使,竟然恶语中伤墨菊,实在可恶。” “你如何确定她是恶语中伤?”老太太看着她,眸光犀利。 沈煜清脸色白了白,带着几分委屈道:“墨菊跟着煜清已有多年,素来安分,断然不是那般心肠歹毒之人。” 老太太并不接话,也不再看她。 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丫鬟问道:“你叫春晓?你可有证据证明这药是墨菊下的?” 沈老太爷面色难看,若是这春晓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这事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没有弄清楚了。 跪在地上的墨菊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毒本就不是她下的,春晓哪里来的证据。 “回老夫人,奴婢虽没有证据,但是奴婢绝对没有说谎,这毒真的是三小姐的丫鬟墨菊下的,是她陷害奴婢!”春晓不断的磕着头。 墨菊听得怒火中烧,却也不敢放肆,只得狠狠瞪着她。 沈煜清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看看在场几人,突的跪在了地上:“祖父,这丫鬟不分青红皂白便胡乱攀扯,莫不是祖父宁愿信她,也不愿意相信煜清?” 她说着眼底带了几分委屈:“祖母也不相信煜清吗?” “三小姐。”清秋接过她的话开口道:“奴婢也着实不相信此事与墨菊有关,可春晓口口声声咬定了这毒是墨菊下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是想查清此事,还墨菊一个青白。” “放肆!”沈煜清沉声喝道“这里哪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这春晓是姨娘的人,如今怎么突然反咬她一口,况且,这下毒之事根本没让她知道,她又是怎么被抓到的。 这事太过蹊跷,没准就是这锦绣院下的套。 林姨娘初见春晓时虽也惊讶,但她毕竟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眼神略带阴狠的看着地上的春晓。 “我家姑娘身子未愈,奴婢今日在这里便是替我家姑娘讨个公道。”清秋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清秋,你起来吧。”沈老太爷看了沈煜清一眼,开口道:“清秋是我叫来的。” 清秋朝着沈老太爷行了礼便目不斜视的又站了回去。 沈煜清嫉妒的眼底发红,沈忠素来偏向沈煜宁,如今竟是连带着她的丫鬟也一同护着。 其实沈忠对沈煜清自来的极好的,将军府里人口简单,自来没有嫡庶之分。 在沈忠眼里,沈煜宁是她的孙女,沈煜清同样也是。 府里有什么东西自来都是人手一份,包括常年不在帝京的二房在内,从不曾短过谁。 因着沈煜宁自幼没了母亲,五岁年又不在身边所以刚回府那段时间沈忠对她格外偏爱些。 偏偏沈煜宁又是个爱惹事的,隔三岔五的便闹成点事,更是让他多费了些心思。 对比起来,沈煜清自幼便知礼懂事,自然也不用他过多的费心。 可这在沈煜清眼里便成了嫡庶之分,就因为沈煜宁是嫡她是庶,所以不管沈煜宁再如何闯祸,沈忠也会护着她。 沈老太爷自是不知道沈煜清在想些什么,只目光深沉的看了墨菊一眼沉声道:“墨菊,昨日你可曾去过春晓的屋子里?” “去,去过。”墨菊身子有些发颤,三小姐这些日子被禁足,时常发脾气,连带着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往日里同她交好的丫鬟,早不知道背地里笑了她多少次,这些日子她不顺心便时常去寻春晓说话。 昨日才得知要同老夫人一起去九华山,想着依着三小姐和林姨娘的手段,此去回来怕是离解禁也不远了,心底开心便又去寻了春晓说话。 “那常思叶可是你放在她屋里的?”沈老将军的话将她思绪部打断。 墨菊将头磕的砰砰作响连忙道:“不是的,奴婢不知道什么常思叶,老太爷,奴婢与春晓乃是同乡,素来有些往来,昨日只是去寻她说会话。” 她作为三小姐的大丫鬟,自然是知道三小姐求了林姨娘给大小姐下常思叶的事的。可这事做的隐蔽,那锦绣院下毒的丫鬟也是秋嬷嬷亲自寻的。 就是连她也不知道是何人,却也知道绝不可能是春晓。 这不过去一趟九华山,怎的这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锦绣院里,沈煜宁老太太和林姨娘刚走不久,沈煜宁喝了药躺在床上看书,巧颜无事,便坐在一旁做着女红。 沈煜宁眸光微微扫过窗边的黑影,对着巧颜道:“巧颜,这清秋怎的还不见回来,你扶我去荣安堂看看。” “姑娘不可。”巧颜手中一顿连忙阻止道:“你这身子未好,夜里风寒,万万不可啊。” “可这清秋都去了半响了,也不见回来,我这心里实在难安。”沈煜宁语气有些担忧。 “姑娘,奴婢去.......”巧颜看看还有些虚弱的沈煜宁脱口而出的话一顿变成了:“奴婢寻个人去荣安堂看看?” 沈煜宁此时确实身体有些虚弱,实在无奈只能点头道:“那你出门寻个丫鬟来,我有事吩咐。” 巧颜见沈煜宁不提亲自过去的话,心底安定了几分,连忙出门去找人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推了门进来。 第三十三章 墨菊身死 () 沈煜宁有些疑惑的看了巧颜一眼,如今虽不算太晚,但院里的丫鬟大多都回了屋子了,从这里到下人房也不算近。 “半路上遇到素心,便将她带来了。”巧颜笑着解释道。 “你叫素心?”沈煜宁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奴婢素心见过大小姐。”叫素心的丫鬟规规矩矩的朝着沈煜宁行了礼。 她抬眸偷偷打量了沈煜宁一眼,小姑娘正看着她,眼神清澈如水,好似能倒映出她的内心,她慌忙垂下眼眸。 “你不必紧张。”小姑娘声音还有些虚弱:“清秋去了荣安堂许久还不曾回来,我这里离不开巧颜,你去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素心低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待人走远了,沈煜宁才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丫鬟是何事入府的?” 巧颜想了想开口道:“是三个月前来的,这丫鬟手巧,姑娘往日爱吃的那个点心便是她做的。” 沈煜宁点点头,不再开口,又低头看起了书。 素心得了沈煜宁的令,便一路小跑着过去,门口有专门守着的丫鬟婆子,素心道明的来意,丫鬟们也不曾为难她,便放了她进去。 此时屋里春晓和墨菊的争执声颇大,她犹豫一番并未进到里屋,只是在屋外候着,将屋里的一切看在眼底听在耳中。 荣安堂里,一时之间变成了俩个丫鬟在互相攀咬。 墨菊盯着春晓的眼里恨极,这春晓平日里跟她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 俩人是同乡,又是同时入的府,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也时常照顾俩分,不曾想竟是个白眼狼。 清秋偷偷打量着众人,沈老太爷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老太太面色难看却也没有打断,林姨娘到是十分淡定,没有一丝急色。 林姨娘此时是真的放下心来,这春晓虽叫嚣的厉害,却是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不过几句口头上的话罢了,谁都能说。 “老太爷,奴婢与大小姐无冤无仇,实在没有理由要害大小姐啊。”墨菊能当沈煜清的大丫鬟,城府,胆识自然是有的。 如今她也渐渐安定下来,反口咬向春晓:“况且,奴婢不过是玉兰院里的一个小丫鬟,不比春晓在锦绣院里做事,这如何能将手伸到大小姐院里去。” “墨菊。你下毒害人,到现在你还想诬陷与我!”春晓怒火中烧。 她盯着墨菊的眼里满是狠辣:“你前些日子还向我抱怨,因着赵女官连连称赞大小姐,三小姐这些日子日日发脾气,过了没几天,大小姐便病倒了。” 她虽没有直说是沈煜清指示的,但在场又有谁听不出来。 春晓说完也没有去看林姨娘,这话反正先前已经同老太爷说过了,如今闹成这般,也无所顾忌了。 沈煜清跪在地上猛地抬起头来,好似十分震惊,身影晃了晃。 她死死的盯着墨菊,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眼底却是有着说不出的狠戾。 她久久不语,半响才回神道:“还望祖父和祖母替煜清做主,这丫鬟,这丫鬟污蔑墨菊不算,如今竟是连同我一起编排了,实在血口喷人。” 她说着重重的磕了几分头,那悲愤欲绝的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爱。 墨菊被沈煜清那一眼看着心惊肉跳,她眼神有些慌乱连忙磕头道:“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同你说过这样的话。 “到是你时常同我抱怨大小姐不肯重用与你,莫不是你怀恨在心才给大小姐下的毒。” 她说着连连磕头“还请老太爷,老夫人明鉴,这春晓中伤奴婢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三小姐也不放过,其心可诛啊。” 她看着春晓面上发狠,目露凶光:“春晓,你究竟受了何人指使要这般挑拨三小姐同大小姐的关系?” 林姨娘一言不发,看着春晓目光却像是淬了毒。 如今春晓这么一说,便是最后洗清了墨菊的下药的嫌疑,煜清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春晓,煜宁便是不曾重用你,你也不该怀恨在心下毒害她啊,煜清与你素无恩怨,你这是想逼死她吗?”林姨娘面上痛心疾首 “你也是有爹生有娘养的,怎地这般黑了心肠?”虽是对着春晓说,那一字一句却是重重的印在墨菊心上。 春晓的家人早就没了,当初林姨娘会让她跟着三小姐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还有亲人可以被林姨娘拿捏在手里。 林姨娘这是在提醒她啊,墨菊面色惨白,分明是还是寒冬,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春晓。”沈老太太开口道“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还是仅是你一面之词?” 春晓一时间有些犹豫,要说证据,那便只有林姨娘那些赏赐。 林姨娘背着府里在锦绣院安插眼线,这本就是欺上瞒下,可这样一来她自己也就暴露了。 “江白。”沈老太爷怒发冲冠,“将这俩个丫鬟拖下去,都给我打!” 他早就憋着火听着两个丫鬟在这攀咬半天了。 既然攀咬不出什么结果,那便打出个结果,打死为止。 沈老太爷一生戎马,连骨子里都自带着一股凶煞之气。 如今发起火来那更是周身煞气肆意,在场几人只觉得心间都颤了颤。 “老太爷,饶命啊!”春晓和墨菊不断的磕着头。 墨菊抬眸,看着林姨娘的眼里满是哀求,林姨娘袖中的手动了动,墨菊面上血色褪尽。 “奴婢冤枉啊!”春晓看着看看面无表情的沈老太爷心底着急,她撇过头看向一旁面色平静的林姨娘眼底染上了疯狂。 “老太爷,奴婢说!”还不等她开口,墨菊便率先开口道:“药是春晓下的,奴婢有证据。” “奴婢与春晓是同乡,素有往来,前几日奴婢去寻她,便看见她鬼鬼祟祟在府外同一个男人讲话。 “被奴婢撞见了她解释说那是她的相好,奴婢与她感情好,一时间鬼迷心窍,竟是帮她隐瞒了下来。” 她说着目光盯着春晓发了狠:“不曾想,春晓竟是这般狼心狗肺,竟敢下毒谋害大小姐在先,又污蔑三小姐挑拨主子关系在后。如今想来,那人恐怕不是她的相好这般简单。” 她说的又快又狠,打得春晓措手不及,她眸光微微扫过林姨娘。 林姨娘袖中的手向她示意了下,墨菊眼里便带了几分决然,她看向春晓眸光诡异又人。 她口中继续道:“奴婢不知道春晓到底为何这般害奴婢害将军府,但绝无半点虚言,奴婢愿已死明志。”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冲向门外的柱子,一头栽了上去。 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便正对着屋外候着的素心,一双诡异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 第三十四章 女官辞别 () 北靖的帝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将军府嫡女中毒的消息不过几日便传遍了整个帝京。 先前沈煜宁因太子相思成疾的传言余热还未散去,这次又传出中毒的传闻,一时之间掀起了无数热潮。 消息才传进府,荣安堂里,沈老太太震怒不已。 将府中下人部清查了一遍,却是无果,这流言好似压根不是从将军府里传出去的。 林姨娘更是气的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不曾出来。 这次的传闻不同于上一次,虽说主角都是沈煜宁,可这次的消息却是牵扯到了她的女儿沈煜清。 不管荣安堂和墨兰院如今是何氛围,锦绣院里却是一片安宁。 好似外头的所有传言对其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自解了毒,沈煜宁的身子便一日比一日大好起来,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是人看上去消瘦了许多。 “姑娘,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再过几日便是九冬宴了,可耽搁不得。”清秋端了补品进来。 “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沈煜宁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少女的容貌,黛眉微皱。 这场病让她一下子瘦了许多,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也尖了些,少了些孩子气,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青涩。 此前便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如今瘦下来了才惊觉,这长相竟是与她原先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清秋却是不曾注意到小姑娘的走神。 她将手中的补品放在沈煜宁面前,这才将这几日帝京里的流言蜚语尽数给沈煜宁说了个遍。 小姑娘一边吃着补品,一边安静的听着,面上一丝情绪起伏也无,好似那些个传闻的主角不是她一般。 清秋心底暗暗赞叹道:姑娘如今真是越来越稳重了,那周身气势十足。 这般不动声色的模样竟是还有几分好看。 她甩甩头,将那些杂乱的思想抛开些。 看了看面色沉静的沈煜宁继续开口道:“去燕国的使臣说是在九冬宴上决定,年后一周便出发。 她说着拿出些书信来,递给沈煜宁继续道:“这是莫衍这段时间送来的书信,先前姑娘病着,奴婢便擅自做主替姑娘收着了。” 沈煜宁闻言将思绪收敛了些,伸手接过清秋手中的书信:“你做的很好,日后有宁燕的书信第一时间送过来。” 清秋点头应下,便听见巧颜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喜意:“姑娘,赵姑姑来了。” 这些日子沈煜宁病重赵女官也来看望过几次。 后来因着宫里有事,赵女官便先回了宫里,今日听闻沈煜宁身子大好便立马赶了过来看望。 “快请姑姑进来。”沈煜宁话音才落下,巧颜便带着赵女官走了进来。 “大小姐身子可好些了。”赵女官今日并未穿女官的服饰,只着一袭素色锦衣,看着沈煜宁的眼底透露出关切。 她虽与这小姑娘相处的日子并不久,但却是真心有几分喜欢这小姑娘的。 初时听闻她人快不行了也是难过了几日,索性如今也好了。 她看着如今瘦了许多的人皱眉道:“怎的瘦了这么多。” “已经大好了,劳烦姑姑挂心了。”沈煜宁笑道:“瘦些不是更好看吗?” 赵女官听到她打趣话,笑着点点头道:“还别说,瘦了倒是更像个大姑娘了。” 沈煜宁朝她笑笑,开口问道:“姑姑这些日子都不曾来府中,可是宫里事务繁杂?” “正是,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一来是看看你,二来也是想向老夫人请辞。”赵女官看着眼前清瘦的小姑娘柔声道。 “如今太子归京,再过几日便是九冬宴了,紧接着又是年关,宫中事务繁杂,只怕是不能继续留在府中教导你了。”她说着带了几分可惜,这师徒缘分终究是太浅了。 “姑姑于煜宁有再造之恩,煜宁不甚感激。”小姑娘说着便恭恭敬敬的向着她行了个师生礼。 赵女官并未推辞,眼中含笑受了她的礼便立马将她扶起笑道:“大小姐天资聪颖,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赵女官说着似想到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白瓷瓶递给沈煜宁道:“这药丸是我出宫时,冉太医让我带给你补身子的。” 沈煜宁看着这小巧的白瓷瓶子,有瞬间的恍神,似乎又看到那日烛火摇曳下,黑衣少年那张姿容动人的面容和那双冷漠又疏离的眸子。 她微微敛神,伸手接过轻笑道:“那便请姑姑替我谢谢他了。” 她说着将瓶子放入袖中继续道:“我如今身子大好,这几日正好要去荣安跟祖母请安,今日便同姑姑一道去吧,正好也让祖母放心些。” 赵女官微微颔首,沈煜宁便带了丫鬟同她一道出了门。 老太太会特意请了女先生进府教导她琴棋书画,便是不想她当众丢人,此番去荣安堂便也是想安一安老太太的心。 沈煜宁要参加九冬宴,一方面是为了找个女夫子让自己接下来所有的改变都正言顺化。 毕竟她与从前的沈煜宁性子相差甚大,旁人若是细究起来,有个名头总归是好的,谁还没有个少不更事的时候。 另一方面则是想着若拔得头筹,那趁着这次机会求得恩典能跟着前去燕国的使者一同前往燕国。 只是如今小十突然出现在北靖,她的计划却是要变上一变了。 一路上思想纷杂,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荣安堂门口。 清秋看着屋门外那根重新刷了黑漆的柱子,眼前似又浮现出墨菊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来。 对于墨菊她是同情的,同样是下人,她自然明白有些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却并不觉得愧疚。 墨菊是林姨娘的爪牙,她不知道林姨娘究竟是如何做到让墨菊能够为了保住沈煜清的名声而不惜撞死。 但她却知道若不是自家姑娘聪明,那如今死的恐怕就不是墨菊了。 沈煜宁似有所觉,以为她想到死去的墨菊有些害怕,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担忧,清秋心思微敛冲她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门口的小丫鬟远远看见她们便迎了上来,沈煜宁这才转过头来,跟着抬脚走了进去。 沈老太爷这些日子忙于朝堂之事并不在府内,沈煜清被沈老太爷罚了禁足,关在祠堂里。 墨菊已死,一切死无对证,沈忠便是有再多怀疑,沈煜清也终究是他的孙女。 沈老夫人今日一身暗红色锦绣长扣衣,衬得她年轻了许多。 林姨娘也在屋内,看到沈煜宁进来似乎有些惊讶,微微福身道:“大小姐身子才刚好,怎的就下床了。” 第三十五章 掌掴秋嬷嬷 () 沈煜宁朝着林姨娘点点头,转头向着朝她看来的老太太请了安。 才笑道:“今日姑姑前来看望煜宁,说是要来祖母这里,如今我身子好些了便想着一道过来给祖母请安,这些日子让祖父和祖母担忧了,煜宁甚是不安。” “身体好些了?”老太太点点头,脸上虽没什么笑意,目光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 沈煜宁颔首浅笑道:“已经大好了,劳烦祖母和祖父一直挂心,煜宁谢过祖母。”她说着又规规矩矩的给沈老太太行了礼。 看着她如今这般知礼的模样,老太太脸上也柔和了几分。 看着沈煜宁眉宇间还有几分病态,便示意她坐下。 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女官。 赵女官见老太太看着她,上前见了礼,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听闻赵女官日后不来走,老太太就算心底不愿,也只能笑着应下,面上却是有几分担忧。 之前虽听闻赵女官说沈煜宁学东西极快,也学的很好。 可这姑娘前些日子病的那般厉害,整个人都是糊涂的,更别提学东西了。 如今离九冬宴不过只有几日了,这赵女官一走,这去再去找个夫子也要些时日,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似是看出老太太的顾虑,赵女官看了眼身边低眉顺目的沈煜宁。 笑道:“至于大小姐的情况,先前我虽与老夫人说过几句,却不甚详细,如今我也不满老夫人。 “旁的不敢说,就琴这一项上,前段时间我已是倾囊相授,大小姐聪慧过人,心思通透,一点就通更是能举一反三,学东西也快。 “尤其是那意境极为出色,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至于技艺上这些日子便好好练习便可。” 得了赵女官的保证,老太太悬着的心也放下些来。 她本就不求沈煜宁能拿什么好名次,只要不丢人便是谢天谢地了。 走出荣安堂时已是午时。 “煜宁。”林姨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煜宁脚步微顿,转身看向身后款款而来的林姨娘。 “这些日子姨娘忙着府里的事,没去看你,可有怪姨娘?” 她自然的拉过沈煜宁垂着的手,语气亲切,好似一对真正的母女。 她微微收回手,嘴角轻扬道:“姨娘,前些日子姑姑教导礼仪说,妾室见了嫡女是要行礼的。” 她语气平静,目光清澈:“不过我素来敬重姨娘,姨娘自然不用行礼。 “只是这般直呼嫡女名讳,若是叫人听到了怕是不好。传了出去旁人只会说我将军府不知礼数。 “往日我不懂这些礼数,已是放了很多过错,姨娘出身尚书府,想来这般礼数自是清楚的。” 小姑娘语气温温柔柔,却是没有丝毫往日的亲近。 林姨娘身子微僵,她身旁的秋嬷嬷立马开口道:“大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前段时间你病着,姨娘整日整夜的照顾你,这些日子为了你,担心的饭都吃不下。 “你如今身子好了,便开始摆嫡女的普了?可怜这些年林姨娘当真是白疼你了,如今便是连叫个名字都不能叫了。” 秋嬷嬷是林姨娘身边的老人了,往日里因着林姨娘的关系,在沈煜宁这里颇为得脸,这般指责的话也不是没说过。 从前的沈煜宁是怎么样的呢,小姑娘仔细回忆了下。 从前的沈煜名虽跋扈却是十分敬重林氏,连着对秋嬷嬷的指责都是一副受教的模样。 满脸无措的看着她,然后等她再讲上几句大道理,这小姑娘便对她更是信服了。 而如今沈煜宁看着秋嬷嬷那狗仗人势的模样,却是没有一丝从前的神情。 一时间却也没有开口打断,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秋嬷嬷未曾发觉沈煜宁的反常,还想继续以往日的方式教育她。 林姨娘却是看着眼前小姑娘的脸心底却是暮的升起几分不安。 不等秋嬷嬷继续说什么,她连忙开口呵斥道:“嬷嬷别胡说!” 她看着沈煜宁眼角微微乏红,面上十分委屈:“大小姐岂是那般不知感恩之人,姑娘家的闺誉岂容你这般玷污。” 受了这般委屈,还一力维护她,果真是对她极好呢。 沈煜宁轻笑一声道:“姨娘说的极是,这般胆大妄为,刻意抹黑主子的奴才就该打了发卖出去。” 她说着顿了顿,看看眼前有些呆愣的秋嬷嬷继续道:“不过秋嬷嬷既是姨娘身边的老人了,那此番便小惩大诫,巧颜给我掌嘴。” 说罢又看向林姨娘诚恳道:“姨娘,我知你素来仁厚,可这刁奴实在可恨,竟敢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姨娘可不能轻饶了她。” 她说话间巧颜的巴掌已经落在了秋嬷嬷的脸上,秋嬷嬷愣神的功夫,已经被巧颜狠狠的打了两巴掌。 她刚反应过来想还手,却被沈煜宁身后的小丫鬟拉住了。 那小丫鬟个子虽小,却十分机灵,力气也是极大。 她紧紧抓住秋嬷嬷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一双大眼睛狠狠瞪了眼其余几个想要上前帮忙的丫鬟。 模样倒是确实有几分凶狠,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阻止。 巧颜下了狠手,手劲极大,不过片刻,秋嬷嬷脸上便红肿一片。 林姨娘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些年,将军府里没有主母,嫡女又敬重她,她虽是妾,却出生大家,嫡姐又是宫里的贵人,便是出了府那些高门夫人对她也是不敢轻看的。 她在将军府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府里谁不知秋嬷嬷是她的心腹。 那巴掌打在秋嬷嬷身上,和打在她脸上有何区别,沈煜宁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大小姐可是为着春晓那事介怀。”林姨娘看着沈煜宁的眼中满是莹莹泪光。 她似乎十分痛心道:“那丫鬟着实歹毒,竟是这般挑拨你与清儿,连带着你如今对我也不如从前亲近了。” 她说着擦擦眼角的泪:“煜清管理不慎,已经被罚去了祠堂,还不是何时能够出来。 “这大冷天的,祠堂那样阴冷的地方,姨娘只盼着她不要生病了才好。 “虽是心疼她,却没求上半句,就是怕大小姐心里头不舒畅,只是可怜了墨菊那丫鬟,以死证清白,竟是还是没能让大小姐信服吗。 “姨娘知道你是被春晓蒙蔽了,可你也不能拿秋嬷嬷出气呀? “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不过说错句话,你便这般狠毒的当众打她,她这般年纪了,你这让她往后还怎么做人,你这是要她的命啊!” 林姨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字字诛心,仿佛沈煜宁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第三十六章 撕破脸皮 () 事实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人们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所认为的“真相”。 没有实质的证据,墨菊以死证青白便是最能让人信服的,毕竟没有人不惜命。 来往的下人纷纷驻足瞩目,这段时间大小姐中毒一事众说云云。 府里早就下了令不让议论,这几天老太太处置的下人也有好几个。 下人们虽是人人自危险,但也终究阻止不了人性的八卦之根本。 清秋袖中的手狠狠握紧,林姨娘下毒害她家姑娘在先,如今又跟秋嬷嬷一口一个忘恩负义,心思歹毒。 一字一句哪一句话不是在指责自家小姐妄信小人之言,不明是非,不辨黑白。 这面上还非要做出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这般口蜜腹剑的抹黑自家姑娘才真是将姑娘往死路上逼。 沈煜宁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林姨娘,嘴角轻扬,果真是妙语连珠呢。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想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惜...... “林姨娘说的哪里话。”沈煜宁抬抬手,示意巧颜停手。 既没有动怒,也不曾委屈,只柔声道:“姨娘你生性温和,这些个下人都不将你放在眼里,你与我说话,这刁奴竟是越过你来指责我不敬姨娘。” 她说着看看被小丫鬟扣住的秋嬷嬷,面容带了些冷意:“姨娘身为我将军府的贵妾,自然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妾室,也算是煜宁的长辈。 “煜宁自问,这些年对姨娘也甚是敬重,几乎等同于敬重嫡母一般,姨娘莫非还不满足?” 围观的下人纷纷看向林姨娘,林姨娘在府里一向是端的主母的做派,再加上本身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看轻了去。 大小姐如今这话却是有些让人深思了,这等同嫡母却终究不是嫡母,林姨娘便是再像主母现在也终究还不是主母。 虽是这样想,却也没有下人敢议论,只不断的用眼神打量着。 林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面上却是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道:“大小姐怎的会这般想?我这些年掌管府中中逵是如何对这个府,如何对你,难道大小姐不知道吗?” 她说着脸颊便留下了两行清泪,看着沈煜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煜宁面上有些恼怒:“姨娘休要同我提这些年,这些年姨娘如何对我,我记得清楚。 “这些年来我又是如何对姨娘的,姨娘还记得吗?姨娘若是记得,今日又是何故将煜宁至于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 林姨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过是说她不敬长辈,不明事理,怎的如今变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沈煜宁却是丝毫不给林姨娘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旁的不说,就说这今日之事,妾室不可直呼嫡女名讳,这是北靖先皇定下的规矩。 “我虽敬重姨娘,但我将军府素来忠君爱国,比起姨娘我确是更敬重先皇,不过是提醒姨娘一句,便被着刁奴指着鼻子骂我不知感恩。” “煜宁虽胸无点墨,却也明白何为忠孝俩,若我明知姨娘触犯先皇的规矩却不言不语,眼睁睁看着将军府因姨娘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那就是不忠不孝。 “我若放任这奴才做出越过姨娘指责嫡女,这样以下犯上的事,让姨娘背负不敬嫡女的名声那才是对姨娘的不仁不义。” “姨娘出身尚书府,自来将规矩礼仪学的极好,难道姨娘也觉得惩罚秋嬷嬷是我做错了吗?” 在场众人纷纷愣在原地,这不是在说大小姐中毒之事吗,怎的突然扯到了先皇的规矩上。 林姨娘更是脸上铁青一片,这沈煜宁何时长了这样一张利嘴,她怎的半点不知。 要说这先皇从前为了杜绝宠妾灭妻之事,的确是有诸多对妾室的规定,其中就有妾室不能直呼嫡女名讳这一条。 可这么些年世人也都默认了那是指身份低贱的妾室,像林姨娘这样身份高贵的贵妾自然是不需要守着些个规矩的。 而如今她却是没法反驳,毕竟先皇说的是妾,却没有说过贵妾不是妾。 沈煜宁这番话,往轻了说那是她林茹不懂规矩,往重了说那便是她明知故犯,有损皇室威严。 林姨娘心底恨极,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大小姐当真是误会姨娘了,姨娘怎么会不敬先皇......” 沈煜宁却是打断道:“姨娘既然没有不敬先皇,那为何任由秋嬷嬷以下犯上随意指责于我。 “我令巧颜打了秋嬷嬷,姨娘又为何一副煜宁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指责于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姨娘故意让她败坏我的名声,至将军府与不顾呢。 “我顾忌姨娘心善才让巧颜掌了嘴,从头到尾不曾说过姨娘一句,也未曾怪过三妹妹半句不是,姨娘竟是觉得煜宁听信了谣言对你不甚亲近。” 她当真委屈极了,说着眼泪便要下来了,又强忍着:“既然姨娘能这般想我,那想来从前那百般疼爱也是假的。” 下人们看林姨娘的眼神又变了变,是啊,这大小姐乃是嫡女,身份尊贵,本就是受害者,中了毒也从头到尾不曾指责过谁半分。 这一个奴婢竟是无视先皇的规矩敢当众指责嫡女,便是打了也是应该,林姨娘的做法却是有些让人深思了。 “是姨娘一时想岔了,误会了大小姐,姨娘也是关心则乱。” 林姨娘连忙道:“只是这秋嬷嬷毕竟是姨娘身边的老人了,如何能劳大小姐动手。” 她说着转过头对着秋嬷嬷厉声道:“秋嬷嬷不敬嫡女以下犯上,自己掌嘴。” 秋嬷嬷还没想明白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却也知道自己这惩罚今日是如何也躲不过了。 只得抬起手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落在自己脸上,不敢有丝毫留情。 沈煜宁看着有些乏味,开口道:“既然姨娘想明白就好,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说罢,便带着身后的丫鬟施施然离开了。 清秋看着走在前面身形端庄的沈煜宁彻底的放心下来,幸好如今姑娘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当真是长大了呢,不似过去那般懵懂无知,错把仇人认做亲人了。 巧颜却是没清秋想的那般多,她心思本就单纯,又素来直爽,林姨娘下毒之事清秋和沈煜宁也没告诉她。 只不过她本就不喜林姨娘,如今看到她家姑娘不似从前那般和林姨娘亲近。 今日不仅让林姨娘吃了亏,还掌掴了秋嬷嬷那个老刁奴,自然是高兴。 嘴角都裂到后脑勺去了。 第三十七章 老太太的态度 () 沈煜宁和林姨娘的这番动静,就发生在荣安堂门外,老太太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两人才刚刚离开,老太太便招了门外的小丫鬟便进来询问。 “.......大小姐便让巧颜打了秋嬷嬷......” 沈老太太斜靠在软塌上听着下首丫鬟的话,轻笑一声,心底暗道,这沈煜宁这才刚觉得她长进了些,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这个节骨眼上,当众打了秋嬷嬷,那不是给林氏递筏子么。 “......大小姐说这是先皇的规矩......林姨娘便让秋嬷嬷掌了自己的嘴。”小丫鬟将门外的情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沈老太太的身子却是越做越直,她有些不敢相信道:“大小姐当真这般说?” 小丫鬟低眉顺目轻轻应声:“是,大小姐还说林姨娘这般误会她,想来之前那百般疼爱也是假的,说着好似还哭了。” 小丫鬟说着有些愤愤不平,这林姨娘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从前大小姐对她有多敬重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那都是看在眼里的。 老太太看着略微有些气愤的丫鬟挑挑眉,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些,并未做什么评价。 这段时间以来,这沈煜宁还真是一次比一次让她惊讶呢 张嬷嬷端了燕窝来,老太太朝着下首的小丫鬟挥挥手,打发了出去。 她舀了勺碗中的燕窝看着张嬷嬷道:“你说,这沈煜宁何时长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我怎么不知道?” 沈煜宁这段时候的改变老太太都仔细留意着,若说变得最厉害的,恐怕就是那张嘴了。 沈煜宁从前可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她也不需要能说会道,不高兴就一鞭子甩上去这才是往日沈煜宁的作风。 这般想来,却是很久没有见那丫头动她那根鞭子了。 张嬷嬷虽是没听见刚才小丫鬟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对刚才发生的事却也略有耳闻,当下道:“大小姐天资聪慧。” 老太太轻笑一声,她若天资聪颖也不至于这些年被林氏耍做一团,将自己名声一点一滴尽数败光。 在老太太心底,对沐氏她是有些愧疚的,当初若不是她不顾及着沐氏生产时亏了身子,一次次提平妻之事,沐氏怕也不会郁结于心早早就这么去了。 当初她也是真的想好好培养沐氏这个女儿的,才会让沈忠不远万里,将她从边关接回来。 可这个孙女是如何回报她的?老太太想着从前的事,摇头一笑,好在如今倒是变聪明了些。 她这般想着,便开始细细思量起沈煜宁最近的变化,这才惊觉这沈煜宁的改变是一点一滴循序渐进。 虽让人惊奇,却又找不出半分不是,就好像她在不声不响中变慢慢的蜕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却又没有半点违和感。 她说要学规矩礼仪时候,老太太只当她伤还没好,脑子糊涂,但是她能想着学好,那总归是好事。 可这一学就不得了了,不仅看上去性子改好了些,也不再动不动就出府闯祸了,就是连宫里的女官都连连夸赞。 “你说她过去是真蠢,还是假蠢。”老太太看着张嬷嬷露出些思索之意。 张嬷嬷站在她身后仔细的给她捏着肩,闻言开口道:“大小姐从前天真浪漫。” 可不是天真浪漫么,将林姨娘和沈煜清这两朵食人花养在跟前,日日悉心照料。 老太太轻笑一声并未反驳,说好听了是天真浪漫,说难听了那还是蠢:“罢了,如今她能醒悟些,明白事理了也是好事。” 想再多也没用,总归是往好了变,这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么,从前这沈煜宁哪一次不是过个三五天就闹出点幺蛾子,闹得真个将军府里乌烟瘴气的,现在多好啊。 老太太轻笑一声,再舀了勺燕窝喂进嘴里,细嚼慢咽下去后擦擦嘴才开口道:“林姨娘德行有失,罚月银一个月。” 张嬷嬷微微愣住,林姨娘素来会做表面功夫,又做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老太太虽知晓一些内幕,但被大小姐磨光了心思,日子久了却也睁一眼闭一只眼,乐的清净。 两人这么些年也似乎达成了共识,相安无事。如今这是为了大小姐? 似乎看出张嬷嬷的疑惑,沈老太太将最后一口燕窝送进嘴里,才不急不缓道:“人老了就是爱计较些。” 张嬷嬷心下了然,从前林姨娘没少拿沈煜宁当抢使,给老太太添堵。 旁的不说,就是学规矩那事,若说没有林姨娘的手脚沈煜宁也不至于学到最后反而将自己名声毁尽。 从前老太太不说,那是因为大小姐和林姨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值不当老太太多帮衬。 林姨娘出身尚书府,自然不在乎那几个月钱,老太太这么做也不过是在表态罢了。 沈煜宁此时还不知道沈老太太罚了林姨娘的事情,便是知道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春晓如何了,还是不曾清醒么?”沈煜宁走在前头开口询问道。 对于春晓是林姨娘的眼线这事,她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推测出来的。 这锦绣院里的粗使丫鬟,月银算不上多,春晓穿着用度上不显富余,在吃食上却是显得极为富裕。 旁的不说,便是那天心斋的点心,就不是一个寻常的粗使丫鬟能吃得起的,而她却是见着俩次春晓托了门房的人给她带那天心斋的点心。 有些事情只要细心留意,总会露出些破绽的。 “是,一直疯疯癫癫的,也问不是什么来,如今还关在柴房呢。”巧颜低声说着。 沈煜宁并未回锦绣院,而是转头朝着柴房的方向走去,巧颜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是要去柴房吗?” 沈煜宁点点头,巧颜便不再多问了,她早就想去收拾那个春晓了,敢给她家小姐下毒,打死也是不够的。 奈何清秋一直拦着她,再加上这几日又忙着照顾大病初愈的沈煜宁一时之间没没有时候去寻她。 “见过大小姐”看守的人见了沈煜宁似有些惊讶,纷纷起身行礼。将军府的柴房,平日里来往的人甚少,如今关了春晓,有看守的人在却是显得热闹了些。 沈煜宁朝着她们点点头,便向一旁的巧颜和清秋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我去跟春晓说几句话。”说着便进了柴房。 第三十八章 背后有人 () 墨兰院 林姨娘刚回来不久,荣安堂里传话的丫鬟便来了。 丫鬟走后,林姨娘屏退了所有下人,将自己关在房中。 她面上苍白一片,身子微微有些发颤,这几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沈煜宁与她越来越生疏不算,今日更是撕破了脸皮。 沈煜清如今又被关在祠堂,不知何时才能放出来。 如今就是连老太太都要给她下脸子了么? 沈忠虽明面上说罚的是沈煜清管理不善,可心底却终究是对春晓的话上了心,不过是碍于没有证据罢了。 林姨娘越想越气,挥手将屋里的瓷器砸的稀烂。 那些个花瓶、茶杯落地间清脆的声响,好似能让她稍稍平静些。 门外的丫鬟听着屋里的动静眼底满是惊慌。 林姨娘素来稳重端庄,往日里便是生再大的气,也不曾这般摔过东西。 半响,屋里的声音才渐渐停止,林姨娘看着这满屋的狼藉,心底却依旧堵得厉害。 她跌坐在床榻上,待神色恢复了些,这才招呼着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 小丫鬟低着头,动作轻巧又迅速,不过片刻,便将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 林姨娘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屋子微微皱皱眉道:“去管事处领些瓷器过来,若是有人问起,便说这屋里进了野猫。” “是。”丫鬟唯唯诺诺退出房中。 秋嬷嬷捂着红肿的脸颊,匆匆从外面进来。 看着小丫鬟退出房中将门掩上,这才开口道:“夫人,墨香来报,说是大小姐并未回锦绣院,而是去了柴房。” “沈煜宁。”林姨娘用了这满屋子的瓷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噌的一下冒得老高。 “她又想做什么?”她声音里微不可察的带了些气愤和慌张。 秋嬷嬷看着此时林姨娘那有些慌乱又气愤的模样有些不解。 秋嬷嬷是林家的老人了,在林家时她因受了主母身边嬷嬷的排挤而不得势。 自林姨娘被林家认回后她便一直跟她。 日子也是越来越好,对于林姨娘的诸般手段她是佩服的,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的林姨娘,想来是真的被沈煜宁给气狠了。 如此正好,沈煜宁打她这些巴掌现在可都还疼着呢,她不能拿她如何,可林姨娘就不一样了。 “夫人,这大小姐未免也太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了些,不管如何夫人总归是她的长辈。” 秋嬷嬷脸上火辣辣的疼,说话间扯着伤更是疼的厉害,表情不免有些狰狞。 林姨娘撇她一眼,秋嬷嬷的心思她自然知道,换了从前她也会觉得这是个她可以随手拿捏的孩子。 可如今她是真的有些看不透沈煜宁了。 今日那番话,当真是沈煜宁那头脑简单的人能说的出来的么? “嬷嬷觉得这如今的沈煜宁跟从前比,如何?”林姨娘发泄了一通,也冷静下来些,仔细思索着沈煜宁的变化。 秋嬷嬷沉思着,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好似自大小姐落马醒来后就变了许多。 “不仅不再到处闯祸了,还让宫里的女官都连连夸赞,对夫人和三小姐更是不如从前亲近了,细细想来,倒是聪明了不少。” 秋嬷嬷想着今日沈煜宁看着她那双静谧又深沉的眸子,心底莫名的有些发虚。 犹豫了半响才道:“如今这大小姐的运气也太好了些,明明就快不行的人,正巧就遇上那认识常思的太医,说好便好了。 她说着小心的看了林姨娘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道:“还将墨菊给搭了进去,连带着三小姐也没讨到什么好。” “是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沈煜宁眼看着就快不行了,这太医院就正巧来了个认识常思的太医。” 林姨娘面上有些狠戾:“恐怕不是天意,是人为吧。” 林姨娘的心思也渐渐沉寂下来,秋嬷嬷说的就是她想说的,沈煜宁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前段时间虽与她不如从前亲近,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撕破脸皮。 今日这病一好,就与她闹得这般难看,当真是巧合还是她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有人告诉了她一些什么。 “夫人是觉得,大小姐背后,有人指点?”秋嬷嬷斟酌着小心的问道。 林姨娘没有回答她,只叮嘱道:“最近盯紧了锦绣院,我倒是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煜宁如果不是从前藏得太深,那就是有高人指点了。 否则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般快,像是完换了个人,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秋嬷嬷那张刻薄的面孔上满是阴毒,低着头应了声:“是,夫人。” 林姨娘心思微动,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模样:“锦绣院里的那个丫鬟如何了?” 春晓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沈煜宁便是去看她一百次,也不能翻出一朵花来,到是那个下药的小丫鬟是个祸端。 “听说被墨菊的死吓到了,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也不见好。”秋嬷嬷低着头回答道。 “沈煜宁怎么会派她去荣安堂?可是发现了什么?”林姨娘满是疑惑,先前不觉得,如今却是觉得太过巧合了些。 “老奴细细打听过了,是巧颜碰巧遇上的,这素心病了,大小姐也未曾去探过,想来没有什么发现。”秋嬷嬷回答的小心。 “不管如何,终究是个祸端。”林姨娘表情狠辣。 “既然病了,那可得小心养着,毕竟这病可大可小。” 秋嬷嬷心下了然,这是要以绝后患,她眼神微敛低声道:“老奴省得,夫人放心。” 秋嬷嬷嘴上应着,心底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她每次去寻那丫鬟时,都戴了帷帽。 连那丫鬟本人都未曾见过她的样貌,便是那丫鬟被发现了,也招不出什么真相来。 林姨娘自然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严肃道:“切莫大意,派人盯紧锦绣院。” 想了想又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沈煜宁已经不是从前的沈煜宁了。” 秋嬷嬷连忙应下,心底却是对林姨娘这谨慎过头的做派有些看不上。 这大小姐素来心思浅,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被林姨娘拿捏得死死的。 如今就是有几分变化也不见得就是林姨娘的对手,说不准只会死的更快些。 第三十九章 化蝶 () 林茹却是不知她心底的想法。 她看着秋嬷嬷肿的老高的脸,心底那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些。 沈煜宁下手丝毫没留情,林姨娘面色铁青。 这原本都要死了的人,如今又这般活蹦乱跳的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连带着老太太也来给她做脸子,当真是可恨至极! 林姨娘虽心底恨极,面色却是一副愧疚之意,道:“让你受委屈了。” 她说着拿出一瓶上好的伤药,递给一旁的秋嬷嬷继续道:“嬷嬷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这些年没少为了我受委屈。 “你放心,你今日所受之辱,他日我定将你讨回来,这些日子无事便不用来伺候了,好生养着吧。” 她神色关切,语气真诚又柔和。 秋嬷嬷面上也有几分动容。林姨娘看着她,面上越发的亲切。 她自来善于拿捏人心,手段要有松有狠,恩威并施更是运用的得心应手。 秋嬷嬷接过药,眼底有些感动,两人又说了好一番贴心的话,这才退了下去。 沈煜宁回到锦绣院时已是黄昏,她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屋里虽算不得黑,但清秋见她看的认真,便连忙掌了灯放在她身侧。 灯下的美人显得有些朦胧,面色端庄,神色认真,宛如一朵盛开的幽兰,别有一番韵味。 巧颜端着补品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脚下的步子微顿,似是生怕破坏了这番美好的景象。 清秋看着她愣神的模样轻笑一声,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木托盘。 “姑娘如今出落的越发好看了,这气质......”巧颜歪着头想想了,半响才道:“反正通身都是贵气,说不出来的好看。” 清秋笑着将补品放在沈煜宁身侧打趣道:“让你平日多看些书,你不看,如今连话都说不利索吧。” 巧颜微微红了脸,冲着清秋吐吐舌头,低下头。 作为沈煜宁的大丫鬟不说学识过人,却也是要识文断墨的。 但从前沈煜宁自身就不爱学这样诗词歌赋,连带着巧颜也不喜这些书本,如今一看到就只觉得头疼。 她有些崇拜的看着灯光下神色认真的沈煜宁。 姑娘如今也太用功了些,一有空闲便看书。 似是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灯下看出的小姑娘微微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笑问道:“今日帮你那小丫鬟可是前几日你和清秋刚从牙婆子手上挑的?” 先前老太太说让她挑几个丫鬟,但这几日她一直病着,也就没有理会这些事,便由这清秋和巧颜去挑了。 “是老太爷亲自挑的,自姑娘中毒后,这院里原来的一些丫鬟都不敢用了,那日牙婆子领了人进来,是老太爷亲自把关挑好的人,交给奴婢和清秋。”巧颜收回目光恭敬道。 沈煜宁心底微暖,沈忠对她的疼爱是真的没话说。 这一场病,本不过是计,却也让她看明白很多,也让她原本有些犹豫不决的心坚定了起来。 既然已经在不经意间受了沈家的诸多恩惠,受着沈忠诸多疼爱,那从后她与沈家便彻底的绑在一起吧。 不仅仅是因着她如今用了这小姑娘的皮囊而护住沈家。 而是,从今以后沈府便是她的家,她明和的家。 她生,沈家盛,她死,沈家存。 “明日你将她叫来,若是没问题,日后便留在跟前伺候吧。”沈煜宁冲着巧颜道。 如今她手边只有清秋和巧颜两个能用的丫鬟,也是该多收几个能用之人了。 若是没看错,那小丫头应该是有会几分拳脚功夫,不然也不会那般轻易就制住了秋嬷嬷,既是祖父挑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说着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膏来,对着清秋道:“清秋,这是林茹上次送来的伤药,明日你将那药给秋嬷嬷送去。” 巧颜有些不高兴,这姑娘看着才刚对林姨娘疏远了些,怎的又要去给秋嬷嬷送药了。 清秋恭敬的应下,转头看着她撅得老高的嘴,轻轻拧了她的手臂一把。 这巧颜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了些,什么都摆在脸上,得亏了那些事没让她知晓。 次日一早,沈煜宁便如同往日一般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莫衍送来的燕国的消息。 清秋端了点心上来,放在一旁,便安静的退了下去,她家姑娘看书信和思考时,不喜打扰。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沈煜宁浅浅的呼吸声,她拿出火折子,看着手中的信纸在指尖化为灰烬,眉目淡然。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巧颜才将昨日的小丫头领了进去,俩人纷纷行礼,唤了一声:“姑娘。” 沈煜宁点点头,看向眼前的小丫头缓缓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回姑娘话,我叫二丫,算是帝京人吧。” 叫二丫的丫鬟歪着头道:“我很小就跟着师傅四处卖艺为生,师傅说是在帝京捡到我的。 “小姐,你别看我人小,我力气可大着呢,还会很多绝活呢。” 小丫头一边说着还做了几个不伦不类的动作,摸样有几分滑稽。 巧颜抿嘴一笑,故意开口道:“你如今已是这府中的丫鬟,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我们小姐的脸面,怎地还这般行事。” 小丫头有些讪讪道:“小姐,奴婢小时候跟着师傅卖艺一直当男儿养,一时之间忘了规矩,还请小姐莫要见怪。” “你既跟着你师傅卖艺,又为何卖身我将军府?”沈煜宁语气温和。 小丫头看她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放下心来。 “我......奴婢的师傅年纪大了,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想到过世的师傅神色有些黯然道“临死前带着奴婢回了帝京,奴婢没有钱安葬他,就把自己卖给了牙婆子。 “那日挑人时老太爷看奴婢有几分拳脚功夫,便将奴婢留了下来。” 沈煜宁面上没有什么起伏,只轻声道:“斯者已逝……你很好,我这规矩也不多,你不必一口一个奴婢,可愿意留在我身边伺候?” 小丫鬟忙不迭失的点点头,连忙道:“当然愿意,二丫日后一定好好保护小姐。” “日后你便叫化蝶吧。”沈煜宁说罢便又垂下眸子看书。 破茧成蝶,浴火重生。 第四十章 宴会前的风起云涌(1) () 日子便这么有条不俗的进行着,将军府里看上去一片祥和,转眼间已经临近九冬宴了。 墨兰院里 秋嬷嬷坐在铜镜前,端详这她的脸,那张前几日还又红又肿的脸,此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看着手中的药膏,这是清秋前几日送过来的,她并未告诉林姨娘,这可是宫里的娘娘赏下的东西,可宝贝着呢。 她眼底有些火热,依着前先天的方式,稍稍扣了些抹在脸上,那清凉的舒适感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想着清秋送药膏过来时候的模样,眼中隐约有几分不屑。 还以为这大小姐变得有多厉害了呢,还是不同从前一般,连着她这个下人也要讨好。 屋外丫鬟们的起床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秋嬷嬷利索的将自己收拾好,将那药膏锁在柜子里,这才出了门。 秋嬷嬷推开门进去时,丫鬟正在给林姨娘梳头,大丫鬟墨香站在一旁伺候着早膳。 秋嬷嬷看着那梳头的丫鬟,只觉得那十指手指很是灵巧,只见她那细白的手指不断在林姨娘的发间穿梭,不过片刻便已梳成一个一个小巧别致的凌云髻。 林姨娘伸手扶了扶新梳好的发髻,这丫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头油,这发丝摸上去很是顺滑。 她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模样,满意的点点道:“你很不错,下去领赏赐吧。” 丫鬟喜形于色,连忙谢了恩便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秋嬷嬷这才上去禀报道:“夫人,这几日大小姐日日去柴房看春晓,都是将丫鬟留在外面看守,她在里面同春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林姨娘闻言抚这发髻的手微顿问道:“春晓如今清醒了么?” “不曾清醒,府医来看过几次了都一直痴痴傻傻的。” 正摆着早膳的墨香闻言小声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暗中留意着她,是真的疯了。” 林姨娘闻言有些疑惑,这都疯了,沈煜宁还一天天往柴房跑什么。 她眸光闪动继续开口问道:“那锦绣院的素心如何了?” “连着病了几日身子不大好,府里的管事已经准备让她家人来将她领回去了。”秋嬷嬷上前扶着她坐在饭桌前,小声道。 毕竟将军府不是慈善堂,这丫鬟要是久病不治,干不了活,自然是要辞退的,林姨娘目露思索,并未开口。 秋嬷嬷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大小姐近日除了去柴房看看春晓之外便就只是在院中看书,抚琴。并未对素心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林姨娘沉吟一番对着墨香叮嘱道:“她的家人那里一定要妥善处理,不可生出事端。” 她说着看了看秋嬷嬷,眼眸里露出些凶狠之意:“打点下管事的婆子,尽快将素心送去府去。” 秋嬷嬷心下了然,这是要斩草除根,她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情绪,一边替林姨娘布着菜,一边应下。 “至于春晓,过俩日便是九冬宴了,府里的主子都要参加,你寻了机会以绝后患。” 她说完便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不再开口。 用过早膳后,墨香招呼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秋嬷嬷站在林姨娘身后给她捏着肩。 “煜清这几日如何了?”林姨娘闭着眼眸问道。 “瘦了许多,精神头有些不好。” 秋嬷嬷说着也有些心疼,这三小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林姨娘闻言面上虽不曾有什么波动,心底却是狠狠的抽疼了下。 那是她自小就宠进骨血的女儿啊,如何有不疼的道理。 “马上就是九冬宴了。”林姨娘说着睁开眼眸:“走吧,去荣安堂请安。” “夫人.....这老夫人下了令......” “无碍,礼多人不怪。”林姨娘说着便站起身来朝外走走去。 林姨娘带着秋嬷嬷一众丫鬟缓缓向荣安堂走去。 这是她自跟沈煜宁撕破脸皮之后头一次出院子。 来往的下人纷纷行李,目光却是不似从前那般尊敬,反而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打量。 之前林姨娘虽被夺了中馈,但那事本就知晓的人不多。 当时在场的除了锦绣院的几个丫鬟,和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剩下的便都是林姨娘自己的人。 沈煜宁不曾大肆宣扬,张嬷嬷也不是多嘴之人,她身边的人更加不会揭她的短。 这么些年,林姨娘管着府里大小事,自然有的是本事将这事不声不响的压下去。 可如今不一样了,沈煜宁当众和林姨娘撕破脸皮不算,连老太太也罚了她的月银。 这些事情一出,之前被夺了中馈的事便压不住了。 林姨娘常年在府里都是端得一副女主人的做派,之前掌着中馈,也算上有实权在手。 现在却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林姨娘目不斜视,好似看不见下人们眼中的打量。 袖中的手却是隐隐有些颤抖。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便加快了几分。 小丫鬟进去通报时,沈煜宁正在荣安堂里同老太太说着话。 听到丫鬟的通吧,老太太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有些不悦。 因着沈煜清的事,老太太特意免去了林姨娘的晨昏定省,就怕她拿这事来烦她。 这几日林姨娘也守着规矩没去看沈煜清也不曾来烦她,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沈煜宁闻言,起身朝着老太太行一礼道:“祖母,煜宁还有事,便先回锦绣院了。” 老太太点点头,笑道:“去吧,你这身子刚好,可得好生养着。” 这孙女变得规矩了,看着也顺眼多了,老太太心里也多了几分欢喜之意。 沈煜宁点头应下,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门口候着的林姨娘看到她出来微微有些惊讶,率先开口道:“大小姐。” 她嘴边带着些许笑意,好似已经完忘记了前几日的不愉快。 沈煜宁停下脚步,微微颔首也开口唤了一声:“林姨娘。” 态度梳理而又客气,面上不悲不喜,让人挑不出错,却也欢喜不起来。 沈煜宁话落不再理她,目不斜视的越过她朝着锦绣院走去。 林姨娘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目光渐渐变的深沉。 这沈煜宁果真是变得沉稳了呢。 第四十一章 宴会前的风起云涌(2) () “林姨娘,老夫人请您进去。”小丫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姨娘收回目光,抬脚跟着小丫鬟踏了进去。 沈老太太靠在软塌上假寐,听见她进来也不曾睁眼,张嬷嬷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捏着腿。 林姨娘上前见礼,老太太睁开眼,看她一眼并未叫她起身,有些不悦道:“不是说了,没事就不用过来了么。” 林姨娘维持着双腿弯曲的姿势,面色不变,笑道:“这二爷一家常年不在帝京,府里本就人少,老太太身边也没个人伺候,我这也是怕老夫人无聊。” 沈老太太想着自己远在地方任职的儿子,眼眸里也多了些许思念。 看着她那般恭敬的模样,声音也柔和了些,道:“你有心了,起来吧。” 林姨娘笑着谢过老太太,这才直起身子,接口道:“五小姐今年该有八岁了,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若是在府中定是极为热闹的。” 老太太眼底有些宠溺,笑道:“那丫头啊,被宠坏了,没个规矩样。” “老夫人这话可不对,五小姐活泼可爱,又十分聪明,该学的规矩那是一样不差。”林姨娘面上带了几分不赞同道。 老太太没有接话,她自己的孙女她自然了解,天真浪漫,却也伶俐的紧。 这般想着才觉察出林姨娘话中的意味,这是在给沈煜宁上眼药? 沈老太太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带了几分不喜,这林姨娘如今的手段却是越发的有些不上档次了。 林姨娘面上温和,好似没察觉到老太太的不喜,继续道:“好在快到年关了,二爷一家也该回京了。” 老太太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还是没有开口接她的话。 林姨娘也不恼,只自顾自道:“这四小姐今年也该有十三了吧,一转眼就都是大姑娘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一年未见定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也不知道回来还认不认得出来。” 张嬷嬷替老太太捏着腿,闻言接口道:“是啊,这府里的小姐们一下子就都长大了,这大小姐年后便要及笄了,马上就轮到三小姐和四小姐了。” 她面上含笑,朝着老太太打趣道:“这府里一下子有了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到时候那说亲的人,不得把门槛都给踏平了。” 老太太闻言,有些指责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也没个正行。” 张嬷嬷也不怕,连忙笑道:“奴婢这说的可是实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能这般有福气娶到我们府里的姑娘。” 老太太终是忍不住笑骂道:“越说越没个边了。” 气氛一片和谐。 林姨娘面上却是带了些忧色,道:“这马上便是九冬宴了,大小姐这些日子都在练琴,到了九冬宴定是能艳压群芳。 “只是可惜了三小姐如今被关在祠堂,四小姐和五小姐也不帝京,没个姐妹可以帮衬着。” 若是老太太如今还不知道林姨娘想说什么,那她也当真是老糊涂了。 合着铺垫了这么久,就在这等着呢。 “老夫人,三小姐她为着这九冬宴准备了好些时日,她自幼那琴便学的不错,此番虽不说夺得头彩,却也能给府上锦上添花啊。 “大小姐这些日子虽极为刻苦,到底是时间短了些,这琴棋书画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学成的。 “茹斗胆,请老夫人解了三小姐的禁足吧。旁的不说,便是在九冬宴上也能帮衬着大小姐几分。” 沈老太太眼神莫测的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林姨娘神色真诚,目里有几分请求,除此之外再无旁的神色。 老太太在心底细细思索着她的方才的话,半响才对张嬷嬷开口道:“去将煜清带来。” 林姨娘闻言心下稍定,她面上带了些欢喜之意道:“我同嬷嬷一道去,这三小姐被关了许久,我还不曾去看望过她。” 老太太没有反驳,林姨娘便跟着张嬷嬷一道走出门去。 锦绣院里,沈煜宁坐在窗前发愣。 自她落马醒来后,平日里不是看书便是练字,巧颜和清秋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闲下来的沈煜宁。 巧颜嘴上不说,心底却始终觉得这些日子自家姑娘将自己逼的太狠了些。 此时看着她这般发愣的样子倒是觉得十分欢喜。 化蝶跟在清秋和巧颜身旁收拾着屋子,显得极为兴奋。 刚才大小姐已经去了荣安堂禀了老夫人,自今日起,她便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了呢。 巧颜看着她那兴奋劲,打趣道:“你以后可是姑娘的贴身丫鬟了,这跳脱的性子可得改改。” 小丫鬟面上表情立马正经了些,忙道:“我知道了,巧颜姐姐。” 一旁的清秋轻笑一声道:“巧颜,当了这声姐姐,你可得以身作则才行。” 巧颜面上一红,连忙岔开话题道:“老夫人都免了林姨娘的晨昏定省了,她今日为何还去荣安堂。” 清秋看一眼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开口道:“你做好自己的就好,管那些事作甚。” 巧颜冲着她吐吐舌头道:“我这不是怕她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想着法的害咱们姑娘嘛。” 自沈煜宁跟林姨娘撕破了脸皮之后,巧颜数落起林姨娘和沈煜清来,嘴上是越发的没个把门了。 清秋点点她的头,面上同样带了些忧愁。 这林姨娘就像一条暗中潜伏的毒蛇,伺机而动,只要你稍不留意便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窗边的小姑娘轻笑一声,开口道:“不必理会,不过是寻着机会去替沈煜清求情罢了。” “那林姨娘可打错主意了,这三小姐可是老将军亲自罚的。”巧颜听到沈煜宁的话有些幸灾乐祸道。 “天时地利人和,那自然是能求的。”沈煜宁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是说,这林姨娘能得偿所愿?”巧颜有些不相信。 老太爷亲自罚的人,便是老夫人也不能轻易将人给放了。 这些日子,林姨娘连看都不敢去看望一眼,就算如今去求了老夫人,老夫人也定是不会同意的。 “事在人为罢了。”沈煜宁的声音有些轻,也不知道在回答巧颜,还是在自言自语。 第四十二章 光彩照人 () 沈煜清被放出来的消息第二天就传进了锦绣院里。 巧颜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姑娘果真是料事如神。 沈煜宁神色淡然,依旧每天不是看书便是抚琴。 好似沈煜清出不出来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只要不来招惹她,那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 在众人的期盼下,北靖七十八年的九冬宴,终是拉开了帷幕。 九冬宴是帝京盛事,一大早,将军府里的丫鬟们便忙的脚不沾地。 锦绣院里,巧颜打了水进来,清秋上前拍拍床上的小姑娘轻声道:“姑娘,该起床了。” 床榻上的小姑娘在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一丝睡意也无。 她缓缓坐起身来,看着在屋里忙碌开来的丫鬟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说话间,已经走下床榻来,净了脸。 清秋拧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擦脸,道:“马上就要到辰时了。” 沈煜宁点点头,不再说话,端坐在铜镜前,清秋站在她身后给她梳着头。 沈煜宁的头发不算长,但胜在乌黑浓密。 清秋今日给她梳了个精美的飞仙髻,云鬓里插着红玉鎏金的海棠步摇,看上去典雅又别致。 沈煜宁端详着铜镜中少女的容貌心底那几分怪异之感又浮了上来。 自病好之后,沈煜宁原本那张略显圆润的脸蛋褪便去了婴儿肥。 如今配上这飞仙髻看起来竟是与她原先的模样越发的相似了。 巧颜拿了张嬷嬷昨日送来的衣服出来。 化蝶看着巧颜手中的衣裙,显得十分开心,道:“姑娘,这件衣裙真是太好看了,姑娘穿上定是会更加好看。” 巧颜也很是满意,心底对老太太更是感激了几分。 每年的九冬宴帝京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寻常百姓都会盛装出席。 只不过身份不同,自然所去的宴场不同,将军府乃是功勋世家,参加的自然是最上层的宴席。 今日出席的不仅是各家的臣子夫人,连同着宫里的帝后也会携带皇子公主一同出席。 这帝京中的贵女们竞相展示才艺,进行比拼,越是才貌双,便越能得众人青眼,名声大噪,日后的婚事也会顺遂一些。 男子们则比试文才武学,出色的青年必然会早早入了贵人的眼,日后的官途也会顺畅一些。 故此这一日,不论男女都会倾尽力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些,旁的不说,便是不能得了贵人的青眼,被人称赞总归是极好的。 但沈煜宁却是个例外,从前沈煜宁名声不佳,也素来不喜这样的宴会,每次去九冬宴不过是去凑个人头罢了。 沈老太太只盼着她不出错,不引人注目,所以送来的衣服料子虽是极好的,却都显得极不起眼,就怕衣服太过出挑了,被人寻了话头惹出事端。 如今好了,姑娘越来越得老太太的心了,这衣服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自家姑娘今年可得好好露露脸了。 沈煜宁看着那件华丽的衣裙,并未多说什么,接过衣服转身进了里屋。心底却也默默的记下来老太太的人情。 片刻后,她换好衣裙,打了帘子走出来,三个丫鬟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 老太太送来的是一件白色天丝锦缎做的长裙,外面罩着淡粉色的纱衣,沈煜宁气质淡雅,将那身轻纱穿出几分出尘的味道。 那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裙摆边缘的绣着一枝鲜红欲滴的红梅,绣工出奇的精致。 那绽放的梅花栩栩如生,盛开的花瓣好似一下子就要掉落在脚下,整条裙子显得优雅又华贵。 艳丽的红色点缀在这白裙之上却是丝毫没有喧宾夺主之感,反而衬得小姑娘真个人好似一枝傲然绽放的寒梅。 她腰系半月水波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红玉翡翠玉佩,与裙边的红梅遥遥相互映,脚上穿的并蒂莲花绣鞋被藏裙下,行走之间若隐若现,实在是好看极了。 “姑娘莫不是那仙子下凡,这也太好看了吧。”化蝶率先开口道,眼神还有些呆滞。 清秋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毛狐大氅给她披上,看着她略显素雅的脸,开口道:“奴婢给姑娘贴个花钿吧。” 她说着也不等沈煜宁开口,便又拉了她坐下。 片刻后,沈煜宁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道:“走吧,别让祖母等着了。” 今日帝京上下轰动,街道来往出行的人也颇多,自然是要早些出门,才能避免被人群堵在路上。 沈煜宁一行人到将军府大门口时,林姨娘和沈煜清也刚到门口,看见她过来,两人停下脚步。 两人看着面前气质出尘的小姑娘微微愣了神,沈煜宁素来生的好看,往日不常打扮倒是不觉得有多惊艳。 如今不见了从前那张扬跋扈的样子,显得沉静而稳重,反倒是多了几分闺中女子不曾有的雍容大气。 沈煜清眼底带了几分妒意,转瞬即逝,被关在祠堂的这些天终是将她那浮躁的性子磨炼的稳重了些。 林姨娘率先回过神来,朝着沈煜宁笑道:“大小姐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 沈煜宁抬头看了她一眼,林姨娘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过的。 穿了一身杏仁白刺绣宝瓶纹样菱锦的中长衣,逶迤拖地黛色暗花梅竹菊纹样马面裙,身披象牙白刺绣薄纱花软缎。 此时看着她面上含笑,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 沈煜宁微微颔首,叫了一声:“林姨娘。” 便站在一旁,不再看她,也不再开口。 沈煜清却是还不知道两人撕破了脸皮的事,看着沈煜宁这般疏离的态度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林姨娘。 来往下人颇多,林姨娘只觉得一个无声的巴掌重重的落在自己脸上,一时间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沈煜清没在林姨娘这得到什么回答,转过头去,盯着她额间的花钿,道:“大姐姐今日这梅花妆画的可真好看,定能艳压群芳。” 沈煜宁挑挑眉,方才不曾看,原来是贴了梅花,也算与今日这身衣裙相得益彰。 她转头看着眼前的沈煜清,许是因着被关在祠堂的缘故,看着倒是清瘦了几分。 她年纪本就不大,今日又梳了个别致双环望仙髻,越发显得她娇俏可人。 “不及三妹妹娇俏动人。”小姑娘面色平静,语气疏离。 第四十三章 紫霄阁 () 沈煜清被堵了话,也不见气恼。 依旧笑眯眯的,道:“听闻这几日大姐姐都在苦练琴技术,今日必能夺得头彩,妹妹先在此恭喜姐姐了。” 她语气十分真诚,目里带了些崇拜,好似真的认为沈煜宁能夺得头筹一样。 巧颜却是有些气愤,如今还在府中,三小姐便这般口无遮拦。 若是这番话放在宴会上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姑娘有多自命不凡呢。 沈煜宁冷笑一声并未理会沈煜清的言语,无光紧要的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在意。 沈煜清还想说什么,却是看见不远处张嬷嬷扶着老太太款款而来,连忙收了嘴。 沈忠早早便随着同僚去了宴席场地,如今只剩下她们几个家中女眷需要乘坐马车前往。 三人看见老太太过来,纷纷见了礼,便上了各自的马车。 将军府参加的是宫里组织的宴会,宴席便设在城外九龙山上的紫霄阁内。 北靖地势低平,境内多是丘陵,像九龙山这样的崇山峻岭甚是少见。 九龙山山势颇高,素来以雄、奇、幽、秀而闻名天下,成为北靖皇家山脉。 紫霄阁建立在九龙山半山腰的平地之上,作为皇家的后花园。 紫霄阁自然修建的十分宏大,单是占地面积便达到了几千亩,阁楼建筑更是精美无比。 而紫霄阁最有名的则是这山中的雾景。 这九冬宴之所以设在远离城中的紫霄阁便是因为每年九冬宴这天,九龙山半山腰的雾蔚蓝壮观,变幻莫测。 九冬宴这天,从早到晚,那层层叠叠的雾将那宏伟壮阔的紫霄阁层层包围,宛如人间仙境,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将军府的马车赶的十分的平稳,便是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也不见过多的颠簸。 这一路上,化蝶几次偷偷掀开马车的帘子偷偷看着九龙山的奇景,眼里满是惊叹。 巧颜和清秋却是跟着沈煜宁来过几次,见到这变幻莫测的雾景也没有化蝶那般的惊奇,只含笑看着她。 将军府离这紫霄阁要一个多时辰的车程,清秋从食盒里拿出带着的点心递给沈煜宁垫肚子。 沈煜宁接过后,便将食盒里剩下的点心给几个丫鬟分了去。 这宴会从早到晚,白日里主子们自然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小吃可以随意享用。 丫鬟却是要在跟前伺候着,一直到下午才能吃上饭。 化蝶看着手里的点心还有些犹豫,这般精美的点心当真是丫鬟能吃的? 她跟着师傅卖艺那会,有上顿便没下顿,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别说点心,就是能吃上口冷馍馍也算得上是运气极好了。 到了将军府后,虽不曾再饿过肚子,却也没吃过这般精致的点心。 巧颜见她盯着手里的点心发呆,踌躇着不敢下口,笑道:“傻愣着干嘛,快吃吧。姑娘待身边的丫鬟最是大方,日后你便知道了。” 化蝶感激的看了沈煜宁一眼,朝着巧颜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随即惊喜道:“这点心可真好吃。”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点心呢! 清秋轻笑一声打趣道:“跟着姑娘没亏待你吧。” 化蝶忙不迭失的点点头,神色认真道:“能跟着姑娘这么好的主子,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沈煜宁看着眼前三个丫鬟的互动,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点心吃完,便靠在马车里闭着眸子假寐。 也不知道小十会不会参加今日的九冬宴。 想到小十,不经意间又想起那夜烛光摇曳下黑衣少年那残酷的笑意。 她甩甩头将这繁杂的思绪压下,心底暗暗思量着,这宴会过后,她也该寻着机会回离国,不,应该是如今的宁燕国去看看了。 这马车又晃晃悠悠赶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紫霄阁。 沈老太太的马车走在最前头,沈煜宁下了马车便朝着沈老太太那边走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北靖的皇家山脉,此时是正午,这山里的雾气最为稀薄的时候。 入眼间沟壑幽深,纵横交错,峭壁悬崖,层峦叠嶂。山峰蜿蜒起伏,像一条巨龙卧伏在北靖王宫之后。 而远些的景色却是被那层层迷雾遮挡的若影若现,看不真切。 微风袭来,轻轻掠过脸颊,送来一阵阵泥土的清香味,孱着雾气。 沈老太太此时已经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走进了紫霄阁内。 沈煜宁收回目光,抬脚跟在老太太身后踏了进去。 紫霄阁不仅建的宽阔,楼房样式也很是华丽。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房檐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入了院子,林姨娘带着沈煜清上前来跟老太太打了招呼便去寻尚书府的众人去了。 沈煜宁没有什么交好的闺中好友,便跟着老太太一路向着这紫霄阁后院的偏殿走去,那是帝京各家贵妇人的聚集之地。 后院的园景修的极美,假山重峦叠嶂,修的十分逼真,好似与这九龙山被掩在雾中虚虚实实的闪景相互呼应。 北靖水系算不得多,自然没有离国那样随处可见的小桥流水,可这紫霄阁的后院之中的水景却是不少,且都修的十分精巧美观。 沈煜宁看着这精美的园景,心底微赞,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在此处举行宴会,果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沈大小姐。”娇俏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沈煜宁转过头,入眼间是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少女。少女们今日都盛装打扮过,个个都齿白唇红,如花似玉。 开口的是叶之筱,她是晋伯侯府的嫡女,身份高贵,在这帝京之中也算小有名气。 她声音不小,在场的小姐此时都纷纷向她看来,似乎有些好奇能被叶家小姐叫住的是何人。 老太太也听到了动静,她转过头来,看到叶之筱,便想起之前沈煜宁病重之时这叶之筱还来府中探望过。 心下稍定,虽不知道这沈煜宁何时同晋伯侯的小姐有了交情,但,只要不是交恶就总归是好事。 这般想着便朝着她道:“你也不必陪着我这老太婆了,便在这院中跟自己的小姐妹说说话吧。” 说罢便留下沈煜宁,带着张嬷嬷款款而去。 第四十四章 朋友 () “是叶家小姐,姑娘病重时曾同叶世子一同入府探望过。”清秋在她耳边小声道。 她说着有些奥恼,自家姑娘在帝京没什么闺中好友,往日里既没接过谁的帖子,也不曾给谁下过帖子。 这些日子又忙着林姨娘的是,一时间竟是将这叶小姐和叶世子入府探望的事给忘记了,这么久了也不曾给两人写个帖子,聊表谢意。 沈煜宁闻言眉头轻挑,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小姑娘,心下微暖,自己同她并不相熟,想来是因着叶之尧的关系才会去府中探望。 叶之筱今日穿了一身淡粉对襟羽纱长裙,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的毛狐大氅,长发挽成了垂云髻,插着一支鎏金的飞云步摇。 耳边坠着粉色的珍珠,成色极好,走动间前后摇曳,颇为俏皮可爱。 “你身子好了?我......”她话头一顿,转而道:“真是太好了。” 沈煜宁看着她,她笑容明媚又真诚。 是个直率又善良的小姑娘呢。 “之筱,这是哪家的妹妹,我从前怎的不曾见过。”叶之筱身侧的紫衣少女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小姑娘,梳着一个精巧的飞仙髻,一双眼睛澄澈透亮,黑白分明,却是一丝少女该有的灵动也无。 眉间绽放着一朵小巧的红梅,将她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透亮。 这少女长相堪称绝色,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却是那周身的气度,不同于一般的小姑娘那般娇俏可人或端庄文雅。 而是沉稳得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可这般气度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却是没有半分故作老成的违和之感。 这帝京城中高门贵女,她虽不是都认识,却也基本见过,眼前这小姑娘却是像第一次见? 方才没有注意,并未看见同她说话的是哪家的老夫人。 沈大小姐?这帝京姓沈的贵族可不多。 不止是她,这在场的这些贵女,多是不认识沈煜宁的,便是见过也印象不深。 沈煜宁自来不喜参加这帝京的大小宴会,林姨娘巴不得她完的淡出在帝京的贵女圈里,自然不会带她出席宴会。 老太太也被她那胆大妄为的性子吓怕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愿意去,那自然再好不过。 而像九冬宴这样不可避免的宴席,往年里她虽都来,可并无什么才艺表演,也从不往那贵女圈里凑。 老太太生怕她闹事,次次都将她打扮的极不起眼,沈煜宁也乐得清静,除了必须露面之时,她都带着丫鬟偷偷找个僻静处躲懒。 这帝京里,沈煜宁算得上是名声大噪,真正认得出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是......”叶之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同眼前的小姑娘好似并不算相熟,这样熟络的向自己的好友介绍难免有些尴尬。 自己当初跟叶之尧去将军府看沈煜宁时,她病的厉害,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心中不免也有些同情。 而那日她却是无意间发现,这沈煜宁房间里竟是有不少书本典籍,看样子也都是主人时常翻阅的。 她偷偷看过那书上的注释,见解十分独特,让人眼前一亮,这样的才学可不像是个胸无点墨之人。 自回来后叶之尧变抑郁了很多,那时候她也才知道自家哥哥跟这个小姑娘交情比她想的要深厚一些。 让她对这小姑娘更多了几分好奇,自家哥哥那眼高于顶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 后来听闻她病好了,她也很是开心,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认识认识这个与传言不甚相符的姑娘。 今日猛然看见沈煜宁一时高兴,竟是忘记了自己同她并不相熟,这般贸然叫住别人实在有些失礼。 “听闻叶姑娘曾入府探望,煜宁不甚感激。”沈煜宁看着她目光柔和,叶之尧的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这还是叶之筱头一次和沈煜宁说话,只觉得那声音轻柔而缓慢,清澈动听。 随着小姑娘声音落下,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将目光朝她看去。 竟然是沈煜宁,那个帝京传言粗鄙不堪,毫无礼数的沈家大小姐沈煜宁。 众人看向那小姑娘的目光里或多或少带了几分鄙夷和几分不怀好意的探究。 紫衣少女眼中虽没有鄙夷之色,一时间却也没有开口,有些怪异的看了叶之筱一眼,眼里带了几分询问。 这沈煜宁在帝京是个什么名声,无人不知,这叶之筱何时同沈煜宁有了交情? 那一双双略带鄙夷的目光不断向着她们这边扫来,叶之筱面上尴尬之色更甚。 都怪自己太过莽撞才将眼前的小姑娘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她有些歉意的看了沈煜宁一眼,可小姑娘看向她的眼里,却满是笑意,一丝责备也许就无。好似对周围的目光无甚在意。 叶之筱一愣,随即冲着她展颜一笑,朝着一旁的紫衣少女道:“这是将军府的嫡女,沈煜宁,是我的朋友。” 她声音颇大,周围的小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都露出些惊讶之色。 巧颜和清秋闻言却是有些高兴的,沈煜宁在帝京声名狼藉,自然是没有哪家的小姐敢同她来往。 她嘴上不说,可每每看到沈煜清同她那些闺中好友来往时,眼底的艳羡却是瞒不过贴身的丫鬟。 这叶家小姐不仅在姑娘病重之时前来探望,此时也能如今大方的说姑娘是她的朋友,这对自家姑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肯定了。 小姑娘听着叶之筱的话,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还是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小姑娘呢。 叶之筱却是不管她们如何想,只看着紫衣少女认真道:“千宜,煜宁她定是个很好的人。” 叫千宜的紫衣少女闻言抬眸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传言中颇为不堪的小姑娘。 只见她神色平和,好似丝毫不在意那投在她身上的诸多目光。 这周围那些鄙夷,嫌弃的的视线,连她都颇为不自在,可眼前这人却是在这诸般恶意之中,也不见丝毫的瑟缩畏怯,一点也不显得卑微。 第四十五章 帝京贵女 () 紫衣少女容貌秀丽至极,眉目间隐隐有股书卷的清气。 此时她嘴角含笑,脸颊上梨涡浅显,冲着叶之筱点头道:“之筱的朋友,自是不会差的。” 她说着再次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小姑娘开口道:“沈家妹妹好,我是御史府大房里的姑娘,家中排行五,若是不嫌弃,日后便同之筱一般叫我千宜就好。” 她与叶之筱两家是世交,两人从小便交好,对叶之筱最了解不过,她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她说好,那她自然也该充分信任自己的朋友。 沈煜宁对这帝京里的世家了解的不算多,恰巧这御史府她却也是知晓的,传言这御史大夫陆泽然,为人正直,不畏权贵,深受帝王信任。 可他大儿子陆信林虽也入了仕,却是一直碌碌无为,家中姬妾众多。 大房的五姑娘,那便是陆信林的嫡女了,沈煜宁心思转动之间已是冲着紫衣少女微微颔首,柔声道:“千宜。” 周围的姑娘一个个瞪大了眼眸,小声议论开来。 “竟然是沈煜宁,就是那个将军府言行出格,胸无点墨的嫡女?”有人有人小声道,声音里说不出的惊讶。 “说起这沈家,最近帝京城里可是传的风风雨雨,据说这沈煜宁前几日中了毒,这事还跟那沈家三小姐有些干系。” “中毒不中毒我不知道,我可听闻这沈大小姐前先日子病入膏肓,弥留之际还嘴里还叫着太子呢。”说话的人满是轻蔑。 周围人看沈煜宁的眼里又多了几分鄙视。 “可从前不是有传闻,这沈家嫡女爱慕五皇子吗?”有少女轻笑出声,面上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定然是她恬不知耻,水性杨花呗。”少女们说着纷纷掩唇轻笑。 对于沈煜宁,她们是嫉妒的,沈家是北靖赫赫有名的权贵之家,在朝堂上威望颇高。 沈老太爷作为正一品的武将,天子近臣四个字名副其实,而沈煜宁的父亲沈承远虽远在边塞,却手握重兵,无人敢看轻了去。 这沈煜宁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高门嫡女,却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傻子,胸无点墨,粗鄙不堪,生生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就她那样的名声也想肖想五皇子和太子那神仙一样的人,当真是恬不知耻。”有人愤愤不平。 “真不知道这叶家小姐同陆家小姐怎的和沈煜宁搅合在一起了?”有人疑惑道,语气颇为惋惜。 “那陆千宜她爹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她也好不到哪去,同这沈煜宁相交也算是相得益彰,倒是这叶家小姐,同这两人相交,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身边的粉衣少女接口,语调抬高了些。 “嘘.....你小声些,别被听了去。”她身侧的姑娘偷偷抬眼打量着一旁的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 方才她们虽议论纷纷,却都极为小声,这粉衣少女突然提高的音量可将周围的人吓一跳。 传闻这沈煜宁拳脚功夫了得又不守世俗礼节。 今日这宴会,来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各家夫人,若是她不依不饶,闹开来,谁也讨不了好,平白惹了一身腥。 “怕什么.....”粉衣女子看着满脸嫌弃的瞥了两人一眼,一个有个平庸无能的爹,一个名声尽毁的废物罢了。 “传言这沈家老将军极其宠爱这沈煜宁。”那人看她还要说,连忙开口打断道。 那可是正一品的武将!这北靖有多少武将能做到正一品。 她看了粉色衣服的少女一眼继续道:“沈煜宁的父亲,现在也是从二品的镇国将军。况且,这陆家可是御史府!” 她说话间众人已是离那粉衣少女远了些,那人话落也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朝着旁边避了避。 若不是两人往日里交好她才不愿费这些口舌相劝。 她只是个三品小官家的庶女,有些人,便是名声毁尽也不是她们这样的人能够随意得罪的。 那粉衣少女看着众人这般姿态,虽心底害怕,面上却还有些逞强。 半响才压低了嗓音道:“这样的人不提也罢,平白脏了本小姐的嘴。” “呵......” 身后清冷的女声响起,那粉衣少女闻声,有些恼怒的转过头想要呵斥,待看清来人时面上惨白一片。 来人乃平安侯府的昭容郡主,这平安侯府同晋伯侯府虽同时伯侯世家,可晋伯侯如今有的也只是世家空余名头罢了,世子不学无术,内里空空如也。 这平安侯府却是不同,平安侯府乃是当今太后的外家,自然是蒸蒸日上,花团锦簇。 这昭容郡主更是深受太后喜爱,自小便养在身边,这可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小女参见郡主。”周围的姑娘们纷纷行礼,那粉衣少女也连忙露出些讨好的笑意。 昭容郡主不过是路过,正巧听到这些少女们的议论纷纷。 此时看着眼前这群唯唯诺诺的少女冷笑一声。 不过是些只敢躲在背后议论旁人的苍蝇罢了。 她素来看不上这些帝京的贵女,自己也不过只是空有名头,内里花哨的绣花枕头,还一个个总喜欢在背后偷偷摸摸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她将目光放在不远处背对着她的三人身上。 那陆千宜却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可惜摊上了陆信林那个没脑子爹,放着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嫡女不宠,将一个然不如陆千宜的庶出姑娘宠上了天。 至于叶之筱,虽同是伯侯世家,两人却是并无什么交集,在她印象里,这叶之筱虽算不得蠢,但是长得磕碜了些。 想到她六岁时候还能流着鼻涕到处跑,昭容郡主有些嫌弃的皱皱眉。 这才将目光放在那个传言里粗鄙不堪,胸无点墨的将军府嫡女身上。 沈煜宁的大名,她虽有所耳闻,却也不甚在意。 不管她名声如何难听,在她眼里都跟这帝京众多少女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个连名声都护不住的蠢货罢了。 沈煜宁三人原是背对着她们的,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 昭容这才看清小姑娘的面容,那个被传的不堪入目的沈家嫡女,竟是出落的这般好看? 第四十六章 昭容郡主 () “参见郡主。”几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昭容耳边响起。 昭容郡主五官十分精致,一双眼眸却是十分清冷,面上一丝笑意也无。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更衬得她原本冷清的脸更加冷艳了几分。 她目光清幽,紧紧盯着沈煜宁,一言不发。 叶之筱微微皱眉,她与昭容这个冰茬子,素无恩怨,也不甚了解。 依着昭容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从前便是遇见了也仅限于她请安,她无视。 如今这样只盯着不开口是要作甚?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露出些看戏的姿态来。 这昭容郡主身份尊贵,却是最为清高,冷漠,平日里从不曾见她搭理过这帝京哪个贵女,自然也不曾见她为难过谁。 这突然间的发难,定然是因为这沈煜宁了。 她们这番猜测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昭容郡主,自小便养在太后身边,太后最重视女子三从四德,昭容郡主虽说为人孤傲冷清了些,却是远近闻名的举止端庄。 这沈煜宁臭名昭著,不守礼数,郡主定是有所耳闻,这才发难与三人。 可怜了这叶之筱和陆千宜却是要被这沈煜宁给连累了。 众人这般想着,看三人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有些人看着叶之筱和陆千宜的目光中不免带了些同情和幸灾乐祸。 众人能想到的,叶之筱三人又如何想不到。 叶之筱虽还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心底却是有些气急。 昭容虽有封号在身却也不能无故惩治官家小姐,况且还是她们这样的身份。 陆千宜与她平素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昭容,一直相安无事,此番这般为难,除了是冲着沈煜宁来的,她也想不出旁的解释。 她这般想着身子便动了动,想要开口理论。 三人离得近,陆千宜用袖子作为遮挡悄悄扯了扯叶之筱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叶之筱这才按耐住性子,盯着地面一言不发,面上却是有点恼怒。 陆千宜面上虽十分镇定,心底却不免有些慌神,她虽不惧昭容,却也不愿与之交恶,她用眼角偷偷打量着身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情绪,只微微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态,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慌乱。 似乎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丝毫影响,不足以牵动她的心神,像是一种经过了大风大浪之后的沉静。 小姑娘虽是同她一般微微微微低着头曲腿请安,但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却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尊贵,好似她才是那个站的笔直接受行礼的人。 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小姑娘神色平静,眸光微微扫过她,带了几分无声的安抚。 陆千宜被她一看,只觉得方才那颗慌的似要跳出来嗓子眼的心脏,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她收回目光,收敛思绪,再一次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地面,维持的请安的姿态。 昭容不开口,周围也无人敢开口,这院落之中一时之间有些静谧。 “参加郡主。”娇俏的女儿声从人群侧面传来,打破了这静谧的场面。 昭容面无表情,好似不曾听见,并未转头看她们一眼,几人也好似习惯了昭容的无视,像往常一般自觉地站起身来。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尚书府的一众小姐和沈煜清。 不同与沈煜宁的臭名昭著,沈煜清却是自幼琴艺出众,在这贵女圈却是颇具才名。 此时看见她,众人眼里不免有些探究。 这帝京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沈煜宁前些日子中毒,似乎就与她有关。 这高门大户的嫡女和庶女之间哪家没有几分争斗。 如今沈煜宁被昭容郡主发难,这沈煜清又会作何反应,不管下毒的真相如何,这沈煜宁可是她的亲姐姐。 若是不管难免落个薄情寡意的名声,若是求情,这昭容郡主可不是一般人的性子。 沈煜清似才看清眼前的状况,面上有些惶恐,她连忙上前道:“不知家姐如何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便上前求了情,众人对她不免高看了她几分。 沈煜宁面上毫无波澜,似完没有听到沈煜清替她求情的话,眼神都不曾瞥她一眼,更别提感激。 同沈煜清的姐妹情深比起来,这般模样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煜清似乎毫不在意,她语气惶恐,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道:“家姐性子直爽,从前也甚少参加宴席,许是无心之矢才冲撞了郡主,小女在此替她道歉,还望.......” “你是个什么东西?”昭容颇为清冷的嗓音幽幽响起,打断了沈煜清还未说完的话。 昭容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她看了眼沈煜清,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头。 因着尚书府和宫里德妃娘娘的关系,沈煜清即便是个庶女,在贵女间也颇有地位。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人这般羞辱,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好看。 众人有些幸灾乐祸,这沈煜清才开口便碰了钉子,想来沈煜宁此番是有得受了。 昭容话落,也不再看她,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小姑娘道:“你便是沈煜宁。” 来了,终于要发难了么,众人心神一提,有些看戏的姑娘心底生出几分雀跃。 “是,小女便是沈家煜宁。”小姑娘语气平静,一丝惶恐也无。 众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两分,这沈煜宁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懂求饶,果真如同传言那般蠢笨无知。 叶之筱袖中手微微纂紧,打定主意,若是昭容发作沈煜宁,那不论昭容身份如何她定然都要管上一定管! 即便是郡主也不能平白的作践臣女,便是闹到太后跟前去,她也不能让自己新交的朋友就这么妄受委屈。 陆千宜面色平静,与叶之筱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的决定。 她虽与沈煜宁才刚刚相识,但既然是之筱认同的人,那便是她认同的人。 况且,就这小姑娘目前的表现来看,也并不如传言一般,或许是个不错的朋友呢。 沈煜宁那三个丫鬟,此时跪在地上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沈煜清似乎被昭容的呵斥吓住了,眼中泪水要掉不掉,面上满是急色,却是不再开口。 昭容看着沈煜宁,暮得绽放出一抹笑意来:“我竟不知,这沈家大小姐原是生的这般花容月貌。” 她说着有些疑惑的看向三人道:“你们这般模样是在作甚?往日里也不见你们这般规矩。” ...... 第四十七章 食人花 () 此时时值正午,九龙山上的日头有些大,在场的众小姐只觉得自己莫不是在冬日里中了暑。 不然怎的平白产生了幻觉,方才昭容郡主是夸了这声名狼藉的将军府嫡女沈煜宁?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不得不说,长的确实如昭容郡主所说一般,花容月貌。 所以,合着这昭容郡主方才只是被这沈煜宁的容貌所惊艳,一时看呆了去,才死死盯着人家? “郡主缪赞了。”小姑娘声音轻轻柔柔的,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她面色平静,没有惶恐也不见自得。 “你很不错。”昭容对着她点点头,面上难得的带了些笑意。 虽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是代表了她的认可,这还是众人头一次听闻昭容夸奖这帝京的贵女。看向沈煜宁的目光又变了变。 沈煜宁只是颔首浅笑,低声道谢,周围看向她的目光有嫉妒的,有惊艳的,更多却是审视的。 眼前的小姑娘虽是漂亮,可最夺人眼球的却非是样貌,而是那周身气度。 此时便是同昭容郡主这般尊贵的的看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露下风,好似她本就该如此高贵的气度。 昭容郡主看了一旁神色扭曲的沈煜清一眼继续道:“你这个庶妹着实让人讨厌。”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沈煜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四周那一道道略带嘲讽的目光灼得她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昭容话落不再看面色难堪的沈煜清,也不理会众人的想法,冲着沈煜宁点点头,便带着一众丫鬟,缓缓走远了。 “这就走了?”叶之筱和陆千宜看着昭容郡主渐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实在是有些懵。 两人一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才可吓坏我了。”听到身旁小姑娘的轻语才回过神来。 叶之筱连忙朝她赞同的点点头,对着昭容那个冰茬子突如其来的笑脸可不得吓坏了么。 陆千宜却是有些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沈煜宁那淡定的模样可没有丝毫受到惊吓的模样。 “大姐姐同郡主可是先前认识?”沈煜清面色难看,开口询问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那素来举止端庄的昭容郡主怎的会莫名的站在了沈煜宁这一边。 “郡主乃金枝玉叶,我平日里甚少出府如何能结识。”沈煜宁嘴角的笑意收了些,不冷不热道。 “方才多谢三妹妹替我开口求情了。”虽是说着感谢的话,语气越是颇为嘲讽。 “大姐姐,我......我方才也是着急,以为……”她话未说完,在场的人却是都懂。 “是我误会姐姐了。”沈煜清说着便低下头,看上去犹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实在让人怜惜。 “沈煜宁,你这是什么态度?”尚书府的五小姐林雅素指责道。 她与沈煜清一般年纪,两人又是表亲,素来关系要好。 这沈煜宁对沈煜清自来宽容的很,从前她去将军府,也没少仗着沈煜清的名头欺负她,此时她说话也丝毫没有顾及。 “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要说该是你给煜清道歉才是,她可是为了你平白了被昭容郡主给呵斥了一番。”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对沈煜宁了解的很,不过是个空有凶名,却无脑子被自己姨母死死拿捏在手中的蠢货罢了。 沈煜清在心底不断咒骂着林雅俗这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上却是委屈至极。事实上,她也确实委屈,此番不仅没有如了她的愿让昭容惩治了沈煜宁,还平白挨了昭容郡主的羞辱。 她虽不愿被人提起她被昭容郡主呵斥的事,可此时也只能顺这林雅素的话接口道:“都怪我一时情急,才误会了大姐姐,还望大姐姐不要怪罪。” 她说着便朝沈煜宁恭恭敬敬的附身一拜,姿态放得极低。 “煜清你何必同她道歉,这沈煜宁从前是个什么名声,大家心里都知道,你一时误会也是正常。”林雅素看着这般委屈求的沈煜清有些气愤道。 “表姐,你莫要再说了,此番是我关心则乱,误会了大姐姐,不仅帮了倒忙,还给将军府蒙了羞,她生气也是正常。” 她语气满是自责,一双眼睛盛满莹莹泪光,看上去好不凄惨。 事实上,她心底也有些害怕,她如今才刚刚被老太太从祠堂放了出来,自然万般不愿回那个地方去。 今日之事,若是昭容郡主惩治了沈煜宁,那她方才那番话便是为了嫡姐不惧权贵的姐妹情深。 可结果却是,沈煜宁便没有招了昭容郡主的厌恶,昭容也没有丝毫发作的意思,反倒是她那样跳出来说那番话惹了昭容不喜。 这事若是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还指不定怎么怪罪她呢。 她得在老太太知晓之前率先堵上这些丫鬟小姐们的嘴,也只能靠着沈煜宁才能将此事翻篇。 一旁的姑娘们,不管心底如何想,面上看着都有几分同情。 不断打量着人群中心的两人。 这昭容郡主惩治沈煜宁的戏没看上,可是可以看这将军府姐妹反目成仇的是戏码啊。 叶之筱有些生气,沈煜宁这个庶妹就是朵披着人皮的食人花,心思坏得很。 奈何这本就是将军府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嘴。 陆千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想前几日将军府的传闻。 再联想自己家中的那些个蛇蝎一般的姨娘庶妹。 一时之间若有所思,她尚且有亲娘在,还在府中过的却依旧小心谨慎。 这小姑娘自幼便没了亲娘,定是被那姨娘给害了才落得如此名声。 想来往常不经常出席宴会,定然也是这府里姨娘和这庶女搞的鬼,定是怕有人发现传言与人不符啊。 她越想越肯定,再抬头看沈煜宁时,便多了几分同情。 巧颜面色难看,又来了!这三小姐总是能以这般矫揉造作的姿态将自家姑娘生生逼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巧颜刚想开口,便听到沈煜宁那轻柔的嗓音传出:“三妹妹说的哪里话,虽你不分黑白,胡乱开口,惹了郡主不喜。 “但郡主心胸宽广,想来也不会同你一般计较,你如今在此做出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又是给谁看。” 第四十八章 亲昵 () 沈煜清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身发颤,看着沈煜宁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之色。 这个被自己长期玩弄与鼓掌之间的蠢货,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自己! 周围一众小姐的面色变了变,看着两人的目光彻底变了。 沈煜宁这话只差没有明着说沈煜清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少人看着她眼中露出些忌惮之意。 说话进退有度,有理有据,态度不温不火,就这般打着昭容的旗号便将这心思深沉的庶妹给收拾了,这哪里有半分传闻中的粗鄙和蠢笨可言。 叶之筱和巧颜露出些解气的神色,沈煜清这朵食人花就该让她自食其果。 凭什么害人不成,还想着让人给她擦屁股。 陆千宜却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 她跟叶之筱的想法不同,晋伯侯素来敬重嫡妻,疼爱嫡女,自然不会任由庶出骑在嫡女头上作威作福。 叶之尧又最是疼爱她这个妹妹,有他的凶名又在那摆着,伯侯府的那些个庶女便是有心思,也不敢得罪叶之筱。 自然养成了叶之筱天真直爽的性子。 她父亲却是个宠妾灭妻的,一颗心然偏在了府中那个娇美的姨娘和庶女身上。 她虽对那柔弱的庶妹厌烦至极,在人前却还是要一力维护着,那个满心满眼想将她踩在脚下的庶妹的。 这是她们这些高门贵女的悲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沈煜宁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将沈煜清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只怕将军府的老太太知道怕是会不高兴。 林雅素满目震惊,她重新打量起这个在她印象里蠢笨又天真的小姑娘。 沈煜宁气定神闲,眼神淡漠的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沈煜清。 那般云淡风轻的气度,将她和面目狰狞的沈煜清明显的划分开来。 不过几个月不见,这沈煜宁竟然有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当真有了几分将军府嫡女该有的风华。 “沈......”她呆愣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身边的林雅枝给制止了。 她回过头看看自家二姐,林雅枝面色难看,微不可察的向她摇了摇头。 沈煜清身侧的丫鬟见状,面色变了变。 她跟着沈煜清的时间比死去的墨菊还要早些,身边的老人了,对林家几个小姐也很是了解。 这林二小姐可是林家出了名的聪慧伶俐,她这般反应只能说明自家小姐的处境甚是不妙。 她微微底下头,袖中的手微不可察的扯了扯沈煜清的衣角,沈煜清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收敛起眼中的怨恨。 “姑娘。”一旁的清秋开口道:“这院中日头虽大,却还十分寒凉,姑娘大病初愈,还是早些进屋去吧。” 陆千宜面色复杂的看了沈煜宁一眼柔声道:“你这丫鬟说的不错,你身子刚好可不能再染了风寒。” 叶之筱闻言连忙点点头,上前挽住沈煜宁的手,亲昵道:“对对对,你这三妹妹不懂规矩犯了错,日后再教便是。” 饶是沈煜宁冷静沉稳,也被她这一番亲密的动作搞得有些懵。 她作为明和之时,身份高贵,离国王城里那些个贵女小姐,何人敢同她这般亲密。 便是她同父异母的那些个皇妹,见了她也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她成了沈煜宁之后,身边也只有这几个丫鬟同她亲近些,却也从不敢这般亲昵的挽着她。 陆千宜看着原本淡漠的小姑娘此时有些错愕的神态,只觉得这小姑娘当真是太苦了。 自己虽在府里不顺心,可总归还有叶之筱这个闺中密友可以倾诉倾诉。 可这小姑娘却是被姨娘和庶妹害得声名狼藉,这么多年在帝京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她目光柔和,上前挽住她另外一边的手笑道:“听闻东苑的阁楼修建得甚是精美,咱们过去看看。”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叶世子。”不远处下人们的声音传来。 在场的姑娘们闻声,转过头去。 便见太子一行人自远而近缓缓向她们这里走来。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被一行人簇拥着的长孙景淮身上。 他容貌艳绝,似比那烈日还要灼目,将身侧的一行人压的黯淡无光。 不管这太子得不得势,单是这模样就十分实让人心动。 不少姑娘面色乏红,纷纷低下头去,心头小鹿乱撞,只敢抬眼偷偷打量。 长孙景淮今日穿了一身交织绫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几何纹大带,外面罩着一件玄色的大氅。 他身形挺拔,英姿焕发,嘴角微微扬起迷人的弧度,一双桃花眼甚是清亮,自带风流。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世子。”待一行人走近后,在场的姑娘们纷纷俯身行礼。 姑娘们模样娇羞,声音娇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看着眼前的人,早将方才这沈家姐妹的事抛之脑后。 沈煜清面上已经恢复如常,此时也随着众人行礼,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人,努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沈煜宁维持着请安的姿势,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袖中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虽早有准备,但再度看见君离忧那张清秀俊朗的脸。 看着他眼神冷漠的向自己走来,心底依旧抽疼的厉害,几乎要站立不稳。 “起身吧。”少年声音低沉暗哑。 身旁的陆千宜似察觉到沈煜宁的异常,起身时有些担忧的虚扶了她一把。 沈煜宁收敛心神,朝着陆千宜感激的笑笑,她不敢去看君离忧生怕自己控制不住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只得转过头看向别处,正巧对上长孙景淮略带探究的目光。 一个慌乱又强装镇定,一个探究又含着笑意。 “这大冷的天,你们站在院子中作甚。”叶之尧率先朝着叶之筱开口道。 他说话间眸光扫过身旁的小姑娘微微皱眉,好是好了,可怎的瘦了这么多。 “东苑阁楼烧了碳火,一起过去吧。” 叶之筱几人原本就打算去东苑,此时哪有不愿的道理。 她点点头,朝着身旁的人道:“千宜,煜宁,咱们走吧。”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君离忧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的目光顺着叶之筱落在一旁低着头的沈煜宁身上。 喉间滚动,那声“姐”几乎要脱口而出。 第四十九章 这不是他姐 () 东苑的院落,不同与前院那般壮丽大气。修整的颇为精细,一路上遍地都是常青树,各色各样的冬菊在院落中竞相开放。 分明是寒冬,却丝毫不见荒凉之感,反倒枝繁叶茂,花香宜人。 沈煜宁一路走来都有些心神不宁,自是没有心思留意眼前的种种景色。 少年跟在后面,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沈煜宁感受着身后的视线浑身僵硬,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东苑的楼阁,丫鬟们早早便收到太子要过来的消息忙碌开来。 此时屋子里镂空炉的炭火烧的正旺,丫鬟婆子们尽然有序的做着手里的事。 “参加太子殿下。”一行人缓步踏入楼阁之内,屋里的丫鬟婆子纷纷行礼。 沈煜宁只觉得周身一暖,连带着心也微微暖了些。 她收敛思绪,抬眸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楼阁,这紫霄阁本就为皇家而建,连这偏院里的一栋楼阁也都修建得雕栏玉砌,金壁辉煌。 众人跟随着这里的管事上了楼上的阁楼,这阁楼内部颇为宽敞,布置的也十分雅致。 这东苑楼阁是出了名的高,在阁楼之内往外看视眼开阔,放眼望去将这九龙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收入眼中,收回目光眼前便是楼下院落中墙角矗立的红梅,在这寒冬中傲然绽放的景象。 阁楼内温暖如春,几个小姑娘在丫鬟的带领下,缓步走进阁楼的里间,将身上的大氅解下。 姑娘们进去了,少年们便没有那么多约束,随手解了身上的大氅递给各自的小厮。 许是这屋里的炭火过于温热,沈煜宁面上有些乏红,她解下身上的大氅,清秋上前接过。 触碰间,只觉得她手心冰凉一片,略微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姑娘。” 沈煜宁收回手,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无事。 一旁的陆千宜和叶之筱听到动静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 眼前的小姑娘面上乏红,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叶之筱说着有些担忧,脑中又浮现出她当初见到这小姑娘时,她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模样。 “无碍,许是这一冷一热有些不适应,一会便好。”沈煜宁朝着两人柔声道:“太子一行人还在外头,你们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便来。” 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怠慢不得。 陆千宜叶之筱对视一眼,虽心底有些担忧,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冲着她点点头便缓缓走了出去。 出门时,陆千宜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两人出去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沈煜宁和她的三个丫鬟,沈煜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恍惚。 这一路上君离忧那探究又灼热的目光,几乎让她招架不住,分明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是连名字都不敢唤出口。 “巧颜,你和化蝶去楼下打些热水上来,给姑娘暖暖身子。”清秋率先开口道,俩人闻声,点点头,便出了门。 沈煜宁回过神,来冲着清秋道:“你一会便回府,看紧墨兰院。” 清秋看着眼前神情恍惚的小姑娘眸中有些担忧,却还是点点头。 沈煜宁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压下。 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楼阁内,专门有婆子烧好热水备着,供主子用,巧颜和化蝶两人没一会便端了热水进来。 清秋拧了帕子,替她捂手。 沈煜宁稳下心神,面上渐渐恢复了常色。 几个丫鬟看着松了口气,这病才刚刚好,可不能再折腾病了。 清秋见状跟巧颜和化蝶交代了一番,便寻了借口先行离开了。 沈煜宁定定神,面色平静,带着巧颜和化蝶走了出去。 刚踏进外间,便听到冉子骥略带笑意的话音传来:“在下才刚刚进来,便听闻沈大小姐身子不适,可否让在下替你把把脉?” 巧颜看着冉子骥那张略带笑意的脸,就想起他那一排排一寸多长的银针,瞬间打了个冷颤。 叶之筱几人闻言却是露出些欢喜之意,之前听闻他治好了沈煜宁,想来对她的病情也有所了解,如今正巧在这里遇上了,能复诊一下自然是再好不过。 沈煜宁看着叶之筱和陆千宜略带担忧的目光,朝着眼底满是戏虐的冉子骥轻笑一声道:“如此便有劳冉太医了。” 冉子骥挑挑眉,这小姑娘还真是会顺坡下驴。 话已出口,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他随意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看了沈煜宁一眼。 沈煜宁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伸出手搭在眼前的几案上。 小姑娘的手指生的细细长长的,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 她挽起一点袖口,露出一截细腻洁白的手腕,君离忧的目光落在她洁白无瑕的手腕上有些出神。 巧颜看着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头,虽说北靖民风开放,可这样盯着一个陌生姑娘的手腕看,实在有些无理。 沈煜宁似毫无察觉,也不看他,任由冉子骥把脉,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阁楼里的交谈声也为之一顿,一瞬间倒是颇为安静。 长孙景淮倚在窗边,将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坐在冉子骥前面,垂着眸子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沈煜宁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窗边的人,他面上浅浅的笑意,与那夜的凶残大不相同。 此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趣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身旁的君离忧一眼。 沈煜宁见状心头一凛,她面色平静,缓缓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冉太医,如何?”小姑娘歪着头看向冉子骥问道。 冉子骥挑挑眉开口道:“大小姐福泽深厚,自然无事。” 闻言叶之筱几人终是放下心来,又开始与身侧的陆千宜讨论起服饰来。 沈煜宁抿抿嘴角,不再躲避君离忧的目光,转头看向他,她面色平静,眸中一片清凉。 君离忧猝不及防对上她陌生又疏离的眼神,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半响他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这不是她姐。 他与姐姐素来亲厚,他的姐姐从不会用这般冷漠的眼神看他。 他想着自嘲一笑,自己果真是魔怔了,他姐早死在了那冰冷的王宫之中,连尸首都还是他亲手埋的呢。 况且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似乎还比他还要小些,手腕上光洁白皙,怎么可能是他姐。 第五十章 观念 () 君离忧理智回笼,这才记起来,这是那日阁楼上的小姑娘,他那日隔得远些,却是不曾看清容貌。 原是与他姐长得这般相似。 可是再相似又有何用,终究不是他姐。 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啊。 他想着垂下眼眸,不再看她,眼底的失落那般明显。 沈煜宁胸口有些发闷,她记忆中的小十便是身体赢弱,也素来阳光开朗。 如今看着却是不苟言笑,冷漠的很,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她啊! 她面上平淡无波,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身旁的叶之筱和陆千宜说着话,似乎将心神都放在了窗外的景色之上。 叶之尧看看倚在窗户边上的长孙景淮,又看看不远处的沈煜宁,目光中露出几分思索之意。 虽说中毒这一说法打破了那相思成疾的传言,可那日在鼎香楼,他可是亲眼看见了沈煜宁那反常的模样,今日怎的这般平静? 这个丫头肯定有事满着他,他想着面上带了些恼意。 这帝京城里的姑娘,要么娇柔做作,要么心思深成,他看的上的没几个。 这沈煜宁虽说脑子简单了些。但颇有几分男子的洒脱和真性情,两人相处多年,他是真的拿她当朋友的。 只是这小姑娘,如今却是变了许多,让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听说你重病之时,还叫着太子,这事可是真的?”他凑近些,在小姑娘耳边轻声问道。 他声音虽小,可这在场的除了叶之筱和陆千宜,多多少少都是懂些功夫的,自然也听的清楚。 长孙景淮的八卦,冉子冀目露精光,朝着朝着这边看来。 便是低垂着头的君离忧也抬眸看了一眼,瞬间又垂下眸子。 叶之尧盯着她,目光炯炯,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的想法很简单,长孙景淮是个黑心肝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若是沈煜宁当真心悦太子,作为好友他可得好好劝劝她,趁早将她的念想扼杀在摇篮。 便是他劝说不成,如今这样说开来,依着长孙景淮的恶劣性子也准会让这小姑娘断了念想的。 叶之筱和陆千宜虽不会武,可是两人靠的近,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叶之筱狠狠瞪了他一眼,面上有些恼怒。 陆千宜也微微皱起眉,刚想开口替小姑娘解围。 便听见小姑娘的声音传来:“是有这么回事吧,病的糊涂,不记得了。” 她说的落落大方,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羞怯之意,好似在说今日天不错这样寻常的事情。 一点也看不出少女怀春的模样,叶之尧微微皱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又不记得了? 所以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刚想追问,便被眼前的沈煜宁开口打断。 小姑娘声音轻柔动听。 她说:“太子殿下姿容无双,我病得糊涂,迷糊间好似见到那些个天上的神仙,只觉得长的同殿下一般姿容动人,许是叫岔口了吧。” 长孙景淮倚在窗边,并没有回头看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些,这小姑娘,素来喜欢胡说八道。 所以,这是不喜欢? 叶之尧微微松了口气,对着她小声叮嘱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你可得长点心,自古美色误人,别让那皮囊蒙了眼。” 这小姑娘素来脑子不好使,单纯的很,别一会傻愣愣的被人给卖了,自己还瞎欢喜。 沈煜宁闻言有瞬间恍惚,耳边似又响起师傅殷切的叮嘱:“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能让他那张皮囊迷住了眼。” 她嘴角的笑意收了些,垂下眸子轻抿了口手中的茶。 美色误人么?若不是费尽心机,空有美色又有何用。 她不说话,朝着叶之尧弯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太子殿下,各位公子小姐,宴会快要开始了,还请移步主院。”管事的话将略微有些滞怠的气氛打破了些。 众人移步向着主院走去,一路上陆千宜偷偷看了她好几次。面上欲言又止。 沈煜宁放缓脚步,待前面的人走的远了些,才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千宜可是有话要说。” 陆千宜定定神,目光里露出几分担忧之色道:“方才在院中那事,府中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喜。” 沈煜宁面色平静,淡漠道:“千宜可是觉得,我该帮着三妹妹将那事圆过去?” 陆千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们这些高门贵女,哪个家里没点烦心事,可对外首要的便是维护家族的名声,不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沈煜宁不紧不慢道:“我素来不是受气的性子,祖父疼我,自然也容不得我受气,祖母深明大义,自是会理解的。” 她看着陆千宜神色认真:“况且,这将军府的名声素来不是看着府里的姑娘维护的,不过是些姑娘家的嘴角之争,无伤大雅,若是里子坏了,外表光鲜又有何用。” 这将军府的荣耀若是因着几句女子之间的口角便抹了黑,那也太过儿戏了些。 说到底陆千宜只是从小就受着教导,将这些个名声看的太重了些,做起事来才畏手畏脚。 这世家贵女大约都这般想。 她却不一样。 她是离国最受宠爱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的父皇只教导过她,皇室之人不可仗势欺人,却是不曾教导过她该忍气吞声。 沈煜清本就心思不纯,栽了跟头还想踩着她上岸,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千宜面上有些震惊,似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这话中之意虽是不难理解,虽与她往日所接受的理念有些冲突,一时间有点怔然。 沈煜宁并不想强行改变她的观念。 她不再多说,只冲她笑道:“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咱们快去追上去吧。” 不管如何,这姑娘的心思是好的。 陆千宜神情还有些呆愣,冲着她点点头,两人带着丫鬟快步离去。 树丛后方的凉亭里,昭容把玩着手心的茶杯,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她眼睛亮极,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唇间绽放出一抹浅笑。 笑意不深,却是直达眼底。 身侧的侍女见状有些震惊。郡主往日里极为清冷,只有在太后跟前才会多几分笑颜。 这今日却是破例展颜了几次,似都与那沈家小姐有关。 第五十一章 谁家的姑娘 () 东苑离主苑不算太远,不多时,两人便已达到此次宴会的场所。 沈煜宁抬眸打量一眼,身前宏伟气派的院落,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紫霄阁。’ 两人抬步踏进,这主院里的炭火似乎比东苑的楼阁烧的还要暖和些。 解下身上的大氅交给身后跟着的丫鬟,便一前一后朝着人声鼎沸的大厅走去。 宴会的大厅占地面积极为宽广,进门的道路直通中间众多少女比试才艺的舞台,舞台两边分了男眷席和女眷席。 陆千宜在帝京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才女,此时看到她走进来,各家夫人小姐都纷纷转过头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梳着一个垂云髻,嘴角带笑梨涡浅显,一颦一笑都将大家小姐的姿态尽显无遗。 众多夫人微微颔首,目光中露出先赞叹之色,不管这陆信林如何糊涂,陆家这个嫡女无疑是极为出众的。 陆千宜本就生的不错,在帝京又颇具才名,爱慕她的少年郎自然不少,才看到她进来,男眷席上,便有不少目光都投了过来,目露欣赏。 沈煜宁走在她身侧,穿着白色天丝锦缎做的长裙,外面罩着淡粉色的纱衣。 两人都是容貌出众之辈,走在一起竟是比这满室的夜明珠还要夺人眼球。 陆千宜气质出众,那白衣少女走在她身侧竟是没有丝毫弱势,隐隐还要压她一头。 两人缓步上前,周围除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再无任何交谈之声。 白衣,粉纱,气质出尘,好似天边遥不可及的云朵。 少女目光平静,面上带着浅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她行走间裙裾纹丝不动,双手交叠的放在身前,端庄而稳重。 众人面上难掩惊艳,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模样,这通身的气度却是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高贵之感。 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裙摆边缘的绣着一枝鲜红欲滴的红梅,随着少女的走动,那栩栩如生的红梅,像是盛开在她脚下一般,摇曳多姿。 与她眉心那一点红相互呼应,颇为动人。 “这人是谁?”男眷席上有人呐呐出声,眼底满是惊艳:“怎的从前不曾见过。” 此人的话一出,好似在平静的湖水中投掷下的石子,打破了寂静无声的场面。 男眷席位这边还好,众人虽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欣赏。 女眷席上却是接连不断的响起议论之声,那些中午在院里见过她的姑娘,此时眼里除了惊艳便是忌惮,一个个面上复杂,一时间没有开口。 “这是哪家的姑娘?”在场有夫人疑惑道,即使身为宗妇,如今看见了这少女那通身的气度,也不经为之失神。 “是跟陆家小姐一同进来,两人看上去颇为熟络,许是陆家的宗亲?”那夫人说着转头看向身侧陆夫人。 陆夫人看着同自己女儿走在一起的人,茫然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认识。 “不知是何等人家才能教导出这般气质出尘的姑娘来。”晋伯侯夫人面上满是欣赏。 叶之筱轻笑一声,面上荣辱与共,晋伯侯夫人转头看她一眼,有些疑惑道:“筱筱认识这姑娘?” 陆千宜与自家女儿向来形影不离,方才她还奇怪怎的没见着两人一同进来。 此时看女儿面上那得意的模样,想来是认识这女子的。 叶之筱目光狡诈,凑近了些,在自家母亲耳边低语几句。 晋伯侯夫人闻言连忙用帕子捂住嘴,瞪大了双眸再次转头看向眼前那气度不凡的少女。 细细看来,果真是有几分相似的。 而此时,小姑娘脚步微顿,朝着陆千宜微微颔首,便转身直径向着将军府所在的席位上走去。 “朝这边来了。”有人小声道,众人心神提起,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立马便能揭晓了。 少女眼神清亮,面上无悲无喜,好似感觉不到周围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一步一步朝着沈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这个孙女,果真是一次比一次让人惊艳,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祖母。”小姑娘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如娟娟泉水,轻柔动听,沁人心扉。 竟是沈家的姑娘,众人面上露出些惊讶之色,沈家何时有了这般出挑的姑娘。 “老夫人,这是你府里哪位姑娘?”沈老太太身边的夫人眼底有些惊讶,看着沈煜宁满是欣赏,含笑问道。 “看着有些眼生,想来是常年不在帝京的四小姐了。”另一边身穿青莲色锦衣的夫人猜测道。 这沈家的姑娘除了沈煜清便只有那远在地方的四小姐是如今这般年纪了。 沈老太太面上笑意不减,满意的看看眼前沉稳大气的孙女,缓缓开口道:“这是大姐儿,煜宁。” 老太太话音才落,满场鸦雀无声,紧接着,瞬间哗然。 竟是沈家那个德行有失,毫无规矩的嫡女? “煜宁见过各位夫人。”小姑娘恭恭敬敬向着众人盈盈一拜。 态度不卑不亢,一举一动都彰显出高门贵女的优雅高贵。 因着这个孙女,这些年老太太可没少被嘲笑。 此时看着众人惊愕的神色,只觉得通身舒畅,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茹,你府里这位大小姐如今出落的是越发动人了。”妃子席位上,德妃娘娘看着人群中姿态高贵的少女,面上含笑,缓缓开口道。 沈煜清在一侧看着眼前被众人恭维的沈煜宁,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喷涌而出。 男眷席席上,也满是惊讶之色,五皇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满是惊艳,目光里露出几分势在必得。 想起这几日帝京的传言,他微微侧目看眼一另外一侧的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看着人群中荣辱不惊的小姑娘,眼里露出些许笑意,不过片刻便转过头把玩起手中的玉佩。 长孙景元看向他时,他正倚靠在凳子垂眸浅笑,那般慵懒的姿态与周围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长孙景元的目光,他抬起眸子微微扫了一眼。 四目相对,长孙景元只觉得心头一凛。不等他有反应,那慵懒的少年便冷漠的移开了眼,似乎颇为不屑。 第五十二章 帝后 ()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尖细的嗓音传来,场为之一静。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刚劲激越的击鼓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沈煜宁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入眼间是一群面容刚毅,身穿铠甲,腰带佩刀的侍卫有条不紊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而侍卫后面则是像沈忠这样在朝中颇有地位的一品大臣。 帝后被大臣们簇拥着走在中心,只露出一角明黄之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先喊出的声,众人恭敬的声音一波接过一波。 帝后在大臣的簇拥之下缓步朝着主座走去。 待站定后,身边的大臣纷纷抱拳各自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之上。 跟在队伍后面的那一支鼓吹乐队也渐渐停止鼓乐之声。 “今日盛宴,无君臣之分,众卿不必多礼。”惠仁帝语气柔和,声音里却是尽显威严。 “谢陛下。” 帝王虽说无君臣之分,众人却是不敢放肆,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在原地。 待帝后落座之后,才纷纷落座。 沈煜宁随着众人坐下身去,这才微微抬眸看向眼前的帝后。 北靖的惠仁帝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的模样,他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丰逸俊朗。 他目光如电,此时面上虽带着笑意,那周身威严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身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更加彰显出他的气势非凡。 而他身侧的蒋皇后却是有些出乎沈煜宁的预料。 蒋家世代武将,这蒋家出来的女儿,身上却是不见半分铁血之色,站在帝王身侧显得宁静又平和。 沈煜宁转过头偷偷打量了男眷席上面容冷淡的男子一眼,才又将眸光放在眼前的皇后身上。 单从五官上来看,长孙景淮长得更肖像蒋皇后一些。 蒋皇后保养的极好,作为两个成年男子的生母,除去眼角浅显的细纹,面上丝毫不见老态,依旧如同二八少女一般精致又白皙。 她今日穿着一身百鸟朝凤朝服,衣角上绣着九只栩栩如生的的凤凰,似正欲展翅翱翔。 万千青丝挽成了朝天髻,在发鬓中央稳稳地带着凤飞九天如意玛瑙镂空冠,那冠做工极为精湛,中间是金色镶红宝石的凤凰,左右两边是玛瑙翡翠为之点缀,成色极好,光泽万丈。 而发鬓两边又带了一对白玉瓒凤碎晶流苏簪,长长的流苏坠在肩上,将她本就精致的面容更衬得光彩照人,风华绝代。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待众人行礼完毕之后,各皇子才在长孙景淮的带领下再次上前见礼。 皇后的目光落在打头的少年身上,嘴边的笑意加深了些,面上越发的柔和。 惠仁帝看着眼前这群英俊不凡的少年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爽朗道:“都起身吧。” 他说着,将目光放在人群最前方的长孙景淮身上。 少年容貌出众,他今日并未穿太子的服饰,只着一件玄色的交织绫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几何纹大带,只不过最为简单不过的服饰,竟是生生将身后一众皇子压得黯淡无光。 好似他本身就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能力,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便没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惠仁帝面上笑意不减,赞叹道:“太子如今越发的有气势了。” “太子殿下姿容无双。”皇帝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恭维出声。 长孙景淮听到帝王的赞赏目光不为所动,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半响才略带敷衍的开口道:“当不得父皇赞。” 他态度玩味又疏离,丝毫不见恭敬之色,自带风流的桃花眼,将他嘴角的笑意显得轻佻又漠然。 他姿态分明慵懒又随意,可一举一动又将优雅高贵尽显无遗,似乎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惠仁帝并没有因为他略带敷衍的话语和慵懒的神态动怒。 面上笑意不减,转过头去对一旁的皇后道:“淮儿这性子似也随了你。” 他语气颇为宠溺,蒋皇后朝他笑笑,并未开口,只看向眼前耀眼的少年目光柔和。 一直打量着帝王神色的众人,见状面色变了变,都说太子不得帝王喜爱,可众人却是不知缘由。 只是太子自幼被驱逐出京,如今归来也并未瞧见惠仁帝是何态度。 加之太子自归京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未曾有旁的动作,各方势力一直在观望着。 如今惠仁帝的态度一露,这帝京的风向恐是要变了? 长孙景元等一众皇子面上不显,心底却是略微的紧了紧。 蒋家虽退出朝堂已经,但手上那只让人闻风散胆的天煞军却是不容小窥。 如若不然,当年不过是个孩童的长孙景淮,封了太子惹了帝王的厌恶,如何能够平安的离开帝京达到云中。 思绪起伏之间,长孙景元微微侧目看向女眷席上垂眸浅笑的白衣少女。 少女似有所感,那双静谧的眼眸向他看来,眼中平淡无波。 长孙景元眼底升起一丝火热,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亲切。 他本就生的生的俊朗,态度又亲切随和,帝京城自然有不少思慕他的少女,此时顺着他的眸光看去便见着那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的少女,目光中露出些许嫉恨之色。 长孙景元却是不管这些少女是何想法,依旧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嘴角隐隐带了丝浅显的笑意,惹得更多少女纷纷瞩目。 从前还觉得有些委屈,如今看来,有些事却是该提上议程了。 沈煜宁感受着周边传来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低垂着眸子,掩盖住眼底那滔天的凶煞之气。 长孙景元的心思,这段时间以来足够沈煜宁理清,不过就是冲着沈家兵权来的跳梁小丑罢了。 这般卑鄙无耻,唯利是图的宵小之辈,若是使些旁的手段,她也不屑理会。 偏偏却要学着云卿岩那般恶心的做派,这是想要得了她的心,让她上赶着将自己和将军府然交与他利用? 这般龌龊之人,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无辜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女子的感情便这般不值钱,容得你想利用便利用? “呵……” 第五十三章 热场 () 林姨娘和沈煜清与沈煜宁同坐一处,自然也留意到了长孙景元的眸光。 沈煜清面上怒火中烧,看着沈煜宁的目光恼怒的几乎要沁出血来。 不同与帝京其他贵女的爱慕之意,她素来将长孙景元看做自己未来的夫婿。 林姨娘也承诺了她长孙景元的正妃只能由她来做。 沈煜宁面上淡然,沈煜清也好,这帝京其他的贵女也好,这些人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 她抬手将手边的茶杯端起,以杯盖为掩眸光微微扫过男眷席上的君离忧。 不过片刻便又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林姨娘坐在沈煜清身侧自是感受到了她暴怒的情绪,她以袖遮掩轻轻拍着她的手,带着些安抚之意。 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沉稳的沈煜宁,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嘴角微微勾起。 远远的与皇后身后的德妃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势在必得。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思量,随着帝后的到来,这九冬宴也正式开始了。 紫霄阁的小厮们将一盘盘精美的点心摆了上来,供给各位主子享用。 巧颜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放在沈煜宁身前。 这是九冬宴才艺比试的规矩,比试分为文比和武比,一共用时两天,今日比试的是文比。 而这文比不止有女子参加,男眷席上的少年郎也有不少参加的。 男子多选择诗词歌赋一类,偏重学识经纶,比的是学问,自然是做文章最能体现。 而女子责更看重才艺技能,大多选的都是琴艺,作画,舞蹈,书画一类的。 因参加的有男有女,各个才子佳人所展示的才艺又都有不同,自然不能一锅乱炖。 少男,少女们将各自要展示的才艺写在纸上,交给婢子,由宫里的女官进行分组比试。 而明日一早的武比,这些帝京的贵女却是无人参加的,武比的内容多是骑射、步射、马枪、等等。 北靖并不以武为尊,这帝京城里的贵女也都奉行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素来只会吟风弄月,故此从前沈煜宁不爱红着爱武装的行为才显得格外显眼。 虽说是比试,但也没有硬性的规定必须参加,在帝后面前献艺,若是没有几分真本事,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哗众取宠。 但是这帝京城里的贵女,能来此地的,都是家中极为显赫之辈,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才学的,能这在帝后面上献艺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不会有人放过。 往年除了沈煜宁,基本来的贵女都参加了比斗,那些对自身才艺颇有自信的贵女更是挤破了头。 早早便打点了不少银子,买通分组的考官想让自己比试的顺序能够靠前一些。 今年听闻沈煜宁要报名参加比斗,众小姐脸上均是露出些轻蔑之色来。 便是沈煜清也显得颇为不屑,她是听过沈煜宁抚琴的,那琴声虽颇具意境,却太过生涩,后劲不足,若没有她在旁助力,要想大展风采怕是不易。 她想着她面上露出几分欢喜来,朝着沈煜宁笑道:“大姐姐不必伤神了,我方才已经让丫鬟报了曲目,你我二人合奏平沙落雁如何?” 她说着眼里露出几分得意,沈老太太放她出来便是为了与沈煜宁合奏,若是沈煜宁还如从前一般是个天真愚昧的蠢货便也罢了,左右逃不过她和姨娘的掌心。 可今日沈煜宁所展示出来的风姿却是让她都为之嫉妒,这般情况下她如何甘愿做沈煜宁的垫脚石。 这平沙落雁,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段,静中有动。要弹奏好了,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会被同奏之人压制。 她苦练琴艺多年,自是不再话下,可沈煜宁这样的新手根本不可能完整的演奏下来。 到时候她凭着自身的艺技,将场面控制下来,不仅博得众彩,让沈煜宁丢了面子,又不至于太过难看,老太太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一旁的沈老太太闻言微微邹起眉朝着沈煜宁开口道:“煜宁若是有其他想弹奏的,你们两人便分开来报。” 她出身大家自是知道这平沙落雁是什么水平,沈煜宁还缺些火候。 依着赵女官对这小姑娘的夸赞,若是挑首简单的曲目,也不至于出错。 沈煜宁感激的朝着老太太笑道:“多谢祖母提点,这曲子姑姑也是教过的,煜宁觉得甚好。”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沈煜清,面上含笑道:“便如三妹妹所愿。” 老太太看着她,小姑娘面容平静,想着她近日的改变和这一次次的惊喜,莫名的对她有了些信心,既已提醒过,便也不再多言。 几人说话间,场上的丫鬟们已是将各家小姐写好的纸张送了上去。 女官分好组,会给各个丫鬟一个牌子,牌子上写了出场的序号。 而这期间,会有一场被称为热场的才艺展示。 这热场的人是经过皇上,皇后商议亲自认可定夺下来的,在进场之前,除了帝后外无人得知究竟是谁得了这天大的荣耀。 但无一例外,每年都是名声显赫又德才兼备之人,众人看向入口处,目光火热,究竟是谁才能得此殊荣。 沈煜宁此时也将眸光投向入口处,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激昂的鼓乐声响起,门口走进来一个轻纱掩面的女子,她步态轻盈,缓缓朝着宴会中央的高台走去。 青衣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 她站在高台之人,朝着主坐上的帝后盈盈一拜才缓缓开口道:“昭容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声音清幽又空灵。 众人无不惊讶今年的热场之人,竟是昭容郡主。 要知道昭容郡主深的太后欢心,平日里素来高贵冷清,从不参与这九冬宴的才艺比试。 众人虽都知道她德才兼备,可掌中起舞,却是从未真正见过,此时看她一袭舞衣,面上更火热了几分。 帝后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少女微微颔首,旁人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这昭容的舞技的。 只是她素来性子冷清不愿参赛,原本挑选的热场人也选并非是她,今日她竟是破天荒的开了口,帝后自然求之不得。 昭容郡主,现在高台之上,轻纱掩面,让她本就清幽的气质上更添几分朦胧之感。 她眸光扫过女眷席上的沈煜宁,面纱下嘴角轻轻勾起。 第五十四章 邀请 () 不过一瞬,昭容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帝后缓声道:“在开场前,昭容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皇后成。” 蒋皇后看着她,微微颔首,柔声道:“昭容但说无妨。” “昭容想请在场的一位小姐同台演出。”她话音才落女子席位上不少少女目露精光。 热场可是天大的荣耀,这由昭容郡主所邀的热场那更是莫大的肯定啊。 蒋皇后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看着眼前面含期待的昭容,又看看场下略显激动的少女们。 与一旁的惠仁帝对视一眼,见惠仁帝微微颔首,才柔声道:“可。” 昭容素来眼高,她看上的人,定是不会差的。 昭容郡主眸光微亮,她转头看向台下的沈煜宁。 四目相对,沈煜宁还未曾回过神,便听见昭容郡主清凉的嗓音响起。 “听闻沈家小姐琴艺了得,可否替我抚一曲?” 一语落下,程哗然,议论声一声接过一生,若不是顾忌这帝后在场,场面估计更加混乱。 这天大的好事居然落在了沈家头上!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沈家的席位之上,只见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坐在一起。 众人的目光越过沈煜宁,直接落在面上呆愣的沈煜清身上。 沈家琴艺出众的,除了这沈家三小姐还能有谁。 便是连沈老太太都略微疑惑的看了沈煜清一眼,也不知她是如何得了昭容郡主的青眼,这个露脸的机会的确实在难得。 依着她的琴艺,想来问题不大,老太太思及此又缓缓收回目光,面上含笑,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这沈三小姐是个有福气的,竟是能得了昭容郡主的青眼。”有人小声嘀咕道。 “可不是,这可是热场啊。”说话的人眼里露出些羡慕。 “哼。”叶之筱将身侧小姑娘的议论听再耳中冷哼一声:“这沈家可不是只来了一个小姐。” 晋伯侯夫人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爽了些。 想到方才气度不凡的少女,她略带疑惑道:“莫非筱筱有旁的看法?” 叶之筱面上得意,斜着眼撇了眼身侧的姑娘清清嗓子才缓缓道:“我倒是觉得,这昭容邀请的定然是煜宁。” 她声音不小,身旁的人听的清清楚楚,那些中午在院子中的姑娘闻言具都回过神来,有些惊疑不定。 午时,那昭容郡主确是夸过沈煜宁花容月貌,可容貌出众不见的才情了得。 这沈煜宁是个什么水平,在场谁人不知,有着中午沈煜清的教训在前,此时也不敢开口接话。 而有些中午不在场的姑娘们闻言嗤笑几声,权当这叶之筱疯魔了。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叶之筱虽是侯门嫡女,可自己身家也不弱呀。 有姑娘撇了眼将军府席位上的白衣少女不屑道:“我竟不知道这沈家大小姐竟是还会抚琴。” “你还别说,这沈家送去的条子上,便是报了沈家两位小姐合奏平江曲呢。”有人闻言接口道。 “难度这么大的曲子,还真是厉害呢!怎的不自己上场?” 几人语气满是嘲讽,周围响起一片讥笑之声。 说是合奏,可在众人眼中那便是沈煜宁借着府中庶女的才艺,装模作样混个名声。 叶之筱面上恼怒一片,刚想据理力争,便听见昭容郡主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煜宁,你可愿与我同台,替我抚琴?” 不同与方才的哗然,此时满场寂静,众人面上呆滞,时光在这一瞬间好似被定格住一般。 众人看看女眷席上那姿容无双的小姑娘,又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高台之上的昭容郡主。 这昭容郡主莫不是疯了不成,九冬宴岂是胡闹之地。 沈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些惊异之色,不过此时却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 她看着此时同样有着惊讶的小姑娘,面上有些担忧,这热场虽是莫大的荣耀,可沈煜宁毕竟才刚接触琴…… 沈煜清面色难看,周围那一道道略带嘲讽的目光让她坐如针毡。 这昭容郡主定然是故意的!故意一开始没有指明!奈何她敢怒不敢言! “呵......”男眷席上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寂静无声的场景。 众人回过头去,便看见长孙景淮那面若桃花的笑脸。 他微微打量那白衣少女一眼唇齿亲启:“这昭容倒是有些眼光。” ...... 所以,这沈家这个胸无点墨的大小姐,何时成了抢手货,她们怎的不知道? 是她们太过孤陋寡闻了么? 老太太刚要开头替她谢绝,便听见小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是煜宁的荣幸。” 她回头看一眼满脸不赞同的沈老太太轻声道:“祖母放心,煜宁定当竭尽力。” 小姑娘语气里满是自信,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沈老太太看着她那笃定的模样终是朝她点点头,道:“尽力便可。” 这是安慰她?小姑娘唇间陡然绽放出一抹笑意朝她道:“谢祖母。” 男眷席上的少年们,呆愣愣的看着那面上含笑的少女一步步向着高台走去。 小姑娘走的缓而慢,姿态端庄又雍容大气,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叶之筱得意看了一眼身侧面色难看的姑娘们,狠狠舒了口气。 这昭容这个冰碴子,今日实在是太给力了,爱了! 晋伯侯夫人收起眼底的惊色,看着她那小人得知的样子,伸出细白的手指无奈的点点她的头。 “沈家煜宁,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她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一举一动都显得高贵又矜持,通身都是贵气。 便是连一旁的惠仁帝都微微侧目朝她看来,面上露出些赞赏之意。 皇后面色温和,笑道:“沈家小姐不必多礼。” 她说着眸光微微扫过男眷席上的长孙景淮,自己的儿子,她自然也解,能得他称赞的人可不多。 如今一上来果真是个可人的姑娘,她面上和蔼,语气亲切:“是个水灵的。” 沈煜宁站直了身子,低声道谢,态度不卑不亢,帝后眼底满意之色更重。 昭容郡主的婢女将事先准备好的琴拿了上来。 那琴为梧桐木斩成,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精美。表面松涂的黑漆,琴身通体断纹断纹细密。 第五十五章 长生惦 () 沈煜宁眼神微亮,赞道:“好琴。” 她话落素手轻波琴弦,清脆的音调响起,如珠落玉盘,余音绕梁。 昭容郡主笑意不减,这沈煜宁果真处处让她惊喜。 “不知郡主想舞什么曲子?”沈煜宁看向一旁的昭容郡主缓声问道。 “不知沈大小姐想抚何曲?”昭容郡主看向她,眼里颇为期待。 沈煜宁一愣,这是让她选曲,亦或是战帖? 她眸光扫过长孙景淮身侧的君离忧开口道:“长生惦如何?” 昭容微惊,这长生惦可不是一般的曲子,这曲子特殊,后半段曲调哀怨又激昂,少有女子能将那汹涌蓬勃的气势弹奏出来。 而此曲的灵魂便是那后半段,若是少了气势,恐怕…… 台下议论纷纷,男眷席上还好,虽是吃惊,可沈忠就坐在那,自然也无人敢寻不痛快。 女眷席上,沈煜宁今日本就出尽了风头,此时她话音才落,便有不少讥笑之声传出。 这沈家大小姐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老太太微微皱,眼里有些担忧,沈煜清却是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她眼底带着嘲弄,此时看着坐在高台上的沈煜宁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 昭容不过愣了一瞬,眼里便满是战意,面纱下唇角轻扬,点头道:“可。” 沈煜宁素手微拨琴弦,几乎在她拨弦的那一瞬,这席间便立马安静了下来。 高台之上,轻幽的音韵缓缓传出,昭容身姿曼妙,轻舒云手。 台下的人,有惊艳者,有好奇者,有期待者,亦有看戏者。 她手下琴音扣人心弦,众人虽略微惊讶她竟有此琴技,却是对她依旧不太看好。 长生惦这首曲子颇为特殊,经历两人之手才谱写完成,前半段是女子所谱的曲,讲的是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恩爱有佳的生活。 曲调清幽平和,情意绵绵,虽有难度,却也不至于让人无从下手。 而这曲子难便难在后半段。 乱世当道,国破家亡,那写曲的女子终是没有将这曲子写完,便死于这乱世之中。 曲子的后半段便由她的夫君补,曲调幽怨悲凉,激昂愤慨。 将对亡妻的思念,对亡国的愤慨,不屈,浩然之气,谱写的淋漓尽致。 整首曲子,情绪跌宕起伏,变化急剧。 这样复杂的情绪,实在太难掌握,便是那些琴艺大家也只能弹出最完美的音韵,却终究少了几分灵魂。 灯火之下,沈煜宁手下不停,琴音绕梁。 脑中思绪流转,这长生惦是凤卿岩最喜爱的曲子,从前常听他抚,只觉得曲调哀怨,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此曲。 既是他喜欢,她便常抚这曲子给他听。 每每这个时候,他目光便极为复杂,似隐忍又似痛苦。 从前不懂,只觉得他定是为那写曲之人的遭遇痛心,如今却是明白了! 那是感同身受的愤怒,是扯进骨血也无法磨灭的恨意啊! 昭容随着琴音,翩翩起舞,身姿妖娆,似妖似仙,然不见平日里的冷清。 面纱外的一双眼睛盈盈生波,勾人心魄。 众人心神渐渐沉浸下来,看向高台之上的两人,昭容郡主舞姿优美,极为耀眼,本该是场上的焦点。 可高台之上的另外一人,分明只是安静的抚琴,却也同样让人移不开眼,那周身气势十足,竟是没有被昭容压制半分。 两人一静一动,极为契合。 沈煜宁面容冷清,手下渐渐加快,琴声陡然一变,原本轻幽平缓的曲调猛地变得激昂起来。 高台上原本安静,柔和的小姑娘,这一瞬间好似猛地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她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琴音却是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满是血泪的过往。 昭容脚下步子一变,原本柔美的身姿随着琴音陡然变得坚毅起来,她手中甩出一把精巧的折扇。 那纸做的扇面上是点点红梅,此时在琴音的渲染下,好似一染了血一般的妖艳。 那那根根扇骨,好似一柄柄带着滔天煞气的利刃,直逼众人。 琴声切切,一声一声似击打在众人心间。 君离忧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曾几何时,这曲子他也听别人弹过。 那人也如现在这小姑娘一般,抚琴时喜欢微微偏着头。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高台之上垂眸抚琴的人,几乎透过她看见明和惨死在宫中时那痛苦又绝望的模样。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从前那人抚琴,琴声干净,轻幽,虽曲调幽怨悲凉却不见丝毫愤恨。 如今这小姑娘的曲间中所流露出来的不仅有戈矛杀伐的悲壮,更有战鼓雷鸣的慷慨。 那激烈,愤恨的曲调似乎与他感同身受。 姐姐死的时候,也如同这曲子所弹奏的一样愤慨又绝望吧,也如同他现在一样痛彻心扉吧。 若他的姐姐还活着,如今弹奏这曲子,是不是会像这台上的小姑娘一般,带着那说不尽道不清的愤恨与不屈,激烈的让人惊叹又痛心呢。 回忆纷杂,鼻尖微微发酸,他闭闭眼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意逼回去。 君家,只剩他了啊,在手韧仇人之前,他又有什么资格哭。 场间寂静一片,所有人的目光皆越过起舞的昭容,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 灯火之下,小姑娘一身素白的衣裙显得格外的凄凉。 她素手微拨琴弦,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周身却似乎有说不尽的苦楚。 昭容脚下不停,心神却是被身侧的人所牵动。 众人看不清沈煜宁的神色,她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小姑娘那是黑白分明的眼里,此时煞气滔天,眼神静谧得像是经历了这世间的诸般苦楚,沉淀了所有的悲喜,余下的只有那掩盖不了的恨意。 小姑娘似有所感微微转头看向昭容,昭容心头一凛,收敛心神不再看她。 她琴声越发的刚劲而激烈,生生入耳,似要借着这曲子将自己无法言说的情感部渲泄出来。 昭容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行云流水若龙飞若凤舞。 琴声切切,她猛地将扇子合拢握起,玉袖生风,身形柔美却是将那濒临绝境的怨恨凄凉尽显无疑。 第五十六章 赞赏 () 昭容郡主似乎被身旁拨弄琴弦的人所感染,面纱外的眼里露出几分悲壮。 她不停的舞着,举手投足间将那琴音中的不屈,怨恨还有那奋不顾身想要手刃仇人的坚毅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曲毕,场静。 昭容心底震惊的无以言于,她曲线优美带着几分坚毅,维持着收尾的动作一动不动。 面上微微有些乏白,气息略显不稳,这舞她跳得极为艰难。 沈煜宁方才的琴音实在太过高亢昂扬,险先让她跟不上。 那一瞬间,沈煜宁好似不是在抚琴,而是在擦拭着锋利无比的宝剑。 她整个人便如同英勇的战士将要奔赴战场,手刃敌人。 似乎感受她的吃力,沈煜宁才稍稍放柔了些。 这样的发现让她震惊无比,这得需要多高超的琴技,才能在那般激烈的情况下收放自如。 她未动,抚琴的小姑娘也低着头,不曾动。 时间好似随着琴乐的消失,便定格在了这一秒。 两人这期间的小插曲,大部分人都未曾察觉。 早在沈煜宁琴声变得激昂之时,便已经将众人的心神牵引在她身上。 在场众人只觉得心间沉甸甸的,昭容舞姿曼妙,琴音更是直击人心,那亡国丧亲的场面好似血淋淋的展开在自己眼前。 半响,沈煜宁抬起眸子,眼神清亮,她缓缓站起身来。 刹那之间,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安静又平和的小姑娘,丝毫不见方才的绝望与愤恨。 她看向昭容,两人相视一笑,朝着主坐上的帝后盈盈一拜齐声道:“臣女献丑了。” 惠仁帝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面露赞叹。 昭容果然眼光独到,想不到这帝京城里竟是还有如此才女! 他素来知道昭容舞技出众,本该是她的主场,可这整场曲子下来,却是被这小姑娘带着节奏。 那琴音似乎有魔力一般,直击人心。 他看了看男眷席上的沈忠,爽朗笑道:“沈爱卿有个才貌双的孙女啊!” 沈忠闻言连忙起身道谢,态度不卑不亢。 长孙景淮,目光如炬,似要将台上的小姑娘看个透彻。 沈煜清眼底的嘲弄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面容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安然若素的沈煜宁,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沈煜宁的琴艺何时变得这般高了,她竟是丝毫不知。 想到她方才的沾沾自喜,和自作主张报的曲目,沈煜清只觉得面上烫的厉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出乎了她的预料。那个曾被她往弄于鼓掌之间的人似乎与她调换了位置。 好似她才是那个一直戏耍的傻子。这让她愤怒又恐慌。 林姨娘心中虽然惊怒,但到底沉得住气,周围已经又不少想要看热闹的将目光朝着这边投过来。 她暗自使劲,掐了掐沈煜清的胳膊,沈煜清回过神来,面上神色平静了些,立马换上一副荣辱与共的模样。 惠仁帝看着高台之上的少女微微颔首,这沈家乃是北靖栋梁,出了不好名将。 这样的武将之家竟是能培养出这般气质超然的姑娘! 他朝着身侧的皇后低语几句,皇后颔首点头。 笑道:“平安侯府,长女昭容,德才兼备,特赏金帛千两。玛瑙珍珠头面一副,锦缎百匹。”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平安侯府众人闻言立马上前叩首道谢。 ”沈家有女,才貌双,有踔绝之能,特赏金帛千两,玛瑙珍珠头面一副,锦缎百匹。”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将军府众人紧随其后,连忙上前叩首道谢。 帝后面上含笑,十分满意,昭容和沈煜宁这个热场可谓精彩之极,自然当得如此赏赐。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席上一片恭维之声。 这番赏赐,将席气氛一下子便点燃了起来。 众人从那精彩绝伦的演出中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这沈煜宁不显山不露水,竟是有如此高的琴技,当真是沉得住气。” “就是,听说这沈煜宁前些日子中了毒,似乎与沈家那庶出的三小姐有关。” “怪不得.......” 帝王的赞赏一下来,风向立马就便了。 众人看沈煜宁的眼里已然没有了最初的轻视。 试问这帝京有几人能够得此殊荣,得昭容郡主相邀热场,大放异彩被帝后所赞赏。 “煜宁,你真是太厉害了。”将军府众人回到席上,叶之筱和陆千宜便赶了过来,朝她道喜。 叶之筱面上满是崇拜,她说着得意的看了看周围那些个面色难看的小姐,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真是太厉害了,不仅琴弹得好,打脸的本事也极强。 陆千宜无奈的看看身侧的好友,转头朝着沈煜宁道喜。 是该要恭喜的,无论从前如何,如今这一番表演下来,不仅彻底转变了名声,还得了帝后赞赏,日后再不会有人敢将她看轻了去。 “老夫人是如何教出这般出色的孙女的,当真是羡煞我等。”周围的夫人们也都纷纷开口恭维道。 方才还对沈煜宁神色冷淡的贵夫人们,此刻都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沈老太太见惯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应付自如。 不管心底怎么想,众夫人面上都露出一副赞赏的模样来,你来我往,说着客套的话。 年轻的小辈却是没有各家长辈那般深的城府,此时虽不敢再出言讥讽,却个个面色难看。 不同与女眷席上的表里不一,男眷席上便显得要简单得过些多。 沈忠身为武将自来直爽,交好的也大都是武将。 都是直爽之人,自然不会虚情假意的客套。 此时见将军府得了赏赐,也是发自内心的替他开心,纷纷上前贺喜。 便是连那些个平日里自命清高的文官,此时也难得朝他称赞几句。 沈忠面上应付着,心底却是高兴不起来,这小姑娘方才所弹奏的曲子太过悲愤,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还记得,这个孙女刚从边塞送回来时候那天真无邪的模样。 每每缠着他学骑马也总是笑容灿烂的。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便渐渐不与他亲近了。 更是不知道这么些年,他这孙女究竟在府中经历了什么。 才能将那琴音弹奏的如此让人痛心。 第五十七章 规则 () 随着热场的落幕,女官们也将参赛者的分组和序号整理好了。 各位参赛者的丫鬟小厮,此时正挨个上前去领取个人的编号。 “得亏了我没选琴和舞这两项,不然可就太冤枉了......”有人拍拍胸脯庆幸道。 “就是,往年只有一人热场,倒霉也就一个组,今年却是.....” 少女们的议论声传入沈煜宁耳中。 她看看去而复返,手中空空如也的巧颜,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侧的叶之筱和陆千宜。 沈煜宁往年不参加九冬宴,对各种比赛规则也不甚了解。 前段时候她又病着,清秋,巧颜几个丫鬟满心满眼都用在了替她补身子上,自然也没有细细打听。 陆千宜心下了然,开口道:“这九冬宴参赛的人较多,选的不一样,自然不能放在一同比。 “一共分为,琴组,棋组,书画组和舞蹈四个组。 “你和昭容郡主的热场也算在比试里,你们既参加了热场,那接下来的比赛便不必参加了,成绩便以你们方才的表演做判定。” “那些选了舞和琴的小姐们的竞争对手自然也有你和昭容郡主,同一组里面选出一位夺冠者,参加最后的比试。” “而这最后一场的比试,却是不由自己挑选,靠抽签来决定比赛的内容,抽到什么都有可能,获胜者方才是夺得头筹者。” 沈煜宁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从前她便觉得有些怪异,依着自己最擅长的选,这样的比试是否太过简单了些。 要知道,这拔得头筹者不仅名声更上一层楼,还能得帝王的一个恩典。 帝王的恩典,这可是天大的赏赐。 这样抽签决定倒也合理,毕竟没有人能保证一定可以抽到自己擅长的,只有样样精通方才万无一失。 “那男子组的怎么评判?”她有些好奇,女子组和男子组的头筹并不冲突,各有一位。 “今日和明日武比具是头名者,方能拔得头筹!” 女子组拔得头筹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是男子组。 叶之筱听着耳边的交流声,偷偷撇了一眼席上那些面色阴沉的姑娘,具是选了琴和舞的。 她面上也带了几分同病相怜,朝着沈煜宁和陆千宜可怜巴巴道:“我选了舞。” 周围闻言的小姐们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略微同情的看向她。 不管是沈煜宁还是昭容,方才的表演都太过精彩,又得了帝后的称赞,若是不出意外,这两组的一甲便是这两人了。 这两人在台上好似天生就是发光体,仅一个便耀眼无比,两人同台更是将在场一众小姐都压的黯淡无光。 叶之筱面上愁眉不展,她自认跳不过昭容,也没有打算拔得头筹,可这还没开始便有座大山挡在眼前,真的是好不爽啊。 “你......”沈煜宁欲言又止。 她对叶之筱跳舞的水平不太了解,但看她的脸色也能猜测几分,况且方才昭容的舞技便是她也为之惊叹,犹豫了半响只能开口安慰道:“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什么回答,算是安慰么?叶之筱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沈煜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眼里却是露出几分尴尬。 她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那些原本还面色阴沉的姑娘,听到她的回答,脸上神色莫名,但那阴沉着的面色却似乎好看了些。 知道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倒霉,莫名的就舒服了些。 陆千宜看些沈煜宁满脸尴尬,又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她一转头看到叶之筱还维持着一副呆愣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煜宁不必理会她。”陆千宜压了压笑意,拆穿道:“左右她也不在意那名次,不过是假模假样的博些同情罢了。” 叶之筱被揭了老底,也不恼,正如她了解陆千宜一样,陆千宜也了解她。 虽还没开场便被压制,让她有些不爽,却也只是有些感概自己运气之差,不至于为此伤神。 这番作态,也不过是想得了两位好友的安慰罢了。 虽说这沈煜宁安慰人的方式有些特殊,但总归是安慰了不是。 她这般想着,方才脸上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转而带了几分得意。 几人交谈间,第一组参加比赛的人选也都确认了下来。 男子组和女子书画组同时开始。 男眷那边的少年都是给了特定的题目,做文章,写诗词,比的是才情和见解。 女眷的书画组亦是给了特定的题目,作画,题字。看的是书法和立意。 高台之上,有人专门放好了一张张桌子和椅子,桌上的笔墨纸砚按次序一次排列开来。 少年们走到各自的桌子前,便坐定等待比赛开始。 女子组报了书画的人并不算多,只有五个人,此时自然是一同上场,陆千宜选的便是这一类。 “千宜,要加油。”叶之筱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朝着她笑道。 沈煜宁虽不曾开口,眼里也满是鼓励。 这是她新交的朋友,虽是刚刚结识,却是莫名的很喜欢。 陆千宜朝着两人笑笑便上了场。 待所有参赛者皆到了指定的席做之上,惠仁帝身侧的公公便开始宣读今年的试题。 今年给出的题目也与往年相似,既是九冬宴自然与冬季有关,男子组和女子组皆是以“雪”为题。 知晓了题目,高台之上的少年少女们也不耽搁,便开着着手题字,作画。 男女两组对立而坐,沈煜宁看着男子组最角落上的少年,心下yi2紧。 小十并非北靖之人,他为何会上场! 虽说这九冬宴并未规定参赛者的身份,可能来着宴会的,都是各家大臣宗族中极为优秀的子弟。 小十身份特殊,若是引起了注意,让人知道了他身份,只怕少不得有些麻烦。 她想着转头看向男眷席上的长孙景淮。 这个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长孙景淮似早有所料,此时也转过头看向她,一双桃花眼,星星点点,满是戏虐。 四目相对,沈煜宁率先移开眼。 她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待杯盖遮住眼睛时,眸中满是狠戾。 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到小十,便与她无关,如若不然...... 第五十八章 一甲 () 沈煜宁思绪起伏间,台上的比赛已经拉近尾声。 高台之上,少年们还在奋笔疾书,角落里的叶之尧和君离忧,却是早早便停了笔,这样的举动放在高台之上,难免有些扎眼。 沈煜宁微微皱眉,便听见身侧有道女声传了过来。 “这叶世子又是最早停笔的,想来今年的倒数又有人包圆了。”说话的小姑娘瞥了一眼身侧叶之筱,眼里满是嘲弄。 叶之筱闻言,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开口。 没有办法,她实在底气不足,自家哥哥往年里确实承包了这倒数的名额。 那小姑娘看着叶之筱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得意的朝着她和沈煜宁挑挑眉。 这姑娘,此番话倒不是真的想要数落叶之尧,她是选了琴这一项的。 这些日子她每天在家苦练琴技,便是想今日能够大展身手,一鸣惊人。 沈煜清在琴上虽颇有才名,可她也不差,她自认若是对上了沈煜清,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沈煜宁的突然崛起,却是让她猝不及防。 抚琴不难,难的是那琴中所带的意境。沈煜宁那一曲《长生惦》,动人心弦,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她自然不能昧着良人否定。 只是这口气堵在心间,实在憋屈。 此时看到叶之筱跟沈煜宁这般要好,又听闻沈煜宁同叶之尧素来有几分交情,便想恶心恶心两人罢了。 “叶世子不是最早停笔的,他身侧那人才是最早停了笔的。”人群中有小姑娘低声开口道。 那小姑娘说话间偷偷朝着台上瞥了一眼,面色微红。 叶之尧虽不学无术,却是少有寻花问柳的传言,况且他长相也是极为出色的,家室又好,这帝京的小姑娘也有不少芳心暗许的。 叶之尧历年参加九冬宴都是最早停笔的,成绩也具是垫底。 听闻今年有人比他还早停笔,众人不由得有些好奇,纷纷朝着台上看去。 “那人是谁?怎的从前不曾见过?”有人疑惑出声。 “方才好似跟太子殿下呆在一块,莫不是太子府的幕僚?”有人猜测道。 皇室中人不参与九冬宴的比赛,手下的幕僚,客卿却是有不少参加的。 “什么幕僚,以那少年的年纪哪能当的了幕僚,不过那模样少年倒是长得俊俏,周身气度也不同常人.....” 那说话的女子话音未落,猛地便对上了沈煜宁那双静谧的眼眸。 沈煜宁脸上不见什么神色,眼神却是狠戾的似一头残忍的凶兽。 这北靖民风开放,有些身份显赫之人也有些旁的嗜好。 若非长孙景淮身份高贵,这姑娘又还未出阁,只怕这人直接张口便要说龙阳之好了。 那说话的姑娘只觉得身子一僵,未说完的话便卡在喉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她收了口,沈煜宁这才悠悠转过头。 周围人看着她那威严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底莫名的有些害怕,议论之声也渐渐掩了去。 眼神杀!这也太霸气了吧!叶之筱眼里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了。 沈煜宁今日本就大出风头,不少人都盯着她,这番动静自然也落在了旁人眼中。 “这沈煜宁怎么回事?”林雅素悄悄拉了拉沈煜清的衣袖,低声问道。 原本一个名声败尽的蠢货,怎的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方才那周身的威严劲,连她都有些惶惶,便是在她祖母身上也未曾见过。 沈煜清看看眼前的场景,眼眸稍稍转转了,面上带了些挣扎,似欲言又止。 林雅素见状更是好奇,连忙追问。 沈煜清似敌不过她的纠缠,面上纠结才凑近了再她耳边低语几句。 “哼。”林雅诗目光转了转,眼里带了几分狠戾,咬牙道:“凭她也想肖想太子!” 太子回京那一日她也是去了的,只一眼便让她沉沦,这世间竟是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依着她的身份家室,做太子妃也不是不无可能。 前些日子听闻沈煜宁心悦太子,相思成疾,她只当是个笑话。 便是真的,她也不放在眼底,依着沈煜宁那名声,肖想太子只能痴人说梦。 可是如今不一样,这沈煜宁似变了个人,不仅扭转了名声得了帝后的赞赏。 长孙景淮那夸昭容的话,哪一个字不是对沈煜宁的肯定! 而更重要的是,她方才一直注意着长孙景淮,自然也将两人不经意间的一些互动看在眼里。 思及此,她面容扭曲的厉害,眼里的狠戾之色更重。 沈煜清眸光闪烁,微微勾了勾嘴角。 不同与女眷席这边的暗潮汹涌,男眷席上的大多数目光大都落在陆千宜身上,面带赞赏。 陆千宜在帝京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出意外这书画组的一甲定是非她莫属。 便是拔得头筹也不无可能,沈煜宁和昭容那热场虽说精彩,可一会的最终赛却是不见得两人都能抽到自己擅长的。 在众人的期盼下,这场比赛终是拉下了帷幕。 陆千宜果然不负众望得了书画组的一甲方。而男子组的成绩确实没有那么快评判出来。 一来人数多过女子组太多,二来,这男子组的成绩也影响着各位少年之后在仕途上的发展。 往大里说便是关系着家族的荣辱,自是比女子组的评选要慎重的多。 由内阁三位德高望重的大臣,选出前三名的文章,再交与帝王选出一甲。 书画组结束后,比的就是琴。 不用跟沈煜宁同台,让沈煜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有些憋屈,原本自己眼中的笑话,此时却是在自己的强项上成了需要仰视的存在。 她心思不定,上场时,连原本五成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 沈煜清的琴技是出了名的好的,这般发挥失常,若是放在平日倒也没什么,众人顶多是惋惜一番。 可沈煜宁刚刚才大放异彩,沈煜清便发挥失常,再联想一下最近京中有关沈家这两姐妹的传闻。 众人看她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有着沈煜宁热场时所奏的《长生惦》作为对比,这一组的比赛便显得有些寡淡无味了。 很快落下帷幕,沈煜宁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一甲。 第五十九章 江静 () 随即而来的便是棋艺组的比赛。 这比棋的过程便要简单得多,选了棋艺的一共有十二名女子。 两两一组,一局胜制,再由胜出者和胜出者对弈。 直到选出最后的胜出者,而这局,胜出的是丞相府庶出的五小姐。 她获得了一甲,也颇为引人瞩目。 要知道这丞相夫人是个强势的,往日里将庶出压的死死的,提起丞相府的姑娘,众人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嫡出的江韵。 至于那些个庶出却是没什么印象,这庶女江静往日里也很是低调。 江静人如其名,看上去文雅又安静,她今日穿着一身青色滚边祥云纹样锦衣,腰间一根鹅黄色的腰带,整个像一支盛开的清荷。 她长相颇为清秀,此时从高台之上缓缓走下来,面上还带了几分惊喜和不安。 她年幼时,姨娘便没了,这些年养在嫡女手下,也从不出风头,不往人前凑。 丞相夫人见她懂事,也怜惜她几分,倘若此番,江韵得了琴组的一甲,那她们姐妹二人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可偏偏这突然冒出个沈煜宁,压了江韵风头,她此番得了一甲更是压了嫡女的风头,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众多夫人也都知道丞相府是个什么模样,此时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出炉的一甲。 众人的打量似让她有些不自在,但却也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朝着丞相府的席坐上走去。 众夫人见她姿态优雅,也都缓缓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叶之筱见状,转过头去朝着方才讽刺自己的江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幸灾乐祸道:“这丞相府到是还有个聪明又漂亮的。” 江韵面上不显,只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朝着自己走近的江静,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怒火。 她这个庶妹,素来是个懂事的,平日里不声不响,没想到却是憋着招呢。 江静身子微微一僵,心底有些发苦,她不过是个庶女,府中主母强势,江韵又是个好胜的,便是有本事平日里也不敢显露。 今日棋逢对手,一时没忍住,竟是闹出这般事来。 她眼里带了几分怯意,却是不见奥恼,她自幼便酷爱下棋,在府中却是只能同丫鬟下着玩,每每不能尽兴。 往年主母压的紧,她也未曾参加过九冬宴。今年好容易能与实力相当的人对弈,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下一场棋,那才是遗憾。 此时她也只能盼着叶之筱少刺激江韵几句。 “之筱,一会该你上场了。”沈煜宁见状柔声开口道。 她素来喜爱下棋,方才仔细看了这江静的棋风,隐忍而谨慎,想来是真的爱棋才甘愿冒险吧,是个难得聪慧的小姑娘。 身侧的陆千宜看了一直低着头的江静,也颇为同情,朝着叶之筱道:“走,我陪你去换衣服。” 江静闻言松了口气,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在心底谢上几句。 叶之筱和陆千宜离开后,江韵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是个庶出罢了,便是得了一甲也越不过她去。 她若是大大方方接受还好,斤斤计较只会落了下乘。 她想着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朝着江静道:“恭喜五妹妹得了一甲。” 江静闻言心底一紧,面上越是越发惶恐,连忙回应道:“多谢姐姐。” 众夫人瞧着她那胆小甚微的模样,也觉得无趣,纷纷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们。 丞相夫人对她那低小作伏的姿态很是满意,眼底的阴沉也散了些。 朝着她称赞道:“你是个伶俐的,能得一甲也是你的福气。” 几人说话间,高台之上,舞蹈组的比试也正式开始了。 同琴艺组一般,有了昭容郡主这座大山,众人看的目光也挑剔了许多。 场面不算清冷,却也说不上热络。 叶之筱的出场次序不算靠后,没一会便轮到她上场了。 此时她换了一身鲜红的长裙衣袂飘飘,宽大的束腰将她的腰肢更衬得纤腰不及一握。 那鲜艳的红色更衬得她如夭夭桃花,娇俏可人。 乐声起,高台上的红色少女也随着翩翩起舞。 她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灵动又俏皮。 流光飞舞,不同于昭容的妖娆曼妙,却是显得热情欢快,红裙飘飘,宛如初踏人间的精灵。 “没想到之筱的舞跳的这般好。”沈煜宁微微有些惊讶。 陆千宜抿唇一笑道:“被昭容郡主刺激了,憋着劲呢。” 沈煜宁抿唇一笑,转头将目光再次放在高台之上的叶之筱身上。 此番叶之筱可算是牟足了劲,拿出看家的本事尽力舞着。 毕竟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不是。 男眷席上的少年郎也都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台之上热情似火的红衣少女。 乐声慢慢放得轻柔,叶之筱飞速旋转的舞步也渐渐缓了下来。 一舞毕,掌声不断。 这一场舞,虽不及昭容和沈煜宁那一场精彩,却也是极为难得了。 叶之筱面上带笑,弯腰谢幕,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也十分满意。 虽不及热场的动人心魄,但也是自己竭尽所能的作品。 舞蹈组前有昭容那座大山,后有叶之筱的光彩,后面参赛的众人便略显平庸了。 比赛很快落幕,有内阁学士宣布晋级决赛的名单。 沈煜宁,陆千宜等四人获得一甲的上前拜谢帝后。 虽早有预料,可当结果宣布时,沈老太太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此时却也,十分欢喜,看着高台之上的沈煜宁的眼神也前所未有的慈爱。 同她一样宛如做梦的自然还有林姨娘,若说变化是有高人指点,那着琴技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老太太只当她天赋极佳,又得赵女官亲授,才有此成就。 可林姨娘却不是这般想,沈煜宁年幼时也不是没有学过琴棋书画。 那时她便仔细留意过,不管是这琴棋书画中任何一方面,她都一直表现平平。 也没有太大兴趣,否则也不会轻易就让她给带偏了。 她看着高台之上那个端庄优雅的女子,她心底摹的生出些荒唐的想法来。 或许这人,不是沈煜宁! 第六十章 比棋 ()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林姨娘素来谨慎,这些年来,她表面上讨好沈煜宁,得了沈煜宁的信任,背后不动声色的引着她往偏里走。 一点一点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在沈老太爷的眼皮子底下,将沈煜宁名声毁尽,还让人看不出端倪。 这样的手段,需要她对沈煜宁脾气性格足够的了解才行。她也自认这整个将军府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沈煜宁。 高台之上的人,样貌分明还是沈煜宁,可那周身的气度,绝不是沈煜宁能有的。 许是她的审视太过锐利,高台之上的小姑娘似有所感,转过眼眸朝着她看来。 她眼神里一丝波浪也无,却是让林姨娘摹的生出几分恐慌。 不过一瞬,沈煜宁便移开了目光。 林姨娘甩甩头,想将脑中那些荒唐的想法甩开些。 可是这荒唐无比的想法却是像生了根一般,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不管林姨娘作何想法,这九冬宴的决赛终是随着四甲的产生而正式拉来帷幕。 帝后看着眼前四个才貌双的小姑娘,面上含笑。 负责赛事的女官,拿了签筒上来,桶里一共有四支一样的竹签,只在末尾地方刻上了不一样的记号。 四人比试,自然是要选同一类的比,这抽签却不是由四人来抽的。 九冬宴乃是帝京盛宴,这决赛之事自然马虎不得,皇后身为北靖最尊贵的女子,这抽签之事历年来也都是由皇后亲自出面。 女官将签筒呈上,蒋皇后朝着四人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才开始缓缓摇动签筒。 “咔,咔,咔……” 竹签和签筒碰撞,发出清脆无比的声响,将众人的心神,狠狠提起。 那签筒中,一根竹签渐渐露出头来。 台下众人此时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 “也不知道会抽到什么。”有人低语道。 “只要不是琴,便有好戏看了。”说话的人瞥了一眼台上的沈煜宁,目光讥讽。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便是陆千宜这样在帝京出了名的才女,虽说样样精通,却也有主次之分。 很明显,若是论舞,陆千宜定然跳不过昭容郡主的。 沈煜宁在帝京是出了名的草包,虽方才在琴艺上大展身手,却是不代表她能像方才一样惊艳众人。 再众人眼中,或许,她也就那手琴能够拿出手了吧。 随着竹签的落地,满场寂静,连同呼吸都为之一滞。 女官上前捡起地上的竹签,朗声道:“此番,比试为棋。” 女官话音刚落,场下便是一片沸腾。 众人纷纷朝着丞相府看去,眼底露出些艳羡,这江静既然能拿棋组的一甲,想来此番头筹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虽出风头的不是自己嫡亲的闺女让丞相夫人有些不爽利。 但想到江静自幼便养在自己跟前,也释怀了几分,总归是自己教养大的,若真的夺得头筹,自己面上也有光。 这般想着,面上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江韵面色复杂,对于江静的棋术,她虽说不上完了解,却也略知一二。 江静平日里没有旁的爱好,整日便以研究残局为乐。 对于江静这个庶女,她素来是不拿正眼看待的,此番竟是抽到了比棋,对江静极为有利。 让一个庶出踩在头上真是令人不爽啊。 她转开眼看向江静身侧的沈煜宁,面上又换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心底那刚升起的复杂淡然无存,甚至这时候还微微有些庆幸抽到的是棋,而不是琴了。 虽是让一个庶女出了风头,但总比让沈煜宁出风头强。 “竟是棋比。”有人小声嘀咕道:“这棋比看着着实有些无趣啊。” “怎会无趣,能够瞻仰沈家大小姐的棋艺,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江韵满是讥讽道。 叶之筱闻言转头狠狠瞪她一眼,开口道:“江韵,你少在那冷嘲热讽。有本事你拿个琴组一甲试试。” 她说着有些鄙视:“像你这般心思狭隘,见不得旁人好的人,这辈子也弹不出煜宁十分之一的水平…….” 江韵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叶之筱也不看她,她嘴上不停,喋喋不休的数落个没完。 江韵好不容易才找了插嘴的机会,开口间却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半响,只得一甩衣袖子,恨恨道:“那我们便看看这沈家小姐是否如你说的那般厉害!这场棋比,我拭目以待!” 她说着便恼怒的转过头去,既然吵不过,便只能眼不见为净。 她对江静的棋艺是颇为自信的,能拿棋组的一甲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这沈煜宁便是真会下棋,却也绝对比不上涉猎颇深的江静。 而同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沈煜宁又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在琴这一道上有此成就,已是足够让人震惊了。 两人的这番争吵被众人看在眼底,看向沈家的目光里不免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沈家今日可谓是大出风头,让人艳羡的同时,少不得也招人嫉妒。 木秀与林,风必催之。将军府今日风头太盛,沈老太太,眼里带了几分忧虑。 沈煜清倒是不管那么多,她此时高兴得很,若不是场合不对,她恨不得仰天长笑。 男眷席间,冉子骥此时也凑近长孙景淮低语道:“这下子,那沈家那丫头可惨了,这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长孙景淮斜着眼,瞥了眼身侧的人,面上满是嘲讽:“结果尚未知晓,此番是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那姑娘聪明的紧,聪明人的笑话,可不是这般好看的。 “你倒是对她信心十足。”冉子骥撇了撇嘴角。 疑惑的看他一眼,戏谑道:“莫不是那毒还有些旁的影响?” 长孙景淮不理会他的恶趣味,转头看向一旁的青衣少年,开口道:“小十以为如何?” “她能赢。”少年闻言,低声道。 他希望她能赢,也觉得她能赢,好似她赢了,便能验证些什么一般。 君离忧看着台上的人,眼底复杂,自家姐姐一手棋艺出类拔萃…… 第六十一章 解棋 () 长孙景淮闻言,眉头轻挑,目光幽深。 这少年今日反常的厉害,这还是长孙景淮自见到他起,头一次见他脸上有那么多情绪。 虽不知是何原因,却也清楚,定是与那台上的小姑娘脱不了干系。 这两人,都有秘密,眼前这少年的秘密他自是知晓。 那台上的小姑娘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呢,为何这两人碰在一起,总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之感。 为何分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这小姑娘每次看到眼前的少年总是莫名的散发出一股股的心酸呢? 不管在场众人的如何想,这九冬宴女子组的最终比试却是已经开始。 此次比赛的规则却是同方才棋组的比试大有不同,难度更甚。 此番决赛,首先由主考给出一盘残局,四人解棋。 解开者晋级,若四人皆是不曾解开,亦或是都将其解开,便看棋风打分。 前两名获胜者之间再进行一番厮杀。 得知这样严苛又谨慎的比赛的方式,江韵更是放心了不少。 朝着叶之筱冷冷哼了一声,便将目光放在高台之上。 既是决赛,那关注度自然与方才大有不同,为了方便台下的人看得更清楚。 在席间各加了几张桌子,由紫霄阁的小厮丫鬟一比一将高台之上的棋局还原。 高台之上,放了四张桌子,桌子上是四盘一模一样的棋局。四人背对而立,彼此看不到对方落的子。 残局是内阁的大臣摆出来的,台上四人为执白棋者,那棋局颇为蹊跷,棋面黑白交错。 黑棋来势汹涌,看上去已是胜局在握。白棋的处境便显得有些危机四伏,似乎只要再落下一子,便将被黑棋吞个干净。 这比的便是四人能否绝地求生,扭转局面。 台上也有不少懂棋之人,此时看着这棋局都面色困惑,显然这局不好解。 那内阁大臣见众人的脸色,面色不变,缓缓道:“这残局颇难,你们四人可落下三子,三子一落完,比试结束,若是都不曾解开棋局便看谁的局面更有优势来打分。” 江静面上带了几分欢喜之意,这棋局,她在残卷上见过,也研究了不少时日,进展颇为缓慢,此番情势紧急之下,竟是有些新的思路。 她思绪起伏间,已是手执白棋落下一子。 见她已开始着手解棋,台下之人惊呼一片,这棋局颇难,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江静断然不会这么快便着手落子。 江韵看着叶之筱,更是得意不已,好似万众瞩目的是她一般。 一子落下,虽并未解开,江静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懊恼,反倒颇为喜悦。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显然她这一子走的精妙。 三人虽看不到彼此的状态,但看着席间众人的样子也能猜测几分。 第二个落子的是陆千宜,她的棋风很稳,这一子虽没有江静的精妙,却胜在稳妥。 昭容虽会棋,却并不擅长,再她落子之时,江静已经落下了第二子。 众人议论之声四起,时间一分一秒的缓缓流淌。 此时,场上几人,昭容已经三子落,虽不曾解开棋局,却也将局势调整的好看了些。 陆千宜和江静也各落下两子,唯独沈煜宁不曾落子。 “这沈煜宁还真是棋艺出众呢!”江韵看着场上一子未落的沈煜宁讥讽出声。 身侧的众小姐闻言眼底具染上几分嘲弄。 若是沈煜宁像昭容郡主那般干干脆脆的落下三子,只要不是胡乱落子,众人也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残局本就不是那般好解的,解不开也不丢人。 可这么久的时间她一字不落,这般做法落在众人眼中便是她根本看不懂这棋局,自然无法下子。 叶之筱心底着急,却是没有办法,只得暗暗祈祷沈煜宁一会就算胡乱落子也不要闹出太大的笑话。 “沈家那丫头怎么回事?”冉子骥皱着眉道:“莫不是当真不会下棋。” 这会下棋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半天半子不落吧。 长孙景淮没有接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上的小姑娘。 高台之上的小姑娘,此时微微低着头,众人只能看得到她脸上柔和的线条,和微微卷翘的睫毛。 她坐的端正,即便席间议论声一声接过一声,好似也丝毫不能影响到她。 小姑娘面色波澜不惊,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将她的身型显得更为亮眼。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姑娘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有一个没一下的敲着。 君离忧此刻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一片,他心神乱的厉害,那些好容易被他压下的思绪不断的跳出来。 这人下棋时候思考时候的小动作,竟是跟自己死去的姐姐一模一样!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众人议论间,江静素手微抬,眼看着便要落下第三子。 席间众人故意一滞,纷纷停下议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江静前两子虽不曾解开棋局,可懂棋之人却是能看出来她局面一次比一次要好。 这一子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思考的时候也远远超过前面两字,或者便是这一子了。 “扣,扣,扣……” 落子声连续传出,却不是江静。 场间一片寂静,这扣棋之声显得颇为清脆。 场面静的吓人。 “解开了,解开了…..”那内阁里摆出残局的大臣率先开口。 他话音一落,江静微抬的手一顿,面上呆滞,她匆匆落下子,那棋局瞬间开朗了起来。 而此时她却是没有在意眼前的棋局,落子后便迅速转过头去看向发出声响之处。 不止是她,在场众人,此时也无一人关注她落了子的棋局。 陆千宜面上微惊,这三声扣棋声同时传出,显然是一人所为。 场上四人只有沈煜宁不曾落一子,莫非这棋局是沈煜宁所解。 她不再多想,收敛心神也落下最后一子,转头朝着沈煜宁所在之处看去。 台上两人神色各异,昭容郡主却是最为淡定的。 她嘴角带着浅笑,好似一开始就笃定沈煜宁定会一鸣惊人。 “是煜宁,是煜宁解开的棋局!”叶之筱欢呼出声,面上满是欢喜。 她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第六十二章 解棋 () 沈煜宁那三子,落下的速度极快,她自抬手便没有半分犹豫,显然成竹在胸。 众人只听闻那内阁的大臣惊呼棋局解开了,还未作出反应,便又听到叶之筱兴奋的声音。 “怎么可能……”江韵满目震惊。 她不断喃喃道:“定然是凑巧罢了,她定是见过这残局,方才还装出一副不会的样子,显然就是要在此时一鸣惊人……” 她越说越肯定,看着沈煜宁的目光也越发的嫉恨。 这个人尽皆知的蠢货,凭什么这般好运!凭什么大出风头! 叶之筱此时却是顾不上搭理她,只满脸兴奋的看着高台上的人。 她果真是慧眼识珠,幸好那日跟着叶之尧去了将军府,不然可就要错失这般优秀的朋友了。 她想着看了看,男眷席上目光呆滞的叶之尧,眼里露出几分夸赞的意味。 在她看来,这叶之尧这些年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同沈煜宁有了交情! 而此时台上的比试,也随着陆千宜最终落下的第三子为之结束。 内阁的三位大人见状,忙不迭时的朝着台上走来。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平日里为人古板又严肃,极为喜欢钻研棋道,此时他那张,往日里时常紧绷着的脸上,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之色。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解开的棋局,面色通红,是激动的! 身侧的两人见他眼里只有棋局,将台上几人忽视的彻底,无奈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这才回国头来,看了看解开棋局的小姑娘,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终日里除了上朝便是满心满眼的研究棋局,对帝京之事知之甚少,倒是不曾听过沈煜宁过去得丰功伟绩。 此时看着眼前这姑娘,只觉得年纪颇小,竟是在棋之一道上能有此成就?莫不是碰巧见过这棋局。 与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没有想到沈煜宁年纪的事,只是对她往年里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印象实在深刻。 那内阁的大臣虽是心底有些疑惑,面上的欢喜,却是实打实的。 这残局是他偶然得来,研究多时才稍稍有些头绪。 恰巧今年轮到他主持九冬宴棋艺组的比试,便干脆将这残局设在了预备好的决赛之上。 不过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不曾想今年竟是真的抽到了棋,更不曾想竟是真有人能够解开这残局。 内阁的三位大臣,此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桌面上那被解开的棋局。 那山羊胡的老者单手捋着胡子,眼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此刻亮晶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连连赞叹道:“妙啊!实在是妙!” “爱卿还不宣布此番结果?”惠仁帝见状,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揶揄。 与身侧的皇后,相视一笑。 这山羊胡的老者,平日里颇为古板严肃,整日绷着个脸,没曾想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那老者,闻言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与身侧的两人对视一眼。 才对着沈煜宁慈眉善目道:“恭喜你,进入下一场的比试。” 沈煜宁微微俯身,朝着主坐上的帝后谢了恩,又朝着场上的三位大人微微鞠躬。 她面上并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心底却是十分高兴的。 她素来是个爱棋之人,能够遇到这样精巧的残局对她来说是挑战也是幸运。 那老者见她举止端庄,又懂事知礼,满意的点点头,才转过头去,与身侧的两人评判起另外三人的棋局。 这一局的结果很快就被评定下来,沈煜宁的晋级自然是毫无悬念。 而另外的陆千宜三人中,这三位大臣中有两人一致认为这江静的棋风最为精巧。 也有一人觉得陆千宜棋风十分稳妥,要略胜一筹。 几人争论一番,最终还是宣布了晋级者为江静。 陆千宜和昭容两人虽是在这一场上落败,却也丝毫不见嫉妒,懊恼之色。 两人具是出彩之辈,便是落败也不丢傲骨和风采,倒是引得一些人连连赞叹。 “恭喜煜宁,旗开得胜。”陆千宜下台之前,朝着她贺喜道。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好友能胜出,她也为之自豪。 昭容不曾说话,只是朝着她点点头,便含笑走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属于沈煜宁和江静的对决了。 两人对面而坐,沈煜宁执黑子,江静执白子。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沈煜宁,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当真有几分本事,立马便能见分晓了。 鼓声渐起,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也正式展开。 沈煜宁朝着江静浅浅一笑,示意让她先走一子。江静微微颔首,并不推脱。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那残局的人,不管是运气好还是怎样,她都不会轻视。 这是对对手最大的敬重,她素手微抬,掷下一子。 这番景象落入众人眼中免不了又是一番议论纷纷。 高台之上的两人却是恍若未闻,只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开局的路数双方大体相同,攻守平衡,谁也不让对手有一丝喘息机会。 两人具是爱棋之人,此番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倒是杀的难舍难分。 江静虽不曾轻视沈煜宁,甚至拿出了十二分的心神与之对弈。 但在真正与她过招时却是冷汗直流,这沈家小姐的棋风竟是这般凌厉。 台下众人此时也静了声,仔细观看着眼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江静的棋风很是巧妙,她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开局不久便以退为进,一点一点将沈煜宁的黑子逼向角落。 而沈煜宁的棋风却是与她大相径庭,看着很是凌厉,往往迎面之上,简单粗暴。 她攻势虽是极为巧妙,却是不懂得布置高招,这样的打法不免落了下乘。 几个来回间,棋局之上的黑子,便被那密密麻麻的白子紧紧包围。 “沈家那丫头的处境不妙呀。”冉子骥看看眼前的棋局,转过头去,朝着长孙景淮眨眨眼道。 长孙景淮微微瞥他一眼,眼底带了几分鄙夷之色。 他并未开口,眼底的神色却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十分清楚。 第六十三章 头筹 () 长孙景淮是棋艺出众,他这般肯定,那想来是看出了些什么。 冉子骥眉头轻挑,重新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棋局之上。 江静棋风依旧谨慎又巧妙,瓜剖棋布。 她虽一直在防守,但每落下一子,都似乎已经预料到沈煜宁接下来要走的路数,提前将她的路堵死。 黑子逐渐势弱,那棋中的凌厉之色稍稍收敛几分,逐渐被白子逼近角落,看上去显出几分穷途末路之感。 即便是此时落入下风,沈煜宁也丝毫不见慌乱,她落子极快,便是被白子层层包围也没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给人一种,她本就不太懂棋,又似一切都成竹在胸,自然无所畏惧的错觉。 江静此时虽是占尽了优势,却是丝毫不敢放松,依旧一步一步走的稳妥又谨慎。 “这江静究竟在搞什么?”江韵面上有些焦急,微微皱起眉抱怨道。 在她看来,眼前的局面只要江静发动攻势,沈煜宁必定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兵败如山倒。 可江静却是迟迟不敢发动攻击,到如今,沈煜宁眼看就要落败了,她还一直以守为主。 这席上众人看着两人的棋局若有所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韵本就不擅棋,此时心底又急又躁自然是一叶障目。 而这席间却是也有几个懂棋之人看出了眼前棋局上的风云涌动。 那山羊胡的老者看着两人的棋局却是目露精光。 江韵只觉得沈煜宁被那白子所困,已是穷途末路。 他却是能看到些不一样的,那执黑子的小姑娘看似横冲直撞,实在棋风十分诡道,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那白子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才是危机四伏,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想来那执白子的小姑娘,定是有所察觉才迟迟不敢进攻。 他心底暗道:这黑子眼看着就要转变路数了,也不知道这白子还能坚持多久。 长孙景淮盯着眼前的棋局,原本慵懒的身姿微微坐直了一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了亮,嘴角轻扬,低声道:“来了。” 这小姑娘真正的杀招要来了。 冉子骥闻言将信将疑,死死盯着那黑白交错的棋面。 沈煜宁素手为抬,落下一子,如剑出窍! 这子一落,沈煜宁的情况一改方才的穷途末路,黑子杀出重围,整盘棋局,风向一变,瞬间杀机四伏。 江静那些原本用来困住她的白子,此时反倒是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声东击西!”冉子骥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是破茧成蝶。”长孙景淮轻笑一声,缓缓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善棋者落落布子,这小姑娘从一开始便以身为饵,虚虚实实,迷惑对手,也迷惑众人。 看似凌厉尽显,毫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声东击西,渐渐收拾。 “这江静要输了?怎么可能!”棋局一变,席间惊呼一片。 黑子原来那看似横冲直撞的落子,此时竟是瞬间连成一张密密麻麻网,铺天盖地。 “诡道也!”那山羊胡老者捋着胡子,连连赞叹道:“兵不厌诈。” 沈煜宁自杀出重围,那黑子的凌厉之色不同与方才的虚张声势,每落一枚都杀机毕现。 高台之上,江静面上苍白,眉头紧紧皱起,额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每落一子都要思索很久。 只是,即便如此,在沈煜宁接二连三的攻势下,她也未曾坚持多久。 兵败如山倒,不过几个落子之间,便被沈煜宁一举围剿。 至此,九冬宴女子组的赛事,圆满结束。 高台之上,山羊胡的老者,看着沈煜宁面容和蔼。 这姑娘,年纪轻轻,便棋艺过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冉子骥瞪大了眼眸,看看台上面色淡然的小姑娘,又看看身侧姿态慵懒的长孙景淮,默默的将沈煜宁列入不可轻易招惹的名单。 果然棋艺高超的,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君离忧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却是没有因为棋局的结束而安定下来,反而迷惑更深。 他此时虽迷惑,却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管如何,他定是要亲自问一问眼前的人,她究竟是谁! 惠仁帝朝着那山羊胡的老者微微颔首示意,那老者便立马高声宣布此番比试的结果。 此次九冬宴,女子组夺得头筹者将军府沈煜宁。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片刻之后,满是哗然。 贺喜之声不断响起,不论是男眷席上的沈忠还是女眷席上的沈老太太瞬间被层层包围。 沈老太太此时虽心底震惊,这沈煜宁能有此棋艺,面上却也满是欢喜。 不管怎样,夺得头筹都是件极其光荣的事情。 她面上容光焕发,显然心情很是舒畅,同众多夫人,你来我往的谦逊着。 沈忠却是没有惊奇沈煜宁的棋艺,在他看来,自己的孙女那都是顶好,顶聪明的姑娘。 不管是弹琴还是下棋,亦或是习武练剑,只要沈煜宁喜欢,他都定然力支持。 此时耳边不断传来的道贺声,将他原本因沈煜宁奏琴时,所产生的烦闷也冲散了些。 对来往同僚赞赏,皆是来着不拒,面上满是自豪,这是他沈忠的孙女啊!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沈煜清等人的嫉恨自然不用多说。 林姨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 沈煜宁转变的速度太快了,猝不及防的同时也让她摹的生出一些恐慌。 她扭头看向皇后身后端坐着的德妃娘娘,眼里首次出现了挣扎。 江韵面上呆滞,满眼怨毒道:“定是江静故意的!是江静故意让着她的!” 怎么可能呢?刚才大好的局面,怎么可能说落败就落败了呢。 她声音有些大,周围人纷纷侧目,看着她此时失态的模样,眼底具是露出些鄙夷之色。 这能得九冬宴的头筹,那是莫大的荣耀,江静与沈煜宁非亲非故,何故相让。 况且此番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让与否,众人自是看的清楚。 江韵此时说出这样无脑的话,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 第六十四章 维护 () 丞相夫人看着众人的目光,面色一变,狠狠拧了她一把。 她下手丝毫没有留情,江韵眼底散出点点泪光。 她眼目嫉恨不见,反而一副惋惜的模样道:“五妹妹从小便爱钻研棋艺,好容易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便这般输了,实在可惜。” 她说着微微擦拭眼角的泪迹,歉意道:“我实在是替五妹妹惋惜,倒是让大伙看笑话了。” 端得是一副,一心一意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模样。 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字字诛心:“这沈家小姐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周围小姐夫人看着台上沈煜宁的目光瞬间就变了,不管江韵是否真替庶妹惋惜,她有句话却是没有说错。 沈煜宁往日的名声如何,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此番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尽风头。 一个被传胸无点墨之人,且不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便但是这手琴技和棋艺,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深的造诣。 不管这过去的传言是真是假,都只能说明这个沈家小姐是个心思深沉之辈。 为了一鸣惊人,竟是放任那样的流言蜚语在帝京流传多年。此等心机,实在让人胆寒。 化蝶面上一恼,就要开口,却是被一旁的巧颜拦下,清秋不在,她总归是要稳重一些。 她们不过是丫鬟,身份低微,这般贸然开口,只怕更是不妥。 她们开不得口,叶之筱却是无所顾忌,她一张口便是直指江韵道:“江韵,你少在那挑拨,依我看,你就是嫉妒煜宁,比你好看还比你有才华!” 江韵冷笑一声,并未动怒,如今她已经成功的波动了众人的心思,这就够了,至于嫉妒,她便是嫉妒又如何。 这个时候谁会在意这个,况且沈煜宁从前那般名声可不是她造成的。 思及此她缓缓道:“叶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这是夸沈煜宁厉害呢。” 她说着微微瞥了眼一旁看戏的沈煜清接着道:“沈三小姐觉得,我说的对么?” 沈煜宁让人厌恶,这沈煜清也不讨人喜,都是沈家的人,自然不可放过。 只要是让沈煜宁不好过的事,深煜清都乐得其成。 她原本正暗自高兴,没想到突然被这江韵拖下水。 她虽心底恼怒,面上却是十分无辜,瞪大着眼,似乎十分纠结,面上楚楚可怜低声道:“大姐姐很聪明的。” 这回答滑不溜秋让人遐想纷纷,又挑不出错。 而她那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将庶女该有的谨小慎微展露无疑。 她虽不曾说沈煜宁半个不好,那些个想法多的小姐们却是自行的便脑补了一出嫡姐欺压庶妹的戏码。 看着她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同情。 “比起某些自作聪明的蠢货,沈煜宁自然是聪明的。”清幽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打断众人的思绪。 沈煜清看着昭容那张冰冷冷的脸,微微缩了缩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人后。 昭容一开口,众人便纷纷看向她,叶之筱看到她们面上一喜,朝着昭容身侧的陆千宜走去。 这一个江韵就够让人头大了,如今再加上沈煜清这样一朵表面上人畜无害的食人花,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幸好这两人来的及时。 “沈家本是武将世家,为北靖鞠躬尽瘁,煜宁往日里不拘小节,巾帼不让须眉,也不知道怎的传来传去便成了粗鄙无知。”陆千宜吐字清晰,语气温和。 “一个顶好的小姑娘竟是被传言所误,那造谣之人实在是心思歹毒。”她说着微微叹息一声。 陆千宜在名声不小,她的话自然有不小的信服力,话音一落众人面上不免带了几分思索。 没有一个女子会不看重自己的名声,沈煜宁便是心思再重,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名声做筏子。 或许沈煜宁过去那些传言,真是有人故意误导。众人想着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人群中的沈煜清身上。 细细想来,这庶女方才虽不曾数落嫡姐,却也不曾维护呀,回过神来,众人眼里不免有些厌恶。 “本郡主已仔细询问过赵女官,沈煜宁的琴棋书画,乃是她所教导,她的聪慧通透也是连本郡主都自愧不如,江韵你可还有异议?” 江韵面色通红,唯唯诺诺,低声应和。 众人此时也回过味来,这不管是陆家小姐还是昭容郡主都是来替沈煜宁撑场子的。 昭容可不是一般女子,她既然如此维护沈煜宁,那只能说明沈煜宁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方才被江韵牵着鼻子走的姑娘们,此时也转过弯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江韵一眼,不再开口。 任谁也不喜,被人想啥子一样戏耍。 随着女子组赛事的结束,男子组方才比试的成绩经过一番争论也得出了结果。 将前三甲的文章交由惠仁帝,由他来定夺一甲。 男眷那边众人心神微提,目不转睛的盯着主坐上的帝王。 “小十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参加着九冬宴?”长孙景淮看看主坐上面露纠结的帝王,慵懒开口问道。 “自然是夺得头筹。”君离忧低声道。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继续道:“可有信心?” “定不辜负九哥的苦心。”君离忧面上郑重:“多谢九哥!” 冉子骥看着眼前的人,面上有些纠结。这长孙景淮实在胆子太大了,这般做法当真可以吗? 似看出他的担忧,长孙景淮略微安抚的朝他看一眼,此番调查的结果是在有些出乎意料。 北靖沈家可不是一般勋贵之家,原先的计划定是不能用了,又恰逢九冬宴,夺头筹,却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他想着看一眼女眷席上的小姑娘,似有些好奇道:“小十从前对沈家可有了解?” “沈家名将辈出,自然有所耳闻。”提起沈家,君离忧面上也柔和了几分。 没想到,自己寻了这么久的人,竟是大名鼎鼎沈家。 长孙景淮不予置否,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那小十可知道,方才夺得头筹的沈煜宁乃是沈家的嫡女。” 君离忧闻言一惊,瞳孔猛的放大:“是沈家的么?” 原来是沈家的姑娘啊,怪不得,话不得…… 第六十五章 文比一甲 () 高台之上,惠仁帝将选出的文章交于身侧的公公。 那公公捏着兰花指,端着那卷子一步一步走向一旁内阁大臣所在之处,将那份密封在名字的文章交由大臣。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份转来转去的文章。 女子组已经落幕。男子文比的一甲又会花落谁家呢。 “此番一甲,必定是林兄的囊中之物,小弟便再次先恭喜林兄了。”男眷席上有人恭维出声。 “这结果还没出,张兄岂能妄自断言。”开口的少年语气谦和,说话时,斯文优雅悠然自若。 那少年长相十分儒雅,今日穿了一件蓝色雨丝锦上衣,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卷云纹锦带。更加显得他身躯挺拔。 正是尚书府的嫡长子,林萧溯。 如同陆千宜是帝京出了名的才女一般,他在帝京也素来才名不小。 “大哥便是太多自谦了,若论才学,这帝京之中,大哥也算是数一数二了。”接话的是尚书府的二公子,林萧安。 他虽说着这般略显狂妄的话,态度却是不会让人感觉轻浮,反而觉得他十分性子直爽。 他今日穿了一件苍紫色素软缎锦衣,腰间绑着一根鸦青色鸟纹腰带,身型挺拔,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英姿焕发的模样。 他虽不如自家哥哥那才名显著,可有林萧溯这个一个学识过人的哥哥帮衬着,在帝京,他虽称不上学识过人,却也小有名气。 不少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的这番姿态,连连点头。具是露出些欣赏之色来。 尚书府的席位离太子府不算太远,几人说话声音虽是不大,但也被冉子骥听在耳朵里。 他微微瞥一眼被众星拱月般包围着的林家兄弟,语气有些嘲讽道:“这尚书府的两位嫡子倒是有趣。” 长孙景淮嗤笑一声,语气轻蔑道:“沽名钓誉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不同于男子席上那边气氛的紧张,女子席位上随着比试的结束,气氛倒是颇为轻松。 “你觉得谁能得这男子组的一甲。”昭容冷清的声音在沈煜宁耳边响起。 沈煜宁转过头看向她,对于方才发生的事,以及几人对她的维护,她刚下台便巧颜和化蝶说了。 虽不知道昭容郡主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颇为关照,但既然屡次帮她,她自然也承她的情。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此时闻言,她不过略微思索片刻便低声道:“太子身侧的少年。” 对于昭容,她是感激的,比试也不想搪塞,便直截了当的开口。 说话间,沈煜宁的目光不自觉像男眷席上的君离忧看去。 小十自幼身子羸弱,年幼时少了许多同龄人的玩乐,却是早早便得以启蒙。 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便将帝师教导的功课学的极好。每每考察皇子的功课,他总是能得到夸张。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便对经史、策论、诗词歌赋与字画都十分精通。 若是他想,沈煜宁断定,这一甲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昭容郡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男眷席上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容是温和如水的秀气。 看上去倒是俊俏的很,可惜那张脸上却是冷漠的很,一丝笑意也无,眼底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昭容看着眼前的少年眸子亮了亮,这个人长得倒是十分好看,那周身的气度倒是同沈煜宁有几分相似。 随即又微微皱起眉,怎的从前不曾见过。 “为何?”她难得的有些好奇。 沈煜宁收回目光,看她一眼,歪着头道:“许是因为他第一个停了笔吧。” 昭容郡主闻言一顿,目光里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颇为认真的朝着她点点头,这倒是好理由。 …… 叶之筱和陆千宜就在两人身侧,自然将两人这番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什么时候最早停笔成了能夺一甲的理由? 叶之筱心底吐槽,若照两人这番说法,那自己的哥哥往年可都是第一个停笔的,也每年都是文比的吊车尾。 若非武比的成绩还算过得去,回家非得被自己老爹家法伺候不可。 在几人思绪起伏之间,那内阁的大臣已是开始拆除那卷子上密封着的布条。 虽看不到什么,席上大多数人,却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台上看去。 高台之上,大臣传唱的声音响起:“男子组,文比一甲” 那大臣话头一顿,眼底有些疑惑。 轻咳一声,才收敛起心神继续道:“文比一甲太子府,君离忧。” 他话音一落,场上众人皆是朝着太子府所在的地方看去。 叶之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什么时候开始,最早停笔当真能得一甲! “是他!那个最早停笔的少年。”女眷席上有人惊呼出声。 “这人是谁?太子府的人?年纪这般小?是客卿吗?” 议论之声一声盖过一声,众人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带着打量,好奇,甚至不怀好意。 男眷席上,气氛尴尬异常,那些原本说出口的恭维被卡在喉间。 被众人包围着的林萧溯面上笑意不变,袖中的手却是紧紧握起。 这人是谁?!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少年闻言中规中矩的起身谢了恩。 又重新坐了回去,微微低着头,面上无悲无喜,似乎不管是得了一甲,还是众人的打量,他都然不在意。 沈煜宁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她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此时,她又能说什么呢?不管是明和还是沈煜宁,她都没有资格。 这一甲出在太子府,众人的反应便有些不知所措了,一些想上前道喜的,顾忌这主坐之上帝王的猜疑。 再者说太子回京虽有些时日了,众人却是对他一无所知。 便是连他府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这般贸贸然上前恭贺,难免有些尴尬。 场面一时间便冷了下来。 今日的比试此刻已经部结束,惠仁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男眷席上那个姿态慵懒的少年一眼,便带着皇后和身侧的后妃离了场。 姓君!这是刚刚亡国的离国的国姓啊! 第六十七章 合作 () 帝王一走,席上便有不少见风使舵之人想要上前同长孙景淮套近乎。 不管如何,这少年终究稳坐太子之位多年,更何况,方才帝王的态度也不似厌恶。 那眉眼英俊的却是冷漠的很,不论是谁,一概不予理会,冷着一张脸带着太子府一行人起身离席。 今日的比试结束,时辰也晚了,紫霄阁离城中甚远,众人便只能留宿在此。 往年九冬宴也有留宿的习惯,紫霄阁的丫鬟婆子们早早便安排好了各个主子的房间。 皇室众人自然入住的是主院最好的后院,离这前院宴会的场地倒是不远。 沈煜宁见太子府一行人离了席,便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带着巧颜和化蝶也离了席。 “今夜入住此地,你们去马车里拿了东西,便先回去收拾收拾吧,我自己四处走走。”刚出了宴会厅的大门,沈煜宁便朝着两个丫鬟吩咐道。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如今这雾又大,两个丫鬟面上有些担忧。 “姑娘……” “去吧,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路我熟悉得很,不会有事的。”沈煜宁态度坚决。 也不知道为何,两个丫鬟想要开口劝阻的话便卡在了喉咙。 沈煜宁语气部的严厉,却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两人虽担忧,却也不敢反驳,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将军府今夜所住的院子走去。 待两人离去了,沈煜宁看一眼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嘴角轻轻扬了扬,寻了条偏僻的小道,便朝着后院里绕去。 她走的这条道,直通紫霄阁的竹林,那是太子一行人前往后院的必经之地。 此时正是黄昏,本该是夕阳西下的美景,却是被这重雾遮住了光茫。 “老九,明日武比可不轻松。”冉子骥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此时他看了看身侧冰冷冷的君离忧,继续道:“这帝京的那些个勋贵弟子可也不然是草包。” 他说着目光有些担忧:“若是明日武比不能得一甲,你该如何收场?” 如今这名字已经暴露了出去,有人心一查便能知晓这少年的底细,若是不能夺头筹得帝王恩典,这该如何收场。 “主子,前面有人。”廖阳话音一落,众人便朝着前面看去。 女子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显得十分不真实。 长孙景淮挑唇轻笑,朝着几人道:“原地等我。” 他话落便朝着掩在云雾中的女子走去。 冉子骥瞪大了眼,朝着廖阳惊讶道:“老九他…..他……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他表情实在夸张,廖阳不想搭理他,闻言直接转过身去。 冉子骥面上好奇,刚想上前去看看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大胆。 便被廖阳的剑拦了去路:“主子不喜打扰。” 长孙景淮走近了些才看清眼前的小姑娘的面容,他嘴角轻扬,眼底露出几分了然之色。 在她不远处站定下来,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沈小姐倒是好兴致,这是在此散步?” 沈煜宁此时没心思同他耍嘴皮子,只冷着一张脸开口道:“还请太子殿下移步。” 她话落,也不看他,便一头扎进了身侧的竹林之中。 “沈大小姐此番拦我去路,莫不是情难自抑?”竹林之中,长孙景淮玩味的看着她道。 沈煜宁看着眼前的人,少年嘴里说着轻挑的话,眼底却是一丝情愫也无。 面上分明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慵懒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是隐隐透出冷意。 他眼底的冷漠至极,将那调笑的语句,也沾染了几分凛冽寒意。 她稳下心神,面色平静道:“合作之事,不知殿下考虑的得如何?” 长孙景淮挑挑眉,想着廖阳调查来的消息,似有些好奇道:“说起这事,这倒是稀奇,从前怎的从未听闻沈家小姐擅毒?” “不过是些保命的本事,倘若轻易让人知晓,还如何保命?”沈煜宁面色不变。 “呵。”长孙景淮嗤笑一声,眼神晦暗不明:“沈家丫头,莫不是觉得本殿下是个蠢人?” “殿下说笑了。”沈煜宁面色不变,开口道:“殿下颖悟绝伦,天资聪慧,怎的会是个蠢人。” 长孙景淮闻言,不再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小姑娘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医术乃是鬼医所授,殿下身上的解毒丹,我认识,也会用。” 长孙景淮脚下微顿,转过头死死盯着她,那眼眸深沉的好似化不开的墨汁,他眸光锐利,似出窍的宝剑,带着无尽的冷意。 沈煜宁心头一紧,面上却是淡然一片,开口将解毒丹的情况一一道来。 小姑娘语气轻而缓,一字一句,带着蛊惑之意,她说的半真半假,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长孙景淮眸光变幻莫测,半响他轻笑一声,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模样,开口道:“你的条件?” 沈煜宁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认真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我并不关心,殿下若是需要,我必定竭力相助。” 她话头一顿,神色认真继续道:“但,我虽为殿下所用,将军府却是不能动。” 这帝京中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暗潮汹涌,皇家几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如今太子回京,少不得要经历一番夺嫡之争。 将军府手握兵权,在各皇子眼中就最好用的那枚棋子。 此番虽她是为小十而来,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将军府卷入夺嫡这趟浑水之中。 “你少拿我与长孙景元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沈煜宁眉头轻挑,长孙景元那龌龊的心思埋得十分深,这人才刚回京不久,居然就将他摸的透彻。 这是一个危险又剔透的人。 少年不等她开口,挑挑眉继续道:“沈家丫头,你若要同我合作,那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素来不喜欢两面三刀之人。” 他眼眸锐利,一字一顿道:“你是冲着君离忧来的吧?” 沈煜宁心底一惊,眸光陡然变得幽深,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狠戾。 他果然有所察觉。 第六十七章 合作(2) () 沈煜宁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少年虽然询问,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一双桃花眼,星星点点,闪烁着无数光芒,似乎能够洞悉一切。 “你是为了君离忧!” 他单刀直入的问句,一时之间倒是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沈煜宁微微垂下眸子,眼中光泽明明灭灭,再开口时,语气平淡道:“是。” 少年逼近一些,目光锐利,语气笃定道:“你认识他!” 沈煜宁心跳猛的快了几分,半响,沉声道:“是。离国皇子,君离忧!” 她低着头,眼底痛色一闪而过,那是她的亲弟弟啊,她如何能不认识? “呵。”少年闻言,冷笑一声,面上带了几分讥讽之意,嘲弄道:“这会倒是实诚了。” 沈煜宁不再接话,多说多错,眼前这人,实在聪慧的让她有些胆寒。 她相信如今这些信息,足以够长孙景淮自己猜测,自行连城一条线。 自己猜测出来的结果,总归要比旁人所告知的让人信服一些。 她也相信,哪怕再聪慧的人,也猜不到借尸还魂这样荒唐之事。 两人具是不再开口,一时之间,耳边只有风吹过竹叶的飒飒声。 沈煜宁想的不错,她只透露只言片语,长孙景淮便不自觉开始推测。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目里满是探究,沈煜宁的底细,他查的十分清楚。过去十多年,活得都如同他所打探到那般无二。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他细细思量着,好似从落了马以后,打探到的消息就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伪装自己,不露丝毫破绽。 那么眼前这人当真如她所说一般,生死之间,幡然醒悟? 他想着冷笑一声,从来只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眼前这人与表现出与过去然不符的模样。 不管是她口中的鬼医,还是她那一手毒,亦或者一个北靖的闺阁女子,竟是会认识得远在离国的皇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饶是他心智如妖,也猜不透,看不懂。 最终只得将其一切归咎在两人唯一有联系的鬼医身上。 他素来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眼前的人虽遮遮掩掩,但到底表达了诚意。 只要能够解开那毒,这小姑娘的秘密他却是并不在意。 思及此,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一双桃花眼直视着小姑娘那双静谧的眸子,神色认真道:“你可想清楚了?” 少年语气认真,嘴角却是依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那笑意将他那双桃花眼染得勾人心魄。 沈煜宁直视着他,目光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唇齿轻启,坚定道:“自然。”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她早已规划好,长孙景淮和小十的突然出现于她而言是意外。 虽有所变动,却是改变不了她预设的结局,如今若是能与眼前这人达成共识,庇护住小十和将军府,也算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她目光坚定,身形站的笔直,小小的一个人,眼底却是带着毫不留情的杀伐之色。 长孙景淮看着他,蓦的生出一丝奇异之感。 那感觉陌生得紧,他却没有过多在意,只朝着眼前的人道:“我要解的毒,非同一般,若你能解,我保证这帝京中无论是谁,都动不了将军府。” 他语气坚决,话里的狂妄让人胆寒。 别说他如今只是个不受帝王待见的太子,便是他真坐上皇位,这朝堂之上的权衡之术,又岂是那般轻松容易之事。 是个狂妄又有本事的人。 长孙景淮没有理会她心底所想,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竹林之外。 九龙山的雾好似更重了一些,入眼白茫茫一片,他却似乎看到外头等着的人。 挑起嘴角,面上露出些玩味道:“你虽没诚意的紧,我却不是那般小气之人,既是合作,那有个跟沈家有关的消息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他说着便猛地朝着眼前的人凑近了些。 沈煜宁鼻尖似有似无传来一阵冷冽的竹香,远远看去,两人姿态暧昧不明。 微热的气息在沈煜宁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 少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暗哑,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沈煜宁猛然退后几分,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脸上神色变化莫测,这一瞬间好似脱下了一直带着面具,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丝毫不见之前的从容与淡漠。 长孙景淮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似乎少女丰富的表情取悦了他。 他站直了身子,爽朗一笑,那笑声里带着的愉悦让不远处等候的众人都为之一惊。 冉子骥更是好奇,那女子是谁。他打不过廖阳,只得伸长了脖子勾着头往竹林深处看去。 可惜入眼间白茫茫一片,除了长孙景淮那颇为愉悦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丝毫声响。 …….. 沈煜宁回到将军府所在的院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巧颜和化蝶见她平安回来,那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些。 她将手里的大氅递给身侧的化蝶,便转身进了内室。 想着竹林之中长孙景淮说的话,面上虽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脑中却是思绪纷杂。 少年暗哑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她眸中神色满是坚定。 不管明日结果如何,她定是要保住小十的,依着眼前的情况看来,主动将小十的身份挑明反倒是最有利的。 只是不知道,明日这消息一出,又会在帝京城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若是可能,她当真不愿将小十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姑娘,先用些东西吧。”巧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将她思绪拉回了些。 今天在那宴会上虽是有点心提供给各个主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姑娘们始终顾忌着仪态,并未怎么享用。 沈煜宁定定神,换了一声宽松的服饰,脚步轻移朝着外间走去。 巧颜已经将晚膳摆好,还冒着热气,想来是一直热着等着她回来。 她微微勾起唇,朝着两个丫鬟道:“坐下一起吃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 从前的沈煜宁素来没有尊卑之分,在锦绣院里,同巧颜和清秋也经常同桌吃饭。 如今这里子虽是换了人,这习惯倒也不曾改。 第六十八章 叶大厨 () 九冬宴的晚膳只有三菜一汤,外加一盘子点心。 算不得丰盛,但胜在模样精致。 巧颜分了些膳食,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如今不是在锦绣院里,自己姑娘今日又大出风头。 凡是还是规矩些好,莫要让人寻了把柄。 沈煜宁见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眸色柔和了些,这几个丫鬟都是处处替她考虑的。 “煜宁。”人未到,声先到。 屋子里几人还未动筷,叶之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煜宁刚刚起身,叶之筱和陆千宜便一起踏了进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她面上含笑,柔声道。 巧颜和化蝶连忙起身行礼,笑道:“奴婢去添些碗筷来。” 她们两可是姑娘自回帝京后首次交好的闺阁小姐呢,况且对自家姑娘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可不能怠慢了。 两人说着便要出门去,叶之筱摆摆手,她身后的丫鬟连忙将两人拦下:“妹妹不必麻烦,我家姑娘和陆小姐,此番便是来寻大小姐用膳的。” 她是叶之筱的大丫鬟,名唤金陵,自家姑娘很是喜欢这个沈家小姐,她自然也十分敬重,对着巧颜和化蝶的态度也颇为亲昵。 她说话间身后的另一个青衣丫鬟已是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摆在桌面上,将里的美食,一一摆开。 那食物许是刚刚做好,此时还散着热气,香气四溢。 小丫鬟动作以为利索,不过片刻,便已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沈煜宁转头看去,那满满子一桌,酸笋鸡皮汤,红豆膳粥,花菇鸭掌,五彩牛肉,莲蓬豆腐,火烧茄子,红烧肘子…… 有荤有素,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她微微有些惊讶道:“紫霄阁的晚膳这么丰盛么?” 怎的巧颜和化蝶去领的,便只有简单的几道膳食和点心。 陆千宜闻言,看看了身侧的叶之筱,神秘道:“这可不是紫霄阁做的晚膳。” 她说着,面上带了几分打趣,叶之筱难得的脸色微红,稍稍低下头。 陆千宜也不卖关子,朝着她道:“今日这些菜呀,可是我们叶大厨亲手做的呢。” 沈煜宁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微微低着头的叶之筱一眼,显然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会烧菜。 陆千宜见她面色微惊,继续道:“煜宁可别小看了我们之筱,这丫头做菜一绝,便是比那御厨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说着眼神幽怨的瞥了眼身侧的叶之筱。 朝着沈煜宁抱怨道:“往日里我可得好好求上一求才能吃上那么一两个菜,今日可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大饱口福。” 叶之筱连忙挽住她的手,摇晃道:“好千宜,你可莫要冤枉我,平日里,哪次不是你一开口,我就特意为你下厨的。” 陆千宜本就是逗逗她,见状笑道:“是是是,只怪我们叶大厨烧的饭是在让我念念不忘,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吃到才好。” 沈煜宁轻笑一声,打断道:“你们两要是再贫下去,这菜可就凉了,还是让我先来尝一尝叶大厨的手艺吧。” “看我,光顾着说话了。”陆千宜轻拍脑门道:“煜宁快尝尝吧,保证你吃了以后便像我一样念念不忘。” 叶之筱更是羞怯,连连道:“煜宁,你别听千宜胡说,哪有她说的那般夸张,只是勉强能入口罢了。” “哟…..你竟是还有这般谦逊的时候,实在难得。”两人打趣声一声接过一声。 沈煜宁看着,心下微暖,有朋友的感觉真是好啊。 她摇头一笑,也不客气,看着眼前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拿起筷子便夹了一筷子牛肉喂进嘴里。 这牛肉像是油炸的,又像是炭火烤的,入口间,只觉满嘴鲜美,那肉的嫩滑,焦酥,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来舞蹈起来。 好似每咀嚼一下,便有不同滋味,那鲜美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 沈煜宁满足的闭上眼,细细体验这口中的美味。 叶之筱看着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沈煜宁,心神微微提起,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半响沈煜宁才睁开眸子,她眸光清亮,带了几分失落。 叶之筱见状一楞,这是不喜欢? 陆千宜也有些疑惑,叶之筱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难道是发挥失常? 不等她们开口,沈煜宁便悠悠叹口气道:“今夜吃了叶大厨烧的菜,以后还让我如何入口将军府的饭菜。” ……. 陆千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没想到看上去端庄,稳重的沈煜宁也会打趣人。 叶之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笑骂道:“你怎的也学着千宜打趣我。” 沈煜宁抿嘴轻笑,赞叹道:“果真当得上叶大厨的名头!” 叶之筱得了好友的认可,面上也是十分欢喜。 这菜做的多,三人肯定吃不完,连忙招呼着丫鬟们将菜饭分了一些,在外间另外围成一桌。 丫鬟们自然是十分高兴,化蝶看着眼前那的香味俱的肘子,口水都要下来了,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沈煜宁三围坐在一起,美食当前,也没有心思闲聊,将食不言的规矩贯彻到底。 沈煜宁吃饭的动作极为优雅,一举一动都透出一股子高贵,即便现在显得有些急切,也丝毫没有破坏那分美感。 几个丫鬟在外间另外一侧也围成一桌,紧挨着坐下。 虽从前不认得,但因着各家主子的关系,也很快便熟络起来。 丫鬟之间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时常围在一起吃酒打趣也是常有的,此时熟路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化蝶刚刚啃完一块肘子,朝着一侧的金陵道:“金陵姐姐,叶小姐这菜烧的可真是太好吃了,你们跟着叶小姐,可真是太幸福了。” 金陵面上满是自豪,笑着打趣道:“不如让我家姑娘向大小姐讨了你去,这样你也可以天天吃了。” 化蝶手下一顿,也顾不得吃了,连忙朝着她摆摆手,道:“不不不,我家姑娘即便不会做饭,那也是天底下顶好的主子。” 她说着眼眸转了转,机灵道:“况且叶主子跟我家姑娘交好,想来日后也是能吃到的。” 巧颜看她那猴精的模样,笑骂道:“你倒是会打算盘!” 沈煜宁三人听着丫鬟们的调笑声,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第六十九章 武比 () 天才蒙蒙亮,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时,沈煜宁已经穿戴整齐。 巧颜从外面拎了食盒进来,是紫霄阁提供的早膳,主仆几人分着用了些,便朝着演武场走去。 此时正是寒冬,似乎连空气都带着丝丝寒气,昨日竞相绽放的菊花在夜里被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紫霄阁的演武场是专门修建来供给皇家子弟使用的,既是皇家御用之物,自然也是修整的十分宏伟壮阔。 每年九冬宴的武比地点便定在此处。沈煜宁将手中的暖炉紧了紧,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场景。 整个演武场是露天而建,场地四角建立了四个高台,高台上各架着八面战鼓,红缨飘扬。 而在高台周围是两排黑底银线绣制飞龙的旗帜,这是北靖的战旗,有风吹过,战旗飘扬,猎猎作响。 黑色的战旗,红色的战鼓,肃穆而庄严,让原本就宏伟的演武场瞬间便多了几分仪式感与庄重感。 场地的两侧分别树立了两个硕大的兵器架,兵器架上摆放着各种兵器。 场地的西周则是一排排阶梯形的平台,这是一会观看比赛的席位,此时紫霄阁的小厮们此时正将桌椅一张张排放在平台之上。 不远处的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这演武场上不远处的箭靶,隐在雾中若隐若现。 “煜宁。”沈煜宁转过头便看见叶之筱在身后朝着她挥手。 许是冷极,她挥动两下便迅速将手又缩回大氅之中,带着丫鬟快速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这么早,这雾还未褪,想来离比赛还尚早,这地方怪冷的,咱们去别院吧。” 她说话间口中冒出一股股白气,渐渐与身侧的雾霭融合在一起。 沈煜宁朝着她点点,开口道:“我也刚来不久,千宜怎的没同你一起来?” 她说话间,两人便抬脚朝着别院走去,这别院就在演武场的边上,本就是修建来提供给女眷闲脚用的,不如其他院落那般规整,却也胜雅致。 推门声让屋里原本在谈笑的女眷都回过头来张望,见到是她们两人,各小姐神色不明,屋子里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沈煜宁两人目不斜视,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她那故作清高的模样,什么玩意。”两人走的远了,身后的姑娘才低声道。 “别说了,她可是今年的头筹,况且昭容郡主可是对她青睐有佳的。”有人低声提醒道。 “说起这头筹,今日的武比一甲定是归林家所属了。”提起昭容,那姑娘也收敛了几分,转了话题。 “拿了一甲又有何用,文比的一甲已经落在了太子府头上,便是林公子武比再出众也得不了头筹。”有人惋惜道。 “拿了文比的一甲又如何,得有命享受才是真的。”说话的是顺天府的姑娘。 顺天府素来同尚书府走的近,此时听见她这般说,众人也不由的多猜测几分。 毕竟那太子府的少年挡的就是尚书府林家公子的路。 那姑娘见众人朝她看来,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之色,继续道:“我大哥已经说了,今天上场他必定要将太子府那人腿打断。” “你大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那可是太子府的人。”有人惊讶道。 就算为了拉拢尚书府,也不至于得罪太子府吧。 “不过是太子府的下人而已,太子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废人为难我大哥不成,再说了,这赛场之上刀箭无眼,自己实力不济,缺胳膊断腿的能怪的了谁。”那姑娘语气颇为不屑。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再开口了,这九冬宴往年武比也有受伤的例子,只是都是权贵子弟,大家下手自然也有分寸。 有人眼底露出些同情之色,那得了一甲的少年,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几个姑娘,眼神讥讽的看了场中洋洋得意的人一眼。 真是个骄傲自大,又蠢笨无脑的姑娘啊。 ……. 几人声音虽小,但沈煜宁自由习武,耳力自然不同寻常。 沈煜宁听着耳边的交谈声,她微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凶残之意。 尚书府如今在朝中势大,想要讨好的不在少数,这顺天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脚下不停,面色平静,今日必定凶险异常,可是她的弟弟又岂是任人欺凌之辈。 两人刚坐下,陆千宜也来到了,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便有管事的婆子来通知说武比开始了。 沈煜宁几人随着众人再次来到演武场,此时场地上的雾已经散尽了。 露出原本被白雾遮挡住,在远处的有些看不真实的靶子。 四个高台之上的战鼓之前各站了一人,身穿黑色铠甲,头戴白缨,手持鼓棒。 “咚,咚,咚……” 战鼓齐鸣,那鼓声如雨点一般落下,由缓而急,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似乎被这急促的鼓声所迫。在场众人只觉得的心跳也越来越来,摹的生出一股子豪情来。 鼓声连成一片,几乎每一下都好像敲在大家的呼吸之中,场面瞬间被点燃。 随着着鼓舞人心的鼓声的敲响,两队骑兵井然有序的进入演武场。 骑兵环绕之中是被大臣和皇室众人簇拥着的帝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过之地,众人纷纷跪地行礼,呐喊声一声盖过一声,与此时略微轻柔的鼓声形成动听的旋律。 帝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高台之上的主坐走去。 待站定,惠仁帝摆摆手,西周的骑兵也跪了满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骑兵发出的声音,齐整有力,不断回荡在山谷之间。 声音震耳欲聋,连高台之上的击鼓声也为之一停。 惠仁帝摆摆手,朗声道:“众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战鼓声再次有规律的敲动起来,整齐划一。 场地的入口处,两排身着紧身劲装的少年随着鼓鸣声,阔步走了进来。 众人朝着场上走来的少年们看去,具都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第七十章 武比(2) () 参加武比的各个少年,皆已入场。 沈煜宁坐在高台上,目光落在场中的一身劲装的少年身上。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却是看不出一丝少年该有的朝气,他身形稍显瘦弱,却是不缺英武之气。 像是个大人了。 沈煜宁眼底柔和一片,她并不知道小十的武艺学的如何,但想来也不会差。 君离忧是个执拗的人,对习武更是执泥的厉害。 从前他身子不好,不能习武,便熟读看兵书,典籍。下了学,便整日去武堂,看别的皇子练武,眼底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后来,他身子养好了,练起武来更是不管不顾,没日没夜。 后来为了练武,忍者不舍,干脆搬出宫去,那一年,他十二岁。 小十出宫不久,她便同云京默成了婚,才十三岁的少年,说什么也要背她出嫁。 “姐,日后姐夫若是欺负你,你同我说,教头今日还夸我功夫有进步呢……” “姐,我背你出嫁…….”稚嫩的话语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少年笑容干净,周身都是阳光,明和趴在他背上,鲜红的盖头遮住她的视线,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湿润感却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些。 鼓声渐缓,主坐之上,惠仁帝勉励了场间的少年一番,比赛便正是开始。 北靖虽武风不算盛行,但身为士族子弟都是要文武双的。 学堂里有教导四书五经的文堂,自然也有教导骑马射箭的武堂,今年武比抽中的题目是骑射和格斗。 射箭分两局,射死物和活物,规矩十分简单,第一轮射死物,射的演武场上那排立的整整齐齐的箭靶子。 参赛的少年总共三十余人,十人起为一组,一共三组,三箭具射中靶心的,皆可进行第二场射活物的比试。 第一组的少年们从兵器架上取了弓弩,便昂首阔步,走向箭靶十丈开外的正前方。 “刷,刷,刷……” 接二连三的射箭声响起,众人的眼神也随之落在远处的箭靶上。 箭靶那头的人查看了各位少年的成绩,开始传唱成绩。 有人欢喜有人忧伤,十二人里,只有五人三箭连中靶心。 一组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二组,君离忧和叶之尧具是在这一组参赛。 高台之上,沈煜宁目光紧紧盯着场间的少年,少年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她一眼,有片刻恍惚,瞬间便又回过头去,将目光放在远处的箭靶上。 少年动作熟练,弓弩被一点一点拉开,直到拉满,少年才停住手,沈煜宁心神随着少年的动作微微提起。 这好似还是她头一次见小十拉弓,小十痴迷习武,她却是实在担忧他的身子,每次见他练起武来不知节制,便少不得要说教一番。 久而久之,每次只要见到她来,小十便会立马停下习武,不让她撞见。 场上的少年们几乎是同时松的手,一支支箭矢,气势汹汹朝着箭靶射去。 拉弓,松手,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贵气,将场上的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很快,第二组的比试结束,君离忧和叶之尧具是三箭连中,这一组,淘汰三人。 随着第三组比试的结束,下一轮的比试也正式展开,留下来的的一共有二十三人。 林家兄弟看着场间的少年,眸光微冷,两人对视一眼,略带嘲讽的勾勾嘴角。 高台之上的沈煜宁,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 接下射击的活物,射的是兔子,少年们则需骑马拉弓,这无疑是增加了难度。 少年们跨坐上马背,两侧挂了箭筒,每人各有十支箭,每支箭上都做好了记号,射完为止,比的是准头和速度。 比赛开始,小厮将事先准备好的兔子放进演武场。 马背上的少年,目光如炬,他看着眼前不断逃窜的兔子,伸手,将箭筒中的十支箭同时搭在弓弩上。 四周观看的众人看见他的动作,纷纷惊呼出声。 “这人竟是如此托大!”叶之筱惊讶道。 要知道射活物本就不容易,何况还是骑马射箭,既要控制身下的马儿,又要保证准头,本就艰难,这人竟是还想数箭齐发。 沈煜宁微微一愣,嘴角扬起些弧度。 昭容不知如何出现两人身侧,看着场间的少年,朝着她道:“你认为他能射中?” 沈煜宁并未看她,她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一刻不曾离开,轻声道:“他能。” 她的弟弟啊,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 弓被拉的满满的,少年的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好似在做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数箭齐发,百发百中。 场上惊呼一片,男眷席上,沈忠目露精光,大喝道:“好箭术!好身手!” 他本就是武将,见到这般出色的少年郎自是十分欣赏。 昭容郡主眸光一亮,看着了场上的少年一眼,亦是开口道:“这帝京倒是有了个出色的少年郎。” 少年这一手,实在太过出色,场面上的议论声一波接过一波,主坐上的惠仁帝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一旁的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杵着手,闭着眸子打盹,好似并不在意场上的情况,又或是早便知晓了结果? 林家两兄弟,对视一眼,具是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可惜,少年的这一手,打乱了两人原先的计划。 想到待会的格斗,两人微微收敛眸光,眼底具是露出些残忍之意来。 似是被少年精彩的表现所刺激,这一轮的比试很快结束,成绩出奇的好。 可能进入下一场比试的依旧只有前十名,君离忧不必说,林家兄弟和叶之尧具在此列。 格斗的规则有些无赖,是混打。 叶之筱微微皱眉,有些担忧的看了场上的少年一眼道:“这情况对太子府那人恐怕不妙呀。” 昭容闻言微微瞥了她一眼,冷冷开口道:“你不关心你哥,反倒有替别人操心起来了。” 第七十一章 认亲 () 叶之筱如今对昭容的映象大为改观,闻言也不恼,无所谓道:“我哥他身手不错,况且,依着他的身份……” 昭容闻言不再开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侧的沈煜宁道:“你如何看?” “不利。”沈煜宁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眼底满是自信:“但是无碍。” 她自信,即便危机四伏,小十也能逢凶化吉,虽是心疼他,却也明白,这是他要走的路,这一路他经历的磨难太多,眼前这局面,又算得了什么? 战鼓轰鸣,场上的比试正式开始。 少年方才的骑射的表现太过亮眼,此时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在他身上,场上少年们也不例外。 “你要小心了。”叶之尧微微转头朝着他低声道。 两人虽只见过几次,谈不上交情,但都是长孙景淮这边的人,那自然也是盟友。 君离忧朝着他微微点头,面上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林家兄弟眼底露出几分嗜血的意味,微微看了眼身后的穿着黑色劲装的黑色少年。 黑衣少年微微颔首,朝着不远处的几人暗自打了个手势,他便是顺天那小姐口中所说的大哥。 鼓声震耳欲聋,演武场,擂台之上,气氛箭弩拔张。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少年们瞬间便将君离忧团团围住,叶之尧想上前帮忙,林萧溯朝着他攻击而来。 虽不知道叶之尧这个纨绔是如何同那小子相识的,但今日,谁也救不他! 场上的战况说混乱还不如说一边倒,那些个少年似乎打定主意要先将出了风头的君离忧除掉。 下手招招狠戾,丝毫不留情面。君离忧面上沉着,见招拆招,一时之间竟是也未曾落入下风。 男眷席上,沈忠连连点头,目光赞赏,这般局势下还能临危不乱,寻找对手的破绽,是个不错的苗子。 正在打盹的长孙景淮好似也被场中紧张的氛围所影响,缓缓睁开眼,将目光投向被团团包围住的少年身上。 沈煜宁虽面色平静,一颗心却是跳的厉害,好几次小十的处境都危险不已。 顺天府那黑衣少年和林萧安每每出手,招式都阴毒无比,她眸子一闪而过的狠戾。 场上众多少年交手不过片刻,心底却是震惊一片,这人,拳脚功夫竟是精纯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人微微朝后退了几步,这少年如此难缠,若是不退实在耗费体力,这场上可不止一个敌人。 与他同样想法的人自然还有,见他一退,瞬间便又退出了三人。 这四人一退,君离忧便不再留手,猛然爆发,他如同狮子入了羊群,瞬间便将身侧围着他的两名少年踢下台去。 君离忧看着眼前剩下的两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带着血腥。这两人啊,方才对着他招招致命,如今,该轮到他了! 沈煜宁扬了扬嘴角,轻声道:“开始了!” 林萧溯见状心底一凛,也顾不得名声,便是上去帮忙,却是被叶之尧缠的脱不开身。 “叶之尧!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他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面上阴沉无比。 叶之尧不屑的轻呵一声,并不开口,手下招式却是更快了几分。 林萧溯心底恼怒,却只能打起精神接招,之叶之尧虽不学无术,功夫却是极为了得。 那顺天府的少年在君离忧手上根本没有撑过五招,便被他一脚踢下擂台,这一脚他用了巧劲,虽不至于要他的命,却也不会让他好过便是。 林萧安面上汗如雨下,方才仗着人多,他都打不过这少年,如今只剩他一人,他连交手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君离忧看着他那怯弱的模样,冷笑一声,欺软怕硬的纸老虎罢了,他不再犹豫,猛地朝着他攻击而去。 与叶之尧打斗的林萧溯只听到自家弟弟,惨叫一声,再次回头,那个在他计划中本该被众人打残的少年已是欺身上前。 “你们一起上?”君离忧转头看向场上剩余的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闻言呆愣的眸子动了动,面上露出现悲愤之色,朝着他冲来。 认输太过丢脸,只希望一会摔下去的姿势好看一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林萧溯此时真是快要吐血了,一个叶之尧就足够他头疼了,如今又加了身手变态的君离忧。 这两人若是干脆利落的将他挑下台便算了,偏偏似说好一般逗弄着他,一招一式都朝着他脸上招呼。 …….. 场上画风一变,席间众人面色古怪,纷纷朝着尚书府看去,眼里有些同情。那些提前被踢下场的少年更是庆幸不已,好在自己早早落败。 昭容看着高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林萧溯,噗嗤一声笑出来。 许是叶之筱惊呀的目光太过明显,她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往常那冷冰冰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沈煜宁悬着的心,终是放下,看着场上的少年,眸光柔和。 高台之上,被两人戏耍的林萧溯眼中恨意几乎实质,却是无力改变现状,今日一过,他便是帝京最新的笑料。 叶之尧看了台上的少年一眼,猛地出手带着林萧溯双双跌下擂台。 擂台下已看不清原本面容的林萧溯,心神一松,猛地吐出口血,生生气晕了过去。 至此,武比一甲已出。 林尚书面色阴沉,看着场中的少年目光闪烁,猛地跪在地上,朝着主坐的帝王开口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林尚书,如今不是上朝时间,你若想替你那不中用的儿子打抱不平,还是留着明日朝堂之上在谏言吧。”长孙景淮慵懒道:“父皇,如今这一甲已出,头筹是否也该定了。” 惠仁帝点点头,还不等大臣宣布结果,长孙景淮便又开口道:“得头筹者可得一恩典,父皇还是先听听那少年所求的恩典是何事再做定夺吧。” 惠仁帝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朝着场间的少年道:“你所求何事?” 少年单膝跪地,看一眼人群中的沈忠,缓缓道:“我为认亲而来,认的是沈家。” 第七十二章 少年的身份 () 林尚书面上阴晴不定,眼前的事情与他预料的相差甚大。 旁人不知,他却是十分清楚,离国那消失的十皇子也叫君离忧。 他不信世间竟是有这般巧合的事,在昨日才听闻这少年的名字时,就几乎笃定,这少年便是那个消失的亡国皇子。 他不知道,长孙景淮,他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这个人出现在世人眼中,出现在北靖的盛宴之上。 但是他却知道若是这少年的身份被认出,那么不止是这个少年讨不了好,恐怕这刚刚回京的太子也该下台了。 昨日夜里,他已经连夜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了,只等着消息传来,便能着手安排对付太子府的事宜。 一切具在掌握之中,若非方才这少年在场上太过欺人太甚,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会贸然开口。 他虽恼怒至极,但在开口时已思量清楚,就算提前将少年的身份公诸于世,与计划而言也关系不大。 可他还未来得及戳穿少年的身份,便被太子打断。 他不解,认亲?一个亡国皇子,这般明目张胆来北靖,认的什么亲? 场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均是有些疑惑。 夺了头筹,求了恩典,又得太子引荐,只为认亲?这认的是什么亲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场上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这周身的贵气可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有人目光闪烁不断扫视着主坐的帝王和面带笑意的太子。 这北靖难不成有个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叶之筱眼里绽放出熊熊的八卦之火,好奇道:“这究竟认的是谁家?”她说着,目光不住的朝着昭容撇去。 若真是皇家,昭容极为得太后宠爱,幸许知道什么内幕。 昭容蹙着眉,连眼神的都不愿意施舍她一个。 她看了看一侧面上平静的沈煜宁又打量一眼场间的少年,道:“莫非是你沈家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人像得很,非是样貌,而是那通身的气度,如出一辙。 沈煜宁心底一跳,有些惊疑的看了她一眼,面上满是无辜,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倒是一侧的叶之筱开口道:“怎么可能是沈家,沈家人……”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站在擂台之上的少年再次开口道:“在下要认的是北靖将军府,沈家。” 林尚书猛地抬起头,看下帝王身侧的太子! 长孙景淮姿态优雅,擎着笑意,微微撇他一眼,目光讥讽。 众人闻言更是疑惑不已,这沈家人口简单,只有沈承远和沈承文两个儿子。 沈承远不用说,在帝京是出了名的痴情人,对亡妻情深不已。 这沈承文也不是个寻花问柳的性子,怎的突然冒出这般年纪的少年,上门认亲。 场上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将军府沈忠身上。 沈忠听闻少年的话,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眼底猛地绽放出无限的神采。 他身子隐隐有些发颤,朝着擂台之上的人,招招手,柔声道:“孩子,你过来。” 待他走近了,沈忠才看清少年的脸,他看的仔细,一点一点,在脑中描绘着他的样貌,似乎在寻什么人的痕迹。 君离忧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人,心底蓦的生出一丝酸楚来,这是他的血亲啊。 他冲着沈忠笑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交与沈忠,那玉佩上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在玉佩的正面刻着一个岚字。 沈忠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接过玉佩,轻轻抚摸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半响,他将玉佩紧紧握住,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眼底满是慈爱。 他颤抖着抬起手,将头伏在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少年的头上,如同对待小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怕他的头。 “好,好,好!”他语气哽咽,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用力,多余的话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众人面面相奎,这还真是沈家的? 叶之筱猛地转头看向昭容,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这,不是皇宫的秘事你也知道?她眼里的意思太过明显。 昭容无力的翻翻白眼,果然,这帝京的少女少有聪明的。 她蹙着眉一言不发,认的是沈家没错,可是为什么? 认亲之事,说来说去,也只是家族之事,这样的事,何至于闹到御前,还需求得恩典。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众人此时都有些不解,既是知晓所寻何人,又有玉佩为证,也不是皇室中人,何不直接上门。 “沈爱卿,可知晓这孩子口中的认亲之事?”主坐上的惠仁帝率先开口询问道。 沈忠闻言,强行压下心底那诸多情绪,恭敬道:“启禀皇上,末将当年驻守连云关。曾丢失过一个女儿,这玉佩便是我那不足两岁的女儿丢失时,所佩戴之物。” 他话音一落,在场一些知晓此事的人面上露出几分恍然之色。 “皇上,此事末将可以作证,当年敌军来犯,大将军带领我等赶往前线抵御敌军。 “慌乱之中府中奶妈带走了不足两岁的小姐,待战事平定后只寻见那奶妈的尸体。夫人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没不久便没了。” 开口的,是沈忠的旧部。他话音一落,当年参与此战的不少武将此事都纷纷出言附和。 沈忠想着往事,眼底悲痛,场上不少人都微微红了眼眶。 原本热闹的场面,一时间便沉寂下来。 “沈将军还是先搞清楚这阿忧的身份才好。”长孙景淮,语调清冷,打破了场上原本感人的氛围。 他从身后的廖阳手中接过一副画卷。 卷轴展开,那画上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二八年华,眉眼之间却是与女眷席上的沈煜宁有几分相似。 不等众人开口,长孙景淮便率先道:“这是已亡故的离国君主亲手所绘的丹青,至于这画中女子,是离国贵妃夏岚。 他语气平平,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话。 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他继续道:“而你眼前的少年,却是离国曾经的十皇子,君离忧。” 他盯着沈忠,眸光锐利:“如此,你还要认他吗?” 第七十三章 靠山 () 一语落,满场沸。 女眷席上,沈煜宁怔怔的看着长孙景淮手中的丹青,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微微仰头,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转过头看向一旁眼神莫测的惠仁帝。 依着沈忠护犊子的个性,无论如何也定会认下这个外孙的。 她了解沈忠,眼前的帝王自然也了解自己的臣子。 长孙景淮那句话,与其说问的是沈忠,倒不如说是在逼问眼前的帝王。 作为一国之君而言,惠仁帝定是不想让沈家认下这个外孙的。 且不说沈家手握兵权,便是寻常的官宦之家发生这样的事,帝王也是不愿的,一个亡国的皇子,本身就是个麻烦。 只是沈家为北靖汗马功劳,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帝王阻止了这场认亲,免不了要寒了臣子的心。 长孙景淮就是算准了他的心思,才敢让小十就这样出现在北靖的盛宴之上。 沈煜宁眸光微敛,稍稍撇了眼面色难看的尚书大人林茂才。 这个人,面色虽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眼底却是没有半点震惊之色,好似早有预料。 她心底蓦的生出几庆幸,小十身份特殊,认的又是沈家这样的权贵之家。 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沈家的下场不必多说,便是太子府也少不得受牵连。 如今趁着九冬宴,夺了头筹,得了恩典,将这事放在台面上来说,虽有风险,却是斩断了所有后续麻烦。 震惊过后,众人心中各自思量。 “沈将军,只凭一块玉佩,便认亲,未免太过儿戏。” 有人开口劝解道,这少年身份特殊,沈家位高权重,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惹了帝王的猜疑实在得不偿失。 沈忠自然明白开口之人的心思,虽是好意,他却是不敢苟同。 他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坚定道:“都说外甥像舅,我看这孩子倒是同承远年轻时候一般模样。” 沈忠说着看一眼长孙景淮手中的画像,伸手,接过。 他动作小心翼翼,颤抖着手轻柔的抚过画卷上女子的面容,喃喃道:“像,真像,这模样,一看就是我沈家的姑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女眷席上的沈煜宁,喃喃道:“原来煜宁是随了她姑姑的长相呀。” 他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传入不远处沈煜宁耳中,她眼底的泪意,再也忍不住,潸然落下。 这个给了她诸多温暖的老人,原来真的是她的祖父呀。她的小十啊,历经磨难,终于又有家人了啊。 沈忠说着朝着一旁的长孙景淮恭敬行一礼,感激道:“臣,谢过太子殿下。” 谢他,将自己女儿的消息带回来,谢他,将自己的外孙送到他面前,谢他…… 沈忠抚摸着画像,目光满是愧疚,痛声道:“我这个女儿呀,生在战乱之时,又丢在战乱之时,如今,只剩这一副画卷了啊。” 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迹,摸了摸少年的头,哽咽道:“我不是个好父亲,没能保护好你娘,才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年纪轻轻便没了。” 他转过头看着长孙景淮,正色道:“这个孩子,是我女儿留下的骨血,是我沈忠的外孙,岂有不认的道理。” 这是在回答长孙景淮方才话,也是在向帝王表明态度,这个外孙,他沈忠要认。 沈忠身为武将,素来杀伐果断,众人何时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在场不少人都纷纷红了眼眶。 人群中的林尚书,微微瞥了眼身侧的人, 那人会意,连忙开口道:“皇上,臣以为,沈家这个亲,不能认,仅凭一个玉佩和一幅画卷,这般草草认下,实在不妥。” 他一开口,便有不少往日里与沈忠意见不合的臣子附和出声。 “放你娘的狗屁!”有武官红着眼骂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画像,你再看看沈家大小姐?不是血亲怎会如此相似?我看你就诚心的,诚心阻拦。” 这些个文官,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拿着鼻孔看人,如今沈老将军好容易找回孙子,竟是还要出来阻拦。 “满口胡言,这少年身份特殊,若真是认亲也罢,怕就怕人有诚心利用,想要挑起北靖与宁燕的事端。” 那大臣摆衣袖,面上一片忧国忧民,正色道:“沈家可不是寻常人家,事关天下百姓安危,还是稳妥些好。” 他这话一出,便有不少人纷纷出言附和,几个武将本就嘴笨,此时这帽子一扣下来,更是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涨红着脸怒目而视。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沈煜宁跪在地上,声音清脆。 少女的话让场面一静,惠仁帝对她印象不错,此时摆摆手道:“你且说。” 沈煜宁恭恭敬敬行了礼,才看向方才开口的大臣,面容冷清,道:“方才大人说,沈家凭着一块玉佩,一副画便认下血亲,实在欠妥当,那大人以为如何才算妥当?” 那人未曾想到沈煜宁会突然朝他开口,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如何才妥当,如何都不妥当。 沈煜宁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这人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我想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太子殿下也不敢将人堂而皇之的带回北靖。” 她语气平缓,却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大人莫非觉得太子殿下如今是在耍着大家伙玩?” 冉子骥闻言一乐,朝着长孙景淮挤挤眼。这小姑娘倒是聪明,还知道拉个靠山。 “你休要胡言,我何时这般认为。”那大臣面上恼怒道:“这少年身份特殊,这亲岂是想认便能认的? “殿下明鉴,臣只是唯恐有人利用此事挑起祸端。” 他说着,看一眼面前的小姑娘冷然道:“届时战争一起,你让天下百姓如何自处?” 扣帽子么?沈煜宁冷笑一声,威严道:“大人又错了!既是我沈家的人,留着我沈家的血,如何不能认?” 她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且不说这少年值不值得宁燕挑起战争,便是值,他宁燕敢吗? “我北靖泱泱大国,国力雄厚莫不是还惧他一区区一个新国? “大人拿着北靖的俸禄,为何站在这里替宁燕的君主操心,莫不是宁燕的新帝也给大人发了俸禄不成。” 第七十四章 辞官 () 莫不是宁燕的新帝也给大人发了俸禄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小姑娘,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大刺啦啦的当着帝王的面说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不同与众人的震惊,她话音才落,那大臣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连忙跪地,高声道:“皇上圣明。” 言落,恶狠狠的瞪着开口的小姑娘,咬牙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敢如此六说白道,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规矩礼仪!” “何为六说白道,许大人做假设,便不许我有疑惑?大人素来如此行事霸道吗?至于规矩,这帝京谁人不知,我沈煜宁最是不懂规矩。” 众人眼神莫测,何时开始,不懂规矩,还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了。 小姑娘说着,面上恍然道:“既不是替宁燕忧心,那大人定是忧心北靖,怕我沈家认亲得罪宁燕,才极力阻止。” 她语气咄咄逼人,丝毫不退,道:“我倒是更为不解了,宁燕究竟是哪里给了大人错觉,让大人觉得,我北靖不如宁燕?” 众人神色惊疑不定,不自觉地打量起跪在地上的小姑娘, 她眼底有些恼怒,脸色微微涨红,眼神清澈,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般模样,倒像个口不择言的小丫头,众人疑心稍退。 想来也是,不过是个养在闺中的女子,能有什么心思,这样的话也是不忍一时之气说出口的吧,这性子着实要强了些。 那人面色铁青,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小姑娘的话,怎么接都是坑! 今日在场的不仅是同朝的同僚,还有北靖的帝王,沈煜宁这番话,往大了说便是他对北靖生有二心。 帝王擅猜疑,如今这话听着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的随口之言,可若日后让心之人拿了此事做筏子,保不准生出什么样的祸端。 原本争论不休的臣子也纷纷闭了嘴,谁也不想在此时,平白惹一身腥。 林茂才有些惊讶的看向眼前的少女,沈家这个姑娘他是知道的,何时竟是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 “沈家这丫头,不仅胆子大,这嘴也太厉害了些。”冉子骥看着那吃瘪的大臣,看热闹不嫌事大。 长孙景淮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是个吃不得亏的小姑娘。 惠仁帝眸光幽深,沈家这个女儿,倒是条理清晰,胆识过人。 “父皇,儿臣也有话要说。”长孙景淮主动开口,倒是让众人精神一震。 这人是他带回来,但他身为太子,帝王不过问,众人自然也不好过问。 他看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紧不慢道:“父皇,儿臣以为,离国已亡,自然也没有什么皇子可言。 “这里没有离国的皇子,有的只是千里迢迢赶往北靖,寻找亲人的少年。 “沈家世代忠良,为北靖立下汗马功劳,此番,能寻回亲人,乃是大喜。” 他说着看一眼跪在地上面上难看的人,语气平平道:“况且,我倒是觉得沈家小姐这话说的不错,我北靖朝中重臣认个亲,何时还要看他宁燕新帝的意思了?”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我北靖国力雄厚,何时需要看他宁燕的脸色行事!”不少武将纷纷出言。 太子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眼前的少年目光里露出几分同情,小小年纪,便国破家亡,痛失亲人,一定很苦吧。 这般看来,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惠仁帝眼神莫测,看向在场几人,沈忠态度坚决,沈煜宁和长孙景淮,一人一句,好的坏的让这两人说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此番沈家这亲是认定了。 思及此,他看向眼前的少年,威严道:“太子所言有理,既是沈家的后人,此后,你便是我北靖之人,望你继承你外族家的家风,成我北靖栋梁。” “谢皇上…….”少年跪在地上低垂着眸子,率先开口道。 “臣,谢主隆恩”沈忠一开口,沈家众人也连忙跪地磕头谢恩。 不管众人怎么想,帝王一开口,此事便已成定局。 众人看向沈家的眼神便有些诡异了,这次九冬宴真是什么风头都让沈家占了。 有人眼底露出几分看戏之意,帝王虽是恩准沈家认下这少年,可心底大抵是不大乐意的。 沈忠伴君已久,自然也能听懂帝王最后那话中的敲打之意。 他深深吸口气,眼神坚定,这么多年了,沈家也该退了。 思及此,他朗声道:“皇上,臣年岁已大,也该安享晚年了。” 他说着解下腰间出从不离身的兵符,高高举起。 众人不免为之一惊,沈忠的举动在众人预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沈家此番为避免帝王猜忌,定是要有所退让的,只是沈忠这般干脆的交出兵符却是实在出人意料。 沈家乃武将之家,沈忠更是训兵有方,如今交出兵符,相当于交出了沈忠多年的心血。 沈忠能为了这个刚认会的外孙做到这般地步,有人倾佩,也有人觉得不值。 但不管如何,沈忠对家人的维护,一直是让人无话可说。 沈煜宁眼眶发酸,沈忠为小十所放弃的,是他这一生的心血啊。 她虽替沈忠为之可惜,却也明白急流勇退,是如今最为明智的举动。 沈家世代忠良,军功赫赫,不论是沈忠还是如今的沈承远,都是赫赫有名的将相良才,在北靖的百姓中也颇具声望。 如今帝王虽宠信沈家,可这份宠信又有几分真假,沈家本就势大,现在又认回一个亡国的皇子,若不这般干脆的放权,帝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该恼怒了。 况且,沈家可不止沈忠一个将军。 惠仁帝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为沈忠的识趣而高兴。 没有哪个帝王是不想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上的,沈家虽是忠良之辈,可这兵符总归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要踏实一些。 他没有立马答应,反而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沈忠跪在地上,沉声道:“臣之一生,杀敌无数,许是杀戮过重,子嗣单薄,临老了,只盼着能够儿孙满堂。 “如今承蒙皇恩,能与这外孙团聚,臣不胜感激,如今只愿在家陪伴家人,颐养天年,还望皇上成。” 第七十五章 册封 () 沈忠说着,伏在地上,向眼前的帝王行了个大礼。 “爱卿这是作甚,辞官之事,休要再提……”惠仁帝面上洋装恼怒。 他虽想要沈家的兵权,此时却是不能表现的太过直白,况且,沈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忠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跪在地上,再次开口道:“望陛下成!” 惠仁帝眉头微皱,盯着跪伏在地的沈忠,眼中的神色变换不定,半响,终是无奈道:“罢了,既然爱卿心意已决,朕也不强人所难,准!” 惠仁帝一个准字才落,他身后的公公便上前收回沈忠手中的兵符,交由眼前的帝王。 沈忠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握了握,心底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半响才高声道:“臣,谢主隆恩。” 他跪伏在地上,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看背影便莫名的让人心底发酸。 有不少人看着眼前的沈忠,不由得便想起了曾经在最绚烂的时候,同样义无反顾退出北靖朝堂的的薛家。 没想到沈忠如今,为了这个新认的孙子也效仿了薛家。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忠却是个例外,他曾伴随着先皇出生入死,也经历了权利的交替,地位一直稳如泰山。 他这一生,战功赫赫,可以说是用兵如神,大大小小屡立奇功,如今,英雄迟暮,众人不免都有些惋惜。 沈煜宁压下心底的酸涩之意,笑道:“祖父日后是不是可以常教导煜宁骑术了?” 小姑娘声音一派天真,莫名的带了几分安抚人心的意味。 她说:“如今祖父解甲归田,日后不用上朝,府里又添了新人口,咱们祖孙三人,策马扬鞭,岂不快哉。” 沈忠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孙女,身上的颓然之色一扫而空,朗声笑道:“是啊,煜宁说的对,日后咱们祖孙,策马扬鞭,着实畅快。” 场上原本因为一代名将落幕而稍显悲凉的气氛,便这般被打破。惠仁帝赞赏的看了开口的少女一眼。 君离忧没想到沈忠会为了他做到这般地步,他眼眶酸涩的厉害,多久了,这样温暖的感觉消失了多久了。 沈煜宁朝着沈忠身侧的君离忧笑了笑,真好,如今又是一家人了呢。 惠仁帝收回了兵权本就心底愉悦,如今对沈煜宁也满意得紧,看着她和颜悦色,道:“此番,你得了女子组的头筹,想要什么恩典。” “臣女听闻,宁燕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此番宁燕新帝登基,臣女想随使臣一同前往祝贺。” 她将祝贺两字咬的极重,听起来倒不像是前去祝贺的。 众人惊疑不定,顿时又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这沈家怎么回事,一个个跟宁燕过不去。” “就是,一个女子,这般行事未免太过张扬。” “自不量力,别说她只是一个大臣之女,便是郡主,皇上也不见得能同意。” 北靖虽民风开放,闺阁女子也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可到底都是在帝京城了。 如今这沈煜宁一开口,便是要跟随使臣前往他国。 这可是国家大事,她不过一个大臣之女,既不是公主,也没有封号,凭什么代表北靖前往宁燕,参加者登基盛典。 …… “你说,皇上会同意吗?”冉子骥面露好奇,朝着长孙景淮低声道。 “时机把握的倒是好。”长孙景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轻笑一声。 薛家昔日封侯拜相,得了爵位封地,沈忠的功绩并不比薛家低,他如今主动交出兵权,帝王少不了是要给些补偿的。 “煜宁……”沈忠闻言也是心底一惊,想要开口阻止。 前往宁燕祝贺,代表的可是北靖的脸面,一个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合规律。 况且,这北靖到宁燕,路途遥远,他也是不放心的。 “祖父,煜宁也想顺道去看看姑姑曾经生活的地方,去祭拜亲人,宁燕的风土人情,我也想知道,待我回来,定说给祖父听。” 小姑娘面上坚定,看着他的眼里带了丝丝恳求,沈忠劝阻的话一顿,卡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 他重重叹口气,朝着面前的帝王高声道:“臣,斗胆,恳请陛下成我这孙女的一番心意,准许她替臣去看看,替臣去祭拜一番。” 惠仁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面上丝毫不显,心底却是十分欢喜。 沈家功勋赫赫,又从不居功自傲,沈忠如今主动上交兵权,他若不安抚一二,难免显得皇室无情。 可这要如何安抚,却让他着实有些头疼,依着沈忠的功绩,这安抚,最合适便是封侯,可这爵位也是有讲究的,依着沈忠的功绩,若是给的封位低了,难免落人口舌。 可这封位要是高了便连带着要赏下封地,像薛家一般,退守封地,自成一方诸侯。 沈家终究不同于薛家,沈家可不止沈忠一个将军。沈忠的兵权是交出来了,沈承远手上却还是有兵的。 这诸侯虽只能收税,不得干预地方行政,但天高皇帝远,沈承远手上的兵权,实在让他不放心。 如今这沈煜宁所求,倒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心情大好,看眼前的小姑娘也顺眼得很,沈家这个姑娘着实是个聪明又会挑时机的小姑娘。 “你可知,此番前往宁燕所代表的是我北靖的脸面。”他心底已有决策,面上仍旧故作威严。 “臣女知晓。臣女必定不辱没北靖威名。”小姑娘挺直了腰板,姿态端庄。 惠仁帝点点头,面上一派赞赏:“你很好,有乃父之风。” 他扫一眼在座的臣子,高声道:“沈忠功名显赫,如今解甲归田,特封为安定候,嫡女沈煜宁,德才兼备,秀外慧中,特此册封永宁郡主,同太子一起,代替北靖,出使宁燕,年后出发。”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忠再次带着将军府众人磕头谢恩。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册封下来,席间众人也跟着跪倒一片。 沈煜宁低着头,面上波澜不惊,身子却是微微有些发颤。 第七十六章 回府 () 帝王给沈忠的册封,看上去虽恩宠无限,实则却没什么实权。 就拿爵位来说,定安候,虽封侯拜相,却是空有名头没有实权。 最为明显的便是,这爵位的赏赐里,虽有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却是并未包含封地。 依着沈忠的功绩,这样的封赏定是不够看的,可随着沈煜宁的册封下来,这赏赐不仅不会让人觉得轻,反而处处彰显了皇恩浩荡。 在北靖,并不是所有伯候府的千金,都能得郡主的封号。 像叶之筱,她同昭容虽同为侯府千金,但她就没有封号,见到昭容也是要按着规矩行礼的。 郡主这个封号,象征的不仅仅是地位,更是象征着皇家的认可。 整个北靖,伯候不少,得了郡主封号的却不过尔尔。 年轻一辈里昭容是一个,如今沈煜宁是一个。 况且,此番沈煜宁得的不仅仅是封号,还得了皇命,代表北靖出使宁燕。 一个女子,能够代表国家,出使他国,虽不是正经的使臣,却也是绝无仅有的荣耀! 回将军府的马车上,沈煜清嫉妒得面容扭曲! 同样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沈煜宁就能封郡主,能代表北靖前往宁燕,她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就因为沈煜宁时嫡,她是庶?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娘,我要她死!”她面容扭曲,眼底是疯狂:“不,我要她生不如死!” “放心吧,德妃已经留意上她了,她如今越是出彩,以后只会越狼狈。”林姨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抚。 从前,沈煜宁不过是这将军府声名狼藉的嫡女,德妃都不肯放过她,更是舍不得给她留点好名声。 如今封了郡主,依着德妃的性子,定是更不会放过她了,既想要利用,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招人话柄,在德妃的算计下,沈煜宁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她语气温和,眼神闪烁不定,沈煜宁已经超出她的掌控了,如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她心底生出出无限的恐慌之感来。 好似背后有一只手,在拨动着眼前的局势,她心神慢慢沉静下来,看来,有些计划,是该改变改变了。 女眷坐在马车里,沈忠便带着君离忧在骑马走在队伍前面。 沈煜宁偷偷掀起车帘,打量一眼最前头一老一少的背景,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来。 她笑容甜美,眼底满是柔和,两个丫鬟不自觉便看呆了去。 巧颜心中欢喜的,这是多久没见过姑娘这般放松的模样了。 自姑娘落马醒来,便时常心事重重,好在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自家姑娘不仅变聪明了,还变得更厉害了,如今可是郡主了呢。 “巧颜姐姐,你怎的哭了?”化蝶一愣,慌忙问道。 巧颜擦擦眼角,笑道:“我这是太高兴了,要是夫人还在,看到姑娘如今这般出息,定是十分高兴的。” “姑娘可真是太厉害了。”化蝶连忙点点头,眼里满是赞同。 “呸。”巧颜笑着点点她的头,纠正道:“如今该叫郡主才对。” “对对对,看我,高兴糊涂了。”化蝶连忙改口。 马车里笑一片,沈煜宁是替小十高兴,两个丫鬟是替她高兴。 “也不知道清秋收到消息没有了,可惜了她没看到姑娘那精彩绝伦的演出。” 巧颜说着,眼里带了几分期盼,一会到了府里,她可得好好跟清秋说道说道。 巧颜和清秋自五岁起便日日在一起,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再加上,清秋素来比她要稳重,在她心底,清秋就是她亲姐姐。 提起清秋,沈煜宁面上也带了几分沉思,也不知道如今府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将军府众人还在九龙山时,便有人快马加鞭,赶回府里报信。 册封可不是小事,方才不过是皇帝的口谕,等人回到将军府里,正式的圣旨才会传下来。 这消息一传进府,管家便忙的脚不沾地,指挥着丫头婆子又是打扫,又是搬东西。 此时听闻人快到了,又连忙招呼着府里的下人在门口候着,清秋站在人群里,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 一同传来的消息里,还有自家姑娘的呀,不仅得了九冬宴的头筹,还封了郡主啊!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府里的老太太也不过只有诰命在身,她们姑娘怎的就成了郡主了。 这消息就像一阵风,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便迅速在帝京城中传的满天飞。 沈家名将辈出,将军府在帝京城的声望一直不小,如今这消息一传开,城里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了么?这老将军封侯爷啦?” “不止呢,这沈家的嫡女可是得了此次九冬宴的头筹,封了郡主的。” “那沈家嫡女不是只会舞刀弄枪么?怎么还能得这头筹?” “这谁知道,也许过去那些都是谣传吧,再说沈家大小姐从前也从不曾参加过九冬宴,想来那写粗鄙不堪的传言是故意抹黑她的吧。” “我看是,要我说,这大小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爹又不在身边,过去那名声还被人传的那么不堪。” “这可不就是读书人说的那什么?木秀于林,对,定是太优秀了,遭人嫉妒。” ...... 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好不热闹。 百姓们淳朴简单,不懂朝堂上那些绕绕弯弯,在他们眼里,侯爷那可比将军要厉害多了。 沈忠素来受百姓敬仰,如今来围观的也大都是带着祝福而来。 “回来了,回来了......”有人高呼道。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将军府的马车队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打头的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沈忠,而在他身侧,同他一起踏马而行的是个面容俊朗的少年。 “那人是谁?怎的和沈老将军同行?” “嘿,你们还不知道吧,那是沈家新认的外孙......”有人得意出声。 沈家的外孙?众人一脸疑惑,纷纷看向开口之人,想让他多说几句。 那人神情得意,却是不再多开口。 第七十七章 运道 () 沈家众人刚下马车,宫里的圣旨公公便来了。 似乎有意为之,站定在将军府的大门口,尖着嗓音开口道:“沈家众人接旨。” 众人闻言,连忙跪了一地,那公公这才捏着兰花指,将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沈忠,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如今解甲归田,朕甚嘉之。其加封为安定侯,其府中嫡女........” 圣旨的内容除了封赏,还公开承认了公布了君离忧沈家孙子的身份。 那宣读圣旨的公公开口间,周围跪着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 “沈家的外孙?是个什么来路,居然得了帝王的首肯。” “这沈家真是恩宠无限啊,又是封侯,又是封郡主,还特意恩准这沈家的外孙上沈家族谱。” “就是就是,真是恩宠无限啊......” …… 宣读圣旨的公公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心底十分满意,他作为帝王跟前伺候的人,自然将帝王的心思摸的清楚。 此番回去讲给帝王听,要是龙心大悦,少不了又是一番赏赐。 思及此,他面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声音也越发的洪亮,抑扬顿的将那圣旨上的内容宣读完毕。 “沈忠(沈煜宁)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地上的沈家众人和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高声呼喊。 “有劳公公了。”沈忠接过圣旨,从衣袖中取出一大袋银锭子,不动声色的塞到宣旨的公公手中。 那公公捏在手中掂了几下,心道这沈忠虽是个武将,倒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 他面上满是笑意,嘴里讨喜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周围的百姓面上也喜气洋洋,有人开口道:“恭喜沈老将军认回孙儿……” “什么沈老将军,如今该叫侯爷了......”有人笑着打断。 道喜声一声接过一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管心里如何想,沈府众人面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 沈忠大笑几声,朝着周围的百姓道:“多谢各位乡亲。” 沈忠话音才落,身后的管家便立马上前招呼着沈府的下人将事先准备好的铜钱洒向百姓。 这是北靖的惯例,加官进爵,逢是喜事,见者有份。 “侯爷先忙,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咱家回去复旨呢。”那宣旨的公公与沈忠客气一番。这才施施然回了宫。 将军府众人也转身进了府,只留下管家安排的几个小厮,还在外面散发着铜钱。 君离忧住在太子府,如今既已认回了沈家,自然是不能跟从前一样住在太子府了,沈忠将圣旨安放好,便跟着他一起去了太子府。 进了府,老太太便率先开口道:“行了,你们也累了,各自散了吧。” 言落,便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回了荣安堂。 沈煜宁抬脚,刚想离开,便听见沈煜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能得头筹,又封得郡主,真是恭喜大姐姐了。” 她虽说着恭喜的话,语气却是没有一丝喜意:“没想到大姐姐不仅琴艺出众,还下得一手好棋,妹妹从前真是有眼无珠啊。” 沈煜宁转过身子微微瞥她一眼,面上一丝情绪也无,好似沈煜清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任凭她如何嫉妒,也激不起沈煜宁一丝心潮起伏。 沈煜宁脸上的表情太过淡漠,沈煜清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更是堵的慌。 她正要发怒,却是被一旁的林姨娘及时拦下,林姨娘和沈煜宁早就撕破了脸,如今索性也不维持表面的关系了。 她面上的笑意不变,凑近沈煜宁,阴恻恻道:“大小姐,可真是好手段,好运道,就是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这般好的运道。” “呵。”沈煜宁轻笑一声,缓缓道:“这便不劳姨娘挂心了,姨娘与其操心我,倒是不如操心操心你那墨兰院的秋嬷嬷,今日这般盛事,竟是无故缺席。” 林姨娘心底一跳,她自刚刚就在寻找秋嬷嬷的身影,心底也不有几分不安,如今沈煜宁这么一说,她心底的不安越大的扩大。 她面上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她这话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 沈煜宁却是不理会她的疑惑,她言落,也不再看她,带着丫鬟,施施然朝着锦绣院走去。 荣安堂里。 沈老太太略显疲惫的靠在软垫上,张嬷嬷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捏着肩。 她闭着眸子,眉头紧皱,脑中一片混乱,张嬷嬷朝着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退出屋内。 她这才悠悠开口道:“老夫人可是有烦心事?”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别说是沈老太太,就连她,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 “你说,煜宁那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沈老太太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嬷嬷原以为,她是为着那新认下的孙儿烦心,没曾想竟是为了大小姐。 她略微思付片刻,开口道:“大小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也是有福气的,此番能封郡主,也是得了老太爷的余阴。” “唉……”老太太悠悠叹口气,蹙眉道:“她能得帝王赏识,是她的本事,也是她的运道,只是,女子,三从四德,她此番要求前往宁燕,实在太过…….” “老夫人,管家求见。”外头小丫鬟的声音传来,沈来太太话头一顿。 沈老太太与张嬷嬷对视一眼,微微蹙眉招呼了外头的丫鬟进来。 “这两日府里可发生了什么事?”这管家素来是个懂事的,如今她这才刚回府,按理来说不该来烦她才对。 那丫鬟跪在地上,连忙将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老太太越听,脸色越差,最后拍桌而起,她面上满是怒容,这主子不过才离开一两日的时间,这府里都快翻了天了。 那丫鬟被她气势一惊,整个人伏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老太太身上怒气不减,朝着丫鬟摆摆手,沉声道:“让他们在大堂候着。” 第七十八章 秋嬷嬷的计划 () 荣安堂的大厅里,摆放着各种名贵的金玉器皿,布置的华贵而大气。 正北高坐上,放着两把太师椅,给原本庄重肃穆的大厅更添了一分威严。 沈老太太,换了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端坐在高坐上的太师椅上。 她面容紧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灰白相间的发鬓间戴的是镂空穿枝牡丹纹簪,越发显得她威严无比。 秋嬷嬷伏跪在地上,面色发白,她身子抖得厉害,眼里还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你好大的胆子!火烧柴房?”老太太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怒火:“你怀的是什么目的?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给我从实招来!” 老太太真是怒极,这在府中故意纵火本就不是小事,更何况,那柴房里,还关了个痴傻了的丫鬟,那丫鬟可是牵扯到沈煜宁前些日子中的毒。 那事本就不清不楚,两个丫鬟彼此攀咬,后来因为墨菊自尽,这丫鬟又疯了才暂时不了了之。 如今这府里的主子,前脚刚离开,便有人想要毒害那丫鬟,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老夫人,老奴冤枉啊!这火不是老努放的啊!老奴是被冤枉的啊!”老太太的声音,将秋嬷嬷的思绪稍稍拉回来一些。 她跪伏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血水渗出,混合着地上的尘土,粘在脑门上,此时她也顾不得狼狈,只不断的磕着头,一声声的喊着冤枉。 “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老太太丝毫不理会她的哭诉,厉声道:“去将林如给我叫来!” 这秋嬷嬷可是林如身边的老人了,奴才做出这等事,这做主子的难不成还想独善其身。 一侧的小丫鬟,得了令,迅速退了出去,朝着墨兰院的方向跑去。 “老夫人,老奴真是冤枉的啊,这火当真不是老奴放的啊,老奴是被人陷害的…….”秋嬷嬷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沈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微微撇了她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一眼,便厌恶的转开头。 是事实也好,是冤枉也罢,如今人赃并获,总归是要给个交代的。 秋嬷嬷心底本就有鬼,此时虽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无力的重复着方才的喊冤的话。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到如今她还恍如昨梦,她当真是冤枉极了,那柴房真不是她烧的。 虽然这本是她的计划,可她还没来得及点火,那柴房就已经烧起来了。 时光陡然回转,秋嬷嬷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事情发生之前。 按照九冬宴的惯例,府里的主子都是要第二日才能回来的。 林姨娘走的时候让她趁此机会解决了春晓和素心,如此难得的机会,她自然得好好谋划谋划。 素心倒是好办,左右病重着,本就不能再继续留在府中了,这主子们前脚刚走,她便打点好了府里管事的婆子。 那婆子得了好处,也不耽搁,立马便托人去找了素心的家人,让其来将她接回去。 在府里不能动手,出了府,这人是死是活又有谁会在乎。 她早早便已经买通好了外面的绑匪,只等着素心一家人走出这将军府,这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素心是好处理,剩下的春晓却是不好处理,春晓虽是疯了,可府医却是日日前去诊治,保不准哪一天便又正常了。 况且,这大小姐像是听信了谣言不仅跟林姨娘撕破了脸,前些日子更是老往柴房跑,这丫鬟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火最为保险,一来,这春晓牵扯道了沈煜宁中毒一事,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柴房,难免惹人怀疑。 二来,这沈家的柴房虽位置比较偏,但离厨房不远,这地方本就干燥易起火,离得又偏僻,若是火势凶猛,等人发现,这柴房早就烧的干净了。 等主子从九冬宴回来,这素心已经送走了,春晓也早就死在了火里,一把火烧的干净,便是有人想要追查,也无从下手。 这冬日里,本就天干物燥,那柴房离厨房又近,一不小心走水也是说得过去的,这般做法虽算不得高明,却是十分稳妥。 那纵火的油,也是她偷偷出府买回来的,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分了好几次才运回府中。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素心被接走,很快她就收到了绑匪的好消息,解决了素心,便只剩下春晓了。 她特意寻了个大家伙都在午休的时间,才悄悄前往柴房浇油,可是她这油才浇了一半,柴房的火就突然烧了起来。 也不是知道是谁先喊叫出声,等她反应过来,已是被闻讯而来的众人逮了个正着。 被管家拿下时,她手里还拎着未浇完的火油和火折子,这样的铁证如山,哪里还容得她狡辩。 秋嬷嬷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别人道,可如今她除了能喊几声冤枉,多的话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背后之人是谁,其实她也能猜测几分,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恐惧便越深。 那日清秋突然回府,她不是没有怀疑,但清秋自回了府,便一直呆在锦绣院,甚少出门。 她悄悄从其他的小丫鬟那里打听到,说这清秋是因为惹怒了大小姐,才被赶了回来。 她可以说是看着沈煜宁长大的,对沈煜宁那一根筋的脾气也十分了解,恼怒起来,别说是清秋,便是老太太上都不会避让,这样一想,便也没有过多怀疑。 她心底对沈煜宁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就算这些日子,沈煜宁看起来变聪明了许多,性子也变了些,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家在跟林姨娘闹脾气罢了。 否则也不会,这前脚才刚让巧颜打了她,后脚便巴巴的让清秋送了药膏过来讨好。 在她心里,沈煜宁就算再怎么变化,对林姨娘的信赖却是没有改变的,不然怎的连她这个下人都要讨好。 就是这样一个在她眼里,被林姨娘拿捏在掌心,天真又愚笨的小姑娘。 不知何时有了这等心机,能将她们的计划算漏无疑,这让她如何相信? 第七十九章 说书先生巧颜 () 不同于荣安堂的气氛威严,锦绣院里的气氛倒是颇为温馨。 沈煜宁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书。 清秋拎着沏好的茶进来,取过一旁几案上的茶盅,开始斟茶。 她动作轻柔,那涓涓的流水声却还是引得贵妃榻的上女子侧目看来。 “辛苦你了。”沈煜宁面上柔和,轻声道。 这两日一个人在府中,应对府中的这些个牛鬼蛇神,定是连觉也睡不踏实吧。 清秋微微摇头,低声道:“姑娘料事如神,奴婢不觉得辛苦。” 她说着眼里有些莫名的光彩,对眼前的小姑娘更是敬畏了几分。 不仅料事如神,如今还夺了头筹,封了郡主,真真是像做梦一般。 “都安排好了?”沈煜宁说着又转过头去,将目光放在手中的书本上。 “安排好了。”清秋将斟好的茶放在她身侧,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姑娘方才为何故意提醒林姨娘。”清秋有些不解。 沈煜宁神色不变,半响才缓缓道:“自然是希望她能想尽一切办法自救,亦或是求救。” 清秋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自救她能听懂,这求救是指的尚书府? 看着沈煜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便也没有再多问。 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书本上,神色有些怔然。不管是常思,还是醉心花,都不是北靖常见的药物。 尤其是那醉心花,随着燕国那妃子的离世,早就失了种植的方法,林姨娘一个后宅妇人是从何处得来? 还有那尚书大人,林茂才,似乎一早就猜到了小十的身份,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林家不简单。 既涉及到燕国,那无论如何,她也定要将真相挖出来的。 不管是林姨娘的秘密,还是尚书府的秘密,既然涉及到燕国,涉及到小十,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好姐姐,你在多讲些。”院子里丫鬟们调笑的声音传来,将她思绪打断 清秋探出头去,看一眼被丫鬟婆子围在中间的巧颜,略微无奈的摇摇头。 “瞧她那瑟的样,姑娘也不管管她。” “你去同她们一道玩去吧,我这不需要候着。”沈煜宁轻笑一声,朝着她道。 清秋本就心痒,如今沈煜宁一说,也不推脱,应了一声,便退出房中。 巧颜见她过来,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将她拉住。 清秋佯装恼怒,伸手点点她的头,训斥道:“就你最会躲懒。” 巧颜也不恼,赔着笑开口道:“都怪她们,非要缠着我,让我给她们讲姑娘的事迹。” 她说着指了指身侧的一群人,委屈道:“你看看,我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边扒着嘴皮让清秋看,模样很是滑稽。 清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轻咳一声,佯怒道:“你少在这贫,我可还没听到呢,今日你这嘴皮子就算是真磨破了,也得给我继续讲。” “那必须,今日我就算将这嘴皮子磨出茧来,也得讲到清秋满意为止。” 巧颜话落,便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家姑娘的丰功伟绩。 清秋看着她那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的模样,心底有些替她惋惜,这巧颜没去茶楼里当个说书先生当真是可惜了。 她讲书是十分善于波动周围人的情绪,就连化蝶这个见证了完整过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同于锦绣园的其乐融融,墨兰院里此时却是有些人心惶惶。 秋嬷嬷纵火烧柴房的事在府中的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林姨娘如今自然也知晓了此事。 自听闻这消息起,林姨娘的脸上就没好过,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脸上还蒙着一层寒霜。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她冷声开口,便将身边的丫鬟遣散了去。 丫鬟们看着林姨娘的样子,心底的不安越发的扩大,此时闻言,连忙应声退出房中。 秋嬷嬷这事不算小,这几日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不同于其他院子看热闹的心态,这墨兰院的丫鬟却是忐忑不安的。 她们大多数人的卖身契都握在林姨娘手中,若是主子不好了,她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林姨娘独自坐在房中,一边恼怒秋嬷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思索着应对的法子。 “娘,我听院里的丫鬟说,秋嬷嬷被抓了!”沈煜清从外面匆匆而来,面上毫不掩饰的慌乱。 她转过头,看向慌忙进来的沈煜清,心底越发的恼怒,冷声道:“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 她看着眼前的沈煜清,心底说不出的失望,这个女儿是她唯一的孩子,自幼便捧在手心,悉心教导。 从前一直顺风顺水,倒也觉得优秀的很,可如今不知道怎么了,只要一沾染上事,便立马方寸大乱,这样的心机,如何能斗得沈煜宁。 想到沈煜宁,她心底更是乱的厉害,秋嬷嬷这事,肯定有沈煜宁的手脚在里面。 想到今日在人群中看见的清秋,林姨娘面色阴沉。 果然还是小看了这沈煜宁呢,是一早便料到她会动手,所以才早早派了丫鬟回来等着秋嬷嬷自投罗网? “娘,如今我们怎么办?”沈煜清面容急切。 她真真是怕了沈煜宁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邪门。 林姨娘面若寒霜,半响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沈煜清原本慌乱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朝着她点点头,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她刚刚离去不久,荣安堂传话的丫鬟便到了墨兰院。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锦绣院里的清秋也收到了消息,她面上笑意一收。 打发了传信的小丫鬟,拿出大丫鬟的架势吩咐道:“懒也躲了,故事也听够了,都散了吧,该干活的干活去。” 围在一起的丫鬟婆子立马散了去,院子里那轻松愉悦的氛围一扫而空。 清秋带着巧颜和化蝶,进了沈煜宁的屋子,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维持着低头看书的动作,神色怔然。 “姑娘,老太太传了林姨娘去荣安堂。”她上前低语道。 沈煜宁闻言缓缓将手中的书卷合上,冷声道:“走吧,一起去荣安堂看看。” 第八十章 审问 () 荣安堂 张嬷嬷从外面进来,看了眼端坐在大厅太师椅上的老太太,低声道:“老太爷回来了。” 她说话间沈忠已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回来的很快,显然是刚刚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他双目含煞,看了眼跪在大厅的秋嬷嬷,朝着一旁的管家,威严道:“怎么回事?” “回老太爷话……”管家心底一凛,连忙将秋嬷嬷纵火一事,娓娓道来。 沈忠怒火丛生,死死盯着跪在大厅之中的秋嬷嬷。面色阴沉道:“林茹呢?去将她给我带来!” 他当真是气急了,这么些年,他竟是从来不知道,这府里居然有人三番四次想要至沈煜宁于死地。 此时心里不仅愤怒,更多的是悲痛。 他这个孙女啊,这么些年,在府里究竟是过得什么日子?难怪啊,难怪,这段时间以来性情大变。 难怪,小小年纪竟是有那样的心境,能弹奏出那样痛彻心扉的曲子。 自己远在边塞的儿子,若是知道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虎狼之地,该有多心疼! 如今,他还没来的及,找她们一一清算,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好!当真是好的很! ………………… 林姨娘才出现在荣安堂门口,周围便有无数的视线向她扫来。 她过去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嫡女又对她言听计从,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威风。 秋嬷嬷作为她身边的老人,自然在下人中颇为得脸,讨好她的人多,她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如今这纵火之事,早就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那些个爱看热闹的下人,老早就等着主子好回来看戏了。 此时看到她来,自然少不了要议论一番。 “这林姨娘也是倒霉,奴才犯下这么大的错,她这个主子少不了要被责罚一顿。”有人低声开口。 “就是,这秋嬷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烧柴房干嘛?”有婆子面上满是不解。 “还能为什么了,自然是为了那柴房里的人呗…….”有人小声猜测道。 “你是说春晓?可秋嬷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春……”那人话音渐落,眼里露出几分恍然。 自古谋财害命,杀人灭口,既然无冤无仇,也不是谋财害命,那便只能是杀人灭口了。 至于为了什么而灭口,这春晓可是还牵扯到另外一桩腌事呢。 丫鬟们议论纷纷,目光不断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 林姨娘心底恼怒,面上却是还要维持着那副温婉大气的模样。 沈煜宁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带着丫鬟,踏风而来,衣决飘飘,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是外出游玩踏青的贵女。 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湖蓝锦缎长袍,宽大曳地裙逶迤身后。 乌黑亮泽的秀发,简单地绾个飞天髻,梅花簪随意点缀在发间,显得端庄典雅。 林姨娘身上却还穿着从九龙山回来时候的衣裳,此时看见沈煜宁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心底蓦的窜出一股火气。 “大小姐真是好本事!”她有些咬牙切齿道。 “姨娘谬赞了。”小姑娘面容精致,虽只着一身简单的锦袍,却也生出无尽的风华来。 林姨娘看着眼前风华无双的女子,心中那股子荒唐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沈煜宁。 这样的想法,自九冬宴起便一直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猛然凑近眼前的小姑娘,眼低带着些惊恐,低声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沈煜宁,你究竟是谁?” 沈煜宁面无表情,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些许嘲讽之意,开口道:“姨娘莫不是想学春晓装疯卖傻?” “你说什么…….” “林姨娘,老太爷正等着你呢。”荣安堂里匆匆跑出来的丫鬟,将她未说完的话打断。 “见过大小姐。”那丫鬟这才看见林姨娘身侧的沈煜宁,连忙行礼道。 沈煜宁微微点头,朝着一侧面上苍白的林姨娘,缓缓开口道:“姨娘,请吧。莫要让祖父等的久了。” 林姨娘一言不发,深深看了眼,面前嘴角含笑的小姑娘一眼。 转过头,将脊背挺的笔直,微微仰着头,面不改色的踏进大厅之中。 不过片刻之间时间里,她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温婉优雅,掌管着府中中馈的林姨娘。 ……………………. 林姨娘林了大厅,并未开口替自己辩解,也不曾开口替秋默默求情,她规规矩矩行了礼,便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 “煜宁见过祖父,见过祖母。”她身后的沈煜宁越过她上前行礼。 “这才刚回来,怎的不多休息休息,跑这来干什么?”老太太蹙眉道。 这事本就够乱了,这会子这小姑娘还过来添什么乱。 “听闻秋嬷嬷想纵火烧柴房,这事涉及到那下毒的丫鬟,便一时没忍住过来看看。” 小姑娘面上平淡无奇,缓缓道:“正好,也让我知道知道,这想要谋害主子的真凶,究竟是谁。” “煜宁言之有理,这事,她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才好。”沈忠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眼里满是疼惜,柔声道:“坐下吧。” 沈煜宁微微颔首,端坐在林姨娘身侧的椅子上。 林姨娘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虽是跪着,却一言不发似乎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此时沈煜宁一坐下来,那周身的贵气却是无形的将她那股子委屈的气势压低了几分。 沈忠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林姨娘,看向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秋嬷嬷,威严道:“说!是谁指示你火烧柴房!” 他本就杀敌无数,说话间煞气四溢,气势汹汹,仿若阎王。 秋嬷嬷被他这么横眉立目的看着,只觉得周身空气似乎都凝结在一起,身子越发抖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沈忠咆哮如雷。 秋嬷嬷身子一抖,微微瞥了眼身侧的林姨娘,哭诉道:“老太爷,老奴是冤枉的啊!” “冤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太太蹙眉,高声道:“管家!去将人带上来。” 第八十一章 一面之词 () 春晓被带上来时,身上还穿着那身被烧的破烂不堪的衣裳,蓬头垢面,很是狼狈。 虽是狼狈不堪,却眼神清明,没有丝毫之前疯癫的模样。 巧颜面上有些惊异,低声对清秋道:“这春晓的疯病好了?” 清秋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之前沈煜宁虽时常带着她们往柴房去,但每次都只在门口看一看便离开,从不曾跟春晓说过话。 那日她按着计划,将春晓从火中救出时,人已经失来了意识,两人也没有多余的交流。 后来春晓便一直被管家看守着,她自然也不知道,这春晓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见沈煜宁面上平静,似乎对春晓疯病好了的事一点也不惊奇。 便也不再多费心神,以自家姑娘的聪慧,许是早便看出端倪了吧。 林姨娘面不改色的跪在地上,侧目稍稍打量一眼面前的春晓,心底一片冷然。 说疯就疯,说好就好,这春晓果然是在装疯卖傻,当真是好演技! 她微微撇了身侧的沈煜宁一眼,这人早就知道春晓在装疯,所以之前天天朝着柴房跑是有的放矢。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她在府中可不止秋嬷嬷这么一个心腹,知道素心已死,也算是给她吃了个定心丸了。 这春晓,即便没疯,不过就是颗废棋,又能说出什么来? 即便真能说出什么来,如今空口无凭,谁能说得过谁还是两说呢。 沈忠微微皱起眉,看向一同进来的府医。 府医恭敬的行一礼,朝着面上疑惑的沈忠解释道:“这丫鬟原先是受了惊吓,一时惊恐才变得疯疯颠颠,想来那场大火对她影响更大,昨日用了药便好转了些,这刚刚施了针,眼看着已是大好,我便立马差人禀告了老夫人。” 老太爷闻言也不再多问为什么说什么,这丫鬟能正常那自然再好不过,即便是好不了,他也会将此事调查彻底,他就不信,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秋嬷嬷心底惴惴不安,那柴房的火,来的突然,她也被抓的突然,当时虽没顾得上看看这春晓到底如何了。 如今见她不仅活的好好的,连这疯病都好了,心底越发的恐慌起来。 春晓跪在地上,微微转头看了身侧的林姨娘和秋嬷嬷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墨菊自尽,对她影响很大,她也确实是疯了几日,可她的疯病早早便好了。 之所以一直装疯,就是怕林姨娘不肯放过她,疯疯癫癫的活着,总比不明不白的死了要好。 可是,她都已经装疯卖傻,闭口不言了,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那日柴房的火来的突然,她亲眼看着自己被烈火包围,那火势十分猛烈,不过片刻,整个柴房便被烧了大半,整个房子都在火光里颤抖着,房梁一块接一块的往下掉。 看着这样的凶猛的火势,她心底近乎绝望,所幸,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清秋闯进火海将她救了出去。 清秋进来之时,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只能隐约看清来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清醒之后,便听闻看守她的下人说,清秋当日为了救她不顾管家的阻拦,执意进了火海,她自然知道清秋这般奋不顾身的救她是何目的。 她微微侧目,看了眼端坐在林姨娘身侧的沈煜宁,也不知道这大小姐有什么魔力值得清秋这样冒险。 但既然她的命是清秋救下的,那这个恩情,她也是该报的,更何况,横竖都是死,想要她命的人,她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呢。 “这段时间,有劳李大夫了。”老太太说话间,身后的秋嬷嬷已将准备好的银子奉上。 府医也不推辞,接了赏,便连忙告退。 这丫鬟的疯病已好,剩下的便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大夫能够参与的了。 “春晓!”沈忠威严道:“你可知秋嬷嬷为何要至你于死地。” “回老太爷话,奴婢知道!”春晓说着,转过身朝着沈煜宁重重的磕了几分头,才缓缓道:“奴婢该死,奴婢有愧与大小姐,奴婢是林姨娘安排在锦绣院的眼线,秋嬷嬷这是想杀人灭口。” 沈忠面上一片冰冷,他目光死死盯着林姨娘,朝着春晓继续开口道:“这么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部招来!” 春晓深吸一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她声音清脆,将这么些年林姨娘是如何吩咐她监视锦绣院,如何刻意引导沈煜宁的败坏自己名声等等,一切事宜娓娓道来。 大厅外的丫鬟婆子,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林姨娘算是完了,她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嫡女院中安排眼线。”有人小声道。 “我看未必,林姨娘看起来也不像那样的人,这么些在府中对咱们也颇为友善。没准是有人想故意害她呢。”有人接口道。 林姨娘掌管将军府中馈多年,对她有怨气的有,对她敬佩的也有。 一时间,众说纷纭。 ………… 大厅之上,随着春晓的话落,沈忠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自己这么些年,当真是瞎了眼,居然对这般狼子野心之人,没有丝毫察觉! 沈老太太虽对林姨娘的小动作有所察觉,却是没曾想她竟是胆子这么大,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做下这么多事。 她看向一侧神色平静的沈煜宁,心底涌出几分内疚来,说来说去,若非是她放任不管,也不至于让林氏那么胆大妄为,将这小姑娘的名声败尽。 “来人,上家法!”沈忠这话,几乎咆哮而出。 “老太爷便只听信这丫鬟的一面之词,便要惩治与我吗?”一直不曾言语的林姨娘,开口道:“这般轻意便定罪,恕我难以接受!” 沈忠真是被她给气笑了,怒道:“秋嬷纵火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冤无仇,你说她为何纵火!” “谁说无冤无仇,那死去的墨菊,那可是秋嬷嬷的干女儿!素来疼爱的紧!” 林姨娘说着眼底染了些许泪意:“可怜了墨菊,怎的就那么傻,白白送了条性命!” 第八十二章 秋嬷嬷身死 () 大厅之上,众人各怀心思。 秋嬷嬷面如死灰,她如何能不理解林姨娘的意思,这是要让她担下所有过失,认下纵火一事。 虽早有预料,但当事情真正到这一步时心底还是忍不住发寒。 没想到,自己终究落得跟墨菊同样的下场,她跟随林姨娘多年,自然清楚她的手段,秉性,今日这罪她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林姨娘手上还有她的家人,倘若她一人担下罪责,林姨娘还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对她家人多照顾两分。 屋子里有些灰暗,秋嬷嬷的面孔显得有些诡异,她渐渐沉下心神来。 深吸一口气,朝着地上首位上的沈忠和老太太猛地磕了几个头,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沉声道:“老奴该死,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 她身子不再发抖,似乎已经无所畏惧,又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转头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春晓冷声道:“春晓!墨菊与你乃是同乡,素来拿你当成姐妹,你为何那般害她。” 她说着挤出几滴眼泪,痛哭道:“可怜了我那干女儿!被你逼迫的只能已死以证清白,她死的那般冤枉,你又如何能好好活着!是你该死啊!” 秋嬷嬷说着便挣扎着起身朝着春晓扑去,她动作迅速,那架势,似乎当场便要拉着春晓同归于尽。 沈忠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反应很是迅速,她还未来得及碰到春晓,沈忠便迅速起身,朝着她一脚踢过去。 “嘭……” 沈忠这一脚踢的用力,秋嬷嬷整个人被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老太太见状皱起眉,看了身后的张嬷嬷一眼,张嬷嬷会意,连忙跑出去请府医过来。 秋嬷嬷本就年纪大了,这边一折腾,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林姨娘一惊,连忙挪动着膝盖朝着不知生死的秋嬷嬷扑过去。 “嬷嬷……”她面上惶恐一片:“你怎的就这般傻,怎的这般傻!做出这等糊涂事。” 她语气哀切,丝毫不嫌弃秋嬷嬷身上脏,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着。 她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句话。 这般姿态倒是将一个,被下人所连累,受尽了委屈,又不忍不责怪的好主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咳,咳,咳…….” 躺在她怀中的秋嬷嬷猛地咳出几口血来,她双眼瞪得极大,死死盯着眼前的林姨娘,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来。 林姨娘面上越发的悲凉,见到她嘴边的血迹,已是泣不成声。 大厅外面的围聚在一起的下人们,一时之间都禁了声,面上露出几分不忍来。 “这林姨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有人低声道。 秋嬷嬷犯下大错,连累了林姨娘也要跟着受罚,便是在这般情况下,林姨娘还能这般情真意切,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主子。 “可不是,当初大爷那事,若非她念着往日的恩情,依着她的身份只要闹上一闹,当个平妻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有情有义的做派,少不得让人想起些往事。 “唉,这大爷也是个执拗的性子,自夫人过世便离了京,可怜见的,这好好的大家小姐来做了妾,还得守活寡。”有人开了头,那自然就有人接口。 “说起来,当初若非林姨娘不顾名声苦苦哀求尚书大人,大爷保不准要吃上官司的。” “嘘,这主子的事,哪是我们当下人的能随便议论的……”有人低声劝阻。 开口的下人,虽纷纷收了声,但看向林姨娘的神情都带了几分同情。 大厅里,秋嬷嬷瞪大着眼,那颤颤巍巍抬起的手,终是无力垂落。 “嬷嬷…..”林姨娘面色苍白的厉害,脸上是泪迹,泣不成声,唤着:“嬷嬷…..你说句话啊,嬷嬷……” “这秋嬷嬷也太惨了些……”有人同情道。 眼前的场景实在催人泪下,不少人纷纷红了眼眶,都是做下人的,见到这番场景,免不了心有戚戚。 老太太一惊,这是没了? 沈煜宁面上一闪而过的冷意,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林姨娘。 此时,张嬷嬷也带着刚刚离去的府医匆匆赶了回来。 “姨娘,你让开些,让大夫看看。”张嬷嬷劝解道。 没办法,林姨娘将秋嬷嬷抱得紧,这府医实在不好查看。 林姨娘恍若未闻,死死抱着秋嬷嬷不撒手,府医看着一动不动的秋嬷嬷,心底已经有了计较,此时见她不撒手,无奈只得伸手探了探脉象。 片刻,他松开手,朝着主坐的两人恭敬道:“秋嬷嬷脉象无,这人已经去了……” 整个大厅静极,便是就连哭泣不止的林姨娘,也猛地收了声,神色怔然。 沈忠面上有些惊讶,他虽气极,却也没有失了理智,那一脚,他虽踢得用力,却是避开了要害的。 他除了惊讶这秋嬷嬷这般不经踢,心底却是没有丝毫波动。 在沈忠眼里,不管是林茹还是秋嬷嬷,都是处心积虑想害她孙女的人,便是踢死了也不为过。 林姨娘将怀里的秋嬷嬷松开些,秋嬷嬷还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林姨娘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模样,闭闭眼,抬手将她的眼眸合上。 她转过身,朝着主坐沈忠磕几个头,语气哀切:“老太爷,老夫人,秋嬷嬷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此番她有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她随我入府已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人已经没了的份上,还望老太爷准许她的家人来将她接走,让她入土为安。” “自然是死者为大。”沈老太太沉着脸开口道。 老太太听话音才落,林姨娘的大丫鬟墨香便招呼着人进来,要将秋嬷嬷抬走。 “且慢。”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劳烦李大夫看看这秋嬷嬷的死因是何。” 林姨娘猛地瞪大眼,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道:“秋嬷嬷已经死了,大小姐还不肯放过她吗?莫非大小姐还记恨着秋嬷嬷?” 她语气悲凉,苦苦哀求道:“如今秋嬷嬷已经没了,就算她从前有万千不是,也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第八十三章 老的小的 () 林姨娘情深意切,那般模样,当真是感天动地。 她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丝毫不给沈煜宁开口的机会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不断哀求道:“还望大小姐高抬贵手,放过秋嬷嬷吧,莫要再折腾她了,让她走的安心些吧。” 沈煜宁神色淡漠,冷眼看着眼前的林姨娘,踩她便算了,如今还想踩着沈忠博取同情,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姨娘说的什么话,秋嬷嬷平时身强力壮,如今死的这般突然,实在蹊跷。 “这才让大夫好好查看查看,让她死的明明白白才好,我想秋嬷嬷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是同意的。”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在林姨娘耳中却是让她惊起一身汗。 沈煜宁冷着脸,再次朝着府医开口道:“还请李大夫仔细查看下这秋嬷嬷究竟是何的死因。” 小姑娘语气平淡,却是带着一股子发号施令的意味。 府医被她的气势所惊,下意识的便朝着秋嬷嬷走去。 “大小姐,姨娘知道,你先前中了毒,险先丧命,你定是委屈,可如今,那真凶春晓便在这里跪着,大小姐不去询问,反倒揪着已死去的秋嬷嬷不放,这是何道理。 “秋嬷嬷年纪已大,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如何能经得住老太爷那一脚,大小姐这般不依不饶,究竟安的什么心?” 林姨娘心跳如鼓,连声质问道。 她话音才落,一旁的沈忠便勃然大怒,朝着府医道:“给我查!按着煜宁说的去做,仔仔细细查清楚了,若是查不出来,去刑部将仵作请来!” 这般景象落入门外下人的眼中,少不了又是一番议论纷纷。 “这大小姐是什么意思,这秋嬷嬷的死难不成还有旁的猫腻,这不就是被老太爷给踢死的么?”有人疑惑道 “就是,咱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这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假,老太爷出手也太狠了些。” “事关大小姐,老太爷如能还能有分寸,谁不知道这府里老太爷最宠的便是大小姐了。” “那大小姐这般,当真是想折腾秋嬷嬷?这大小姐从前也不是是心肠狠毒的人,如今怎么……”有人皱着眉不解道。 “这秋嬷嬷许是过去得罪了大小姐吧。” “唉,这也太歹毒了些,这人都没了,还揪着不放。” ………… 任凭众人如何议论,沈煜宁始终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府医得了沈老太爷的命令,正要上去查看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呵斥住。 “住手!”声音洪亮而威严。 众人闻声转过头去,来人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深蓝色锦服,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尚书大人林茂才。 此时,他面上有些恼怒,大步流星的踏了进来,朝着沈忠拱拱手,绷着个脸,道:“老夫好心前来祝贺侯爷封侯之喜,不曾想,才进来便看见侯爷打杀府中奴仆,惩治我女儿,侯爷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沈煜清跟在他身后小跑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已无声息的秋嬷嬷,脸色一白,连忙跪在地上朝着林茂才开口道:“外祖父,你快救救我姨娘吧。” “沈煜清!”沈老太太,火冒三丈,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煜清身子一抖,连忙朝林姨娘身后藏了藏,林姨娘看向林茂才,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今日这关算是过了。 她连忙将沈煜清护在身后,开口道:“老夫人,不关三小姐的事,是我让她去尚书府请的父亲。” 她语气哀切,似有说不完的委屈:“茹自知管教不力,才让秋嬷嬷犯下大错,可春晓说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抱赃叫屈,偏老太爷还信得紧,恕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不白之冤,只能出此下策!” “不知我这女儿犯了什么错,要劳烦侯爷这般兴师动众!”她话音才落,林茂才便立马接口质问道。 “此乃我将军府的家事,与尚书大人无关!”沈忠素来不喜欢这个心思不正的林尚书,此时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侯爷说的什么话!”林茂才面色一沉,正色道:“茹乃是本官的闺女,她如今受了委屈,本官如何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委屈?”沈忠真是气笑了,这林茂才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想来林氏这般阴险毒辣也是尽得真传! “既然尚书大人想知道,那春晓,你便给尚书大人好好说道说道。”一侧的沈煜宁看了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春晓,接口道。 “本官与侯爷在说话,何时轮到你接嘴!这就是将军府的规矩?”林茂才冷呵出声,不过是个后宅女眷,便是封了郡主又如何。 “将军府是个什么规矩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我沈忠的孙女,何时容得你来教训!来人,将林大人请出去!”沈忠戟指怒目。 林茂才一愣,似是没料到沈忠会突然发怒,直到小厮走到他身边,这才回过神来,面上涨红一片! “沈忠!”他怒吼出声:“你果真不顾念同僚之情!” “老夫如今已经辞官!哪里来的同僚!送客!”沈忠蛮横起来,油盐不进,又怎会受他的要挟。 林茂才面上青一片红一片,他乃朝廷重臣,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 若是放在平时,他早便甩袖子走人了,可如今他却是不能这般一走了之。 他心底恼怒至极,不仅对沈忠,便连同去尚书府请他过来的沈煜清也一起恼恨上了。 林茂才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姨娘,咬牙道:“方才是我爱女心切,失了分寸,还望侯爷莫要见怪。” 他面色难看,今日算是将里子面子丢干净了。 果真是父女情深,沈煜宁看一眼地上的林姨娘,再看看面色难看的林茂才,眼神莫名。 她嘴角轻勾,朝着沈忠道:“祖父,来者是客,别人没规矩,咱们将军府可不能没规矩。” 沈忠煞有其事,朝着沈煜宁点点头,认同道:“煜宁言之有理。” 林茂才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这将军府,老的小的,没有一个好的! 第八十四章 真凶 () 春晓强忍着林茂才那杀人的目光,哆哆嗦嗦,将方才的话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口说无凭,若你当真是我派去锦绣院的眼线,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 “春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污蔑与我?”林姨娘冷声质问。 “当初你在我院中,我看你是个伶俐的,正巧大小姐院中人手不够,这才让你过去伺候,自打你去了锦绣院,我便再不曾问过一次你的事情,何来派你监视锦绣院一说。” 林姨娘字字真诚,痛心疾首道:“你逼死墨菊,又逼死秋嬷嬷,如今是不是连我也要一道逼死,你才满意?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要这般害我?” 林姨娘双目通红,似乎真是委屈到了极点,春晓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若说证据,那便只有林姨娘赏下的那些东西。 可林姨娘素来谨慎,赏下的多是钱财银两,便是有些饰品,那也不会是她的贴身之物,丝毫让人抓不住把柄。 况且,她老早便被林姨娘舍弃了,那些曾经赏下的那些银两也花的所剩不多了。 更何况,依着她对林姨娘的了解,她既然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让她拿出证据,那只能说明她被关在柴房这些时日,林姨娘早早便将后手准备的妥当了。 沈老太太眸光深沉,紧绷着脸,朝着跪在地上的春晓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 “奴婢……没有。” 春晓心底蓦的生出几分颓然之感,果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么。 林茂才眸光闪烁,虽心底恼怒林姨娘竟然连个小丫鬟都解决不了,但如今却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面上带着几分恼意,对着沈忠道:“不过是这丫鬟的一面之词,侯爷便要不分青红皂白惩治我女儿,连同与我尚书府的情谊也不要了?” “是一面之词,还是事实,本侯自然会调查清楚。”沈忠面色难看,语气冷硬。 林茂才吃了方才的亏,此时也只能冷哼一声,便不再贸然开口。 他相信,林姨娘既然敢那么有恃无恐,那便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如今他只需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给她撑腰就够了。 经过方才秋嬷嬷的事,这在场的下人心早就偏向了林姨娘,哪里会信春晓的一面之词。 沈忠黑着脸,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无奈。 如今春晓拿不出证据,这林茂才又在此虎视眈眈,即便他相信这丫鬟的话,如今也不能随意发落了林姨娘。 气氛沉闷,大厅之中寂静一片。 “老太爷,门外江白江侍卫求见,说有要紧事禀告,事关大小姐中毒一案。”小丫鬟的声音猛地响起,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振。 沈忠眸光闪动,朝着丫鬟道:“让他进来。” ……………….. “属下参见老太爷,老夫人…….”江白进来时,面色苍白,声音y稍显虚弱。 “起身吧。”沈忠威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江白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伤,沈忠面上有些疑惑,这江白的身手他自然了解,这府中能伤他的可不多。 况且他素来是个稳重的性子,若非有足够的证据,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匆匆前来。 江白站起身子时,稍稍了撇了眼沈煜宁身后的清秋。 语气虚弱道:“先前因着大小姐中毒一事,清秋姑娘怕再有贼人,便来寻了属下,让属下多关注锦绣院几分。” “属下这些日子便对锦绣院格外留意些,昨日有婆子带了人前去锦绣院,说是接院里病重的丫鬟素心回去。 “那丫鬟出府时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便偷偷跟了上去……” 林姨娘心底一跳,脸色蓦然一白。 只听见江白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属下将人救下,细问之下得知,大小姐所中之毒竟是这丫鬟所下。” 一语惊起千层浪,春晓一愣,猛地伏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那死去的墨菊。 这些日子,她当真是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同样也恨极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墨菊为何宁死也要将脏水泼在她身上,原来,是她害了墨菊!当真是她害了墨菊啊! “只是那丫鬟本就虚弱不堪,又受了惊讶,只留下话说有人要杀她灭口,便昏迷了过去。 “属下怕她出事,便自作主张将她先送去就医,如今人才醒,这才匆忙将她带了回来。” “将人带上来!”沈忠话音才落,便看到江白手下的侍卫架着一个身形瘦弱的丫鬟走了进来。 林姨娘死死盯着那被架在中间的人,眼里再没有方才的镇定之色。 “奴婢素心,拜见各位主子。”那丫鬟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厉害。 沈忠微微蹙眉,朝着府医道:“李大夫,给她看看。” 别这话还没说完,这人就又没了。 府医闻言刚要上前,那丫鬟却是率先开口道:“不必劳烦大夫了,奴婢的身子奴婢自己清楚,本就亏损的厉害,又被人动了手脚,如今已是时日无多了。” 小丫鬟说着,转头看向林姨娘,眼底满是恨意,狠狠道:“如今,能在奴婢临死之前,将所有真相公之于世,奴婢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说着恭恭敬敬朝着沈煜宁磕了个头,痛声道:“大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奴婢罪该万死。” 话落,也不等众人开口,便继续道:“那日,我府外的好友突然来寻我,说我弟弟不见了,我连忙赶回家,只见到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她让我在小姐的吃食里动手脚。她说这药要连续下多日并不是要命的毒,只会小姐病上一场。 “奴婢不敢,她便以我弟弟的性命做要挟......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便在大小姐的安神汤里放了常思叶一起煮。后来.......” “那人既带了斗笠,那你又何如确认那人身份。”小丫鬟话音才落,沈老太太便率先开口道。 “这是那人来寻奴婢时匆忙间掉落的簪子,奴婢偷偷打听过,这是林姨娘身边,秋嬷嬷的东西。”素心说着从怀里拿出簪子。 继续道:“那人将药递给奴婢时,奴婢仔细留意过那人手心有一颗红色的痣,奴婢想秋嬷嬷手心定然也是有的。” 第八十五章 为敌 () 素心面无血色,声音却是异常清晰,将所有细节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可奴婢的家人何其无辜!秋嬷嬷和林姨娘竟是连奴婢的家人都不肯放过。” 她说着猛地呕出口血,府医见状连忙上前替她诊脉。 素心强打起精神,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林姨娘,恨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如今这副模样,是我下毒害人的报应!秋嬷嬷死了,这是她的报应!那你呢?林姨娘!你的报应呢?” 她看着林姨娘,眼底满是恨意,不可置信道:“我弟弟才那么大,他才六岁啊!林姨娘,你们怎么忍心……” 她话音未落便又呕出一口血,彻底昏迷过去。 府医诊治期间,江白,连忙上前开口道:“属下已将那行凶的贼人抓获,如今正在外头候着。” “带上来!”沈忠面上冰冷一片,沉声道。 他话音才落,那被五花大绑的流寇,便被侍卫架了进来。 “老将军饶命,老将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那流寇刚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说,是谁指使你,半路截杀这婢女?”到底是一代名将,沈忠开口间气势惊人。 那流寇被吓得身子一抖,跪在地上,面色发苦,唯唯诺诺道:“那人与小人接头时,都是带了斗笠的,小人只知道是个婆子,并未见过长相。” 沈煜宁闻言冷笑一声,这秋嬷嬷倒是个小心谨慎的。 “没见过长相,声音总该听过吧。”小姑娘的话让众人为之一愣。 那流寇闻言,忙不迭矢的点点头,开口道:“小人做这一行的,别的不行,听声却是最为在行,只求各位大人能放小人一条生路。” “你若能听出是谁,将军府也不为难与你,将你送官处理。”沈煜宁语气平静。 那人闻言面上一苦,却也只能点头应下,送官处理总比直接没了性命要强一些。 沈煜宁见状,便朝着一旁的侍卫道:“将他眼里蒙上!” 那侍卫看了沈忠一眼,见他并未反对便扯了条黑布蒙住那人的双眼。 沈煜清看着大厅上神色自若的沈煜宁,冷哼一声,小声道:“装神弄鬼,莫非还能让死人开口不成!” 场间寂静一片,林姨娘面上苍白,心跳的厉害,在场众人此时却没有人关注她,具是将目光落在沈煜宁身上,神情疑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秋嬷嬷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几分诡异。 沈煜清身子一抖,连忙朝着林姨娘身后躲去,目光正巧撞上躺在地上的秋嬷,惊叫出声:“啊!” 林姨娘也不知道是被她吓的,还是被那声音吓的,身子一抖,额间满是冷汗。 “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那流寇被蒙了眼,看不见众人的表情,闻言连忙开口道。 “你再仔细听听,真是刚才的声音吗?”张嬷嬷的声音传来。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朝着沈煜宁身后的丫鬟看去。 方才秋嬷嬷的声音突然出现,着实将众人吓一跳。 这次大家听得分明,这声音是从那丫鬟口中发出的。 那小丫鬟也不管众人打量的神色,继续开口道:“你好好听听,是不是我呀?” 这一次又换成了旁的婆子的声音。 “不是你,是第一个人,是第一个人的声音!”那人开口道。 “你是在说我吗?”秋嬷嬷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即便知道了真相,听着这声音,在场众人还是觉得心底发毛。 “对,就是这个声音!”那被蒙着眼的流寇不明所以,语气却十分坚定。 结果已出,化蝶与沈煜宁对视一眼,便不再开口。 她用回了自己的声音,朝着众人盈盈一拜,道:“奴婢自幼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学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本事,献丑了。” 她说着又朝着沈老太太身后的张嬷嬷行一礼,笑道:“张嬷嬷的声音颇有特色,方才擅自模仿,还望嬷嬷勿要见怪。” 张嬷嬷眼底还有些惊奇,见状连忙朝着她摆摆手,示意不打紧。 那人眼上的黑布此时也被扯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声音都是这小丫鬟发出的。 还不等他表示惊奇,沈老太爷便大手一挥,朝着侍卫开口道:“送官查办!” ………… “林氏,你还有什么话说!”沈老太太满脸怒容。 “是茹无能,竟是不知道,这秋嬷嬷居然背着我做下这诸多恶事!”林姨娘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声音哽咽。 “呵!”老太太当真是被她这不要脸的回答给气笑了。 她面容威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狠戾,重声道:“你的意思,所有事情均与你无关,这是秋嬷嬷一人所为?老身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丝毫不知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姨娘跪伏在地上声音悲痛。 她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秋嬷嬷,痛声道:“我也没想到,秋嬷嬷竟这般大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老夫人!” 已然打定主意,死活不肯松口。 沈忠黑着脸,刚想开口,便听见沈煜宁的声音率先响起:“好一个死无对证,原来姨娘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姑娘语气平静,疑惑道:“姨娘是早预料到这状况,才迫不及待的杀了秋嬷嬷嫁祸给祖父的么?” 她似不知道自己说了多惊人的话,不急不缓,继续道:“起初我还有些不解,姨娘这般冒险杀人,如何能确定这秋嬷嬷的尸体不被人检查。” 她说着瞥一眼面色难看的林尚书,露出些讥讽之意,道:“想来,姨娘是坚信尚书大人会来,也定然会包庇下你杀人的罪行,才敢肆无忌惮出手杀害秋嬷嬷对么?” “一派胡言,本官乃朝廷命官!何时容得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污蔑!”林茂才勃然大怒。 “林茂才!我沈忠的孙女也是你能恐吓的?”他声音大,沈忠声音比他更大! “祖父莫要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小姑娘声音波澜不惊:“是不是胡言,一查便知,尚书大人不必着急。” “来人!去刑部!请仵作。”沈忠点点头,沉声道。 “沈忠!你当真要与我尚书府为敌!”林茂才语气里满是威胁。 第八十六章 认罪 () 大厅里,气氛箭弩拔张。 沈忠看着满脸怒容的林尚书冷笑一声,刚要开口,便被匆匆跑进来的下人打断。 “老太爷,太子殿下和表少爷过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长孙景淮穿了一身素色锦袍,阔步而来。 他容貌艳绝,嘴角带笑,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一路上行礼的小丫鬟们不自觉的就看呆了去。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行礼间,长孙景淮已带着君离忧踏入了大厅。 长孙景淮扫了眼人群中跟着众人规规矩矩行礼的沈煜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开口道:“起身吧。” 他说着便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模样慵懒,道:“侯爷走的急,本殿下甚是担忧,这才跟着阿忧一道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林大人也在这。” “臣,特来恭祝侯爷封侯之喜。”林茂才面色和煦,好似当真是来贺喜的,与方才怒火冲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哦?”长孙景淮侧目撇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些讥讽之意。 少年倚靠在凳子上,模样慵懒,漫不经心道:“本殿老远便听到了林大人的声音,这般贺喜的方式倒是别致。” 林茂才嘴角的笑意僵了僵,不过片刻便又神色自若,道:“殿下说笑了。” “本殿从不说笑。”长孙景淮,丝毫不给面子。 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好奇,道:“方才看你们这屋里的挺热闹的,所谓何事?” 林茂才刚想开口圆过去,便听见长孙景淮那略微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永宁郡主,你给本殿说道说道。” 沈煜宁嘴角一抽,规规矩矩的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她语气轻柔,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没有一丝添油加醋,十分客观的在讲述整件事情。 林茂才面色难看,微微瞥了角落里跪在的林姨娘,眸中的冷意近乎实质。 林姨娘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他,心底冰凉一片。 君离忧看着眼前微微垂着眸子答话的小姑娘,心底那股子怪异之感又疯狂的涌现出来。 如今他已将这小姑娘的消息调查的清清楚楚。 人是将军府的嫡女没错,可这性子着实与那传言中的相差甚大。 君离忧看着她,眼里满是探究,其实仔细看去,除了眼睛,沈煜宁的五官与她姐姐倒也没有那么相似。 可这人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气质,让他每每见到她,都会忽略掉她的年纪,样貌,下意识就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他姐姐,明和。 现在也是如此,分明是不同的声音,可这说话的模样,神态,语气,却是与他姐姐如出一辙。 小姑娘话音才落,长孙景淮便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开口道:“如此说来,倒是需要找个仵作来好好查验一番。 “老将军如今虽是辞了官职,但如今也是爵位加身的人,如何能这般不明不白的给人背了黑锅。” 他说着朝着身后的廖阳摆摆手道:“去刑部,找个仵作来。” 廖阳得了令,正要往外走,便听见角落里有道女声响起:“不用找仵作!” 林姨娘惨白着脸,开口道:“我招!我都招!” “姨娘……..”沈煜清面上一惊。猛地的看向林姨娘,眼底带了几分惊恐。 林姨娘没有看她,事到如今,不论她招不招,林茂才都保不住她了。 想明白了这道理,她心底反倒是安定了些。 林姨娘的声音幽幽响起:“都是我做的!春晓是我的人,秋嬷嬷所做之事也都是我的意思。” 林姨娘抬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秋嬷嬷,继续道:“秋嬷嬷也并非是被老太爷那一脚踢死的,是我,是我假装抱她,趁机将银针刺入了她脖颈中。” 她说着朝躺在地上的秋嬷嬷伸出手,摸索了半天,缓缓从她脖颈处抽出一根断成半截带血的银针。 众人看着那半截细长的银针,心底不寒而栗,这得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生生将这针给折断。 这得多狠毒的心肠,才能没有丝毫犹豫将这针,刺入一个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体内。 林姨娘缓缓抬头,看向沈煜宁,眼里满是狠戾,开口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面容狰狞,神情癫狂,不断嘶吼着:“沈煜宁!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我的!你若安安分分像从前一样当个声名狼藉的嫡女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做这些事!这都是你逼我的……” 沈煜宁看着她,面上无悲无喜,淡然道:“姨娘的意思是,倘若我像过去一般,没心没肺任由你摆弄,姨娘便会放过我?” 她不等林姨娘开口,继续道:“不是的,即便我曾经那么信任姨娘,那么敬重姨娘,姨娘也同样害了我的性命啊!” 小姑娘神色平静,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森然:“不管我是什么样,姨娘想害我的心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啊,那匹马,是姨娘刻意安排的吧!” 她表情冷漠,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似乎在说别人的事,看着林姨娘的眼里却是露出几分悲悯。 那个单纯直率,一直敬重着你的沈煜宁,已经被你害死了啊。 林姨娘对上她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底狠狠一跳。 猛然间,她眼底满是惊恐,疯狂喊叫起来:“你不是沈煜宁!你是谁?!沈煜宁已经死了!你是谁!” 她越说越肯定,颤抖着指着眼前的小姑娘吼叫道:“妖怪啊!你是妖怪!” 她连跪带爬朝着沈老太太爬去,死死抓住她的衣角,满脸惊恐道:“老夫人,沈煜宁是被那妖怪害死了!定是那妖怪害死了沈煜宁占用了她的身体!” 沈来太太神情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林姨娘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面上惊恐一片,声嘶力竭道:“你们相信我!相信我啊!这不是沈煜宁!老太爷!大小姐已经死了!这是妖怪啊!” 沈煜宁面无表情,站在大厅之中,任由林姨娘疯狂的吼叫。 君离忧听着耳边的嘶吼声,再看着大厅之中神色淡漠的少女,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眼神专注,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似要透过皮囊将她看透。 沈煜宁抬头向他看来,君离忧只觉得身血液一股脑的往头上冲,心跳如鼓。 所以,你究竟是谁? 第八十七章 林姨娘的下场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里丫鬟将烛火点燃,沈煜宁透过烛光看到少年眼底的探究。 她素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也从未想过要一直瞒着小十。 只是此事,实在太过荒谬,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倘若真将身份说破,她又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他。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已做好所有的准备将真相告诉小十。他又会如何想?他能接受如今的她么? 林姨娘有句话说的不错,她如今就是占用了别人的身子活着,这样怪异的事,似乎当真与妖怪无异。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厅里烛火忽明忽暗,秋嬷嬷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林姨娘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声,显得异常诡异刺耳。 “老太爷!她不是沈煜宁!老夫人,你仔细想想,沈煜宁从前是个什么样,怎么可能有人一夜之间就变得如彻底!怎么可能……..” 林姨娘神情癫狂,胡乱扯着沈老太太的衣角,声嘶力竭,字字真诚。 沈老太太眸光微闪,却始终一言不发。 “你若再在此装疯卖傻,胡言乱语,我今日便将你当场斩杀!”沈忠厉声呵斥道。 他说话间身上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凌厉之气,林姨娘闻言一顿,声音渐渐敛了去。 “我当真是瞎了眼!才能让你在这府中,在我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的谋害我孙女!” 他说着抬眸看向眼前的沈煜宁,眼底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祖父。”沈煜宁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被沈忠疼爱着的小姑娘已经没了,她无法开口替她说出安慰的话。 “祖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祖父。”小姑娘说着朝着沈忠展颜一笑。 她无法替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小姑娘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却是可以替自己说句话。 沈忠同样也是她的祖父呢。 重来一世,还能有这样疼爱自己的亲人,真好。 沈忠心底阮(别提醒我错别字,我纠结了很久,怕被禁。)的一塌糊涂。 他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林姨娘,厉声道:“来人!将林氏待下去送官查办!” “不可!” “且慢!” 沈忠话音才落,林茂才与沈老太太便几乎同一时间开口阻止道。 沈老太太神情严肃,缓缓道:“此乃府内的私事,何须送官,依我看就送去西山的庄子上吧,日日替煜宁抄写经书,了却残生,也算是赎罪了。” 这人去了庄子上,生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又何必大张旗鼓的送官,将军府的名声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林姨娘虽只是个妾,可就算是个妾,那也是将军府的妾!若是锒铛入狱,这将军府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老夫人言之有理,侯爷三思啊……”林茂才也连忙开口劝道。 “外祖父……..”林茂才一开口,沈煜清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开口,想要寻求庇护。 “闭嘴!莫要叫我外祖父,我林家没有你娘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儿!”林茂才冷声打断。 这翻脸的速度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他说着幽幽叹口气,痛心疾首道:“这等不肖子孙不认也罢!此后这人再不是我林茂才的女儿,生死与我林家无关。一切但凭侯爷做主! “只是送官一事还望侯爷三思。毕竟这府中还有未出阁的姑娘……..” 沈煜清面容呆滞,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在自己记忆里总是和蔼可亲的老人。 她看了看神情冷漠的林茂才,又呆愣愣的转头看了地上面如死灰的林姨娘,只觉得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沈忠面上也露出些为难之色,他倒是不在意这将军府的名声,可这几个孙女还未曾出阁,尤其煜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 若是如今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与她名声也不好看。 沈煜宁看了眼神情纠结的沈忠,柔声道:“祖父,林姨娘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妾室,便依着祖母所言送去庄子上,等父亲回来再行处置吧。” 她自然明白沈忠想将林姨娘送官处理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公道。 只是,对她来说,林姨娘去了庄子上比锒铛入狱要好些。 沈忠略微无奈的点点头。自己那大儿子也在回京的路上了,想来也就这几天就能到了。 交由他处置也确实妥当。只是,到底还是委屈了这孙女了! 沈忠幽幽叹口气,扫了眼地上的林姨娘,神情冷漠,朝着一旁的侍卫沉声道:“将林氏送去西山的庄子去!” 竟是要连夜送走! “姨娘,姨娘,我该怎么办…….”沈煜清闻言面上慌乱一片,有些语无伦次。 姨娘被送到庄子,她又失了外祖家的庇护,日后她该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林姨娘看着她因害怕而泛白的脸庞,心底满是怜惜。 她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林茂才,眼底满是狠意,一字一句道:“父亲可以不认我,但清儿到底是你嫡亲的外孙女啊!莫不是父亲当真这般狠心?” 林茂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不过片刻面上便又换了一副悲痛的模样,好似被子女伤透了心的老父亲。 他说着朝着沈忠俯身一拜,惭愧道:“这逆女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老夫不敢奢求侯爷原谅。” 他幽幽叹口气,继续道:“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不管侯爷如何处置她,我尚书府都毫无怨言,只是她说的不错,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倘若侯爷实在放不下心中的怨气,还请侯爷写下断亲书,此后,煜清便是我尚书府的小姐,与将军府再无瓜葛。” “这是我沈忠的孙女,何来断亲一说,只要她日后安分守己,莫要学了林氏那一套,我将军府自然亏待不了她。 “况且,你尚书府的家风恕老夫实在不敢苟同!煜清还是呆在将军府吧。” 沈忠这话丝毫不留情面,林茂才心底恼怒不已,此时也发作不得。 林姨娘方才眼底的威胁之意虽只是一瞬,却是被沈煜宁看的清楚。 沈煜宁若有所思的看了态度诡异的林茂才一眼。 转眼便对上了长孙景淮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小姑娘面无表情,微微移开目光。 第八十八章 将军归 () 将军府,西苑锦绣院。 落子声不断传出,沈煜宁手执白子,看向对面端坐的少年,眼底露出些许笑意。 她的小十,如今连棋艺也这般出色了。 “扣……” 她扣下一子,嘴角微微扬起,唇齿轻启道:“兵不厌诈。” 君离忧面上一闪而过的悔色,下意识便开口道:“不行不行,我刚落错……” 小姑娘眸中带笑,他话头一顿,面上一红,低声道:“再来一局。” 他的棋艺乃是他姐姐所教,彼时他尚且年幼,输了便总想悔棋,那时候他姐姐也是一般姿态,什么话都不说,只含笑看着他。 那眼中的打趣之意,只臊的人无地自容。 沈煜宁轻笑一声,默不作声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好,示意对面的人先落子。 清秋在不远处看着院中下棋的两人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之意。 这刚刚回府的表少爷,什么时候同自己姑娘这般熟稔了。 两人下棋时候那周身散出的气场,竟丝毫不像是初初认识的人。 反倒给人一种似乎对彼此的习性了如指掌的错觉。 她看着自己姑娘面上一直未曾断过的笑意,摇摇头,将思绪甩开。 捏起手边新鲜的茶叶撒进青瓷壶中,沏好茶便朝着院中的两人走去。 流水声清脆悦耳,腾腾的热气升起,一阵浓郁的茶香飘入鼻间。 君离忧落下一子,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开口道:“表妹,为何想去宁燕。” 沈煜宁嘴角一抽,表妹? 她这具身子的年龄的确是比小十要小上几岁。 可这般被自己的亲弟弟称为表妹,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君离忧以杯盖遮面,余光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对着沈煜宁这张脸,叫出表妹,实在是件让人十分难为情的事。 沈煜宁瞥了眼他泛红的耳尖,强忍着笑意道:“我比你小不了几天,阿忧日后叫我煜宁便可。” 君离忧手下一顿,眼神微微发楞,叫煜宁么?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煜……煜宁,为何想去宁燕?” “听说宁燕,风景秀丽……..” “撒谎。”她话音未落,君离忧便开口打断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煜宁神色一怔,眼前神色认真的少年似乎又与曾经那不顾劝阻,强行闯进永夜宫的身影重合。 彼时,云京墨起兵的消息刚刚传回京城,父皇迫于形势,将她囚禁与永夜宫。 禁止了所有人的探视,在皇城边军营里习武的小十刚收到消息便连夜赶回了宫。 一回宫,便不管不顾的闯了永夜宫,到底是皇子,还是受宠的皇子。看守的侍卫也不敢对他下重手,便被他硬生生的闯了进来。 当时那个,已经同她一般高的少年,面上满是恼怒,朝着她道:“姐,我带你出去!我们去找云京墨,问个清楚!” 那时候,她是怎么跟少年说,她说:“小十,你是一国皇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姑娘,将军回来了!”巧颜欢天喜地的从外头跑进来,将院中静谧的气氛打破。 院落里的下人,瞬间便沸腾起来,清秋面上难掩笑意,连声问道:“当真,将军当真回来了!” 巧颜连连点头,撇过头看向石桌前的小姑娘,面上有些疑惑。 以前姑娘可是十分期盼着将军回府的,如今怎的看着怎么呆愣愣的。 莫不是高兴傻了? 巧颜想着,又朝着沈煜宁大声道:“姑娘,将军和大少爷回来了,如今人马上就要到将军府的大门口啦!” 沈煜宁收回思绪,站起身来,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朝着巧颜道:“知道了。” 她说着,看了眼石桌上未下完的棋局,轻声道:“这棋,我们改日再下,阿忧同我一道去迎一迎吧。” 话落她也不看眼前的少年是否点头,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君离忧一言不发,站起身来,默默跟在她身后。 府里的下人,得了消息,一早便前往大门口等着。 想看看那个十多年未曾回京,却在帝京却是依旧声名显赫的沈将军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整个将军府的后院显得空旷又寂静。 沈煜宁面上含笑,突然朝着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年开口道:“按着辈分,你该叫大伯的,父亲见了你,定是十分喜欢的。” 君离忧一愣,缓缓开口道:“从前,便听闻父…….听闻北靖沈家,名将辈出,不曾想,这一代儒将沈将军,竟是我的大伯,实在是荣幸之极。” 小姑娘笑笑,并未接话,她父皇向来敬重那些个有真本事的人。 北靖和离国素无战事,两国之间也算友好,但这沈家将军的名头却是早就传入了离国。 他们姐弟,从小到大也没少听父皇说起这沈家将军用兵入神的战绩。 她身为女子,对这般英雄人物虽也崇敬,却少了几分兴趣。 小十便不一样了,似乎血液里流传的天性,他对沈家这样名将辈出的武将世家,自小便十分推崇。 幼时不止一次跟她提及过,若这沈家是离国的将领该多好。 …………………… 沈煜宁和君离忧两人到大门口时,沈忠,沈老太太和沈煜清都已经到了。 见到她们过来,沈忠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朝着两人招手道:“煜宁,阿忧,快过来!” 沈煜宁面上含笑,抬脚朝着他走去,君离忧紧随其后。 沈煜清缩在人群后,只稍稍瞥了沈煜宁一眼,便不再看她,转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是沈将军,是沈将军回京了......” 街角处,喧闹声渐起,沈煜宁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不远处踏马而来的一众人。 为首的人,面上带着几分浅笑,一双眸子却是锐利无比,他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端坐在马背之上,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正是素有儒将之称的沈承远,岁月似乎对他格外的优待,就算常年驻守边境,竟也不曾在他身上看见一丝沧桑之感。 周围围观的百姓里,有不少姑娘纷纷露出痴迷状。 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不仅没有丝毫老态,反而经过时间的沉淀越发显得沉稳。 那张脸依旧如同年轻时一般英气逼人。 第八十九章 沈睿 () 马蹄声渐渐逼近,将军府一众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心情澎湃。 在离将军府大门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时,沈承远猛的拉住缰绳。 翻身下马,朝着等在门口的众人阔步而来。 他身后跟着的是个年约二十的少年,少年生的十分俊朗,五官与沈煜宁有几分相似。 那般精致的五官长在少年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娘气,许是常年跟着沈承远驻扎边关,少年肤色稍黑。 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充满朝气,他看着不远处的众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正是沈煜宁的哥哥,沈睿。 沈承远刚到门口,便朝着沈忠和沈老太太行了一个大礼。 沈睿紧随其后,也连忙上去见礼。 不同于沈承远的十多年未曾归京,沈睿倒是每年,年关都会回府一次,与将军府众人也算熟稔。 老太太双目微红,连忙将两人扶起,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承远抬眸扫视了众人一圈,将目光落在沈煜宁身上,开口道:“煜宁长大了。” 沈煜宁心下复杂,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男人,微微扯扯嘴角,唤道:“父亲。” 沈忠看着眼前这个多年不曾回京的长子,心底感慨万千。 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回家吧!” 大门缓缓关上,将将军府一众人与门外的视线隔绝。 府内,沈睿看着如今略显文静的沈煜宁,满是关切道:“妹妹身子怎么样了?” 要知道,他们此次回来,便是因为沈煜宁重病,沈忠才特意凑请的圣上恩准回京。 边境到帝京也有段路程,消息才传进边塞,父子两人便带着马不停蹄的开始往回赶。 好在半道上听闻这病好了,才微微将脚程放慢了些。 只是如今看着,这性子似乎有些沉闷,莫不尚未痊愈? 沈煜宁朝着身侧的少年展颜一笑,开口道:“已经大好了,劳烦兄长挂念。” 沈睿虽觉得她如今说话的方式有些怪异,却也不曾多想。 听闻她身子好了,这才放下心来,朝着她挤挤眼睛道:“我这次也给妹妹带了不少好东西的,一会让人给你送到锦绣院去。” 沈煜清跟在两人后面,看着前面窃窃私语的两人,嫉妒的面容扭曲。 向来如此,每年这个沈睿回来,眼里便只有沈煜宁这个胞妹。 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往年她同沈煜宁要好,沈睿虽对她不胜热络,但起码不会像今日这般完的视而不见。 说话间,一众人已经踏入了荣安堂。 沈承远看着君离忧,面上露出些疑惑之色,开口道:“这是二弟家的阿羡?二弟一家也回来了?” 这没几天也到年关了,算算日子也是该回来了。 他说着便转过头四处打探着,怎的不见人影。 沈睿闻言转过头去,看向屋里唯一的生面孔,连忙开口道:“我记得去年见羡弟时候似乎不长这般模样。” 他提溜着眼睛,看看眼前的少年,又看看自己的父亲,这模样倒是与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 “承文一家还在路上,这是你另外的侄子。”沈忠哈哈一笑,朝着君离忧道:“阿忧,过来拜见你大伯。” 他说着看向沈承远,将君离忧的事娓娓道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得要提及沈煜宁夺了头筹的精彩表现。 沈承远和沈睿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沈承远还好,他多年未曾回京,便是从前沈睿回了京,给他带去的消息里,也只挑着沈煜宁的好话说,他对自家女儿在帝京的名声丝毫不知。 如今震惊的,却是那丢失了多年的胞妹,居然成了离国的皇妃,如今这孩子还找了过来。 沈睿震惊的便有些不同了,他虽一年只回京一次,可对自家妹妹在帝京的名声却是多有了解。 在她看来,自家妹妹过得开心便,那些个规矩名声不过是束缚手脚的东西,自然不必在意。 这才一年不见,这妹妹不仅便的文静了许多,如今连同规矩都学的这般好了? 沈忠话音才落,君离忧便立马上前,给面前的人行一礼道:“小侄,见过大伯,从前便听闻大伯威名,敬仰已久。” 沈承远看着眼前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心底生出丝丝暖意。 他还记得自己那妹妹刚刚出生的,小小软软的一个。那时候他已记事,母亲整日同他说日后好保护好妹妹。 他也一次次拍着胸脯保证,日后会好好照顾妹妹。 可是,一转眼,这人便丢了,母亲因此大病不起,转眼就没了。 那时候他不止一次自责,自己没有尽到哥哥的职责,没有将自己那个小小软软的妹妹保护好。 如今看着眼前的少年,沈承远心底蓦的涌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着眼前的少年,连声道:“好!回来就好,回家就好!” 沈睿连忙上前朝着君离忧开口道:“阿忧,我是沈睿,是府里的长子,你日后唤我大哥便可。” 他说着不由得挑挑眉表情得意,似乎对大哥这个身份,颇为满意。 十分自来熟的搂过君离忧的肩头,拍了拍,蹙眉道:“你这身子骨也太瘦弱了些,日后可得跟着大哥好好练练身手,我沈家的儿郎可不是当个文弱书生。” 沈忠哈哈一笑,满脸自豪道:“这你可就小看阿忧了,你别看他瘦弱,当日九冬宴可是一人挑了整个帝京的勋贵弟子的!尤其那一手箭术,恐怕你也得甘拜下风。” 沈睿闻言眼神一亮,他素来是个好战的性子,此时听沈忠这么一说,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知子莫若父,沈承远不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徒手就是一巴掌!板着脸呵斥道:“少打你弟弟的主意!”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面上满是欣慰道:“不愧是我沈家的儿郎!” 沈睿被戳破了念想,想起祖父方才的话,看向一侧面上含笑的沈煜宁,疑惑道:“妹妹年后要去宁燕吗?” 沈煜宁面色柔和,微微点头。 沈承远眉头微拧,朝着沈忠道:“父亲,我回京的消息想来此时,也该传进宫了,我便先带着阿睿进宫面圣去。” 第九十章 年前 () 九冬宴一过,马上便迎来了帝京另一大盛事新年。 整个帝京,家家户户皆是张灯结彩,门外贴起大红的对联。 百姓喜气洋洋,前往庙里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 沈家二房的一众人也在几日前赶了回来,整个将军府一改往日的冷静,可谓热闹至极。 自沈承远一众人回来,老太太面上的笑意,就一直没有断过。 锦绣院里。 丫鬟们忙进忙出,里里外外将整个院子收拾的焕然一新。 屋内,巧颜正在替沈煜宁收拾着行李。 这年关一过,自家姑娘便要随着使臣前往宁燕了。 “这眼看着年后不久,姑娘就要及笄了,如今前去宁燕,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及笄前回来。” 巧颜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小声嘀咕着。 “这宁燕的王城离北靖,也不过就四五天的路程,姑娘此番前去不过是恭祝那宁燕的新帝登基,应是很快便能回来了。”清秋接嘴道。 沈煜宁伏在案前,将手中的莫衍送回来的书信燃尽,提笔不知道在写着些什么。 片刻后,她手下一顿,将书信密封好,朝着一旁窃窃私语的丫鬟,开口唤道:“清秋。” 清秋连忙上前接过沈煜宁手中的书信,正要出门,便听见小姑娘声音再度想起:“送完书信,去将莫叔接来府中。” 这莫衍在宁燕替她办事,连过年都无法回来与家人团聚,她在北靖自是要照看好他的家人。 清秋点头应下,退出屋去。 沈煜宁拿了一卷书开始翻看,心底却是思索着此番前往宁燕的计划。 除了那些新起的势力,宁燕朝堂上,还有一股她能利用的势力,那便是离国曾经的臣子。 凤卿岩不是个小气之人,他有本事,有胆识,同时也极为自负。 新朝初期,且不论他要安抚朝臣,便是顾及着天下的悠悠众口,他也断然不会将离国那众多臣子清洗一空。 除了需要极个别几个,杀鸡儆猴,其余那些个离国的大臣即便不受重视,目前至少是能安然呆在朝堂之上的。 屋外脚步声渐起,沈煜宁思绪一顿,抬头看向房门口。 “妹妹…….”人未到,声先到。 沈煜宁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起身,迎了出去。 沈睿见她穿的素净,微微皱着眉,不满道:“这大过年,你怎的也不穿的喜庆些。” 沈煜宁并未回答,转而开口问道:“大哥怎的来了。” “阿忧还是头一次在帝京过年,二弟他们也回了京,我们打算一同上街,买些年货炮竹,特来问问你,可要一同前去。”沈睿含笑道。 沈煜宁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那便走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她倒不是喜欢热闹。 只是,不管是她还是小十都是同头一次,同北靖的亲人一起过年,这样有意义的事情,她自是不愿错过。 许是先前听到沈睿的抱怨,巧颜特意取了件火红的狐裘大氅出来给她披上。 待沈煜宁和沈睿达到大门口时,远远便看见等在门口的一行人。 除了君离忧还有二房的嫡子沈羡,四姑娘沈煜馨和五姑娘沈煜萱。 见到她来,沈煜萱的眼眸亮了亮,朝着她甜甜的喊了声:“大姐姐。” 沈煜馨和沈羡也紧随其后,朝着两人行一礼,唤了声:“大哥,大姐姐。” 沈羡同君离忧年纪相仿,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锦衣,生的也算仪表堂堂。 沈煜馨如今已有十三,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荷叶裙,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年纪虽小,却已出落的楚楚动人。 沈煜宁朝着几人微微颔首,依次开口唤道:“二弟,四妹妹,五妹妹。” 她声音轻柔,表情温和,沈煜萱的眼睛里,光彩莫名,连忙朝着她夸奖道:“大姐姐,今日真漂亮。” 沈睿哈哈一笑,点点她的头,打趣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甜的紧,怎的不夸夸你大哥哥呀。” 沈煜萱眼神不离沈煜宁,只斜着眼看了沈睿一眼,敷衍道:“大哥哥也帅气!” 小丫头不过十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眼睛圆圆的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鬼机灵。 沈煜宁笑着朝她招招手,小姑娘眼神一亮,连忙甩开自家四姐的手朝着她跑过去。 沈煜萱素来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此时见她对沈煜宁热情的有些莫名,沈羡眼里露出几分怪异,与一旁的沈煜馨对视一眼。 沈煜萱却是不管自家哥姐如何想,她如今被沈煜宁牵着手,只觉得今年过年真是太幸福了。 她常年跟着父亲在外任职,一年只回京一次,跟府中众人也谈不上亲近,可有一事她却是记得清楚。 那一年她才八岁,随着娘亲出府,自己一个人呆在马车里无聊,便掀了帘子往外看。 正巧看见有个狗仗人势的奴仆欺负一个模样丑陋的老乞。 那老乞颇为可怜,周围围观众人众多,指指点点,却是没有一人敢上前劝阻。 就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大姐姐就甩着鞭子如同女侠一般出现行侠仗义。 那鞭子舞的虎虎生风,给幼小的沈煜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只是这个事情,经过那柔柔弱弱的三姐姐,哭哭啼啼的朝着祖母一说。 这个行侠仗义的大姐姐回府之后便因当街打人被罚跪了祠堂。 她有心替她说话,但奈何人微言轻,经过那三姐姐一番帮衬越发的惹得祖母生气。 许是因为跟祖母不对付,这姐姐向来对她们姐妹也不甚热络,反倒与那有些讨厌的三姐姐颇为亲近。 此番她又帮了倒忙,以至于往后的时间里,她都没好敢同这个姐姐亲近亲近。 但是今年回来却是有些不大一样,祖母变得喜欢这姐姐了,这姐姐看她们的眼里也不似从前那般疏离。 沈煜萱目光崇拜的眼前的人,又开口唤了声:“大姐姐。” 沈煜宁被她眼底那莫名的光芒看的有些发毛。 伸手捏捏她的脸,好笑道:“五妹妹想要什么,一会大姐姐给你买。” 沈煜萱眼底光芒更甚,朝着她连连点头。 果然不一样了,如今的大姐姐还要给她送礼物,真是好幸福啊! 沈煜馨和沈羡皆是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家那个嘴咧到耳根小妹。 是她们从前没给她买过东西么? 第九十一章 大年 () 许是因着过年,众人面上皆满是欢喜,便是寒冬,也少生出几分暖意来。 锦绣院。 一大早,清秋便喜气洋洋的拿着从门外收到的贺帖进来。 “姑娘,是叶小姐和陆小姐送来的贺帖。”她说话间已将帖子递给沈煜宁。 沈煜宁伸手接过,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拿起一旁的几案上早早准备好的贺帖,递给清秋。 这是北靖历年大年的习俗,在大年这一日,交好的闺中好友会特意送来帖子祝贺。 沈煜宁自是一早便准备好了两人的贺帖,只是没想到,这帖子还未送出去就先收到了两人送来的。 她将那用密封的精致的信封小心拆开,取出里面梅花笺纸裁成的贺卡。 两人的祝福语大同小异,结尾处都不约而同对她将要前往宁燕的事,进行了叮嘱。 不管前世今生,这还是她头一次收到来自朋友的祝福和挂念。 小姑娘嘴角含笑,小心的将那两封贺帖收好,朝着一侧的巧颜道:“走吧,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 原本,按着规矩,大年这一天,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带着家眷,进宫与帝王一同守岁的。 但是因着北靖的年关与九冬宴隔的近,先皇考虑到年关才能回京与家人团聚的臣子,便免了进宫守岁的规矩。 所以,大臣们在这一天,只需参加完宫里的祭天,便可以自行回家与家人相守过年。 沈忠虽没了官职,但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举重若轻的。 况且如今他还有爵位在身,所以一大早,便带着沈承远,沈承文和沈睿一众有官职的人进了宫。 沈羡和君离忧两人无官职在身,自然不需要进宫,一早去荣安堂给老太太请了安,君离忧便被沈羡拖出门游玩去了。 对这个刚认回来的表哥,沈家二房几个孩子都表现出亲近之意。 没有了林姨娘和沈煜清作妖,将军府整个氛围焕然一新,随处透露着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这个年,算得上是将军府这十多年来最为团圆的一次,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荣安堂里 丫鬟们一早便将剪好的窗花贴起,整个室内的布置焕然一新,端得是一片喜气洋洋。 沈羡和君离忧前脚刚离开,二房的主母便带着两个女儿来了老太太屋里请安。 二房的媳妇常氏,乃是老太太远房的侄女。 看到已经候在荣安堂的沈煜清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老太太原本对着沈煜清那不咸不淡的脸,在看见进来这两个孙女进来后便立马喜笑颜开。 她一手搂着沈煜萱,一面侧过头与自家儿媳妇说着话。 面上慈爱一片,丝毫不见先前的冷淡。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丫鬟话音才落,沈煜宁便挑了帘子进来。 “见过祖母,二婶。”小姑娘规规矩矩的给长辈行礼。 老太太笑容满面的招呼她起身,沈煜清几个小辈连忙起身行礼。 沈煜宁颔首还礼,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道:“都怪我贪睡,起的晚了,竟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实在该罚。” 小姑娘态度落落大方,这般娇俏撒娇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是带了几分端庄。 常氏从前与这个侄女接触并不多,也不甚了解。 往年她们回府,因着老太太不喜,她也不曾过多的在这个侄女身上浪费心神。 只知道是个声名狼藉,不得长辈喜爱的小姑娘,可今年回来却似乎不一样了。 且不说老太太的态度,便是下人们的态度也然不似从前了。 这几日下来,她没少这听闻这小姑娘近期的传言,得了九冬宴的头筹不说,还被封了郡主。 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端庄大方的大房嫡女,面上露出几分好奇。 她笑容和煦的将沈煜宁拉到一侧的凳子上坐下,笑道:“不晚,我们也才刚到,要说早呀,还是煜清来的最早。” “三妹妹素来有心。”小姑娘语气轻柔,好似当真在夸赞自家妹妹。 沈煜清面上僵了僵,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今林姨娘已经被遣送到了庄子上不知死活,她要想日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只能费尽心机的讨好这老太太。 “大姐姐。”沈煜萱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朝着沈煜宁贴去。 沈煜宁摸摸她的头,朝着老太太开口说出前来的目的:“祖母,今日便是三十了,我想去庄子上看看林姨娘。” 老太太面上笑意一收,不悦道:“那等毒妇,有什么好看的!” 老太太对林姨娘当真是恨极,这么些年,她一直觉得林氏是个懂事的。 念着林家的地位,她也不曾拿她当妾室看,对她也算不错,不然也不会将管家的权利交在她手中。 没曾想,竟是个蠢透了的,不知感恩还不懂满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依着林氏这些年在府里的威望和家室,这成为平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她到好,心思狭隘又狠毒连个嫡女都容不下,背着自己将这府里搞得乌烟瘴气,平白连累了这府里的名声。 若非临近年关不宜见血,她如何还能容忍这林氏活到现在! 常氏见状也连忙开口劝道:“是啊,煜宁,这大过年的,没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关于林氏的事,早便在这府中传开了,常氏自然也有所耳闻。 一面震惊林氏的狠毒,一面对这个侄女也生出几分同情来。 沈煜清面无表情,似乎老太太口中的毒妇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宁燕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临走前,我也有些事想问问林姨娘。” 小姑娘说着眼底已经乏起些泪花,朝着老太太深深拜了拜:“还望祖母成。” 老太太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这沈煜宁过去对林氏是个什么态度,她比谁都清楚。 如今虽已撕开了林氏的真面目,但到底是意难平吧。 半响,她悠悠叹口气,朝着小姑娘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早去早回!” “多谢祖母。”沈煜宁恭敬应下。 沈煜清眼神亮了亮,看着眼前的沈老太太,几次欲言又止,终没有开口。 沈老太太会准许沈煜宁去看林姨娘,却是会准她一道去。 便是去了,她又能如何呢?平白惹了老太太不喜罢了。 第九十二章 秘密 () 西山的庄子上。 寒风肆虐的吹着,似乎冷进了骨缝。 沈煜宁到来之时,几个看守庄子的婆子正在屋里烧着柴火取暖。 沈煜宁道明了来意,便在婆子的带领下朝着关押林姨娘的屋子走去。 这一路上那婆子心里都踹踹不安,这林氏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被送到此处她们不得而知。 可那日夜里见到送她过来那仗势,也能猜出几分。 这人定是犯了不得了的大错,才能劳动那些个侍卫亲自押送。 在几个婆子看来,主子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这林氏定是没有再出头的机会了。 所以自林氏被送来,她们可没有一天是让她好过的,这庄子上的脏活累活交由她一人去干。 这些婆子都是从前犯了错被罚道此地的,整日呆在这庄子上挨饿受冻,心里早就扭曲了。 看见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落了难不免要踩上一踩,才觉得心里舒坦。 婆子思绪起伏间,一众人已是到达了目的地。 这屋子在庄子最为阴冷的角落里,似乎是个死角,隔绝了阳光。 还未到屋子便能感受到那屋里的阴冷潮湿。 沈煜宁停住脚,朝着清秋几人道:“你们在此等我。” 她话落,抬脚便朝着那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的屋子走去。 分明是大白天,这屋里却是灰暗一片,别说油灯,便是烛火的影子也不得见。 屋里没有床榻,只在角落铺着稻草,上头有一床脏兮兮的棉被。 屋子四处漏风,寒风呼呼的灌进来,躺在稻草上的人瑟缩成一团。 将那冷硬如铁的棉被紧紧裹在身上。 听到开门声,棉被中的人不曾回头,虚弱道:“今日的猪粪我已经收拾干净了。” 她声音沙哑的似老妪,丝毫没有从前的温柔动听,伴随着那呼啸着的寒风,显得有几分诡异。 沈煜宁静静的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姨娘看来适应的不错。” 裹在棉被中的人身子一僵,似乎连呼吸都猝然停止,她蓦的坐起身子,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咬牙道:“沈煜宁!” 她眼底的恨意涌现,挣扎着起身向眼前的人扑过来。 沈煜宁脚步轻移,林姨娘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 “姨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姑娘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语气平淡。 林姨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半响才冷静下来。 她缓缓抬头看向来人,阴森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如今也看到了,可满意了?” “满意?”沈煜宁冷笑一声,语气讥讽:“善恶终有报,姨娘会落得如今的田地,皆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姨娘仇视的盯着她,冷笑一声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大小姐能够赌上名声与我周旋,果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什么怪力乱神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她素来不信鬼神。 冷静下来她也想了很多,眼前这人怕是一早就在拿她当猴耍吧。 “父亲回来了。”沈煜宁不打算与她浪费时间,直接单刀直入。 林姨娘一怔,面上露出几分嘲弄之意来,冷笑道:“大小姐此番,是来宣布我的死期么?” 沈煜宁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半响,笃定道:“沈煜清果然不是沈家的孩子!” 从林姨娘方才的反应看来,她对沈承远并未太多感情。 既非爱慕,却舍去尚书府小姐的身份不要,非要入府当个妾氏,那便只可能是有不得已要急着出嫁的理由。 沈煜宁从来不信酒后乱性这种说法,这几日她也仔细留意过沈承远。 他不是那般容易就被人算计的蠢货,除非完失去了意识…… 林姨娘瞳孔猛的一缩,对上沈煜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故作镇定道:“沈煜宁,你好狠毒的心思,你为了害煜清居然连将军的名声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若说刚才只是猜测,那如今沈煜宁几乎笃定。 她神色淡淡,朝着张牙舞抓的林姨娘,再度开口:“真相如何,我想父亲定是十分想知道的。” 她话落也不再看眼前的人,转身便要离去。 林姨娘紧盯着她的背影疯狂的咒骂道:“沈煜宁!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小姑娘任由她如何咒骂都充耳不闻,她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走到屋门口。 在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木门时,林姨娘终于忍不住,惶恐道:“求大小姐放清儿一条生路……” 她在身后,将头磕的砰砰作响,血水混血泥土将沾在脑门上的稻草染红。 她不能赌,也不敢赌! 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容许血脉混淆之事,更何况是功名显赫的将军府。 依着沈家人的性子,便是对她再恼怒,沈煜清安分守己,念着血缘亲情,也不会为难与她。 可若一旦被人查出煜清不是将军府的骨肉… 沈煜宁终是停下脚步,她逆光而立,屋里本就灰暗,如此一来更是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再度掩上房门,她一步一步朝着林姨娘走来,仿若地狱爬出的恶鬼。 “姨娘到底是什么人呢?”小姑娘站定在她身前,悠悠开口问道。 林姨娘抬头看向她,呆愣愣道:“我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姨娘在成为尚书府的小姐前,是什么人呢?” 沈煜宁的声音好似从深渊传来,带着无尽的冷意。 林姨娘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脏都要为之一停。 这个人,她到底知道什么?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沈煜名眸光幽深,林茂才和林姨娘这对父女的态度实在诡异。 那日在府中的表现,看上去像是父女情深的戏码。 但看在她眼中,倒更像是一桩交易,亦或者是林姨娘在威胁林茂才。 “林家的小姐,当年不是走丢了,姨娘顶着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是为了遮掩什么样的秘密呢?”沈煜宁居高临下的俯视眼前的人。 她不等林姨娘开口,继续道:“让我想想,十五年前,燕国被离国所灭,姨娘被父亲所救。 “一路上都是孤女的身份,回了帝京摇身一变成了尚书府死去的小姐。还真是十分怪异呢。” 她语气轻柔,听在林姨娘耳中却是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小姑娘分明面浅笑嫣然,那眸中却是煞气逼人。 她说:“姨娘是燕国人吧……” 第九十三章 启程(上架求首订) () 这大年三十才过,整个帝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街道上舞龙舞狮的队伍随处可见,好不繁华热闹。 将军府大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头一辆乃是黑楠木车身,车身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巧夺天工。 马车的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显得大气又华贵。 后面那辆虽算不得华丽,却也不显寒碜,清秋指挥着下人们,将一早准备好的物什搬上后一辆马车。 府里的主子聚齐大门口,引得过路的百姓纷纷侧目而视。 “阿睿,要照顾好煜宁,莫要让她受了委屈!”沈忠语气严肃,朝着不远处的沈睿叮嘱道。 沈睿将牵着的马交由一侧的随从,便阔步向着众人走来。 “倘若煜宁…….” 沈承远的话还未说完,沈睿便连忙接口道:“是!父亲,倘若妹妹受了半点伤害,那待我回来,军法处置!” 沈承远伸手重重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得记好了,若说煜宁受了半点委屈,仔细着你的皮!” 沈睿忙不迭矢的点点头,朝着一众人笑道:“祖父,祖母,父亲,你们便放心吧,有我人称赤龙小将在,保证不让妹妹让半根汗毛。” 他语气自恋,面上却是正经一片。 自古虎父无犬子,沈睿自幼便跟着沈承远呆在边塞军营中,可以说是沈承远一手调教出来的。 他自然清楚自家儿子的本事的,不论身手,胆识,亦或是心性,皆是出色之辈。 否则,当日,他也不会才听闻沈煜宁要随着使臣前往宁燕,便立马带了沈睿进宫面圣,求了恩典让沈睿同往。 沈煜宁看着沈睿那臭屁的模样,微微牵起些嘴角。 真好,这般被人记挂着,疼爱着的感觉,真好。 她轻笑一声,朝着众人开口道:“祖父,你们莫要担心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功夫傍身的,寻常人奈何不得我。” 沈老太太闻言若有所思,这府里是最为反对沈煜宁学功夫的便是她。 此时听她这般说,心底竟是生出几分庆幸来。 好在她过去不听教诲,学了些拳脚功夫,如今自己离家出门,也好歹算有了几分自保能力。 她这般想着便将目光投向一侧红着眼眶的两个孙女,是不是也该让她们学些功夫防身才好? 沈煜萱和沈煜馨自然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此时两个都还沉浸在这离别的气氛里。 沈煜馨还好,她同沈煜宁并不熟稔,此时也不过是被气氛所感染,沈煜萱却是当真伤心极了。 好容易才跟这个大姐姐亲近了些,还没等她高兴,这人就要出远门了。 “煜宁……”不远处传来叶之筱的声音。 沈煜宁转过头去,便看见叶之筱,叶之尧和陆千宜三人朝着这边急步而来。 “还好还好……”叶之筱喘着粗气,连声道:“好在赶上了。” 沈煜宁看向来人神色微暖,不仅有家人,她还有好友。 ………… 话别的话还未说完,清秋便已将那车物什,安置妥当。 朝着她走来,低声道:“姑娘,可以启程了。” “大姐姐,你去了宁燕,什么时候回来呀。”沈煜萱闻言,死死拽着沈煜宁的衣角不放。眼底的泪水要掉不掉。 沈承文连忙上前,将她抱起,劝道:“萱萱乖,让大姐姐早些赶路,才能早些回来。 “爹爹再过不久就能调回帝京了,咱们以后都留在帝京了,等大姐姐回来你就可以天天找大姐姐玩了。” 沈煜萱虽心底不舍,但到底懂事,红着眼,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委屈道:“大姐姐可得给我带礼物才行。” 沈煜宁笑着拍拍她的头,承若道:“那自然,听闻宁燕有一种能捏成人模样的糖人,届时大姐姐给阿萱带回来。” 人群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君离忧,闻言猛地看向她,满目震惊。 不等他开口,小姑娘便朝着他道:“阿忧,要听祖父的话,好好在北靖,等我回来!” 沈煜萱将头搁在自家父亲的肩膀上,吸吸鼻子朝着他道:“表哥是不是也舍不得大姐姐?” 小姑娘说着,再也忍不住,开始掉起了金豆子。 常氏见状连忙将她接过去,抱到一侧低声安抚。 少年低垂着眼眸掩住眸中的惊色,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那糖人不是宁燕特有,却是他姐姐过去从宫外回来常给他带的。 离别总是忧愁的,沈煜萱哭的伤心,连带着老太太几人也眼眶乏红。 叶之筱吸吸鼻子,将袖中的锦囊塞进沈煜宁手中。 “这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锦囊打开。 叶之筱见状,略微狭促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连忙将沈煜宁的动作制止,开口道:“等你上了马车再看……” 这是她大哥未出门时交给她的,许是表明心迹用的? 若是现在看了,又方面被拒绝了,那她大哥也太惨了些。 叶之筱面上的同情实在太过露骨。 先前一言不发的叶之尧。略微无奈的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低声开口道:“是宁燕的一些消息,或许你能用上。” “谢了……”沈煜宁珍重的将锦囊收好。 叶之尧面上又挂上了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不在意道:“行了行了,别给小爷整这套。” “妹妹,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不等众人再说什么,沈睿便率先开口,将这离别的忧愁打断。 他翻身上马,朝着将军府一众人摆摆手道:“放心吧,我定会护好妹妹的,断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沈煜萱从自家娘亲怀里抬起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道:“大姐姐要早些回来。萱萱在家里等你。” 沈煜宁拜别好友,朝着沈忠等人福了福身,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照顾好自己!”沈承远看着渐渐走远的女儿,终是忍不住,连生叮嘱:“早些回来。” 沈睿翻翻白眼,自家爹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沈煜宁回头,朝着他高声道:“我知道的父亲,你们快些进去吧。” 她话落便不再看众人,一股脑钻进了马车里。 沈睿朝着众人摆摆手,大声呵道:“启程。” 沈煜清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眼底露出几分狠毒之色。 若是沈煜宁能死在宁燕就好了。 第九十四章 活着(上架求首订,四更奉上) () 城外十里亭。 冉子骥摇着手中的折扇,看了看不远处打头骑马而来的沈睿。 朝着一旁的长孙景淮,打趣道:“唉,快看,那说不准便是你日后的大舅子了。” 这些日子他可算是打听清楚了,那日竹林里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沈家那丫头。 眼前这人前些日子可还特意前往将军府替那小姑娘撑腰来着。 这可不是长孙景淮往日能做出的事。 长孙景淮侧目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果真是想念云中了。” 冉子骥面上笑意一顿,努努嘴,转而道:“沈家对这个嫡女可谓是疼爱有加,就是不知道这沈睿知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本事!” 他说话间,将军府家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参见太子殿下。”兄妹两规规矩矩的行一礼。 见长孙景淮摆摆手,这才站直了身子。 “煜宁来迟,让诸位久等,实在抱歉。”小姑娘说着又朝着身侧的几人微微欠欠身。 除去长孙景淮和冉子骥,此去宁燕的使臣还有礼部的王大人,和左侍郎邓大人。 见她这般客气,两人也不托大,连忙朝着她抱抱拳,回礼道:“郡主言重了,我等也才刚到!” 不管心底是何想法,这郡主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越不过去的。 沈煜宁微微颔首,沈睿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面容正经的与两位大人寒碜着。 人已聚齐,众人整装代征,正要出发时,却是听见不远处马蹄踢踏而来。 “等一下!”少年的声音从后传来。 沈煜宁眸光微动,转过身去,看着策马而来的人。 “九哥,我想同郡主说几句话!”君离忧朝着长孙景淮抱抱拳开口道。 长孙景淮,挑挑眉,看向神色平静的沈煜宁。 沈煜宁朝着在场几人行一礼,歉意道:“劳烦各位大人,再稍等片刻。” 她话落,便朝着不远处的凉亭内走去。 亭子内,两人静默无言。 清风撩起沈煜宁乌黑的长发,她深吸口气,袖中的手紧了紧,朝着眼前的少年道:“你…….”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话音未落,君离忧便猝然开口。 沈煜宁闭闭眼,终是躲不过的,此去宁燕不知是何光景,北靖还有个尚书府……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神色认真,半响终是开口,一字一顿道:“小十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么?” 若非心底有了答案,又怎会此时策马而来。 君离忧鼻尖一酸,眼泪再控制不住,猝然落下。 他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死死攥着拳头,身颤抖的厉害。 虽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答案,却依旧让人心潮澎湃。 眼前的人,这人,是他姐姐啊!是他死而复生的姐姐啊! 尽管这事实在匪夷所思,但此时他心底却是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活着就好!不管是已什么身份,什么模样,活着就好! 半响,少年终是哽咽出声:“姐…….” 这一声姐,似乎用尽了他身的力气。 跨越前世今生,他终于又一次见到那个自己以为这一生都无缘相见的姐姐! 沈煜宁眼眶乏红,她伸手,如同小时候一般摸摸他的头道:“小十,长大了。” 眼前的少年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她抱住,伏在她肩头呜咽出声。 沈煜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哽咽道:“是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父皇,对不起离国千万百姓和将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少年将头伏在她肩头,不住的摇着头。 怎么会是她的错呢,云京墨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即便没有驸马的身份,他起兵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偏偏这人恶心的紧,不仅将自己的姐姐利用的彻底,临了,还要让自己的姐姐背负起这些莫名的罪名。 如今还要做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他的姐姐才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人啊。 国破家亡,遇人不淑,一腔真心皆是喂了狗。 很苦吧,他的姐姐,即便重活一世也很苦吧…… …………………… 沈睿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目光一凛,错身错将面前几人的视线隔绝。 长孙景淮剑眉挑起,朝着一侧的几个大臣道:“各位大人还是回马车里候着吧。” 三人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反驳,转身进了马车。 清秋见状微微松了口气,这到底不是亲兄妹,这般姿态若是被人瞧了去,难免落人口舌。 凉亭中,君离忧情绪稍稍平定下来些。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眼底满是依恋,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再次找到了自己的灯塔。 “好好在北靖,等我回来。”沈煜宁看一眼不远处的众人,朝着他道。 他猛地摇头,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姐姐再次只身一人再去面对那令人恶心的人,回到那曾经的埋骨之地。 “姐…….” “小十,你如今是沈家的人。你该知道,若你出现在宁燕是个什么结果。”少年未说出口的话便被这般堵在喉间。 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不断的摇着头,他还有好些疑惑还未曾问出口,有好多话想同眼前的人说。 那种被人安排好退路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那种一人独活的孤寂,几乎要将人逼疯。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眼前的人独自回去面对那个人。 “我如今是北靖的郡主,小十,我已经不是明和了,你懂么?” “不,不管是不是明和,你都是我姐!姐,我跟你一同回去,那个人!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少年不管不顾。 这般任性又无理的小十,真是久违了呢。 沈煜宁面上露出几分宠溺,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君离忧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半响终是垂下头,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沈煜宁看着他,目光柔和,轻声道:“护好沈家,等我回来,这些人的账,我们慢慢收…….” 她话落,不再看眼前的人,转身朝着亭子外面走去。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马蹄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凉亭内,君离忧看着渐渐走远的车队。眼神渐渐坚定一片。 第九十五章 抵达宁燕(上架求首订,五更奉上) () 此番前往宁燕,沈煜宁只带了巧颜和清秋两个丫鬟。 许是因着是头一次出远门,过了那离别的伤感之后,巧颜便开始激动起来。 一路上不时挑开马车帘子,打量着外头变化莫测的景色。 遇惊奇的便惊呼出声,连忙招呼着清秋一起看。 这马车赶得很快,时间也飞速流逝,离京的时候还是清晨,这一眨眼便接近日落。 冬日的傍晚昏沉沉的,沈煜宁倚在软垫上假寐,感受着渐渐放缓下来的马车,缓缓睁开眼。 “郡主,天色已晚,还请郡主移步歇息,明日一早再启程。” 外面侍卫的声音传来,沈煜宁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沈睿正在路边喂着马,见她下来连忙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侧的随从。 阔步上前打量着一番,询问道:“妹妹可有不适?” “并未。”沈煜宁朝着他笑笑:“我好歹也随莫叔习武多年,大哥不必忧心。” 进了客栈,只简单的用了些晚饭,沈煜宁便带着丫鬟回了房间。 这客栈简陋,似乎少有人入住,刚一推开房门,屋里飞扬的尘土便扑面而来。 那被子似乎都有些发霉了。 这一路都是荒山,如今能遇到客栈已是难得,众人自然也不会过多挑剔。 好在清秋和巧颜早有准备,迅速将屋子收拾好,又将马车里带着的棉被拿出,点了熏香这才离去。 许是这一路劳累,沈煜宁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沉寂的夜,月色清凉。 客栈里大堂露出一点昏暗的灯光,透过那半透明的窗户纸,还能隐约看见坐在柜台旁打瞌睡的店小二。 明月高高挂起,客栈院落中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声,给这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沉重。 灰暗的房间里,小姑娘沉稳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已经陷入了梦中,睡的极沉。 银光一闪而过,小姑娘猛地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一丝睡意也无。 她猝然出手,没有片刻犹豫,袖中的匕首朝着来人的心脏直去。 那人黑布掩年,只露出一双狠戾的眸子。 似乎没料到她居然醒着,虽避开了心脏,却是被锋利的匕首划破胳膊。 沈煜宁下手丝毫没有手软,那匕首锋利无比,几乎要穿透骨头。 鲜血涌溅,洒在床上新铺的被褥上,在月色下如同绽放出朵朵红梅。 那蒙面之人深深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没有丝毫犹豫,也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势便朝着窗户外翻去。 这番打斗并未发出太大声响,随着那人离去,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窗户还在轻微摇曳,预示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沈煜宁面上平静,朝着外头冷声道:“太子殿下要看到几时?” “呵。”少年慵懒的嗓音从窗再传来。 他挑挑眉,翻身进入房间,带进一室清凉的月光。 沈煜宁心底微微松口气,既然长孙景淮出现在此,那想来那人也定是逃不掉的。 果然,没一会便见廖阳翻身进来:“是死士,追上时,已服毒身亡。” 长孙景淮微微颔首,廖阳面无表情,又退出房中。 少年倚在窗边,看着眼前的神色平静的小姑娘轻笑一声,道:“你倒是警觉。” 他语气莫名,也不知是再说对那黑衣人警觉,还是对他在窗外警觉。 “得罪的人多了,自然是要警觉些的。”小姑娘不急不缓。 她并非警觉,只是靠着惊人的鼻子,闻见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罢了。 “你与阿忧倒是相处的不错。”他一字一顿,神色莫名。 那被推开的窗户还敞开着,有风拂过,少年黑发飞扬。 “这似乎与太子殿下无关。”沈煜宁看着眼前姿容无双的人,微微皱眉。 窗边的人眼底笑意敛去,冷意渐生,他猛地朝着沈煜宁凑近几分。 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语气带着丝丝威胁:“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君离忧,你不能动!” 人是他带回帝京的,既已经承若了别人,那自然是要护好的。 他本就生的英俊不凡,那精致的眉眼,在月光下更显出几丝朦胧之感。 沈煜宁听着他语气中的维护之意,眼神微微暖了些。 不管怎样,能维护小十,那便不是敌人。 她定定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转而道:“若我没有猜错,那死士是林家的。” 长孙景淮眉头一挑,将那慵懒的身子身子站直了些。 他深深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眸中意味难平,飞身掠了出去。 …………………….. 次日一早,清秋和巧颜才刚进来便看到端坐在桌子一侧的人。 清秋正要去收拾行李,便听见小姑娘开口道:“不用收拾了,走吧。” 她话落,便率朝着楼下走去。 两个丫鬟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曾多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养成了习惯,对于沈煜宁的命令只有服从。 主仆三人到楼下的大堂时,王大人和吴大人几人已经在大堂了。 沈睿见着她下来,连忙招呼着小二上了些简单的早膳。 昨夜的刺杀,似乎没有激起半分涟漪,除了沈煜宁和长孙景淮的人,再无旁人得知。 自那一晚的刺杀失手之后,便在没有任何刺杀之事发生。 一路风平浪静,几日之后,一众人顺利抵达宁燕境内。 看着眼前渐渐熟悉的景色,感受着越来越温暖的气候,沈煜宁一日比一日沉默。 这几日马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便是连一向心思大条的巧颜也觉出不对。 此时看着眼前又陷入了沉思的沈煜宁,清秋略微担忧的询问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这一路舟车劳顿,自家姑娘又大病初愈,莫不是身子骨吃不消? 沈煜宁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无碍,只是想家了。” 两个丫鬟闻言眼中也涌出几分思念来。 姑娘头一次离家,想家也是正常的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减缓了速度,渐渐停滞不动。 “宁燕礼部尚书,恭迎北靖太子殿下,各位使臣到来。”外头,和煦的男声传来。 原本闭着眼眸的小姑娘,攸然睁眼,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有风吹过,掀起未遮严的车帘,露出前方庄严而古朴的城墙。 小姑娘眼底蓦的涌出些许泪意。 回来了!她明和,回来了! 跨越生死,她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六章 酒香 () 宁燕王城,青山围绕,绿树鸣蝉,分明是冬季,却是温暖如春,有风拂过,带着些许花香。 整个皇城被山水环绕,山清水秀,气候宜人,黄鹂鸣啼,绿水碧波,当真算得上的人间天堂。 驿站后院的凉亭里,沈煜宁倚靠在那漆黑的大柱之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挑线留仙裙,外披素白殷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纱衫。 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似仙似灵。 黑的柱,白的裙,对比强烈,灼热眼球。 此时她微微仰着头,将目光落在皇城的方向,神色莫名。 那是她的出身之地,亦是她的埋骨之地。 亡国的景象似乎还历历在目,那皇宫之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似乎就在脚下。 她拿起一手拎着小巧的酒壶,一手拿起手边青铜杯。 流水声传出,酒香四溢,那透明的液体,顺着小巧的青铜杯的四周缓缓流出。 ………….. 不远处的阁楼内,冉子骥站在窗边,将凉亭中少女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转头看了看身侧倚在窗边的人,疑惑道:“这沈家丫头莫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长孙景淮闻言,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一个。 冉子骥没有得到回应,微微蹙眉,继续道:“老九,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长孙景淮仿若一尊雕像,神色冷漠,对他的话丝毫不理财。 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凉亭内倒酒的少女身上。 少女手中不停,任由那酒水顺着杯沿缓缓流下。 直到那壶中酒水流尽,小姑娘看着手中盛满酒水的青铜杯神色怔然。 半响,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是喝的急,她猛地咳嗽几声,眼底乏起几丝泪意。 “姑娘。”清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煜宁转过身去,双颊微微染上些绯红之色,眼里却是清明一片。 她看向清秋手中的包袱,这里面是准备好的烧纸和祭品,她微微点点头,伸手接过。 打发了丫鬟,便只身一人,朝着驿站的马厮走去。 马厮里,沈睿在百无聊赖的喂着他的坐骑。 见沈煜宁牵了马出来,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妹妹要去哪?” 他说着便朝着沈煜宁走来,离得近了,面上露出几分惊疑之色:“妹妹喝酒了?” “嗯。”小姑娘面上热意还未散,朝他笑道:“西街的桃花酿甚是有名,口感细腻,醇馥幽郁,大哥可以去尝一尝。” 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小姑娘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东街的米酒也不错,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不断…….” 沈睿眉头微微蹙起,听她这话,倒像是对酒水颇有研究。 只是,自家妹妹什么时候还成了个酒鬼了。 “女孩子家,怎可随意饮酒。” 沈睿绷着个脸,到底是做大哥的。该有的威严自然要有。 沈煜宁丝毫不怕,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继续道:“大哥都不喜欢么?那门口出去的小巷角,有家酒肆,专门酿制烈酒,号称,多有英雄,一杯倒。” 闻着她身上浓醇的酒香,听着她这般形容,沈睿肚中的酒虫也被勾起。 他再绷不住,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当真一杯倒?不是唬人的吧。” “当真一杯倒。”沈煜宁轻笑一声,翻身上马,朝着他道:“大哥若是不信尽可去试上一试。” “妹妹这是要去哪?”沈睿见她上了马,也没心思问酒的事了。 这小姑娘看着眼神清明,可到底喝了多少他也不得而知。 异国他乡的,这般情况,可不能让她一人外出。 他目光瞥向沈煜宁手上挎着的包袱,一拍脑门道:“瞧我,怎的把这事忘了,妹妹可是要去祭拜小姑,我同妹妹一起。” 沈煜宁下意识便想拒绝,她此番前去,连清秋和巧颜都没有带,祭拜亲人这事,她只想一个人去做。 不等她开口,沈睿便伸一把接过她手中的包袱跨在身上。 他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她道:“如今这皇陵也进不去,我们去哪里祭拜小姑?” 他一口一个小姑,沈煜宁神色微怔。 眼前的人是她的大哥,是母妃和父皇的侄子,是她的亲人。 这般想来,此时能有人陪着她祭拜亲人,似乎也不错。 沈煜宁,朝他嫣然一笑,道:“东边的梅山,那里离皇陵最近。” 沈睿面上露出些惊讶之色,道:“没想到才来宁燕不久,小妹不仅对这皇城的美酒了解,连这些都打听清楚了。” 沈煜宁哈哈大笑一声,一夹马背,率先跑了出去。 沈睿也不再耽搁,紧随其后。 不同于寻常的宫中女子,她自拜了鬼医为师,便时常跟着师傅住在宫外。 父皇喜爱美酒,她曾尝遍着皇城上百家酒肆,只为替他寻一坛真正的好酒。 一来二去,竟是连她也喜上了这酒水之味。 马蹄踏过干净的街道,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沈煜宁思绪起伏间,两人已到了梅山脚下。 两人翻身下马,马儿悠闲的踏着蹄子,朝着一旁的草地上走去。 沈煜宁接过沈睿手中的包袱,蹲在地上,取出两个青铜杯,倒满酒。 酒香弥漫,带着说不尽的悲凉。 许是沈煜宁此时的眼神过于哀伤,沈睿竟是觉得心底也闷得发慌。 一时间两人皆是没有开口,气氛沉闷。 沈煜宁烧着纸钱,沈睿便安静的站在一侧。 他将目光落在地上的青铜杯上,低声道:“也不知道小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见到了会不会喜欢我。” 他说着伸手抓了抓脑袋,面上带了几分羞意:“我还没见过小姑的画像呢,只听闻祖父说同你长得极像………..” 沈煜宁手下一顿,她将手中纸钱部烧尽。 抬眸看向他,笑道:“会的,定会喜欢大哥的。” “沈家所有人的亲人,她若见到,定是欢喜极了……..” 她的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能依稀记得她身后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 那香味并不浓郁,似有似无,带着无尽的暖意。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睿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重重点头。 两人皆没有再开口,场面寂静无声。 纸钱烧成的灰烬随风飘舞,伴着酒香,似在诉说着那些不曾开口的话。 第九十七章 药香阁 () 离国和宁燕的那场战争,开始的突然,也结束的迅速。 一些想要横插一手的小国,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有所举动,这场战乱便已平息。 一夕之间,整个国家改为他姓,这样的局面,或许能够引起各国君主的震撼、谋算。却是不并不能激起百姓太多的情绪。 新帝上任,并未肆恣残杀朝中大臣,反而手段颇为温和。 这不仅让踹踹不安的大臣松了口气,也让百姓对如今的帝王印象好转了些许。 数月之前弥漫在皇城之上的衰败之气也不复存在,整个皇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繁华。 如今的世道,政权更迭最为频繁。于百姓而言,只要新上任的帝王勤政爱民,让他们能够避免战火纷飞,流离失所的局面就足够了。 至于这天下究竟落入何人之手,他们并不能干涉,皇权更替这事,离他们太过遥远。 这些日子,宁燕皇城内渐渐涌入不少,他国使臣,使得原本就热闹繁华的街道更为拥挤不堪。 随着各国使臣的不断到来,宁燕新帝登基的仪式也正式拉开帷幕。 …………………… 一早,便下起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烟雨蒙蒙,将整个皇城笼罩。 这雨下的并不大,越是绵绵不绝,似乎没有停止的征兆,直叫人看的心底发闷。 少女坐在窗前的案几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姑娘,时辰不早了,该沐浴更衣了。”清秋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沈煜宁手下不停,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将写好的信纸,放入信封之内。交给缓步而来的清秋:“给莫衍送去。” 清秋微微颔首,将那信收下,转身出了门。 外头的细雨,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落着,没有丝毫停止的征兆。 清秋撑着精美的油纸伞,熟门熟路的朝着皇城中最繁华的日晟街道走去。 许是气候宜人,宁燕皇城的街道上,小桥流水的景色随处可见,几乎每一家店门口都栽种了不少盆景。 青山碧水,绿草如茵,团团花簇彰显着这古老城池的勃勃生机。 日晟街,乃是宁燕最为繁华的街道。 来往的客人,皆是这皇城中的达官显贵,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这个地段的铺面也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这般昂贵的地段,那一间间铺面,自然也修整的十分华贵,精巧。 整条街道上的铺子种类算不得丰富,除了酒楼,最多的便是脂粉铺子,成衣铺子和秀坊一类的。 清秋站定在街角的一家店面门口,微微打量着店里的景象。这店门面不大,位置也不算顶好。 此时还下着小雨,这街上行人也算不得多,店里却是被客人挤得满满当当,极为热闹。 即便不是头一次见,清秋依旧对这店内火红的生意有些惊讶。 姑娘果然慧眼识珠,莫衍确实是个头脑灵活这人,也极为适合做生意。 他这才刚来宁燕多久,便能在这样的地段,开一家生意火爆的店面。 “清秋姐姐来了,掌柜的在后院呢,我带您过去。”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见到门口的清秋,立马迎了出来,满面笑意。 前几日掌柜的可是特意嘱咐过的,这个姑娘无论什么时候过来,都以她为重。 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小伙计,清秋微微收敛思绪,颔首示意,跟着他朝后院走去。 两人到后院时,莫衍正在屋檐下煮茶,阵阵茶香萦绕鼻尖,煮茶的人抬眸看向来人。 小伙计十分识趣的退回店内帮忙去了,清秋上前,将袖中的书信放在一侧的木桌之上。 “宫里木槿夫人疑似是有了身孕,今日宫宴…….”莫衍将书信收入袖中,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清秋微微颔首,撑了油纸伞,缓缓离去。 炭火上的茶壶里,青烟袅袅升起,融入外头的蒙蒙细雨之中, 莫衍看着清秋渐渐走远的背影,缓缓给自己斟一杯清茶。 旁人以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迅速在这皇城中站稳脚跟,是靠着他那八面玲珑的本事。 实则不然,有本事的人不少,有银两又有本事的人自然也不少。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以及手腕,但他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在这皇城立足并成功打入贵族圈子,却是靠着沈煜宁给他的香料配方。 没错,这间在日晟街才刚刚兴起,生意火爆的店面,做的就是香料生意。 这香料的配方是极为特别,似乎专门为这皇城中,达官显贵后院的妇人所配制。 一经推出,便紧紧抓牢了那些个小姐夫人的心思。 口口相传,不过短短时间里,这药香阁的名声,已经成功打入了这皇城上流圈子中。 ………… 清秋回到驿站时,沈煜宁正端坐在铜镜前描眉。 她一改往日素淡的穿着,今日穿了身正红色的宫装。 小姑娘身形偏瘦,那宽大裙摆逶迤身后,脊背挺得笔直,单是一个背影就显得,绝色艳丽。 清秋微微愣神,从前自家姑娘也时常穿这样颜色艳丽的衣裙,可自打姑娘落马醒来,便时常身着素衣。 如今见她换上这一身红裙,清秋心底倒是生出几分欢喜来。 年轻的小姑娘本就该穿些亮眼的颜色,才更衬颜色。 乌黑浓密的青丝分股,结鬟于顶,绾个成个垂鬟分肖髻,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小巧精美的红宝石的梅花簪子随意点缀发间。 听着身后的动静,少女稍稍撇过头看去, 蛾眉螓首,明眸皓齿,她本就生的极美,如今这一番装扮下来,更是让人惊艳无比。 清秋只觉得这整间屋子似乎在这一瞬间都亮堂了起来。 分明是几位活泼的颜色,穿在少女身上,竟是莫名的生出些威仪来,风华绝代也不外如是。 许是染了口脂,让少女原本略显稚嫩的容颜,在这刻彻底绽放开来,似乎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缓缓起身,华容婀娜,举手投足,贵气逼人。 “姑娘,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巧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沈煜宁侧目,看了眼镜中少女的容颜,嘴角扬起些好看的弧度。 朝着清秋缓缓道:“走吧,该进宫了。” 她语气轻柔又温和,却是让清秋蓦的惊出一身冷汗。 又回来了,那个初时醒来,满身戾气的姑娘又回来。 第九十八章 木槿夫人 () 烟雨蒙蒙,马车徐徐驶过街道。 拉车的马儿,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敲击在青石板板上,溅起点点水花。 马车内的软席上,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坐的端端正正,目光透过那淡蓝色绉纱遮挡着的车帘,好似看到前方高墙之内的人。 随着各国使臣的陆续到来,宁燕的宫廷宴席也正式拉开帷幕。 ………………………… 深宫阙处,寝宫内,雕梁画栋,金璧辉煌,鳞次栉比。 屋子里点了熏香,冷咧的香味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寝宫内,让人自心底生出一股子烦闷之意。 软塌之上,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侧身躺着,似是睡着了。 “夫人,陛下来了。”宫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子闻言,女子缓缓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 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模样算不得绝色佳人。 宫婢眼底嫉妒之色,一闪而过,听闻此人从前也是一宫女,这般颜色的人,也能得帝王恩宠,实在招人嫉恨。 宫装女子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妒意收入眼底,只稍稍撇了她一眼,并未理会。 她神色淡然,正是宫里最为得宠的木槿夫人无疑。 换上了华丽的服饰,曾经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宫女似乎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听闻宫婢的话,木槿面上并无太多的欢喜之意,缓缓从软榻上起身向外迎去。 还未等她走到门口,门外的男子便阔步跨了进来。 木槿微微低着头,只能看见眼前明皇色的一角衣袍。 “妾身参见陛下。”木槿规规矩矩的行礼。 她没有自称臣妾,周围的宫婢似也已习以为常,面上并未露出什么神色来,满满跪了一地。 “起身吧,既然有了身子,日后便不必行礼了。”男子清冷的嗓音缓缓传出。 “是。”木槿面无表情,低声应道。 她总是这般模样,面对帝王时一脸恭顺,却是木讷无趣。 眼前的帝王似乎也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跪在地上的宫婢,眼底更是一片艳羡之色。 陛下对木槿夫人,真是恩宠无边啊。 木槿缓缓站直了身子,平视这眼前穿着明皇色龙袍的男人。 似乎大病初愈,男人英俊的面容还微微有些苍白。 他面上清冷无比,朝着四周的宫婢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宫婢弯着身子,小心翼翼退出房中。 男人面上越发的冷漠,连眼底的那点温度似乎都在此刻冻结。 木槿面上没有任何惊色,心底嗤笑一声。 宁燕上下,都盛传着这刚入宫的木槿夫人恩宠无边。 可又有谁知道这恩宠到底是因何而来,又是何样的恩宠。 寝宫内空荡荡的,男人越过她,朝着窗前的贵妃榻走去。 他坐在贵妃榻上,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梅树之上。 这个季节,原本坠满了枝头的梅花已凋零无几。 结出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青梅,在雨中颤颤巍巍挂在枝头。 整个皇宫,同从前比已是大变模样,唯一留下来的,便是明和曾经的寝宫,和这一颗颗梅树。 明和素来喜爱梅花,也偏爱用这青梅酿酒。 启元帝便命人在这宫中种了些许梅树,各宫妃子为讨帝王欢心,也在各个殿内种了不少梅树。 明和将要成亲之时,启元帝赏赐下的公主府内,也种了大片的梅树。 凤卿岩眼底露出几分追忆之色,曾几何时,有个女子,一袭红衣,在公主府的梅树之下,与他畅饮。 男子原本清冷的面色渐渐柔和下来,看着眼前的梅树眼中露出些许暖意。 木槿看他的神色也知道此时他在想着谁,眼底露出几分讥讽之意 既已经利用的彻底了,又何谈什么情深不悔。 这般做派,真真让人又恶心又膈应。 “陛下前来,所谓何事?”她缓缓开口,将窗边人的思绪拉回。 回忆被打断,凤卿岩面上一闪而过的恼怒,在转头看到木槿那木讷的脸时,怒气渐渐敛去。 他心底顿痛,这是煜宁最贴心的婢女啊,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想来煜宁更是无法原谅的。 木槿眼底的讥讽之意,好似一柄柄锋利的刀剑直击在他心堂,让人痛彻心扉。 半响,所有情绪渐渐敛去,他深深看了木槿一眼,开口道:“今日的宫宴你同朕一起出席。” 话落,也不多做停留,阔步走了出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 马车缓缓踏过热闹的街道,车内的红衣少女轻闭眼眸,坐的依旧端正无比。 她脊背挺的笔直,似一把锋利的剑,即将出窍。 许是少女周身的气势太过骇人,这一路上,连往日话最多的巧颜也安静的很。 马车渐渐慢下来,没等身侧的丫鬟开口,少女便已经睁开了眼。 “到了。”她缓缓开口,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意味深长。 今日的宴会,主要招待的是前往宁燕贺喜的各国使臣,为彰显热闹,宁燕各家大臣也是带了家眷进宫的。 北靖的一众马车刚刚出现在宫门口,便迎来众人侧目,眼底满是敬畏。 如今这天下,群雄辈出,小国无数。虎视眈眈的同时,也相互制衡。 北靖国力富强,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的蒋家军,名将辈出的沈家军,哪一个不是让人忌惮的存在。 虽蒋家早已退出朝堂,可那天煞军的威名却是由来已久,这惠仁帝也算是一代明君,任人唯贤。 若战事一起,谁能保证这北靖蒋家不会再度复出,届时,两家联手,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匹敌。 “听闻北靖此番乃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前来。”宫门外,有人小声议论着。 “听闻沈家也来人了……” “沈家?哪个沈家?”有人闻言惊讶出声。 “这北靖还能有几个沈家…….” “不会吧,若是这般,那这出动的阵容也太大了些……” “听闻是沈家嫡女主动开口求的帝王…….” “不会吧,竟是还有女子同来?” 马车渐停,沈煜宁掀开帘子。 入眼是冰雕玉彻的宫檐,琉璃瓦的重檐屋顶,雕刻着繁杂花纹的朱漆门。 看着眼前巍峨堂皇,红墙绿瓦的宫殿,小姑娘微微垂眸,将眼底涌出的泪意逼回。 北靖众人举步,下了马车,周围人议论声一顿。 “妹妹。”沈睿的声音在马车外身后响起,引得周围人纷纷瞩目。 沈家竟是真的来人了,看样子还真来了一女子……. 沈煜宁闻言,定定神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众人翘首以盼,那能得帝王恩,典随使臣出行的沈家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第九十九章 入宫 () 这一路过来,天边还未曾放晴,蒙蒙细雨,如烟如雾,飘飘洒洒,似雾一般,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天边昏沉沉一片,不远处的青山隐在那似雾般的细雨之中,朦朦胧胧。 为了照顾今天入宫盛装出席的女眷,宫门外早早便搭起了简单的的长廊。 宽大的屋檐,将长廊遮挡的严严实实,即便下着雨,地上也没有丝毫水迹。 抬软轿的内侍,早早便候着。 北靖众人的马车停靠在长廊边上。 宫门口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去,马车里露出红色衣裙的一角。 缓步下来的女子,轻纱掩面,让人看不清面容。 这女子身影优美,举手投足贵气萦绕,十分引人瞩目。 便是看不清容貌,这宫门口的众人的目光却也片刻不曾离过眼前红裙飞扬的少女。 沈煜宁眸光微微扫过不远处,各大臣的脸上,似乎在找寻着熟悉的面孔。 片刻,她收回目光,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脊背挺的笔直,一步一步朝着候在一旁的内侍走去。 有风吹过,少女裙角飞扬。 黑的发,红的裙,在一瞬间奇异的交融在一起,衬着外头的如烟似雾的雨景,美的妙不可言。 …………… 皇宫之内,沈煜宁端坐在软轿之上,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物,面上平淡无波,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冰冷一片。 内侍抬着软轿缓缓前行,越过大殿之前宽阔的广场,朝着宴会的大殿走去。 如今,这皇宫的景物,已是变得面目非,可那这个建筑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她从出生到死亡的见证者。 那大殿之中,似乎传出父皇爽朗的笑声,温和又慈爱。 沈煜宁眼底的泪意几乎要控制不住。 她死死咬着唇角,闭上眼,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切。 不久前,她还是这宫殿的主人,而如今,她却成了远道的客人,来替她的仇人贺喜。 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内侍的软轿抬得很稳,不过片刻便到了目的地。 前面长孙景淮才刚刚下软轿,太监尖细的嗓音便响彻整个宫殿:“北靖太子携使臣,到…………” 太监话音才落,大殿之内众人的目光倏尔朝着门口看去。 沈煜宁一众人,跟随着长孙景淮缓缓踏入这金璧辉煌,雕梁画栋的大殿之中。 打头的人身材修长,他今日穿了件绣金线的蜀锦衣衫,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白玉佩。 少年容貌绝艳,他嘴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双桃花眼,流光隐现。 刚一入场,那席间的少女的心神便被牵动起来,目光随他而动,这世界竟是要有这般容貌出色之人。 其实,宁燕这位新登基的帝王,也是容貌极为出众之人,可与眼前这少年一比,却是莫名的少了些许尊贵之气。 男眷和女眷关注的方向自然要不同,女眷看颜色,男人看男人,看的便是气度。 被这太子的气度有所震慑之后,男眷席上便有人将目光放在了长孙景淮身后跟着的女子身上。 这席间,有不少的他国刚刚到了的使臣。 他们到达时间尚短,只知晓这北靖是太子前来,却是不知同行的还有一女子,此时面上都有些惊讶之色。 “怎的还有女子同行…………”有人蹙眉问道。 “莫非,是北靖这太子的宠妾?”开口的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之色。这是魏国的皇子,素来是个胆大妄为的。 “让女子随行,这北靖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些……”有魏国的使臣附和出声。 这北靖虽兵力强盛,他魏国却也不见得弱它许多,况且,如今各国制衡,这北靖也算的是一头独大。 “嘘,都小声些吧,那可是北靖沈家的沈将军的嫡女,如今是安宁郡主。”身侧有其他国家知情之人小声开口。 “就是,诺,看见了么她身后的少年,是她兄长,沈将军的嫡子,沈睿。” “哦,竟是沈家的女儿?”那魏国的皇子微微挑挑眉,不再开口。 看向长孙景淮身后的少女的眼里却是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有何本事,才能与太子同行出使他国。 ..............……… 宁燕的帝王,此时已端坐在主坐之上,看向缓缓进来的一众人,那张冷清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长孙景淮带领着众人站定在殿中。 微微朝着眼前身穿龙袍的人抱拳示意,道:“恭喜,宁燕新帝,达成所愿。” 少年言简意赅,语气不明,神色却是莫名的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凤卿岩面上神情不变,原本冷清的眼眸,却是更加冰冷了几分。 两人目光在半空之中对撞,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流光点点,丝毫不让。 大殿之内,气氛瞬间凝固下来,场间寂静一片。 众人看着眼前对峙着的两人,面上神色不明。 这宁燕是怎么踏着离国上位的,用的何种手段,众人心底自然是清楚的很。 眼前的少年虽是没有明说,可那神态中的讥讽之意,却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那是**裸的鄙夷之色,这般姿态,不免让场上众人都为之一愣。 这北靖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沈煜宁嘴角缓缓勾起些讥讽之意,她并不知道长孙景淮为何这般姿态,但是莫名的让人舒心便对了。 她微微抬眸,看向主坐上身穿龙袍的人,袖中的手不住的在颤抖。 凤卿岩!云京墨! 这个让她恨不得抽筋拔骨的男人,如今就在眼前了呢! 她强行按耐住心底滔天的杀意,稍稍错开眼,不再看主坐上的人。 她怕啊!怕自己再多看一秒一张脸便控制不住那蓬勃而发的杀意。 此时,帝王身侧身的木槿,却是正巧对上她错开的眼。 一瞬间,面色大变。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沈煜宁身上,眼底情绪涌动。 太熟悉了,自这小姑娘进来起,她便隐隐在她身上看到一股子熟悉之感。 不论是行走时的姿态,还是方才那眼神,那神态,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太熟悉! 沈煜宁似有所感,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过片刻便再度垂下眼眸。 木槿心头纷乱,眼前的少女,即便轻纱掩面,却不难看出年纪甚小。 这般年纪,与自己故去的主子相差甚大,方才那熟悉之感,莫不是错觉? 木槿神情怔然,她缓缓伸手,端起手边宫婢新斟好的茶。 那茶水滚烫,触手之间,茶杯应声而落。 瓷器破碎。所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场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顿。 第一百章 再见故人 () 在场众人,纷纷朝着帝王身后的人侧目望去。 女眷席上,有嫉妒的,有好奇的,亦是有不屑的,这个女子,如今在宁燕可谓是风头无俩。 自新帝登基以来各大臣便将目光放在了那空荡荡的后宫之中。 凤卿岩虽抵挡不住压力,同意了纳妃,却是借口身子不好,并未大肆收纳后宫。 只有几个重臣之女有此殊荣得以进宫,可即便是那几个贵女入了宫,从未有消息说这帝王独宠着谁。 直到这个眼前这女子入了宫,那真是恩宠无边,荣冠后宫。 看看,如今这般正式的场所,帝王竟是直接将她带在身边。 位置安置的如此亲密,这份恩宠,怕是皇后也不为过吧。 场上凝固的气氛被打破,长孙景淮身后的王大人,较忙上前,说了几句暖场的话。 凤卿岩深深的看了大殿之上的人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率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面上慌乱的木槿。 长孙景淮,眼神讥讽,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带着北靖的一众人落了客人席坐。 “没事吧?”帝王虽是语气冷漠,却是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木槿压下心底那不停翻涌的情绪,面色稍稍平静了些。 她语气恭敬,道:“妾……臣妾一时手滑,还望陛下恕罪。” 凤卿岩看着她微微有些发颤的手,眸光幽深了些许。 自打木槿被人发现带回了宫,便如同行尸走肉。连笑意都少有,何曾出现过这般慌乱的模样。 他眉头微微蹙起,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吩咐着伺候的宫婢小心些。 转过头,将视线放在,正缓缓入座的北靖一行人身上。 方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北靖的太子身上,倒是未曾留意,这北靖使臣里,究竟有谁能够引得木槿这般反常。 凤卿岩清冷的目光在一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一群人中,除了那一袭红裙的少女在一众男子间有些显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少女大半个身子都被身前的人遮挡的严实。 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看见她正侧身坐下,那姿态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即便看不清面容,但一举一动似乎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端庄大气。 凤卿岩微微一怔,这般优雅的动作,这样高贵的气质,他也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 想到那人,他心底猛然一阵抽痛,随即也不再多看,缓缓收回目光。 年轻的帝王面上看不出神色,眼底的痛色却是尽乎实质。 他端起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似乎这般做法能稍稍减缓些心底的苦楚。 再度抬头时,他眼底的情绪已然部敛去,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 在他目光落在沈煜宁身上时,沈煜宁也在用余光打量着他,此时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些弧度。 不知道,一会见了她这张脸,这个男人是否能也能如同现在这般云淡风轻! 一侧的长孙景淮将小姑娘的神色收入眼底,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里露出些许趣味。 小姑娘眼底那不时闪过的恨意,虽隐藏的极好,可要瞒过他却是还欠了几分。 只是,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言,这恨意来的却是有些莫明。 还真是个秘密繁多的小姑娘呢,少年微微牵起些嘴角,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姿态风流又透露着高贵,模样看似慵懒,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让人不敢放肆。 女眷席上的贵女,自打他进来起,便不时的将目光往他身上撇。 此时见到他这般模样,一个个面色泛红,眼里欲语还羞,端的是情意绵绵。 ……………… 宁燕的席位虽是分了男眷女眷,但外来的使臣皆是坐在了客人席位,各国与各国的坐在一起。 沈煜宁虽是女子,但也算北靖的使臣,自然也随着北靖众人落坐在客人席位上。 刚一入座,不管是男眷席上的众人还是女眷席上的,都纷纷将目光朝着她投来。 坐在她身侧的沈睿微微蹙眉,挺直了腰背微微将周围打量的视线隔开些。 坐定后,沈煜宁用余光将场间众人扫了个遍。 这席上,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从前离国的朝臣。 而此时,那些个从前威风八面的大臣,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安静的缩在角落。 想来,即便是留住了官职,作为前朝之人,如今在这朝堂之上,只怕也是不得志的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席上有不得志的,自然也有意气风发的。 沈煜宁的视线缓缓扫过那些个正满脸笑意的与人举杯臣子。 这些人,都是有功之臣,朝堂新贵,有从前燕国留下的余孽,也有凤卿岩这些年辛苦招集的名将,幕僚。 自然也有曾经的离国大臣!小姑娘,面色平静,眼底露出些讥讽之意。 当初凤卿岩自立为王的消息才传回朝中,她便被父皇下令关进了永夜宫。 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对朝堂之事也不得而知。 可即便凤卿岩手中有离国的兵符,也不可能在那般短的时间没便直攻皇城。 国破之时,她也能猜测几分,离国定是出了内鬼,才会败的如此之快。 可惜,彼时结局已定,已是回天无力,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对凤卿岩的怨恨。 倒是忽略了这些个见风使舵之人,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墙头草罢了! 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踩着离国,踩着她的亲人上位的! 如今她既然回来了,那这些个墙头草,她也不会叫他们好过便是了。 小姑娘缓缓收回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场间一个个大臣的脸。 她端起手边的茶水,正要入口,却是猛然瞥见人群中被簇拥着的人。 沈煜宁端茶的手一顿,眸光陡然变得幽深,她眼眸漆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既便早就从莫衍那里得知了如今朝局之势,如今看到着被簇拥着的人,心底到底意难平! 眼前的人,正是如今宁燕朝堂上的新贵,风头无两的贤王!她曾经的三舅舅,夏凯! 沈煜宁袖中手紧紧攥起,先前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虽让她觉得碍眼,却是激不起她太多情绪。 若说方才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大臣是上不得台面的墙头草。 那如今宁燕风头正盛的贤王一家,便是凤卿岩最大的帮凶。 夏凯不过是夏家不起眼的庶子,平时里敬小慎微,父皇虽不曾在官职上照顾他,到念着他是夏家之人,也不曾亏待过。 便是这样,狼人狗肺之人,竟是在离国最困难的时候,联合外人之手,亲手至他父皇于死地! 第一百零一章 夏楚楚 () 随着众人的落座,这场宴会也正式开始。 宴会本就是宁燕为招待各国使臣而设,其目的自然是让这些前来的使臣,瞧见宁燕的强大。 自然是要处处彰显实力,让他国之人知道,宁燕虽是新国但也国力雄厚,不容小窥。 宴会办的隆重又盛大,端得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鼓声渐响,大殿尽头,宫门被缓缓推开,有女子缓步而来。 女子身穿湖蓝色广袖舞裙,宽大的袖摆逶迤身后,披着月白色的锦绸蝉翼纱。 腰系驼白底蓝花卉纹样绣金缎面宫绦,脚上穿的是月白色莲花软缎靴, 秀发高高束起,梳成一个风流别致的堕马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兰花头的银簪。 场上顿时为之一静,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去,女子面容精致,皮肤白皙,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 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 镯子上的宝石成色极好,一看便不知是何凡,透露出这女子的身份不凡。 女子步态轻盈,行动之时腰肢款摆、风姿绰约,可谓是弱柳扶风。 随着女子款款而来,乐手也弹开始波动琴弦,优美的旋律倾泻而出,生生入耳。 众人视线随着她缓缓移动,她站在大殿之中,朝着主坐上的帝王盈盈一拜。 缓缓开口道:“臣女夏楚楚,参见皇上,见过诸位大人。” 女子声音婉转轻脆,如同娟娟的泉水,沁人心扉。 女眷席上,不少贵女眼里露出几分艳羡之色。 这夏家虽出了个得宠的后妃,但终究红颜薄命。 原先离国的帝王虽对夏府颇为照顾,却也不会顾及到府。 夏楚楚,原先不过是夏府一庶子的女儿。 连她父亲都被夏府那几个出色的嫡子淹没的没有任何出色之处,更别她这个一个庶子的女儿了。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贤王从龙有功,从不起眼的庶子,到了如今宁燕的异姓王,这可谓是一步登天。 而这从前这位日日跟在自家姐妹身后,看人脸色的行事的后宅女子,也摇身一变,成了众人竞相追捧的对象。 不少人看着大殿中央的少女,眼底嫉妒又羡慕。 场间的贵女,到底年轻,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到底是让她们有些不甘心。 “各国使臣,远道而来,小女子不才,愿为诸位献舞一支。”少女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女子话音才落,外来的使臣里便有不少出言附和。 这宴会自然是少不了歌舞助兴的,如今这女子样貌不差,身份不低,能够主动献艺,众人自然不会拒绝。 得了帝王的首肯,奏乐声缓缓传出,夏楚楚姿态轻盈,开始翩翩起舞。 她腰肢柔软,动作妩媚,一双眼睛盈盈生波,虽是在跳舞,那眼神却是不断落在主坐上的男人身上,暗送秋波。 “这夏楚楚也太不要脸了吧。” 她目光明目张胆,场间不少贵女眼底露出一点鄙夷之色来。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便是这般场合还想着勾引男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眼里满是艳羡和嫉妒。 这场宴会,宴请的乃是各国众人,如此难得扬名的机会。 在场的贵女们早就蠢蠢欲动,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竟是被这夏楚楚抢了先。 “谁让人家现在有个当王爷的爹呢。” 这人话音才落,女眷席上的贵女便不再开口了。 宁燕这场动乱,使得这些个贵女的地位也大不一样。 这里多出了不少新的面孔,自然也少了不少老面孔。 想到那些个因着这场波动,家道中落,了无音讯的好友。 不少人面上都有些戚戚,就拿曾经贵极一时的夏府来说。 从前,有明和公主和十皇子罩着,那些个少爷,小姐哪一个拉出来不是受人追捧的存在。 可如今除了这从龙有功的贤王一家,夏府众人不也落败的连这般宴会都参加不得。 那些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如今只怕已经是衣不果腹了吧。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做想,贤王看着众人视线中央的女儿,却是十分满意。 他这个女儿,才情样貌样样不差,心机手段更是深得他的真传。 如今宁燕后宫空,帝王又年轻俊朗,若是能得了帝王的亲眼,入了宫,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呀。 他能从夏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坐在如今异姓王的位置。 他相信,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凭着手段,稳坐后位的。 夏凯眼底的野心一闪而过,沈煜宁略微嘲讽的勾勾嘴角,将目光目光落在大殿中央偏偏起舞的人身上。 她这个谨小慎微的堂妹,如今倒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夏楚楚眼里的情愫那般炙热,沈煜宁又怎会看不见。 没想到,这个往日里在她面前低眉顺目的堂妹,原还有这般心思。 而主坐上被人暗送秋波的帝王,此时的心神却不在那起舞之人身上。 他目光越过场间翩翩起舞的人,落在北靖席位上的红衣少女身上,心底的怪异之感,越发的强烈。 一舞闭,场间掌声喝彩声络绎不绝。 夏楚楚面带微笑,许是舞得用力,此时面上香腮含粉,越发显得她整个人明艳动人。 “宁燕果然人才辈出,这位小姐当真是才艺双绝。”有他国的使臣率先开口称赞。 “贤王好福气!”贤王身侧的立马有人恭维出声。 贤王面上不显,眼中却是笑盈盈,谦逊道:“哪里哪里,小女顽劣,难登大雅之堂。” 一时之间,场间恭维声,夸赞声络绎不绝,可那主坐上的帝王却好似不曾听见,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那红衣少女身上。 这人,虽看不到容貌,可为何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夏楚楚一直留意着主坐上的人,此时面上虽还维持着笑意,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难堪。 这场舞,她练了许久,也只想为眼前之人所舞。 可如今,倒是觉得自己像极了小丑。 夏楚楚的目光攸然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轻笑一声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当不得各位大人赞,听闻北靖安宁郡主,乃是今年九冬宴的头筹,想来那才是真正的才艺双绝之人,不知郡主可否让我等开开眼。” 她眸中讥讽一闪而过,北靖和宁燕离的不算远,沈家这个嫡女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九冬宴的头筹,想来也不过是皇帝鼓励沈家名声,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前往宁燕强行按上的吧。 第一百零二章 挑衅 () 若说方才众人打量的视线还算含蓄的话,那此时便是肆无忌惮了。 夏楚楚话音才落,一道道目光便向着北靖席位上的沈煜宁扫视而来。 这沈家名将辈出,威名已久,不仅在北靖,便是在各国,都是声名赫赫的存在。 沈煜宁的父亲,沈承远,那更是年少成名,是出了名的儒将。 何为儒将,那便是能征善战,又精通文墨,明明能够靠才华吃饭,偏偏要靠实力。 沈煜宁作为他唯一的嫡女,自然也是被各方势力所关注的对象。 可奈何,沈家这个嫡女却是一直有些不尽如人意。 沈煜宁胸无点墨,无才无德的名声在各国间老早便已传开。 如今却是摇身一变成了这北靖九冬宴的头筹不说,还封得郡主随使臣出行。 这般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席上,同夏楚楚抱着同样想法的自然不在少数。 可北靖不容小觑,沈家也不是软柿子,虽有所怀疑,众人也不会主动上去寻不痛快。 此时见沈煜宁被人当众下了战帖,众人自然是乐的看戏,看向沈煜宁的目光里,皆是露出几分戏虐之色。 沈煜宁看着眼前神情得意的堂妹,面上露出些许讥讽之意。 她这个堂妹,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却是连最基本的澄思渺虑也没有了么。 果然,夏楚楚话音才落,一侧的贤王便满脸不悦,狠狠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沈煜宁如今既是代表北靖而来,那自然代表了北靖的脸面。 夏楚楚这话一出来,倘若沈煜宁不应,难免让人怀疑北靖九冬宴头筹的水分。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煜宁名声败坏已久,在众人心里已是根深蒂固。 倘若沈煜宁应战,若是输了,那便是宁燕打了北靖的脸,若是赢了,那打的便是宁燕自己的脸。 夏楚楚被贤王一瞪,也反应过来自己贸然开口有失妥当,可话既已出口,那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况且,只要一想到方才那男人的目光不时落在沈煜宁身上,她便满心怒火。 这般想来,若是能让沈煜宁出丑,那即便是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她不再理会旁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沈煜宁。 还不等沈煜宁开口,他身侧的沈睿便想也不想便开口回绝道:“北靖前来,乃是道贺,哪有让客人献艺的道理。” 沈睿越是拒绝,夏楚楚便越发觉得这沈煜宁就是个虚有其名的草包。 她微微扫了主坐上的男人一眼,见他蹙起眉,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眼前的红衣少女身上,顿时什么理智都退的一干二净。 她自打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起,便为他的风华所倾慕。 可那时,她不过是夏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姐,这个男人却是她的堂姐,离国声名远播的明和公主所内定的驸马。 那是他和明和尚未成亲,她心怀期盼,日日祈祷,祈祷上苍千万不能让两人成亲,祈祷着他能看到自己,爱上自己…… 但这个人,他眼里一直只有明和,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她! 大红色的嫁衣,刺目宜常,她却是还要笑着前去道贺。 看着两人在一片恭维声和祝福声里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即便如此,即便他已经成了明和的驸马,她也无法断了自己的念想。 如同上瘾一般,越发的迷恋着他,甚至祈祷着能成为他的妾室。 但是明和公主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会允许自己的驸马纳妾,夏楚楚绝望又痛苦。 好在上苍有眼,她时时关注着他,终是发现他的秘密…… 她就像是在绝望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颠覆离国,复兴燕国的想法在她脑中不停生根发芽。 夏楚楚就像一个偏执有疯狂的赌徒,不断游说,不断刺激着自己那野心勃勃的父亲……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燕国起兵,明和被囚禁。 这个男人他是天生的王者,就不该被困与明和身边。 明和死了,离国没了,整个夏家除了她们三房,也没落了,可那又如何。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夏楚楚了,她的父亲,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夏府不起眼的庶子了。 她如今的身份,足以够资格,站在这个男人身边。 可为什么,他眼里依旧没有她! 明和,明和!即便死了也不肯放过他! 这个男人,连明和留下的一个婢女,都愿意千恩万宠的宠着,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 就是连纳妃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明明她才是那个最能配得上他的人,能陪着她俯瞰整个世界的人! 真是好不甘心啊! 思及旧事,夏楚楚眼里露出些偏执的疯狂。 死了一个明和,如今又来一个沈煜宁。 可那又如何,明和尚且是名声远播的一国公主她都不惧,这区区将门之女,她又有何惧之。 她轻笑一声,朝着沈睿道:“沈小将军说的对,来着是客,是我唐突了。” 夏楚楚语气真诚:“只是安宁郡主当初在九冬宴上艳压场,那等风姿想来是无人能敌的。 “小女子听闻之后,更是倾慕不已,只恨当时不在现场,如今各国贵客前来,我也是想着能让大伙一饱眼福,才一时嘴快。 “是我思虑不周,倒是忘了安宁郡主身份尊贵,想来她的风采,想来是我不够资格请动安宁郡主。” 夏楚楚语气真诚,面上歉意十足,转而道:“只是既然是道贺,那想来今日这宴会上,为我国君主献艺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陛下以为如何?” 她话落看向主坐上的男人,目光灼灼。 她身份不够请不动这北靖的郡主,那这一国之君用够资格了吧。 沈煜宁嘴角轻扬,从前倒是没发现,这个堂妹是个面甜心苦的。 嘴里说的话,温温柔柔,却是阴毒的很, 一开口不仅将北靖众人置于所有人对立面,还将这宁燕的帝王都抬出来压她了。 若今日她沈煜宁不上场,那便是沈家,是北靖看不起宁燕,看不起这天下人。 凤卿岩眉头紧蹙,他自然清楚夏楚楚的目的,这个女人一向如此,攻于算计。 若是平时他大可不理会,可如今,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怪异。 若是能有机会多观察一番,他自然不会反对。 思极此主坐上的男人便顺着夏楚楚的话,朝着席上的小姑娘,开口道:“不知安宁郡主意下如何?” 第一百零三章 戏耍 () 凤卿岩虽是询问,那开口的态度却是透露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煜宁低下头将眸中若有情绪掩去。 因着夏楚楚方才那番言论,如今这席上众人看向北靖这边的目光里,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不满。 北靖是兵强国富没错,可这席上今日可是各国之人汇聚。 这些国家,虽不能说强过北靖,却也不见得弱了多少。 北靖便是再强,还能同时与这天下人也敌不成? 沈睿眉头紧蹙,宁燕这女子怎的这般德行,自家妹妹与她无冤无仇,偏偏就咬定不放,说话棉里藏针! 连同这宁燕的皇帝也不是个好的,这般情况下,非但不制止,反而张口便将这话题甩在自家妹妹身上。 话里话外,哪一个字不是想让自家妹妹献艺,哪来的脸。 他目光如炬,正要开口间,却是听见身侧小姑娘的声音响起。 “既然皇上有此雅兴,小女子又岂敢不从。”小姑娘说着,看一眼主坐上的人,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她态度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放肆,便是有那么几分意味不明。 长孙景淮将她神色收入眼底,流光溢彩。 冉子骥挑挑眉,凑近他耳边,低语道:“我怎么觉得这沈家丫头似乎对着永宁帝有些敌意。” 少年闻言难得瞥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些许赞赏之色。 冉子骥竟是还有这般聪明的时候,倒是难得。 小姑娘言落,缓缓起身,朝着大殿中的夏楚楚走去。 凤卿岩这才看清楚她的身形,略微有些自嘲的垂下眼。 虽是神态举止有几分相似,可这身形,年龄却是与他所想那人相差甚大。 小姑娘一袭红衣,一边朝着大殿中央的夏楚楚缓步走去,一边开口道:“夏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 “我兄长的意思是,此乃宁燕的宴会,宁燕各位小姐都还未展示才艺,反倒让我一个北靖之人之人上场。 “难免喧宾夺主,有失体统。并未有贬低你宁燕贵女的意思,身份不够这样的话还请慎言。” 小姑娘声音轻柔动听,说起话来不骄不躁,不自觉便让人静下心来。 一般说法倒是有理有据,席上众人面色好看了些,若有所思的看向大殿中央的夏楚楚。 男眷众人倒还好,女眷席上那些个贵女看向夏楚楚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本来么,你一人抢先献艺,夺了众人眼球,如今不将机会留给她们,反倒想踩着这北靖的郡主上位,着实自私自利。 夏楚楚脸上笑艺丝毫不变,眼底倒是有些诧异。 不曾想,这北靖的郡主,竟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那般言论,乍听之下,倒像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的直率之言。 可细细听去,哪一个字不是在指责她夏楚楚不懂规矩,处心积虑。 她心底恼怒,面上却是一片坦诚,道:“安宁郡主说的是,都怪我,实在对郡主九冬宴的才名崇拜不已,这才思虑不周,言语欠妥。” 她面上楚楚可怜,看着眼前站定在她身边的小姑娘。 继续开口道:“听闻安宁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舞技也定是超群,不若便舞上一曲,好让小女子也学习学习。” 红衣少女站定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应承,似乎在踌躇着该如何回绝。 她面上虽是没有什么表情,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是正好落入夏楚楚眼中。 夏楚楚眸中算计一闪而过,连忙开口道:“不知安宁郡主意下如何?可否为我国陛下舞上一曲?” 夏楚楚盘算的很好,虽这传言里说沈煜宁只会舞刀弄枪,胸无点墨。 可传言大多夸大其词,这沈家小姐既然能得这九冬宴的头筹,那自然不会如同传言里那般粗鄙,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毕竟这九冬宴乃是北靖的盛宴,那惠仁帝便是再想偏袒沈家,也不会那般明目张胆。 琴棋书画,想来她就算不出色,却也不会太差,唯有这舞不一样,无论是身段还是舞姿,那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自幼苦练舞技,不管是从前的离国还是如今的宁燕,若论舞技,这在场贵女中便少有人能比过她。 即便沈煜宁能舞上一曲,她也笃定,有了她先前那一舞摆在前头,定是能将沈家嫡女这样的半吊子,比的无地自容。 “要舞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夏小姐可否为我抚琴?”小姑娘语气意味不明。 夏楚楚微微一愣,还不等她多想,便听见沈煜宁略微急促的声音再度响起:“若是夏小姐……” “自然可以。”夏楚楚连忙开口打断。 她可没有看错沈煜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喜色。 果然她才开口应下,沈煜宁便略微恼怒的蹙起眉。 夏楚楚心底得意,笑意盈盈朝她道:“能与郡主同台,楚楚,荣幸至极。” “是吗?”沈煜宁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如此,便如你所愿。” 夏楚楚后知后觉,心底蓦的生出些许不安,问道:“不知安宁郡主想舞什么曲子?” “既然夏小姐一直对我北靖的九冬宴念念不忘,那便舞当日与昭容同台时的长生惦好了,夏小姐意下如何?” 沈煜宁眸光忽明忽暗,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能跳,你能抚么? 夏楚楚嘴角的笑意便僵硬在了脸上,这长生惦极难,她算会一些,却是算不得精通。 这般场合下若是她出了岔子。那到时候沦落成笑料的不仅是沈煜宁,自然还有她。 她站在大殿中央踌躇着,似乎窘迫到了极致,面上微微有些涨红。 “怎么,夏小姐抚不了?”沈煜宁似看不出她的窘迫,不依不饶的开口道。 席上的贵女们见夏楚楚吃瘪,纷纷露出些看戏的神色来。 要说,这北靖来的安宁郡主也是个吃不得亏,宁可堵着名声不要,也要将这夏楚楚拉下水。 夏楚楚心底恼怒至极,沈煜宁这是逼着她当真众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呢。 “这曲子难度极大,小女子实在才疏学浅,唯恐影响了郡主发挥,可否请郡主换个曲子。” 夏楚楚攥紧了拳,咬着牙开口道。 这还没看到沈煜宁的笑话,反倒将自己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夏小姐这话是何意?这跳舞是你提出的,此番是为你宁燕贺喜,我也应了。 “这抚琴也是你应下的。如今又为何出尔反尔。” 沈煜宁眼神讥讽,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一字一顿,道:“夏小姐莫不是觉得本郡主可以任凭你戏耍,真当我北靖好欺负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剑舞 () 大殿之中,有风穿堂而过,小姑娘一袭红衣,裙角飞扬。 她站的笔直,通身贵气十足,雍容而又端庄。 她语气虽算不得威严,可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却是让面前的夏楚楚蓦的生出几分想要跪拜的心思。 夏楚楚似是被她突然散发出的威仪所震慑,一时间呆愣在原地面上又羞又恼。 沈睿看着大殿中央满身威仪的人,眼底闪过些诧异之色。 随即莞尔一笑,原先还觉得这个妹妹突然规矩了许多,性子也柔和了许多。 还有些担忧,如今看来,这性子却是变了,这脾气却是丝毫不改。 相比起从前的张牙舞爪,如今倒是学会收敛锋芒,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展露爪牙。 这样很好! “不若朕……” “既然这夏家小姐不会,那谁能替她来奏这曲子?” 沈煜宁身侧,慵懒的男声响起,将凤卿岩未说出口的话打断。 主坐上的男人,语中一顿,眸光幽深,稍稍瞥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场间寂静一片,那些个贵女小姐,本就对这夏楚楚极为不满,此时看到她出丑,自然不会出头,替她解围。 况且,这沈家小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更是也不愿意来趟这浑水。 一时之间,气氛诡异。 各国使臣眼神玩味,宁燕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凤卿岩面色阴沉不已,他倒是可以抚,可如今长孙景淮那话一出口,他还如何开口。 宁燕朝臣贵女,都聚集此处,抚个琴还需要他堂堂一帝王亲自出面,那才真正是让人笑话。 “呵。”长孙景淮慵懒着身姿,目光随意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 朝着沈煜宁,开口道:“既无人能抚琴,这舞不跳也罢。” 他说着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我北靖一个人向来言出必行,你既已应下此使,那这曲子便由本殿下来替你抚吧。”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沈煜宁浅笑嫣然。 两人一唱一和,竟是将宁燕的脸面都丢在地上踩了。 冉子瞪大了眼眸看向身侧的人,这人何时这般好心了,替人抚琴,倒是好兴致! 长孙景淮并未理会他的震惊,只朝着一旁的内侍随意道:“取琴来。” “取剑过来。”大殿中央的小姑娘朝着正要出门的内侍猝然开口。 内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主坐上的帝王,这取琴是小,可剑到底是兵器。 没有帝王的首肯,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可不敢随意将兵器带入殿内。 自打闻言《长生惦》起,主坐上的人便有些心神不定。 为何今日屡屡想起那被藏在心底不敢触及的人。 就如同一道伤疤,再将要结痂之际,被人一次次撕开,鲜血淋漓。 他眼神莫名的看了大殿中的红衣少女一眼,朝着内侍微微颔首。 内侍转身出了门,大殿内议论声四起。 不管一会沈家嫡女这舞跳得如何,有北靖太子亲自为其抚琴,便不敢有人说出个什么来。 这宁燕今日的脸算是白丢了,思及此,众人看向夏楚楚的眼里便有些玩味了。 宁燕丢了面子,这个引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又怎会好过。 ……………… 内侍很快便回了殿中,他先将手中的剑交由场上的小姑娘,才抱着琴向端坐在原位的少年走去。 那琴通体漆黑,少年身子坐正了些,轻拨琴弦,清脆的音调响起,纤柔甜润如热恋中青年男女的娓娓私语。 席间瞬间便安静下来,轻幽的音韵缓缓传出,红衣少女身姿曼妙,随着音律,翩翩起舞。 少女一袭红衣临风而飘,一头墨发倾泻而下,轻纱掩面,出尘如仙。 席间众人不自觉地便看呆了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沈煜宁身段柔美,一看便是会舞之人。 这夏家小姐此番,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清幽琴音倾泻而出,抚琴的少年微微抬眸看了大殿中央的人一眼。 骨结分明的手指,似在随意拨弹了几下,原本平和的琴音陡然一变。 红衣少女弯腰拾剑,右手先握,后转至左手,徐徐站起,挥剑起舞。 周身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几乎在她拾剑的瞬间,那曲子也瞬间达到**,变得刚劲而激越。 红衣少女手腕一抖,挽出几多剑花,琴声激烈昂扬,少女动作英姿飒爽。 她身姿宛如游龙,手中长剑虎虎生威,在高亢昂扬的琴音下,如同英勇的战士将要奔赴杀敌的战场。 低沉而冷涩的琴音不断流出,席上众人只觉得,连呼吸都要为之一停。 那剑气扑面而来,一时间,见光纵横,气势非凡。 少女手下的剑穗有一米之长,舞动起来,剑与穗刚柔相济,变化多端,越发显得轻纱掩面的少女神秘异常。 琴音愈转愈烈,孤凤长鸣,瞬间攀岩到绝顶。 沈煜宁手中的长剑,好似在这瞬间陡然有了生命一般,带着滔天的煞气,直逼主坐上的男人而去。 似乎下一瞬,这剑便要穿过他的咽喉,血溅当场。 场间响起一阵阵吸气声,众人瞪大了眼眸死死盯着那直逼帝王的红衣少女。 即便不是她本国的君主,可到底是一国之君,这个女子,她怎么敢,怎么敢这般放肆! 近了,更近了,那剑只差一点便能刺破眼前这人的咽喉了。 小姑娘原本漆黑的眼眸,越发深不可测,席上不少胆小的贵女已经惊呼出声。 抚琴的少年,手下一变,原本激烈的琴英瞬间急速下降,如同悬崖撒手直落深谷。 小姑娘的面纱下的红唇轻轻扬起,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剑几乎擦着那身穿龙袍的人的脖颈而过,斩落他耳边的一缕青丝。 遮掩着面容的轻纱缓缓飘落,凤卿岩身后的木槿猝然站起身子,满目震惊。 她背对着大殿众人,群臣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当这木槿夫人是被这女子的胆大妄为所震惊。 不等两人反应,沈煜宁便随着那逐渐平缓下来的音律缓缓退去。 长剑挑起飘落的轻纱,手腕翻出朵朵剑花,舞姿潇洒英武。 那轻纱在剑下碎成片片,琴音渐顿,红衣少女缓缓收了长剑。 站定在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红纱之间,任由那点点薄纱落在她上,绚丽多彩。 没了掩面的轻纱,众人这才看清小姑娘的容颜,当真是与她的舞姿一般风华绝代。 “明…..明和…..明和公主!”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惊呼出声,语调满是惊恐。 第一百零五章 纳她为后 () 席间寂静一片,不知道是被这精彩绝伦的剑舞所震慑。 还是为那声,突如其来的明和公主,所震惊。 明和公主,那个曾经名声响彻各国的明和公主,那个被自己的驸马灭国杀亲的明和公主,那个...... ………………………… 帝王面前的青铜杯,滚落在大殿之上的红衣少女脚下。 少女微微低下头,眼神怔怔,看着脚步的青铜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她弯下腰,将脚边的青铜杯捡起,朝着一旁伺候酒水的内侍招招手。 场上气氛诡异,那内侍低头弯腰,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前。 红衣少女伸手,将手中的青铜杯缓缓放在内侍双手托举着的木托盘上。 而后又从一侧,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左手执杯,右手拎着酒壶。 醇香的酒水倾泻而出,那清灵的倒酒声,将席上沉闷的气氛稍稍打破些。 “北靖,沈煜宁,恭祝宁燕,千秋万代!”小姑娘语气平缓: 面上平淡无波,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场众人似乎又在那话语中,听到无尽的嘲讽。 她话落,朝着主坐上的男人微微举杯示意,以袖掩面,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别来无恙啊,凤卿岩! 她嘴角笑容肆恣,眼底却是冷清一片。 凤卿岩看着眼前红裙飞扬的小姑娘,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作响,混乱一片。 耳边似有响起那宛如魔咒的话语:“我君离夏愿永生不入轮回,与你再无相见。愿永驻地狱,祭奠我离国举国上下百万将士、百姓的性命……” 所以,是你回来了么?是你不愿入轮回,所以回来了么? 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红衣少女的面容上,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许是心神激荡,他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先扑倒在地。 没等身侧的内侍来扶,他便率先稳住身子,直直朝着大殿中的小姑娘走去。 “煜……煜宁……是你……你回来了,对吗?”凤卿岩目光痴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将人溺死其中,面上表情有些诡异,似哭似笑。 这般模样,倒是将那经历了这世间的大喜大悲,失而复得后的小心翼翼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颤抖的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当真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沈煜宁看着他那深情不悔的模样,几欲作呕,她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和杀意。 微微邹起眉,朝着边上避开些。 凤卿岩似被她眼底的厌恶所刺痛,他红着眼:“你看看我,煜宁!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沈煜宁蓦然转头,目光寒冷的冰刃。 原谅?还有脸说原谅?亡了她的国家,逼死她的父皇,这个人还有脸站在她面前,作出这幅模样,说出这番话! 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任由你想如何便如何? 片刻,她轻笑一声,垂眸恭敬道:“皇上,认错人了。我乃北靖将军府沈煜宁,不是你口中所唤之人。” “煜宁……”眼前的人却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不管不顾的扑向她,似乎想要将她困于怀中。 “陛下……” “皇上……” 夏楚楚和沈睿几乎同时开口。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恐惧……种种情绪之后,夏楚楚终是冷静下来。 眼前这女子,虽容貌同明和十分相似,可绝对不是明和,这般年岁,可比明和小了不少! 沈睿快步上前,将沈煜宁隔绝在身后,朝着眼前的帝王微微抱拳道:“还望皇上自重!” “陛下,她不是明和公主……”夏楚楚尖锐的声音响起。 许是十分激动,她语气急切,声音里在没有之前的婉转动听:“陛下,这是北靖的安宁郡主啊,她不是明……” “你闭嘴!”凤卿岩猛地转头盯着她,眼里血红一片:“她就是煜宁!是朕的煜宁!” 沈睿邹着眉,眼底满是不悦。 “还望陛下慎言!舍妹已说的清楚,是陛下认错人了!我沈家嫡女的名声容不得你这般玷污!” “让开!”凤卿岩不管不顾,仿若魔怔了一般。 沈睿恍若未闻,一动不动,挡在沈煜宁身前,颇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凤卿岩眸子狠戾一闪而过,沉声道:“朕不管她如今是谁,她都是朕的妻子!是宁燕的皇后!”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惊当场。夏楚楚嫉妒的几乎发疯! “皇上……” 宁燕大臣纷纷开口,凤卿岩哄着眼,低哄道:“怎么?各位爱卿不是一直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后么。” 他语气讥讽:“还是众位爱卿觉得这宁燕的皇后只能出在你们家族之中,嗯?” “臣等绝无此意,圣上明鉴……” 这话不可谓不重,开口得大臣纷纷变了脸色,跪伏在地上。 沈睿简直要被这人不要脸的话气笑了!他强忍的眸中的杀意。 冷声道:“承蒙陛下厚爱,我北靖沈家担待不起!” 宁燕众人面上神色复杂,这好端端的宴会,怎的突然就成了这边局面。 他国使臣,看向那红衣少女的眼里满是探究。 他们虽未曾见过故去的明和公主,可从众人的反应中也能猜测一二。 这小姑娘定是与那故去的明和公主长得极为相似,才引起这宁燕帝王这般失控。 看着眼前的闹剧,面上具是露出些看戏的神色来。 气氛剑拔弩张,沈睿和凤卿岩两人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架势。 清脆的掌声响起,将众人心神微微牵动。 看向神色疯狂的凤卿岩讥讽道:“我北靖的郡主,岂你是想纳就纳,想娶就娶的!” 少年慵懒的倚靠的座椅上,似乎感受不到周围打量的视线:“你以为,你是谁?” 他语气随意,半分恭敬也无,似乎眼前的人,不是一国之主,只是个路边的阿猫阿狗。 少年并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微微抬眸看了眼沈睿身后的小姑娘,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意味不明,道:“还是说,安宁郡主也想留在这宁燕当皇后,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同父皇解释一二,想来为了两国交好,他老人家定是愿意的。” 坐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冉子骥闻言,眼底蓦的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老九,这是吃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情深不悔 () 冉子骥在想什么,沈煜宁自然不知道。 但此时,她却是被长孙景淮那话给膈应的不行。 小姑娘蹙起眉,眼底闪过几分恼怒,道:“殿下说笑了。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是生气了?长孙景淮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嘴边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沈家这丫头,平日里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沉静的似一潭死水。 如今这生气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小姑娘便不由自主的抬眼往长孙景淮行那头看去。 这一看,却正对上少年那含笑的眼眸。 他本就生的好看,不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便流光溢彩,如今带着笑意,越发的璀璨如星辰,勾人心魄。 沈煜宁没由的一怔。 冉子骥看着眼前眉来眼去两人,蓦的起身,大声道:“郡主说的是,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面上恼怒,呵斥道:“此乃三岁小儿都懂得的道理,莫非皇上连那三岁的稚子都不如? “我北靖的郡主,清清白白一姑娘,既没有向我朝提亲,又不曾知会沈将军,皇上一张口,说纳就纳,如此轻薄与人,莫不是看不起我北靖不成。” 冉子骥口才实在好极,他面上愤愤不平,语气抑扬顿挫,不由得让人信服。 许是心情好,长孙景淮难得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冉子骥得了肯定,越发精神大震。 他面上倒是依旧表现的十分气愤,可那眼底却是闪烁着亮闪闪光芒,满是兴奋。 沈煜宁被他眼底的恶趣味所震惊,无语望天,长孙景淮那般风姿无限的人,身边的人怎的性子这般古怪。 好在,在众人发现之前,冉子骥已敛去了眼底的兴奋。 连忙稳住心神,继续道:“这便是宁燕的待客之道!还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说着,看向沈睿面前的帝王,痛声道:“倘若永宁帝不欢迎我北靖之人,我等大可离去便是。何须这般败坏我朝郡主的名声………” 许是受了长孙景淮的鼓舞,他越发说的慷慨激昂,直让人觉得这宁燕皇帝当真是欺人太甚。 本来么,北靖好心好意前来祝贺,你宁燕的贵女先招惹了着北靖的郡主。 郡主也是个大气的,非但没有计较,还为恭祝你宁燕新帝登台献艺。 可这宁燕的皇帝是个什么情况?看人小姑娘长得好看,便不顾脸面的做出这番姿态。 且不说这人乃是沈家嫡女,便是一寻常女子,也容不得你这般轻薄。 思及此,在场众人眼里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鄙夷。 王大人和左大人对视一眼,这好端端的来贺喜,怎么反倒结了仇。 不过,两人也未曾开口阻止。 一来太子身份高贵,本就是此番前往宁燕的领头人,此番他已表态,他们自然不会去触霉头。 二来,这冉太医说的极为在理,宁燕的帝王这般做法,却是欺人太甚。这沈家的嫡女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思及此,两人面上都露出些恼怒之色来。 大有一言不合,便起身走人的架势。 宁燕朝臣,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好好地一场宴会,谁都没料到中途会出现这么一场变故。 可是究其原因,还是那夏楚楚捅出的篓子。若非是她多事,让这北靖的郡主献艺,有哪里来这些事。 让各国使臣看了笑话不说,还得罪了这北靖。这样一来,这宁燕众人看向夏楚楚的目光便很是不善了。 连带着对贤王也有些不满,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热络了,隐隐有几分不满。 贤王心底恨不得将夏楚楚当场打死,可,面上却还是要强撑起笑意来,打着圆场。 “诸位有所不知,吾皇对故去的明和公主实在用情至深 “因着明和公主的离去,前段时间一直大病不起,如今才刚刚好了些。 “实在是这安宁郡主与那故去的明和公主长得像极,才闹出这般误会来。 “想当初……” 贤王开口,说的声泪俱下,把凤卿岩为了立亡故的明和为后不顾身体,带病上朝,不纳后宫。 等等一些列事情声情并茂娓娓道来,端的是一派,情深不悔。 宁燕乃是新国,自然受各方势力关注,这些消息,在场的使臣,或多或少都听闻过。 此时谁听到这番话,倒是是纷纷露出现恍然之色。 原来不是传言,这个宁燕的新帝对那亡故的明和公主倒是有几分真情的。 难得有情人,不少人倒是对这宁燕的新帝印象好转了些。 纷纷开口表示理解,宁燕臣子见状,连忙朝着沈煜宁道:“最是难得有情人,郡主这样貌实在与明和公主像极。 “别说皇上,就是我等初时看见也被吓一跳,看在这永宁帝对明和公主的一番真情上,还请郡主原谅则个。” 连男眷都这般觉得,那更别提席上的女眷了,凤卿岩本就生的英俊帅气,如今又展现出这般情深不悔的模样。 那些个女眷席上的贵女们,只能自己怎么就不是被他这般惦记着的人。 宁燕臣子嘴里说着请她见谅的话,目光却是咄咄逼人,似乎她若是不谅解,便是铁石心肠。 沈煜宁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心底冰冷一片,这贤王好大的本事,三言两语便能蛊惑人心。 只怕,今日这宴会一散,明日这凤卿岩对明和情深不悔的名声便要在各国,广为流传了吧。 一想到,日后人们提起她的名字,总要加上个凤卿岩,沈煜宁又是恶心又是厌恶。 她眼神冰冷一片,眸中有煞气渐渐凝聚,这便是她的报应? 一朝眼瞎,便是死了,这个人也不肯放过她,连同名字也要同这个人时时刻刻绑在一起。 看着席上贵女们,对这个情深不悔的帝王爱心泛滥的眼神,甚至有人对着她露出丝丝艳羡之意。 沈煜宁只觉得胸口涌出无数怒火,爆烈的几乎将她所有心智吞噬! 理智在渐渐被吞噬。 ……………… “这般说来,皇上对明和公主还当真是用情至深。” 略带清冷的声音传来,将小姑娘逐渐散失的理智拉回一些。 她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长孙景淮挑眉看着沈睿面上的凤卿岩。 似乎十分不齿,讥讽道:“本殿倒是十分好奇,既然如此情深,皇上是如何做到,起兵攻打离国,生生逼死挚爱的。” 第一百零七章 寻岚殿 () 少年声音低沉又好听,众人不自觉地便安静下来,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明和公主究竟是如何死的,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人死灯灭,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来谱写的,而如今得了胜的乃是宁燕。 在场众人自然不会为了个死人,去问罪如今的皇者。所以,真相到底如何,在众人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离国已亡,明和公主也死了,如今存在在众人眼中的是宁燕,是宁燕的皇帝。 因此,贤王那话才出口,众人自然而然便忽略了明和公主的死因,眼里耳里只能看到、听到如今胜利者的爱意与好评。 至于明和。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死了还能被帝王所惦记着,在某些人眼里,已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便是如此。 而如今,突然被人大刺啦啦的将那层遮羞布扯下,一时间,众人面上都有些尴尬。 尤其方才义正严辞,开口要求沈煜宁理解帝王情深的大臣,面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精彩至极。 想来也是,自己逼死了爱人,如今还表现的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当真嘲讽至极。 长孙景淮稳稳坐在席上,模样慵懒又肆恣,斜着眼看了沈睿身前的帝王一眼。 其实,若细细追究起来,宁燕和离国算是一笔烂账了。 离国灭了前燕国在前,如今,又被这前燕国的皇子灭了国。 这般看来,倒像是天道轮回。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权利的交替,本是常态。 可眼前的帝王,千不该万不该,在报他的国仇家恨时,还去招惹明和。 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做派,在有些人看来,或许可称为一代枭雄。 可在长孙景淮看来,利用女人,这就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堂堂正正,光明冷落,但也不该卑鄙到连个女子的感情都不肯放过。 冉子骥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也连声叹息道:“这明和公主,真是可怜至极,人都没了,还不得安宁。” 沈睿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极为护短的性子。 且不说那故去的明和公主还是他表妹,就如今这宁燕新帝的作态,已是让他恼怒已久了。 如今既是太子开了头,他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冷声道:“这般踩着已死之人的名头,博取名声,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 北靖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的宁燕朝臣涨红了脸,敢怒不敢言。 谁让此事本就是他们宁燕不占理。 沈煜宁站在大殿之上,听着耳边北靖几人的人话,看着席上面色复杂的一众人,鼻子酸的厉害。 小姑娘皱皱眉,垂下眼眸,将眼中情绪掩去,原本充斥在胸口那几欲炸裂的怒火也悄然散去。 她抬眸,看向率先开口的人。 少年嘴角带着几分嘲弄,一只手斜斜撑着身子,一只手拎着酒壶,正在给自己倒酒。 一连串的动作,看上去慵懒散漫,却是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长孙景淮倒酒的手一顿,抬眸向她看来,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沈煜宁自来都知道这个人仪表不凡,可如今看着,却是觉得格外好看些。 小姑娘眼睛清澈又干净,一丝杂质也无,看上去依旧沉甸甸一片。可瞳孔里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丝丝暖意和感激。 细细看去,那眼里却又半分神色也无,好似方才看到的都是他的错觉。 少年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时光悄然停滞,他细细打量着大殿之上的小姑娘。 他是不会看错的,方才这小姑娘眼里,分明是感激无疑。 可是为什么? 而此时,凤卿岩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神色复杂,看向沈睿身后的小姑娘,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煜宁转过头,稍稍撇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很快便垂下眼去。 凤卿岩心底抽疼的厉害,这不是他的煜宁。 即便长得再像,即便名字一样,即便连性子都十分相似,可不是他的煜宁。 长孙景淮说的对,他的煜宁,被他逼死了,就死在他怀里,。 半响,他眼中的诸多情绪终是然退去:“是朕一时失控……” 这场宁燕精心准备的盛宴,便在这般古怪的气氛下,匆匆结束。 ………………… 北靖一众人走出宴会大殿时,外头那绵绵不绝的雨早便停了。 天空暗沉沉的连成一片,将本就深沉的夜色烘托得越发漆黑。 刚一出殿门,长孙景淮一行人便被前来打招呼的各国使臣拦住了脚步。 不管今日在这宴上如何,北靖都是各国需要拉拢的存在。 沈煜宁在沈睿耳边低语几句,便带着清秋和巧颜缓缓退出人群。 沈睿虽有些不放心她一人先行出宫,但一时间又被身边的人缠得脱不开身。 他看看不远处等候这的抬软轿的内侍,稍稍放下些心来。 想来,在这深宫之中也不会有人胆敢行凶,况且自家妹妹也有几分功夫的。 而渐渐走远的小姑娘却没有依着兄长的想法坐上软轿。 而是徒步在在这深宫之中,这个皇宫,承载了她太多悲欢离合。 小姑娘带着清秋和巧颜,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实则却是直奔寻岚殿而去。 眼看着走的越来越偏,两个丫鬟蹙起眉,心底有些担忧。 看了眼走在前头一言不发的人,两人心下稍定。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姑娘对这宫里的路熟悉极了。 如今天色已晚,今夜无月光照耀,这条路本就灰暗。 这一路上,两人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可自家姑娘却是每次能够准确无比的避过哪些凸起鹅卵石。 小姑娘脚步轻盈,避开了人群,抄了近路,很快来到寻岚殿前。 入目一片荒凉。原本精雕细刻,玲珑别致的宫殿,此时已是破败不堪,丝毫看不出往日繁华与辉煌。 草木凋零,颓垣败瓦,不过如此。 清秋和巧颜似乎有些惊讶,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竟是还有这般落魄的宫殿。 沈煜宁心底冰冷一片,耳边响起十里亭内,小十说的话。 父皇留下的东西,便在这了,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小十口中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寻了去。 她深吸口气,定定神,抬脚朝内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木槿 () 许是没料想到沈煜宁会突然朝着那破败的殿内走去,两个丫鬟先是一惊。 而后才连忙追上去,低声喊道:“姑娘?” “在这等我,守着,别让人发现。”两人还未踏进大殿,便听见沈煜宁冷清的声音传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终是停下脚步,将原本敞开的殿门虚掩上,站定在门口。 走进了才发现,原本精美绝伦的寻岚殿竟是比从外头看去还要残破些。 院中杂草遍布,四周随处可见花瓶瓷的残存痕迹。 沈煜宁心底沉了沉,看这模样,这殿里定是被搜查翻寻过了。 不知道小十口中的东西是否还安然存在。 这般想着,红衣少女脚下更快了几分,一步步朝着宫殿的主殿内走去。 夜色清冷,天空中那层层乌云已渐渐退去,露出被遮掩住的凉月。 沈煜宁站定在主殿门口,眼前似又浮现出父皇嘴角殷红的血迹。 一阵寒风吹过,她深吸口气,面无表情伸手推开主殿的大门。 鼻尖传来淡淡的腐朽气息,沈煜宁没有犹豫,抬脚跨了进去。 ……………………….…… 一刻钟后,寻岚殿虚掩的宫门再次被推开。 候在门口的清秋和巧颜一惊,连忙迎上去:“姑娘?” 小姑娘面上平淡无波,那微微有些乏红的眼角却像是哭过。 “走吧,只是来替阿忧取件东西。”她声音轻柔。 言落,头也不回率先朝着前面走去。 两个丫鬟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直奔这残破的宫殿而来,想来是表少爷早便跟姑娘说好了吧。 …………………………. 拐过前面的宫门,几人走进一条长廊,长廊柱子上的宫灯将四周照的亮堂了些。 长廊的尽头,一个人影矗立在灰暗的角落,宫灯将人影拉的老长。 四周灰暗,几人隔的又远,别说是面容,便是身形也然看不出。 “姑娘……”清秋看着不远处的人,脚下微微停顿,低声提醒。 两个丫鬟四处看了看,这是出宫门的必经之路,而此处,也只有这一条路直通宫门,要绕道都行不通。 “无碍……..”沈煜宁淡淡瞥了眼,不远处罩着宽大斗篷的人。 脚下不停,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去。 走的近了,才看清那罩在斗篷下的人的身形,是个女子。 两个丫鬟高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抬眼悄悄打量。 那人手中还提着未点燃宫灯,斗篷下面,露出一角华贵的宫装,彰显着这人的身份不凡。 既是宫里的主子,周边却是一个伺候的宫婢也没有,倒像是特意在等人。 沈煜宁微微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带着丫鬟,直直越过她,朝着前方走去。 “郡主,请留步。”没等几人走远,身后的人连忙开口。 沈煜宁脚下微顿,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她。 罩在斗篷下的人,缓缓将头上宽大的帽沿取下,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 “不知木槿夫人有何事?”沈煜宁面上并未有太多神色,语气也十分淡然。 木槿听在耳里只觉得那话中满是嘲讽。 小姑娘的目光平静又疏离,木槿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姑娘,太子殿下和大少爷他们该等急了。”清秋略显戒备,低声开口。 这个木槿夫人,看着自家姑娘那眼神,好生怪异,直叫人心底发毛。 更何况,这大晚上的,未带宫婢,特意在此等自家姑娘,所谓何事? 莫不是因着帝王先前的举动,特意再此想为难自家姑娘,不管如何,还是先离开为好。 清秋话音才落,木槿眼里便露出几分急色。 她四下看了看,焦急道:“不知郡主可否屏退左右。” 这话一出,两个丫鬟便立马警惕起来,盯着她的目光里,满是不善。 木槿恍若未见,似乎看不见两个丫鬟的敌意,只死死盯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沈煜宁静静的看着她,一时间没有开口。 木槿是她从前最衷心的丫鬟,陪着她从小到大,从少女到出嫁。 她信任木槿,如同信任小十一般,所以,当初她才毫不犹豫,将小十托付给木槿。 气氛凝固,半响,她深深看了眼前的人,朝着身后的清秋和巧颜,道:“去一旁等我。” “姑娘……”清秋面上有些着急。 沈煜宁没有再开口,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丫鬟无奈,只得不情不愿的退下。 夜色沉沉,长廊的尽头是一株脱落绿叶的枯树,在这片暗沉的夜色里,舒展着光秃秃的枝丫,寂寞又凄凉…… “你到底是谁?”木槿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煜宁面上沉静如水,片刻后,轻笑一声道:“木槿夫人,莫不是也同你宁燕的皇帝一般,失心疯了不成。” 她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以袖掩面,痴痴的笑了几声。 “不,不是的。”木槿脑中混乱一片,不断摇着头低语道:“不是的,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般相似之人。” 这个世间,容貌相似之人甚多,可容貌相似,性子相似,连同喜好都相似的却是不多。 眼前的人,无论是气度,性子,甚至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些细微的动作皆与她故去的主子一般无二,这怎么可能。 而最重要的一点,她分明从这人眼里,看见对凤卿岩那冰冷的恨意。 若这人不是她的主子,那这种种迹象又如何解释?那恨意又从何而来? “我乃北靖将军府嫡女,如今的安宁郡主整个北靖皆是证人,木槿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查探。” 沈煜宁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若是夫人没事旁的事,本郡主便先行告辞了。”她语气冷漠,说着抬脚便要离开。 “等等……”木槿见她要走,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沈煜宁常年习武,敏锐度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木槿一个扑空,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小姑娘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隔着衣袖,木槿依然清晰的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冰凉,待她站稳了,小姑娘才松开手。 “木槿夫人如今身份尊贵,还是小心些好,若是伤到自己,我可担待不起。” 她话落,不再犹豫,转身朝着不远处迎上来的丫鬟走去。 木槿怔怔看着几人渐渐走远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眸中难掩失落。 她静静站了半响,才将手中的宫灯点燃,缓缓离去。 半响,不远处的阴暗出,缓缓走出一人消失在夜色里。 第一百零九章 受伤 () 离了长廊,木槿便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她整张脸都笼罩在那宽大的帽沿下,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从她微微有些发颤的腿上,却是可以看出她此时的不平静。 刚回到寝宫,木槿便屏退了宫婢,将自己锁在寝宫里。 整个宫殿修建的宏伟壮丽,富丽堂皇。 不管是为了心底的愧疚补偿,还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凤卿岩都断然不会亏待了她这个宁燕如今最得宠的木槿夫人。 宫婢们一退下,她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空旷的宫殿内。 半响,木槿才微微稳下心神,颤抖着手,将死死握在手心的东西摊开。 这是刚刚在长廊内,沈煜宁扶住她时,偷偷塞在她手心的。 许是这一路上太过紧张,那包着东西的纸已被她捏的皱皱巴巴,连外头那纸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可木槿,却是看着那纸上熟悉的字迹,泪流满面。 …………… 而此时,沈煜宁三人也到了宫门口。 北靖的马车还安静的停靠在一旁,想来沈睿几人还未曾脱身。 离得近了,她脚下微微停顿片刻,朝着丫鬟道:“我的手帕好像不见了。” 小姑娘语气有些焦急:“那帕子绣了名字的……” 丫鬟一听,瞬间也慌了神,这姑娘家贴身的东西,还绣了名字,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捡去了去,可如何是好。 脚步声一时变得有些杂乱,几人连忙低头将周围找了遍,却是一无所获。 “许是这路上掉了,巧颜你陪着姑娘,我回去找找。”清秋连忙开口。 还未等巧颜开口,靠近马车的沈煜宁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马车内都刺去。 “姑娘!” 沈煜宁这番动作,将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呵。”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还没等两个丫鬟反应过来,马车帘子便被人掀起。 “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个会武的。”少年语气慵懒。 他一只手掀着帘子,一只手将沈煜宁手中的匕首紧紧握住。 这匕首乃是沈煜宁临行之际,沈忠特意交于她防身用的,端得是削发如泥,锋利无比。 大片大片的血迹顺着少年的手掌滴落在他绣着金线的衣角上,将那金色染红一片。 沈煜宁一惊,连忙松了手:“太子殿下,怎会再此?” 少年另一只手将匕首握在手里,仔细打量一番,挑挑眉道:“倒是把削发如泥的好刀。” 他倚在马车边上,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冷声道:“沈家丫头,你无故刺伤本殿,该当何罪。” 他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却是清晰无比,莫名的让人有些胆寒。 清秋和巧颜瞬间便跪在了地上:“还望殿下恕罪。” 沈煜宁看着他手心不断滴落的血迹,微微有些汗颜。 她并未理会他的问罪,反而转过头,朝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清秋,去将后面车上冉太医的药箱取来。” 清秋一愣,抬起头,见她神色平静,也稍稍定下些心来,连忙朝着后面的马车跑去。 巧颜掌了灯,将狭小的马车照的亮堂一片。 少年倚靠在软塌上,掌心的血迹还在不断滴落,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一双桃花眼璀璨如星尘,风流无限。 清秋很快便寻了冉子骥的药箱过来。沈煜宁伸手接过,朝着两个丫鬟吩咐道:“在外头守着。” “姑娘……”清秋未说完的话,在触及到少年拿冰冷的眸子时又咽了下去。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不管怎么说,太子好歹是认识的人。 况且,谁让自家姑娘将人刺伤了呢,虽然是这太子殿下先出现在她们马车内,但是谁让人是太子呢。 马车内,沈煜宁缓缓将冉子骥的药箱打开,翻翻找找,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 许是空间狭小,这微弱的灯光将马车内照的亮堂至极。 她看着少年掌心深可见骨头的伤口,拿着瓷瓶的手微微抖了抖。 心底有些愧疚,还未来得及出口言谢,竟是先伤了人。 长孙景淮看着她略微复杂的眼神,微微挑眉,嘲弄道:“你下手倒是凶狠,若非我反应快,恐怕就不是伤了手这般简单了。” 沈煜宁一言不发,缓缓将那瓷瓶中的药粉倒在那略显狰狞的伤口之上。 烛火摇曳,少年静静的看着微微低着头替他清理着伤口的少女,眸光柔和了几分。 沈煜宁的手白皙又修长,她动作轻柔,眼神十分庄注,小心翼翼将那一层层纱布缠在他手心。 她指尖冰冷,可那被她不经意间触碰到的皮肤却是略微有些发烫。 “伤口有些深。”小姑娘声音轻柔,不似往日的冷淡,倒是难得带了几分关切:“回去让冉子骥好好替你清洗下。” 少年安静的听着,并不接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的认真。 小姑娘本就生的娇俏动人,此时微弱的烛光将她面上的曲线映得柔和了些,竟是不似往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许是他眸光太过灼人,沈煜宁微微蹙眉,抬起头看向他。 少年眉眼英俊,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认真,眼里不似从前那边冷漠,竟是让人生出几分错觉,好似有些温柔。 为了方便处理伤口,沈煜宁是蹲在他身前的,此时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蓦的便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气氛有些诡异,她率先别过头,继续着方才的动作,却略微显得有几分慌乱。 长孙景淮难得见她这般不自在的模样,一时间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轻笑出声。 小姑娘心底有些恼怒,渐渐稳下心神,耳尖却是微微乏红。 “你认识凤卿岩。”少年单刀直入。 沈煜宁手下不停,闻言不过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长孙景淮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的秘境与这宁燕有关,或许是与那明和公主有关。” 他说话间微微蹙起眉,似很是困惑。 沈煜宁手下一顿,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 她没有开口回答,却是问道:“方才在宫里的人是你。” 说话间,已将那纱布层层缠完,手指飞扬,在末尾打了个好看的结。 “是我。”少年十分坦诚,轻笑声,嘲弄道:“还有一人,我猜是那得了失心疯的皇帝。” 沈煜宁原本有些紧绷的心神,在他嘲弄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下来。 “还不是时候。”她说:“我的秘密还不是时候被人知道。” 小姑娘神色认真,似乎在承诺着什么。 少年一愣,突而一笑,整个马车内,璀璨生辉。 第一百零一章 游湖 () 清晨,娇阳才初初升起,天边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不同于前两日的阴霾暗沉,今天虽是下着雨,天空依旧湛蓝一片。 晴天下雨,这般景象在宁燕不算少见,但在北靖却是少有。 一场洋洋洒洒的小雨过后,透蓝的天空,架起一道彩虹,美轮美奂。 “姑娘,是彩虹呢。”北靖少有这样绚丽的景色,两个丫鬟看着天边的彩虹,都显得些激动。 沈煜宁伏在案几上研磨着药粉,闻言顺着丫鬟的目光看去。 白虹贯日,当真是好看极了。 她嫣然一笑,收回目光,将磨好的药粉倒入一旁精致的白瓷瓶里,收入袖中。 “妹妹……”沈睿踏着骄阳,迎着彩虹,似风一般,出现在几人面前。 “听闻宁燕沫阳湖的景色最好,今日天不错,咱们去泛舟吧。” 沈睿说着朝沈煜宁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好啊。”沈煜宁闻言朝他笑笑,转头对清秋道:“去药香阁请莫大哥一同前往吧。” “莫大哥?哪个莫大哥?”沈睿蓦的警惕起来。 自家妹妹才来了宁燕几天,怎的就认识了个莫大哥?还熟悉到可以相约一同泛舟了?! 这可不行,莫不是哪里来的骗子,自家妹妹尚且年幼,可别被人骗了才好。 这般想着,沈睿面上更是严肃一片。 巧颜看着他那警惕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连忙道:“是莫叔的儿子,莫衍。” “莫衍?”沈睿蹙眉想了想,道:“他怎的在北靖?” 莫衍和沈煜宁合作之事,本就是秘密进行,沈睿常年不在帝京,自是无从得知。 虽不似方才那般警惕了,但依旧刨根问底。 巧颜见沈煜宁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连忙将莫衍的事说了一遍。 巧颜说书的本事,就连沈煜宁也是极为佩服的。 不过简简单单一个事,竟是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半响,巧颜话音落下,沈睿瞪大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所以,这才是自家妹妹坚持要来宁燕的原因?竟是悄声无息的都将生意做到宁燕来了。 那日晟街,他也是知道的,即便不是宁燕人,也知道那地段的铺面可谓是千金难求。 若是在北靖,他自是不会太过惊讶,毕竟这将军府的名头够用。 可如今却是在宁燕,能靠着自身在那地段谋生,足以见得这莫衍的不简单。 沈睿只能默默佩服沈煜宁看人的眼光。 既是知道了前因后果,沈睿自然不会干预,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也算是合伙做生意了。 虽然在他看来,自家妹妹就是给莫衍投了钱,但是能一开始便,看中莫衍这样的人才,那也是她的本事。 据巧颜所说,那莫衍开在日晟街的药香阁应是生意极好的。 这般看来,自己这个妹妹如今还是隐形的富豪了。 既不用抛头露面,又能安心赚钱,沈睿觉得,这样甚好! ……………………… 马车缓缓踏过繁华的街道,朝着宁燕最为出名的沫阳湖,缓缓而去。 沫阳湖位于皇城边上,算是郊外了,可这里依旧热闹非凡,繁华程度不输于皇城之内。 今日天气甚好,来游湖泛舟的勋贵子弟不在少数。 沈煜宁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沈睿也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由一同前来的侍卫。 游湖的船只,是沈睿早早派人安排好的,如今莫衍和清秋还未到,几人率先上了停靠在岸边的船只,观景等候。 沫阳湖面积很大,岸边是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 “也不知道一会还会不会下雨。”巧颜看着渐渐阴凉下来的天空,小声嘀咕了声。 沈煜宁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峦,笑到:“无雨。” 她说的笃定,沈睿有些好奇:“妹妹如何知道?” 这宁燕气候多变,时常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后一秒便倾盆大雨 小姑娘浅浅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有雨山带帽,无雨山没腰。” 沈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宁燕不似北靖那般独座成山,这沫阳湖周围便是群山环绕,连绵不绝。 许是刚刚下过一场太阳雨,环观群峰,半山腰上笼罩着一层轻纱,云雾缭绕,影影绰绰。 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果真是山没腰。 “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妹妹从何处听来?”沈睿啧啧称奇。 北靖地势平坦,高山少见,自然没有这般说法。 自己几人才来宁燕不久,自家妹妹怎的就知晓这么多。 那东街的米酒,西街的桃花酿,小巷口的“一杯倒”这几日他都尝了个遍,果真是酒中极品! “阿忧告诉我的。”小姑娘浅浅一笑。 沈睿这才想起,这宁燕曾经是自己那表弟的家乡。 “回去时,多给阿忧带两坛好酒!”沈睿眼底有丝丝复杂。 那个新认的表弟,实在让人心疼。 沈煜宁眸光浅浅,笑道:“他定是十分欢喜的。” 沈睿不再接话,转头看向眼前波光潋滟的湖面。 两人杯中的茶还未喝完,莫衍和清秋便寻了过来。 “见过大小姐,大少爷。”一上了船莫衍便连忙行礼。 “莫大哥不必多礼。”沈煜宁连忙开口,沈睿上前虚扶他一把。 人已到齐,船只缓缓前行,湖面反起层层涟漪,一点一点朝着湖中央驶去。 这船虽算不得大,但布置的十分雅致,船舱内五脏俱。 为了方便船上的人观赏美景,整个船舱的设计除了休息用的隔间以外,都是半封闭式的。 品茶赏景的休闲区摆放着造型别致的案几,案几上,水果,点心应有尽有。 沈睿知道沈煜宁和莫衍应是有事要说,刚进船舱,便转身进了尽头的隔间。 清秋和巧颜在船舱外头候着,整个舱内的休息区便只剩下沈煜宁和莫衍。 两人面对面而坐。 莫衍静静看着端坐在自己眼前,安静斟茶的小姑娘,一时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那些畅销在宁燕权贵家族后院的香料,皆是出自这小姑娘之手。 “莫大哥,喝茶。”沈煜宁给眼前的人递杯茶水,便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饮着。 “大小姐今日寻再下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莫衍眼底有精光闪过。 这小姑娘来宁燕也有些时日了,因为身份特殊,便是有事也向来都是清秋前来。 这般约他碰面倒是首次,想来是有要要事相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泛舟 () 沈煜宁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着船边的窗户前走去。 莫衍紧随其后,她站定在窗边,抬眸看向不远处绵延绵亘的山峦。 眸光幽深,缓缓道:“莫大哥觉得,如今药香阁在宁燕的名声如何?” “自是极好的。”说起生意,莫衍面上也露出些自豪之色。 药香阁乃是他一手建立,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沈煜宁给出的方子,自然也离不开他的管理。 “这皇城之内,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对我们药香阁出品的东西都甚是追捧。” 说到这,莫衍看向小姑娘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倾佩。 商人重利,当初这小姑娘提出,要挑选一天,免费赠送香料给寻常百姓时,他还有些不解。 随着药香阁势头越来越大,这才对明白小姑娘的良苦用心。 药香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出今日这番名头,离不开百姓的口口相传。 思及此,他朝着眼前的小姑娘恭敬道:“当日大小姐说五五分成,我看这分成不妥,还是二八分吧,一九也成,这方子极为珍贵,理应让大小姐拿大头。” 药香阁能有今日的成就,沈煜宁的方子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初,她提出来五五分成,莫衍之所以没拒绝,是因为不知道这方子有多珍贵。 如今生意这般好,才知道这方子有多一本万利。 “莫大哥不必介怀,我那方子只不过是敲门砖,这药香阁的具体运作,还仰仗莫大哥。” 小姑娘轻笑一声,疑惑道:“莫不是莫大哥以为,我寻你来便是为了这分成的事?” 莫衍闻言,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沈煜宁看他略显慌乱的样子,轻笑一声道:“那日后,分成之事便不必提了,我既说五五分那自然是觉得莫大哥值得。” 莫衍面色微红,略微尴尬的挠挠头,心底对眼前这人越发的信服。 “莫大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么?” 莫衍闻言一愣,眸光带了几分追忆之色,耳边似又响起小姑娘的轻笑声。 “若是可能,我自是希望莫大哥能成为宁燕的皇商,垄断宁燕的经济命脉。” “大小姐说皇商?”莫衍微微蹙眉,如今药香阁虽是在贵族圈里名声大噪。 但这般名头,却是不足以引起皇室的注意的。 况且宫里的香料都是有人专门配置的,不管是用料还是配置都要高出他们太多。 他们不过一间民间小店,便是如今生意做的再好,也难以引起皇家的注意。 这才刚开始,就想成为皇商,却是有些好高骛远了。 沈煜宁看着他的神色,也能将他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 她轻笑一声,也不解释,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莫衍。 莫衍接过她手中的信纸,在她眼神的示意下,缓缓将那纸张展开。 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已将纸上的字,反反复复看了多遍。 连忙将取了一旁案几上的火折子,将手中的信纸燃尽。 这才抬头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人,脑中轰鸣一片! 帝王中毒这等机密的事,这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如今,机会来了.........” 小姑娘声音很轻,似乎在同他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莫衍似还未回神,一时间没有开口接话。沈煜宁也不再开口,只安静的站在一侧,看着窗外的风景。 ………………………… 此时这船只已行驶到沫阳湖中央的位置,这里乃是赏景的绝佳位置。 周围的船只也渐渐多起来。 而在他们船只不的远处,有一艘修建的十分华丽的画舫。 船艄隐约可见一杆风锦,在半空中随风飘舞。 画舫深处传隐约传出一阵阵悦耳动听的琴声,清雅悠扬。 而此时,画舫最里头的房间内的软塌上,侧身躺着一个身穿月白色袍子的男人。 满头青丝只用一只简单的玉簪禁锢,眼中带着几分懒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如此随性的装扮,就是没有丝毫的轻佻感,反倒让人觉得十分优雅矜贵。 而男子身侧的案几前,冉子骥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秀丽的景色,百无聊赖的饮着茶。 这宁燕的山是好山,水亦是好水。 能在这青山绿水间游湖泛舟本该是件极为美妙的事情! 可,奈何同游泛舟的人着实无趣,又不解风情。 他想着,目光幽怨的看了榻上的男人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你还没说,你那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什么人能伤到你?”他不依不饶。 榻上的人眉头微皱,干脆闭上眸子不理他。 冉子骥不满道:“你不说便罢了,可如今都出来游湖泛舟了,你还不让我寻个唱曲的姑娘……” “你出去听……”长孙景淮闭上眸子,语气淡淡。 “你这性子……” “杀人了,杀人了……” 外头喧闹声响起,冉子骥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连忙朝着外头跑去。 感觉到耳边清净了些,榻上闭着眸子的人才缓缓睁开眼。 一个冉子骥已经够烦了,再寻个唱曲的进来,那这耳朵还能要么。 “老九……老九……”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冉子骥略显兴奋的声音隔了老远遍传进他耳中。 长孙景淮嘴角微抽,再次闭上眼眸。 心底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出门,绝对不带冉子骥同行。 “你猜我看到谁。”冉子骥猛的推开门。看了眼榻上假寐的人,满是兴奋道:“是沈家丫头……” 冉子骥话音还未落,倚靠在榻上的人便猛的睁开眼。 他目光幽深,猛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冉子骥,面上原本的慵懒之色已然不见。 肃然问道:“沈煜宁,她杀人了?” 冉子骥一咽,沈家那丫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九怎么会这般想? 长孙景淮,眸光幽深,沈煜宁素来稳重,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除非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这般想着,他心底竟是蓦的生出些恐慌来,起身就要朝着外头走去。 冉子骥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虐,连忙将他拉住。 “不是,不是,没有杀人。只是画舫上,有下人打伤了个公子哥。” 长孙景淮闻言,心下稍定,停下脚步,转头撇了他一眼,带着丝丝寒意。 冉子骥心头一紧,连忙道:“我刚刚看到那沈家丫头,与一男子游湖泛舟!” 他表情十分丰富,余光撇向眼前的人。 朝着他,神秘道:“你是没看见两人态度亲昵,那沈家丫头笑的跟朵花似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夏维安 () 少年眉心微皱,眸中似有墨色涌动。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子骥。”少年声音轻柔,似乎是最寻常不过的叫唤,却让冉子骥莫名的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了看,慢慢悠悠躺会榻上的人,讨好道:“没有,没有笑靥如花。” 他想了想,面上讨好之色越发浓郁,正色道:“沈家丫头思慕你,那是整个帝京都知晓的事,怎会同别人笑呢。” 说着,小心的打量一眼,榻上闭着眼眸的人,继续道:“那男人许是沈睿的朋友吧,可是怎的没看着沈睿,倒是看见了沈煜宁那两个丫鬟候在船舱外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榻上的人。 “廖阳。”闭着眼眸的人,面色平静,低声开口。 “主子。”廖阳猛地出现屋里。 长孙景淮并未睁眼,只淡淡道:“子骥想听曲,你带他去听个够!” 他将听个够三个字咬的极重。 廖阳略微同情的看了眼一侧还未反应过来的冉子骥,低声应了声便将人带了出去。 耳边没了冉子骥聒噪的声响,榻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 垂眸,看了看自己被白布层层缠住的右手,眼底晦暗不明。 …………………………… 画舫离沈煜宁一行人的船只并不远,那画舫上动静极大,沈煜宁几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沈睿从休息室里出来,几人对视一眼,出了船舱,朝着不远处那修建的异常华丽的画舫看去。 画舫上挤满了人,几人只能隐约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却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煜宁正要收回目光,却是隐约听见喧闹声中有熟悉的名字传出。 她微微一愣,朝着沈睿道:“咱们过去看看。” 沈睿皱皱眉,正想拒绝,便听见沈煜宁已经吩咐着船家将船朝着画舫靠过去。 “这等行凶之事,姑娘家看了晚上容易做噩梦。”他蹙眉道。 “就远远的看看。”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沈睿被她看得没了脾气,无奈之下,只得任由船只缓缓朝着画舫靠近。 人群的喧闹声渐渐逼近,议论声渐渐清晰起来。 “唉,这夏维安今日恐怕是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了。” “可不是嘛,也怪他倒霉,在这做小厮正巧遇上侍郎府的公子。” “可这侍郎府不是一向同贤王走的近么,怎的连夏家的人都不放过……” “就是,贤王也是这夏家之人……” “嘘,你还不知道吧,夏家早和贤王断绝关系了,若非如此,能落得如今的田地……” “瞎说什么呢,贤王对夏家已是仁至义尽,是夏家一直冥顽不灵。”人群里有人高声开口。 “今日之事,乃是这夏维安不识抬举在先,别说只是让他钻胯,以他如今的身份,便是让他吃屎,他也得吃! “这人天生反骨,竟敢出手伤人,便是打死也是活该!” 开口的人面上洋洋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沈煜宁面色平静,目光落在不远处开口的人身上,眸中隐隐有冷光闪动。 上了画舫,还不等沈睿嘱咐什么,沈煜宁便自顾自的朝着人群走去。 说来也怪,自她过来后,原本挤在门外看热闹的人视线皆是转移到她身上。 小姑娘容貌惊人,人群中有不少当日参加了宴席的人,此时看到她来,低声惊呼道:“安宁郡主。” 纷纷朝着两边退开,让出条道来。 沈煜宁目不斜视,挺直了腰背,一步步朝着前面走去。 许是她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随着她一步步走来,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寂静下来。 小姑娘走动间,身上莫名便生出一股子优雅和高贵来,分明没有华冠丽服,那周身的气度却是贵气逼人。 周围人不自觉便看呆了去,跟在她身后的清秋和巧颜还好,莫衍却是震惊不已。 他同沈煜宁接触不多,向来都是书信联系,字里行间,他能感受到小姑娘的聪慧机敏,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而两人真正的面对面的交谈严格来说,只有两次,一次在帝京,让他扭转了从前的一些看法。 一次便是方才,两次交谈给他的都给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映像。 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让他震撼。 眼前的人,似乎突然摇身一变,整个人高贵的似天边的云彩,让人只能仰望。 越过人群,沈煜宁站定在画舫内的一间雅间门口。 雅间里头,地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倚靠在软塌上,面上怒气冲天。 他捂着头,手缝中依稀可见点点血迹,朝着屋内的侍卫道:“打!给本少爷把这个狗东西打死!” 沈煜宁眉头微拧,目光越过他朝着一旁的角落里被侍卫殴打的人看去。 那人此时缩在角落,紧紧抱在护着头,让人看不出面容。 从身形上却是可以看出来年纪并不算,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还在气呼呼的朝着侍卫吼叫道:“大点力!都没吃饭吗!给我打死他!” 沈煜宁袖中拳头紧紧攥起,冷声道:“真是好热闹啊!” 她声音平静,却是夹杂着无尽的怒火。 话一出口,四周为之一静,便是连殴打人的侍卫也放缓了手脚,纷纷转头朝她看来。 那身着华服的公子哥眉头一皱,转头看开向她,惊讶道:“安宁郡主!” 片刻,他回过神冷笑一声,道:“怎的,北靖的郡主还要管我宁燕之事不成!” “你在此处喧哗!扰了我清净。”小姑娘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冷的人。 年轻的公子哥,站起身,朝着她抱抱拳,轻佻道:“原是这般,那还请郡主原谅则个,在下在教训一条不听话的狗呢。” 沈煜宁面容冷峻,脚步轻移,朝着被侍卫围在中间的少年走去。 许是她身上的气势太过惊人,侍卫动作一顿,纷纷站直身子朝她看来。 “郡主可得小心了,这狗可是会咬人的……”华服公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地上的少年,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不知道是疼,还是恐惧,亦或是愤怒。 闻言猛的抬头,朝着说话的人看去,眼底血红一片。 沈煜宁这才看清他那张被打的面目非的脸。 她蹲下身,目光正好与地上的少年平视,少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愤怒之色渐渐敛去,震惊一片。 他面容呆滞,张张嘴,无声道:“堂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狗仗人势 () 眼前的少年,整张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的老高。 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身上的衣服在撕扯间已是破破烂烂。 年轻的公子哥看了看站在少年前面的沈煜宁一眼,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从榻上站起声,上前道:“郡主还是站远些才好。” 他说着走上前一步,一把揪起匍匐在地上少年的头发。 冷声道:“这狗可凶得很,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敢咬人呢。” 随手用力一按,想将那蓬头垢面的少年的头,狠狠砸向木板之上。 沈煜宁正要出手,便见沈睿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华服公子的手扣住。 年轻的公子哥,面色瞬间苍白一片。 “疼,疼,疼……”他哀嚎声起。 他满是怒火的看向沈煜宁,质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不看出来么?”小姑娘面色平静,朝着他红唇轻启,道:“我大哥,在教训一条聒噪的狗啊!” 她话音才落,周围便有不少议论声响起,那被沈睿扣住了手腕的公子哥面上恼怒一片。 “贱女人!你敢骂……”年轻的公子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咔”一声,手腕已被折断。 “啊……”惨叫声响彻天际。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口凉气,看向两人的眼里带了几分忌惮。 这人好歹是宁燕朝中大臣的儿子,眼前两人却是说伤人便伤人,丝毫面子都不给。 沈煜宁冷眼看着他,目光丝毫不为所动。 那年轻的公子哥,眼底恨意惊人:“你们竟敢在我宁燕的地盘上打伤我!你们北靖当真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小姑娘语气讥讽:“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叫板!” 年轻的公子哥面色煞白,眼底有些慌乱。 依着身份,他不过一个侍郎之子确实没有资格同眼前的人叫板。 但想到他背后之人,年轻的公子哥心底渐渐安定了些。 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小姑娘,硬着脖子,咒骂道:“你个贱人……” 沈睿眼睛微微眯起,面色沉静一片,露出几分嗜血之色。 到底是跟随着沈承远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人。 此时发起火来,那是真真带了一股子血煞之气的。 这可不是,皇城里那些个外强中干的公子哥能比的。 沈煜宁讥讽一笑,朝着沈睿开口道:“大哥下手轻些,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放心吧,死不了。”沈睿话音才落,又是一声清脆的断骨之声响起。 “啊……”那年轻的公子哥面上惨白一片,面上汗水和泪水混迹一片。 他眼底满是恐惧,朝着呆愣在一旁的侍卫,大声道:“还愣着干嘛!快救我啊!你们这群饭桶!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侍卫硬着头皮一拥而上,沈睿冷笑一声,扣着人的那只手丝毫不松,只有空余的一只手与眼前的侍卫交手。 “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狗仗人势,今日我便教教你们如何做人!”沈睿语气讥讽。 他说话间已有两名侍卫,瞬间被他踢飞出去,将画舫上那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木门砸的稀烂。 围观的人群慌忙退开些。 人群中有人见状,眼中闪烁不定,片刻缓缓退出人群。 莫衍虽有心上前帮忙,但如今他的身份还不易爆露,只能隐在人群中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依着沈睿的功夫,这样水平的侍卫,便是再来十个也是不够看的。 没有悬念的战斗,不值得浪费心神。 沈煜宁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地上的少年。 少年眼底的震惊之色还未散尽,l夹杂了几分疑惑。 “你是我堂姐吗?”他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个问题,沈煜宁无法回答。 她再次蹲下身,朝着眼前的人笑笑,伸手将他蓬乱的头发理顺些。 小姑娘目光柔和,轻声开口道:“别怕,没事了。” 少年眼底猛地绽放出些许的神采,眼泪夺眶而出。 被人侮辱时,他没哭,挨打时,他也没哭,而此时,在听到这最简单不过的安慰时,他却是再也忍不住。 沈煜宁心头酸涩,似堵了一团棉花。 眼前的少年在沈煜宁的记忆里,还是个只会跟在自家姐姐身后跑的小屁孩。 长得白白胖胖的,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娃子。 可如今,这瘦骨嶙峋的模样,哪里能看的出曾经的可爱模样。 其实认真说起来,沈煜宁同夏家的关系算不得有多亲厚。 她母妃虽是夏家的女儿,但到底只是养女。 自母妃过世后,她也曾去过夏家几次,许是因着身份,整个夏家对她亲近不足,恭敬有之。 后来她随了鬼医学医术,终日研究医书,跟着师傅四处采药。 连呆在皇宫的时间都十分稀少,更别提同她不算近亲的夏家了。 与她不同,小十因着自幼身子骨不好,同宫里的皇子也玩不到一起。 她不在宫里时,倒是时常去夏家寻那几个兄弟一起玩耍。 因着这番缘故,夏家的几个小辈倒是与她们姐弟两人关系不错。 但,到底男女有别,即便关系尚可,每每宴会上遇见了。 夏家几个少年,都会规规矩矩的到她身前来行礼,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公主。” 便只有夏维安,仗着年纪小,每每总是赖在女眷席上,缠着她叫“堂姐。” 她也曾在书信里询问过莫衍夏家的情况,可到底不好直接开口。 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推断出夏家是落败了。 这样的结局,在她的意料之中,曾经在离国繁荣一时的那些个世家大族,又有几家能够安然无恙的渡过那场风波呢。 依着夏家同离国皇室的关系,能在那场风波中留住性命已算是难得了。 这几日,她原也想寻个机会去夏家看看,可不曾想,还没等她去,便在这里遇见了夏维安。 夏家竟是落败成这般模样了么。 落败到,连这般大的孩子,都要到这画舫上来当小厮讨生活了么。 沈煜宁眸光复杂,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将地上的少年扶起。 清秋和巧颜见状,连忙上前接替她搀扶起满身是伤的少年。 沈睿还在同那几个侍卫缠斗,说是缠斗其实便只是他在单方面戏耍着那几个侍卫罢了。 沈煜宁几人抬脚刚想离开,便有一群黑衣人突的从外头破窗而入。 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直奔沈煜宁命门而来。 “姑娘!小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水 () 这一群黑衣人来的突然,出手十分狠辣。 几乎招招都是冲着致命点去的,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取她性命。 人群顿时慌乱一片,四散逃去。 早在丫鬟惊呼出声时,沈煜宁已一个侧身避开了那泛着银光的大刀。 她看着前方数十名黑衣人,面色微微发沉,下一瞬,已是将地上掉落的兵器踢起握在手中。 那是一把十分寻常的大刀,想来是方才侍卫遗留下来的。 小小的人,手中却拎着把相对笨重的刀,这景象难免有些怪异。 黑衣人对视一眼,再次提刀朝着沈煜宁厮杀而去……… 沈睿眸光一冷,面上神情严肃,随手将身边几个纠缠不休的侍卫甩飞出去。 便朝着沈煜宁靠去,奈何方才围观在周围的人实在太多。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却是生生被慌乱不已的人群阻碍。 一时间靠近不得。 好在沈煜宁的功夫还算可以,靠着手中的大刀,也勉强能够自保。 几个黑衣人,似没想到这小姑娘能有一般身手,对视一眼,突的朝着一旁的夏维安和清秋几人袭去。 沈煜宁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护住。 她失了防守,黑衣人寻着机会,猛的向她袭来。 沈煜宁侧身避开,那人借力猛的将她推出窗外。 这房间本就在画舫的一层,窗外便是沫阳湖。 沈睿才看到沈煜宁跌落窗外,随即而来便是“噗通”的落水声。 “妹妹!” 沈睿豁然变色,不管不顾朝着窗户边上冲去。 沈煜宁可不会水,这沫阳湖水又深…… 几个黑衣人见沈煜宁跌落窗外,对视一眼,不再耽搁,连忙向着四周撤去。 不管这人死不死,他们的任务都算完成了。 还未等沈睿靠近窗边,甲板上被远远观看的人中,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救人呐,安宁郡主落水啦。快救人呐……” 人群还未反应过来,边又听到声音传出:“这般落了水救了上来,沈家岂不是多了个上门女婿。” 姑娘家的名节何等重要,这般落了水被人救起。 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这肌肤之亲,便是郡主又如何?还能削了头发做姑子去不成。 那人似乎是在调笑,语气却是撩拨人心:“话说回来,若是能当着北靖沈家的上门女婿,好似也不亏。这安宁郡主还是个顶尖的美人呢。” 围观众人里,有不少眼神闪烁不定,片刻,眸中火热一片,不管不顾朝着湖中跳去。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北靖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更何况,这沈煜宁如今还有个郡主身份。 这画舫上本就鱼龙混杂,那些个高门公子虽也眼热,但到底自持身份不会做出这般趁人之危之事。 可画舫上那些个三教九流之辈却是不用顾忌许多。 若是此番救下这北靖的郡主,即便当不了沈家的上门女婿,也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沈睿面色阴沉一片,若此时他还不明白那些个黑衣人的计划,那当真是白长了个脑袋。 他沉着脸,深深看了眼人群中说话的人,转头,纵身跳入湖中。 如今他只能祈祷着自己能赶在那些人前面,率先找到沈煜宁。 清秋和巧颜不会水,只能在岸上干着急。看着甲板上还在一个个纵身落入湖中的人面色阴沉的可怕。 若这些人是真心想救人便罢了,可明显便是想趁人之危。 一个个都想借着沈煜宁的名声讨要好处,若当真有人救起了沈煜宁,那即便再不愿,沈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桩恩情。 这计谋实在是阴险又狠毒。 ……………………………… 而此时,画舫不远处的船只暗处,小姑娘俏俏潜出水面。 她整个人还泡在水里,只露一颗圆圆的脑袋,隐在暗处打量着画舫上的众人。 初时见到那些个黑衣人起她也是疑惑的,如今还在宁燕境内。 便有人敢堂而皇之的行刺,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坏她名声,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看着那些接二连三往湖里跳的人,小姑娘嘴角勾起些讥讽之意。 沈煜宁不会水,明和却是会凫水的。 她能会学会凫水,说起来,还跟凤卿岩有些关系。 鬼医救人无数,她作为他的弟子,素来也是秉持着医者仁心的态度。 当初凤卿岩被她遇到捡回来时,也不知道是如何受的伤,已是奄奄一息。 她将人安置在师傅的茅屋里,靠着她那蹩脚的医术,只能勉强吊着一口气。 好在师傅回来的快,依着师傅的医术,凤卿岩自然是恢复的十分迅速的。 只是,这人冷清的很,自醒来便从不多说一句话,更别说谢。 她救他回来,不过顺手而为,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什么个态度。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个养好了伤便会离开的路人罢了,不值得留意。 跟着师傅学医,自是要出门采药的,用师傅的话说,采药也是识药的一种手段。 到底是个女子,便是采药,师傅也不会让她走的太远。 落水那一日,她也像寻常那般,上山采药。 去的还是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可遇到的却不是平日里所没有遇到的事。 究竟是为何而落了水,她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溺水时候的感越是依旧十分清晰的。 那时她并不会水,只能拼命的挣扎,却是挣扎那冰冷的水便越是通过鼻子嘴巴不断涌入她腹腔之中。 头不断发沉,耳边嗡嗡的听不到声响,像是堕入了一个冰窖。五脏六腑痛的厉害,而最为恐惧的,却是那种无力之感。 明明感觉水面就在眼前,只要挣扎片刻便能出去,却是越挣扎越往下,什么也抓不到,看不到。 在最绝望的时刻,迷糊之间,只能依稀看到,有那么一个人,踏着阳光,朝着她这里游来,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她是得救了,可救了她的凤卿岩却是因为带上入水,刚救回来的命差点便又丢了去。 虽是治好了身子,却也落了个体寒的旧疾。而自那以后,她也学会了水。 她以为,那是她的救赎,殊不知,那道被她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光明,才是一切黑暗的开始,是让她通往地狱的魔咒。 …………………… “这大冷的天,你还要在下面呆多久?”少年戏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姑娘猛的抬头,过往种种,如同过眼云烟,瞬间消散的干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甩锅 () 沈煜宁抬起头,便瞧见船上白衣少年,逆着光,抱着手,满眼戏谑得看着她。 少年倚着船边的木桩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沈煜命仰头看着他,心底微微有些惊讶,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想的太入神,竟是没发现。 她警觉性什么时候这般低了。 “殿下倒是好兴致。”小姑娘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般一般”少年唇角带笑,挑眉打量她一番,嘲弄道:“不及你在这水中看戏来的舒畅。” 沈煜宁一咽,随即不再理他,翻身上了船,背过身去不看他。 “我倒是不知,原来这沈家小姐还会水。”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意味不明。 早在沈煜宁和沈睿几人上了画舫时,他便已知晓。 沈煜宁被推出窗外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跳入湖中救人。 只是还未等他行动,却是发现落了水的人连挣扎都没有。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没有挣扎这好歹说明,这人会水。 他死死盯着湖面,果然见不远处有道涟漪朝着不远处船游去,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沈煜宁转过头去,静静看了他一眼,内心毫无波动。 是从何时起,在这个人面前暴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她都已经能够如此从容不迫了。 小姑娘想着自嘲一笑,缓缓道:“太子殿下不知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两件。” 少年面上神色正经了些,眼眸落在她脸上,似要将她看个透彻。 片刻,他勾唇一笑,缓缓道:“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了,你的秘密了。” 少年眼底似有星辰璀璨,亮晶晶一片。 那日马车里,小姑娘承诺的秘密,他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 宁燕虽比北靖缓和的多,但如今毕竟还未过寒冬。 一阵冷风吹过,刚刚上岸的小姑娘,打了个冷颤,嘴皮冻得有些发紫。 长孙景淮皱着眉看她一眼,小姑娘的衣裳**的贴在身上,将少女姣好的身段显露无疑。 她模样有些狼狈,面上还挂着些水迹,长孙景淮脑中莫名便浮现出四个字出水芙蓉。 小姑娘面无从容不迫,心底却是微微有些窘迫:“非礼勿视,殿下莫不是不懂。” “呵。”长孙景淮嗤笑一声,朝她丢去个包袱。 沈煜宁打开一看,是套女子的成衣。 她微微松了口气,这湿哒哒的衣物,贴在身上着实让人难受。 朝着面前的人福身一拜,便转身绕过他,从后方进入船舱内的休息间更换衣物。 独留在甲板上的少年看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白瓷瓶,弯腰拾起。 这是方才从那小姑娘身上掉下的。 想到她曾经不知不觉给他下过的毒,长孙景淮打量着手中小巧的白瓷瓶微微皱起眉。 片刻,少年挑挑眉,将瓶子收入袖中,朝着船舱内走去。 沈煜宁的速度很快,长孙景淮刚刚进来便看见她已经换好了衣物。 湿漉漉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肩头。 “还请殿下稍坐片刻。”小姑娘话落,便抬脚,朝外走去。 “我已经派人通知沈睿了。”他说话间,已经走进船舱中。 小姑娘看他一眼,收回脚步缓缓朝着他这头走来。 因着是冬季,这船舱里倒是备着些暖手的炉子。 长孙景淮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火折子,将那铜胎掐丝珐琅荷塘莲纹海棠式手炉点燃,递给她。 小姑娘一愣,缓缓伸手接过:“多谢殿下。” 少年没理她,自顾自的朝着一旁闲置的火炉里加炭块,原本已经是便熄灭的火炉渐渐烧的大了些。 那湖水冰凉刺骨,即便换了衣物,身上还是冷的厉害。 沈煜宁也不扭捏,挨着炉子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默默无声,船舱内静极。 感受着迎面袭来的暖气,投着炭块的人才停了手。 外头隐在暗处的廖阳,嘴角隐隐抽动了下。 自家主子何时变得这般贴心了?又是手炉又是烧碳。 船舱渐渐暖和起来,沈煜宁怔怔的看着眼前火炉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心底不自觉也跟着暖了几分。 “谢谢。”她声音很轻,几乎是压在嘴皮子低下说的。 一侧的少年却是微不可觉的勾勾嘴角。 他将袖中的白瓷瓶取出,放在眼前的案几上:“你的东西。” 沈煜宁一怔,伸手接过。 方才换衣服时候没找见,她还以为掉进湖水了,没想到竟是被这人捡了去。 她将瓶子打开,看着那糊成一团的药粉,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长孙景淮是真的有些好奇。 依着这小姑娘的秉性,随身带的东西居然不是毒药,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新磨的药粉,对你手上的伤有些作用。”小姑娘说着便要将手中的瓶子扔掉。 却是被一旁的人拦下。 他嘴角勾起些醉人的笑意,眼底似有星辰闪耀:“给我的?” 被他这般看着,不知怎么小姑娘蓦的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既是我刺伤了你,磨些药粉也是应该。”小姑娘面上一派从容淡定,耳尖却是微微有些乏红。 “既然是给我的,那如何处置,应也由我说了算。”少年说着将小姑娘手中的药瓶拿了回去。 “那药粉泡了水已经不能用了。”她说着撇一眼少年包着的右手。 微微邹眉道:“怎么没有让冉子骥给你换药。” 这手上包的还是那日马车上随意扯下的布条。 少年面上笑意一顿,随口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子骥最近挺忙的。” 小姑娘微微皱皱眉,想起冉子骥那不着调的性子,略微有些无奈。 她犹豫片刻,咬咬牙,朝着眼前的人,道:“日后还是我给你换药吧” 不管怎么说,这伤还是她造成的,况且这人也三番五次的帮了她。 隐在暗处的廖阳,转头撇了眼不远处的画舫,目里同情之色更甚。 自家主子这话若是被冉子骥听见,非得生生把人气死不可。 想当初,冉子骥才发觉他手受伤之时,就一再要求替他处理伤口了,是自家主子义正严辞的拒绝了。 如今竟是变成了,冉子骥忙的顾不上给他换药。 看着船舱内一本正紧,跌倒黑白的人。 廖阳觉得,若论甩锅的本事,自家主子当真是无人能及! 只是可怜那还在那画舫上听着曲子的冉子骥,既要背锅,还要听曲。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阻止 () 两岸青山对峙,绿树滴翠。 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湖边景色犹如百里画廊。 沫阳湖中央有不少船只飘飘荡荡。 其中一艘却是不知,在何时已放在了窗边的纱帘,从外看去,里面朦胧一片。 船舱内沈煜宁透过那朦胧的纱帘,将视线落在外头渐渐平息下来的人群身上,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火炉上烧着的热水冒出“咕噜”声,小姑娘缓缓收回目光,开着着手沏茶。 沈睿一上了船,便连忙朝着船舱内大步走来,虽是收到消息说沈煜宁没事,但未看到人,始终放心不下。 刚一进来,远远的便瞧见舱内面对面而坐的两人。 俊男美女,好生养眼,沈煜宁低头沏着茶,长孙景淮杵着手撑着头看着她。 眼神说不出的温和,整个船舱内的气氛,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沈睿脚下一顿,目光闪了闪,才朗声道:“多谢太子殿下仗义出手。” “大哥。”沈煜宁连忙起身迎去。 许是在水里泡的有些久了,沈睿嘴皮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紫。 沈煜宁看着眼前浑身**的人,心底有些愧疚。 连忙取过一旁刚沏好的热茶递给他,柔声道:“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沈睿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朝她安抚的一笑,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微热的茶水在体内化开,让他被冻僵的身子微微暖和了些。 “莫大哥呢?”沈煜宁略微有些担忧,莫衍也是下了湖找她的。 沫阳湖这般大,沈睿有长孙景淮的人通知这还耽搁了许久: 莫衍若是认死理一直泡在水中,少不得要染了风寒。 “我收到消息便先去寻他了,想来如今应是已经上岸了。”沈睿身子暖和了些,开口道。 沈煜宁闻言略微松了口气,长孙景淮将她表情收入眼底,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便是那个冉子骥口中,与她谈笑风生的莫大哥? “廖阳。”他朝着暗处低声开口。 廖阳身影从暗显现,看了眼微微有些不悦的人。 连忙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沈睿:“小将军,这是干净的衣物。” 沈煜宁心底一暖,朝着眼前的人福福身,转头对沈睿道:“大哥,你先去换衣服吧,一会该着凉了。” 身上这湿哒哒的衣物却是让人难受,沈睿也不推辞,朝着她点点头。 神色莫名的看了眼,面前的人,朝着他抱抱拳。 这才接过廖阳手中的衣物,进了休息间换衣服。 沈睿走后,长孙景淮看了一旁低着头的廖阳一眼。 “捉到两个,是一个名叫吟风阁的江湖组织。”廖阳连忙开口将消息道出。 吟风阁,名字听着倒是诗情画意,干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只要银子给到位,什么任务都接。 他继续道:“混迹在人群中煽动是非的人也抓住了,是个街边的小混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吟风阁。”长孙景淮挑挑眉,喃喃道:“这贤王府倒是财大气粗。” 朝堂和江湖素来井水不放河水,能请动吟风阁刺杀一国郡主,那价钱自然是低不了的。 沈煜宁闻言,看向一旁的人面上有些愕然。 她能猜出这其场计谋里有夏楚楚的手脚,是因为她熟悉夏楚楚看凤卿岩那眼神。 她在宁燕并没有与谁结仇,能那般费尽心思想毁了她名声的,除了夏楚楚,她找不到第二人选。 而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此事与贤王府有关的,沈煜宁面上有些惊疑。 而此时,沈睿也换号了衣服出来。 廖阳给他的衣服,是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沈睿本就长得清秀俊朗,平日里时常穿着紧身的劲装倒是不觉得。 今日换上这衣服倒是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味道。 许是有些不自在,沈睿一边走一边扯着身上的衣服,面上有些尴尬,似乎换了身衣服,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大哥如今倒像个俊俏书生了。”沈煜宁难得见沈睿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调笑道。 沈睿瞪她一眼,转头看向一侧的人:“殿下的意思此事与贤王府有关。” 几人声音不低,休息室就在隔壁,沈睿有功夫在身,自是听的清除。 长孙景淮微微挑眉:“这般手段,除了贤王府那个女人,实在想不到第二人选。” 沈睿微微皱眉,怒道:“便是因为煜宁抢了她的风头?” “情爱,往往最能让人失控。”少年语气讥讽。 沈睿此时也反应过来,那日夏楚楚看那宁燕皇帝的目光却是情意绵绵。怒气冲冲道:“实在歹毒。” 少年撇了眼沈煜宁,似笑非笑道:“或许还有些旁的旧怨。” 沈煜宁迎着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去不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沈睿看了两人一眼,微微侧身,将少年的目光隔绝。 “多谢太子殿下救下舍妹。”沈睿对眼前这人倒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的。 心底也有些佩服,这一路上两人虽接触的不多,但也能感受到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不管是在宴会上,还是平日里,对自家妹妹都若有若无的颇为维护。 此番悄无声息的救下沈煜宁,保了她女子家的闺誉更是让他感激不已。 平心而论,这人样貌气度都与自己妹妹极为相配,只是,这人身份实在敏感…… 若是可以,他只希望自家妹妹能寻得一知心人,琴瑟和鸣。 思及此,沈睿面上越发恭敬,朝着他继续道:“殿下大恩,沈家没齿难忘。” 沈煜宁有些愣神,悄悄瞥了眼姿态慵懒的白衣少年。 沈睿话中的意思十分明了,沈家感激了,却不要打沈煜宁的注意。 廖阳眼底微微有些气愤。 长孙景淮却是淡定的很,似听不出沈睿的言外之意,面上一丝变化也无。 他眸光扫过眼前两人,眼底有些冷意。 忽而勾唇一笑,深深看了沈睿身侧的小姑娘一眼,率先跳出窗外。 …………… 湖面,船只摇摇晃晃,片刻归于平静。 沈睿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沈煜宁,目光复杂:“妹妹可会怪我。” 沈煜宁朝他展颜一笑,柔声道:“大哥说的哪里话。” 她说着看了看刚刚少年离去的窗户,眼神清澈:“大哥放心吧,我同太子殿下非是大哥想的那般。” 沈睿见她神情不似作家,面上也没有什么羞恼之意,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那人的身份摆在那。自身本事又不小。 若他日登上高位,后宫险恶,于自家妹妹而言实在不算是个良配。 好在自家妹妹没有被他那张跌倒众生的脸迷了心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家的结局 () 当沈煜宁和沈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画舫上顿时哗然一片。 那些个还心存侥幸的留在湖中寻着沈煜宁的男子,一个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船头上静静矗立的小姑娘。 因着事出突然,这么短的时间里,长孙景淮给她寻来自然也不是什么华冠丽服。 便是一身最简单不过的衣裳,穿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竟也有种说不出的风华。 “不知是哪位壮士救得安宁郡主?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界。”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人群骚乱一片。 纷纷伸着脖子,朝沈煜宁身后的船舱内看去。 然而除了安静的站在船头上的沈煜宁和沈睿,整个船舱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沈睿看着那些目露震惊的人皮笑肉不笑道:“舍妹略知水性,倒是劳烦各位这一番折腾了。” 画舫上,众人面上尴尬,也不多做停留,灰溜溜的各自散了去。 清秋和巧颜喜极而泣,连忙带着夏维安回了沈煜宁几人所在的船只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气也渐渐暗了下来,船只顺着水流,飘飘荡荡朝着岸边靠去。 画舫上,白衣少年靠着窗户,漠然的瞧着渐渐远去的船只,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微微皱起的眉心,却是可以看出他心情不太舒畅。 廖阳安静的站在一旁,几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深怕不一小心惹恼了眼前的人。 自家主子刚刚可是被未来的大舅子给拒绝了,他又不是冉子骥,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往上凑。 想到这事,廖阳心底也有些气愤,自家主子有权有势,有颜有钱。 这般出色的男子,沈睿都看不上眼,沈家莫不是想给沈煜宁配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吧。 不对,在廖阳眼里,便是神仙也不及自家主子出色。 白衣少年自然不知道廖阳在想些什么,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才收回目光,朝着廖阳低声道:“走吧。” 廖阳飘远的思绪被拉回了些,看着已经到了门口的人。 犹豫一番,咬咬牙出声提醒道:“主子,冉公子还在听曲,属下去将他带回来?” 白衣少年挑挑眉,恶劣道:“芳草易见,知音难寻,子冉难得遇到喜欢的!便让他听个够吧。” 廖阳想到自己离开时,冉子骥那面痛苦的模样,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身子。 不敢再开口,跟在少年身后出了门,默默在心底给冉子骥点只蜡烛。 谁让他运气不好,正巧碰上自家主子如今心情不好呢。 ……………… 安宁郡主在湖中遇刺一事,早就如同风一般,在皇城中传开。 船只摇摇晃晃的靠了岸。沈煜宁一行人刚下了船,岸上围观的人便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船上看去。 虽沈睿说沈煜宁会水,可众人心底都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依着沈家的权势,为了沈煜宁的名声,威逼利诱了那救人的人,将人藏在这船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看着沈煜宁一行人下了船渐渐走远,有多事的连忙上了船查看。 众人这番做法,离去的沈煜宁一行人自是不知。 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沈煜宁抬脚上了马车。 清秋微微瞥了眼一路上都低着头不说话的夏维安,皱眉道:“姑娘,他怎么办?” “我可以自己回家的。”还未等沈煜宁开口,小少年便连忙表态道。 此时他也已经搞清楚了,这个人不是他的堂姐,而是北靖的郡主。 本就是陌生人,能好心救他已是大恩,他自然也不好再劳烦别人。 许是说的太急,扯到脸上的伤口,他表情有些扭曲。 沈煜宁看着眼前瘦骨嶙峋,满身狼狈的人,微微叹口气:“先将人带回驿站。” “我娘还在家等我……” “你要这般模样回去见你娘?”少年话音未落,便被沈煜宁开口打断。 夏维安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被撕扯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垂下眼眸不说话。 “上来吧。”马车上,沈煜宁朝他伸出手。 在她眼里,夏维安还是那个会仗着年纪小便赖在女眷席上缠着她叫“堂姐”的小孩。 可在夏维安眼里,她此时是个长得与自己过世的堂姐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见她伸出手,少年有些踌躇不安的站立在原地。 沈睿见状哈哈一笑道:“小子!男子汉做什么马车,过来跟我骑马。” 夏维安略微松了口气,连忙朝着沈睿跑去。 沈煜宁也不勉强,见他上了沈睿的马背,一矮身钻进马车。 ……………… 是夜 驿站内,沈煜宁端坐案几前,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沉默不语。 夏维安在一个时辰前已经处理好了伤势,便被沈睿送回去了。 而在这期间,她也将能问的事情问了个遍。 离国一倒,皇室灭绝,夏家这个曾经皇室的近亲,首当其冲成了众人讨伐的对象。 整个夏家,除了庶出的三房,部被革了官职。 因着出了夏凯这么一个有功之臣,起初日子就算不如从前,也到底不算难过。 从位居人臣到平头布衣,夏家大爷因接受不了这般落差,终日饮酒。 一日夜里不慎跌落在水池中,到了第二日早上,才被人发现。 之前抄家时候,夏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连口像样的棺材都置办不起,曾经风光无限的大老爷,到死了只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 而这时,老太太却是放出话,要将夏家唯一出了头的夏凯逐出夏家。 宗族中的长老族乡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也因着这事,夏凯虽未被逐出家族,却是与嫡系一脉断了关系。 因着跟夏凯断绝了关系,夏家的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 夏家大爷的丧事才刚刚料理结束,夏家二爷又心灰意冷,剃了头发,出家当了和尚。 老太太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在夏家二爷出家后,再也没有醒来。 如今的夏家幸存下来的主子,仅剩下那重病缠身的大夫人,和尚且年轻的二夫人。 两个妇人,拖拉着一群半大的孩子,连维持生计都难。 “今日又是行刺又是落水,折腾了一天,姑娘早些休息吧。”巧颜铺好床铺,朝着她低声开口道。 沈煜宁收敛思绪,朝着两个丫鬟扯扯嘴角,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这不需要候着。”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 夜色渐深,月光朦胧,透过那薄薄的窗户纸,撒落在屋内,带进一地冷清。 沈煜宁幽幽叹口气,将手中久久未翻动的书合上,轻微的响动传来。 小姑娘猝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倚在窗边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 () 沈煜宁看向他时,窗前的人也正抬眸朝她看来。 少年换了身玄色的锦袍,在这清凉的月色下,隐隐生辉。 他纵身一跃,跳进屋内,只留下院中婆娑的树影在夜色中摇曳。 沈煜宁对这突然到来的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方才沉静在夏家事情上的思绪,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少年进了屋,自顾自的坐在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茶早便凉透了,少年也不介意,浅酌了几口。 沈煜宁从一旁的木柜子里拿出方才磨好的药粉,找了干净的布放在桌上,又点了盏灯,将屋里照的更亮堂些。 灯火摇曳,沈煜宁手持灯盏,一步步朝着桌子边的人走去。 她皮肤极白,在这摇晃的灯光下,整张脸更显得透亮白皙,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 “还请太子殿下伸手。”小姑娘在他对面坐定,声音轻柔,缓缓融入这寂静的夜里。 长孙景淮没有多言,很是配合的朝着她伸出手。 小姑娘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将他手上原本缠着的布解开。 猩红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似乎一张大嘴,张牙舞爪,竟是微微有些溃烂了。 她微微皱眉,小声叮嘱:“这伤口有些深,殿下平日小心些,不要沾水……” 长孙景淮用另一只手杵着下巴,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小姑娘生的娇小可人,本该是温雅秀美,或是娇艳姿媚的样子。 可平日里总端着些莫须有的架子,自有一副端严之致。 如今这眉头轻皱,絮絮叨叨的模样,倒是真像个担忧伤者的大夫,可爱的紧。 “知道了。”他低声应下,语气倒是十分愉悦。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喑哑,在夜色中说不出的撩人。 沈煜宁不再开口,动作轻柔的将长孙景淮伤口四周的污迹擦净。 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刀。 那刀不过一寸大小,刀柄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刀刃看上去倒是锋利无比。 “你倒是武器众多。”少年看着她手中的小刀打趣道。 沈煜宁挑挑眉,不予置否,她素来习惯随身带着防身的东西,先前那匕首被眼前这人给拿了去,这刀是后来寻的。 她将刀刃放在燃着的油灯上烧了烧,屋里灯光忽明忽暗。 “有些疼,你……”她想了想闭口不言。 眼前这人当日徒手握匕首时,都面不改色,想来也是不怕疼的。 想罢,也不耽搁,手脚利索的清理着长孙景淮伤口四周的腐肉。 冰冷的刀锋,不断在他掌心游走,刺痛感袭来,灯光下的人微不可查的皱起眉。 小姑娘的眼神认真,一点一点将他手心的腐肉割下,眼里除了专注,没有丝毫有些害怕或是不忍。 她指尖冰冷,面容也冰冷冷的,用刀的手法十分熟练,干净利落。 那把精致的小刀,在她指尖不断翻动着,这般简单的动作,竟也被她做出几分优雅的美感来。 处理伤口时,那轻车熟路的模样,倒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女子。 长孙景淮看着她,眸光不自觉的深了些。 明亮的光照在少女的脸色,将她眉眼染得温柔至极,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描绘下她脸颊的轮廓。 屋内寂静一片,沈煜宁眼角的余光落在少年英俊的面容上,心底微微跳快了几分。 气氛有些沉寂,她手下稍稍用力。 “嘶......”少年吸气声响起,将略微有些暧昧的气氛打破。 小姑娘随手拿起桌边的书扔给他,心虚道:“若是疼就。” 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眼神玩味,却也没有戳穿她。 用那只杵着下巴的手将她扔过来的书拾起,眉头轻挑,缓缓将书本翻开。 越看眉头挑的越高,这书这可不是寻常女子看的话本子,这书讲的可是帝王之术,书上的批注更是精彩万分。 沈煜宁方才不过因着心慌,随手拿了本书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是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不对时,眼前的人已经在看了。 她心底微微有些懊恼,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小心谨慎。在这个人面前竟是丢的干干净净。 木已成舟,此时便是再懊恼也无济于事。 只能不断安慰着自己,反正自己在这人眼里暴露的已经够多了,一本书而已…… 她收敛思绪,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 待所有腐肉都清理干净了,沈煜宁将方才准备好的药粉撒上,又用布将伤口再次包扎好。 长时间的低头,让她脖颈有些酸胀,小姑娘正要直起身,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瞬方才还翻着书的那只手,已经落在她脖颈间。 屋里暖和,小姑娘穿的本就不多,少年手指微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在她脖颈的皮肤间。 沈煜宁只觉得瞬间汗毛立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尽管心底慌乱的厉害,塔面上倒是依旧平静无波:“你干什么。” 眼前的人不理她,只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舒适感传来,小姑娘僵硬的身子也不自觉放松了些。 “礼尚往来,我不欠人情。”少年语气随意。 不等她开口,便又接着道:“贤王府上那个女人你想如何处理?” 沈煜宁身子还有些僵硬,但那酸胀的脖颈却是舒服了许多。 此时闻言,大脑还有些迟钝,僵着身子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江湖事,自然是江湖了.......”长孙景淮漫不经心道。 沈煜宁点点头表示赞同,夏楚楚这事虽安排的仓促,却也滴水不漏。 即便猜到是她,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而此番宁燕之行,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自然不会浪费心神在夏楚楚身上。 “这事,我会安排,你大可放心。” 他说着朝着眼前的人凑近些,继续道:“如今你倒是该想想明日进宫该讨要些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说,北靖的人在宁燕遇了刺,宫里头都是要给个说法的。 冷冽的青竹香萦绕在鼻尖,沈煜宁有些不自在,微微撇过头:“我想带夏家人回北靖。” 长孙景淮手下一顿,挑挑眉道:“你倒是对阿忧的事上心。” “阿忧是我的亲人。”小姑娘神色认真。 夏家是阿忧的亲人,也是她的亲人,只是,这话她不能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怔 () 北靖的郡主在沫阳湖被刺杀一事,早早便在皇城中传开了,宫里的帝王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御书房内,禀告消息的侍卫还跪在地上,年轻的帝王听着侍卫的描述,满面怒容。 抬手,狠狠将面前案几上的折子,狠狠掀翻在地。宫婢奴才,受了惊讶缓缓张张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滚……” 宫婢奴才颤颤巍巍,小心翼翼退出殿内。 年轻的帝王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心底怒火越发强盛。 他比沈煜宁和长孙景淮更了解贤王,也更了解夏楚楚,那个女人对他的心思他向来都知道! 这父女两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知道! 如今宁燕,有胆子,有能力,有动机做出这等事的,除了这父女两他想不到旁人。 想到那个同明和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凤卿岩心底更加烦闷的厉害。 那个人即便不是明和,那也长了明和的脸!这父女两,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设计她! 凤卿岩心底怒火丛生!便恨不得将两人千刀万剐,可是他不能! 作为帝王!他需要的权衡之术!朝中贤王一派党羽众多,这个人目前不是他能动的。 不得不说,在与离国一战上,此人出力极大。 谁能想到夏凯这个夏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竟能有这般心机和谋略,能拉拢那么多朝中大臣。 如今宁燕新国刚刚成立,正是用人之时,离国那些个早期投靠了他的臣子,几乎是这人一派的。 就如同他不得不封这个异姓王一样,明日北靖使臣进宫质问之时,他也不得不包庇下这父女两,替他们遮掩! 瓷器清脆的声响不断传出,宫人心惊胆颤的候在外头。 半响,屋里的瓷器摔落的声响终是平息下来。 凤卿岩看着角落里缓缓展开的画卷,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画卷上的少女,二八年华,穿着一袭鲜红的宫装,站在一株梅树前,面上笑意盈盈。 凤卿岩缓缓伸出手,将滚落在地上的画卷拾起。 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话中的人的脸,似乎在抚摸着什么珍宝。 “煜宁……”他轻声低语,目光怔怔落在女子面上。 画卷上女子的面容在渐渐开始变化。 原本笑意盈盈的人,此时面上笑意已然不见,她嘴角讥讽,眼里满是恨意。 凤卿岩心底一紧,将手中的画卷紧紧抱在怀里。 “煜宁,你还在怪我对不对,你也在嘲讽我对不对……” 他说着又看了眼怀里的画卷,那卷轴上的人面上满是痛苦,嘴角溢出大片大片的血迹,落在她鲜红的宫装上。 凤卿岩微微颤抖的抬起手,似想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净。 可无论如何,他也触摸不到那画上的人。 眼前似有浮现出他攻入皇城时的一幕幕,明和穿着鲜红的宫装,被他身后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也是这般,大口大口的呕着血。 那血便像流水一般,任由他如何擦拭,都阻止不了。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凤卿岩面上露出几分痛苦, 后来他被明和喂了毒的簪子所刺伤,有黑衣人出现,抢走了他怀中的人。 对,明和没有死,定是那黑衣人治好了他。 凤卿岩面上露出些癫狂来,明和没死,他的煜宁,定是没有死! “凤卿岩!” “凤卿岩!” “凤卿岩!” …… 明和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一声一声,似乎带着无尽的恨意。 年轻的帝王面上露出些狂喜之色,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似乎寻找着:“煜宁。是你吗” 他面上似哭似笑,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煜宁,你出来啊。是你对么?是你回来了。” 他不管不顾的大声吼叫着。 明和的声音那般清晰,似乎就在耳边,可任由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人。 “你在怪我对不对,你在怪我,到如今还要维护贤王父女对不对。” 他眼底有些湿润一片,声音几近哀求道:“煜宁,你出来啊,让我看看你!你出来啊!” 大殿外,木槿拎着宫灯,听着殿内的动静沉默不语。 她面容冷清一片,眼底微微有些复杂。 半响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被她遣到远处的宫人招招手,低声吩咐几声。 宫人应声跑远了些,木槿转身,推开门,朝着一片狼藉的殿内走去。 殿内的人听到动静,动作一顿,猛地转头朝她看来。 “煜宁!”他眼底涌入无限的光彩,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我就知道你没事!” 木槿手中的宫灯应声而落,缓缓灭去。 “煜宁!”他将怀中的人紧紧禁锢住,生怕一松手又没了。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凤卿岩躁动的情绪渐渐敛去。 殿内油灯渐渐燃尽,如何那落在地上的宫灯一般终究熄灭了去。 四周灰暗一片,木槿沉默着,缓缓抬起手,环住男人的腰身。 ………………… 北靖众人所住的驿站,位于宁燕皇城内最繁华不过的日晟街上。 天才微微亮,街道上便已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个身着凌乱,面容呆滞的青年男子正跌跌撞撞的朝着不远的驿站走去。 男子正是冉子骥无疑,不过一日的时间,他却变化极大。 此时他面色青白一片,眼底发着青黑,瞳孔里面色鲜红的血色,下巴竟是还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渣。 这幅模样,倒像是几天几夜未曾入睡一般。 此时,面容呆滞,似乎整个人都处于离魂的状态,只凭着本能再向前行走。 他身后不远处,拎着糕点的巧颜略微疑惑的看了一眼,朝着他喊道:“冉太医。” 前面的人恍若未闻,巧颜微微皱起眉,将声音提高了些:“冉太医!” 冉子骥面色猛地一变,突然拔腿朝着前头跑去。 巧颜一愣,连忙追上去:“冉太医,你跑什么?” 她越叫,冉子骥跑的越快。 也不知道是精神恍惚,还是体力不支,终究还是被身后的巧颜追上。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姑娘饶了在下吧!”冉子骥抱着头,神经兮兮。 “什么乱七八糟的,冉……”巧颜话音一顿。朝着他凑近了嗅了嗅,浓重的脂粉气扑鼻而来。 她皱起眉,面上又羞又恼: 还未等她呵斥,眼前又出现一堵肉墙。 “巧颜姑娘早啊。”廖阳冷着脸。 “廖侍卫早。”巧颜对太子身边的这个冷脸侍卫有些畏惧,此时恼意退尽。 廖阳冷着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拎着冉子骥朝着驿站内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亲戚 () 驿站后院里,冉子骥刚一进来,便在看到靠在院中长椅上喂着鱼食的人。 他脚步一顿,便廖阳扶着的身子微微颤抖,眼底满是愤怒。 长孙景淮回过头撇了他一眼,似没看到他眼里的控诉。 勾勾嘴角轻声笑道:“子骥回来了,曲子尚可入耳吧?” 冉子骥嘴皮抖了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底愤怒不见,面上委屈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个人!太狠了!不管他的死活,让他听了一夜的曲! 想到听曲,他身子抖了抖,也不说话,狠狠瞪了院中闲散的人一眼。 推开廖阳,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 廖阳看着他略显踉跄的身影,心底同情愈盛。 片刻,收回目光,看了眼院中嘴角带笑,投着鱼食的人,嘴角微微抽了抽。 昨日还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自家主子这都笑了一早上了。 不过主子心情好,总比心情不好要来的好。至少不用担心殃及池鱼。 廖阳收敛思绪,朝着院中人道:“主子,王大人和邓大人已经候着了。” 长孙景淮手下一顿,将碗中的鱼食尽数洒进鱼池中,面上笑意收了收,朝他道:“走吧,准备进宫。” “需要去请安宁郡主同往吗?”廖阳低声询问。 此番进宫为的是沈煜宁被刺杀一事,当事人理应也是要去的。 只是看自家主子的意思,倒是没有让沈家小姐同往的意思。 事关这个很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女主子的人,廖阳不得不多问一句。 想到凤卿岩看沈煜宁的眼神,长孙景淮嘴角笑意一收。 转过头,看了身侧的廖阳一眼,廖阳身子一抖,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去。 “安宁郡主昨日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今日病重,不得见人。” 少年语气随意,说罢也不看他,径直朝着外头走去。 只是那周身的气压却是低了几分。 …………………… 巧颜回到屋子里时,一眼便屋里窗户边上站了个身着男装的人。 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身形倒是同沈煜宁有几分相似。 她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子上,疑惑的唤了声:“姑娘?” 那人转过头来,正是沈煜宁无疑。 她身材娇小,这身男装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垮的,撑不起来。 但好在神态举止模仿起男子皆是入木三分,这般看上去,倒是像是个身体浮弱的偏偏少年郎。 “姑娘这是要出门?”巧颜有些疑惑。 从前沈煜宁倒也时常换男装出行,这般模样,倒是许久不见了。 沈煜宁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朝着她点点头道:“我和清秋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了一律称病不见。” 她说话间,清秋也从内屋走了出来,同样一身男装。 她将手里拿着的帷帽,替自己和沈煜宁带上,确认无误之后,拿起一旁桌子上巧颜放着的糕点。 仔细朝着巧颜叮嘱几句,两人才悄悄出了门。 驿站的后门,两人一出门,便一溜烟钻进事先停靠在一旁的马车里。 马蹄声渐响,踏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一个巷子中不见了踪迹。 ……………… 西山街是宁燕皇城内最为偏僻的一条街道。 这里环境杂乱,有皇城里最底层的百姓,有跑江湖卖艺为生的……几乎整个宁燕皇城里的三教九流都汇聚在此。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沈煜宁的马车便已达到此地,停靠在巷子口,再不得进半步。 清秋掀开帘子,看了看面前那条又窄又灰暗的巷子。 皱皱眉,朝马车里的人道:“姑娘在马车里等着吧,奴婢去请人过来。” 沈煜宁朝着她摇了摇,抬脚下了马车,朝着那灰暗的巷子走去。 夏府曾经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那些个公子少爷,如今便住在这理。 住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得好好看看,好好记着,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究竟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沈煜宁和清秋身上穿的男装,虽是最寻常不过的料子,但却是崭新的。 与周围人满是补丁的衣物一下子便区分开来。 外加上她一举一动间不经意流露出来贵气,越发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她带了帷帽,尽管看不清面容,周围人也纷纷停下脚步,朝着主仆两人看来。 清秋略微皱皱眉,侧过身,将周围的视线隔开些。 沈煜宁面不改色,一步步朝着最角落破旧的小院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从院中飘散出来。 里头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 见她站定在门口,路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有好事的路人朝着她开口道:“这位公子是外来人士吧,还是别站在这了,这家人可晦气的很,沾染不得。” “为何沾染不得?”小姑娘粗着嗓子开口。 “这家人呐,是前朝余孽……” “呸,狼人狗肺的东西,我听说若非贤王护着,这家人早没了,竟还不知感恩……” 路人七嘴八舌的开口,沈煜宁静静了听了半响,心底对贤王煽动人心的本事又了解了几分。 自己这个三叔,往日里做小服低,倒是看不出来,这般会收买人心。 她轻笑一声,一声示意清秋敲门。 “这……” “在下是这家人远房的亲戚。” 她话音一落,方才开口的人纷纷闭了嘴,朝后退开了些。 半响,虚弱的妇人声从院里传出:“来了,咳咳……” 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沈煜宁皱皱眉,大门被缓缓打开。 围观的人群又避开了些,好似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 门内的妇人探出个头,她面容苍白,一看便是久病之症状。 沈煜宁透过帷帽,静静的看了她一会,眼前的人是夏府从前的大奶奶,她大伯母。 记忆里,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也极有手段,掌这夏府府中中馈,将整个府内治理的服服帖帖。 算算年纪,这妇女如今不过三十有余的光景,可此时的面容看上去倒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妪。 沈煜宁打量着她时,她也打量着沈煜宁两人。 眼底有些防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蹙眉道:“你们是谁?” 不等清秋开口,沈煜宁便将戴着的帷帽掀起一些,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婶娘可还记得在下?” 妇人瞳孔微缩,面前震惊,一把捂住嘴。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过片刻便稳下心神。朝着主仆两人笑道:“记得……记得,贵老爹家的大孙子。” 她说着将门打开些,朝着两人招人道:“快些进来……” 大门缓缓关上,围观的人见状,自觉没趣,各自散了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荣宠 () 耀目的阳光,穿透丝丝轻雾散落在皇宫的每个角落。 宫殿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本就金碧辉煌的殿宇,霎时间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 御书房内侧的寝宫内,龙床之上,木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 殿内点了熏香,浓烈的香味闻得人头脑发昏,木槿眼底有些茫然。 她缓缓坐起身子,身体传来的酸涩感袭来,她微微皱起眉,理智一点点回笼,连带着昨夜的记忆也一点点浮现。 四周寂静一片,昨夜与她一起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思绪渐渐清晰,木槿抬眸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整个寝宫的布置极为简单干练,却是处处展露出奢华。 依着墙壁是极高的一排书架,书架横平竖直,样式极为简单,但用的木料却是极名贵的东屿黄花梨。 而此时,原本应该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此时却是凌乱不抗的散落在地上。 连同书本一起散落在地的还有那被撕扯得有些破烂的衣物。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帝王的御书房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这是木槿第一次进入此处,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但有些事情,仅一次便够了。 譬如能留宿在御书房内,这是多少宫妃梦寐以求的事情。 昨夜一过,想来木槿夫人荣宠后宫的传言,只怕是要越演越烈了吧。 她自嘲一笑,面无表情,走下床榻,将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披在身上。 “你醒了。”冰冷的男生响起。 在这空旷的宫殿里,似有阵阵回音响起。 木槿穿着衣服衣服的手一顿,寻着声音看去。 只见屏风外头,若隐若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也不知道在屏风外呆了多久,竟是一点声响也无。 她心跳蓦的跳快了几分,不等她多想,屏风外头的男人已经站定在她眼前。 木槿身子一抖,身上霎那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凤卿岩性子本就冷清,自明和死后,那周身的冷气越发强烈。 木槿仰头看着他,男人逆光而立。 身上明皇色的龙袍闪闪发光,周身气息冰冷的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佛像。 木槿系着衣服的手一顿,微微垂下眼角,跪在地上上,一言不发。 “朕还真是小看了你呢,木槿。”男人声音冰冷,语气里带着死死杀意。 木槿心底蓦的一揪,面上一丝情绪也无:“木槿不知道陛下是何意。” “是吗?”凤卿岩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这个不久前才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的人女子。 眼底冰冷一片:“你不知道吗?” 他一把掐住木槿纤细的脖颈,眼神满是狠戾,如同林中凶兽:“是谁给你的胆子冒充煜宁,嗯?” “没有……我没有……”木槿声音断断续续。 “没有?”凤卿岩眼神讥讽:“那你告诉朕!你昨夜为何出现在御书房!” 他力气极大,木槿被他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皱着眉头,面上涨红一片,神情满是痛苦。 凤卿岩恍若未见,手下力气不断加大。 似乎下一瞬便要生生将木槿纤细的脖颈掐断,却又总是差那么一点,一点一点不断压迫这她的神经。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木槿心头,她瞪大着眼眸,不断挣扎着,拍打着眼前的男人。 然而,她那点力气,对男人来说几乎没有丝毫作用。 凤卿岩看着眼前面容痛苦的人,讥讽道:“是朕想差了,即便你是煜宁最贴心的婢女,你也不是煜宁!” 他说话间,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看向木槿的眸子里满是厌恶。 “陛下,北靖太子携使臣前来觐见……”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北靖使臣……是了,昨日安宁郡主遇袭,北靖也该来人了。 凤卿岩掐着木槿的脖颈的手一顿,微微松了些。 木槿得了机会,疯狂挣扎起来。 本就松垮垮的衣物,在这番挣扎间再次散落,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凤卿岩眼底深沉一片,他眯了眯眼,猛地将人甩出。 “嘭……” 木槿的后背狠狠撞在尖锐的床角上,跌落在地。 “咳……咳……”她捂着脖子,不断咳嗽。 面上煞白一片,后背的刺痛感,让她额间渗出些许汗迹。 凤卿岩厌恶的撇了她一眼,抬脚便要朝着外头走去。 想到一会要见到的人,他冰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神采。 木槿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嘶哑着声道:“公主已死,那北靖郡主便是长得再像,她也不是公主!” 凤卿岩脚下一顿,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木槿,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朕不舍不得杀你?” 舍不得杀?木槿自嘲一笑。 方才若不是那太监的话响起,自己恐怖已经死了,她又如何会有这种错觉。 思及此,木槿眼底哀切,痛声道::“舍得,木槿自然知道陛下舍得!陛下为了皇位,连公主都舍得逼死!如何会舍不得掐死木槿。” 她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便火辣辣的疼:“陛下养着木槿,不过是因为木槿还有几分用处罢了,又有何舍不得。” 凤卿岩眼神忽明忽灭,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手背青筋毕露。 木槿仰着头看着他,整张脸满是泪迹:“公主已死!陛下便是再不肯相信,死了就是死了!如何都活不过来了!” “陛下,北靖太子携使臣前来觐见……”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 凤卿岩眼底神色莫名,深深看了地上狼狈至极的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昨夜!是陛下强迫的奴婢!”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走至门口的人,脚步一顿,终是没有回头,推开门,大步踏了出去。 宫门缓缓合上,木槿看着自外头传来的阳光一点点消失不见。 终是忍不住,伏在地上,呜呜咽咽的痛哭出声。 …………………… 沉重的宫门再次被推开。 外头阳光明媚,宫婢候在一侧,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 木槿摆摆手,手臂轻纱滑落,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 不再理会身侧眼神艳羡的宫婢,木槿一步一步朝着烈日下走去。 她脊背挺得笔直,阳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灼人的热意,她却依旧是觉得周身冷的厉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好处 () 太兴宫内,北靖使臣面色冰冷与宁燕朝臣对立而坐。 宁燕前来的官员心中发苦,面上却是依旧要赔着笑脸。 奈何,任由他们如何赔笑,北靖众人都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尤其是沈睿,那眸中的寒意几乎将人结成冰块。 碰了钉子,宁燕各位大臣也不再开口,诺大的宫殿内,此时寂静无声。 不远处,宫人大气不敢出迈着小步跟在浑身寒气四溢的帝王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太兴宫走去。 “参见皇上……” 帝王刚一进来,宁燕各臣子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起身相迎。 北靖众人却是冷漠的很,王大人和邓大人刚想起身,见着稳稳坐在原位上的太子和沈睿,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 是了,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帝王摆摆手,眸光在北靖一众人身上扫过,没见到想见的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隐约带了几分担忧。 虽说消息传来并未受伤,可到底是落了水。 长孙景淮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嘴角挂着的笑意收了收,将身子做正了些。 沈睿看着混迹在宁燕朝臣中的贤王,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虽是武将,却也不是什么三大五粗的莽撞之辈。 沈承远将他教的极好,光明磊落,却又不失谋略。 他自然知晓没有证据今日无法动着幕后黑人,来时,长孙景淮也同他承诺了贤王一事由他解决。 可是凭什么,自家妹妹的事,为何要由他人解决。 即便这人是好意,也让他颇为不爽。 他有心拒绝,但接触到男人的眸光时,那拒绝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一路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进了宫,见着还能与人谈笑风生的贤王,心中怒火更甚。 不等凤卿岩落座,他便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城之中,居然有人敢当众行刺我北靖郡主! “在下倒是想问问在座各位!是宁燕的护卫无能还是宁燕对我北靖沈家有何不满?” 沈睿这话不可谓不重,宁燕在场众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贤王隐在人群中,面上看不出喜怒,心底却是恨不得将夏楚楚千刀万剐。 夏楚楚买凶之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好在此事虽办的糊涂,但也到底没留下证据,落人口实。 平心而论,他这个女儿,谋略手段都不差,偏偏一遇上与这帝王有关的事便容易犯糊涂。 如今事情既已经发生,他便只能竭尽力掀过此事,这也是他今日来这的目的。 思及此他沉声开口道:“沈小将军下所言差矣,本王以为,那画舫上鱼龙混杂,便是报仇行凶也是常有的。 “那些个凶徒或许不是冲着安宁郡主所去,郡主许是受了波及……” 他面容诚恳,语气真诚,说的有理有据,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沈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天下竟是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长孙景淮执起茶盏轻引一小口,漫不经心的的看着眼人群中的口若悬河的贤王一眼。 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道:“如此说来,本殿倒是觉得贤王所言有理。” 他话音一落,场上顿时一静,不仅宁燕朝臣,便是北靖众人也满脸疑惑。 “太子殿下英明……”贤王虽是疑惑这北靖的太子何时这般说话了,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声开口。 长孙景淮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安宁不过一介弱女子,初来此地,与你宁燕之人无仇无怨。 “本殿也着实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冒着这般风险刺杀与她?如今贤王这么一说,殃及池鱼倒是合情合理。” 贤王面上感动一片,这北靖太子什么时候这般通情达理了。 沈睿虽不解长孙景淮此番话的意思,但此时却也没有打断。 这人是既早就猜到了幕后之人,想来此番话也是有所深意。 果然,不得众人多想,他便继续道:“当日在画舫上的可不止安宁郡主和沈小将军,本殿也是在场的。” 他语气玩味:“如今听贤王这么一说,本殿不得不怀疑,莫不是你宁燕有人故意想谋害与本殿,只是可怜了安宁,替本殿挡了那场灾难。” 话音一落,宁燕众人面上一惊,这安宁郡主遇刺与一朝太子遇刺杀这性质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思及此,宁燕朝臣看向贤王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 “这……”贤王一愣连忙道:“臣不是那个意思,那歹徒定不是冲着太子殿下去……” “贤王说的什么话,说殃及池鱼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 “当日在场除了沈家兄妹便是本殿,这歹徒究竟想袭击谁,你如何知道?莫不是这贼人就是你派去的不成。” “太子殿下慎言……” “慎言?”长孙景淮挑挑眉,嗤笑道:“本殿倒是不知,这宁燕原是你贤王说了算,本殿若是不慎言,你该当如何?莫不是还想问罪与本殿不成?” 话音一落,贤王面色一变,慌忙跪在地上,凤卿岩面色阴沉,看着跪在地上的贤王一言不发。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众人屏息以待,年轻的帝王悠然开口道:“贤王的为人,朕自然清楚。” 他是想收拾了贤王不错,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说着朝一旁姿态慵懒的人沉声道:“此事我朝定会彻查到底,给安宁郡主一个交代。” ……………… 众人从太兴宫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宁燕朝臣看着施施然离去的北靖众人,面上还有些怔然。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北靖凭着长孙景淮那一张嘴,竟是生生从宁燕领土上割去了一座城池,黄金万两…… 而此番得了好处的,除了北靖,竟是还有贤王府。 想到方才在殿内,就是因着贤王开口,才引得那太子不依不饶硬生生将郡主遇刺说成了宁燕要谋害他这个北靖太子。 让宁燕有口难言,偏偏临了了这北靖的太子竟开口替贤王府的小姐求了个妃位。 一朝太子,自是不可能心血来潮管这后宫之事的。 落在众人眼中,那定是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一唱一和。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贤王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还未恭喜贤王,日后便是国丈了。”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贤王笑容苦涩,虽让夏楚楚进宫是他心底的意思,可绝不是在这般情况之下。 如今,连这朝臣都这般想,那上面的帝王只怕是…… 他心底发苦,却又无可奈何,北靖太子那张嘴,实在是太过厉害。 他虽有心解释一二,众人却是不再看他,甩袖离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波(1) () 皇城之中但凡有个新鲜事,都会被这城里的百姓热火朝天的议论上几天。 前几日北靖安宁郡主遇刺一事的热度刚刚下去,这皇城里便又出了新的议论话头。 正是贤王的嫡女夏楚楚,被封了贵妃,入宫的日子便定在十日之后的消息。 这消息一出,立马在皇城中引起不小的轰动,街头巷尾都说个不停。 百姓津津乐道,要知道,宁燕后宫空荡,如今还没有立后。 便是那些个先前进了宫的贵女,分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昭仪。 这夏楚楚还未入宫便封了贵妃,在无后的情况下,她便是这后宫之中分位最高的人。 皇城里不少贵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自然也有嗤笑不已的,说是贵妃,可终归不是皇后。 况且,这夏楚楚这妃位是如何来的,这些个贵女也了解几分。 北靖的太子亲自开的口,也不知道贤王背后和这北靖之人有何交易…… 自古帝王皆多疑,如今虽是封了妃位,可指不定心里头怎么膈应呢。 再者说,那宫里头可是还有个受尽宠爱的木槿夫人呢。 听闻前先日子,还夜宿在御书房了呢。 夏楚楚便是进了宫,也不见得能得宠。 百姓自是不懂这些个内幕,如今议论的也不过是那即将要入宫的夏楚楚,如何美丽,如何聪慧有才气一类的话语。 既是皇家喜事,那不管众人心底如何想,至少面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 原本准备要离去的各国使臣有不少便又停下了脚程。 这帝王纳妃不同于封后,自然是不用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系列礼节的。 但这夏楚楚如今身份不一般,贤王在朝着颇为势大,夏楚楚是她唯一的嫡女。 这纳妃的流程便显得比一般妃嫔要注重一些。 虽没有那一系列的礼节,却也设了宴席的。 这宁燕山好水好气候好,既然碰巧遇上了,那留在此参加完这纳妃的酒席也是桩美事。 此事乃是北靖太子亲自促成的,北靖众人自然也是要留下喝杯喜酒才行的。 贤王府 众人议论中心的夏楚楚坐在屋中,眉宇间满是喜意。 “小姐。”丫鬟从外头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夏楚楚面上笑意一收,豁然起身,眼底满是阴霾:“陛下当真亲自去了驿站探望?” “是。”小丫鬟被她眼底的冷意所惊。 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微服出行,咱们守在驿站外头的人亲眼所见。” 夏楚楚眼底恼怒一片,心底又酸又疼。 明和!便是死了还不放过他,那个北靖的郡主如何能入了他的眼,不过是因着那张脸罢了! “吟风阁有消息了么?”她沉着脸,阴恻恻开口道。 小丫鬟跪在地上,小声回道:“还没有回信,送去的银子也没收……” “废物!”她猛地将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扫落在地,丫鬟受了惊,连忙跪地。 “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出。 “沈煜宁!煜宁?!脸一样!连名字也一样!”她语气满是狠戾,声音尖锐。 “明和都玩不过,你能活到几时……”她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偏执的疯狂之意。 小丫鬟瑟缩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自家小姐向来是温柔婉约的,但自打北靖的安宁郡主来了之后,这性子便一日比一日古怪了。 “楚楚!”夏凯恼怒的声音自外头响起。 夏楚楚面上怒容渐收,朝着大步而来的人福了福身,恭敬道:“爹。” 夏凯看了她一眼,夏楚楚眼底还带着几分疯狂之色,他眼底有些失望。 瞥了眼跪在脚边的丫鬟,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丫鬟得了令,小心翼翼退出房中。 “爹……” 夏楚楚话音未落,夏凯抬起的手便狠狠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因顾忌着夏楚楚不日便要入宫,他到底没有下狠手。 但即便没有多用力,夏楚楚依旧被他打得偏了头。 夏楚楚撇过头,散落的长发将她面容掩住,看不清神色。 脸上倒是不觉得有多痛,可心底却是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夏凯虽算不得对她疼爱有佳,却也从未打过她。 “醒了吗?”夏凯冷声道。 “女儿知错。”她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语气恭顺却是不见悔意。 “你可知为父为何打你?” “女儿给父亲惹了祸事。”她小声开口,心底却是对沈煜宁又恨上了几分。 “是谁给你的胆子,三番五次去挑衅北靖之人?”夏凯盯着她,眼底满是失望:“你的脑子呢?” 若非方才听到她与丫鬟的话,他竟是不知。 这个在他眼里还算得上头脑聪明的女儿,居然是蠢到,竟然敢在这般节骨眼上去买凶! “爹,女儿有分寸,不会被人查到的。”夏楚楚急切道。 见她竟然还不知悔改,夏凯怒火中烧,抬手便又打了她一巴掌。 “我看你还没醒!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也绝不能让你害了这府中上下。” 不同于方才是有所顾忌,夏凯此番下手毫不留情。 夏楚楚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她怒目而视:“你打啊!你今日便打死我!” 夏凯看着她眼底的狠意和嘴角微微溢出的血迹,高高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下。 他一甩衣袖背过身去,沉沉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今后入了宫,这府上的盛衰荣辱便绑在你身上。” 夏楚楚跪在地上不说话,心底冷笑不已。 “我知你心悦陛下。”夏凯看着她,沉声道:“可在那后宫之中,情爱不是你能沾染的,尤其对方无意与你。” 夏楚楚面色难堪,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他语气沉重:“你若再这般莽撞,这个宫不入也罢!” “父亲……”夏楚楚猝然抬头,眼底带了丝丝恳求。 “凤卿岩对明和有情尚且能狠下心,你若这般不知深浅,不动脑子,你又能在那后宫之中,在凤卿岩手上活几天?!” 不等她开口,夏凯继续道:“他不爱你!为父送你进宫是为什么,楚楚!你该知道!” “楚楚知道。”她强忍着眼底的痛色,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她语气坚定:“女儿知错了!女儿不会让父亲失望的,宁燕的后位,只会是我的。” 不止后位,凤卿岩,也只能是她的。 夏凯深深看她一眼:“今日起,便留在房里磨磨性子。” 他话落不在看地上跪着的人,大步踏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波2) () 这纳妃的热乎劲还未退去,皇城里便又爆出了一则消息药香阁关门了。 这消息一出,便如同投入水底的石子,激起千般浪花,在贵女夫人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 贤王之女进宫一事,说到底也不过皇家纳个妾的事,虽有不少小姐艳羡,但大多数夫人小姐,却是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百姓虽议论有之,但这事到底离他们太过遥远,心底也不甚在意。 这药香阁关门便不同了,要知道,这香料素来受女子追捧。 更何况,这药香阁的香料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还有治病的疗效。 寻常老百姓连普通的香料都用不起,如何能用得起这等东西。 药香阁也是心善的,早早便立下规定,每月十五,免费给城里的百姓散发些香料。 免费给的的可不是垃圾货色,那都是成色顶好的香料。 这般做法不仅赢了人心,得了这城中百姓的维护,也使得药香阁名声大噪。 而真正让药香阁出名的,则是那些个极力追捧的高门夫人,小姐。 原因无他,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身子越是娇贵。 这药香阁里不同的香料所治疗的症状也不尽相同,有缓解头疼的,有调理月事的,也有专门养身的,更甚的还有养颜的…… 虽只是一些轻微之症,可一个不起眼的香包能做到这般地步便足以让人趋之若附。 而在其中最为吃香的一款便是能调理月事的。 要知道,这女子总是有那么几天身子不舒服,来月事时,小腹的坠痛感可谓是让人受尽了折磨。 偏偏这般私密之事,也不好寻医问药,这药香阁的香料,着实解了各位夫人小姐的燃眉之急。 而让药香阁一举成名的,则是员外府里的大太太。 三年无出,自打用了这药香阁的香料调理身子,没出一月便怀上了。 这事当时极为轰动,药香阁的管事,虽明确的说了他们的香料只能调理身子,并不是生子秘方。 可越这样,越让人觉得药香阁以诚待人,越发受人追捧。 有效果总比没效果要好,再不济调养调养身子也是极好的。 至此,药香阁彻底在这皇城的上流圈子了站稳了脚跟。 而其他香料坊自然也是有眼红的,买了不少药香阁的香料回去研究。 偏偏,同样的香料,由他们配出来,便没有了那般神奇的效果。 如此一来,药香阁越发的名声大噪。 如今,要关门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个贵女夫人立马急红了眼,纷纷派了下人前去打听缘由。 可当众人涌向日晟街时,那挂着药香阁匾额的店面,已是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 宁燕如今朝堂局势可谓是泾渭分明。 凤卿岩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寻访起曾经燕国幸存下来的老臣,和一些能人异士,这些跟着他一路走来的自然是他的心腹大臣。 如今在皇城中自然也是声名赫赫之辈,而另外一派便是以贤王为首的从前离国叛变下来的臣子。 而这些人,在朝中的地位便显得有些尴尬了,虽有从龙之功,但到底扣着前朝臣子的头衔,不自觉地便矮人一等。 众人心底也清楚自身的处境,他们都是被贤王游说的。 如今倒也同心协力,紧紧抱着贤王的大腿,拧成一条绳,倒也形成一股不容小窥的势力。 而最后剩下的,便只有那些真正意义上算是前朝臣子的人了。 这些人在离国朝堂上,无一例外皆是有本事,有才学的大臣。 凤卿岩将人留下,一方面是为着安抚人心,拉拢百姓,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起了惜才之心。 只是,如今宁燕朝局还算不得稳定,这些人中有什么样的心思,他尚未摸透,自然是不会重用。 只能先晾在一旁,细细观察,等着日后朝局稳定之后再做打算。 ……………… 如今的丞相,便是从前燕国的老臣,一路扶持这凤卿岩过来。 虽未像贤王一般封得异姓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才是天子最喜欢最信任的臣子。 丞相府,书房内。 书桌上铺放着几张书纸,一枝毛笔像清潭细筏般搁在砚中,浸在墨里,另外的数根毛笔则是凌乱搁在笔架上。 一旁的太师椅上,丞相贾怀生正捧着书本,细细观看。 那人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身材消瘦,靠坐在椅子上,那衣服便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他面上也很是消瘦,高颧骨像皮包里塞着的什么硬东西支楞出来,一双小眼睛小闪烁着光芒,看上去显出几分睿智之感。 “老爷……”书房外,小厮的声音响起。 “何事?”略微威严的声音响起。 “小姐又闹着不肯吃饭了。” 太师椅上的人闻言皱起眉,眼低有些无奈,悠悠叹口气,站起身开,朝着外头走去。 他发妻过世的早,只留下这个闺女,从小到大,对这个闺女,他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作为父亲,他自然知道自家闺女对帝王的心思。 自打夏家女儿即将入宫的消息传开,这般闹绝食,也不是一两次了。 只是这事,他却是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且不论那宫中险恶,单单那皇位上的人,于自家闺女而言便不是个良人。 作为天子近臣,他自是知晓帝王对那故去的明和公主的情谊。 仅凭着这一点,他便如何不会让自家女儿进宫,平白糟蹋了一生。 只是,这些道理他懂,但那被帝王英俊的外表迷了眼的闺女却是不懂,任他如何劝说一慨充耳不闻。 还在院中,贾怀生便听到屋内瓷器落地清脆的声响。 “说了本小姐不吃……”女儿骄纵的声音伴随着丫鬟低声劝说的声音传出。 他皱着眉,大步踏进去:“瑶瑶!” “爹。”赌气坐在一侧小姑娘闻言一喜,连忙向他跑来。 “爹啊,你帮帮女儿吧……” “为父说了进宫一事,你想都别想!”她话音未落,便被贾怀生沉声打断。 “不是。”贾嫒瑶连忙摆手道:“不是进宫。” 贾怀生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不是为了进宫一事,那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小姑娘连忙将下人带来药香阁关门的消息娓娓道来:“爹啊,女儿很喜欢那药香阁的香料,你便帮帮女儿吧。” 听闻不是为着进宫的事,丞相也松了口气,想着不过是个商贾之户。 既然自家女儿喜欢,那便是派人去将店买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般想着,便也点头应下。 而同样的情况,也在不同的府里大同小异的发生着。 这药香阁关门一事,经过这些个夫人小姐的口,这一刻同时进入朝中大臣的视线。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师妹 () 药香阁这个名字似乎在一夜之间响彻在宁燕朝臣的后院之中。 贾怀生看自家闺女不再提进宫一事,一门心思就扑在了那突然关门的药香阁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有些好奇。 究竟是何等神奇的香料引得自家女儿趋之若附,连这些天吵着要进宫的事都不提了。 不过只要能压下她,让她不再整日闹着进宫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喜事。 出了贾嫒瑶的院子,他便立马派人前去查看这药香的底细。 与此同时,皇城里各府内也涌出不少人朝着日街那间已经关了门的铺子寻去。 然而这间在宁燕各位大臣,眼里不过是一介商户的掌柜,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任凭他们使出通天的手段,也寻不出个踪迹来。 消息传回各府,众人才觉出些不同寻常来,能一夜之间消失的彻底的,可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各方势力,对这药香阁的来历也彻底展开了调查。 可不管众人如何查探,这药香阁的来历都十分普通,看不出一丝疑点。 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那能治病的神奇的香料。 …………………… 皇城西城外约十里处,有片绵延起伏的小山丘。 山丘脚下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不远处是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 草地左侧,有一间修整的十分精致的别院,隐在高大的树木间,若隐若现。 马蹄踏过浅浅的溪水,溅起水花朵朵,缓缓朝着不远处的别院驶去。 马车才将将停靠在着偏僻的别院前,那紧闭的院门便微微敞开一条缝隙。 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将头伸出来。 马车上下来两人,披着宽大的斗篷,头上带着帷帽,将整个身子罩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 那探出头的小厮却是没有丝毫异样,想来是见惯了这般打扮。 他站定在两人面上,并未开口,只微微低下头。 其中一人将藏在袖中的牌子露出一角,小厮见状,朝着两人弯弯腰,恭敬的将人请了进去。 这别院修建的仿若一个迷宫,小厮带着两人七拐八拐,终是停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子前头。 小厮并未说话,只朝着两人弯弯身子,便转头离去。 推门而入。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整个房间毫无装饰可言,只在中心放了张桌子,桌上摆放着煮茶的工具,和一顶帷帽。 窗边站着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转过身来。 那人同样披着宽大的斗篷,头上并未带着帷帽。 他面容有些苍老,头发已经花白,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闪耀着智慧的光辉。 他面容看上去有些苍老,气色却是十分健康的,留着花白的胡须,看起来颇有几分气质闲淡,闲云野鹤的意味。 帷帽下,沈煜宁眼角微微湿润了几分。 此时看见两人,那老者眼底光芒一闪而过,皱眉道:“老朽已应约而来,那药两位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来人却是没有接话,两人依次靠着桌边坐下。 “先生既已经来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帷帽下,低沉的男声响起。 窗边的人目光一闪,转过身坐在桌子另外一侧。 三人皆是不再开口,屋内气氛沉寂。 沈煜宁看了桌上的茶具一眼,执起手边的热水,小心温了紫砂茶具。 又往泡茶的壶里置入一定数量的茶叶。 将沸水缓缓注入至八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 泡着茶水的手十指尖尖,手指纤纤如嫩荑,皮肤白皙如凝脂。 虽看不清面容,但她泡茶时候的动作却极为优美,一举一动似乎都从骨子里透露出高贵优雅。 老者看着她泡茶的动作,似乎想起什么,眸光微微有些怔然。 茶香渐渐溢出,沈煜宁将倒茶冲泡好的茶应先倒进茶海里,然后再从茶海倒进一侧的茶杯中。 再将面前的一杯茶水双手奉上,轻声道:“神医,喝茶。” 老者眼眸一闪,若有所思的看了开口的人一眼,眼底有些惊疑。 “姑娘说笑了,老朽不过是个乡野大夫,当不得神医称号。” 他说着双手接过小姑娘捧着的茶,轻轻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啜饮了一口。 一口饮下,那人缓缓吞咽,只觉得齿喉回甘。 他嘴角带了几分笑意,闭上眼眸细细品味,半晌才睁开眸子,赞叹道:“好茶。” 带着帷帽的人轻笑一声,柔声道:“神医,今日能应约而来,我很高兴。” “我来只为了姑娘寻一个答案,姑娘那药究竟从何处得来?”老者放在茶盏,看着她开口道。 此时他也看出眼前这两人,明显是以这个女子为主。 沈煜宁看了眼身侧的人,莫衍自知她与这人有话要说,自觉退出房中。 小姑娘缓缓将头上的帷帽取下,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老者身上,眼底隐隐有些笑意。 “小师妹……”那老者手中茶盏应声而落。 ................................ 驿站内。 红衣少年慵懒的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 冉子骥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跑进来,惊呼道:“老九,大事不好了。” 对于冉子骥的大惊小怪,长孙景淮一惯不予理会。 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干脆翻个身,背过身去。 冉子骥张张嘴,还想开口说什么,却是被隐在暗处的廖阳强行拖走。 “廖阳,你干嘛,你放开我.......”冉子骥打不过廖阳,只得大喊大叫道。 廖阳瞥他一眼,眼底有些同情,也有些不解,这人怎的就不会长点记性呢,前先日子听的曲子,算是白听了。 “你个大冰块,你往哪里摸呢?小爷可不是那般随意的男人,你快放开我......” 冉子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廖阳脸色一黑,立马将人甩开些。 他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同情谁不好,偏偏同情这么个东西。 这人就活该自家主子收拾他,自己真是多管闲事,这般不知好歹的人,管他作甚! 他狠狠瞪了冉子骥一眼,黑着脸,再次隐在了暗处....... 冉子骥得了自由,连忙朝着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人跑去。 红衣少年,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不论是方才冉子骥的话语还是两人之间的动静,似乎都不曾勾起他一丝兴趣。 “老九,你快跟我走,去晚了,沈家那丫头可就跟着别人私奔了。”冉子骥一把将他拽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华云白 () 当莫衍重新进入那屋子时,屋里那迟暮的老者,已是换了一番模样。 原本身上带着的那股子苍老之态已然不见,微微驮着的背此时也挺得笔直。 面上细纹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张干净俊逸的脸。 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从一个老者到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似乎只在眨眼之间。 饶是莫衍听闻过江湖中人能人无数,对易容之术也略有耳闻,此时见了也难免有些惊异。 他转过头,看下已取下帷帽的沈煜宁,眼底有些疑惑。 小姑娘朝着他笑笑,开口道:“这位是鬼医门下大弟子,华云白。人称在世小华佗。” 莫衍一惊,连忙取下头上的帷帽,朝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抱抱拳,恭敬道:“华神医。” 且不论鬼医门下大弟子这一身份。 单单是华云白的名头,说出去那也足以引起一阵轰动的。 要知道鬼医年事已高,早已归隐山林,外人根本寻不到他的踪迹,好在他的几个弟子倒是时常出没在世俗之中。 其中,就数华云白的名头最为响亮。 只听闻此人,一手医术尽得鬼医真传,来无影去无踪,精通易容之术。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这般想着莫衍抬眸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如今这张脸是真的还是易容的。 此时的华云白却是没有注意到莫衍的打量,到现在他这脑子还似被惊雷炸过,晕晕乎乎的。 死而复生这等事,实在太过离奇。 若是换个人来跟他,他指不定得给人好好诊诊脉,看看莫不是得了什么疯病不成。 可不管是之前拿出的药,身上带着毒,亦或者哪些个暗号,记忆等等。 一系列的证据,无一不向他证明着眼前这人便是他那个已故去的小师妹。 认真说来,明和与他们师兄弟几个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作为唯一的小师妹,他们师兄弟几个定是要宠着的。 况且明和也不是刁蛮,娇柔的性子,反到颇为豪爽,所以虽相处不多,但同他们师兄弟几个感情却是十分要好的。 说起来,当初明和拜在鬼医门下时,才十来岁的年纪。 那一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他刚刚采药回来,便听闻师弟们说师傅新收了个女娃子,还是一国公主。 是个女娃子就够让人震惊了,一国公主这个身份更是让他们几个师兄弟惊掉了下巴。 毕竟师傅有明确规矩,他门下的弟子不得参与朝堂之事。 他当时便想,那天究竟是如何一个倾国倾城又聪慧过人的女子,才能让自家师傅破例。 带着好奇,他终是见到这个被自家师弟传得神魔话的小师妹。 没想到,是个才到他腰身那般高的小娃娃,生的宝宝得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漂亮的不像话。 虽是一国公主,却是丝毫没有架子,年纪虽小,却是极为懂事,对着他们几个师兄弟毕恭毕敬的行礼叫师兄。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一种特别奇妙的东西。 华云白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看见这么个小姑娘时,竟是隐隐生出几分父爱如山来。 他这个小师妹,也不负众望,果然天赋及强。 可惜当初…… “这位是药香阁的掌柜莫衍,日后便拜托华神医了。”小姑娘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些。 她语气里含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对面的中年男子眼底隐隐有些无奈。 华云白朝着她摆摆手。无奈道:“你可莫要再打趣我了,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莫衍心下震惊,这两人显然之前便认识,且交情不浅…… 沈煜宁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他感激的笑笑。 华云白定定神,将杂乱的思绪撇开些,即便如今还有些懵,但不管如何,能活着便好。 况且如今小师妹这模样,也同之前差不了多少,再看看,这年纪,当他女儿正好。 这般想着,华云白的心情不自觉的便飞扬起来。 他爽朗一笑,朝着小姑娘慈爱道:“早便听闻药香阁的神奇,之前便想登门拜访一二,不曾想这幕后之人,竟是小……煜宁。” 沈煜宁被他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只当他是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他说着朝着莫衍也回一礼,客气道:“小兄弟既是煜宁的伙伴,我虚长你几岁,日后也不必客气,叫我一声华大哥就成。” …………………… 耀眼的日光,给围绕在高坡上的树顶镶了一条花边,梦幻又迷离。 斑驳的树影洒下,将隐在树丛中的人身影拉的极长。 那人一袭红衣,一张俊脸在斑驳的树影下,越发显得姿容无双。 此时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别院有些烦躁的皱皱眉。 正是长孙景淮无疑。 明知道冉子骥不着调,又惯爱胡说八道,可他还是来了。 他倒不是相信了冉子骥的胡言乱语,只是不知为何,就想过来看看这小姑娘见的究竟是何人。 甚至脑中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人便已经到了这了。 此时理智回笼,他心底有些烦闷,这般不受控制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爽。 廖阳隐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那阴沉的脸色,心底再次将冉子骥问候了一遍。 这人好端端的非要找点事情出来。 没等长孙景淮多想,别院大门便被缓缓打开。 三个头戴帷帽的人从里面走出,站定在马车前,说着什么。 “华神医,莫大哥便交给你了。”沈煜宁掀起帷帽,朝着眼前的人眨眨眼。 华云白无奈的白她一眼,保证道:“放心吧。” 沈煜宁对自家师兄的本事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闻言也不再多说,看一眼一侧的莫衍,朝着两人道:“就此别过。” “小……煜宁!”身后的人叫住她。 沈煜宁回头,华云白看着她,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半响,叮嘱道:“一切小心。” 他眼底带着几分慈爱,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沈煜宁朝他笑笑,点头应下,也伸出手落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无声道:“多谢师兄。” 不远处树林中的长孙景淮将方才一幕收入眼底。 目光落在小姑娘伸出的手上,眸光深了深。 沈煜宁只觉得周身一凉,似被什么凶兽盯住,浑身汗毛竖起,她猛的转头,却是没有丝毫异常。 “怎么了?” 小姑娘眸中还有些不解,见俩个功夫比她好的人都没什么异常,也收起心底的疑惑。 “无事。”她摇摇头,不再多想,朝着两人,笑道:“告辞。” 话落也不再看两人,转身上了一侧的马车。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辰 () 沈煜宁并未直接回驿站,马车在皇城中绕了一圈,钻进巷子中不见踪迹。 马车再次出现时,有风吹过,掀起车帘,里面的人已不见了踪迹。 不远处跟着的人,不由得挑眉轻笑。 西街转角的一间客栈里,自沈煜宁离去后,巧颜便一直在屋里踱着步子。 清秋被她晃的眼花,心下也有些烦闷,无奈道:“巧颜,你能不能停下闲会。” “清秋,你说姑娘怎的还不回来,这都去了许久了。”巧颜眉头紧锁。 “姑娘有功夫伴身,又有莫衍跟着,无事的,你便坐下闲会吧。” 清秋嘴上虽这般劝解着,眉心却也紧紧拧在一起。 叩门声响起,巧颜心下一紧,脚下一顿。 两人对视一眼,一旁的清秋,连忙起身前去开门。 带着帷帽的人进了房间,清秋左右看下,连忙将门掩上。 沈煜宁头上的帷帽已经取下,两个丫鬟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见她安然无事,皆是微微松了口气。 清秋将事先备好的衣服拿出,朝她道:“姑娘快先换衣服吧。” …………………… 主仆三人回到驿站时已经一个时辰之后了。 冉子骥远远看到几人,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看了看两个丫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疑惑道:“沈……安宁郡主这是出门逛街去了?” 他说着,朝几人身后四处张望了下。 巧颜如今见了他,便想起那日早上的事,瞬间没了好脸色。 朝着沈煜宁道:“姑娘,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大少爷该着急了。” 沈煜宁微微颔首,朝着冉子骥福了福身,带着丫鬟款款而去。 “冉太医如何得罪你了?”走的远了,清秋才朝着身侧的巧颜开口询问道。 “倒不是得罪了我。”巧颜面上有些鄙夷,将那日早上遇见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呸了一声,防备道:“这冉太医,平日里看着就不正经,没想到还有那般嗜好。姑娘日后可得离他远些。” 沈煜宁将两个丫鬟耳朵的话听在耳中,面上露出现恍然之色。 难怪当日在船上,长孙景淮说冉子骥最近挺忙,连换药都找不着人,原是忙着这等事。 想到长孙景淮的伤,小姑娘心底又生出几分愧疚来。 一路上思绪纷杂,倒也走的极快。 不过片刻便回到了院中,这前脚才刚进屋,后脚沈睿便过来了。 他将手上两坛小巧的酒瓶子,往桌上一摆。 盯着显然才刚刚回来的沈煜宁道:“妹妹去哪了?这一整天都找不到人。” “出去随便走走。”沈煜宁看了他摆在桌上的酒坛子一眼,挑眉道:“大哥来寻我喝酒?” 沈睿哈哈一笑,伸手捞起一坛子酒打开。 扑鼻的酒香袭来,带着丝丝芬芳,沈煜宁眼眸一亮:“是西街的桃花酿。” 沈睿点点头,笑道:“今日是你生辰,不醉不归!” 他说着略微尴尬的挠挠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小盒子。 递给眼前的人:“我也不知道女子喜欢啥,就随便挑了个。等回了北靖,大哥再给你补上。” 沈煜宁心下感动,生辰她自然是不记得的。 便是记得她大约也是不会在意的。 但是这个时候,能有人记着你的生辰,给你准备礼物。 还带了最好喝的桃花酿,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感动不已。 “多谢大哥。”小姑娘微微有些哽咽。 沈睿哈哈一笑,将杯中酒水倒满。 “有酒无菜,岂不遗憾。” 沈煜宁站起身,朝他道:“大哥稍坐片刻,这西街的桃花酿啊,配着福满楼的酱牛肉最好不过。” 她说着便要朝外头走去,清秋连忙拦住她:“姑娘还是陪着大少爷喝酒吧,那福满楼的酱牛肉,奴婢去买来。” 沈煜宁也不坚持,重新坐下,朝着正要出门的两个丫鬟叮嘱道:“记得让老板多放些辣椒。” 沈睿闻言有些疑惑,朝她道:“总觉得妹妹似乎对着宁燕皇城极为熟悉。” 沈煜宁身子一僵,转过头朝他道:“大哥未回京时,小十时常来寻我下棋,一来二去,也听他讲了不少趣事。 “况且,莫大哥在宁燕为商,与我时常通信也偶有提及。” 沈睿不疑有他,听她提起莫衍,便接口道:“我听闻这药香阁关门了,可是有什么麻烦?” 他说着眸中有些担忧,这前些日子才听闻这药香阁背后的东家是自家妹妹,他便前后打听了不少。 依靠这药香阁的名气和市场来看,不可能是因为没生意而关门的,那想必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不得不关门。 “没有,大哥无需忧心,药香阁是我上次同莫大哥商议着关掉的,等过段日子,时机成熟了便会重新开张。”她朝沈睿解释道。 沈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闻不是遇上了麻烦事才关的门,也稍稍放下些心来。 毕竟这店开在宁燕,若真遇上什么麻烦事,有时候想要帮忙也鞭长莫及。 思及此,他有些疑惑道:“妹妹这店为何不开在咱们北靖?” “想必大哥也知道,药香阁之所以生意这般红火便是因为那‘药’, “这宁燕气候温和,药材种类繁多,价钱也十分合理,倘若换在北靖,便是有钱也不见得能有这般多的药材供给。” 沈睿这些日子没少打听这药香阁的事,自然也是听说过那香料的神奇之处的。 此时听她提起,便也接口道:“那小小一包香料当真有那神奇的作用。” “神奇称不上,不过这效果却是有的。” 沈煜宁朝他笑笑:“我看大哥近日肝火旺盛,想来近日定是睡的不好,明日我做个香囊给大哥装些散火的香料,大哥也试试。” 沈睿近日是总觉得头晕胀痛,多梦失眠,闻言有些惊异,没想到自家妹妹还有这等本事。 “妹妹何时还学人当起郎中了。”他笑着打趣。 许是喝了酒,小姑娘面上有些粉红,笑意盈盈道:“大哥可莫要小瞧我,我为了那药香阁可是看了许多医书的。” 她说着颇为自信的拍拍胸脯,正色道:“日后大哥有个头疼发热的,尽管来找我。保证大哥药到病除。” 沈睿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有些想笑,好似很久没见着这般生动的妹妹了。 自打来了宁燕,他便觉得自家妹妹总是露出些他看不懂的神色。 两人说话间,清秋和巧颜也回来了。 不仅带了福满楼的酱牛肉,还有一大碗长寿面,飘香四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带刺 () 沈睿离去时,已是戌时。 外头明月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盈盈月光,清如流水,倾泻而下。 屋内酒香还未散去,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空了的酒坛子。 沈煜宁趴在桌上,眼神有些迷离。 清秋打了清水进来,拧了帕子给她擦拭擦拭脸颊。 帕子上的冰凉感,让她舒服的眯眯眼。 “大少爷也真是,怎的让姑娘喝了这么多。”巧颜收拾着桌上空了的酒坛子,小声嘀咕着。 “你还说,让你去买酒,怎的买了这么多回来。”清秋说着伸出细长的手指点点她的头。 巧颜面上委屈,连忙避开些,小声道:“我这不是看姑娘喜欢嘛,没想着让他们一次喝完,谁知道大少爷……” “不许说我大哥。”桌上趴着的人突然起身,带着几分醉意道:“不许说我大哥……” 清秋见她这般迷糊的模样,强忍者笑意道:“不说不说……” 说着,又拧了条帕子,仔细的替沈煜宁净了面,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这才哄着眼前醉眼朦胧的小姑娘道:“姑娘该睡觉了。” 看她睡下了,两个丫鬟才小心的收拾着屋子。 将屋子收拾好了,清秋转头对巧颜道:“你去闲着吧,今日我守夜。” 自沈煜宁落马醒来后,便不让丫鬟守夜了。 只是,今日她喝的有点多,清秋着实放心不下。 还未等巧颜开口,床榻上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撑起身子朝两人开口道:“清秋也一同下去吧,我没事,这不用守着。” 她说着,缓缓坐起身子,面上还带着几分绯色,眸中却是清明了不少。 两个丫鬟见她还算清醒,便也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沈煜宁看了眼手中小巧的白瓷瓶。 再次放下鼻尖嗅了嗅,眼低残留的几分醉意也渐渐退去。 两个丫鬟出门时,已将屋内的油灯灭了去,清凉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洒进来,将屋内的陈设照的朦胧一片。 沈煜宁躺在床榻上,睁大着眼盯着精雕细琢的红木床顶,不知再想写什么。 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床榻上的人皱皱眉扭头看去,屏风上人影闪动。 小姑娘面上并无惊讶,只缓缓坐起身子,寻了件大衣将自己罩住。 便下了床榻,朝着外头走去。 屏风后面,少年悠然自得的坐在桌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眸子倒是锐利得很。 他摸了摸手边的茶壶,水还是温的,挑挑眉给自己倒了一杯。 月色清亮,屋内并未盏灯,却是将他眉眼映的清楚。 沈煜宁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沈煜宁,小姑娘头发已经散开,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显得她面容柔和了几分。 长孙景淮挑挑眉:“这酒倒是没少喝。” “高兴便喝了些。”沈煜宁说着已经点燃了油灯,放在桌上。 在他身侧坐下,将桌下的小木箱子拿出,朝着来人道:“手给我。” 少年不言,半响未动。沈煜宁皱起眉,有些疑惑的看他一眼。 只觉得这人今日有些怪异,似乎是心情不大好? 她刚喝了酒,头还有些发晕,想着今日巧颜说的话。 看了看眼前的人强忍着不适,开口道:“我给你换药。” 她说着便自顾自的将来人的衣袖拉起,放在桌上。 长孙景淮倒是并未反抗,只嗤笑一声道:“安宁郡主莫非不知男女有别?” 他话中带刺,似乎另有所指。 沈煜宁如今头还发晕,只想快些打发了这人,闻言只皱皱眉,也不理他,按部就班的替他换药。 长孙景淮看着她沉静的脸,面上愈发阴沉了几分。 他猛地起身,凑近眼前的人,双手撑在桌上,将小姑娘整个圈在怀中。 沈煜宁被他这么一打岔,手下一松,手中的瓷瓶应声而落,药粉撒了一地。 “你有病啊?”她略微有些恼怒,皱着眉怒目而视。 “我有病啊!”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在夜色里带着几分暗哑。 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沈煜宁脸上。小姑娘盯着他,少年眼底带了些莫名的情绪。 沈煜宁一怔,竟是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身影拉的极长。 沈煜宁的目光正好落在一侧屏风上的投影之上。 影子摇摇晃晃,似长孙景淮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渐渐融为一体。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将身前的人推开些。 恼怒道:“太子殿下倒是好规矩,夜访……” 她突地有些说不下去了,说这人夜访她的闺房,可这似乎也是她默认了的。 答应了替他换药,白日里人多口杂,这般看来似乎只有夜里最为合适。 只是这人今日好端端的抽的什么风,也不知谁惹恼了他,竟来拿自己出气? 小姑娘心底恼怒,一言不发,蹲下身去收拾着地上散落出来的药粉。 “太子殿下不换药,便请吧。深更半夜,小女子便不送了。” 小姑娘面色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 想了想朝着眼前的人,继续道:“夜访女子闺阁,着实有失礼数,小女子声名狼藉倒是不怕什么,只是为着殿下的声誉着想,殿下日后还是请冉太医换药吧。” 小姑娘虽一副冰冷冷的模样,但许是酒劲未过,面上绯色还未褪,这般模样看上去,倒像是赌气。 长孙景淮原是气的,不知气什么,看着沈煜宁平静的脸颊,就觉得心底憋屈的慌。 此时看着她这生气的模样,又觉得莫名有些可爱,原本烦闷的心情,瞬间变得舒畅了。 小丫头还会生气,他嘴角勾了勾。 下一瞬,身侧那只修长的手便落在了小姑娘的面无表情的脸色。 他随手捏了捏,有些不满的皱眉道:“太瘦了些。” 沈煜宁原是有些婴儿肥的,只是之前那场病瘦了许多。 虽然没什么肉,但这手感尚可,这般想着,他又动手捏了捏。 愣在原地的沈煜宁回过神来,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双眸子满是怒火。 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 还未等她动作,眼前的人便放下了手,隔着衣袖,一把将她袖中的手抓住。 “又想暗算小爷。”他挑挑眉,一扫方才的不悦,面上有几分得意。 “今日是你生辰,小爷便不与你计较了,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少年语气愉悦,一把揽过眼前人的腰身,跳出窗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及笄礼物 () 月光流淌,耳边风声渐起。 空气中淡淡的酒香和少年身上清冽的香气不断萦绕在鼻尖,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来。 沈煜宁甚至还未回神,便被这人给“掳”了出来。 她微微仰着头头,入眼间,只能看见男子下巴优美的线条。 也不知道是这般被人带着飞檐走壁,略显不适应,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沈煜宁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有些晕晕乎乎。 被这外头的冷风一吹,那头疼之感,倒是褪了几分。 长孙景淮感受到她的视线,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揽着她腰身的手收了收,他挑挑眉,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抓紧些。”他轻声开口。 话落,沈煜宁只觉得耳边的风声更大了几分。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深更半夜强行将我掳出,着实不……” 沈煜宁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不满的皱着眉开口。 长孙景淮挑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怀中的人一眼。 没想到这小姑娘喝了酒,话会变得这么多,再说下去,简直要堪比冉子骥了。 思及此,他嘴角露出些恶劣的笑意,伸手在朝她一点,小姑娘声音戛然而止,余声渐渐消散在夜色。 她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得,只得瞪着眼睛,恼怒的看着他。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仗着功夫高便这般欺负她? 长孙景淮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脸颊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恼怒的盯着他。 这个人!真当她是软柿子么?任由他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点穴就点穴!想掳走就掳走! 只是不知道是她喝了酒的缘故,还是长孙景怀太过肆无忌惮。 此时气鼓鼓的小姑娘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威慑力。 嗯,不仅没有,反而让眼前的人觉得,这般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他速度稍稍放缓了些,伸出手揉了揉怀里小姑娘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 “乖,一会就到了。”少年声音低哑,几乎贴在她耳边响起,在夜色里显得温柔又撩人。 沈煜宁只觉得脑中轰一声爆裂开来! 从前她是离国最尊贵的公主,那些个王孙贵族见了她,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便是她成了沈煜宁,也无人敢这般揉她的头,捏她的脸! 这个人,实在放肆! 她心底暴怒不已,奈何如今,行动不由人,不仅连身子都动弹不得,如今连话也说不得了! 只能强忍着心底的怒火,缓缓闭上眼,既然打不过,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哈哈哈……” 少年爽朗的笑声传出,似乎心情十分飞扬。 倒是与方才在屋子里那阴阳怪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煜宁皱皱眉,并未睁开眼眸看他。 长孙景淮也不再开口,只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将怀中人裹得更紧了些。 今夜的月色,亮的出奇。 繁星满天,盈盈月光倾泻而下,编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屋檐不断前进的着的人都罩在里面。 人影渐行渐远,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最终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消失成一个黑色的点。似乎从未出现,如梦如幻。 …………………… 耳边风声渐停,两人速度渐渐慢下来。 入眼间,是一片片半人高的芦苇荡。 长孙景淮带着她落地,站定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地上。 那树很大,生命里却是极为茂盛,郁郁葱葱的枝头在夜色里尽情的舒展。 也只有在宁燕这样温暖的地方,才能在冬日里见着这般翠绿的颜色。 不远处是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圆圆的月亮映在水面之上。 长孙景淮看她一眼,朝着她伸手一点。 沈煜宁得了自由,也不废话,袖中的药粉猛地向着面前的人洒去。 少年闪身避开,身子在半空中翻了几个圈,稳稳当当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长孙景淮!”小姑娘咬牙切齿。 少年哈哈一笑,几个闪身消失在不远处的芦苇丛内。 少年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 沈煜宁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朝着芦苇内的人追去。 少年的身影在芦苇丛内忽隐忽现,一袭红色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沈家丫头,你追我,如果你,追上我……” “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 “长孙景淮!” ……… 两人你追我赶,芦苇丛内,少年的笑声和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时传出。 声音洪亮,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回荡开了,打破这山间原本的寂静。 细细碎碎的昆虫声纷杂响起。有风吹过,树叶和芦苇丛的的飒飒声不时传出。 整个夜,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活”了过来。 片刻,在芦苇丛中疾驰的红衣男子,猛地回头朝着身后的小姑娘冲来。 小姑娘眼底有些疑惑,反手将手中药粉洒出。 长孙景淮勾唇一笑,身形轻盈,红色拂过她的脸颊。 少年已饶到她身后,轻轻一点小姑娘瞬间又楞在原地。 “长孙景淮!你卑鄙!”小姑娘满目怒容。 长孙景淮抱着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月色清亮,芦苇丛中的小姑娘眉眼如画,她身上披着长孙景淮玄色的大氅,披散着头发。 乌黑的秀发与那玄色的大氅交错在一起。 面上气鼓鼓的,眼底带着气恼,这与平日里端庄沉稳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长孙景淮看的认真,伸手将她皱起的眉心抚平些。 方才那一番追逐间,沈煜宁身上的酒气也散了大半。 理智回笼,她有些惊讶自己方才的失态。 落在她眉心的手指带着丝丝暖意,沈煜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的手缓缓向下,落在她眼眸上,将她视线阻隔。 小姑娘睫毛很长,在他手心轻颤,挠得人心底发痒。 眼前漆黑一片,鼻尖好闻的青竹香愈发浓烈。 还未等沈煜宁多想,少年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 他话落缓缓放在捂着她眼眸的手,手心那睫毛拂过的酥麻感还未褪去。 少年轻咳一声,将手放在身后,紧紧握住。 他声音很轻,似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沈煜宁面上恼怒渐渐平息,缓缓睁开眼。 芦苇荡里,流萤飞起,三三两两,忽前忽后,时高时低,不断闪烁着灵动的光。 身后的人朝她轻轻一点,沈煜宁得了自由,猝然转头。 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萤火虫。 自芦苇从中飞起,在空中飘浮,像是从天上洒下点点繁星。 第一百三十章 睚眦必报 () 天空缀繁星点点。 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带着微弱的星光,将整个黑夜点亮。 微风轻柔地掠过一侧的小溪,荡起层层涟漪。 月如银,与眼前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交织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彩带。 沈煜宁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萤火虫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成群结队,形成这般壮丽的景色的,她却是没见过。 况且如今堪才堪堪算是初春,哪里来的这么多萤火虫。 整个场景,如梦如幻,好似置身在满天繁星之间。 又好像置身在一块巨大那的黑布之上,四处飞的流萤闪着银光,像镶在布上的银线。 沈煜宁缓缓伸出手,点点星光在指尖划过。 她握了握手,缓缓张开,似有星辰从她手中升起,渐渐飞远。 长孙景淮看着她,小姑娘巧笑倩兮。 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褪去往日里略显复杂的神色,熠熠生辉,竟是比这漫天的星辰还要耀目。 红衣少年嘴角带笑,一手揽过小姑娘的腰肢,踏着再风中摇摇曳曳的芦苇荡,朝着不远处的参天大树飞去。 长孙景怀的轻功,可谓是出神入化,便是带了个人,那空中疾驰也如履平地,姿态优雅又从容。 红衣飞扬,少年面容在星光下,似妖似仙,美艳的不似人间生物。 他脚下轻轻踏过芦苇丛的尖。 芦苇荡内便再度飞起点点星光,缀连成一串,黑色的绸缎中飞扬。 将半空中的两人层层包围,沈煜宁这次并未被点了穴道,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如画般的眉眼在周围的绿光中璀璨生辉。 少年嘴角带笑,揽着她,扫过芦苇荡飞扬的白色绒毛。 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和天际闪闪发光的星辰,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的参天大树而去。 巨树在夜色里舒展着枝头,长孙景淮脚下轻点,两人稳稳当当落在一支粗壮的枝头上。 由于外来者的入侵,树叶刷刷而落,洒在了一侧清可见底的小溪里,荡起层层涟漪。 “喜欢吗?”少年倚靠在在枝头,漫不经心的开口。 沈煜宁没有开口,她坐在枝头,朝着不远处的芦苇荡看去。 不断飞舞的绿光,好似千万盏悬浮的灯笼,将黑夜照得通明。 耳边溪水流动的叮铃声,昆虫的鸣叫声,风吹芦苇的飒飒声,一声一声,交织成最美妙的乐章。 鼻尖冷冽的竹香萦绕,伴随着溪边野花的芬芳,不自觉便让人心情飞扬。 自踏入宁燕起,不,自打她重活一世起,从未有过如此放松的时候。 小姑娘嘴角飞扬,朝着倚靠在树枝上姿态慵懒的红衣少年,认真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长孙景淮嘴角笑意越发加深,心情激荡得如同得了嘉奖的毛头小子。 “这有……” 少年话音未落,突地脸色一变,面上露出些痛苦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你暗算我?” 沈煜宁不可置否,感谢归感谢,仇还是要报的。 这个人没经过她的同意,便随意点了她的穴将她掳了出来。 又是捏脸又是揉头,这些种种她可还记着呢。 酒劲未过,小姑娘面上也不似往日正经,眼里有些得意。 稍稍撇他一眼,朝着他耸耸肩,便不再看他,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美景上,内心一片宁静。 她是宁静了,一侧的人却是无法宁静,周身乏力让他动弹不得,带着丝丝酥麻之感。 似乎从骨髓便开始痒起,只叫人想要呻一吟出声。 长孙景淮憋得面色涨红,目光落在沈煜宁沉静的侧脸上,幽深无比。 他倒是没有忘记,这小姑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自解开她的穴道起,他便一直提防着她,不曾想,方才一时大意还是被她得了手。 少年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神色莫名。 小姑娘从眼前的美景中回神,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少年眼底犹如有道深不可测的漩涡,只想将人吸入其中。 沈煜宁心跳蓦的快了几分,移开视线。 轻咳一声道:“你求我,求我,我便给你解药。” “我……嗯?”少年咬牙切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面色绯红一片:“你是故意的?” 少年眼神锐利,丝丝火花从中溢出。 张嘴间那猝不及防的呻一吟声,当真让人羞耻至极。 沈煜宁强忍者笑意,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满是狡诈。 她点点头,面色颇为正经,道:“是故意的啊。” 说着朝着眼前的人展颜一笑,赞叹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呻一吟声原是这般撩人。” 长孙景淮眸光暗了暗,此时面上倒是平静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煜宁。”低哑的嗓音响起,带着丝丝威胁:“你可知,得罪了本殿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体内的酥麻之感还未消散,长孙景淮几乎是咬着牙才将那话说的清楚。 “是殿下无理在先,如何能怪得了别人。”小姑娘有恃无恐,许是酒劲未过,人也大胆了些。 看着他啧啧称奇:“殿下生的花容月貌,竟然连声音都这般撩人……” 长孙景淮中了她的毒,没有解药至少得一个时辰后才能恢复行动,那个时候她早已回了驿站…… 这般想着,小姑娘嘴上越发不饶人:“太子殿下这……” 调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不断刺激着眼前的人。 “沈煜宁,你可是酒还未醒。”长孙景淮听着耳边小姑娘滔滔不绝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困惑。 这人真是往日里那个高贵冷艳的沈家嫡女?是那个一派雍容华贵的安宁郡主?是那个冷静睿智的小姑娘? 怎的喝了酒同冉子骥一个德行? 而更奇怪的是,冉子骥这般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只觉得聒噪异常,想将人丢出去。 而这个小姑娘滔滔不绝的时候,他竟是没觉得聒噪。 他的眸光落在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唇上,瘫在原地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你若不求我,你便在这继续享受这……” “享受什么?”低哑的男声在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吹进耳中。 喋喋不休的小姑娘一个激灵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怎么可能……” 小姑娘尚未回神,长孙景淮,面上笑意一闪即逝。 俯身,将她未说完的话部堵在喉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心疯 () 流萤闪烁在树梢,忽隐忽现,像树叶间藏着繁星点点,瑰丽神奇。 万籁俱静,耳边所有声响都在渐渐消退,只有鼻尖冷冽的青竹香越发浓烈。 落在自己嘴角的唇瓣带着丝丝凉意,沈煜宁脑中空白一片。 瞪大着眼眸,看着少年在月光下隐隐有些发颤的睫毛。 少年的睫毛生的十分好看,浓密又卷翘,漫天星光似梦似幻。 萤火虫带着微弱的光辉,将树枝上的两人团团围住。 沈煜宁原本还带着的几分醉意,这一瞬间却是然消退。 眼底掀起滔天怒火,她一把推开身前的人。 还未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只觉得后脖颈一疼,整个人便失了意识。 长孙景淮连忙将人接住,两人悠然落地,树下的草地上,红衣,黑袍交织缠绕。 月亮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而下,天空碧澄澄的,月光显得分外皎洁。 画面是极美的,只是少年面上的表情却是有些狰狞。 他似极为痛苦,额间密密麻麻是细汗。 他的确中了沈煜宁的毒,方才也确实动弹不得。 然而沈煜宁不知道的是,他身体较为特殊,这毒在他身上的药性,至少得减一半。 尽管如此,此时他虽强行恢复了行动能力,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那股子酥麻之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痛意。 看着怀里失了意识的人,长孙景淮面上痛苦之色稍褪,一颗心却是跳的厉害。 刚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小姑娘那喋喋不休的模样甚是勾人。 只是,有些吵。 甚至,他脑子还能反应过来,人已经凑上去了。 大概是方才小姑娘身上的酒香太过迷人,两人靠的近,让他不自觉有些醉了,他这样安抚着自己。 而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下意识的便是将人打晕了。 这不是不敢面对,实在为了沈煜宁好。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万一这小姑娘一时意乱情迷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就不好了。 夜已深。 周边的虫鸣也渐渐敛了声息,只余下叮铃的溪流声。 月光下,小姑娘的皮肤闪烁着如玉般的光泽,紧闭着眼眸,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 嘴角小巧而红润,软软的,带着丝丝酒香…… 长孙景淮嘴角高高扬起,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亮晶晶的。 在暗夜里熠熠生辉,迷人心智。 ……………………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 沈煜宁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来。 清秋听见动静连忙打了水进屋。 床榻上的小姑娘面上还有些呆滞,似乎还未回神。 “姑娘怎么穿着大氅睡觉?”清秋有些疑惑。 此时,沈煜宁身上还裹着被子,那大氅的样貌也看不真实。 只是,自家姑娘好似没有这个颜色的大氅。 沈煜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将被子裹了裹,朝着清秋道:“先出去吧,昨日喝的有些多,我再睡会。” 她说着也不管屋内的人怎么想,又躺了回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 沈煜宁从不贪睡,这还是清秋头一次听闻自家姑娘说要睡个回笼觉。 不由得有些呆愣。 想着昨夜她和沈睿喝了那么多酒,想来是有些难受。 她有些担忧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巧颜熬了醒酒汤,奴婢去端些过来。” “不必了,就是昨夜没睡好,你先下去吧。”小姑娘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闷闷的,似乎带着些许怒意。 清秋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退出屋去。 脚步声渐渐走远,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被子里的人缓缓坐起身来,面上还有些恍惚。 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好似做梦一般。 那皎洁的月色,璀璨的星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还有树上少年浓密又卷翘的睫毛,微微带着凉意的薄唇…… 沈煜宁蓦的回神,看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一张脸冷若冰霜! 长孙景淮! 小姑娘袖中拳头紧紧攥起…… …………………… 驿站,东苑的书房内。 软塌上的少年,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大氅裹了裹。 “老九,你昨夜究竟干嘛去了?”冉子骥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人,眼底满是狐疑。 这个壮的可以徒手打死一头牛的人,一夜间竟是染了风寒。 他看看窗外,艳阳高照,宁燕这天气,睡个觉,还能染上风寒? 长孙景淮不理他,只催促着他快些开药方。 冉子骥顿时不乐意了,嚷嚷道:“这伤寒也分冷热,你这都不让我诊脉,我如何开药方?” 他说着将手中的毛笔一搁,朝着眼前的人凑近了些:“为何不让我诊脉,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长孙景淮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冉子骥一怂,往后退了几步。 朝着一侧面无表情的廖阳道:“你看看你家主子!这是一个病患对待医者的态度么?” 他说着又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些。 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老九,你若当真觉得你冰清玉洁,不容亵渎,那我悬丝切脉如何?” 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低笑几声。 眸光狭促:“老九,咱两也算相识多年,你身上下,我哪里没有见过,跟我你还害羞……” 冉子骥还在喋喋不休。 长孙景淮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树枝上喋喋不休的少女…… “大冰块。”冉子骥朝着一侧的廖阳凑近些,疑惑道:“我讲的很好笑吗?” 廖阳面无表情,连眼神的不想施舍一个,不予理会。 冉子骥也不恼,一瞬不瞬盯着软塌上嘴角快要咧上天的人。 越看越诡异。 他戳了戳廖阳,窃窃私语道:“你家主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廖阳:“………” “你说,一个身强力壮的人,睡个觉居然染了风寒,还不让人诊脉,如今又自己傻笑个不停……” 他推了推一侧的人,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这不是失心疯吗?” 廖阳看着他无知的面容,眼底有些同情。 冉子骥只觉得一阵凉意来袭,身上汗毛根根立起。 一把抓住身侧的廖阳挡在身前,只露个头出来,看向软塌上的人。 “子骥对失心疯很有兴趣?”软塌上的少年面色苍白。 漫不经心,道:“既是如此,廖阳带他去好好研究研究。” 他姿态慵懒,将失心疯三个字咬的极重。 “我不去!”冉子骥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老九,我不去……我马上给你开药方,我不去……” 想起那段听曲的回忆,冉子骥眼角溢出几分泪迹。 朝着身侧的人哀求道:“大冰块,你倒是说话呀。” 廖阳看着他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有些不忍心:“主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妃 () 沈煜宁这个“回笼觉”并未睡多久。 清秋拎着食盒进来时,她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屏风前的桌子边了。 “姑娘,可是头还疼?先用些醒酒汤。”清秋说话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煜宁的神情。 小姑娘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朝着她点点头,没有多言。 清秋也不敢多问,将食盒里的膳食一道道摆出。 用了早膳,清秋收拾着桌子,沈煜宁扯了本书,倚靠在窗前的小榻上,随意翻着。 她虽并未发脾气,面色也不见怒容。 但那周身散发着的寒意却是让屋里的清秋不自觉的便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的做着手中的事。 “姑娘……” 巧颜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并未察觉到屋内略显滞怠的气氛。 清秋抬眸看了她一眼,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巧颜一愣,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此时也感觉到小姑娘那周身的低气压。 于是放轻了声音道:“我刚刚上街买东西,听闻有人在议论,说丞相之女也被封了贵妃,进宫的日子同贤王府一样呢。” 巧颜说着小心的打量了眼窗边的人,看清秋那意思,姑娘这是心情不好? “可有说是何故?”沈煜宁轻声开口。 “说是昨夜丞相府的千金,进宫看望从前的闺阁姐妹舒嫔娘娘。 也不知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今日一早册封的圣旨便去了丞相府了。 “现在外头都传开了,说是这皇上是对丞相府的千金一见倾心,那贤王府的夏姑娘便有些惨了,还未入宫便被抢了恩宠……” 巧颜想起外头的议论,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幸灾乐祸。 那夏楚楚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长得妖里妖气的,当真众人的面就敢暗送秋波。 况且,当日宴会上,夏楚楚是如何针对自家姑娘的,她可是记得清楚着呢。 也不知道那太子殿下怎么想的,竟是替她求了妃位,为此巧颜可是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呢。 幸好,如今还未入宫,便被人抢了风头,多了个争宠的姐妹一同入宫,真是想想都令人开心。 沈煜宁闻言并未开口,只盯着手中的书本若有所思。 宁燕的丞相是从前燕国的老臣了,是在暗中一路扶持这凤卿岩上来的人。 这般身份的人,倘若有意让自家女儿进宫那必然不用等到现在,同贤王一争高下。 沈煜宁从前虽未见过此人,却也有几分了解。 莫衍在宁燕开店,既然能受尽这皇城中的夫人小姐追捧,那各家后院里有些什么新鲜事,多少也是能打听一二的。 更何况,作为店家,他们自然也是要充分了解每一个顾主的。 而这贾媛瑶正好是药香阁的忠实顾客,而依着往日的消息来看。 宁燕的丞相对这个女儿是极为宠爱的,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作为天子心腹,那定是极为了解凤卿岩的,只怕此番贾媛瑶进宫,非他所愿吧。 “巧颜,去细细打听下此事……”小姑娘低声交代几句。 巧颜得了令,又匆忙出了府。 “清秋,去买些针线和一块上好的料子回来,我给大哥做个香囊。” 小姑娘放下手中的书,朝着一旁的清秋开口道。 昨夜说要跟沈睿做个香囊放在散火气的香料,正巧,也有些事情要去寻下师兄和莫衍了。 清秋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那般吓人,微微松了口,应声退下。 ………………………… 贤王府 窗边,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 桌上摆放着几张宣纸,夏楚楚端坐在那檀木的书桌前,提笔,练字。 自打她被贤王禁足在这屋内后,也渐渐沉下心神来。 冷静下来,是发现自己从前是太过一叶障目,太过冲动了。 且不说沈煜宁不是明和。 就单单凭着沈煜宁那沈家嫡女的身份。就算凤卿岩想接她入宫只怕北靖的皇帝也是不会同意的。 有风吹进来,竹窗上挂着的是紫色薄纱,摇摇曳曳在飘动。 “小姐……”推门而入的丫鬟神色有些着急。 夏楚楚提笔的手一顿,点点墨迹在宣纸上渲开。 她微微皱起眉,不悦的看了慌慌张张的丫鬟一眼,开口道:“为何如此慌忙?” 丫鬟低着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正是丞相之女要入宫一事。 夏楚楚眼眸一沉,猛地的将手中的宣纸一把抓紧。 这贾媛瑶对凤卿岩是个什么心思,她自然一早便知。 可知道归知道,她却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凤卿岩生的好看,有身为帝王,周身气势十足。 整个宁燕爱慕凤卿岩的贵女多了去了,夏楚楚自然不会一个个计较。 况且在她看来,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配得上,陪着那个男人俯瞰整个天下。 更何况,即便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自打明和死了,凤卿岩对情爱之事,一直不太上心。 自打为帝以来,这宫里也只传过木槿得宠的消息。 想到木槿,她嘴角溢出几分冷笑。 明和的洗脚婢,也配同她平起平坐! 虽对贾媛瑶称不上在意,但这突然传来进宫的消息,却还是让她极为不爽。 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丫鬟,沉声道:“仔细说来。” 丫鬟连忙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夏楚楚双目通红,怒火中烧。 凤卿岩自己看上的? 她不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男人的心早就系在了明和身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为北靖这个突然出现,又跟明和长得极为相似的安宁郡主乱了心神。 在夏楚楚看来,贾媛瑶会突然被封贵人,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贾媛瑶借口探望舒嫔,趁机勾引了凤卿岩。 甚至两人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凤卿岩不得不纳她入宫。 她面色阴沉,狠狠将手中的揉成团的宣纸丢出,厉声道:“贱人!” 好个贾媛瑶!勾引她的男人不算,还想压她一头! 夏楚楚怒火中烧,眸中狠戾十足。 小丫鬟站在一侧,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家小姐,心底忐忑不安。 自家小姐如今脾气是越发的大了,从前可不是这般情绪化的人。 夏楚楚此时烦躁的厉害,她红着眼,深吸几口气,眸光撇过一侧床头挂着香囊。 上前一把扯过,放在鼻下深深吸了几口。 幽香袭来,心底的那股子烦躁之意这才渐渐平息下去。 小丫鬟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的面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也有些担忧,这香囊是自家小姐花了大价钱在药香阁买的。 药香阁的东西,效果也确实立竿见影,只是,这香味只能维持一月。 如今药香阁也关门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劝阻无果 () 丞相府。 刺目的阳光洒进屋里,将整个屋里照的温暖又明亮。 纱幔低垂,随风而荡,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而众人议论纷纷的主角贾媛瑶,此时正端坐在铜镜前细细描着眉。 “姑娘......姑娘……”小丫鬟从外头匆匆跑进来。 铜镜前的人转过头来,面上含笑,轻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虽说着呵斥的话,女子嘴角的笑意却是没有断过。 她眼底含笑,面若桃花,这般模样,一看便是陷入了爱恋的闺阁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说不上绝色,却也堪称俏丽佳人。 而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目光的便是那双干净透亮的眸子。 她眼睛生的极美,大而圆,黑白分明,眼神清澈。 “姑娘,老爷朝着院中来了……” 丫鬟一顿,稳稳了心神,连忙开口。 贾媛瑶面上笑意收了些,眼底有些慌乱,连忙起身朝着内室的床榻走去。 一边对着婢女道:“去去去,就说我身子不适,已……” “孽女!” 贾媛瑶吩咐丫鬟的话还未说话,一脸寒霜的贾怀生便已出现在了门口。 屋里的人只觉得气温瞬间便降了下来。 “爹……您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朝么……” 贾媛瑶扯着衣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眼前怒发冲冠的人。 “跪下!”贾怀生看着她,爆喝出声。 他声音极大,犹如平地惊雷,贾媛瑶闻身子一抖。 没有犹豫,瞬间便跪在了地上。 “女儿知错。”她跪在地上,小声开口。 贾怀生面上寒意丝毫不减,看着她认错认得这般干脆,心中怒火非但减少,反而越发强盛。 他冷笑一声,讥讽道:“知错?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女儿不该瞒着父亲,偷偷进宫……”贾媛瑶越说声音越小。 “瑶瑶。”贾怀生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痛心疾首:“你可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父亲,女儿知道的,女儿心悦皇上……” “住口!” 贾怀生厉声打断:“你看看你如今说的是什么?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对这个女儿,他心底一直有些亏欠,怜惜她没有生母。 即便如今他妻妾成群,子嗣众多,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也没有少过半分。 贾媛瑶跪下地上一言不发,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自己的父亲发这般大的火,也是她父亲头一次这般严厉的呵斥她。 “明日,我便进宫奏请皇上,说你身子不适,不宜入宫,你收拾东西,先去……” “父亲,你想逼死女儿吗?”贾怀生话音还未落。 地上的贾媛瑶便激动的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圣旨已下,自己的父亲竟是到如今还在阻拦自己。 身后闻讯而来的丞相夫人等人,也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圣旨已下,整个宁燕,如今谁人不知贾媛瑶乃是皇帝看上的女人。 贾怀生若在此时阻止了贾媛瑶进宫,那让皇家脸面往哪搁。 若是惹得皇上不喜,那遭殃的可是整个丞相府啊。 思及此,门口几人眼底也露出几分急色。 丞相夫人看了眼地上的人,温和道:“老爷,三思啊,如今圣旨已下,若不进宫,你让瑶瑶如何自处……” 贾媛瑶虽不喜自己这个继母,但此时却也难得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 “母亲说的是,父亲这般做法,让女儿日后如何见人。”贾媛瑶跪在声泪俱下。 “父亲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整个丞相府做赌,三弟,四妹,她们都还小,若是……” 她话虽没有说完,在场众人却也听的明白。贾怀生面容隐隐有些松动。 贾媛瑶再接再厉:“况且,我入了宫,也能帮衬着家中几分。” “父亲……”随着丞相夫人一同前来的几个孩子,也跪在地上,怯生生的开口。 贾怀生看着这满屋的人,半响没有说话。 “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要跟瑶瑶说。” 丞相夫人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微微松了口气,带着一众人缓缓退出房中。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贾怀生示意地上的人起身。 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他定定神,严肃道:“瑶瑶可知宫里如今风光无限的木槿夫人是何人?” 贾媛瑶不解自己的父亲为何突然提起木槿夫人,只沉默着摇摇头。 “她乃是明和公主从前的婢女。”贾怀生看着陷入情爱的女儿,眼底有些不忍心。 “只因她是明和公主的婢女如今才能恩宠无限,瑶瑶,你可明白?” “那个人,他心底有人了,尽管那人已经死了,但她仍旧是帝王心口的朱砂痣。 “便是你再怎么优秀,那个人也看不到,你,可明白?” “我……”贾媛瑶有些愣神,她虽知道帝王对故去的明和公主用情至深,却不知竟是到了这般程度。 “父亲也说,明和公主已经死了不是吗?女儿不求当他心尖上的人,女儿只愿日后能伴他左右。” 再最初的愣神后贾媛瑶立马稳定下心神,坚定道:“况且,这也正说明了皇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是么?” 贾怀生看着眼前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女儿,突的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若凤卿岩当真那般有情有义,如今又哪里还有宁燕,这些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的人解释清楚。 “皇上他中了毒,至今未解……如此,你还想进宫吗?”沉默了半响,贾怀生终是开口。 面对一个不知何时便会过世的丈夫,你还愿意进宫吗? 他心底有些期待,期待着这个女儿能迷途知返,那样便是拼着这身官职,他也要阻止一二。 贾媛瑶看不清,他却是看的清楚,帝王招自家女儿入宫。 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倘若他不愿,想来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贾媛瑶一愣,面上有些焦急,看了看眼前神色严肃的人。 认真道::“父亲,这是女儿的选择,女儿绝不后悔!” 地上的人,眼眸坚定。 贾怀生看着她,沉痛的闭闭眼,不再开口,整个人似苍老了许多。 “父亲……”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你便去吧。”他再次睁开眼。 目光慈爱:“我的瑶瑶这般聪慧又漂亮,想来皇上也是十分喜欢的……” 他目光渐渐坚定,既是自家女儿认定的人,作为父亲,劝阻无果,那便只能力相助。 贾媛瑶面上一喜,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然而此时也顾不得高兴,急切道:“皇上他……” “无事,你不必忧心,已派了人去寻了神医,切记此事不可外传……” 贾怀生拍拍她的头,眼眸渐渐犀利。 正色道:“瑶瑶,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份 () 一连几日这宁燕的天气都甚好。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道,朝着城外西边疾驰而去。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装扮,不一样的是此次同行的乃是清秋。 同样停靠在树林中的别院门口。 主仆两人下了马车,小厮依着惯例将两人引至屋前。 没有犹豫,主仆两人推门而入。 屋内的人静坐在桌边,并未带掩面。正是莫衍无疑。 “姑娘。”莫衍率先开口行礼:“这是姑娘要的香料。” 两人解下帷帽,沈煜宁朝着他点点头,清秋将桌上的香料收起。 莫衍站在一侧,神色恭敬。 若一开始对眼前的人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还有所尊敬的话,那如今,便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两人相处越久,他便觉得这小姑娘越发的神秘。 不论是那神奇的药方,还是同华云白这样的神医相识。 这些种种都透露出眼前这人,不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 而她要做的事,虽没有明说,他却是也能猜出一二。 便是因为有所猜测,才愈发的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深不可测。 一个北靖后院的小姐,胆子竟是大到想插手宁燕朝局。 莫衍突地觉得有些恍惚,当初那个在北靖声名狼藉的小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隐隐的,他心底又生出丝丝庆幸…… “莫大哥在华神医那里可还习惯?”沈煜宁自是不知道莫衍在想些什么。 “承蒙神医关照,甚好。”莫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朝着沈煜宁抱抱拳,恭敬道:“一切都按姑娘的吩咐准备着,姑娘想何时散出消息。” 沈煜宁目光浅浅,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空,声音轻柔:“起风了……” 莫衍转过头去,窗外阳光明媚,有风吹过,窗前的柳枝随风而动。 “丞相之女要入宫了……”沈煜宁看着外头摇摇曳曳的枝条继续道。 莫衍眸光一闪,朝着她点点头,不再多言。 ………………… 是夜。 沈煜宁梳洗完毕,便专心致志的在屋内,做着给沈睿的香囊。 “姑娘,夜里太暗了,对眼睛不好,明日再做吧。”清秋又点了盏油灯过来。 一眼看去,沈煜宁身边已是陆陆续续点了三四盏油灯。 烛光摇曳,灯下的人神色宁静,小姑娘手下的银线飞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清秋将油灯放下,小姑娘手下一顿。 抬眸,看了眼满脸不赞同的丫鬟,略微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针线。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你们下去闲着吧,我收了尾就好了。” 清秋见她手中的香囊也确实是到了收尾的程度,也不再多劝。 只叮嘱她早先休息,便带着巧颜一同退出屋子。 沈煜宁的女红并没有多出色,香囊绣的规规矩矩。 绣的也是最简单的花样。好在用线极为搭配,倒是也算得上精美。 香囊雏形已好,她将今日带回来来香料一一摊开。 取了其中一部分,装入绣好的香囊内,再同针线封口,配上事先准备好的穗子。 屋内灯火隐隐闪动了几分,跳的更高了些。 沈煜宁似未察觉,依旧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东西。 将穗子配好,整个香囊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香囊上绣的是一片青竹,虽绣工算不得出众,但青竹的形态却是惟妙惟肖,与沈睿的气质倒也相得益彰。 整个香囊散发出淡淡幽香,沈煜宁满意的点点头,将香囊收好,收拾了桌上的绣线,便朝着内室走去。 屋内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沈煜宁面无表情,将桌上的油灯一一吹灭。 整个屋子瞬间黑暗一片,黑夜里,小姑娘的眸子清澈透亮。 细细碎碎的声响传出,片刻后整个屋子归于宁静。 黑色笼罩这整片大地,屋内除了小姑娘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动静。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窗户的人轻笑一声,翻身,进了屋子。 来人站在床榻前,挑起床幔的一角,借着月色打量着榻上的人。 “你在我面前装睡,莫不是想……” 他话音未落,榻上的人便猛地睁开眼。 长孙景淮嘴角带着些轻浮的笑意,似看不到她眼底的怒意。 明目张胆的往她榻上一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沈煜宁怒火丛生,这个人,他怎的还敢这般大刺啦啦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真当她没脾气不成!她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脑中不自觉便想起那天夜里的事,皎洁的月色,璀璨的星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还有树上的少年,蜻蜓点水的…… “你似乎还在回味……”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狭促。 沈煜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又羞又恼,什么理智再这一刻都丢的一干二净。 顾不得旁的,猛地起身朝着眼前的人攻击而去。 “呵……”长孙景淮轻笑一声,稍稍抬手便制止了她的动作。 沈煜宁会功夫不假,这她这功夫,在他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他将人逼至墙角,一张俊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冷冽的青竹香传来,沈煜宁面上涨红一片。 咬牙切齿道:“殿下何时成了这般不要脸面的登徒子!” “登徒子?”他笑容狭促,慢慢俯身。 沈煜宁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奈何被人控制了手脚! 没有一刻,她有如何强烈的习武**! “呵……”身前的人嗤笑一声。 缓缓靠近她的脸,转了个方向,贴在她耳边。 轻笑道:“你突然出手,莫不是想将咱两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好让你赖上本殿。” 他故意将咱两这两个字咬的极重,语气里满是暧昧。 沈煜宁气的身发颤,这个人,好生的不要脸面! 长孙景淮离远了些,沈煜宁渐渐平静下来。 满面寒霜,她没有再出手,方才只是一时冲动。 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跟他动手是件多么蠢的事情,且不论她能不能打过,便是能打过,这个时候,她也不能杀人此人泄愤。 她深吸一口气,闭闭眸子,再睁眼时,眸中平静一片。 似乎一瞬间,便有回到了从前那个沉静,稳住的沈家嫡女。 “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小姑娘语气疏离。 长孙景淮挑挑眉,就着她的床榻坐下。 “你认识华云白?”他语气随意。 沈煜宁闻言目光闪了闪,微微垂下眼眸。 “我已同殿下说过,我师从鬼医,华云白乃鬼医大弟子,我自是认识……” “沈煜宁。”长孙景淮突地开口。 他面上的玩世不恭尽数敛去,眼中笑意不见,满是锐利。 小姑娘一愣,抬眸看向他。 长孙景淮眼底似有风暴,要将人吞噬。 他神色认真,道:“你到底是北靖的沈家嫡女,还是离国的明和公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巴结 () 你到底是北靖的沈家嫡女,还是离国的明和公主? 长孙景淮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寂静的夜色,清晰无比的传入沈煜宁耳中。 小姑娘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面色丝毫不显。 长孙景淮盯着她,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整个屋子除了两人纠缠在一起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声响。 少年眼底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荒唐的话。 这般荒唐的话,这般荒唐的想法,看来他的确是的病的不清。 他自嘲一笑,却是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看上去,沈煜宁和明和即便是表亲,也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这两人却总是有各种惊人的联系,让人不自觉便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非是样貌,两人怎么说也算表亲,样貌相似倒也正常。 但若是两人认识的人,熟悉的事,也皆是出奇的相似,那便有些不正常了。 自打来了宁燕,便不断有人将这人与那故去的明和的联系在一起。 仔细想来,小姑娘曾说她师承鬼医。 可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鬼医名下只有一个女弟子,那便是故去的明和公主。 若沈煜宁只是偶然识得鬼医,学了几分药理便也罢了。毕竟鬼医行踪不定,便是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弟子也算正常。 可今日他收到的消息却是,那日在别院外同这小姑娘举止亲昵的人,正是鬼医的大弟子,华云白! 这说明,这小姑娘不仅认识鬼医,还认识鬼医的弟子,可这小姑娘却是从未离开过北靖,而华云白也从不曾去过北靖…… 这一桩桩,一件件,怎的会这般巧,与一人联系在一起。 他从一开始见到的沈煜宁便与传言里的人大不相同,初时以为是小姑娘藏拙,如今看来却像是另有隐情? 沈煜宁眼眸清澈,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思绪万千。 长孙景淮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眉眼如画,整个锐利的像一把锋刃的剑。 小姑娘心底蓦的生出阵阵烦闷之意。 她嗤笑一声,语气讥讽:“听闻殿下近日染了风寒,怎的,莫不是冉太医医术堪忧,让殿下烧糊涂了不成。” 她眼底带了几分打量,似乎真是在看一个傻子。 冷声道:“殿下半夜前来,便是为了说些这莫须有的话?” 他看着眼前面色沉静的小姑娘,这是生气了? 是说中了真相恼羞成怒?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过不可理喻? 他看的认真,似乎在寻着什么破绽,沈煜宁面色阴沉,盯着他丝毫不让。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勾起小姑娘的下巴,反问道:“莫须有的话?” 他嘴边的笑意蓦的显出几分恶劣:“听安宁郡主的意思,倒是希望本殿做些什么?” 他动作轻佻,便是连那语气也十分暧昧:“那我继续方才……” “嘶……” 男人好看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捂着下~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面不改色的小姑娘。 这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心肠这般歹毒。 “嗜骨散的滋味想来殿下很是喜欢。” 小姑娘俏脸微冷:“殿下放下,这次的药,一定包君满意。” 经过前两次的失手,她大概也有些猜测,这个人定是服用过什么,对毒有一定的抗性。 不论是当初她故意引他前来,还是那日夜里,她下的毒,在这个人身上,药性似乎都不能部发挥出来。 这一次,可是她特意替他调配的毒。 下~身的疼痛感,自骨髓而来的酥麻感不断袭来,长孙景淮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半响,他突的轻笑出声。 倒是他着相了,无论是谁,眼前的人,终究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姑娘。 ……………… 丞相府 贾媛瑶如同所有待嫁的姑娘一般,正在屋内绣着自己不能称之为嫁衣的嫁衣。 她入宫为妃,自然是不能穿正红色的嫁衣的,这衣服是宫里尚衣坊赶制出来的。 已是成衣,她不过是在内里悄悄加上几针罢了。 “姑娘这般用心,等到了洞房花烛,陛下看见了定是极为感动。”小丫鬟在意旁打趣。 贾媛瑶瞪了她一眼,笑骂道:“死蹄子,如今胆子越发大的没边了,竟是敢打趣本小姐了!” 小丫鬟痴痴的笑着,丝毫不怕,贾媛瑶虽算不上贤良淑德,却也不是凶狠歹毒之人。 待下人也素来温和,少有打骂。 “姑娘,五小姐来了。”丫鬟进来通传。 贾媛娇是庶出,平日里对她虽也恭敬,但要说什么姐妹情深,那定是没有的。 刺绣的人手下一顿,皱皱眉,面上露出几分不悦:“同她说,我乏了。” 丫鬟点头应下,正要出门回话,身后的人便又开口:“罢了,让她进来吧。” 丫鬟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 贾媛娇进来时,屋内绣着的东西已经收了起来。 贾媛瑶端坐在贵妃榻上,小口小口吃着精美的点心。 “见过二姐姐。”她恭恭敬敬行了礼。 贾媛瑶看她一眼,面上并无什么情绪,只道:“五妹妹前来可是有事?” 贾媛娇人如其名,生的娇柔美艳。 “妹妹是特意前来恭喜姐姐封了贵妃。”她笑容甜美,一派天真烂漫。 贾媛瑶可不吃她这一套。 贾媛娇虽是个庶女,却是能哄得那继母对她颇为疼爱,怎么看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姐姐不日便要进宫了,妹妹身份低微,也没什么可以送于姐姐的,听闻姐姐一直在寻药香阁的香料,妹妹近日恰巧得了一些……” 她话音才落,身后的丫鬟便将手中的香料献上。 香气袭来,贾媛瑶眸子一亮,面上露出些笑意:“难为五妹妹有心了。” “姐姐喜欢便好。”贾媛娇似十分开心,笑道:“姐姐不日便要入宫了,想来还有许多事情,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 她说着恭恭敬敬朝着贾媛瑶行一礼,带着丫鬟款款而去。 “这五姑娘这就走了?” 小丫鬟小声嘀咕着,这送了礼,不是该好好与自家姑娘拉近些关系么。 毕竟自家姑娘进了宫,那可就是贵妃了,这般身份是该趁着现在好好巴结巴结的。 贾媛瑶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眸光略微深了深,这个五妹妹实在是个聪明的。 进退有度,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怪不得能将那继母哄得团团转。 便是她,如今也承了她的情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病忌讳医 () 宁燕气候温和,四季绿草如茵,花卉众多。 驿站后院的花园中,也种了许多花卉植物,所到之处只觉异香扑鼻。 百花斗艳,摇摇落落。 巧颜看了眼院中凉亭内与自己对弈的人,扯了扯清秋的衣袖:“姑娘好似不大高兴。” 清秋不语,自家姑娘近几日都不大高兴。 可今日这情绪却是同前几日有些不同。 正如现在,自己在院子中对弈,却是捏着棋子发呆。 不远处,脚步声渐起。 长孙景淮带着冉子骥一行人缓步而来,远远的便瞧见凉亭中的女子。 凉亭内小姑娘穿了一身素色的纹路长裙,外头罩着一件鲜红的大氅。 此时微微低垂着眸子,似在思考,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神色。 他脑中蓦的想起,昨日夜里小姑娘冷冽的话语:殿下放下,这次的药量包君满意。 小姑娘是真的下了狠手,那从骨髓深处传来的酥麻感,带着丝丝酸痛折磨了他一整夜。 便是到了现在,身子依旧难受的厉害。 他嘴角掀起些些苦笑之意,眼底并无怒火,带了些许无奈。 果真是个心狠手辣,吃不得亏的小丫头。 可貌似,吃亏的是他吧…… 他想的出神,不自觉便停下了脚步。 冉子骥转头疑惑的看他一眼,只觉得他此时的笑容很是诡异。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着亭中的人,眼底露出些了然之色。 若说老九对沈家那丫头没想法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旁的不说,就说如今,看看那一脸的痴汉笑,真真是辣眼睛。 他眼底隐隐有些兴奋,几人虽同住在这驿站内,但到底男女有别,不便叨扰。 沈煜宁又整日躲在房中不出来,倒是没见着两人有什么交集。 自己也寻不到机会撮合两人,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白白错过了。 “是沈家丫头,老九,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他语气狭促。 虽是询问却是不等身侧的人开口,便率先高声道:“安宁郡主,早啊!” 凉亭内的小姑娘闻言,抬眸朝着他们看了一眼。 她面色平淡,便是看见他们也没有一丝表情,当真是冷漠至极。 冉子骥抬起的手便僵硬在了半空。 沈煜宁目不斜视,眼神都不曾撇过长孙景淮一眼。 远远的朝着几人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款款而去。 冉子骥满是同情的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是他家老九不够帅么,那小姑娘怎的这般反应。 “老九……” 他同情的话还未开口,身侧的人便率先收回目光,朝着前头走去。 他悠悠叹了口气,眼中同情之色更甚,一把将身侧正要追上去的廖阳拉住。 “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老九那么骄傲的人……这个时候,就让他一个人静静……” 廖阳看着眼前不可理喻的人,真想翘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狠狠瞪他一眼,不再理会,抬脚朝着自家主子追去。 眼底隐隐有些担忧,自家主子今日的面色看上去很是不好。 冉子骥刚一进屋,便听见屋内的人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 长孙景淮靠在软塌上,紧紧皱着眉,面色苍白一片。 冉子骥面上笑意不见,眼底有些疑惑方才看他面色苍白还以为是为情所伤。 “这前几日不是快好了,怎的过了一晚上,看着倒是越发严重了。” 他说着就伸手想去探脉,长孙景淮侧身避开些,冷然道:“风寒罢了,无事。” 开什么玩笑,若是让冉子骥这个大嘴巴知晓他被沈煜宁下了毒。 还一次又一次,那日后,只怕是没有清净的日子可以过了。 “病忌讳医。”冉子骥皱眉,满脸不赞同道:“老九,你这样可不行啊。” 长孙景淮不理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大冰块,你家主子怎么回事?” 冉子骥见他神色冷淡,便转过头朝着廖阳低声询问道。 廖阳看他一眼,并不接话。 “肯定有猫腻,什么风寒能拖这么久,眼看着就好了,一夜之间又突然加重。”冉子骥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突的,他眼神一亮,似想到什么,看了眼一侧的人,面上正经一片。 长孙景淮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转过身去不看他。 冉子骥面上带了几分痛意,沉声道:“老九,你老实告诉我,你莫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这才难以启齿……” “廖阳……” 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 这头,沈煜宁带着丫鬟带回了屋子,沈睿便过来了。 “大哥近日在忙什么,怎的都见不到人。” 沈睿挠挠头,面上有些尴尬,自己堂堂八尺男儿,喝酒竟是喝不过自家妹妹。 最后还是让自己的侍卫给抬回去的,实在是有些汗颜。 他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憨笑一声,扯开话题道:“近日去宁燕皇城转了转,这里当真不错……” 沈煜宁自是听出了他在扯开话题,她自是猜不到沈睿是因着跟自己喝酒喝醉了,觉得有些无颜相见,只当他近日有事。 也不多问,笑道:“大哥来的正好,香囊也制好了,我正要去寻大哥呢。” 她说着朝沈睿笑笑,转身进屋,将绣好的香囊拿出。 沈睿接过沈煜宁手中的香囊,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真好看。妹妹真厉害。”他说着便将香囊系在了腰间。 “姑娘……” 巧颜从外头进来。 看见屋里的沈睿,也规规矩矩的行一礼,唤了声:“大少爷。” “怎么了?”沈煜宁见她神色有异,率先问道。 “丞相府的千金明日设宴,送了帖子来。”巧颜说着将那烫金的帖子拿出。 “妹妹与那贾家小姐素不相识,这宴会不会也罢……”沈睿率先开口道。 那日在沫阳湖遇刺一事,还历历在目。 这宁燕的女子都不大正常,那夏楚楚是个有病的。 只因为些莫须有的事,便敢买凶杀人,谁知道这即将入宫的贾小姐又怀着什么心思。 沈煜宁自是知道他担忧自己,心下微暖,安抚道:“大哥不必担心。这宴会乃是贾府所办,她们自然也不希望出岔子。” 她将手中帖子合上,笑道:“贾媛瑶即将入宫,如今我们为客,若是不去,倒是显得有些失礼了。” 说着朝身侧的巧颜道:“去回了帖子,明日准时到场。” 沈睿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随即不再多劝,只道:“那明日我陪妹妹一起去。” “如此便多谢大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宴会目的 () 丞相府这宴会是以赏花为由举行的。 按理来说,设宴一般都会提前几天给众人下帖子,好让参加宴会的人有所准备。 但由于贾媛瑶不日便要进宫,丞相府这这宴会便显得有些仓促。 好在来宁燕时,清秋和巧颜给她备下了不少衣物,首饰,此时倒也不必为此发愁。 第二天一早,沈煜宁起了个早。 换上清秋备下的衣物,那是一身白色的百褶如意月裙。 腰间是一条红色绣金线的织锦腰带,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的点点红梅。 沈煜宁本就生的好看,她气质端庄,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子冷意。 穿上这一身,更是衬得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周身仙气飘飘。 清秋满意的点点头,自打上次九冬宴起,她便发现自家姑娘实在适合这样的装扮。 那贾家小姐要入宫,宴请好友,也不知为何给自家姑娘送帖子。 但不管如何,打扮得好看了总没有错,旁的不说,也让宁燕众人见识见识北靖女子的风采。 沈煜宁端坐在铜镜前,任由清秋给她梳头,上妆。 清秋手指灵活,将沈煜宁满头的青丝以盘拧的形式,分股交拧,盘结回心于头顶或头前,梳成回心髻的样式。 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白玉嵌珠璎珞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至肩头。 将小姑娘本就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沈煜宁皮肤极好,只是简单的上了些口胭,整张脸便白里透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眉心贴了梅花样式的花钿,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带着淡淡的冷意,似乎能看透一切。 “姑娘真好看。”一旁的巧颜由衷的称赞道。 一直都知晓自家姑娘生的好,但每一次还是忍不住的惊艳。 主仆三人准备好出门时,沈睿已在大门口等着了。 见着自家妹妹盛装打扮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 一眨眼,从前那个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啊。 也不知道是将来,是哪个小子能有这等好的福气,能娶到自家妹妹这般出色的女子。 这般想着,沈睿脑中蓦的便闪现出长孙景淮那张妖孽的脸。 平心而论,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度,好似也只有那人能同自家妹妹相匹配。 可惜了,是个皇子,还是皇子中的太子。 沈睿悠悠叹口气。自家妹妹实在太过优秀了,寻不到相配的人,也很忧愁。 “沈小将军,安宁郡主,这是要去哪?”冉子骥的话语将沈睿神游的思绪拉回些。 他好似刚从外头回来,神色有些诡异。 巧颜脑中蓦的便又响起那天早上的事,顿时没了好脸色,狠狠瞪他一眼。 冉子骥那日神情恍惚,对遇见巧颜一事早便忘记了,见着巧颜那恶狠狠的眼神,只觉莫名。 “贾府昨日送了帖子,我们正要去贾府赴宴。”沈睿率先朝着他解释道。 冉子骥眼眸转了转,露出几分思索之意。 贾府的帖子,好似昨日老九也收到了,还是他接的帖子。 只是这般宴会便是在北靖老九也不会去,更何况是如今的宁燕。 那帖子便被他随手丢了,是丢到哪里去了来着,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了。 “冉太医?”沈睿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唤道。 “啊?实在抱歉,这还没睡醒呢。”冉子骥回过神来,连忙朝他抱抱拳。 冉子骥救过沈煜宁的命,沈睿对他一直心怀感激,姨自然不会责怪。 两人说话间间,沈煜宁和两个丫鬟已上了马车。 告别了冉子骥,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丞相府驾驶去。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 丞相贾怀生如今正得帝王宠信,身份自然贵不可言,整个府邸也修的大而华丽。 贾府中,此刻厅里,气氛融洽,此恭维声此起彼伏。 今日宴会虽说是为了即将进宫的贾媛瑶所设。 但这宴会却是丞相夫人提出来的,程由她操持,便宴请的人员也是由她定下的。 举办的甚是壮大,皇城里,但凡有年纪合适的子弟的夫人小姐都在宴请之列。 除了各家小姐夫人,还有不少皇城中的青年才俊。 丞相夫人的想法很简单,贾媛瑶即将入宫,日后贾家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自家女儿也快及笄了,此时借着这风头举办场宴会。 不仅让人觉得她这个继母当得煞费苦心,也趁机替小女儿扬了名声。 贾媛瑶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但这事她那继母是让贾媛娇来同她商量的。 她才刚收了贾媛娇的香料,承了她的情,自然是不好一口回绝。 况且,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贾怀生在成为丞相之前,一直隐在幕后,带着妻儿隐姓埋名。 她从未踏足过皇城,自然也未曾见过那所谓的明和公主。 而他父亲自打知晓了她的心思,便一直反对她与凤卿岩有什么交集。 当初宫里那场宴会,也没让她参加。 如今明和已死,她是没机会见着了。但据说这北靖的安宁郡主同故去的明和公主极为相似。 此番,她也想借此机会,看一看能让凤卿岩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为此她还特意叮嘱过,此番宴请的客人里加了北靖使臣一行人。 ……………… “北靖安宁郡主,沈小将军到” 下人的传叫声让喧闹的大厅安静了几分。 “这,贾夫人还宴请的北靖的使臣?”有夫人好奇道。 今日这场宴会,究竟是何目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因此听闻宴请了这北靖使臣,便有些怪异了,莫不是贾府还想把小女儿嫁到北靖去不成。 丞相夫人面上笑意不减:“瑶瑶听闻安宁郡主才貌双,很是钦佩想结识一二。 “况且北靖众人远来是客,咱们作为东道主,自是不能少了规矩。” 她说的头头是道,大厅里各位夫人也频频点头,只赞她蕙质兰心,思虑周。 在院中与小姐妹一同谈天说地的贾媛瑶,此时也收到了前院的消息。 听闻沈煜宁来了,朝着身侧的人打了招呼,起身便朝着外头走去。 不远处的贾媛娇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眸闪了闪,朝着身后的小丫鬟低语几句。 丫鬟点点头,转身朝着后门跑去。 贾媛娇看着那不见了身影的丫鬟,嘴角勾起些许笑意,也随着众人往前院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到 () 前院的大厅里,众夫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贾媛瑶和一众小姐,缓步踏进来:“母亲,听闻安宁郡主到了?” 不管心里如何想,贾媛瑶和丞相夫人面上永远都是一片和睦的。 也不管这宴会究竟是何目的,贾媛瑶毕竟是今日宴会的主角。 她一开口,众人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 贾媛瑶今日穿了一身穿着一件浅紫刻丝蝶纹云锦百花裙。 手腕上带着白玉凤尾却月手镯,耳边是玲珑嵌珠月昙耳坠。无一不彰显富贵。 她本就生的娇美动人,贾怀生对她又素来宠爱有佳。 许是这般娇养着长大的缘故,贾媛瑶从骨子里遍流露出小姑娘该有的天真烂漫。 众夫人看着她夸赞声络绎不绝,贾媛瑶也不是那等子被娇样坏了的小姑娘。 规矩礼仪丝毫不差,落落大方的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如此一开来,她那几个妹妹与她相比,便显得有些黯然了。 丞相夫人袖子手紧了紧,面容和蔼道:“是来了。” 她说着朝贾媛瑶笑笑,继续道:“这可是瑶瑶千叮万嘱邀请的贵客,瑶瑶不去迎一迎。” 贾媛瑶眸光一深,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隐隐传来喧闹声。 原是沈煜宁一行人已到了众人眼前。 众夫人抬眸看去,缓步而来的小姑娘,生的如花似月,周围贵气逼人。 她面上虽带着笑意,那笑却是不达眼底,双手交叠在身前,脊背笔直,一步一步吗朝着众人走来。 一袭白衣似雪,脚边绽放着朵朵红梅,可谓是步步生莲。 一出场便将众人视线吸引了去。 原本还十分夺目的贾媛瑶,在她的承托下,竟是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贾媛瑶咬了下垂,眼底神色莫名,这便是被凤卿岩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的模样? 当真是好看的令人嫉妒呢。 各夫人面色古怪,这贾家当真是怪异的很,这个场合,邀请北靖郡主过来,莫不是来打自己的脸的。 丞相夫人见沈煜宁压了贾媛瑶的风头,倒是心里舒爽了一口气。 她面上笑意不减,站起身来,客气道:“郡主和小将军能来,实在让寒舍蓬荜生辉,有失远迎。” 两人客气的回礼,清秋将备着的礼物献上。 丞相夫人寒碜几句,目光不住往沈睿身上扫,她倒是没想到这北靖沈家的嫡子也会一同前来。 沈睿本就生的俊美,常年习武更是让他看起来英气逼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蜀锦劲装,他体型本就挺秀高颀,一身劲装站在哪里,当真是神采英拔,风流倜傥。 在场众人的目光有不少都落在沈睿身上,人群里不少小姑娘,红着脸,垂下头去。 沈家这两兄妹,皆是容貌上成之辈。 丞相夫人心底有些叹息,这要是宁燕的儿郎该多好。 沈睿被众人的视线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 丞相夫人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笑着开口道:“前来的公子们正在前厅那边投壶,沈公子前去同他们一道玩会吧。” 沈煜宁也看出他的不自在,连忙开口道:“大哥去吧,我在这同各位夫人说会话。” 在场都是女眷,沈睿在这也不大合适,这些打量的视线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闻言看她一眼,点点头,低声叮嘱几句遍在丫鬟的带领下朝着男眷那边走去。 丞相夫人笑容满面,朝着留在厅内的沈煜宁道:“郡主请落座。” 沈煜宁笑笑,在厅内一侧坐下。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起来,说到底,沈煜宁于众夫人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若是个寻常的小姑娘便罢了,偏她身份尊贵。 她坐在那里,众人也不好像方才那般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 众人不自觉都压低了声音,开始窃窃私语,余光偷偷抬眼打量着端坐在一侧的人。 小姑娘年纪虽小,周身气度却是贵的吓人。 此时在这陌生的环境。被一群陌生的人这般打量着,也丝毫不见胆怯。 她坐的笔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似乎与生俱来的尊贵。 众夫人看着看着,心底不自觉便有些怪异,莫名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那呼吸声也放轻了些。 好似坐在那的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倒像是宫里养出来的贵人。 沈煜宁倒是没有丝毫不适,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 她今日来便是想来看看,宁燕如今的贵妇都有些什么人,也趁机了解一些事情。 毕竟她留在宁燕的时间也不多了,有些事也该着手安排了。 众夫人声音虽小,但所说话语皆是一字一落的落入沈煜宁耳中。 她微微垂着眸子喝茶,也不开口,就仔细听着。 不说旁人,便是丞相夫人此事也有些不自在,一时间倒也不好开口。 贾媛娇将众人脸色尽收眼底,开口道:“母亲,院中的花开的正好,倒不如让女儿带郡主一块去院中赏花。” 她声音轻柔,虽是庶女,但也不见畏缩,反而落落大方。 她之所以能以一介庶女的身份,在嫡母面前颇为得宠,便是因为她极会看人脸色。 丞相夫人闻言,果然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赞许的看她一眼。 一副恍然之色,带着歉意道:“看我,糊涂了,我们这些妇人家说的话,郡主哪里爱听,郡主无需多礼,便同小女一同去院中赏花吧。” 沈煜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开口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外头日头大,我还是留在这里同各位夫人说说话吧。” 她话落也不理会厅里众人的反应, 看向一侧角落里自顾自喝茶的一位夫人,开口道:“这位夫人的簪子倒十分别致,不知在哪里卖的?” 众人闻声看去,角落里的夫人年约四十,双鬓已有些银丝。 身上穿的服饰比起席间众夫人来说,实在算是简单至极。 虽是十分简单,倒也不失礼数。让人挑不出错。 她端坐在角落,脸上并未因众人的冷落而显出不适应。 听到沈煜宁的声音,她抬眸朝着小姑娘看来,手下一抖,杯中茶水洒出来些。 那茶水虽不是滚烫,但到底还热,将她手背烫红一片。 “夫人……”身侧的丫鬟有些着急。 接触到自家夫人那双沉静的眸子时,不自觉便隐了声去。 那夫人定定神,掩去眸中神色。 垂眸开口道:“这簪子并非买的,乃是我夫君亲手所制。” 第一百三十九章 程夫人 () 沈煜宁闻言微微颔首,称赞道:“想来夫人与你夫君感情定是极好。这簪子与夫人今日这身搭配极为合适。” 小姑娘语气真诚,浅笑晏晏的看着她。 那夫人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呵……”有人嗤笑出声:“可不是嘛,这皇城中,谁人不知程统领最是疼爱自己的妻儿。” 她特意将程统领三个字咬的极重,语气里满是讥讽。 众夫人闻言眼底不自觉便带了些鄙夷之色,嗤笑出声。 那夫人回过神来,看了眼开口的人并未接话。只朝着沈煜宁,浅笑道谢。 她似看不到周围人满脸鄙夷的神色,依旧坐的端庄,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也见不着什么羞恼之意。 倒是那夫人身侧的丫鬟见状有些不忿,面上一闪而过的羞恼,却是不敢多开口。 清秋站在沈煜宁身侧,眸中有些疑惑,贾府设宴,宴请的夫人都是非富则贵之人。 按理来说,皇城里如今这些个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 这些个夫人除非是有私仇。不然彼此见了面那都应该是客套虚伪着,给足了彼此面子的。 这夫人能出现在此宴会上,想来她丈夫在朝中身份应是不低。 这样一来,厅内各位夫人的表现便有些怪异了。 那夫人看不到众人眼底的鄙夷,沈煜宁似也看不到。 她神色自若,站起身来,朝着那角落的夫人缓缓走去。 “姑娘……”清秋有些担忧,低声开口。 这些个夫人的态度这般奇怪,自家姑娘可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才好。 沈煜宁充耳不闻,脚下不停,没一会便坐在了那夫人对面。 “我瞧着夫人面善,夫人不介意我坐这吧?”她言笑晏晏。 “自是不介意。”那夫人一愣,开口回答道。 她话落,执起手便茶水,亲自替她添上一盏新茶。 两人仿若无人,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周围一众夫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疑惑。 这北靖的郡主,怎的突然就对这程家妇另眼相看? 倒不是她们想巴结这北靖的郡主,今日若是换了旁的任何一人与沈煜宁相谈甚欢,她们都不会太过在意。 可偏偏是这程家夫人…… “郡主从前认识程夫人?”有人打量了两人一眼,开口询问道。 “夫人这话倒是新鲜,本郡主这是头一次来宁燕,如何认识你宁燕的夫人?”沈煜宁不冷不热的开口。 碰了个软钉子,方才开口之人一咽,面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 她不敢公然得罪沈煜宁,却是见这仇记在了沈煜宁面前的人头上。 冷笑道:“郡主眼前这位乃是程统领发妻。对了,郡主应是不知晓程统领。” 她语气嘲讽:“程统领曾经可是个万民敬仰的大将军呢。只不过,如今却成了我朝的统领。” 她说着吃吃笑了几声,沈煜宁对面的人眸光一沉,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程统领,程将才,那可是曾经离国手握重兵的将帅之辈。 位高权重,是受万民敬仰,铁骨铮铮的大英雄。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当初启元帝明确下令让自己的臣子追随新君。 但他自尽在宫里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个亲近的大臣还是有不少选择了追随帝王举家赴死。 可出人意料的是,程将才这个天子近臣,这个离国的大英雄。 却是在此刻弯了脊背,在国破之后,非但没有赴死,反而选择了归顺。 其实归顺的臣子何其多,偏偏程将才与那些人不同,他曾经手握重兵,得帝王看重,在离国举重若轻,可谓风光无量。 如今国破家亡,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是选择了苟活于世,这到底让人有些不齿。 曾经有多少荣耀,如今便要接受多少白眼。这大概便是苟活下来的代价吧。 程夫人闭闭眼,眸中锐利一闪而过,她猝然起身,还未开口便听见轻灵的女声传出。 “原来是程将军的夫人。曾听闻父亲说,程将军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是不可多得的将相良才呢。” 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只字不提程将才如今的统领身份。 程夫人朝她笑笑,眼底有些暖意。 转过身朝着丞相夫人道:“丞相府想来是不屑与我程府中人为伍,日后这帖子,便不必往程府递了。” 她说着眸光扫过厅中众人,朝着方才开口的人冷然道:“诸位亦是。” 丞相夫人面色一僵,这程家如今虽不及从前,可那程将才的确是个人才。 否则也不会在这新朝初期,便顶着前朝臣子的身份坐上了统领的位子。 依着他的本事,若无变故,日后在朝中分位也不会低了去。她这才给程府下了帖子。 程夫人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从前在宴会上,也有嘴欠的朝她冷嘲热讽几句,也没见她动怒。 今日她便也不甚在意,这突然间怎的就在她这里翻了脸。 丞相夫人心底苦涩,面上却还是要赔着笑:“程夫人说的什么话,是我招待不周,说起来该死我向你道歉才是。” 她说着朝着方才开口的夫人,笑骂道:“你这人,素来爱说玩笑话,嘴上没个把门的,平日里编排我的不是就算了,如今算是踢到铁板了吧。 “卖我个面子,向程夫人道个歉,咱们在皇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来程夫人大度,也不会计较这几句玩笑话。” 那夫人也被程夫人突然发火给吓了一跳,正后悔着自己怎的那般糊涂。 逞一时嘴快,如今听到丞相夫人的话,自然是顺着台阶往下走。 程夫人却是丝毫不卖账,还不等她开口,便率先道:“道歉就不必了。她说的也不错,我家官人从前确实是受人敬仰的将军。” 她语气冷清,带着丝丝怨气:“如今也的确是宁燕的统领……” 她话语一顿,朝着众人冷然道:“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告辞。” 说着便带着丫鬟朝外头走去,丞相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想将人拦下。 “怎么?丞相府还不让人走不成?”程夫人蓦的冷了脸色。 丞相夫人被她气势所唬住,连忙收回手,赔着笑道:“招待不周,还望程夫人海涵。” “夫人东西掉了。”沈煜宁突地开口。 她说着缓步上前,将掉落在程夫人脚边的香囊捡起,塞进她手中。 程夫人眸光一闪,轻声道了谢。深深看她一眼,不再理会众人,阔步离去。 第一百四十章 皇上驾到 () 程夫人走的决绝,厅内众人一时间都呆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方才开口的夫人,面上有些讪讪,呸了一声。 梗着脖子,低声道:“什么玩意。真当自己还是将军夫人呢,不过是一家子贪生怕死之辈。” 沈煜宁看她一眼,眸光幽深,冷笑一声道:“听夫人的意思,似乎对皇上的处置不满意?” “安宁郡主这是何意?”那夫人顿时急了眼。 “夫人左一句大将军,右一句贪生怕死,可是觉得曾经离国的臣子不配归顺,还是夫人觉得皇上收容离国臣子的做法乃是错的。” 小姑娘似乎真是好奇,她语气并不犀利,声音也算不得高,却是让厅里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众夫人不自觉便离那开口之人远了些。 质疑天子的决定,这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那夫人面上一白,身子隐隐有些发颤。 疾声厉色道:“安宁郡主休要血口喷人,我并无此意。 “陛下圣明,自是不会受奸人挑唆。况且我宁燕之事,何时容得你北靖之人插手……” 在这丞相府的宴会上出了这等事,丞相夫人心底也有气。 面上笑意敛去,沉声道:“行了,都少说几句。” “呵……”沈煜宁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是被外头的通传声打断。 “皇上驾到” 一时间众人看向丞相府众人的神色便不同了。 早便听闻这贾家小姐时皇上亲自点名封妃,没想到这还未进宫便有这等恩宠。 “没想到这瑶瑶还未进宫,圣上便这般看重,真是可喜可贺啊。”有夫人连忙恭维道 丞相夫人也不曾想圣上会亲自前来,听着周围络绎不绝的恭维声。 一时间既开心又闹心。她希望贾府蒸蒸日上,却是不希望这一切的荣耀都因贾媛瑶而来。 “瑶瑶,你可真是太幸福了。” “就是就是,这还没进宫呢,皇上便找着借口参加宴会来看你了。” “可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一边,贾媛瑶的小姐妹闻也不断打趣着她,眼底的艳羡几乎要溢出来。 贾媛瑶面上露出些羞恼之意,眼底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带着丝丝甜蜜。 连忙起身带着一众小姐朝着外头迎去。 正巧瞥见同诸位夫人一起走出大厅的沈煜宁。 贾媛瑶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眼底欢喜之意敛去了些。 她倒是忘了今日宴会,这个长得酷似明和公主的女子也来了。 所以,皇上究竟为谁而来? “瑶瑶,你发什么呆,莫不是高兴傻了?” 身侧的贵女见她突地站在原地发呆,扯扯她的袖子开口道。 “我看呐,瑶瑶这是害羞了……” 一侧有人连忙接口道,目光狭促。 贾媛瑶此时却是没有心思同她们打趣。 勉强扯出些笑意,目光不住的往那白衣少女身上瞥去。 沈煜宁似有所感,转头看她一眼,眸光静谧,朝着她微微颔首示意。 贾媛瑶心底烦乱,勉强扯出些许笑意。 不过片刻,一行人便到了正厅,众人到达时,闻讯而来的男眷已等候在此。 沈睿见着沈煜宁进来,不着痕迹的朝着沈煜宁靠近些。 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沈煜宁朝他笑笑,便将目光放在门口阔步而来的人身上。 凤卿岩今日并未穿龙袍,只着了件苍紫色织锦缎锦袍。 腰间绑着一根青色连勾雷纹皮带,更衬得他身形颀长,器宇不凡。 “参加皇上”众人跪倒一片,声音此起披伏。 凤卿岩怔怔的看着人群中的白衣少女,眼底神色柔和了些。 听闻她落水,他曾去驿站探望,被那北靖太子借口不方便给挡了回去。 今日才得知她来了这贾府的宴会,他便立马放下手中事宜前来。 自打那日宫宴后,他又再度看见了这张脸。他神色有些痴迷,半响没有开口。 跪在地上的众人抬眼偷偷打量他。 贾媛瑶和沈煜宁站的并不远,不明所以的众人只当他在看贾媛瑶。 心底对这个即将入宫的贵妃,又高看了一眼。 而被众人艳羡着的贾媛瑶,此时心底却是冰凉一片。 犹如被人高高捧起,再狠狠摔落在地。 她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果然,不是为了她而来的啊。 她眼底有些嫉妒,这还不是真正的明和,只不过是长得相似。 为了这个女子,他便可以不管不顾,亲自出宫前来臣子的宴会。 贾媛瑶心底的疼痛像针扎过似的密密麻麻,蔓延开来,嫉妒的几欲发疯。 接触到不远处自己父亲那双沉静的眸子时,立马回过神来。 她神色逐渐平静,眼底坚定一片,这是她的选择。 所幸那个正主,如今已是一捧黄土。 她苦笑一声,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沈煜宁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沈睿皱皱眉,心底对这宁燕帝王越发不喜,微微侧身将自家妹妹挡在身后。 “陛下……”身侧的宫人小声开口提醒。 凤卿岩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朗声道:“平身,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没有君臣。” “谢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却是依旧站的端正,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请” 贾怀生朝着眼前的人微微弯腰,抬手示意。 凤卿岩看了眼女眷中的人,眼底还残留着丝丝眷恋。 他想了想,随意问道:“方才见有夫人的马车先行离去,可是有事?” 他一开口,人群里方才开口的夫人立马白了脸色。 这好端端的,帝王为何会询问一个提前席的夫人,莫不是对程家极为看重? 在场众人也有不少抱着跟她一样的想法,眼底神色莫名。 丞相夫人面色僵硬,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这宴会办在她府上,客人间发生口角,自然也有她最初作壁上观的缘故。 若实话实说,那便是将方才开口的人得罪狠了。可若撒谎,那便是欺君大罪。 正当她踌躇期间,一侧的沈煜宁却是率先开口。 “不过是夫人间发生点口角,陛下连这等小事也要亲自过问吗?” 她语气讥讽,众人被她的态度吓一跳,偷偷打量眼前的帝王。 见他并无动怒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有她先开了口,丞相夫人也连忙出声附和道:“正如郡主所言,不过是几句口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毒 () 凤卿岩哪里是在意这些个妇人间的口角,他只不过想寻着机会,多逗留片刻罢了。 此时听闻沈煜宁开了口,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随着丞相朝着正厅走去。 眼看着帝王的身影缓缓消失,留在原地的众人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男眷簇拥着帝王去了正厅,夫人们结伴而行,朝着方才的偏厅走去。 人群里方才开口的夫人,此时面上还惨白一片。 虽不知为何方才还与她争论口舌的沈煜宁,会突然转头帮了她。 但总归还是承了她的情,路过她身边时,朝着她低声道了声谢。 沈煜宁面上冷淡,只看她一眼便别过头去,她并非是想帮这人。 只是不希望程府在这个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罢了。 由于帝王的到来,贾府整个宴会的气氛瞬间就变得一样了。 不管是点心,茶水,招待帝王的那都得挑顶尖的来。 下人们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圣怒。 贾媛瑶一众小姐也成群结伴,朝着后院走去。 丞相府的后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修建得富丽堂皇。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家的身份地位。 这宴会乃是以赏花为由,整个院中自然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一路走来,皆是香气扑鼻。 而此时的贾媛瑶却是没有心思赏这美景,这一路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定,沉默着不说话。 身侧的小姐见状,带着担忧道:“瑶瑶脸色怎的这般差,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许是方才太过紧张了吧。”她回过神朝着身侧的人笑笑,开口道。 “噗……”那人闻言笑出声来。 朝着他凑近些,在她耳边低语道:“瑶瑶只是见了皇上便紧张成这样,到了洞房花烛之时可如何是好。” 贾媛瑶面上一红,羞恼道:“这般羞人的话你也说的出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作势要去打她,那小姐连忙开口求饶,一边求饶嘴里一边说着打趣的话。 贾媛瑶面上红的似要滴血,原本低落的心情却是略微好了些。 周围几个离的近的小姐自然也听到了她打趣的话,顿时笑作一团。 而这一边,贾媛娇随着众人一同朝着后院走去的。 抬眸看向不远处同几个贵女闹作一团的贾媛瑶,眸子闪了闪,嘴角稍稍勾起些弧度。 朝着身侧几个要好的小姐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丫鬟款款而去。 正厅里,男人高谈论阔的声音不时传出,后院中少女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整个贾府热闹至极。 端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 驿站内。 院中凉亭内,藤椅晃晃悠悠摇个不停,长孙景淮仰躺在藤椅上,紧闭着双眸。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仔细看去眼底竟是还带了些青黑色。 沈煜宁这次下的药份量极大,白日里还好,一到夜里那药效便开始疯狂发作。 从骨髓里开始又痒又疼,当真是对得起嗜骨散这个名字。 “老九,你真不去贾家的宴会?”冉子骥看着院中的人,不死心再次开口询问。 “不去。”藤椅上的人,语气坚决。 “我可打听清楚了,那宴会上可是有很多世家公子的。”冉子骥再接再厉。 “那又如何?”长孙景淮蹙眉看向他。 “万一沈家那丫头被人看上了,或者她看上别人了……” 冉子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沈煜宁连老九这样的都看不上,好似也不大可能看上旁人。 他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道:“老九,不是我乌鸦嘴,感情这事,哪里能说得清道理,万一沈煜宁就是眼瞎了,看上个不如你的……” “滚……”长孙景淮被他吵得头疼,拿起手边的茶盏扔向他。 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这身子的不适感稍稍退了些。 他只想睡个安稳觉,这人怎的就是不懂呢。 冉子骥见他发了火,不敢多言,连忙跑开些。 逮着暗处的廖阳道:“你家主子怎么回事,吃炸药了?” 廖阳冷着一张脸,不予理会。 看向院中藤椅上的人的眼里却是带了几分担忧。 尽管声音很少,昨日夜里他还是听到了自家主子一整夜翻来覆去,想来是彻夜未眠。 他想了想,朝着冉子骥问道:“失眠是个什么症状?” “你失眠了?”冉子骥随意接口道:“小事,我给你开个方子,一剂药下去,保证你安安稳稳睡通天亮,可你这精神头也不像……” 他话音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藤椅上躺着的人,半响不可置信道:“失眠的不会是你家主子吧?” 廖阳不答话,冉子骥转身朝着院中的人走去,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 越看脸色越沉,抬起手,朝着他手腕的探去。 “冉子骥!长孙景淮猛地坐起身,看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喊道。 “老九!”冉子骥却不理会他的怒气。 他神色出奇的认真,严肃道:“你中了毒,为什么不说?” 难怪不得,又是伤寒,又是失眠,原来是中了毒! “廖阳!”长孙景淮不理他,朝着一侧的廖阳开口道:“将他扔出去!” “主子……”廖阳踌躇着,这好端端的怎会中了毒。 看自家主子的样子,定是知晓自己中了毒才不让冉子骥诊脉,这又是何故。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长孙景淮冷着脸,沉声开口。 廖阳一凛,默默低下头,朝着冉子骥走去。 “不用你扔!我自己会走!”冉子骥站起身来,面上少见的有些怒意。 “祖父让我跟着你,便是为了你的身子!如今看来,你是不需要我的……” 他说着说着突地觉得好生委屈,似一团棉花堵在心间,难受的紧。 深深看了藤椅上的人一眼,冉子骥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片刻后,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便头也不回,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主子……”廖阳低声开口。 长孙景淮看了看冉子骥远处的背景,按了按隐隐跳起的太阳穴。 朝着廖阳道:“跟上去,拦着他,没有一个时辰别让他回来。” “是……” 廖阳一走,整个院中便只剩下他一人。 耳边没有了冉子骥聒噪的声音,长孙景淮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松了口气,带着些满足,朝着藤椅上一躺,沉沉睡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偷听 () 冉子骥出了门,一路上怒气冲冲,直奔城门方向走去。 他是当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长孙景淮幼时被帝王驱逐出京,前往云中,一路上遇到不少刺杀,人到云中时已是奄奄一息。 那时他身上还中了奇毒,祖父费心劳神,彻夜守候这才将人救了回来。 身上的伤倒是好治,奈何那毒却是不好解,便是连祖父也束手无策。 为了他所中之毒,蒋家四处暗访名医,终是求得鬼医,替他解了毒,这才捡回来一条小命。 自小祖父便叮嘱他凡事以长孙景淮的身子为重,而他所学医术也一直偏重解毒。 可这个人呢,伤了手不让他换药,中了毒不让他诊脉。 是他冉家医术不够高么。 还是他冉子骥配不上替他…… 中毒? 冉子骥思绪一顿,脑中灵光乍现,猛地转身朝着驿站走去。 他方才真是气糊涂了,自打那次解了毒之后,长孙景淮的身子也似乎有所改变。 寻常毒物对他来说压根没有作用,这么多年,长孙景淮就被毒过一次,那毒是沈煜宁下的。 他为此还特意去了将军府,想看看这个敢给老九下毒,还下毒成功的奇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冉子骥越想眼睛越亮,难怪不得好端端的会中了毒,还藏着掖着,这次的毒也定是沈煜宁下的。 这两人一定有鬼,他得回去好好问问。 这般想着,他面上怒气已然不见,眼底燃气熊熊八卦之火。 脚下一顿,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廖阳蹙眉问道:“你干嘛?” 廖阳不开口,只拦了他的去路。 “让开,我找老九有事。”冉子骥心急火燎,奈何廖阳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廖阳虽有些好奇,方才还气的“离家出走”的人。怎的还没走到城门,便巴巴的要回去了? 但想到出门时长孙景淮的叮嘱,又立马收起好奇心,眼神更加坚定了些。 自家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早早便想到冉子骥会自己回去。 冉子骥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心底有些着急,眼眸转了转。 凑近他低声道:“你想知道老九中的是什么毒,是如何中的毒么?” “你知道?”廖阳冷着脸开口道。 冉子骥看看他,神神秘秘道:“我这不是正要回去问嘛,别拦着我。” 他说着便略过他,朝着驿站那头跑去。 廖阳反手捉住他的后衣领,开口道:“主子有令,一个时辰内,你不能回去。” “松手,你个大冰块,你快给小爷松手。”冉子骥气的四仰八叉。 奈何他打不过廖阳,只能不断叫嚣着。 “小爷新买的衣服啊,你赶紧给小爷松手,别给我扯坏了。” 廖阳:“………” “你再不松手,我喊非礼了……” 话音戛然而止,冉子骥瞪大着眼,愤怒的看着他。 廖阳心底有些后悔,应该一开始便先点了他的哑穴的。 …………………… 街边的一家酒肆门口。 马车在偏僻的角落里停下。 身着华衣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她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眸在外,让人看不清容貌。 主仆两人并未从正门进去,而是饶到后门,见着四下无人,这才推门而入。 一路避开人群,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 雅间屋门紧闭。 戴着面纱的女子抬眸看了看门口“风字1号”牌子的字样,示意身侧的丫鬟开门。 两人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布置得倒也颇为风雅。 身着青衣的丫鬟听见动静,自桌边起身,朝着来人欠欠身,开口道:“夏小姐。” 夏楚楚将脸色面纱取下,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 看了眼身前的青衣丫鬟,蹙眉道:“究竟出了何事,需要当面同我说。” 丫鬟欠欠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夏楚楚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皇上如今在贾府?”她面色阴沉。 “是,我家姑娘的意思,皇上在府内,原先的计划只怕是不能照常进行了……”青衣丫鬟不卑不亢的答道。 “不行!”夏楚楚略显激动的站起身来:“马上就要进宫了,没时间了!” “小姐……”她声音有些大,身侧的丫鬟低声提醒。 夏楚楚回过神来,正了正脸色又坐回身去。 屋内无人开口,青衣丫鬟走到门口,突的将屋门打开。 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这才又将门掩上。 “夏小姐,皇上亲自来了贾府,可见对二姑娘很是看重……” “看重?”丫鬟话音未落,夏楚楚便嗤笑出声:“他看重的可不是你家的二小姐!” 青衣丫鬟不说话,垂眸站在一侧。 夏楚楚想了想,开口道:“你家主子不敢动手,让北靖的安宁郡主动手如何?” “夏小姐的意思是?”青衣丫鬟猝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附耳过来……”夏楚楚皱着眉,朝着她低语几句。 “这……”她迟疑片刻,答道:“奴婢会将夏小姐的意思转告给我家主子,至于主子如何决定……”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夏楚楚也知晓她一个丫鬟做不了主。 只能朝着她点点头,眼底露出些疯狂之色:“此事若成,原先说话的酬劳直接加三倍!” 青衣丫鬟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并未多言,欠欠身,退出屋内。 她并未直接下楼,眸光闪了闪,猛地推开隔壁雅间的门。 雅间内的摆设大致相同,屋里空荡荡的,青衣丫鬟皱皱眉,四下看了看,眼底有些疑惑。 在确认无人之后,眼底凶意敛去,推开窗直接纵身跃下。 片刻后,隔壁屋子的门也被推开。 夏楚楚带了面纱,在丫鬟的陪同下,缓缓离去。 两间大门敞开,空空荡荡,冷风吹过,纱帘荡漾。 刚刚跃下窗户隐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的青衣丫鬟,又再度出现。 “奇怪,刚刚明明感觉有人的。”她低声呢喃几句。 仔细将房间寻了个遍,找不到丝毫痕迹,只能作罢,匆匆离去。 屋顶。 冉子骥满脸钦佩,说不了话只能朝着廖阳竖起大拇指。 廖阳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若非有冉子骥这个拖油瓶在,以他的功夫断然不会让那丫鬟有所怀疑。 不过,若非没有冉子骥非要凑上去偷听,他们也发现不了此事。 想着,他眸中神色深了几分,主子说一个时辰内不能让冉子骥回去。 可如今事关安宁郡主,主子规定的时间还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雇主的吩咐 () 廖阳还在纠结着该如何是好。 冉子骥伸手戳戳他,用眼神示意他将自己穴道解开。 廖阳看他一眼,犹豫片刻,将他哑穴解开。 “我说你个大冰块,还等什么呢,咱们赶紧走啊……” 冉子骥一开口便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廖阳突然有些后悔。 “主子有令,一个时辰内不能让你回去。”他蹙眉道。 “事从缓急不知道么?”提起这个,冉子骥便气的跳脚。 长孙景淮是几个意思?嫌他烦? 他看了眼廖阳那冰冷冷的模样,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口道:“你想想,沈煜宁是什么人。 “那可是三翻四次给你家主子下毒,到如今还活蹦乱跳的主,说你家主子对人没意思,你信吗?” 廖阳神色一正,沉声问道:“主子中的毒是安宁郡主下的?” “现在是关心这毒是谁下的时候吗?” 冉子骥简直要被他气死了,长得人高马大的,怎的这般没脑子,一根筋。 “主子的毒是安宁郡主下的?”廖阳冷着一张脸又问了一次。 冉子骥白他一眼,不耐烦道:“我猜的,这不是正要回去问嘛。 “不过十有**,你想想,那驿站里,除了沈煜宁还有谁懂毒?” 他摸着下巴自然自语道:“也不知道沈煜宁这一手毒究竟在哪里学的,老九那身子竟三翻四次都被她毒倒。” 眼看着廖阳就要走,冉子骥一把将他拉住:“你干嘛去,驿站在这边。” “我去找安宁郡主要解药!”廖阳隐隐有些怒气。 “要什么解药,你家主子想要什么解药不能自己去,非得让你去。”冉子骥恨铁不成钢。 “再者说,你想想你家主子是何时染了“风寒”的,中了毒还瞒着不让人知道。 “谁知道那一晚上,他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惹得人小姑娘给他下毒。” 冉子骥越说越肯定:“沈煜宁看着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此番定是你家主子理亏在先,你还好意思去要解药?” “主子的毒你能解么?”廖阳冷声道。 冉子骥闻言一顿,轻咳一声,底气不足道:“我方才没把清楚脉象,把清楚了想来也不难。” “那你就是不能……” 冉子骥:“…………” 他要是能,他能气的离家出走么? 他有些愤怒,道:“我同你一个木鱼脑袋说不通。” “你只要知道,咱们现在要是不回去将此事告诉老九,若沈煜宁出了事,你家主子可就要伤心了。 “所以咱们应该现在回去,将这消息告诉老九,让老九前去英雄救美,到时候沈煜宁心怀感激,说不准就以身相许了,那还愁什么解毒。” 廖阳想想,觉得颇有道理,不再耽搁,带着他朝驿站疾驰而去。 ………………… 丞相府。 假山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此时,竹林内,青衣丫鬟将夏楚楚的话如实转告。 “呵……”背对着她的人冷笑一声:“三倍的价钱,贤王府果然十分富足。” “主子,这活咱们还接吗?”丫鬟低声问道。 “接,为何不接,哪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背对着她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正是贾媛娇无疑。 她嘴角带笑,那笑容妖异鬼魅,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去,按着雇主的吩咐做事。”她轻声开口,声音柔美。 青衣丫鬟闻言,微微颔首,朝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个怪异的礼,这才缓缓离去。 待丫鬟走远了,贾媛娇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缓缓朝着竹林外头走去。 院子里,各家小姐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吟诗作对多无聊,我前些日子,正好学了首曲子,今日便献丑,弹给大伙听听。”人群里,有人突然开口道。 此话一出,场上有片刻安静,不少小姐看向开口之人眼底带了几分鄙夷。 说是弹与她们听,可在场的谁又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今日皇上破例来了这贾府的宴会,在场的小姐只恨,出门时没将自己收拾得更得体些。 那女子这话一出,不少人眼睛一亮,纷纷出言附和。 “我也学了个曲子,给大伙弹一曲,图个热闹。” “我也是,前些日子学了个舞……” 一时间,众人要七嘴八舌,皆是新学了个曲子,新学了舞。 贾媛瑶气的浑身发颤,却依旧要维持着面上的笑意。 “你们……”与她交好的贵女看不下去,正要出口呵斥,却是被她拦了下来。 “诸位有此雅兴,大可自便。所需用到的乐器可唤府中下人前去取来。” 她态度豁达大度,似乎当真是毫不介意,说着看了眼缓缓而来的贾媛娇。 继续到:“五妹妹来的正好,我还有事,你替我好好招待好诸位小姐。” 话落,提着裙角,起身离去。 与她交好的两个小姐见状,狠狠瞪了方才争相开口的几人一眼。 连忙起身要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去。却被刚刚过来的贾媛娇给拦了下来。 三人离众人远了些,贾媛娇这才低声开口,向两人询问着方才发生的事。 她才刚来,自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听闻贾媛瑶让她招待好诸位小姐。 贾媛瑶走的急,她没机会询问,摸不着头脑,只得向贾媛瑶的好姐妹询问一番。 两人本就着急去追贾媛瑶,被拦了去路自然是有些不大高兴。 但看她态度极为谦和,言语间对贾媛瑶么颇为关心,也耐着性子低声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贾媛娇闻言,愤愤不平道:“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当着我二姐姐的面就这般……” “可不是,这些个人忒不要脸。”其中一位愤愤不平道。 说着叹口气继续道:“瑶瑶定是气狠了。” “二姐姐这会定是难过极了。”贾媛娇有些担忧。 “可惜我受二姐姐嘱咐,此时要招待这院中的小姐……” 她说着朝着两人欠欠身,行一礼,开口道:“二姐姐那里,就劳烦两位姐姐了。” 两人从前只知道她是贾媛瑶的庶妹,一个庶女也不值得她们过多留意,如今看她这模样也不似作假,一时间对她印象也大好。 “你有心便好,我们与瑶瑶是手帕之交,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话落不再多言,朝着贾媛瑶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贾媛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第一百四十四 丫鬟的话 () 贾媛瑶心底有气,一路脚下飞快,朝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是怒气冲冲。 “瑶瑶……”身后匆匆而来的两个小姐,此时也追了上来。 “好了,别生气了,那些个人恬不知耻的货色,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怎么能跟你比。” 开口的是户部尚书府上的小姐,朱筱筱,许是刚才走的急,此时还略微有些喘气。 她话音一落,身侧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姐也连忙接口道:“就是,任凭她们弹断了手,也引不起皇上的注意。” 她是左侍郎府上的小姐,李子瑜。 三人是至交好友,在两人面前贾媛瑶也不似方才那般戴着面具,只沉重脸不说话。 李子瑜连声安抚着她:“我们瑶瑶可是立马就要进宫为妃的人,常皱着眉可是会变丑的……” “就是就是,子瑜说的对,可不能为了那这个不要脸面的人生气。”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着,贾媛瑶心底的怒气也平息了些。 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不似方才那样阴沉的吓人。 她自然是知晓任凭那些个小姐弹断了手也无济于事。 但,她们当着自己的面便这般肆无忌惮的做派,当真让她不舒服极了。 “嘘……”李子瑜将食指放在嘴前,朝着两人低声道:“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假山后人影闪动。 三人所在的这个长廊设计的颇为巧妙,一边是池塘,种了一池荷花。 如今还未到盛夏,便只有满池得枯枝。 另一边一面都是白墙,墙上开了无数个窗户,方便采光和观景。 三人站在长廊上,这里地势偏高,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假山那边的景色。 有白墙遮挡,从这里看去,她们能看到那假山旁的人,那边的人却是看不到她们。 脚步声渐渐接近,来人是两个丞相府下人衣服的丫鬟。 一路上窃窃私语,说的极为起劲,完没有发现长廊内的三人。 贾媛瑶皱皱眉,这两个丫鬟看着倒是面生的很。 贾媛瑶正要开口询问,却是被丫鬟口中的话给吸引过去。 随着两人渐渐走近,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当真?皇上当真是冲着那安宁郡主来的?” 身着粉衣的丫鬟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声音略微有些大。 “自然是真的,方才陛下传我过去,让我时刻注意这安宁郡主……”穿着青衣的丫鬟接口道。 她语气有些得意,能近距的接触了圣颜,这让她很是激动。 “可是,皇上不是来看即将入宫的二小姐吗?”粉衣丫鬟还有些懵。 “这我就不清楚了。”身着青衣的丫鬟说着,停顿片刻。 四下看了看,继续道:“说起来,你可觉得咱们二小姐的眼睛跟安宁郡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相似……” 粉衣丫鬟一把捂住嘴,低声道:“莫非皇上是为了这个,才……” 她眼底有些同情道:“要是这样的话,二小姐岂不是成了……” “嘘……我可没这么说。”那丫鬟连忙将她制止。 四下看了看,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责怪道:“圣意难测,你可别瞎说。” 那粉衣丫鬟也回过神,有些后怕,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 两人不再开口,脚下步子快了几分。 没一会,便没了踪迹。 “瑶瑶,你方才为何拦着我,那两个丫鬟背后乱嚼舌根,就该撕了她们的嘴。”朱筱筱,皱着眉,不解道。 “随她们去吧,今日人多,省得让人看了笑话。”贾媛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瑶瑶,你不会信了那两丫鬟的胡说八道吧?”朱筱筱见着她这般模样,开口问道。 贾媛瑶没有开口,只朝她笑笑,想起方才那丫鬟有些同情的话语,她笑容有些苦涩,如今连个府中的下人都要同情她了么。 这般姿态便算是默认了,朱筱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当日宫宴,她生了病,并未前去,自然是不知道凤卿岩失常的事。 李子瑜倒是去了,只是她一直知晓贾媛瑶对皇上的心思。 怕说了惹得好友伤心,便一直没敢跟两人多说,贾媛瑶能如愿入宫,她心底替她开心,更是不会主动去提那事。 她担忧的看了贾媛媛瑶一眼,扯扯朱筱筱的衣袖低声道:“你少说几句……” “子瑜,连你也相信那两个婢子的无稽之谈?你……” “筱筱。子瑜,我想一个人静静。”贾媛瑶开口将她话音打断。 话落,不再看两人,抬脚便先离开。 “哎……瑶瑶……”朱筱筱还欲说什么,却是被身侧的人拦住。 “子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子瑜看了看贾媛瑶离去的背影,低声将那日宫宴的事告诉她。 “这……” “让瑶瑶自己待会吧。她那么骄傲的人……” ……………… 偏厅里。 经过最初的打量,各夫人此时对沈煜宁的存在也没觉得那般变扭了。 要好的夫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常。 丞相夫人念着她方才出言解围,对她也颇为照顾,时不时的与她接上几句话,让她不至于被冷落。 沈煜宁从善如流,不论众人在聊什么,只要问道她,她都能接上几句,一来二去,这在场的夫人对她印象更好了几分。 “安宁郡主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见解,实在难得。”有人开口称赞道。 “当不得夫人赞。”沈煜宁微微颔首。 执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门口,眉头微微皱起。 清秋去找巧颜去了许久,怎的还不见两人回来。 她放下手边的茶盏,朝着众夫人道:“听闻后院的花开的极好,我想去院中走走,失陪。” 说罢,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屋外阳光明媚,丞相府的花架下,爬满了苍翠的藤蔓。 牵藤引蔓,自花架垂落。有风吹过,垂下的藤蔓,摇摇曳曳。 沈煜宁还未走到后院,便瞧见清秋形色匆匆,独自一人,从远处走来。 见着她,清秋脚下更快了些。 清秋刚一走近,便率先朝她开口道:“姑娘,巧颜出事了。” 还未等沈煜宁询问,清秋连忙她耳边低语几句。 沈煜宁面色一冷,眸子煞气一闪而过,冷声道:“带我过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杀人 () 沈煜宁一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带着清秋,避开众人朝着丞相府后院的假山走去。 两人远远的便瞧见丞相府后院的假山。那假山修的颇为壮观。 群峰起伏,气势雄浑,奇峰怪石,比比皆是。 沈煜宁定定神,看了身后跟着的清秋一眼,冷声道:“巧颜在里面?” “出了那等事,奴婢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先将巧颜藏在假山中,这才去寻了姑娘。”清秋垂着眸子轻声开口。 沈煜宁定定的看着她,半响,柔声道:“你做的很好,前头带路吧。” 清秋点点头,饶到她身前,一矮身子,钻进假山之中。 丞相府的假山设计的别有洞天。整个假山群内有无数条路线,仿若迷宫,可以通向不同的出入口。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向着山群深处走去。山群里蹬道参差,或平缓,或险隘。 随着两人不断深入,周围光线也越来越暗。 周围漆黑一片,越发显得这假山内神秘异常,恍惚迷离。 沈煜宁皱皱眉,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个火折子点燃。 微缩的光线将四周,照得清晰了些。 火折子燃起的光线忽明忽暗,四周的气氛越发显得诡异十足。 沈煜宁眸光撇过两人身后的石壁,灯光将吗石壁上的投影照的的十分清晰。 她不着痕的看了眼身前的清秋,眸中神色幽深。 “姑娘,出了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清秋走在前头,似乎有些害怕,有一搭没一搭同她说着话。 “巧颜在丞相府出的事,那自然是找丞相府要个交代。”沈煜宁的声音响起。 “你是在哪找的巧颜的,找到她时,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她声音清冷,在这略显空旷的山群内带着阵阵回音。 “奴婢是在后院角落的花丛里发现巧颜的,发现她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上衣服凌乱不堪。并未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角落的花丛中……” “姑娘,小心!” 沈煜宁话音未落,走在前头的清秋突然转身,猛的朝着她扑来。 手中锋利的匕首,不偏不倚,正对着沈煜宁心脏位置的狠狠刺下。 混乱中,她手中的火折子应声而落,四周瞬间漆黑一片。 “噗嗤……” 是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再然后,周围寂静一片,除了外头隐隐约约响起的脚步声,再无一丝声响。 脚步声很杂,似乎有两三个人的样子,片刻,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由远及近,只留下一人的脚步声。 声音很沉,是个男人。 脚步声定在不远处,火折子再次被点燃。 微弱的烛光亮起,让四周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黑暗里,小姑娘的眸子亮的惊人,她面上并未任何惊色,冷静的吓人。 看清来人时,面上一闪而过的愕然,随即皱起眉,冷声道:“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长孙景淮挑挑眉,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听闻有人要害你,我便来了。” 见到是他,沈煜宁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去。 这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原本该出现的人想来已是解决了。 她跌坐在角落里,身前是紧闭着眼眸生死不知的“清秋”。 将身上的人推开些,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看样子,便是我不来,你也能安然离去?”手持烛火的人一步步朝着她逼近。 周围漆黑一片,他手中的暖黄色的光线将他面容照的清晰无比。 无比清晰,也无比英俊。 嘴角带笑的模样,渐渐与那日夜里,月光下,枝头上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多谢殿下前来相助。”沈煜宁定定神,率先开口。 “殿下既然知晓了此事,那我的婢女?” “放心,廖阳已将人救下,只不过中了迷药,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闻言,沈煜宁微微松了口气。 “不好奇是何人?”他随口问道。 “懂易容术的,可不是寻常人,是吟风阁?”她虽是问句,语气倒是十分笃定。 这人易容之术颇为精湛,不论言行举止,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想来是暗中观察清秋许久了。 期初她只听闻巧颜出了事,却是没有心思多注意眼前的人,倒是不曾发现清秋被人调了包。 只是,即便模仿的再像,赝品终究是赝品。赝品再如何像也拥有不了清秋本人的情绪。 冷静下来一想,以清秋和巧颜的感情,若是巧颜真出了事,清秋定是做不到如平时那般冷静。 她虽发现不对,但不确定对方的目的,便也将计就计,想看看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没想到,这次倒是干脆得很,直接冲着她的命来的。 沈煜宁冷笑一声,倒是小看了夏楚楚,此番这计谋倒是大胆的很。 “这计谋可不是贤王府那蠢货想出来的。”身侧的人似会读心之术。 “是这贾府的五小姐。”长孙景淮,勾勾唇角,笑容妖异,一双桃花眼却是煞气肆意。 “贾府的五小姐?”沈煜宁皱皱眉,眸中有些不解。 她本就有些不解,夏楚楚和吟风阁为何对贾府这般熟悉。还安插了那么多人手。 倒是想过贾府有内应,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贾府的五小姐。 毕竟若是她在贾府遇害,且不论能不能找到真凶,贾府作为主家,都难逃其咎。 “她是吟风阁的人。”长孙景淮面上微冷,轻声道:“而且,在吟风阁内,身份不低。” 沈煜宁难得的露出些呆滞的表情,满脸不可置信。 她实在没想到,宁燕小小一个贾府里,居然还卧虎藏龙。 看了眼身侧的人,沈煜宁心底有些发寒,如今不是在北靖。 这是宁燕,长孙景淮居然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知晓这么多。 这个人,实在有些可怕。 许是她表情太过戒备,让眼前的少年不悦的皱了皱眉。 长孙景淮看她一眼,眸光瞥过角落里,身死不知的人。 走过去,踢了踢,开口问道:“这人,你打算如何做?” “这地方选的不错,挺适合杀人越货的。”小姑娘眸光幽深,语气淡淡。 “呵……”少年定定看了她半响,轻笑一声道:“果真是沈煜宁。” 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他话落,将手伏在小姑娘白净的脸上,挡住她的视线。 “闭眼。”感受着手下睫毛划过的酥麻感,凑在她耳边,声柔道:“这般血腥的场景,姑娘家别看。” 少年声音低哑,语气温柔,他说:“杀人,我来就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计谋 () 杀人,她是不怕的,尽管她还是明和公主之时,从未杀过人。 可重活一世,她本就是为杀人而来。 许是少年的语气太过温柔,又许是他话里带着的丝丝宠溺太过让人迷醉。 沈煜宁下意识便闭上眼,睫毛隐隐有些发颤。 长孙景淮的手带着丝丝凉意,手心有层薄薄的茧子,他动作轻柔,那茧子触极她面上的肌肤有些发痒。 沈煜宁只觉得自己面上烧的厉害,耳朵也烧的厉害,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长孙景淮看他一眼,轻笑一声,拾起地上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结果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放下手,沈煜宁抬眸,朝着地上的躺在血泊中的人走去。 “你倒是胆子大。”少年语气略显调侃。 沈煜宁并未答话,杀人她不怕,死人她便更不怕了。 且不说自己就是个死人,离国亡国之时,宫里那么多宫人的尸体,她背负着那么多人是血仇重活一世。 若瞻前顾后,心慈手软,那便有些不知所谓了。 她一言不发,上前将那人面上的人皮面具缓缓揭下。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她并未在贾府见过,也不知是不是这府上的丫鬟。 假山外有轻微的信号声传来。 长孙景淮一把将人揽过,轻声道:“走吧。” 入手间湿~润一片,沈煜宁闷哼一声,长孙景淮面上一冷,将手中的火折子朝她后背照了照。 小姑娘穿了一声白衣,后背左边肩膀上被染红一片。 他面上一沉,冷声道:“受了伤怎的不说?” 他进来时却是闻见了血腥味,匕首掉落在地,那丫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沈煜宁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面上丝毫不显,下意识的他便觉得是那丫鬟的血。 “小伤罢了。”沈煜宁看着他沉静的眸子,蓦的有些心虚:“走吧。” 她话落,也不看他,脚步匆匆朝着外头走去。 许是方才假山的甬道内光线太暗,刚一出来,外头阳光太过强烈。 小姑娘微微闭闭眼,身子有些不稳,朝着退去几步,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长孙景淮将人扶住,担忧道:“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站直身子。 廖阳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心底不自觉有些庆幸,好在没带冉子骥同行,若是让他见着方才那一幕,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主子。”看两人分开了,廖阳这才上前。 沈煜宁顺着廖阳身子看去,地上躺了个男人,穿着小厮的衣服,衣服凌乱不堪,还有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子。 男人已没了声息,那女子倒是还活着,只是昏迷了过去。 “这男人一早便被杀了,我到时,那丫鬟正在剥他的衣服。” 长孙景淮面色一冷,示意廖阳将山洞内的人抬出。 沈煜宁也冷着脸,一言不发。 贾媛娇是个什么计划已经十分明了了。 “将尸体抬到贾媛瑶屋里去。”待廖阳回来,沈煜宁率先开口道。 她指了指地上男人的尸体:“这个,一起带走。” 廖阳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并不反对,打了个手势,暗处涌出三个黑衣人。 “主子。”三人低声行礼,态度恭敬。 长孙景淮点点头,朝着身侧的沈煜宁道:“这几个人留给你用。” 沈煜宁抬眸看向他,阳光下,少年眼底的青黑之色似乎更明显了些。 沈煜宁眼中有些复杂,那日夜里少年的质问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她当时又气又急,下手毫不留情。想来这几日都没睡上个安稳觉吧…… 只是,这人分明对她有所怀疑,为何现在又作出这般态度…… ………………… 贾媛瑶一路心情烦闷,回了房间便屏退了下人,将自己锁在屋内。 …………………………… 她在外间的桌子旁坐了一会,起身朝着室内走去。 “啊……”尖叫声响起。 屋外候着的丫鬟听到动静,慌忙进屋:“小姐!” 贾媛瑶从内室走出,朝着丫鬟道:“无事,有只野猫进了屋子,已经跑出去了。退下吧。” 她面上还有些苍白,看着面上有些犹豫的丫鬟,冷声道:“出去!” “是……”丫鬟缓缓退出去屋去。 屋门再次被掩上,贾媛瑶腿下一软,险先跌倒在地。 她深吸口气,定定神再次朝着屋内走去。 “安宁郡主这是何意?” 沈煜宁挑挑眉,倒是个拎得清的。 若刚才她让那屋外的丫鬟闯进来,沈煜宁也不介意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 她冷笑一声,沉声道:“本郡主倒是想问问你丞相府是什么意思。” “本郡主接了你府上的帖子,带着婢女好心赴宴。 你丞相府的下人却是欲行不轨,若是有暗卫护着,怕是今日躺在这的,便是本郡主的尸体了。” 贾媛瑶一惊,她方才只看到沈煜宁坐在她屋内,地上躺了两人,受了惊吓也并未仔细看。 此时闻言,连忙朝着地上躺着的人面上看去。 那小厮面生,并未见过,那丫鬟却是面熟的很,是自己五妹妹房里的人。 “此事是否有误会......” “误会?”沈煜宁面上恼怒,将一把染了血迹的匕首和人皮面具丢到她脚下。 转身露出血迹斑斑的后背:“贾小姐告诉本郡主,什么误会能让这丫鬟易容成本郡主婢女的模样,将本郡主哄骗到你贾府假山之中行刺。” “还有这男人,这可是本郡主的暗卫在你院前拦下的。贾小姐又作何解释?” “我的院前?”贾媛瑶连声道:“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此人!定是有人………” 她话音一顿,猛地响起长廊内那两个丫鬟的对话,皇上对安宁郡主另眼相看。 那话不仅她听到了,朱筱筱和李子瑜也听到了,倘若安宁郡主死在府中,还牵扯到一个从自己院里出去的男人……… 目前看来,这是一箭双雕,杀了安宁郡主,嫁祸给她。 有先前那番对话,那她便是因妒杀人,或许后面还有什么布置,肯定一环扣一环,在等着她。 贾媛瑶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声冷汗。 究竟是谁!如此歹毒! 她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看了眼神色冷漠的沈煜宁,低声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家父过来,郡主放心,丞相府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她声音稍顿,看了眼神煜宁,神色复杂,沉声道:“多谢郡主。郡主大恩,丞相府上下定铭记于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 谢,定然是要谢的。 今日贾府设宴,又有皇上在此,倘若是沈煜宁方才不是将人带到她这里来。 而是第一时间将事情闹大,即便丞相府是受人陷害,也难逃其咎。 沈煜宁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贾媛瑶定了定神,朝她欠欠身,便连忙出去吩咐婢女,悄悄将丞相请过来。 看着丫鬟匆匆走远的背影,贾媛瑶只脑中依旧空白一片。 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快些到来,将事情查清楚。 屋里还躺了两具尸体,若是可能,她当真是一步也不想踏进去。 但想到沈煜宁还在屋内,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返回屋内。 那两具尸体还躺在沈煜宁脚边。屋内血腥味弥漫。 沈煜宁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恐惧之色,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一盏茶。 见到她进来,倒茶的手一顿,开口道:“贾小姐可认识这两人。” 贾媛瑶不敢去仔细去看地上的尸体,离得稍稍远些。 开口道:“那婢女是我五妹妹院中的丫鬟,那个小厮倒是不曾见过。” “哦?”沈煜宁轻抿一口茶水,似乎十分好奇:“贵府的五小姐身边还当真人才辈出。” 她语气不明,贾媛瑶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脑中却是飞快转动着。 今日这场宴会,是她那继母提出来的,来同她商议的却是她无妹妹。 她本不愿如了她继母的愿,却在之前收了贾媛娇的香料,承了她的情。 而宴请沈煜宁,是她的主意。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贾媛瑶脑中飞速转动。 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在脑中一闪而过。 是了,是因为她的贴身丫鬟兰儿有意无意总不经意间提起北靖的安宁郡主。 加之之前父亲的一席话,才让她生出这种念头。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推动着这一切? 贾媛瑶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而此时,丞相也丫鬟的带领下,匆匆而来。 “瑶瑶……”他推门而入:“出了何事才急着叫……” “父亲。”贾媛瑶连忙迎了出来。 她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丫鬟,开口道:“我与父亲有话说,在外头守着。” “是,小姐。”丫鬟应声退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贾怀生担忧道。 说着仔细打量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她除了面色难看,并无其他事情,也稍稍放下些心来。 贾媛瑶看了眼内室,低声将事情和盘托出。 贾怀生面色一变,连忙朝着屋里走去。 “见过安宁郡主。”他态度放的极低。 “让郡主在府中受了伤,是府上的过错。老朽在此先跟郡主赔个不是。” 他说着看了看沈煜宁血迹斑斑的后背,连忙道:“瑶瑶,郡主身上还带着伤,你去请个大夫来。” “不必了。”沈煜宁冷声开口:“贾小姐替我简单的包扎下,再给我寻身干净的衣裳便好。” 贾怀生也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一礼,退出屋去。 顺便让人将屋里那两具尸体也处理了。 待贾媛瑶替沈煜宁简单的上了药,沈煜宁换完衣服,他这才又返回屋内。 看了眼神色冷淡的小姑娘,试探道:“郡主将人拿下时,可问出些什么?” 沈煜宁看他一眼,冷声道:“我的暗卫发现这小厮时,这人已经死了。倒是这个丫鬟,精通易容之术,与我的暗卫交了手,身手了得。” 她似笑非笑道:“丞相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老朽也不知这歹人是何时混迹到府中,让郡主受了惊,实在难辞其咎。不知郡主可有与人结怨?”贾怀生眼眸转了转,开口道。 沈煜宁不说话,冷冷看他一眼,目中讥讽。 这宁燕的丞相果真是个狡猾的,说着难辞其咎的话,言语间却是将丞相府摘的干干净净。 半响,沈煜宁冷笑一声,开口道:“丞相大人不必着急开脱。” 她语气讥讽:“本郡主若想将此事闹大,若是如今我们已是在金銮殿上了。” 贾怀生朝着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意思不言而喻。 沈煜宁轻笑一声,道:“此事,本郡主不予追究。” “郡主大义。”贾怀生微微颔首,笑道:“郡主有何事,需要我丞相府的,尽管开口。” 沈煜宁面上露出些满意之色来,笑道:“有件事确实需要丞相大人帮忙相助。” “本郡主虽初到宁燕不久,却也听闻你们宁燕有个药香阁,所卖的香料甚是神奇,说是有治病的功效,不知是真是假?” 她话音一落,贾媛瑶便连忙接口:“是真的,药香阁的香料宁燕很多夫人小姐都在用,效果很是了得……” 提起药香阁来,贾媛瑶似将方才所受的惊吓也抛之脑后,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沈煜宁越听,眸子越亮待她话落,只见沈煜宁面上满是兴奋道:“本郡主此番来宁燕还未寻到合适的礼物带回去给家中祖母。” “只是,本郡主听闻这药香阁的名头时,这店已经关门了。”她说着有些懊恼。 可惜道:“这段时间本郡主也曾派人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这掌柜,可惜本郡主初来宁燕,也许人手可用……” 沈煜宁话音一顿,言笑晏晏的看着贾怀生,开口道:“丞相大人神通广大,想来定是能寻到这药香阁的蛛丝马迹的。 “对了,这香料乃是我给家人准备的惊喜,还望丞相大人和贾小姐勿要对外声张。” 贾怀生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好在沈煜宁并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样想来倒也合情合理,一个小姑娘,感兴趣的无非便是这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罢了。 之前瑶瑶不也一样央求着自己寻着药香阁的踪迹么。 只是,这药香阁他先去便派人查过,毫无踪迹可言,要找到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大人可是有难处?”沈煜宁看他一眼。 随口道:“若是大人为难的话,本郡主便只能向你们宁燕的皇帝陛下寻求帮助了,毕竟本郡主在宁燕人生地不熟……” “郡主说的哪里话,郡主远来是客,这般要求老朽自然不敢推辞。”她话音未落,贾怀生便连忙开口打断。 他面带笑意:“陛下国事繁忙,这等小事,便不必劳烦陛下了。” “如此。我便先谢过丞相大人了。”沈煜宁似乎对这结果十分满意。 又询问了贾媛瑶一些药香阁的事,似乎当真对那香料十分好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发狂 () 贾怀生收到丫鬟的通知,只借口有事,便匆匆赶来。 如今既然与沈煜宁达成了共识,将此事暂时压下,那当务之急便是,回去陪着还在府内的帝王。 “郡主放心,今天宴会一过,此事本相定会细细追查,定会给郡主一个说法。”贾怀生沉声开口。 “如此便有劳丞相大人了。”沈煜宁微微颔首:“本郡主,静候佳音。” 他说着微微皱起眉,有些不满道:“本郡主在沫阳湖遇刺一案,已经过了许久,你们宁燕却是还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贾怀生眸光闪了闪,询问道:“郡主对沫阳湖一案可有什么线索?” 沈煜宁皱皱眉,开口道:“实不相瞒,不止宁燕,此事家兄也一直在查。 “如今只知晓那行刺的乃是一个叫吟风阁的江湖组织,再多的便没有什么线索了。” 小姑娘说着,面上也有些不悦,抱怨道:“本郡主初来宁燕,素来与人无怨,却三番五次被人袭击。” 她悠悠叹口气,烦闷道:“若不是还要留下参加那封妃的晚宴,真像早些回北靖……” 说到这,她话音一顿,转头看向贾媛瑶。 继续道道:“说起来,那日也是贾小姐的封妃晚宴呢,在此先恭贺贾小姐和丞相大人了。” “多谢郡主。”两人客套几句。 “瑶瑶,你好好招待郡主,切勿怠慢。” 他说着看向沈煜宁,笑容和煦道:“皇上还在府内……怠慢之处,他日登门拜访。” 沈煜宁不甚在意,朝着他回个礼道:“丞相大人客气了,药香阁一事,便有劳大人了。” “郡主放心……” 两人客套了几句,贾怀人这才转身出了门。 屋门缓缓关上,贾怀人面上笑意尽数褪去,面上露出些许思索之色。 招了侍卫,低声吩咐几句,这才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 后院内。 琴声悠扬,小姐们悦耳的歌声不断传出。 奈何任凭她们弹得如何悦耳动听,别说皇上的面,便是连衣角也不曾看到。 “呵……”返回了院中的朱筱筱和李子瑜看着先前几个闹的厉害的小姐,嗤笑几声。 那几个小姐心底失望不已,那股子激动劲过了,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妥。 一时间也偃其息鼓,院内琴声渐渐平息。 与众小姐周旋着的贾媛娇,时不时朝着远处看看。 似乎在找什么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此番派去的丫鬟,不见人回来,也不见有信号,这让她很不安。 “五小姐可是身子不适?”朱筱筱,因为先前的事对她印象还不错。 此时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便开口询问道。 贾媛娇勉强笑了笑,开口道:“也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五小姐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想来一会瑶瑶也该过来了。”李子瑜也连忙开口道。 贾媛娇也不推脱,朝着众人歉意道:“我身子不适,先回屋休息片刻,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姐姐多海涵。” 说罢,起身,带着丫鬟施施然离开。 “都下去休息吧,院中不必留人了。”刚一回了院子,贾媛娇便将院中的下人遣了下去。 下人们似乎也都见怪不怪,应了一声,便连忙退了出去。 推开屋门,迎面而来是好闻的茉莉花香。 贾媛娇嗅着鼻尖的香味,只觉得烦躁的心神也稍稍平缓了几分。 “清风姐姐真是有心,这茉莉花一看便是刚摘的。”丫鬟看着桌上的茉莉花笑道。 贾媛娇闻言皱皱眉,朝着那花凑近些,仔细端详了片刻,眼底有些疑惑。 转头,朝着身后的丫鬟道:“去沏壶茶来。” 丫鬟应声而退。屋内寂静一片。 贾媛娇推开窗户,朝着外头看了看,见着四下无人,这才发了信号。 转身坐回桌边,暗哨声响起,屋外有动静传来。 窗户被人轻轻推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贾媛娇看着来人微微松了口气。 冷声呵斥道:“怎么回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清风呢?” 窗边的人却是一言不发,只站在窗口看着她。 贾媛娇心底一跳,蓦的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起身朝着站在窗边的人走去。 还不等她靠近,眼前黑影闪过,窗边的人已迎面扑来。 贾媛娇脚下不稳,被那人扑倒在地,正要呵斥,只觉得身上冰凉一片。 她伸手一推,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润。入眼间鲜红一片。 “小姐……”推门声响起,丫鬟手中的茶具应声而落。 丫鬟满目惊恐,猛地朝后倒退几步,双腿一软,跌在在屋门外。 “死人……”还不等丫鬟惊叫出声。 贾媛娇连忙起身,将插在那尸体上的匕首拔出,猛地朝着门口的丫鬟冲去,毫不犹豫,刺入丫鬟体内。 丫鬟声音戛然而止,贾媛娇有些庆幸自己视线屏退了院中的下人。 她低头看了眼缓缓倒在地上的丫鬟,她瞪大着眼,目中满是惊恐。 鼻尖有血腥味不断传来,手心微热一片。 丫鬟体内不断涌出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神经。 贾媛娇面上露出些许兴奋之色。忽而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意,眼底有嗜血的风暴涌起。 将手中匕首拔出,再次狠狠刺入丫鬟体内。 鲜血涌溅,她面上冰冷一片,感受着脸上的湿意,她笑容越发妖异。 血腥味越来越重,丫鬟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 贾媛娇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脑中混乱一片,眼前的鲜红之色,鼻尖的血腥味让她异常兴奋,兴奋道浑然忘我。 “啊!”惊叫声响起。 贾媛娇猛地转头看向院中的人。 那是平日里同她交好的小姐,许是听闻她身子不适,特意过来探望。 两人跌坐在地上,面上惨白一片,嘴巴抖个不停,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脸惊恐的看着这个平日里轻声细语同自己打趣的少女。 贾媛娇理智稍稍回笼些,她有些惊恐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和躺在地上千疮百孔的丫鬟。 片刻她神色一冷,看向两人眼底迸发出冰冷的杀意。 跌坐在地上的两人也回过神来,看着满目杀意的贾媛娇,相互搀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便朝着外头跑去。 贾媛娇心底一惊,起身便想去追,越是眼前一黑,猛地又跌坐在地。 这一瞬间,周身一丝力气也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相 () 贾媛娇的院子,离众小姐所在之处并不远。 两人一路跑出她的院落,似也找回了声音,不断喊叫着。 “杀……杀人了!” “杀人了!” “救命啊……” …… 喧闹声四起,很多人闻讯而来。 看见人群,两人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向着人群扑去。 两人一路颠颠撞撞,发髻早已散乱,面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有半点往日高门贵女的端庄样。 众人有意无意的避开些,生怕被眼前神志不清的两人弄脏了衣服。 “婉儿……” “倩倩……” 人群中两个身着华贵的夫人见到眼前神情癫狂的自家儿女,惊呼出声。 “娘,娘杀人了……娘……” “血……好多血……杀人了……” 两人神情惊恐,似看见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娘在这……” 两位夫人连忙上前,不断安抚着满目恐惧的两人。 众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开来。 “好似是从贾五小姐的院子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是说杀人了,难道有歹徒传入?” “呀,那贾五小姐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 两个贵妇面色难看朝着身后的丫鬟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 两人的丫鬟连忙上前,连忙跪倒在地,有人率先道:“听闻五小姐身体不适,小姐说要去探望一二,没让奴婢跟着。” 其他人连忙跟着点点头。 两人神情惊恐,似看见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发生了何事?”此时闻讯而来的丞相夫人一众人也赶了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将方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那院中是个什么情况,将好好的人吓成这个模样……”有人低声开口道。 “侍卫,侍卫呢?”丞相夫人满面着急。 正当她六神无主之时,男眷一众人也闻讯赶来。 “怎么回事?”贾怀生沉声开口。 今日这宴会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是小五的院子进了歹徒,似是出了人命。”丞相夫人似看见了主心骨,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贾怀生心底一惊,想到沈煜宁遇刺一事,莫不是这府内还有其他歹人。 “来人,护驾!”听闻有歹人,贾怀生首先大喝一声。 凤卿岩今日乃是便衣出行,身边也并未带什么人,此时能来护驾的便只有丞相府的侍卫。 贾怀生朝着眼前面色冷清的男人恭恭敬敬行一礼,道:“惊扰了圣架,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回避。待臣前去查看一二。” 凤卿岩此时却是顾不上理他,他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索。 “不知舍妹在何处?”开口的是沈睿。 他面上有些着急,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贾怀生。 “沈公子放心,安宁郡主应是同小女在一起……” “大哥……”贾怀生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悦耳的女声打断。 “煜宁。”见着沈煜宁,沈睿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放。 “怎么回事?”她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低声道。 “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好在贾小姐大度,借了我一身。”她笑着开口。 沈睿仔细看她一眼,又看看身后的巧颜和清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也不再多问。 “父亲,出了何事?”贾媛瑶率先开口。 “王侍卫。” “属下在。” “保护好皇上和诸位贵客。”贾怀生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随我前去看看。” “父亲……” “瑶瑶,你和你母亲招呼着客人,为父前去看看。” “老爷……”丞相夫人有些担忧:“万一歹人还在院中。” 沈煜宁神色平静,对眼前所发生的事丝毫不为所动,沈睿将看她一眼,小心将她护在身后。 “不……不是的!不是歹人……是贾媛娇!是贾媛娇杀人了!” “对,贾媛娇!她是魔鬼!她不是人……” 那两个小姐此时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一些,连忙开口。 想起方才所看见的场景,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胡说八道!”丞相夫人率先出口呵斥。 进了歹人和府中小姐杀人可是两回事,她女儿正要及笄,可容不得有丝毫污名。 “是真的,是我们亲眼所见,贾媛娇她疯了,那丫鬟,被她……”两人有些说不下去,那场景实在太过惊悚。 “两位小姐许是惊吓过度,得了癔症,一时看岔了。”丞相夫人冷声道。 “夫人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得了癔症!我女儿来你府中时可是好好的,究竟是看到什么才被吓成这般模样?” “就是,此时丞相府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 几人争论不休,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到底发生了何事,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人群里有人开口道。 “没错,前去看看便知晓了。”有人出言附和。 沈煜宁看向不远处的院子,眸子有些许好奇。 凤卿岩看她一眼,朝着贾怀生道:“朕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在丞相府公然行凶,爱卿带路吧。” “万万不可,若是有歹徒,实在太过危险。皇上三思……”贾怀生连忙跪地。 “陛下,三思。”众人跪了一地。 “朕倒要看看,天子脚下,何人胆敢放肆!”凤卿岩冷声开口。 帝王都开了口,不管众人心底愿不愿,此时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或多或少众人心底也都是有些好奇,那院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丞相府的小姐当真杀人了? “一会,你跟我在身后。”沈睿小声叮嘱着。 “知道了大哥。”沈煜宁朝他笑笑,示意他不必忧心。 “贾小姐有话要说?”她看向一侧不断打量她的贾媛瑶开口问道。 “没……没有。”贾媛瑶一惊,朝着她扯出些笑意道:“郡主多加小心。” 沈煜宁微微颔首,贾媛瑶不再看她,连忙朝着自己的父亲靠近些。 一颗心七上八下,沉甸甸的,说不出的焦躁。 ………………… 院门口,因着方才两人匆匆闯出来,大门敞开着。 有风吹过,丝丝腥甜的气息传出鼻尖。 众人屏息以待,一言不发,缓缓朝着里面走去。 院中寂静一片,一个人影也无。 贾媛娇的屋门敞开着,刺鼻的血腥味不断传出。 众人止步,不在上前,伸长了脖子朝着里面看去。 “父亲,救我,父亲……” 屋内缓缓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浑身是血的贾媛娇一点点朝着里头爬出。 贾怀生面色一冷,阔步跨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 屋内满是狼藉,入眼间,满是猩红的鲜血。 沈煜宁看向爬至门口的人,贾媛娇也正巧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沈煜宁微不可查的冲她挑了挑眉,勾起些许笑意。 第一百五十章 怀疑 () 丞相府出了事,这宴会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 想到那屋里血肉模糊的尸体,和那拖了满地的肠子,内脏。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等丞相开口,便纷纷出言告辞。 就连那两个说要丞相府给个交代的夫人,也赔着笑,快速离去。 没多大功夫,原本还热闹非凡的丞相府,瞬间冷清一片。 此时受了重伤,命悬一线的贾媛娇已被送去了别的院子。 许是帝王亲自下的令,太医来的很快。 下人们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和恐惧,打扫着那满是血肉的屋子。 暗处。 廖阳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出现几分不适感。 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他神色平静,又垂下头去。 没想到,这女子发起狠来,当真可怕。 那贾媛娇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血腥味的刺激杀了那丫鬟。 可被院中人撞破时,她便已经清醒过来。 为了将众人视线转移,她竟疯狂的将那丫鬟的内脏弄得满屋都是。 连着对自己也下了狠手,那一刀一刀,似乎不是刺在自己身上一般。 “将线索给丞相府。”长孙景淮幽幽开口。 话落不再逗留,几个闪身不见了踪迹。 ……………… 尘土飞扬,马车缓缓涌入热闹的街道。 “姑娘,没事吧?”马车内,清秋再无方才的冷静,担忧道。 巧颜也紧紧盯着她,她们被人迷晕了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等醒了便被廖阳派人送到了贾媛瑶的院子。 见着自家姑娘无事,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看到那染血的白衣后,那松了气又瞬间被起。 不等两人多问,贾媛娇的院子又出了事。 只能暂且按捺下心底的担忧,依着自家姑娘的吩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无事,此事勿让大哥知晓。省的他担忧。”沈煜宁朝着两个丫鬟笑笑。 两人点头应下,眸子却是有些许自责。 作为婢女而言,她们实在太不合格。 “不怪你们,那些人都是江湖中人,有功夫……” “姑娘,也教我和巧颜功夫吧。”清秋出言打断道。 她看着沈煜宁,眼神认真。巧颜也连忙点点头,神色坚定一片。 自打来了宁燕自家姑娘便一次次遭遇袭击。 她们帮不上忙不说,还总是拖后腿,这让两人极为难受。 认真说起来,当初沈煜宁跟着莫叔习武时,她们也是跟着学过些拳脚功夫的。 只是学的粗浅,又常年不练。自然就生疏了。 沈煜宁沉思片刻,开口道:“习武自是要从小练起,效果最好,你们如今,便失习武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成效。” 两人闻言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 沈煜宁轻笑一声,道:“不过,学些日常的防身手脚是完可以的。 “我近日看的医书上有几种毒,正巧可以用来防身,回去后配些给你们带着。” 两个丫鬟一喜,连忙点头应下。 心中的事情放下了,两人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也不知道那贾五小姐招惹了谁,伤成那样,真是可怜……”巧颜轻声开口。 “好端端的提那事干嘛?”清秋面色一白,责怪道。 想到那屋中的场景,到现在还依旧有些反胃。 沈煜宁没有开口,贾媛娇的事,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长孙景淮做的。 脑中思绪翻涌,蓦的又浮现出少年略带笑意的面孔。 他手心的薄茧似乎还停留在自己脸上,语气难得温柔:“杀人,我来就好。” “姑娘可是发烧了,脸怎的这般红。”清秋说着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的这般烫,莫不是伤口不好了?”她语气焦急,说着便要去看沈煜宁的伤口。 “无事。许是马车里太闷了吧。”沈煜宁躲闪开来,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见着两个丫鬟那不放心的模样,她无奈道:“等回去了,找冉太医开个方子,切勿让大哥知晓。” 两个丫鬟连忙点头应下,只盼着马车能快些回驿站。 ……………… 丞相府的书房内,贾怀生阴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 “大人。”屋外低沉的男声和扣门声响起。 贾怀生正了正脸色,沉声道:“进来!” “可有发现可疑之人?”他沉声开口。 “在假山发现了有可疑的痕迹,看样子像是暗卫留下的,后院的柴房也有,还有二小姐院中,应是一伙人。” 据沈煜宁所说,她是被自己的暗卫所救,如今发现的痕迹与她说的也符合。 莫不是贼喊捉贼,贾怀生眸光闪了闪,忙问道:“五小姐院中呢?可有那暗卫的痕迹?” 身着黑衣的男子摇摇头,道:“没有。五小姐院里并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黑衣男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低声道:“这是在五小姐的房里发现的。” 贾怀生接过信纸,那纸上空白一片,他目光有些不解,看向眼前的人。 “这纸是处理过的,需沾染上特殊的药水里才能显现,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便带过来了。”那人开口解释道。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道:“这是放在信纸旁边的。” 贾怀生连忙接过,用手帕沾这药水擦拭在那纸张上。 一张接着一张,脸色神色精彩至极,从不可置信道勃然大怒,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这东西是如何找到的?”他阴沉着脸问道。 “这信纸藏得紧,是下人打扫屋子时,不小心摔倒了,才掉落出来的。” 贾怀生将手中信纸狠狠攥起,眸子凶狠异常,沉声道:“请太医过来。” “是。”黑衣人应声退下。 太医来的十分迅速。 贾怀生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与他寒碜几句。 开门见山道:“李太医,关于小女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朝着他抱抱拳,开口道:“大人不必忧心,贵府小姐身上的伤口,看着十分下人,但是都未伤及要害,并无性命之忧。” “避开了要害?”丞相低声开口。 那太医想着也有些疑惑,只感叹道:“是啊,也算贵府小姐得先祖庇佑。 “那么多刀,竟是没有一刀刺中要害,如若不然,只怕是凶多吉少。” “皇恩浩荡,想来是陛下在府中,小女才得以庇佑。”贾怀生连忙开口。 “大人所言极是。”两人客套一番。 太医告辞离去,书房内寂静一片。 贾怀生看了眼收入袖中的信纸,几乎要将牙齿咬出血来。 这里面,不仅有贾媛娇同贤王之女夏楚楚来往的信件,最重要的是,有吟风阁的消息! 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看诊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驿站驶去。 回到驿站时,已是黄昏。 厚重的云层盘踞在天空,正午时分还耀目异常的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 从云层中,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染红半边天空。 沈煜宁与沈睿告别,带着丫鬟回了屋子,一路上走来,只觉得头昏沉的厉害。 清秋伺候着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见着她肩胛骨那狰狞的伤口。 微微红了眼眶:“姑娘,伤的这般厉害,不看大夫怎么行。” “桌下左边的抽屉里,有磨好的药粉,将那个拿出来,从新替我上药。”沈煜宁揉揉发昏的头,开口道。 清秋闻言连忙将药粉找出,将在丞相府匆忙包扎的伤口重新处理一遍,上了药重新替她包扎好。 “巧颜,你去冉太医开帖药。” 清秋一边一说着,一边朝巧颜走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冉太医偷偷带过来。” 思来想去,还是看看大夫最稳妥。 巧颜点点头,退出门去。 沈煜宁头疼的厉害,洗漱完便躺下休息了,因着后背有伤,睡觉只能趴着。 清秋怕她不舒服,特意准备了许多被褥垫在下面。 巧颜带着冉子骥进来时,沈煜宁已经昏昏沉沉睡了去。 清秋轻手轻脚将屋门打开,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小心翼翼进了屋。 “姑娘睡下了。”她朝着冉子骥低声道:“劳烦冉太医仔细看看。我看着烧的厉害。” 冉子骥一愣,有些为难道,开口道:“睡下了?要不明白等郡主醒了我再来看看。” 他说着便要朝外头走去。 清秋连忙将他拦下,低声道:“医者仁心,冉太医眼里怎的还分男女。况且,还有我和巧颜在一旁看着。” 巧颜连忙点点头,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姑娘烧的厉害,她们也不会这般冒失的请冉子骥过来。 冉子骥内心是拒绝的,他很想告诉眼前得两人,你们主子医术不在他之下。 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还是不要来害他了。 但,奈何这样的话他说不得。 见他一副别扭的模样,巧颜怒从心中起,勉强压低声音,呵斥道:“我家姑娘如今烧的厉害,冉太医怎的还这般犹犹豫豫。 “太医从前替我家姑娘治病时,也没有这般束手束脚,若是太医不想替我家姑娘看病还请直言。” 冉子骥简直要被巧颜气死了,之前跟现在能一样吗? “瞎说什么呢!我是顾忌着你家小姐的名声。” 他义正言辞道:“这天色已晚,你家小姐已就寝,我一个外男未得主人同意怎可随意进入她的闺房。” “冉太医,事从缓急,我们不说,你不说,别人又怎会知晓,我家小姐真是烧的厉害。” 清秋和巧颜实在是被沈煜宁之前那场病被吓得不轻,生怕一个耽搁,又像上次一般,重病不起。 冉子骥见两人神色认真,也怕沈煜宁病糊涂了,一时无法诊脉。 毕竟医者难自医。 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跟着清秋进了内室。 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是被老九知道他趁着沈煜宁睡着了,悄悄进了她的卧室,还看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冉子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捂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跟在清秋身后。 “姑娘……”清秋脚下一顿,看着坐起身的人,有些心虚。 冉子骥透过手心的缝隙,朝着床榻上上看去。 只见沈煜宁披着外衣,端坐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冉子骥连忙放下手,干笑几声道:“原来安宁郡主还未就寝啊,这就好,这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退后几步。 “冉太医。”榻上的人轻笑一声,开口道:“冉太医不是来替我看病的么,这是要去哪?” 冉子骥干笑几声,狠狠瞪了站在一旁,有些局促的两个丫鬟一眼。 笑道:“我看郡主好似已无大碍,在下便先告……” “既然来了,还是看了再走吧。”沈煜宁轻声开口:“也让我的丫鬟安心些。” 她说着看了眼一侧的清秋和巧颜,吩咐道:“清秋,去给冉太医沏杯茶水。” “是。”清秋连忙退下,巧颜将凳子放好。 沈煜宁伸出手,朝着冉子骥笑道:“那就有劳冉太医了。” “哪里……哪里……”冉子骥说着,连忙坐在替她诊脉。 巧颜看着他那一脸讨好的笑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冉太医当初给自家姑娘看病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那一根根寸长的银针,她可记得清楚着呢。 这般想着,她带着几分打量,又看了冉子骥一眼。 看着他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心底蓦的生出几分警惕来。 这个人,莫不是对自家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安宁郡主是受伤引起的发热,吃几帖药便好了。”冉子骥话落,便连忙退出屋去开方子。 开什么玩笑,这沈煜宁连老九都敢毒,又是老九看上的人,他可不敢同她过多接触。 沈煜宁看着他略显急切的背影,皱皱眉。 朝着一旁的巧颜道:“冉太医怎么了?你们威胁他了?” “没有。”巧颜连忙摇摇头,也不敢说自己心底的猜测。 只得朝着她道:“我去看看冉太医的方子开好没,这就去抓药。” 说着便匆匆退出屋去。 冉子骥将药方交给巧颜后,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离开了沈煜宁的院子。 夜里抓药实在不好抓,巧颜去的时间有些久。 沈煜宁倚在床边看书,屋内寂静一片,气氛微微凝滞。 清秋站在一侧,略显局促,低声道:“姑娘……” 沈煜宁恍若未闻,只沉默的看着书。 清秋跪在地上,开口道:“请姑娘责罚。” 沈煜宁抬眸看她一眼,轻声道:“你和巧颜各罚一个月月钱,下不为例,起身吧。” 两个丫鬟是担心她,才自作主张,她虽心下感动。 只是,这般做法却是逾越了。 今日只是违背她的命令,背着她偷偷请了冉子骥过来看病,那日后呢? 她若不罚,想来两人也是不安心的,小惩大诫,也当长个教训吧。 “谢姑娘。”见她当真不再怪罪,清秋稍稍松了口气。 待巧颜回来,将药煎好,已经一个时辰之后。 两个丫鬟看着她喝了药睡下了,这才依着放心离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访 () 冉子骥从沈煜宁院中出来,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所幸,如今天气已晚,驿站的下人都睡去了。 月色朦胧,整个驿站静的出奇。 他步履匆匆,一路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门口,便瞧见屋内烛火燃的正亮,屋内男人挺拔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之上。 冉子骥脚下一顿,转身便想朝后跑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冉子骥眼眸转了转,犹豫片刻,终是认命的朝着屋内走去。 心底将清秋和巧颜骂了个遍,好端端的非要来害他。 看看,他这才刚回来,这人便在屋里等着他了。 冉子骥深吸口气,猛的将门推开。 屋内长孙景淮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老九……”他扯出些许笑意:“你怎的过来了?” 长孙景淮看他一眼,懒洋洋道:“我不能来?” “怎么会……”冉子骥干笑两声。 连忙道:“我刚刚去给沈家丫头看诊了,着一回来就见到你,有些惊讶罢了。” 他说是露出些讨好的笑意:“哈哈哈……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心有灵犀,哈哈哈……” 廖阳皱皱眉,好奇的看了举止有些诡异的冉子骥一眼。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至于这么阿谀奉承? “沈煜宁,她怎么样了。”长孙景淮看他一眼,直言问道。 冉子骥眼睛转了转,面上笑意一收,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低落道:“她不太好。” 倚靠在太师椅上的人,闻言将身子坐正了些,眼神锐利扫他一眼,开口道:“如何不好?” 冉子骥深吸一口气,偷偷打量他一眼,斟酌着开口道:“她先前在北靖时为了引你前去,是当真给自己用了毒。 “许是那时候亏了身子,如今这伤虽算不得有严重,却是高烧不退。她那两个丫鬟这才连夜请我过去看诊。” 他说着略微有些同情的摇摇头。 朝着长孙景淮道:“老九,你是不知道,我过去时候,人已经烧的糊涂了,迷迷糊糊的,要是我去晚了,只怕是……” 长孙景淮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眼神莫测。 冉子骥面上有些恼意,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他一副讲道理的模样,义愤填膺道:“老九,我可没骗你,你别以为沈煜宁懂医术就不会生病,医者难自医。 “若不是她病的厉害,都下不来榻,她的丫鬟至于大半夜,请我进她闺房里去看诊么?” 长孙景淮凉凉的扫他一眼,冷笑道:“你便是因着进了她闺房才这般骗我?” “我没有!”冉子骥义正言辞的否决道:“我说真的,那沈家丫头就是高烧不退……” 长孙景淮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他。 冉子骥声音越来越低,垂下眸去,诺诺道:“不是我想进去的,都是她的丫……” “行了,我没空跟你瞎扯,沈煜宁情况如何?”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发热了,发热了很难受的。” 他说着,一把扯住男人的衣袖,目光真诚,道:“老九,你要信我,我不想进屋的,我是被逼的。” 廖阳抽了抽嘴角,有些不理解冉子骥脑中在想什么。 大夫给伤者看病,这进了屋怎么了。怎的一副生怕自家主子生吞了他的模样。 他想着,看了眼太师椅上,神情慵懒的人。 只觉得冉子骥想法太过诡异,自家主子是那样小气的人? 长孙景淮将他甩开些,不耐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问你,沈煜宁如何了?” 冉子骥站直了身子,委屈道:“发热了,我已经开了退热的药,想来,这会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吧。” “只是发热?伤势如何?”他皱皱眉,开口道。 “伤?”冉子骥一个激灵,瞪大了眼,高声道:“我没看伤口!” “这这这……伤在身上,我怎能随便看呢,沈煜宁也懂医,想来会让丫鬟替她处理的。” 冉子骥说的义正言辞:“我真的没看啊,我发誓!” 长孙景淮皱着眉看他一眼,只觉得冉子骥整个脑子装的都是浆糊。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随即不再理会他,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廖阳刚要追上去,却是被冉子骥一把拉住。 “你去干嘛?”冉子骥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你家主子如今要去夜访那沈家丫头的闺阁,你跟着岂不是煞风景。” 廖阳狐疑的看他一眼,真的是这样? “你就别跟着去讨人嫌了。”冉子骥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老老实实的给我在这呆着。” 他看了看走远的人,面上露出些得意之色,还好他机灵,成功避过一劫。 “主子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你若方才替安宁郡主看了伤,主子现在就不用再过去看了。”廖阳白他一眼,开口道。 “你懂什么。”冉子骥瞪他一眼,心底有些同情。 这傻大个不像他这般聪明,不明白,陷入情爱里的男子吃了醋来有多不讲道理。 ………………… 不过片刻的功夫,长孙景淮已经到了沈煜宁的院中。 轻车熟路的打开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沈煜宁喝了药,此时睡得正熟。 她睡觉十分安静,几乎不动,因着背上上伤,此时便只能趴着。 长孙景淮走到塌边,有些不放心她肩上的伤口,伸手将她中衣拉下一些。 见着那肩膀上的伤口已被包好。他手下微顿,又将她衣服拉回去,坐在榻边,安静的看了她一会。 月色下,小姑娘眉眼如画,许是因为伤口太疼,亦或者睡的不舒服,少女眉头紧蹙,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这般动静,也不见榻上的人有醒过来的迹象。 “怎的睡的这般死。”想起冉子骥的话,他微微皱起眉。 沈煜宁不像是这般没有戒心的人,莫不是当真烧的厉害,昏死过去了。 想着,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入手间是细密的汗水。 “这么烫。”他低声开口:“可别烧傻了。” 他站起身,出去寻了干净的清水进来,从袖中拿出条干净的帕子。 将帕子打湿,坐在榻边,仔细替她擦着额间的细密的汗水。 少年动作轻柔,神情认真。 许是帕子上的凉意,让睡梦中的人好受了些,紧蹙着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小姑娘面容渐渐安稳下来,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长孙景淮打量着她的模样,微微挑唇。 “父皇……”榻上的人喃喃自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太医 () 长孙景淮手下一顿,唇角笑意渐渐敛去,蹲下身去,仔细看着她。 屋内漆黑一片,床榻边上的人,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小姑娘的面容。 床榻上的小姑娘紧闭着眼眸,整个房间寂静无比。 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一点点交缠在一起。 少年容貌绝艳,面上丝毫不见平日里慵懒的神态,一丝表情也无。 他神情平静,却莫名的有些渗人。 少年眼神锐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的异常认真,似乎想要面容,看到灵魂。 心底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去。 时光在这一瞬间,陡然静止,不知过了多久。 小姑娘原本放松的眉心再次紧紧皱起,神情有些惊恐:“父皇,是儿臣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榻上的人再次开口,只是梦见了什么面上满是痛苦。 她呜呜咽咽,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滚落。 只不断的重复着是她错了,这样的话,除此之外再无任何。 长孙景淮神色复杂,幽幽叹口气,伸出见她脸颊的泪迹擦去。 那眼泪却像是如何不擦不干净,只不断的滚落。 “这模样,倒是有些像个小姑娘了。”他低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着,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睡梦中小姑娘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的。”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长孙景淮将她脸色的泪迹仔细拭去,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缓缓站起身来。 他深深看了睡梦中的一眼,微微勾起唇角,低声道:“沈煜宁,你又欠我一份人情。” 说罢,不再犹豫,翻身跳出窗外。 廖阳见着他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眼神怪异的看他一眼,毕竟这要是再不回来,这天都快亮了。 “将明和公主从小到大,所有的消息,部打听出来,给我。” 长孙景淮冷着一张脸。朝他开口道。 廖阳一愣,低声应下,正要退下,眼前的人再次开口:“凤卿岩的也部给我!” 他话落,抬脚阔步朝着书房走去。 ………………………… 沈煜宁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 “姑娘,你可算醒了。”见着她醒来,侯在一侧的两个丫鬟微微松了口气。 巧颜连忙退下去准备膳食和药。 沈煜宁缓缓坐起身,朝着清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一刻了。”清秋说着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像退热了。”她,看了眼沈煜宁,试探道:“姑娘,是否再请冉太医过来看下?” “不必了,好多了。”沈煜宁摆摆手。 巧颜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待沈煜宁服了药。 她才将手中的帖子递上,开口道:“姑娘,是程府下的帖子。” 沈煜宁伸手接过,帖子是程夫人写的,说是觉得与她颇为投缘,邀请她前去玉宝寺上香。 沈煜宁缓缓下了榻,清秋依着昨天的方法给他换了药,便退出屋去。 沈煜宁面还有些苍白,端坐在书桌前,提笔回着帖子。 “姑娘,要去吗?”巧颜研着磨,皱皱眉:“如今还病着呢……” 这宁燕的小姐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不算相熟,怎的个个给自家姑娘下帖子。 贾府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巧燕当真有些怕了。 沈煜宁手下不停,微微勾起些唇角,眸光静谧:“是我先给程夫人下的帖子呢,如今怎么能拒了……” 巧颜有些不解,看她态度坚决,随即也不再多言。 好在这约定的时间是两日后,届时身子应是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姑娘,大少爷过来了。”清秋打了帘子进来。 “快请大哥进来。”沈煜宁头也不抬的回道。 “同行的还有一个太医,说是听闻姑娘病了……” 沈煜宁手下一顿,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 凤卿岩,派人监视了她! 还不等她开口,沈睿已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他面上有些生气:“何时生病了,怎的不说?” 若不是太医今早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家妹妹生了病。 想到出门时,祖父和父亲的叮嘱,沈睿只觉得面上臊得慌。 他这个大哥,未免太不称职了些。 “昨日染了些风寒,有些发热罢了。”沈煜宁朝着她讨好的笑笑。 “冉太医已经看过了,吃了药,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说着,看了眼一侧的巧颜。 巧颜见状,也连忙开口道:“对,烧已经退了。” 沈睿还有些不放心,道:“太医已经来了,就在屋外,让太医看看吧。” “不必了,冉太医已经看过了。”沈煜宁轻声开口,语气坚决。 “妹妹。”沈睿有些不赞同。 “姑娘,冉太医来了。”清秋,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 “正好,大哥若是不放心,便请冉太医进来看看吧,我的病也一直是冉太医看的,他比较了解。”沈煜宁轻声开口。 沈睿自然不会不会反对,更何况,他也更相信冉子骥的医术一些。 沈睿出来时,冉子骥正斜着眼睛打量着身侧的太医。 被情爱冲昏了头的男人当真可怕,这太医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老九还特意让他过来。 沈睿朝着那太医抱抱拳,客气道:“有劳太医白跑一趟,沈妹身子无恙。” “这……” 那太医还想说什么,沈睿已朝着一旁的侍卫道:“送太医出去。” 那太医也是十分骄傲的人,见状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冉子骥今日看诊倒是有模有样,然不见了昨日夜里的怪异。 巧颜盯着他,目光警惕。 “冉太医,舍妹如何了。”沈睿见他诊完脉,连忙开口道。 沈煜宁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冉子骥微微一笑,朝着沈睿道:“郡主身体并未大碍,如今也退了热,仔细养上几日便好。” 沈睿闻言也放下心来,朝着他行一礼,连声道谢。 冉子骥连忙避开些,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外头,起身告辞。 “妹妹似乎对宁燕有些敌意?”沈睿眼底有些疑惑。 “大哥何出此言。” “那太医……” “大哥。”沈煜宁开口打断道:“我昨夜才病,连大哥都不知晓,那太医是如何得知?” 沈睿眸光一沉,厉声道:“宁燕的皇帝,他想干什么?” 沈煜宁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清楚,不管如何,防着些总是好的。” “对。”沈睿连忙开口道:“妹妹离那人远些。” 那个人他也讨厌的紧,每每看到自家妹妹总是露出些令人恶心的神情。 沈煜宁见他不再追问,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同行 () 冉子骥从沈煜宁的院子离开,转身朝着长孙景淮的书房走去。 廖阳动作很快,不过一夜的时间,基本有的消息都打探过来了。 驿站都是用来接待他国使臣的,北靖众人住的驿站本就是其中最好的。 这书房自然也是修整得十分华贵。 入眼见,是一排排木制的书架,上面乃是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 中央摆着一张梨花木做成了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依次排开。 不论是纸张还是砚台,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料子。 长孙景淮端坐在书桌前,仔细看着手中的信件。 见着他进来,只抬头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冉子骥撩起衣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随手给自己倒了盏茶水,轻抿一口。 鄙夷道:“老九,你也太小气了些,那太医都可以当沈煜宁的祖父了。” 为了个这般年纪的大夫,至于大费周章的让廖阳,将他从乐坊抓回来么。 长孙景淮凉凉扫他一眼,沉着脸不说话。 冉子骥,将手中的茶水一放,看了眼书桌前周身低气压的人,连忙开口道:“烧已经退了,并无大碍。” 长孙景淮这才点点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他离去时,沈煜宁便不发热了,之所以让冉子骥过去。 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再与那人再有丝毫牵扯罢了。 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阳光透过外头斑驳的树叶洒进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渡上一层金光。 冉子骥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周身气势,莫名有些渗人。 他干咳几声,将原本调侃的话吞了回去,转而道:“北靖那边可来消息了?” “来了,如今老五正在朝中大出风头呢。”长孙景淮轻笑一声,语气讥讽。 “你打算怎么办?” 冉子骥面色正经了些:“马上就要回朝了,若是再找不到人……” 他话头一顿,看了看书桌前的男人,继续道:“用沈家那丫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能行吗?此事太过危险,若是暴露了……” “华云白就在宁燕。”长孙景淮手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冉子骥瞬间瞪大了眼,语气略显激动:“真的?当真是华云白,你见到了?” “嗯。”书桌前的人低声应了声,便不再多言。 能找到华云白,实属算运气好。 思绪飘回到沈煜宁和华云白在郊外的别院碰面那天。 长孙景淮面色更冷了几分,将桌上的信件收好,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老九……”冉子骥看着他要出门,连忙开口将他叫住。 开口道:“华云白现在在何处,我这就去寻……” “不知道。”他脚下不停,大步离去。 “什么叫不知道,不是见到了么?怎的没将人带回来?老九你……”他起身朝着外头追去。 廖阳一把将人拦下。 冉子骥看他一眼,蹙眉道:“你家主子怎么回事?不是说见到华云白了,怎的没将人带回来?跟丢了?” 廖阳摇了摇头,开口道:“如今主子真没有华云白的消息。” “怎么会……”冉子骥满脸不解,好不容易有了些相关的消息,老九怎么可能放过。 “发现华云白时,他跟安宁郡主在一起。”廖阳看他一眼。 继续道:“那时并不知晓那人是华云白,待人离去了,仔细查探下才知道。” “沈煜宁……”冉子骥一愣,不可置信道:“沈煜宁认识华云白?” 冉子骥闻言,渐渐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运转。 半响,他眼眸一亮,一掌拍在廖阳身上道:“我原先还奇怪,沈煜宁一个后宅女子,是从哪里学的那一手医毒之术,竟是认识华云白。”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咂咂嘴道:“华云白竟是去过北靖,真是可惜了,当时竟是没发现。” 他说着就要往外跑,廖阳一把将他拉住,开口道:“你去哪?” “去找沈煜宁啊,问一问华云白的消息。”冉子骥不假思索道。 “你疯了,要问安宁郡主,主子早问了,还能等你?” 廖阳说着,便将他往他自己的院中拖去。 “主子说,此事不必追查,华云白定会再出现的。” 他话落,一把将人推入屋内:“此事,主子已下了令,你莫要轻举妄动。” “你干嘛?”冉子骥看着正在关门的廖阳开口道。 “我怕你头脑发热,闯出祸,惹得主子不高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门从外头锁上开口道:“你就安心在屋里呆着吧。”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跟程夫人约好去上香的日子。 自那日后,宫里又派了太医前来看望了两次。 每次都一样,还未见着沈煜宁的面,便先被沈睿挡了回去。 这两日沈睿可谓是天天往她院中跑,每天盯着她喝药,生怕她像小时候一般,偷偷将药到掉。 两日下来,沈煜宁身子已经大好,肩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养的唇红齿白的,完看不出受了伤的模样。 一大早,沈煜宁才收拾好,刚出门,沈睿便过来了。 “那玉宝寺,离的甚远,我同妹妹一起去。”沈睿不由分说。 沈煜宁看他一眼,无奈点头应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还未到驿站大门,便被冉子骥给拦了下来。 “小将军,安宁郡主。”他朝着两人行一礼,道:“这是要去哪?” 沈睿对冉子骥倒是十分客气的,闻言也不多做隐瞒。 开口道:“今日十五,我们想去玉宝寺上香。” “正巧,在下近日也想去上香,相逢不如偶遇,可否与两位同行。”冉子骥笑容满面道。 巧颜闻言目光犀利了几分。 这个冉太医,果真她家小姐有非分之想。 不等几人开口,冉子骥接着道:“安宁郡主病才刚好,有在下一路同行,也能照看几分。” 沈睿点点头,朝着他抱抱拳,客气道:“如此便多谢冉太医了。” 冉子骥连忙避开些,笑嘻嘻道:“小将军客气了,叫我子骥便行。” 沈睿也不是扭捏之人,闻言,爽朗一笑,朝着他抱抱拳,道:“既如此,那有劳子骥了!” “哪里哪里……”冉子骥笑得眼眯成一条线,拍拍他的肩膀道:“阿睿不必多礼。” 沈煜宁见自己大哥已应下,也不再多言。 马车早早便在外头候着,沈煜宁和两个丫鬟上了马车。 沈睿和冉子骥骑马走在前头,一路朝着玉宝寺驶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沈睿的思量 () 宁燕的玉宝寺,坐落在离皇城较远的玉龙山的半山腰上。 “这皇城边上,庙宇众多,阿睿和安宁郡主怎的会想到去那玉宝寺。”冉子骥似十分好奇。 因为玉宝寺离皇城较远,位置又偏僻。 平日里城中的夫人太太,甚少有人前去上香,故此香火算不上旺盛。 沈睿闻言倒是不曾多想,不假思索道:“是程夫人约了舍妹一同上香。 “听煜宁说,这玉宝寺虽位置偏僻,香火算不得旺盛,但甚是灵验。” 他说着朝着冉子骥笑笑,随意道:“我虽不信那些泥菩萨,但是煜宁说的,总是没错的。” 说起沈煜宁,沈睿面上表情也生动了几分,嘴角笑意不停。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冉子骥身后准备充足包袱,挑眉道:“子骥这样子,倒像是经常去上香的香客。” 冉子骥闻言干笑几声,解释道:“我母亲是十分虔诚的信徒,以前我陪着她经常去上香,寺里的斋饭不错。” 他一边说着,心底一边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还好他聪明,才听闻沈煜宁要去上香便早早准备好东西。 不然如今,还真不知道怎么接沈睿这话,突然要跟着别人去上香确实有些怪异。 只是,为什么是与程夫人相约?那程夫人是谁? 去那么偏僻的寺庙上香,不应该是约了华云白么? 莫非是他想错了,他皱皱眉,朝着后头的马车看去。 沈睿不着痕迹扫他一眼,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他是,目光里不自觉便带了几分打量,略显挑剔的看他一眼。 在之后的对话里,冉子骥几次将话题聊到沈煜宁身上,沈睿便不着痕迹的扯开些。 两人一路话着家常,谈天说地。 沈睿本就对他心怀感激,如今聊的多了竟是聊出几分真情来。 但冉子骥一旦说起话来,便滔滔不绝,时间一长,沈睿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回答渐渐变得敷衍,冉子骥似感觉不到他的敷衍,依旧不停的同他说着话。 最后,沈睿实在受不住,连忙找了个借口,躲进了沈煜宁的马车里。 两人在外头声音颇大,马车内的沈煜宁,自然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见着沈睿躲进来,觉得有些好笑,狭促的看他一眼。 沈睿略显尴尬的挠挠头,小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因为外头日头太大,晒的我有些头晕。” 沈煜宁也不拆穿他,朝着他笑笑。 低声道:“这马车甚是宽敞,大哥便安心呆着吧。” 沈睿闻言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是听了外头马蹄声渐渐逼近:“阿睿。” 冉子骥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身子如何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沈睿面色一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沈煜宁抿唇一笑,不着痕迹的朝着巧颜使了个眼色。 巧颜一把掀开帘子,瞪了外头骑着马的人一眼。 不悦道:“冉太医,你小声些,我家姑娘近日病着,总是睡不好,这才刚刚睡着。” 沈睿也连忙伸出头,朝他道:“我无事,许是方才太晒了有些头晕,煜宁刚刚睡着,我在车内照看她。” 冉子骥闻言连忙收了口,朝着两人抱歉的笑笑。 没办法,沈家这丫头,如今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虽然,他也很想坐马车,但只要一想到长孙景淮那小气吧啦的性子。 连七老八十的太医都不让靠近沈煜宁,他还是不要作死了。 “那阿睿等安宁郡主醒了,再出来与我同行吧。” 没人陪他说话,他语气颇为可惜,面上楚楚可怜。 沈睿只觉得心底有些内疚,连忙朝着他点点头,迅速将帘子放下。 看不见他那楚楚可怜的脸,耳边也清净了,沈睿只觉得脑子也清楚了些。 没想到,这冉子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是个话痨。 想着这一路上他几次三番,眼神诡异的朝着自家妹妹的马车看来,顿时心下一紧。 看一眼马车内的人,试探道:“妹妹觉得子骥为人如何?” 沈煜宁一愣,想了想,随口道:“有些不着调。” 沈睿仔细观察着她,见她神色平静,面上并未什么娇羞之色,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 自家妹妹如今已经及笄了,这马上回了北靖便是面临着终身大事。 沈家不同于寻常人家,若是可能,他希望自家妹妹能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琴瑟和鸣的共度一生。 这般想着,脑中蓦的又浮现出长孙景淮那张俊逸的脸。 他连忙甩甩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开些。 心底有些纠结,冉子骥虽长得不如长孙景淮俊美,身高,气势,家世样样不如,甚至还有些话痨。 但胜在他家里关系简单,冉家世代医者,家风十分纯正。 不似那些高门大院,妻妾成群,况且,冉子骥的母亲早早便离世了。 家里的姐姐也已经出嫁,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独子。 没有那般复杂的关系需要处理,也不用担心被自家妹妹受婆婆的气,怎么想都是不错的。 更何况,从刚刚谈话来看,冉子骥日后定然也是个能疼妻子的好丈夫。 这样一想,沈睿便有些纠结了。 虽然心底觉得冉子骥有些话痨,但是怎么着也算勉强能与自家妹妹相配吧。 他看了眼马车的内小姑娘,再次试探道:“为兄倒是觉得子骥为人单纯,难得的真性情。” 沈煜宁自是不知,在刚刚这片刻的时间,沈睿脑中上演了多大一出戏,却对他此时的想法也能猜测几分。 她看了沈睿一眼,微微点头,认真道:“却是真性情,倒是难得的孩子气,这般性子着实不适合入朝为官。” 沈睿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巧颜连忙开口打断道:“我倒觉得冉太医不是个正经人。” 不仅不正经,在巧颜看来,冉子骥实在心思深沉。 看看,这才多大会功夫,就把自家大少爷收买了。 这等手段,怎么能算是真性情,心思单纯呢。 “如何不正经?”巧颜面上愤愤不平,沈睿看她一眼,疑惑道。 巧颜见他开口询问,连忙打起精神,绘声绘色,又将那日清晨遇上的事,讲了一遍。 她可得好好让自家大少爷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才行。 她讲的十分生动,沈睿神色一凛,面色正了正。 心中原本偏向冉子骥的秤杆,立马摆正。 若真如巧颜说的那般,那冉子骥当自己的妹夫便是万万不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玉宝寺 () 沈睿悠悠叹口气,只觉得刚刚才不疼了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疼。 放眼整个北靖,莫不是当真找不出一个能配得上自家妹妹的。 他目光有些忧愁,沈煜宁看他一眼。 只觉得他这幅模样有些好笑,不由得轻笑出声。 沈睿见她还笑得出来,不由得瞪她一眼。 “妹妹可有心仪的人?”他盯着沈煜宁,不愿错过她面上的丝毫情绪。 沈煜宁一愣,脑中蓦的闪过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她神色平静,朝着沈睿笑笑,轻声道:“无。” 沈睿闻言更是发愁,眉头紧皱。 沈煜宁看他一眼,无奈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哥莫要多想。” 她语气随意,然没有闺阁女子谈及自己婚姻大事的娇羞,亦是没有对未来丈夫的丝毫憧憬。 沈睿不自觉的皱皱眉,只觉得她这个态度不对,似乎嫁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件十分不起眼的事。 他想说点什么,到看着她那双沉甸甸的眸子,一时间却又开不了口。 沈煜宁言落,也不再看他,靠在软垫上,闭上眸子假寐。 黄土浦城的山路沿着整座山脉,蜿蜒而上。 马车摇摇晃晃,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达到玉宝寺。 宁燕四季常青,这山林中,也是四季常青,苍天古木甚多。 入眼间,枝叶繁茂,景色怡人。 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扑泻而下,映着古木的虬枝和苍老的树皮。 马车停靠在寺庙门前的草地上,沈煜宁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枯黄的树叶与枝头上的翠绿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人朝着前头有几步,入眼间,是一一道道青石板铺成的台阶。 一眼望去,只觉得这一道道阶梯,又高又陡。 台阶尽头,隐约可见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一览无余,隐约有钟声响起。 “怎的不见抬轿的人。”巧颜四下看了看,皱着眉低声道。 寻常的寺庙门口,若是台阶像这般高又长,通常都是有人专门候着。 抬轿送那些个前来上香的夫人小姐上去的,这里却是没见着。 沈煜宁看了看眼前长长的台阶,笑道:“玉宝寺离皇城较远,前来上香的哪个不是极为虔诚之辈,不说三拜九叩,但也绝不会让旁人给抬上去。” 沈睿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开口道:“这台阶又陡又长,妹妹大病初愈,不若我背着你上去。” “大哥,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沈煜宁开口拒绝道。 两人说话间,冉子骥也拴好马匹,朝着他们走来。 人既已到齐,众人也不再耽搁,朝着台阶尽头的庙宇走去。 沈煜宁带着丫鬟走在前头,冉子骥和沈睿便跟在后头。 “阿睿身子可好些了?”冉子骥看他一眼,开口道。 沈睿朝着他扯出些笑意道:“并无大碍,方才不过有些头晕罢了。” “那就好。”冉子骥笑容真诚。 沈睿蓦的觉得自己这般骗他,实在有些过分了。 他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着巧颜说的事,又打量了身侧的人一眼。 低声道:“听闻画舫来了个姑娘,琴艺出众,子骥同我一起去听曲?” 他提起听曲,冉子骥身子一抖,连忙摆摆手。 义正言辞,拒绝道:“看来阿睿只能约旁人同行了,这曲子我听不了。” 他话落,似乎生怕沈睿硬要拉着他去听曲,脚下快了几分,连忙朝着前头走去。 一行人踩着脚下的青石板,一步步朝着上头走去。 两个丫鬟怕沈煜宁病才刚好,身子吃不消,一路上想着法子想搀扶她。 皆是被她拒绝了,她从前不信神佛,但重生在他人身上,这等离奇的事竟然在她身上发生,又让她不得不信。 这段时间以来,她潜意识里,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些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每次到这些地方,心底都隐隐有些不安。 她大仇未报,生怕老天好不容易给的机会,又突然将这机会收回。 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进寺庙。不管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心底却是十分虔诚的。 若不是怕引得沈睿几人的怀疑,她甚至想三拜九叩上去。 片刻后,众人终于走完了那长长的青石板,站在玉宝寺的寺门口。 入眼间,是一道古朴的寺门。门口种了几颗菩提树。 许是因为这庙宇大门太小的缘故,越发显得门口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挺拔苍翠。 寺庙一旁的山坳见,一股山泉从上而下,缓缓流淌,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本是风景秀美之地,空气甚好,沈煜宁站在寺庙门口,心底的不安却是渐渐扩大。 她甚至有种转身想要往回走的冲动。 “妹妹怎么了?”沈睿见她面色难看,连忙开口道:“可是身子不适?” 冉子骥闻言也朝她看来:“是否需要替郡主诊个脉?” “无事,许是方才走的有些累了吧,”沈煜宁勉强朝着几人笑笑。 沈睿还想说什么,寺门却在此时缓缓被推开。 一位小沙弥朝着门口几人缓缓而来:“阿弥陀佛,诸位香客里面请。” 他说着双手合十,朝着几人行了个僧人礼。 几人连忙朝着他回了礼,沈煜宁深吸口气,提着裙角,跟在他身后朝着院中走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况且,若是可能,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何成了沈煜宁,占了别人的身子,总归是要给个交代的。 寺庙里特有的香火气萦绕在鼻尖,耳边响起阵阵钟声,沈煜宁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寺庙内香烟缭绕,气氛庄重,便是沈睿这等不信神佛的人,心底也不自觉生出几分敬畏。 几人跟在小沙弥叩拜了佛祖,捐了些香油钱,小沙弥便带着几人朝香客闲脚的后院走去。 沈煜宁看一眼前头走着的小沙弥,恭敬道:“小师傅,今日可有旁人前来上香。” 小沙弥闻言转头看她一眼,双手合十道:“有的,都督府上的程施主早早便前来上香了,如今在后院休息。” “我与程夫人相约而来,有劳小师傅带路。”沈煜宁朝着他福了福身。 “阿弥陀佛,施主跟我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厢房 () 玉宝寺位置偏远,离皇城距离甚远,从城里前来上香的人,自然不可能当天往返。 况且,即便离的不算太远,一般前来上香的香客,也会在寺上小住几日。 玉宝寺的后院,便是提供给各位香客住宿的厢房所在地。 前来玉宝寺上香的,自然不止有女香客,还有同行的男香客。 在厢房的安排上,男女自然也是要分开的,男香客住的是南苑,女香客则住的北苑。 一行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缓缓朝着后院走去。 刚进入后院不久,前头带的小沙弥遍停住脚步。 转身朝着身后的沈睿喝冉子骥道:“施主,南苑从此门出去,直走便能看到。” 沈睿看了沈煜宁一眼,有些担忧道:“小师傅,舍妹身子不适,可否让我同她一起住北苑。” “这……主持有规定……” 小沙弥似乎甚少同生人讲话,听到沈睿的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沈睿自幼便跟着沈承远在边塞长大,上过战场,也杀过人。 身上不由的便带了些凶煞之气,此时即便沈睿放柔了声音,那小沙弥也有些怯怯。 一时踌躇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沈煜宁见状连忙开口道:“大哥,此乃佛门重地,你就别为难这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连忙朝着沈煜宁弯弯腰,以示感谢。 “可是……” “方才不过是因着,一口气上了那么长的台阶,一时间有些累罢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 沈睿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沈煜宁率先打断。 他皱皱眉,仔细看她一眼,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难看,心底却是不敢大意。 朝着站在一侧的冉子骥抱抱拳,开口道:“劳烦子骥替舍妹诊下脉。” “大哥,我没有那般娇弱,我身子好着呢。”沈煜宁有些无奈。 “你忘了在我和父亲为何回的京城的?”沈睿冷着脸开口道。 沈煜宁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朝着一旁憋笑的冉子骥伸出手。 无奈开口道:“有劳冉太医了。” “安宁郡主客气了。”冉子骥轻咳一声,将手搭在她手腕上。 确定了沈煜宁身子无碍,沈睿这才同冉子骥一起,朝着南苑走去。 见着两人走了,小沙弥微微才松了口气,朝着沈煜宁感激的笑笑。 “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 “有劳小师傅了。”沈煜宁回一礼,抬脚跟上。 玉宝寺院虽规模算不得大,甚至整个寺院看起来略显冷清。 可这后院的景色却是十分秀丽,一路走来花卉植物甚是丰富。 给这单调的寺院平添了几分生气和颜色。 南苑离北苑并不算太远,不过片刻,几人便站在了北苑门口。 踏过拱形的门洞,入眼间是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 道路两侧,的一间间房舍便是提供给香客居住的厢房。 厢房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可通往房内。 透过几间开着的屋门看去,可以看到里面的床几椅案。 每间厢房门口皆是种了些许花卉植物,有梨花,有芭蕉。 小沙弥带着沈煜宁主仆三人,喜剧朝着最里边一间厢房走去。 站定在门口,朝着沈煜宁开口道:“这是施主的厢房。”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另外两间小舍。 朝着清秋和巧颜道:“旁边的两间,是两位施主的。” “有劳小师傅了。”沈煜宁朝着他行了个佛门弟子的礼:“不知程夫人入住的哪一间?” 小沙弥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间小舍道:“那便是程施主的厢房。” “多谢。”沈煜宁朝他笑笑,她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 小沙弥面上一红,有些腼腆的垂下脑袋,他挠挠光秃秃的脑袋。 朝着沈煜宁递出一个木牌子,低声道:“明日师叔远游归来,会在主殿传授佛法。 “施主若是有想求的事,或有所疑惑,可前往主殿。” 他越说声音越小,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这小和尚倒是有趣,我家姑娘……” 巧颜见着他那腼腆的样子,开口便想打趣,却是被沈煜宁的目光制止。 “多谢小师傅告知。”沈煜宁低声道谢。 “师叔很厉害的,佛法很是精湛……”他似想到什么,话头一顿。 面上更红了几分,朝着几人弯弯身,低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巧颜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笑道:“这小和尚莫不是念经念傻了。” “巧颜。”沈煜宁看她一眼,严肃道:“佛门重地,不可无理。” 巧颜面上嬉笑之意敛去,低声道:“是,姑娘。” 三人进了屋子,玉宝寺香火算不得旺盛,一路走来都略显冷清简朴,但整个庙宇打扫的却是十分干净。 这厢房同样收拾的极为干净,虽陈设极为简单,却不显得单调。 “姑娘,这窗外的景色真好。”清秋站在推开的窗户边惊喜道。 沈煜宁闻言,朝着窗户看去,窗外是一小小的池塘,池水清可见底。 岸边开满了素白色的野火,池内不知名的水生植物,也在水中摇摇落落。 不远处的一株梅树笔直地挺立在草丛边上,粗壮的树枝斜着向上伸展着。 那树似乎已苍老至极,整株树上,树枝上基本看不到叶子,却是在枝头盛开着一朵朵红梅。 那花朵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琥铂或碧玉雕成,有点冰清玉洁的雅致。 配着身后的白墙,白的墙,红的花,黑的枝干,形成鲜明的对比,颇有意境。 沈煜宁缓缓收回目光,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两个丫鬟道:“你们收拾屋子,我去拜会程夫人。” “姑娘,我同你一道去吧。”清秋连忙道。 沈煜宁朝着外头看了看。皱眉道:“时辰不早了,你留下同巧颜一起收拾吧,程夫人的厢房就在对面,不会有事的。” 清秋看着渐渐坠下的太阳,只得朝她点点头,叮嘱道:“姑娘有事便唤我。” 沈煜宁点点头,转身,朝着对面的小舍走去。 扣门声响起,屋门被缓缓打开。 沈煜宁站在门口,看向屋内正跪在蒲团上转动这佛珠的人轻声道:“程夫人。” 转动佛珠的声音一停,跪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眼,转头朝她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程将才 () 沈煜宁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屋,坐在案几一侧的蒲团上。 程夫人在她对面坐下,笑容温和,道:“当日多谢郡主。” “我并未做什么,夫人言重了。”沈煜宁轻声道。 程夫人并未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执起手边的茶壶,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添了一盏新茶。 “郡主,请。”她双手奉上。 一侧的丫鬟见状略微有些惊讶的看了神色淡然的两人一眼。 “多谢夫人。”沈煜宁低声道谢,双手接过。 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仔细品着,程夫人看着她。 小姑娘面容稚嫩,可周身的气势倒像是曾经的故人。 “好茶。”沈煜宁率先开口。 她说着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寺院里的厢房布置都大同小异。 布置的颇为典雅,整个房间也收拾的十分干净。 一眼看去,室内的状况,一览无余。 有风吹来,窗边纱幔飞扬,沈煜宁转过头,朝着窗外看去,是片小竹林。 程夫人看着那半开着的窗户皱皱眉,丫鬟见状,连忙上前将窗户掩上。 “郡主喜欢便好。”程夫人面带笑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水。 朝着丫鬟道:“去寺院的厨房打些热水来。” 丫鬟应声而退,屋门被缓缓掩上。 屋内两人静坐无语,倒象真的只是来应邀喝茶的一般。 “不知郡主当日留下东西,是何意?”半响,程夫人率先开口道。 她说着,似乎有些紧张,袖中双手紧紧攥起,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人。 沈煜宁轻抿一口茶水,缓缓道:“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郡主说得是什么话……”程夫人有些面上镇定,似乎很是不解。 沈煜宁朝着她笑笑,却是转头朝着窗外看去,眸光浅浅。 轻声道:“大人不也想知道那玉佩的主人,如今是何状况吗?” 她话音一落,屋内气氛陡然变的凝固。 四周寂静无声,程夫人瞳孔微缩,镇定道:“郡主有话……” “阿秀。”轻掩着的窗户被人从外头推来,那人轻声开口,将程夫人未说完的话打断。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翻身跳进屋内。 走到程夫人身侧的蒲团上坐下,这才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眸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笑道:“像,真是像。” 他打量着沈煜宁的时候,沈煜宁也打量着他。 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很是魁梧,即便此时只着一件寻常的布衣。 那周身的气势却是十分凶悍。配着他那一脸的络腮胡,甚是吓人。 整个如今宁燕的统领程将才。 他不说话,便瞪大着眼,眸中神色莫名,带着丝丝锐利,死死盯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眼睛又大又双,似铜铃一般,寻常人被他瞪上一眼,都会觉得心底恐惧,别提被他这般盯着了。 而被他盯着的沈煜宁似乎然不受他的影响,镇定自如的开口唤道:“小女见过程大人。” 她说着朝着眼前的人笑笑,笑容明媚,直达眼底。 程将才夫妻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几分怪异之色。 半响,程将才率先开口,道:“不知安宁郡主特意引我前来,所谓何事?” 沈煜宁轻笑一声,并未回答,而是柔声道:“那大人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自然是为了郡主方才所提及的人。”程将才,开门见山道。 “老爷……”程夫人闻言一惊,扯扯他的衣袖。 程将才朝着她安抚的笑笑,开口道:“无事。” “大人便这般自信,这不是你宁燕皇帝联合本郡主设下的陷阱?”沈煜宁似乎十分好奇。 她朝着两人眨眨眼,继续道:“听闻本郡主这张脸,像极了离国故去的明和公主。 “若是宁燕的皇帝利用这点,让本郡主当他的鱼饵……” 沈煜宁话头一顿,抬眸看向他,她眼眸黝黑又静谧,眼底隐隐有些戏谑。 程夫人心底越发的跳快了几分,若当真是那样,那程府便是万劫不复。 那她的丈夫,她的家人,程家这段时间所遭受的一切,便当真成了个笑话。 “郡主是吗?”程将才倒是十分自信,不慌不忙反问道。 沈煜宁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并不开口。 屋内气氛越发凝固,程夫人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程将才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沈煜宁面前。 开口道:“我相信十皇子,自然也相信十皇子信任的人。” 正是那日在贾府,沈煜宁借着给程夫人捡帕子时,偷偷塞在她手上的。 这玉佩确实是小十的,是小十在亭中亲手交给她的,没想到当真有用。 而是沈煜宁之所以会将这玉佩送入程夫人手中,则是因为她在寻岚殿内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册名单,和父皇留下的书信。皆是父皇提前安排好的退路,后手。 名单上的人,都是父皇极为信任的人,这玉佩也只有父皇和那名单上的人知晓。 不用多说,程将才,自然也是那名单之上的人。 也是见了父皇留下的书信,她也才知晓,程将才顶着骂名,伺候新主,究竟为何。 那份名单上,自然不会只有程将才一人,但沈煜宁第一个选择的便是他。 原因无他,小十偏爱习武,身子刚刚养好,便擅自出宫去了军营。 他那一身的武艺,皆是程将才所授,两人也算感情深厚。 程将才是小十和父皇都信任的人,她自然也是相信的。 况且,这段时间她也将这皇城里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番。 确认了程将才如今的处境,为人,这才冒着风险引人前来。 她思绪渐渐飘远,屋内一时无人开口。 半张,程将才再次,沉声道:“还望郡主告知,十皇子如今在何处?” “他在北靖。”沈煜宁收敛思绪,低声道。 程将才闻言并无什么震惊之色,想来也猜到了几分。 如今听到确切的消息,程将才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只知晓十皇子逃了出去,但具体在哪,是否还活着却是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他也不停的派人寻找,打探,皆是一无所获。 “十皇子还好么?”他小心翼翼道:“可是受了……” “他很好,并未受伤,只是如今还不宜回来。”沈煜宁开口将他话音打断。 继续道:“大人可知,阿忧是我北靖沈家的外孙?”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情骂俏 () 君离忧是沈的外孙,程将才自然是不知道的。 北靖君主虽没有特意遮掩此事,但沈家却是有意的抹了些许痕迹。 除了当日在九冬宴上的众人,便是北靖的其他人也只知晓沈家认回了个孙子。 对这个孙子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程家夫妇两人自然十分惊讶,纷纷瞪大了眼看着她。 “阿忧的母亲,是我北靖沈家之女,幼时因为战乱走丢……” 她缓缓开口,朝着两人轻声解释。 两人闻言,面上皆是露出些恍然之色。 夏岚是夏家的养女她们自然知晓,只是没想到这身份如此惊人。 “原来如此。”程夫人面上笑意更轻柔了几分,开口道:“我还奇怪,这世间怎的会有这般相似之人,原是血亲……” 她说着仔细端详了眼沈煜宁略显稚嫩的脸。 感叹道:“若非年龄不对,当日在贾府,险些将郡主认错了。” 沈煜宁朝她笑笑,轻抿一口茶水,不再开口。 外头隐约传来脚步声,想来是打热水的丫鬟回来。 程夫人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不过片刻,便打发了丫鬟折回屋内。 此时,程将才也从沈煜宁那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听闻君离忧身后有沈家,他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有北靖沈家作为后盾,即便如今让宁燕这些人找到他的下落,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确定了沈煜宁和君离忧的关系后,程将才也不似方才那般对她心怀戒备。 “郡主此番前来北靖,可是十皇子有什么计划?”他语气恭敬。 在他看来,沈煜宁既然能拿着君离忧的玉佩,前来宁燕。 那就是代表了目前还不能出面的十皇子,她的意思,那就是十皇子的意思。 如此一来,沈家的态度似乎也十分的明确。 这般想着,程将才只觉得眼前渐渐明朗起来。 他背负着骂名,从离国万民敬仰的大将军成了如今宁燕人人嗤笑的程统领。 便是为了遵守启元帝之前的吩咐,他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的路。 即便这条路让自己的家人承受了很多,让他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他也不曾后悔。 且不说君臣之义,和启元帝对他的知遇之恩,再造之恩。 便仅仅是十皇子,那也是他一收教出来的徒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离国已经没了,便是不能复国,他也想替启元帝护着君离忧。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边应付这宁燕朝臣,一边暗中寻找着君离忧的下落。 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让他很是苦恼,随着宁燕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心底的迫切感越发强烈起来,若是再寻不到消息,等宁燕局势一定,只怕越发不好找。 也正是因为这样急切,在看到沈煜宁给的玉佩时,他才冒险前来。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线索,他绝不能错过,也幸好他来了。 他来了,才能得知,这等重要的消息。 北靖沈家,那可是战功赫赫的北靖沈家。 若是有了沈家的介入,有了北靖的帮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能准确的得知君离忧平安无事的消息。 不仅平安无事,还有了靠山。这让他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沈煜宁自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是没有出言更正。 她自然不会将沈家扯入其中,也不想让小十过多介入。 在来宁燕之前,她并不知晓这名册,也不知道父皇还安排了后手。 自然也没有料想到,如今宁燕竟然还有这么多有用之人。 她当时的想法很是简单,来了宁燕便找机会留下,再徐徐图之。 如今有了这些人,倒是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只是她现在身份尴尬,单凭她一个北靖沈家的嫡女的身份,如何能让这些人信服她。 而她又站在什么立场上,来同这些人合谋。所以该借的势,是一定要借的。 “大人可曾听过药香阁?”沈煜宁收敛思绪,轻声开口。 “药香阁?自是知晓的,因着我夫人甚是喜欢那里的香料,甚至还前往过几次……” 程将才憨笑着挠挠头,有些不解的看向她,这个时候为何突然提起药香阁。 沈煜宁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药香阁是小十安排在宁燕的背后势力。” “什么?”程将才瞪大了眼,愣了半响,兴奋道:“药香阁是十皇子安排的?” “是。”沈煜宁神色平静。 看向一侧同样满脸震惊的程夫人道:“有些事情还请夫人相助。” “郡主但说无妨。”程夫人闻言,面上惊色敛去,连忙道。 “药香阁在宁燕这段时间,打听到不少大臣后院之中的私密之事……” 沈煜宁声音越来越小,观察着她的表情渐渐敛去。 程夫人眸子一亮,看向她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些莫名的光彩。 程将才不如他夫人那般聪慧,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人。 怎的说话说一半便停住?面上还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闷闷道:“这是什么意思?这跟后宅有何关系?” “夫君可别小看了这后宅之事。”程夫人朝着他温和的笑笑。 声音轻柔,解释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倘若为官者,后宅不宁,连小家都整顿不好,谈何建功立业。” 程将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认同道:“夫人说的是,自古以来,娶妻当娶贤。 “像我娶了夫人这样贤惠的妻子照看后宅,便能安心在朝堂之上施展手脚。” 他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含情脉脉,配着他那张略显凶悍的脸,实在有些违和。 程夫人面上一红,含笑瞪他一眼,低下头去,在他腰间轻拧一把。 两人猝不及防就开始打情骂俏,沈煜宁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移开眸光,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 “让郡主笑话了。” 程夫人努力维持这面上的表情,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扬,带着少女般的娇羞。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夫人和大人感情这般好,实在羡煞旁人。”沈煜宁朝着她笑笑,开口道。 程夫人闻言也再多说什么,只转头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程将才有些懵,自己不过实话实说,到底犯了什么错。 第一百六十章 徐徐图之 () 只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古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转而,开口道:“这药香阁不是前些日子关门了么,可是被人察觉了什么?” 提起药香阁,程将才面上依旧满掩惊讶。 谁能想到在宁燕大名鼎鼎的药香阁,竟然是十皇子背后的势力, 这让他震惊的同时,也越发的激动。 这说明,沈家定是不遗余力的支持了十皇子,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 “无事。”沈煜宁朝她笑笑。 低声道:“如今,丞相贾怀生,正在搜寻这药香阁的痕迹,大人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贾怀生?”程将才面上有些不解。 这贾怀生可是凤卿岩的人,这药香阁与十皇子有关系。若是被贾怀生找到可不是件好事。 不阻止他,反而要助他一臂之力,这般做法着实有些矛盾。 “药香阁背后的势力迟早要被人发现,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发制人。” 沈煜宁饮一口茶水轻声道:“不能让人轻易发现,在在适当的时机被发现才不会引起怀疑。” 她看一眼程将才,目光静谧又幽深:“大人便给贾怀生创造这个机会吧。” 贾怀生还有些懵,不知道沈煜宁这是什么意思。 创造机会他倒是听懂了,可这为何要创造机会。 如今药香阁已经彻底从宁燕消失,借此机会,将痕迹彻底抹去,才是上上之策。 “郡主的意思是要让药香阁重新出现?”程夫人目光闪了闪,开口道。 “没错。”沈煜宁微微颔首:“借着凤卿岩最信任的臣子的手,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才能让人信任。” 程将才与他夫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几分疑惑。 这般大费周章,莫不是这药香阁除了那特殊的香料,和打探后宅之事,还有旁的作用? 便是如程夫人这般聪慧的人,一时间也有些不解。 沈煜宁看两人一眼,就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毒”字。 程将才,两人面面相窥,沈煜宁低声道:“凤卿岩中了毒。” 程将才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他在朝为官,都从未听闻这等说法,这安宁郡主又是从何得知。 “这消息……” “千真万确。”沈煜宁率先打断道:“当初明和刺伤凤卿岩的簪子上萃了毒。” 程将才瞪大了眼,显然是不知晓此事的,他呐呐道:“公主不是病逝的么?” 当日在宫里发生了何事,程将才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止是他,除了当日在场众人,其他人便只知晓,宫里给出的消息。 明和公主病逝在永夜宫内,尸体被人劫走。 凤卿岩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这便是他们知道的部。 可如今看来,明和公主的死定不像宫里说的那般。 “公主究竟是如何过世的,还望郡主告知。”程将才沉声道。 “这重要么?”沈煜宁皱皱眉。 开口道:“你只需要知晓,凤卿岩中毒一事,是千真万确……” “重要!”程将才开口打断道:“那是我朝公主!” “她害了离国……” “郡主慎言!”程将才有些生气:“凤卿岩狼子野心,是我等无能……” “不是病逝。”沈煜宁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开口打断道:“是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他神色怔然:“那公主的尸首莫非是沈家……” “大人。”沈煜宁看他一眼:“明和已死,离国已亡,如今我们只能朝前看。” 程将才闻言一愣,想到明和惨烈的收场方式,眼底有些沉痛。 半响,他略微平息下气息,沉声道:“若是中了毒,那岂不是……” 沈煜宁摇摇头,打断道:“他中的是明和的毒。” 她话语一顿,几乎咬牙切齿道:“凤卿岩出征前,明和曾给过他许多解毒药。 “再加上,如今他身边能人异士不少,那毒虽不曾解,却是不能危及性命。 “更何况,他若无故暴毙,膝下无子,皇室无人可以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宁燕必回打乱。” “届时,内乱一起,外有他国虎视眈眈,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定是争不过的。 “不可用毒,我们只能徐徐图之。” 程将才此时倒是转过弯来,连忙道:“郡主的意思,让我助贾怀生一臂之力,借此机会与贾府搭上线?” 沈煜宁点点头,继续道:“程大人如今虽还留在朝中,却是被边缘化,统领一职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药香阁有凤卿岩需要的解药,这消息会慢慢散布出去,届时朝中知晓凤卿岩中毒的大臣必定都将坐不住。 “借着朝中动乱,我会安排人将凤卿岩中毒的消息也彻底散布出去。” 沈煜宁看他一眼,沉声道:“到时候,这解药便是你的敲门砖。” 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册名单,递给程将才。 低声道:“这些都是父……是阿忧说可以信任的人,大人先试探确认一番,是否有人生了二心。” “我会给大人消息,若是可信之人,便将人带到郊外别院来。具体事宜,还需细细商讨。” 程将才将名册接过,沉声应道:“是。末将知道。” 他自称了末将,这说明这个代替君离忧前来的女子,让他信服。 沈煜宁笑笑并不多言,一侧的程夫人有些惊异的看了沈煜宁一眼。 “时间不早了,末将便先回城安排了。”程将才起身,朝着沈煜宁行了个礼。 沈煜宁点坦坦荡荡的受了他的礼,微微颔首道:“有劳程大人了。” 不知是不是长相的缘故,还是方才提及了明和。 程将才不自觉,便将眼前的人错当成已故的明和公主,闻言微微有些发愣。 程夫人见状,扯扯他的衣角,他这才回过神来。 朝着程夫人柔声道:“我走了,明日我来接你下山。” “带了那么多护卫,哪里需要你来接,正事要紧。” 程夫人笑道:“快些去吧,一会天色该晚了。” 程将才点点头,深深看了端坐在案几前的沈煜宁一眼。 朝着两人点点头,翻身跳出窗外。 他来时本就是无人知晓,此时离去自然不同多做掩饰。 待他身影消失不见,程夫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沈煜宁。 笑道:“这玉宝寺的斋饭甚好,郡主同我一起用晚膳可好?” 沈煜宁浅笑颔首,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想你了 () 南苑。 厢房里,冉子骥看着不请自来的长孙景淮,嘴角微微抽了抽。 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人小姑娘不过来上个香,这都要偷偷摸摸追着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你来就来吧,来了不去找沈煜宁,来他房间作甚。 他不断在心底吐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小心翼翼打量了窗户前的人一眼。 狗腿道:“老九,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一直替你盯着呢嘛。 “沈煜宁是约了程家夫人相见,不是旁的男子。” 长孙景淮扭头看他一眼,目光清幽。 “华云白定然会再出现的,只是迟早的事,你不必着急。”他随口道。 冉子骥被他戳破了心思,干笑几声,垂下头去不再开口。 “主子。”廖阳从外头进来,看了眼屋内的人。 低声道:“宁燕统领,程将才刚刚从他夫人屋内离去,安宁郡主还在屋内。” 长孙景淮站在窗边,将目光落在外头枝繁叶茂的梅树上,并未开口多言。 冉子骥一愣,打量了窗前的人一眼,将廖阳拉到一旁低声道:“程将才是谁?” “宁燕统领啊。”廖阳看他一眼,似乎在控诉他怎么能问出来这般没有水准的问题。 冉子骥一咽,憋着气,瞪他一眼。 低声道:“你是说,沈煜宁特意来着上香,莫不是为了与那程将才见面?” 廖阳点点头,眼底的同情更甚。 沈煜宁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难不成还真是为了上香拜佛来的庙里不成。 冉子骥往日里看着也挺伶俐一人,怎的如今脑子这般不好使。 冉子骥此时却是不管廖阳怎么想的,他皱着眉,疑惑道:“沈煜宁怎么会认识北靖的大臣?还约在寺里私下见面。” 沈睿说是程夫人约了沈煜宁一起前来上香,方才他也听闻沈煜宁朝那小沙弥问了程夫人的消息。 宁燕的夫人约沈煜宁,虽有些牵强,但也可以理解。 但是,并未听闻程将才同行的消息。 本不该出现的人,如今却出现在寺中,与沈煜宁偷偷见了面,又自行离去。 一个宁燕的臣子,一个北靖的郡主,通过自家夫人,偷偷见面,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寻常的事。 “主子,是否要派人跟上……”廖阳收回目光,转而道。 “不必。”廖阳话还未说完,窗前的人便冷声开口:“不必跟着。” 冉子骥眼眸转了转,看向廖阳道:“这程家是否有尚未婚配的公子?” 廖阳神色诡异的看他一眼,并未开口。 “问你话呢。”冉子骥扯着他的衣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此事关系重大……” 廖阳想了想方才打探到的消息,点点头道:“长子如今二十,尚未婚配。” “果然如此。”冉子骥一激动,狠狠朝着廖阳的背上拍了一掌。 转头看向窗前的长孙景淮,开口道:“老九,看来你的头号情敌出现了。” 廖阳被他打得有些懵,正要发火,便听到他毫无逻辑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 冉子骥的脑回路,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窗边的人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冷冷扫他一眼,转头朝着廖阳道:“东西呢?” “带来了。”廖阳低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不过片刻,便又折回屋内,手里拎着两坛酒。 冉子骥看着他手里的酒坛子有些惊讶,他不可置信看了窗边的男人一眼。 惊讶道:“老九,莫非你早就知道沈煜宁看上了这宁燕的……” 长孙景淮微微扫他一眼,冉子骥话头一顿,瞬间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冉子骥看了看廖阳放在桌上的酒,痛心疾首道:“老九,即便这样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喝酒解……” “听闻这里斋饭不错,你不饿么?”廖阳廖阳一把捂住他的嘴。 朝着窗边的人道:“属下去准备晚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冉子骥拖出门去。 …………………… 沈煜宁同程夫人一起用了晚膳,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清秋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朝着巧颜道:“去准备晚膳。” “不必了。”沈煜宁朝着正要出门的巧颜摆摆手:“同夫人一起用过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窥,也不知道那程夫人有什么特别的。 自在贾府起,便觉得自家姑娘待她有些不同寻常。 “寺里的斋饭不错,累了一天了,你们也去吃饭吧。” 她一边说着,抓起几案上的一本经书,仔细翻看着。 “姑娘也累了一天了,早些闲着吧。” 清秋见她开始看书,又盏了一盏灯放在她身前。 “嗯。”沈煜宁轻声道:“我这不需要伺候,用了饭便回去闲着吧。明日早起,去大殿。” “是去拜会那小和尚说的师叔吗?”巧颜有些好奇道。 沈煜宁点点头,并不多言。 她并非为了去见那个所谓佛法精湛的师叔,她也不觉得那个人能给她什么答案。 早起去大殿,只为了礼佛罢了,既是打着上香的名义来的,该做的自然要做到位。 “那姑娘早些休息。”两个丫鬟叮嘱一番,便退出屋去。 沈煜宁随意翻了会经书,只觉得心底说不出的烦闷。 今日见了程将才,结果也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些,这股子烦闷感究竟从何而来。 她合上经书,推开窗户,盈盈月光倾泻而下。 墙角那株梅树上盛开的红梅,在月光下越发红的妖异。 宁燕虽气候温和,但此时到底还是冬季,又是在山上,比不得皇城那般暖和。 沈煜宁不过战了片刻,便冻得手脚有些发麻。 正想掩上窗户,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眼前黑影一闪而过。 连带着屋内的烛火也瞬间熄灭。 黑夜里,沈煜宁借着月色打量着端坐屋内不请自来的人,那股子烦闷感,越发加深了些许。 自贾府之后,这还是她首次见到这人。 虽是没隔着几天,却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说不出的变化。 “太子殿下怎会在此?”她将窗户掩上,并未点燃烛火,摸黑坐在他对面。 “想你了,便来看看。”少年语气随意,似乎说着吃饭了么这般平常的话。 沈煜宁着实没料到他会说这等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 只觉得一颗心不自觉的跳快了几分。 所幸如今屋内漆黑一片,倒是掩去了她微微乏红的面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准你高攀 () 长孙景淮面上倒是十分平静,歪着头看她一眼。 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坛子往桌上一放,道:“喝两杯?” “你是谁?”沈煜宁有些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 尽管长得一模一样,语气一模一样,可自打刚刚开始,她便一直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大一样。 且不说那随口而出的轻薄之话,长孙景淮会半夜来她屋里,只为了约她喝酒? 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莫不是易容术? 她眼神实在诡异,长孙景淮似觉得十分有趣。 也不解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凑近些,轻声道:“你说我是谁。” 熟悉的青竹香传来,沈煜宁稍稍退后几步,冷声道:“殿下想喝酒,还是去南苑寻冉太医的好,深更半夜……” “沈煜宁。”长孙景淮面上戏谑之色收尽,语气十分严肃。 沈煜宁口中话语一顿,愣愣站在原地看向他。 屋内寂静无声,屋外月色如银。 四目相对,长孙景淮率先道:“陪我喝酒。” 沈煜宁微微皱皱眉,猛地伸手朝他脸上捏去。 她用劲十分大,少年那俊俏的面孔顿时扭曲一片。 “你这是在轻薄我?”长孙景淮一把将她手抓住,低声道。 沈煜宁:“…………” 确定了这人没有被掉包,沈煜宁眼底神色越发诡异。 这人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半夜里跑寺庙里找她喝酒? “此乃佛门重地,饮酒还是改日吧。” 虽不知道长孙景淮出于什么目的找她喝酒,但她却是不想同他共饮的。 “你还信佛?”长孙景淮抱着手,随意道:“你不信佛,又何必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 他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剑:“沈煜宁,你在怕什么?” 长孙景淮没有说错,她其实不信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只坚信,那些个欠了她,利用了她的人,她势必要讨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沈煜宁目光陡然变得幽深,袖中指甲深陷进肉里。 自打她成了沈煜宁之后,心底便一直隐隐不安,这股子不安在来到这寺里之后越发被扩大到无处遁行。 占用了别人的身子,她如何能不怕。 如今的她,就像是个小偷,偷偷摸摸享受着沈家对这小姑娘的疼爱。 而这庙宇里,那一声声的钟声和木鱼声里,似乎是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她。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她的大哥,她的父亲,她的祖父,她的丫鬟…… 这些都是偷来的,本不该属于她的。 她怎么能不怕,若这突如其来的恩赐,又突然被无情的收回…… 沈煜宁心神有些不稳,月光下,面色难看的厉害。 长孙景淮眸中锐利稍敛,伸出手朝她身上一点。 随手扯过一侧屏风上挂着的大氅,罩在她身上。 随口道:“佛门重地不能饮酒,那便就换个地方吧。” 他话落,一把揽过小姑娘的腰身,拎起手边的酒坛子,抱着她跳出窗外。 山里,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至,长孙景淮侧目,看了眼怀里的人。 沈煜宁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一言不发。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低声道:“别怕。” 沈煜宁静谧的眸光动了动,看了眼他拎着手中的酒坛子,依旧不接话。 风声呼啸,不过片刻,两人便到了离寺庙不远处的山坡上。 长孙景淮平稳落地,将怀中人松开,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将手中的酒递给她一坛:“这里不是佛门重地了。” 他眸子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 沈煜宁得了自由,转身坐在一侧的石头上,并不理他。 长孙景淮看了石头上气闷的小姑娘一眼。 语气略带不悦道:“跟沈睿喝酒时候,可不见你这般忸怩作态。” 沈煜宁心底烦闷,瞪他一眼,一言不发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 那酒坛子并不算大,她单手托着。 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一言不发,掀开酒塞,直接往嘴里灌。 香醇的酒香充斥在鼻尖,隐约带着丝丝梅花的香甜。 酒香宜人,入口间带着丝丝清甜。 沈煜宁手中一顿,面上一变,猛地朝着眼前的人看去。 这酒,是她亲手所酿,他从何处得来,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凑巧? 这个人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长孙景淮似感觉不到她的略显锐利的目光。 他看一眼天际皎洁的月色,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坛子掀开。 仰头,将手中酒水斜斜倒入口中。 他动作优雅,沈煜宁看着他微微扬起的侧脸,眸中神色莫名。 “你方才轻薄与我,如今又这般深情凝视。”少年语气轻柔,转过头与她对视。 眸中满是笑意,他凑近些,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沈煜宁,你莫不是喜欢我?” “胡说八道!”沈煜宁心底一跳,猛地将他推开些。 “哈哈哈……”少年被推开了也不见恼意,大笑几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眸中风流无限。 沈煜宁皱皱眉,原本要质问的话语便这般被堵在喉间。 长孙景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笑意盈盈道:“本殿下姿容无双,你爱慕本殿也实属常事。” 她倒是没发现,长孙景淮竟是这般不要脸面。 不对她从前也知道这人不要脸面的,只是没想到如此厚颜无耻,跌倒黑白。 “殿下说笑了,殿下姿容无双,小女不敢高攀。”沈煜宁垂着眸子讥讽出声。 “你不必妄自菲薄,本殿,准你高攀。”少年笑意盈盈,似乎颇为认真。 沈煜宁:“……” 这么一打岔,倒是让她原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沈煜宁不想与他纠结这等无聊之事,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的酒坛子,神色莫名。 半响,她深吸一口气,她轻声开口:“哪里来的酒?” “宫里拿的。”少年不甚在意:“入宫找点东西,闻着酒香便顺手拿了两坛。” 宫里偷来的? 沈煜宁实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紧皱着的眉头却是不自觉松了些。 得了这等回答,不自觉便有些高兴。忍着笑意道:“一朝太子,入宫行窃?” “说什么行窃。”长孙景淮面上有些不悦。 沈煜宁点点头,开口道:“嗯,顺势而为,明目张胆不算偷?” 她想了想,试探道:“只拿了两坛?” 长孙景淮撇她一眼,语气恶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煜宁一咽,扭过头去,灌一口酒,不再看他。 一百六十三章 气哭了 () 夜微凉。 天空挂着的圆月,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将这山间的一切都照映得雅致、幽静。 沈煜宁饮酒的动作颇为豪爽。 晶莹的酒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落在身前的衣襟上。 长孙景淮皱皱眉,随即收回目光,不悦道:“你喝慢点。” “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煜宁坐在山坡上的草地上,瞪他一眼,小口抿着手中的酒水。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在她身侧坐下,挑眉道:“这可是我的酒。” 沈煜宁懒得与他争论,时至今日,竟是还能喝到自己酿的酒,让她心底有些感慨。 “把酒当歌。” “殿下这般有兴致,不如殿下唱个曲。”沈煜宁打趣道。 虽是叫着殿下,语气里却是没有多大恭敬之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这个起初被她列为危险人物的人,相处模式发生了些变化。 如今竟是能随口打趣了?她有些自嘲的笑笑,又饮一口酒。 长孙景淮收回目光,目光撇见一侧低矮的树苗,眼神微动,随手摘了两片树叶子。 只见他将两片叶子对齐,双手食指和大拇指各捏住叶子的两头。 缓缓将叶子放到嘴边,然后闭上双眼,清幽的旋律在他嘴边缓缓响起。 沈煜宁喝酒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一侧的少年。 有风吹过,卷起她的发丝,同样卷起身侧少年的发丝。 少年黑发飞扬,沈煜宁只觉面上滑过一阵清凉。 两片树叶在吹气的带动下产生共振,轻微的抖动。 少年唇间溢出的悠扬的旋律。清脆婉转,如黄鹂在林间吟唱。 微风轻拂,旋律动人,心底那股子烦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似乎也被吹散不少。 她放下手中的酒坛子,静静看着身侧的人,心底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沈煜宁看着他,只觉得那曲子如同清凉的泉水,将她整个人洗涤一通。 小姑娘嘴角轻扬,换了个姿势,拖着下巴看向身侧的人。 这人倒是多才多艺,叶子也能当乐器。 旋律优美动听,伴随着这皎洁的月色,满天的繁星。 沈煜宁蓦的觉得自己当真有些醉了。 庞杂的思绪渐渐在停滞,这一瞬间,只觉得心底说不出的安宁。 悠扬的曲声渐渐平息,长孙景淮将唇边的手缓缓放下。 沈煜宁呆愣愣的看着身侧朦胧月色下,少年俊逸的侧脸。 眼底莫宁带着几分迷茫,长孙景淮转过头看向她。 山坡上的两人,四目相对,静坐无言。 半响,沈煜宁率先转过头去,两人各怀心思,一口一口缓缓将坛中酒饮尽。 长孙景淮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子,抿唇轻笑道:“果真是好酒。” 沈煜宁没有说话,只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酒坛子。 她酒量极好,这么一坛子酒下肚,没有丝毫醉意。 “没了?”她轻声开口,有些意犹未尽。 长孙景淮扭头看她一眼,挑唇一笑,开口道:“方才说不饮的可是你。” “喝了我的酒,又听了我的曲子,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少年语气轻佻:“沈煜宁,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小姑娘皱着眉,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今日当真是怪异的很,说不出的幼稚。 曲子吹的这般好听,不就是给人听的么,怎的这般小气。 况且,什么叫喝了他的酒,这酒可是她酿的,她酿的! 这人不过是顺手将它偷出来了而已。 并未理会身侧的人,她仰头看着顶上那满天繁星,不自觉的扬了扬唇角。 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总归她的酒如今不是落在凤卿岩手中,便是见令人开心的事。 长孙景淮转头看了眼一侧草地上仰着头的少女。 嘴角扬了扬,俯身上前,轻声道:“问你话呢?” 他凑的近,微热的气息铺面而来,鼻尖萦绕着那香醇的梅花酿,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沈煜宁朝后挪了挪,少年嘴角的笑意越发恶劣了些,猛地凑上前去。 沈煜宁一惊,身子朝后一到撑着手,半躺在草地上。 长孙景淮撑着手,一张俊脸几乎贴着她的脸。 冰凉的衣襟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沈煜宁只觉得面上烧的厉害。 “喝了我酒,又听了我的曲子,你打算如何还我?” 长孙景淮似看不到她面上的窘迫,一点点逼紧,在她耳边道:“嗯?” 他身材高大,这般姿势虽未触碰到草地上的人,远远看上去到像是将人禁锢在怀中。 黑发倾泻而下,落在草地上女子慌乱间,散开的秀发上。 月色清凉,姿态暧昧,好一副花好月圆的人间美景。 “长孙景淮!”沈煜宁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梗着脖子冷声道:“不想尝试比蚀骨散更难受的毒,就立马让开。” “比蚀骨散更厉害的毒?” 少年似乎十分好奇,他眸光清澈,看向她的眼里,带着点点笑意。 少年眼睛生的极为好看,这般带着笑意便越发显得璀璨夺目,勾人心魄。 沈煜宁有片刻失神,身前的少年轻笑一声,道:“是这个么?” 他话落俯下身去,轻轻在她唇边一啄。 少年身后,如同绸缎一般的天空中。 一抹银色划过天际,悄无声息地向北面坠落下去。 唇角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沈煜宁怒从心中起,猛的将他推开些,愤怒道:“长孙景淮!你不要太过分!” 沈煜宁此时虽生气,但她实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个人轻薄。 她确实愤怒不假,可心底那几分茫然又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是气不过这人,倒不如说她有些气不过自己那莫名其妙跳的飞快的心脏。 她心底复杂,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实在委屈。 这委屈感来的又快又猛,甚是奇妙,让她有些无措。 也不知道是酒精在发酵,还在今日一整日憋在心底的烦闷感陡然暴发。 小姑娘只觉得鼻尖一酸,眼底的泪意再控制不住。 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无声的看着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看着她那不停滴落的眼泪,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别哭了。”半响,他伸出手将她眼睛蒙住。 手心的湿润感,让他有些烦闷,他胡乱的将她脸上的泪迹抹去。 “别哭了。”少年恶狠狠的盯着她。 语气恶劣道:“我不追究你喝了我的酒,听了我的曲子就是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也不追究你轻薄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涯大师 () 因着昨日沈煜宁说今日要早起去大殿,清秋和巧颜特意起了个大早。 此时,天还未亮,两人进屋时,沈煜宁已经醒了,却是还未起床。 两人一进屋,便闻见寺里特有的禅香味,清秋转头,看向一侧的几案。 几案上的的香炉里,轻烟袅袅升起。 因着沈煜宁平日并不是特别喜欢燃熏香,两个丫鬟上山时也并未准备熏香。 此时点的,自然只能是这寺里备下的熏香。 “姑娘可是夜里不好睡?”清秋看了那未燃尽的熏香一眼,皱眉道。 “嗯。”沈煜宁点点头,随口道:“半夜醒了,便燃了些安神香。” 两人正说着话,巧颜看了眼未关紧的窗户,疑惑道:“这窗户怎的开了,昨夜我分明检查了的。” “夜里太闷了,我便开了会窗透透皮,许是忘记关了。”沈煜宁缓缓坐起身来。 “夜里风凉,姑娘这病才刚好……”一旁的巧颜皱着眉,絮絮叨叨。 “昨夜出了一身汗,准备热水,我想沐浴。”沈煜宁见两个丫鬟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连忙开口打断。 “可是又发热了?”清秋有些着急。 “并未。”沈煜宁朝她笑笑,开口道:“许是夜里太闷了吧。” 清秋有些不放心,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是,姑娘。”两个丫鬟应声退出屋外。 此时不过卯时,天还未亮。 往常这个时候,大多数僧人也才刚刚起床。 今日因着大殿有讲座,等清秋和巧颜到时,玉宝寺的北苑的厨房里僧人早就忙碌开来了。 好在因为人手多,烧好的热水也多,两人才道明来意,也并未受到什么阻拦。 看着她们只有两个人,主事的僧人特意叫了一个小沙弥帮她们一道拎水回去。 一路上,巧颜看着院里四处晃动的人影,好奇道:“敢问小师傅,往常寺院里都起的这般早吗?”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朝着两人合了合手。 回道:“平日没有这般早,今日无崖师叔远行归来,传授佛法,这才起的这般早。” 巧颜点点头,又问道:“这无崖大师这般这般厉害吗?” 说起无崖大师,小沙弥面上难掩崇敬,连忙站定在原地。 点头道:“这是自然。师叔乃是佛祖坐下弟子,佛法精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看破世界邪祟……” 清秋见他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连忙道:“小师傅,一会讲座该开始,咱们边走边说。” 那小沙弥闻言连忙点点头,拎着水,急匆匆往前头走去。 巧颜本就擅谈,一路上不时的与那小沙弥搭着话。 那小沙弥也似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讲述着关于无崖的事迹。 北苑的厨房到厢房之间,并没有多远的距离。没大多功夫,几人便到了门口。 小沙弥并未进去,只将水放在地上,朝着两人合了合手。 清秋和巧颜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热水,朝他回一礼道:“多谢小师傅。” “阿弥陀福。”小沙弥踱步离去。 拜别了僧人,两人这才拎着水回了房间。 “姑娘,昨日那小和尚说的师叔,可是个得道高僧呢。” 巧颜将手中的热水倒进浴桶里,试着水温。 转头看向沈煜宁,喋喋不休的将一路上那小沙弥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沈煜宁静静听着,并不接话。 热水需去厨房取,这凉水倒是不用,两个丫鬟没大多功夫,便备好了洗澡水。 沈煜宁只着中衣下榻,才朝着两个丫鬟道:“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小姑娘缓缓朝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清秋怕她着凉,水温略微偏热。却并不烫人,很是舒服。 她入了水,那水正好没过她的肩旁。 沈煜宁是不大习惯用外头的东西的,寺里这浴桶,虽说是新的,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怪异。 若非昨夜喝了酒,身上沾染了酒气,她实在不想在此沐浴。 想到昨夜,又不自觉的想到那蜻蜓点水的吻。 一想到自己居然那么不争气,还哭了,沈煜宁只恨不得立刻掐死那人,杀人灭口。 小姑娘烦躁的闭上眼,深吸口气,将头闷进水里。 长孙景淮,这个人,实在是烦人的很。 没大多功夫,沈煜宁便收拾妥当,换上清秋备好在屏风上的衣服。 巧颜收拾着屏风后的浴桶,清秋替沈煜宁绞着发。 好在主仆三人起的早,一番忙碌下来,时间倒也不算晚。 简单的用了些寺里的斋饭,便出门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三人还未走近,远远的便听到佛音缭绕。 再走近些,便看到那大殿前,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这玉宝寺虽不算大,但这大殿却是修的十分宏伟。 此事天色尚早,早雾还没散去。 整个大殿,云雾弥漫,佛音缭绕,不由得让人生出敬畏之感。 殿内,僧人盘膝而坐,仔细聆听着佛法,不少香客打扮的人,也坐在殿外,姿态虔诚。 巧颜张张嘴,看着眼前的景象,愣愣道:“这一夜之间,竟是来了这么多人。” 要知道,昨日这寺庙还是一副人烟稀少的寂静模样。 “这些人里,大多是周围住着的百姓,当然,也有闻讯连夜赶来的虔诚之徒。” 程夫人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沈煜宁转过身,朝她微微颔首:“夫人可是一早便知晓这无崖大师的消息。” 程夫人摇摇头道:“大师行踪不定,此次也是运气好,恰巧碰上。只盼着一会能见着大师。” “愿夫人得偿所愿。”沈煜宁轻声道。 “借郡主吉言。”程夫人朝她笑笑,开口道:“只是,想得大师解惑却并非易事。” 程夫人,笑道:“郡主也可求上一签,若是有缘,能得无崖大师解惑,再好不过,即便无缘见到大师,也当求个心安。” 沈煜宁浅笑颔首,心底却是不打算求这一签的。 待讲完佛法,便是香客上香,求签之时。 无崖大师早已经入了禅房,众人自是不得见他的真容。 见着殿外人群渐渐骚动起来,程夫人朝着她微微颔首,便朝着大殿走去。 “姑娘,咱们也去吧。”巧颜低声道,眼底有些好奇。 她实在想看看这个无崖大师到底有多神奇。 “不急,待人少些再去吧。”沈煜宁说着便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下,静静等待。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认出她了 () 来这里的人,皆是想求见无涯大师,请大师解惑的人。 只是,无崖大师也有规矩,非是有缘人,便是见了也不可解签。 而这个有缘人,到底是个什么规矩,众人也不得而知。 只能按着规矩,上了香,求了签,心怀期待的盼着,自己能成为那个有缘人。 主仆三人停留的石凳旁,种着一株别样美的菩提树。 俯身细看,株茎矮小,叶片宽厚,叶片间一簇簇粉白相间的花瓣点缀着。 沈煜宁抬眸,看向身侧的菩提树,上头有花瓣缓缓掉落。 她伸手,将其接住,触手间,是山间早晨特有的露水痕迹。 “姑娘,我们不去求见无崖大师吗?”巧颜有些不解。 起的这么早,不就是为了来大殿见无崖大师么。 “程夫人说大师只见有缘人,若是有缘,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说着缓缓摊开手,看着手心的花瓣,微微出神。 菩提开花,倒是难得一见。 那花瓣圆润而厚硕,鼻尖充斥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沁入心脾。 让她心神不自觉便宁静了些。 两个丫鬟面面相窥,只觉得自家姑娘似乎话里有话。 沈煜宁也不看两人,只盯着手心的花瓣,喃喃道:“便是见到了,又如何?” “那可是得道大师,姑娘没有什么想求的吗?或许可以求姻缘。”巧颜开口道。 沈煜宁转头看她一眼,浅浅一笑,并未接话。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众人上香求签的速度倒是很快,这会功夫殿内已走出了不少人,面上满是失落。 沈煜宁抬眼看了看渐渐空寂下来的大殿,起身朝着两个丫鬟道:“走吧。” 此时,大殿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自然不像方才那般拥挤。 沈煜宁依着规矩,上了香,拜了佛。 一旁的小沙弥哪了签筒过来来,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请。” “不必了。”沈煜宁摆摆手,低声道。 “施主,抽了签,或许能有机会让无崖师叔解签。” 小沙弥见她方才捐了不少香油钱,好心提醒道。 沈煜宁朝他笑笑,并不答话,提起裙摆,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还未等三人走远,在偏殿的转角处。 稚嫩的童声在三人身后响起:“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主仆三人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长得虎头虎脑。 圆胖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角微微翘起,样子十分可人。 见三人停下脚步,小和尚连忙走近些。 双手合十,似模似样的弯了弯腰行了个礼,朝着沈煜宁道:“施主,我家师父有请。” “你家师父是何人?”清秋有些戒备,率先开口。 小和尚也不恼,略带羞涩的挠挠头,憨笑道:“家师法号无崖子。” “无崖大师?”巧颜有些惊讶,声音略微大了些,不远处的几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朝她们看来。 小和尚面上有些着急,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 沈煜宁看了巧颜一眼,不着痕迹朝她使了个眼色。 巧颜会意,连忙道:“你这小和尚,我们为见无崖大师而来,怎的让你带个路还吞吞吐吐。” 那小和尚一脸纠结,顿时更加无措。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话他该如何接。 沈煜宁无奈了看了巧颜一眼,低声道:“巧颜,不得无礼。” 清秋轻笑一声,连忙拉住巧颜道:“小师傅,我们打外地来,方才不知道大师的规矩,多有得罪。” 周围人见状,纷纷转过头去不再关注这边。 想见无崖大师的人多了去了,大师的规矩,却不是轻易就能破的,便是皇室中人也不行。 小和尚松了口气,连忙朝着三人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 他说罢,便匆匆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禅房走去。 沈煜宁站定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作。 “姑娘,怎么了?”巧颜疑惑道。 “无事。”沈煜宁朝她笑笑,抬脚跟上前头小和尚的脚步。 她神色平静,交错的双手却是紧了紧。 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寻来的得道高僧能否替她解惑。 小和尚一路脚步飞快,越过繁华的主殿,朝着后头的禅房走去。 片刻后,几人站定在一间十分寻常的禅房前。 小和尚抬手扣了扣门,开口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屋内木鱼声稍顿,小和尚转头朝着沈煜宁合合手,道:“施主,进去吧。” 沈煜宁微微颔首,抬脚踏进禅房。 身后的巧颜和清秋却是被拦了下来。 “师父只见一人。”小和尚稚嫩的嗓音响起,面上颇为认真。 沈煜宁回头,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安抚道:“无事,在外头等我。” 话落,便不再多言,朝着里面走去。 禅房内,佛香袅袅,一位身披着大红袈裟的僧人,端坐在殿内几案前的蒲团上。 僧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从身形上来看,却是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年过古稀。 听着动静,那僧人缓缓过头,朝着她看来。 沈煜宁这才看清了那僧人的模样,那是一张白净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脸。 模样算不得俊美异常,却是十分耐看。 僧人很年轻,看上去不过青年模样。 沈煜宁眸中惊色一闪而过,气息有些不稳。 她深吸口气,强行稳下心神,率先开口道:“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十分平和。 细细听去,似乎带着丝丝愉悦,好似见了许久不见的老友般,由衷的高兴。 沈煜宁闻言,只觉得浑身上下,手脚冰凉,身血液,一股脑的往头上冲。 她强忍着心底的惊意,干巴巴道:“我与大师见过?” 那僧人并不答话,他微微一笑,看一眼对面空着的蒲团,朝沈煜宁抬抬手。 沈煜宁强忍着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一步一步朝着那蒲团走去。 她坐定在无崖子对面,垂这眸子,不去看眼前的人。也让眼前的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以施主如今的模样看来,那场大劫,施主并没有渡过。” 无崖子神色平静,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沈煜宁袖中的手不住在颤抖,惨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来。 又见面了,这句话原来当真是与她说的。 是对明和说的,非是沈煜宁! 原来,真是认出她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沼泽地里的和尚 () 离国以南,百里之外,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地。 那里从前是一整片泥泞的沼泽地,地势险峻,十分危险。 如今那沼泽地里的水分已渐渐干涸,倒是不如从前那般遍地都是泥潭。 只是,这沼泽毕竟十分可怕,一个不慎,便深陷泥潭,在这等荒无人烟的地方,便是最大的危险。 也因此,即便如今这片区域已经干枯,却依旧甚少有人踏足。 离沼泽地几里地外,是一天清澈的河流,那是前往沼泽之地的必经之路。 不远处,马蹄声纷沓而至,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 马蹄踏过沿路的河水,溅起朵朵水花。打湿了马背上端坐着的人的皂靴锦衣。 “小师妹,过了这河,在走上几里,便能到那沼泽之地了。” 马蹄上岸,打头的人调转马头,朝着身后紧跟着的少女开口道。 少女面容精致俏丽,正是离国最为得宠的明和公主。 她并未穿什么华丽的衣裙,只着一件紧身骑装。 看向眼神的人,面上挂着笑意,笑容明媚又干净。开口道:“师兄,咱们走快些。” “师妹跟上……”华云白朝她笑笑,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身后的明和,亦是以甘落后,紧追不放,竟是骑术十分精湛。 到了沼泽地前,两人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这才抬脚踏入。 “前些日子连续下了几日雨,小心些。”华云白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少女叮嘱道。 “我知道的师兄。”明和满不在意。 跟着师傅采药,比这危险的地方都去过,这大师兄就是太嗦了些。 两人缓缓前进,不断深入,踏过干枯之地,渐渐朝着潮处走去。 华云白并非头一次来这沼泽之地,对这里环境极为熟悉。 带着身后的人,一路叮嘱,倒是没遇着什么危险。 片刻之后,他脚下一顿,面上露出些欣喜之色。 转身朝着后面的明和道:“找到了。” 明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是正是他们此行目的湿地葛仙米。 既已找到这所寻药材,两人也不耽搁,连忙动起手来。 “师兄,那边有水烛香蒲,我去采些,顺便看看还有没有旁的湿地葛仙米。” 这块地的湿地葛仙米,显然是不够量的。 “小心些。”华云白朝着她叮嘱几句,并未阻止。 他这个师妹,虽是个女子,又身份尊贵,却是聪慧异常,也不似寻常女子般娇弱。 明和点点头,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水烛香蒲从走去,这里的水烛香蒲长势倒是极好,足足有一米多高。 她小心的采摘了些放在,身后的背篓里,伸手扒开眼前郁郁葱葱的水烛香蒲。 不期然的撞上一双略显平静的眸子。 入眼间,是一张白净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脸,算不得俊美异常,却是十分耐看。 光秃秃的脑袋,只是一丝头发。 水烛香蒲里的人看上去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应是穿着一身僧袍,大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那泥泞的沼泽中。 明和皱起眉,打量着他。 见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倒很是平静,丝毫没有陷入沼泽之中的慌乱。 四目相对,还是明和率先回过神来。 转过头朝着不远处的华云白高声道:“师兄,这里有个和尚。” ……………… 禅房内,细细的流水声响起,打断沈煜宁繁杂的回忆。 她抬眸朝着眼前的人看去,不知是被眼前热茶升起的青烟,还是香炉里升起的烟雾迷了眼。 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看不真切。 烟雾渐渐散去,入眼间出现的是从前深陷沼泽地里那和尚的脸。 时隔多年,这人竟是丝毫未变,只是,面容虽是一致,面上表情倒是不大一样。 四目相对,此次是无崖子率先开口:“一别多日,施主变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刚到的茶水递给眼前的人。 沈煜宁说不清如今心里头是个什么感觉,只愣愣的伸手接过。 知道她是明和的,只有华云白和小十。如今又多了个无崖大师。 可这无崖大师与华云白和小十到底是不同,他只看她一眼,便能准确的认出她。 透过皮囊,认出灵魂,眼里没有丝毫惊讶。 似乎,如今的她,在这和尚眼里,没有丝毫变化。 这种被人看破秘密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 沈煜宁面上神色千变万化,有恐惧,有期盼,有震惊…… 最终,皆是一一敛去,只睁着一双静谧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和尚。 唇齿轻启,低声道:“一别多日,当日沼泽地里的小和尚,竟成了佛祖坐下的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无崖子朝笑笑,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似是十分欣喜,她能开口认下自己的身份。 “大师当年曾言,我命里有一劫。”沈煜宁轻抿一口茶水,缓缓开口。 “我本以为,那溺水时命悬一线,便是我的劫,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错把仇人当恩人。” “阿弥陀佛,施主的劫已过……” “大师错了,仇人未下黄泉,这劫怎能算过。”沈煜宁冷声打断道。 无崖子皱皱眉,开口道:“施主如今戾气太重,这样不好。” “戾气。”沈煜宁轻笑一声,缓缓道:“大师既是认出我,那自知我本是该死之人,厉鬼本就该为索命而归。” “施主错了。”无崖子,声音依旧平和。 不紧不慢道:“祸福相依,有劫也有缘,施主命中死劫已过,缘法已到。” 沈煜宁并不想同他探讨佛法,也不想同他争论自己的劫或是缘分。 她看了看眼前披着大红袈裟的人一眼,深吸一口气。 开口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大师可否替我解惑。” 无崖子伸手替她添满茶水:“我佛慈悲,施主既救了贫僧一命,贫僧赠施主一场缘法,这是因也是果。” 沈煜宁一愣,没想到,让自己重活一世的,不是老天有眼,而是眼前的和尚。 她不知道这和尚是如何做到的,但现在,她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在沼泽地里遇到了这和尚。 她犹豫几番,终是忍不住,道:“那原先的沈煜宁……” “有因必有果。”无崖子合了合手:“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贫僧不会做逆天之事。” 沈煜宁似懂非懂,只觉得脑中纷乱一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山 () 沈煜宁从禅房里出来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等在门外的清秋和巧颜见状连忙迎上去:“姑娘,没事吧?” “无事。”她朝着两人扯出些许笑意。 看了看手中未打开的签纸,定定神将其收入袖中。 “姑娘求签了么?求了什么?姑娘福缘深厚,定是上上签,无涯大师怎么说?” 巧颜似乎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朝微微敞开的门内看去。 “阿弥陀福。” 小和尚的声音将沈煜宁思绪拉回些,抬眸,看向迎面走来的人。 “郡主果真是有大福源之人。”程夫人站定在她面前,面带笑意道:“借郡主吉言。” 沈煜宁浅笑颔首,程夫人也不再多言,越过她,朝着禅房内走去。 门口的小和尚看了看沈煜宁刚刚收入签纸的袖口,眼底有些好奇。 朝着三人行一礼,转身进了禅房。 沈煜宁看了眼被缓缓关上的屋门。 朝着身侧的两个丫鬟轻声道:“走吧。大哥该等急了。” 沈煜宁主仆三人踏出寺院大门时,沈睿和冉子骥已经在门外的等候着。 冉子骥见着她,面色稍稍有些古怪,目光不时的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老九怎么想的,跟了老远跑来便是为了给沈煜宁带两坛酒? 他实在有些不能理解,此时见着沈煜宁不免些好奇。 也不知道这两人,昨夜一起喝酒了没? 莫非真在这佛门重地,畅饮了一番,然后畅谈人生哲理? 冉子骥眼神实在有些诡异,沈煜宁抬眸朝他看去。 他又瞬间恢复原样,扭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 巧颜见着冉子骥那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心底更加警惕了几分。 目光紧张的看向一侧的沈睿,已经在大少爷面前揭露了这人的嘴脸。 想来大少爷定会阻止冉子骥对自家姑娘的非分之想吧。 沈睿自然也看到了冉子骥不时落在沈煜宁身上的目光。 只是此时他却是又开始纠结起来。 来时,自家妹妹在马车里的话还历历在目。 虽说自家妹妹不拘泥与小女子间的情情爱爱,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例如那个长相妖孽的太子。 可这样一副对谁都不上心,似乎心灰意冷的模样,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照着那个架势下去,自家妹妹何时才能遇到动心之人。 想着巧颜的话,他最终下定决心,回去的路上,他定是不能再躲进自家妹妹的马车里。 不管冉子骥如何的话痨,他也得好好打探清楚他的为人才好。 不管怎么说,如今冉子骥也勉强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只是,即便是人选,如今也还没有得到认可,这般肆无忌惮的看自家妹妹可不行。 思及此,沈睿轻咳一声,站在沈煜宁身前,将冉子骥的目光挡住。 开口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巧颜见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将冉子骥的真面目揭露给沈睿,真是太明智了。 她得意的看了看沈睿身后的冉子骥,朝着沈煜宁道:“姑娘,咱们走吧。” 沈煜宁微微颔首,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 进马车时,她动作稍顿,抬眼朝着那缓缓关上的寺院大门看去。 透过这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 似乎又看见禅房里,那个闭着眸子,默默敲着木鱼的青年和尚。 她看向寺庙的时候,禅房里的人,似乎也停下手中的木鱼,睁开眼睛朝她看来。 隔着这想黄色的院墙,隔着那院中的参天古木。 沈煜宁似乎看到了那和尚清澈的如同稚子般的眸子,以及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 “姑娘?”清秋见她看着院门发呆,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沈煜宁收回目光,神色平静,一矮身子,钻进马车之中。 沈睿和冉子骥也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山下走去。 禅房里,小和尚看着突然放下木鱼的自家师傅,好奇道:“师父,怎么了?” 青年和尚转头看向他,摸了摸他的头。 笑道:“师父的故人要下山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师父在与她道别。” “师父的故人是方才徒儿请来的女施主么?”小和尚歪着头道。 青年和尚摸摸他的头并未开口。 “师父为何没有给那女施主解签?”小和尚似想起什么,好奇道。 “她的签,师父没法解。”青年和尚目光陡然深远了些。 “师父都解不了签,那何人能解?”小和尚面上有些惊异之色。 自家师傅这般厉害的人都解不了,想来那女施主的签无人能解了。 “待她能能放下前尘之时,那签自然便能解了……” 无崖子话落,缓缓闭上眼眸,木鱼声再次响起。 车队一路朝着山下走去,马车内沈煜宁靠着软垫假寐。 此行,当真是出乎意料的圆满。 该见的人也见到了,不该见的人也见了,想达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寻的答案,虽不算明确,却也有了。 有风吹过,马车一侧的帘子被掀起些,沈煜宁缓缓睁开眼,朝着外头看去。 那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小山坡,长了几棵低矮的树木。 耳边似又响起那叶子吹出的悠扬的旋律,沈煜宁皱皱眉,将马车帘子拉严实些。 唯一让人烦闷的,便只有昨日夜里,那个人,那个吻了吧。 ……………………………… 日子便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已经临近夏楚楚和贾媛瑶进宫的日子。 丞相府近日可谓是忙的人仰马翻。 不仅要筹备贾媛瑶进宫之事,还要搜寻这当日宴会所出现的歹徒。 当日宴会后,那两个撞见贾媛娇行凶的小姐,受了不小的惊吓。 贾怀生带着丞相夫人,亲自登门拜访了两家,从外头看来,倒是不见几家人交恶。 而那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姐,自打丞相府登门后,便一直称病,再不见外人。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皇城之内,也谣言四起,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的。 整个皇城如今人人在传说,丞相府的那死去的丫鬟皆是被那五小姐亲手所杀。 而那两个小姐便是撞见了真相,被丞相府封了口,这才不得不称病,不见外人。 整个皇城,流言四起,传得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一般来说,这等谣言,只要稍加控制,不出几日便能不攻自破。 毕竟人们的好奇心,可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件事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谣言四起 () 不过几天时间,皇城之内,流言四起。 也不知道是从何传起,说丞相府的五小姐,似乎暗自加入了什么邪教。 练功时,走火入魔才发疯杀人。 这样的传言,似一阵风,迅速席卷整个宁燕皇城。 起初只是百姓间低声议论,传来传去,也不知道怎么在权贵之间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当日在宴会上的人闭口不谈的态度,似乎越发激发了众人了好奇心。 贾怀生一得了消息,瞬间惊出一声冷汗,连忙派人压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也不知道近日皇城内少有新鲜的消息。 还是高门贵女,走火入魔发疯杀人这等事实在稀奇。 一连过去这么些日子,不论丞相府用了什么手段。 这事态不仅不见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更甚者,此事竟传进了皇宫之中。 御书房内。 凤卿岩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加身,威严又俊美。 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怀生神色冷清道:“近日皇城之内谣言四起,丞相是否要给朕一个交代?” “皇上明鉴,那都是愚昧百姓平白造谣……” 贾怀生跪在地上,冷汗直冒。 “好一个平白造谣!丞相告诉朕,这些也是平白造谣吗?” 凤卿岩心底怒火肆意,甩手将那一封封贤王府同丞相府来往的信件摔在他头上。 当日他也在丞相府,发生这等事,他自然也派人追查了。 这一查之下,竟是出人意料。 他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丞相府和贤王府这般亲密了。 贤王一派和贾怀生一派,就像棋盘上相互制衡的棋子。 而如今,这两枚棋子,却似乎有些让执棋人不得而知的秘密。 这让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贾怀生是一路扶持他过来的人,他从不怀疑贾怀生当初扶持他的衷心。 只是如今看来,莫不是大局已定,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了? 贾怀生颤抖着手,一封封,翻阅过去。 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狠狠揪着,似乎在下一瞬间便会被一把捏爆。 看完最后一封信时,那捏住心脏的手似乎也松了些许。 这些信件皆是贾媛娇同夏楚楚暗中来往的信件。 信里的消息十分明确,两人是有预谋,好在关键几封信件却是没有。 既没有暴露出贾媛娇的身份,也没有提及暗害安宁郡主之事。 贾怀生心底隐隐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 贾媛娇和夏楚楚预谋的事,绝对不能让眼前的帝王知道。 依着如何凤卿岩的偏激来看,若是知晓了两人预谋怎么杀害安宁郡主,那便是丞相府无辜,也难免不会受到牵扯。 这般想着,他倒是有些庆幸,好在安宁郡主在府里遇刺一事,率先压了下来。 否则,这般一联系,倒是很容易被人查出贾媛娇暗中的身份。 贾媛娇是吟风阁的人,这事定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这也是为何,他明明知晓此事牵扯到贤王府,可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找贤王府问罪的原因。 若是一着不慎,让夏楚楚将贾媛娇的身份牵扯出来,那丞相府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夏楚楚买凶杀人,丞相府的五小姐,却正是那个凶啊! 没想到,他的不动作,如今倒是成了丞相府与贤王府私交甚笃的证据。 虽只是闺阁女子间来玩的信件,可若是正常往来,这信件何须遮遮掩掩。 皇上定是对他有所怀疑了,贾怀生心底苦涩不已。 此时恨不得将贾媛娇千刀万剐,他一路小心翼翼,从未作出什么逾越之事。 帝王也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如今眼看着瑶瑶便要进宫了,惹出这等事,实在是…… 家门不幸! 贾怀生眼眸动了动,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声泪俱下,真切道:“圣上明鉴!这个孽障瞒着老臣同贤王府这般私下往来,老臣实在不知啊! “这是老臣的女儿,此番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老臣怎么会怎么会想到她还有这等事情瞒着老臣。 “老臣实在不知啊,还请圣上明鉴!” 他说的慷慨激昂,好似当真是毫不知情。 凤卿岩神色阴沉,一言不发看着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的人。 这个曾经他最为信任的人,如今成了他的臣子,怎么反倒让人无法信任了呢。 明知道他对贤王府的心思,如今隐瞒贾媛娇与夏楚楚通信一事,当真是不知情? 这一瞬间,凤卿岩只觉得心底疲惫不堪,他眼底有些茫然。 心头思绪不断翻涌,半响,他深深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冷声道:“既然如今知道了,便去给朕好好查,仔细的查!下去吧。” 贾怀生没想到事情这般轻易便过去了,呆愣愣的看了他一眼。 连忙道:“皇上放心,既如今老臣已经知晓此事,定会明明白白,查个彻底,倘若娇娇她有什么不妥,老臣绝不包庇…….” 他一副若是查出半点不是,便要一举大义灭亲的模样,当真是情真意切得很。 话落,他面色沉重,又朝着身前的帝王,重重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缓缓朝外退去。 “丞相。”凤卿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声音空灵又寂寞:“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媛瑶也快进宫了,贤王府,近日有些过分了……” 凤卿岩的言外之意贾怀生自然是听懂了。 帝王这是要动贤王府了,而丞相府,便是那把刀了。 他身子僵了僵,转身跪在地上,沉声道:“老臣明白,老臣定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他话落,重重磕了个头,缓缓退出大殿之内。 凤卿岩看着缓缓被关上了殿门,身形疲惫的跌坐在龙椅上。 殿门再次被推开,是外头候着的太监,见丞相离去,正要进来伺候。 凤卿岩神色冷冰,冲他摆摆手,太监小心翼翼退出殿内。 殿门再次被关上,只余下他一人空坐在殿内。 凤卿岩小心翼翼拿出私藏着的画卷,一点点展开。 视如珍宝的抚摸着画上女子的面容,原本冰冷的面容,柔和一片。 他盯着画上的人,喃喃道:“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的下场吗? “身边再无任何亲近之人,亦是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是我错了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凤卿岩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与画中人说着话。 殿内宫灯明明灭灭,将画中人面上照映的有些诡异。 半响,他似乎说的有些累了,将手中的画卷紧紧抱在怀中。 眸中满是痛意,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一百六十九章 动荡不安 () 眼看着离贾媛瑶和夏楚楚的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 皇城内因着丞相府宴会一事的风波也越演越烈。 贾媛娇虽是庶出,却是极为得主母的心,但平日里在贵女圈里也算小有名气,交的小姐也不在少数。 可自打宴会之后,竟是无人登门探望。 一夜之间,那些曾同她交好的小姐们,皆是默契十足,似乎然不认识此人。 贾怀生虽偏疼贾媛瑶,但对其他几个孩子也并非不闻不问。 整个丞相府,平日里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贾媛娇在府里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即便贾怀生已经查出了她的底细,也顾忌这她的伤,不曾大动干戈。 只将人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房中。 打算伤好了,便寻个由头,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孤老终身。 可自打那日贾怀生从宫里回来后,这一切都变了。 如今贾媛娇与贤王府夏楚楚有私信一事已被帝王察觉。 倘若贾媛娇是吟风阁的人这事再被帝王知晓,那他的官途恐怕也就到尽头。 那用来粉饰太平的假象,在这一夜之间,也彻底打破。 因着原本就有许多证据和线索,既已下定了决心要舍弃的贾媛娇,贾怀生倒也狠下心。 不动声色的利用贾媛娇与吟风阁的关系,顺藤摸瓜查到她身后吟风阁的人后,便立马将贾媛娇给囚禁了起来。 不顾她重伤未愈的身子,直接囚禁在了丞相府的地牢内。 因着囚禁她的缘故,贾怀生倒是抓了不少前来营救她的吟风阁的党羽。 隐瞒了贾媛娇的身份,只借着查询当日宴会歹徒的借口,此番倒是立了不少功。 有趣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贾怀生抓到的几个吟风阁的党羽,皆是当日参与了刺杀安宁郡主之人。 严刑逼供下,竟是说出了,这背后的主谋,竟是贤王府的千金,夏楚楚。 而此番到丞相府行刺,也是受了夏楚楚指着。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震惊无比。 而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平日里素来不与人结怨的老好人丞相贾怀生,此番却像是铁了心要与贤王府对上。 态度十分强硬,竟是直接压着招供了的犯人,上了金銮殿求个公道。 而据丞相贾怀生所言,贤王之女夏楚楚,背后乃是一个名为吟风阁的江湖组织。 夏楚楚似乎乃是那组织中人,当日在丞相府的宴会上,本是想刺杀与她一同进宫的贾媛瑶。 谁知贾媛瑶院子不久前与贾媛娇换过,那歹徒走错了院子,这才让贾媛娇惨遭毒手。 而贾媛娇虽保了性命,可精神却是受到极为严重的创伤。 自醒来之后,便一直疯疯癫癫不认人,有时情绪激动了,还会暴起伤人。 为了家眷的安危着想,贾怀生不得不忍痛,连夜将她送去了乡下的庄子上。 怕她跑丢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特意派了府内近乎一半的侍卫,前往保护。 一朝丞相,匍匐在金銮殿上,情真意切,声泪俱下,道出的真相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江湖与朝廷,素来毫无瓜葛。 贾怀生此言一出,瞬间极为轰动,可谓震惊朝野, 贤王一派中,自然有人出言维护。 夏楚楚不过一介后宅女子,如何能有这等手段,这等心机,这等本事能与那江湖组织搭上关系。 有人质疑,此乃丞相府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即将进宫的女儿贾媛瑶,想要陷害贤王之女。 两方人马争论不休。 当日丞相府设宴,前去赴宴的朝臣不在少数,皆是亲眼见了那日屋里的惨况。 便是如今想起来,那满地的内脏,拖得老长的肠子,依旧觉得十分反胃。 这样一来,倒是大多数人站在了丞相府一边,丞相府此事以受害者的形象占据上风。 帝王震怒不已,在众多朝臣的请愿之下,下令彻查贤王府。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查遍了整个贤王府,皆是没有找到丝毫证据证据夏楚楚与吟风阁有关。 原本占据上风,信誓旦旦的丞相府一派人,瞬间傻了眼。 贤王府这边气焰逐渐嚣张起来,主张甚至有人大言不惭,要求丞相跪在贤王府门口负荆请罪。 丞相大怒,死咬着贤王府不松口。 此番虽未曾找到夏楚楚与吟风阁有关的证据,但那几个被抓住的歹徒的证词却是白纸黑字都指向了夏楚楚。 一时间,两方便因着此事僵持住,皆是在朝为官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别人的把柄在手上。 也不知是谁先打破的平衡,竟是将手伸向了两位身后的官员。 许是丞相府先动了贤王身后的人,又或是贤王先动的手。 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在这短短几天里,两方人马宛如疯魔一般。 不顾一切的,撕扯攀咬着对方。 短短几天时间里,竟是有不少臣子,因贪污,徇私等等一系列的罪责被下了狱。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丞相府和贤王府在这般动静下,自然不会有什么过大的损失。 可两派人后,那些身份低微的小官,却是每日提心吊胆。 宁燕本就是新朝,如今竟是接二连三的官员本问罪入狱。 帝王震怒不已,下令严加整顿。 朝着众人一时间皆是心有戚戚,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半步。 正在此事逐渐落幕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北靖一众人,却是突然发怒。 以长孙景淮为首,一行人直逼金銮殿,满身怒火,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朝着贤王府问罪。 而长孙景淮也不是只靠着一张嘴就来问罪的。 夏楚楚与吟风阁往来的一封封信件,如同一个个巴掌,打在贤王府的脸上。 丞相府一派这些日子与贤王府一派结怨颇深,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机会。 因着之前搜查贤王府,并未发现什么证据,此次碍于北靖的压力,凤卿岩下令彻查了贤王府名下所有的别院。 这细细追查下,竟是真在一处别院中发现夏楚楚与吟风阁联系的证据。 同时还发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数量之多,堪比半个国库。 而这些东西,大多是离国之前国库之物。 之前还威风不止的贤王府,似乎一瞬间被逼到了绝境。 帝王震怒不止,不仅下令即将入宫的夏楚楚,妃位被废。 同时也将那威风凛凛的贤王软禁在了府内,重兵把手。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整个宁燕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动荡不安。 第一百七十章 圣旨 () 贤王府众人被软禁在府中,不过一夕之间的事。 下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整个贤王府便已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后院。 夏楚楚在屋里不停的踱着步子,宣纸读圣旨的公公还未到府内。 她被废除了妃位的消息自然还未传开。 自打听闻了贾府宴会出事的不是沈煜宁和贾媛瑶,她便知道计划失败了。 好在她早有预谋,当日并未赴宴,此事也牵扯不到她。 贤王自得知她偷偷出府一事,怕她再生事端,直接派了府内的侍卫守在门口。 可以说,自打那日从客栈回来,夏楚楚便被完软禁在了屋内。 这些日子以来,夏楚楚整个越发的暴躁起来,时常觉得心绪不宁。 今日一早便听到外头十分喧闹,越发让她觉得心慌的厉害,眼皮跳个不停。 她不能踏出房门,只得派了丫鬟去打探消息,这都去了许久,怎的还不见回来。 丫鬟的迟迟不归,让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小姐,不好了。”丫鬟从外头匆匆跑进来。 夏楚楚恶狠狠瞪她一眼,呵斥道:“究竟出了何事?” “整个王府都被禁军包围住了,任何人不得外出……”丫鬟面色苍白,眼神躲躲闪闪,将外头的情景描述一遍。 夏楚楚脚下一顿,连忙道:“父亲呢?父亲回来了么?” “未曾看见老爷,许是还未回来。”丫鬟低声回答。 夏楚楚看着她不断躲闪的眼神,冷冷看她一眼,沉声道:“还有何事?说!” “小姐……”丫鬟有些犹豫,似乎十分害怕。 “说!”夏楚楚厉声道。 “外头都说,说皇上已下了圣旨,废除小姐的妃位,如今,这圣旨已经在路……” “不可能!”丫鬟话还未说话,便被夏楚楚连声打断:“这不可能。” 她说着,猛地一巴掌,狠狠打在丫鬟脸上:“你个贱婢,竟然蒙骗主子!” 丫鬟低垂着头,捂着脸不敢开口,静静站在一侧。 夏楚楚身子隐隐有些颤抖,眼底有些惧意,她一把抓住挂在床头的香囊。 放在鼻尖,深深嗅了几下,渐渐冷静下来。 “父亲呢?我要见父亲!”她眼神狠戾,看向站定在屋内的丫鬟厉声道:“去找……” “不必找了!”威严的男声从外头传来。 夏凯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话音一落大步踏入房中。 夏楚楚见着他来,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语气有些着急。 狠狠瞪了一侧的丫鬟一眼,求证道:“是这贱婢弄错了对不对。” 夏凯看着她,神情冷的惊人:“是真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夏楚楚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扩大,她不自觉的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 故作镇定道:“不可以,这不可能,好端端的怎么会……” 夏楚楚满脸不可置信,一步步朝后退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团花刺绣对襟绣圆领袍,逶迤拖地粉橙杭绸挑线裙,身披月白貂皮薄纱。 一头柔顺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同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簪子。 本是明艳动人,优雅端坐的高门贵女,此时却是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她面上微微有些苍白,脚下不稳,猛地颠倒在地,仰着头看向逆光而立的男人。 这般模样看上去,就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在寒风中瑟瑟颤栗。 夏凯蹲下身子,缓缓朝着她伸出手,夏楚楚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眼中有些了神采,嘴角抖了抖,唤道:“父亲,帮帮我,父亲!” “帮你?”夏凯朝她笑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顶。 语气冰冷声:“楚楚啊,你不要怪为父心狠。” “如今想要你的命的,是你最爱的男人啊,不止是你。 “他还想要整个贤王府的命啊,为了你弟弟妹妹,为了为父,只能委屈你了。” “谁让他,是你最爱的男人呢。” 他语气阴恻恻的,落在夏楚楚耳中,不自觉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意思?父亲你再说什么?”夏楚楚不解的看向眼前目光冰冷的人。 夏凯却是不再理她,只朝着外头厉声道:“宣旨的公公快到了,将她带到前院去,恭迎圣旨!” 他说着,站起身俩,不再看地上的人,站在一侧负手而立。 夏凯话音才落,门外便进来四五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人。 神情冷漠,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夏楚楚拎起,压着便要朝外头走。 “住手!你们放开我!”夏楚楚终是回神,反应过来不断挣扎着。 “父亲,父亲救我!”她目光哀切,面上神情有些癫狂:“究竟发生了何事?”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夏楚楚一路挣扎,却终究拗不过身强力壮的侍卫,被强行拖到了前院。 眼看着夏凯正要离去,夏楚楚满心焦急。 不断不顾,大声吼叫着:“父亲!你当真不念一点儿女情分!” 夏凯站定脚步,转头朝她看来。 目光一扫,瞥见正缓缓而来的人,目光一冷,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夏楚楚原本白皙的面上,瞬间红了一片。 “你个孽障!你还有脸质问我不念父女情分!你出去好好看看,你给府上带来什么灾难!” 夏凯语气冰冷,眼底没有一丝怜爱。 若不是夏楚楚朝着北靖那郡主动了手,让人捉住她的把柄,那别院里放的东西又怎会被发现。 “你心思歹毒!几次暗害安宁郡主,背着我们,私下与江湖人士来往,甚至胆大包天,偷运国库财物!实在罪无可赦!” “什么国库……” “圣旨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几人身侧响起。 夏凯似才发现宣读圣旨的公公已站在身后,连忙转身。 “夏楚楚接旨。” 那公公话音才落,夏凯便携着这王府众人跪了一地。 夏楚楚此时还有些懵,被压着跪在最前面,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安宁郡主遇刺一案,丞相府行凶一案,经经刑部、宗人府查证,现定论已成。 “皆为贤王之女夏楚楚所指使。另,此女涉及私吞国库一案,目光尚在查证。 “其女心思歹毒,纵私欲,买凶杀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交刑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入狱 () 贤王府的大门口,百姓早早便汇聚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朝着贤王府里头看去。 禁军的动作极快,连贤王府的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时,这百姓自然是懵懂无知。 “这贤王府犯了什么事?”有人好奇道。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贤王府的声威破高,府内还有个即将入宫的贵妃。 究竟出了什么事,才弄成这般阵势。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在贤王府的别院里找到了许多金银财宝,数量之多,堪比大半个国库。” “真的假的,莫不是贤王府贪污挪用了公款?” “那得挪用了多少……” 人群里有人接口道:“听说是那贤王之女夏楚楚,趁着当初离国亡国大乱,新帝还未登基时,偷偷转移了国库。” “竟有这等事?”有人惊疑不定:“她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她身后可是有一个组织呢,吟风阁听过没?” 那人继续道:“那可是一个颇为出名的江湖势力。 “夏楚楚是吟风阁的人,自然有同盟帮她。 “知道之前那北靖的郡主在沫阳湖遇刺一事,和丞相府宴会的事吧, “听说,都是这夏楚楚安排了吟风阁的人所为。” “贤王府与江湖势力有所勾结?”众人闻言一惊。 “我听说那丞相府当日现场惨不忍睹,这一介女流,竟是这般恶毒?” 围观众人的议论声越发的激烈起来。 人群中,率先引起议论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朝着人群后退去。 ……………………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夏楚楚跪在地上,只觉得周身冷的厉害。 太监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此时她却是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求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妃位,真是没了? 她还未来得及入宫,未来得及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就这么没了? 分明只有几天的光景了,分明昨日她还在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入宫之后与他琴瑟和鸣的新生活。 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私吞国库,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楚楚啊,你不要怪为父心狠。” “是你最爱的男人,如今想要你的命啊,不止是你,他想要整个贤王府的命啊,为了你弟弟妹妹,为了为父,只能委屈你了。” “谁让他,是你最爱的男人呢。” 耳边似乎又响起夏凯方才阴冷薄凉的话语,夏楚楚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眼底有些绝望,若是连夏凯也放弃了她,那她该如何? 夏凯微微抬起些眸子,目光冰凉,冷冷扫她一眼。 他眼底带着几分安抚之意,嘴角稍稍动了动。 夏楚楚垂下眼去,不再看他,眼底满是挣扎。 “钦此。”那公公终于念完了圣旨。 看了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夏楚楚,冷声道:“罪女夏楚楚,接旨。” 地上的人久久未动,似乎还未回神。 宣旨的公公,眼底浮现几分不悦之色,声音略微大了些,再次开口道:“罪女夏楚楚,接旨。” 夏楚楚终是有些许动作,她转头看了眼早已垂下眼去的夏凯,眸中挣扎之意稍退。 定了定神,无力的闭上眼,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冷声道:“罪女,夏楚楚接旨!” 夏凯闻言缓缓松了口气,好在这个女儿还有些头脑,懂得权衡利弊。 也好在,他安排的妥当,如今只要夏楚楚招认下所有事。 那凭着他的手段,贤王府便是吃上点亏,也不大事。 夏楚楚接了圣旨,那宣旨的公公,没有片刻耽搁,转身便要离开。 跪在他脚边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袍,目光满是哀求道:“公公,求求公公,让我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我……” “夏姑娘。”那宣旨的公公,皱着眉不耐的看她一眼。 漫不经心道:“奴才只是个宣旨的下人,如何又本事让你见圣上,再者说,你有冤情,应当跟刑部说才是。” 他话音刚落,刑部的人也正好到达贤王府。 “看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衣袍从她手中扯出。 看了眼那一个个带着刀闯入的捕快,双手掩唇轻笑道:“夏姑娘,有冤情,尽管跟刑部的人说才是。” “将犯人带走!”捕快身后,粗狂的男声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满脸络腮胡的程将才挎着刀,大步而来。 见着来人他,面上皆有些惊色。 宣读圣旨的公公,立马变了张脸,上前寒碜道:“竟是程统领负责此案吗?” “张公公。”程将才朝着他微微颔首示意,大声道:“刑部人手不足,陛下特派在下共同审理。” “有劳统领了。”那公公对程将才倒是十分客气。 如今朝堂动乱,这个时候,依着程将才的身份竟是能得帝王信任,审理此案,此人不可小窥。 他掩着唇,看了眼一侧神色莫名的夏凯,又看了看地上失魂落魄的夏楚楚。 轻笑道:“夏姑娘,刑部的人既然已经来了,姑娘又冤情便同刑部的大人说吧。至于面见圣上,奴才也爱莫能助。” 他话落,也不多做耽搁,与众人告辞一番,便回来皇宫。 夏凯眼眸转了转,朝着程将才拱拱手,客气道:“没想到竟是程大人负责此案,实在是……” “承蒙陛下信任,贤王放心,下官定会严加审问,绝不徇私,放过一个犯人,自然也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程将才拍着胸脯保证道。 贤王被他这么一堵,原本拉关系的话便被堵在喉间说出不来。 他与程将才虽都是从前离国的朝臣。 但彼时,他不过是夏家不起眼的庶子,在朝中也默默无闻。 程将才却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这等身份落差,两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交集。 从前便听闻程将才性子耿直,如今看来,这人何止是耿直。 同是在朝为官,如今他不过受些牵连,结局如何,还不好说呢。 这人,竟是一点面子不留,实在是不知所谓。 自打他成为贤王起,这样被人无视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让他感到无比羞恼。随即也不再多言。 冷着脸,一甩衣袖,从鼻中,重重哼了一声。 程将才也不欲与他多说,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 端的是一派大公无私的模样。 抬抬手,朝中身后的捕快大声道:“将犯人带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商量 () 夏楚楚锒铛入狱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城。 差点入宫,成了贵妃的高门贵女。 不过一夕之间,竟是成了阶下囚,实在令人唏嘘。 丞相府。 书房内,贾怀生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景色,微微出神。 叩门声响起,打断他一时的思绪。 他站在原地,并未转身,只沉声开口道:“进来。” 屋外的人应声而入,恭恭敬敬给他行礼。 这才开口道:“相爷,夏楚楚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负责的是程将才。” 贾怀生目光转了转,有些惊讶道:“哦?竟是程将才?” “是,据线人说,程将才在贤王府,当面落了贤王的面子,相爷,这程将才我们是否可以拉拢过来?” “你可知皇上为何让程将才负责此事?”贾怀生并不答话,反而开口问道。 “小人愚钝。”那人垂着脑袋,低声道。 “程将才此人,性子刚正,不通人情又十分执拗。 “最重要的是,这人既不是贤王那边的人,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皇上才能放心将此事交与他啊。” 贾怀生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他搓了搓手指,低声道:“给程大人下个帖子,就约在香满楼吧。” “是。”那人低声应下,目光有些疑。 开口问道:“既然不能拉拢,相爷为何还要约见程将才。” 贾怀生缓缓转过身,看他一眼,笑道:“自然是做给想看的人看。” 他话音一顿,转而问道:“贤王府有动作吗?” “贤王派了人在人群里散布消息,将国库一事算在了夏楚楚头上。” “呵。”贾怀生冷笑一声:“这老狐狸,倒是歹毒。”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吩咐道:“派人帮帮贤王府,将此事坐实了。” 只有坐实了夏楚楚私吞国库一事,才能坐实夏楚楚与吟风阁勾结一事。 夏楚楚一个人定是不可能有本事私吞国库的,也没有动机。 但若是,夏楚楚身后有吟风阁那便不一样了。 这也是贤王从始至终,没有替夏楚楚多做辩解的原因吧。 只有夏楚楚成了吟风阁的人,贤王府才能从国库一事脱身。 也只有这样,这样贾媛娇的嫌疑才能彻底洗去。 想到贾媛娇,贾怀生心底跳了跳,询问道:“五小姐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相爷的话,一切都在计划中。约莫明日便能有消息了……”下人低声道。 贾怀生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勾勾唇,叮嘱道:“小心行事,切莫让人发现。” ………………… 宁燕皇城里掀起的波澜,沈煜宁自是然知晓。 巧颜拎着刚买回来的点心进来,笑道:“姑娘,那夏楚楚今日入狱了。” 沈煜宁倚在窗边看书,闻言只看她一眼,并不答话。 巧颜也不介意,自顾自道:“要说,这等心思歹毒之人,就该直接杀头才好,证据确凿,还审什么。” “那可是贤王之女。”清秋拍了拍她的头,开口道:“差点成了贵妃的人,自然马虎不得。” “咱们姑娘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她这般害咱们姑娘,便是真贵妃那也不行。”巧颜有些不服气。 “再说,她的妃位还是太子殿下替她要来的呢。” 说到这,巧颜便有些生气,努努嘴,继续道:“若早知道她是幕后凶手,太子殿下定是不会帮她要这妃位。” 窗边的人闻言,有片刻出神。 当日长孙景淮分明说,江湖事,江湖了,一转眼却又让夏楚楚进了宫。 她虽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作为盟友而言,她是信他的。 夏楚楚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的事,长孙景淮既已说他来解决,那她也不想多费心神。 如今看来,这人真是深得她心,给的这个安排,她甚是满意。 沈语宁将手中书放下,朝着巧颜道:“去请大哥过来。” 巧颜应声退下,沈煜宁继续低头看书,心神却是不由得飘远了些。 如今正是贤王府自顾不暇之时,她想将夏家那些人带回北靖的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安排。 夏家能落得这般光景,与贤王府脱不了关系。 便是为了名声,贤王若是寻了机会,定是不会留着夏家人。 她之前同长孙景淮说起此事时,是想借着长孙景淮的手,偷偷安排此事。 只是如今她倒是一点也不想同那人有太多牵扯。 正好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同沈睿商量商量。 “妹妹,找我何事?”沈煜宁还在出神之际,沈睿的声音便已在耳边响起。 沈煜宁看了两个丫鬟一眼,吩咐道:“去外头守着,我同大哥有事要说。”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 沈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这般严肃。” “大哥可还记得夏维安。”沈煜宁开口道。 “自是记得的。”沈睿点点头。 夏家之事,沈睿也是知晓的,如今剩下一家的老弱病残,也着实可怜。 他疑惑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这个时候提起夏维安是为何。 不等他开口询问,沈煜宁便开门见山道:“贤王府如今自顾不暇。 “我想借此机会,将夏家那些人,偷偷安排回北靖。大哥以为如何?” 沈睿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意。 沈煜宁给他添盏茶水,也不开口催促。 若是沈睿同意,那自然再好不过,借着这次机会,偷偷将人送走。 若是沈睿不同意,她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再想其他的法子罢了。 毕竟,夏家于她而言,是亲人。 可于沈府而言,那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沈煜宁观察着沈睿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皱。 略微想了想,便开口道:“大哥若是觉得不妥……” “并非不妥。”沈睿出言打断道:“夏家教养了姑姑多年,也算是我们沈家的恩人。 “如今只剩下两个病重的夫人带着一群孩子,也实在令人唏嘘。 “若是能同我们一起回北靖自然是再好不过。我只是担心,背井离乡,他们愿意么?” “大哥放心吧,我已经问过了,听闻阿忧在北靖,她们都愿意随我们去北靖的。”沈煜宁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阿忧定是会高兴的。” 沈睿说着连忙起身道:“我这便去安排。” “大哥,一切小心,切莫让贤王府的人寻到踪迹。” 沈睿转头朝她笑笑,开口道:“放心吧,这点本事大哥还是有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水果 () 沈睿从沈煜宁院中出去,便立马开始着手安排夏家之事。 夏家如今人烟稀少,不过剩下几个孩童和两个妇人罢了。 他此番前来宁燕,既然是为了保护沈煜宁,自然也带了些趁手的人手。 人虽不多,但是如今贤王府已自顾不暇,这个时候将夏家一众人偷偷安排出城,前往北靖,倒是不难。 屋子里沈煜宁看着沈睿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下微暖。 抿了口手边的茶水,想了想,起身朝着书桌走去,提笔开始给莫衍写书信。 药香阁如今关门了,暂时无事。 便是后面有慢慢将消息放出来,短时间内也不会重新开店。 至于旁的事情也还有华云白帮衬着,莫衍来了宁燕许久,连过年都不曾回去。 此番倒是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护送夏府一众人一同回北靖一趟。 外头,脚步声传来,巧颜拎着一个精美的果篮子从外头进来。 “姑娘,宫里的木槿夫人送来了新鲜的水果,说是今年新进贡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果篮放在桌上,面上还有些疑惑。 这木槿夫人上次在宫里突然拦了自家姑娘的路,如今又突然送水果过来是何意。 木槿? 沈煜宁握笔的手一顿,抬头朝着桌上的水果篮子看去。 那果篮甚是精美,外头缠着昂的锦缎,果篮里装满了五花八门的水果。 那果子看上去,一个个饱满多汁。 似乎还带着丝丝果肉的香气,竟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无一例外,这些水果皆是从前她喜欢吃的。 沈煜宁不过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神色平静道:“我不爱吃这些,你拿去跟清秋分了吧。” 木槿不会送这些东西来,那这东西便只能是凤卿岩送来的。 她眼底讥讽之意一闪而过,只觉得心底膈应得不行。 “下去吧。”她语气冰冷。 “这冬季的水果可不多见,切莫辜负了木槿夫人的一番心意。” “这,姑娘……” “去吧,让清秋过来,我有事吩咐。” 巧颜还想说什么,沈煜宁却是率先开口打断道。 “是,姑娘。” 巧颜闻言也不敢耽搁,拎着那一篮子水果,直接去后院的亭子里寻了清秋。 待清秋走后,她便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着这些宫里送来的水果发愁。 这水果可是宫里娘娘送来的,自家姑娘这般随手赏给了她和清秋,似乎有些不妥。 若是让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说自家姑娘不懂规矩,傲慢无礼。 可想到自家姑娘方才那冷漠的模样,她又实在不敢多劝。 冉子骥从外头回来,远远的看到她在院中。 朝着她凑近些,开口道:“巧颜姑娘?” 巧颜正烦着,闻声抬头看见是他他,越发没个好脸色。 敷衍的朝着他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冉太医。”便垂下头去,不再理会他。 “可是在下得罪姑娘了?”冉子骥当真有些好奇。 这巧颜从前对他可是很热情的,怎的最近似乎颇为讨厌? 这是为何?是他长得不够帅吗?还是他性子不够和善? “不曾,冉太医误会了。”巧颜木着脸,开口道。 “若在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明说。”冉子骥正了正神色,开口道。 这巧颜可是沈煜宁的贴身丫鬟,搞好的关系,以后什么消息得不到。 只要掌握了沈煜宁的消息,老九还不得好好感谢他。 思及此,冉子骥看向巧颜的神色越发温和了些,面上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巧颜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连忙道:“太医真误会了,没有的事。” 她说着面上扯出些许笑意,不似方才那般冷淡。 冉子骥狐疑的看她一眼,点点头:“那便好。巧颜姑娘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那盘子水果上,惊讶道:“这水果哪里卖的? “我也去给老九卖点,这冬日里能找到这般新鲜的水果,可不容易。” 巧颜目光转了转,看向他道:“太子殿下喜欢?那冉太医拿去好了。” 她说着,朝他行了个礼,笑道:“姑娘还等我伺候,这水果冉太医给殿下送去好了……” 她话音刚落,不等冉子骥开口,只留下那一篮子水果,便匆匆离去。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清秋进屋时,沈煜宁已将写好的书信封好。 “送去西街的点心铺,小心些。”沈煜宁低声叮嘱。 清秋收好书信,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华元白自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也并非真是隐世,那西街的点心铺是华云白手下的势力。 他的本事,沈煜宁自然是知晓的。 所以自打知晓这铺子是他手下的势力,沈煜宁干脆将与程将才等人联系的方式,也一同改到了这点心铺。 清秋也不是头一次来这点心铺送消息的。 出了驿站的大门,她便轻车熟路的朝着西街的街角走去。 ……………………… 沈睿的动作极快。 不过一天时间,便已部安排妥当。 他回到驿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远远的瞧见沈煜宁屋里的灯还亮着,知道她还等着自己的消息。 便直接朝着她院中走去。 沈煜宁见他进来,率先给他到了杯热茶。 两个丫鬟见两人有事要说,便自觉地退出屋去。 沈睿在桌边坐在,喝了口茶水。 这才开口道:“已经安排好了船只,走水路,快些。 “等寻了机会,将人带出城去,便可以启程了。 “到时候,让阿让随着一同回去,保护她们周。” “辛苦大哥了。”沈煜宁朝他笑笑,开口道:“我打算让莫衍也一同回去。” “他出来许久,莫叔也想他了,如今药香阁没事,趁此机会回去一趟也好。” 沈睿点点头,开口道:“如此也好,莫衍身手不错,跟阿让一起,也有个照应。” “多谢大哥。”沈煜宁轻声道:“我已经给莫衍去了信。等到了北靖,夏家人便由他来安排吧。” “妹妹说的什么话,阿忧也是我的亲人,况且,这夏家与我们沈家也算有些关系,便是住进府里……” “不可,如今阿忧在将军府已经够惹人注目的,夏家我自有安排,大哥便不必操心了。” 沈睿闻言一顿,点点头随即不再多言。 兄妹两又说了会话,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 沈睿也不多耽搁,只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出了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人 () 书房内。 长孙景淮倚靠在窗前,看着外头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心底那股子无名的怒火却是没有丝毫平息。 他周身气势冷的惊人,廖阳和冉子骥缩在角落,连偷偷咬耳朵都不敢。 整个书房寂静无声,夜色渐浓。 在窗边站了许久的人,看了眼外头高悬的月亮,终是有了动作。 转过身,朝着外头大步走去。 “老九……”冉子骥刚一开口,便被廖阳捂住了嘴巴。 两人这番动作,并未让走出屋外的人有片刻停顿。 他脚步飞快,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这漆黑的夜色里。 “老九那样子,不会跟沈煜宁打起来吧。”冉子骥有些担心道。 “不会。”廖阳言简意赅道。 “不行,不行,我实在担心,我得去看看。”冉子骥嘴里说着担心的话,眼里却满是亮光。 他看着廖阳,满是期待道:“我们去看看,远远的,若是两人当真打起来,咱们也好拉架不是。” 廖阳白他一眼,冷声道:“我不去,我要睡觉了。” “别呀。”冉子骥一把拉住他:“一会我陪你睡,你现在陪我去看看。” 以他的功夫,不被长孙景淮发现才怪呢。 没有廖阳同行,他怂啊! 廖阳将他甩开些,冷声道:“滚远些。” 冉子骥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哀嚎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从前虽然性子冷些,但也不会这……” 廖阳不想听他废话,直接点了哑穴。 打开门将人拖出屋子,朝着他卧室走去。 “穴道半小时后自己能解,为了你的安着想,你就安心呆在屋内吧。” 他面无表情,强行将人拖到门口。 冉子骥不断用眼神控诉着他。 廖阳丝毫不为所动,将他狠狠推入屋内,从外头锁上。 这人脑子有些不好使,说不准一会真的会发疯,真跑去偷看,偷听些什么不该看的,不该听的。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锁上安些。 他再三检查了下房门,确定锁好了。 神色莫名的看了眼沈煜宁院子的方向,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两人这番动作间,景淮已经到了沈煜宁院中。 这个时间,院中的下人,主子,似乎都睡了。 整个院落黑漆漆一片,静的出奇。 长孙景淮轻车熟路推开窗,翻身进了沈煜宁屋内。 站定在窗边,半响没有动作。 他向来知道沈煜宁睡觉颇为安静,可如今这屋内,实在太过安静了些。 静的似乎整个房间压根没人,连一丝呼吸声都不存在。 他掩在黑暗里的面色,更加冰冷了些。 大步朝着内室走去。 月光下,原本该安然入睡的人,却是不见了踪迹。 这是知道他要来,特意避开的? 竟然敢避开他,沈煜宁当真是,胆子奇大! 当真是好的很! 他冷笑一声,干脆合衣上了榻。 时间缓缓流逝。 寒风瑟瑟,院中角落里的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 不远处的树干上,沈煜宁远远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咬咬牙翻身跳了下去。 她倒不是故意避开,夏家之事,本就是她自己的事。 不管是找沈睿也好,她自己也罢,此事不管交给谁,都是她的自由。 可是不知为何,自打沈睿离去后,她便总觉得有些心虚。 一闭眼似乎就能看见长孙景淮那张略带恼怒的脸。 心底烦闷,睡意无,干脆起身到院中走走。 没曾想,倒是正好避开这人深夜到访。 想到那日夜里的事,沈煜宁越发不愿见他。 干脆躲在树上,只盼着这人进去见着没人,能识趣些离去。 可如今已过了许久,屋内却毫无动静。 若不是那半掩着的窗户,沈煜宁几乎要怀疑是自己方才出了幻觉。 沈煜宁站定在门口,定定神,面无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抹黑,找了个火折子,将外室的油灯点燃。 屋内空无一人,便是她这般动静,也未曾听到丝毫声响。 她拎着油灯,缓缓朝内室走去,微弱的灯光,将床榻上的人影照的分明。 沈煜宁将油灯朝桌上一放,冷声道:“殿下这是何意?” 榻上的人侧身躺着,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沈煜宁走近些,抱着手,冷冷看着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的人。 “起来!”她冷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己未曾察觉的咬牙切齿。 榻上的人并未睁眼,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过身一把将人拽上榻。 沈煜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已上了榻。 “长孙景淮!” “别动!”长孙景淮伸手朝她一点,将人固定在怀中,冷声道:“去哪了?” “放开!”沈煜宁并未答话,低声呵斥道。 “我若不呢?”少年将人松开些,侧身躺在一边,用手撑着头,定定看了她半响。 沈煜宁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转过眼角,用余光看着他。 桌上的油灯烧的噼啪作响,沈煜宁干脆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长孙景淮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心底那股子无名之后稍稍散了去些。 看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有些好笑,开口道:“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他眸中带了些许笑意,继续道:“下毒?这次是什么毒?” 他故意凑近些,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北靖的太子便是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沈煜宁睁开眼,怒视着他。 鼻尖好闻的青竹香,让隐隐有些慌乱。 “登徒子?”长孙景淮冷笑一声。 轻声道:“你半夜不在屋内睡觉,我找不见你,独自在这屋里等你,等的有些困了,睡一会有何不可?” “殿下深夜来访,有何事?”沈煜宁看向他,冷声道。 “刚才有事,等的太久,有些忘了。”长孙景淮缓缓坐起身子,看着她随意道。 他离的稍稍远了些,让沈煜宁微微松了口气。 她深吸几口气,继续道:“既然无事,夜已深,还请殿下移步。” 长孙景淮点点头,赞同道:“这般说来,本殿确实有些乏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人。 笑容恶劣道:“对了,这穴道时间可能有些长,你可以安心睡上一觉。” 他想了想,冷笑一声道:“或许等明早,可以让沈睿过来替你解。” 说罢,少年朝着榻上动弹不得人扬了扬嘴角,毫不犹豫,跳出窗外。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调戏? () 长孙景淮走的决绝。 沈煜宁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自然也看不见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但那不断从敞开着的窗户,乎乎灌进来的冷风,和方才发出的声响。 却是提醒着她长孙景淮当真出去了,当真是说走就走! 小姑娘僵在榻上,面上还有些懵。 所以这个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屋里来,便是为了点了她的穴道? 说什么明早让沈睿替她解?沈煜宁实在不敢想。 别说沈睿,她只要一想到明日一早,那两个丫鬟知道她在屋内被人点了穴的反应。 就觉得头疼欲裂。 若是此事被沈睿知晓,那估计在宁燕的这几日,沈睿只怕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了。 小姑娘无力的闭闭眼,不断尝试着,企图自己冲击穴位,以解开穴道。 她还有要做,此事定是不能让沈睿知道,连清秋和巧颜也不能。 时间缓缓流逝,榻上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奈何,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今她的身子依旧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能动。 沈煜宁不过略微休息了片刻,便又打算尝试自己解开穴道。 “呵……你倒是执着。”男人略带暗哑的声音,突然在外室响起。 他语气随意,开口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听到他的声音,床榻上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这人还在屋内,未曾离去。 所以这人刚才是故意吓她的?长孙景淮何时变得这般无聊了。 她心底有些恼怒,冷着声音道:“你不是走了么?” “这么想我走?”男人声音从外头传来,略带揶揄。 沈煜宁闻言识趣的闭了嘴,没有答话。 “不说话?那我真走了。”他懒洋洋的开口。 床榻上的人小姑娘,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咬咬牙,扯出些笑意,开口道:“没有,不是。” “哦?”他轻笑一声,开口道:“这般说来,那便是舍不得我走?” “长孙景淮!你是不是有病?”沈煜宁愤愤道。 这个人现在是在干嘛?调戏她么? 莫不是与冉子骥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怎的变得这般无聊! “嗯。有病!”他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带着几分揶揄:“之前帝京有传言,将军府嫡女,对本殿一见倾心。 “相思成疾,命不久矣,本是大好的年华,本殿听闻自是于心不忍,便前去看了看。” 他话音一顿,看了床榻上的小姑娘一眼,轻笑一声。 继续道:“可惜,那传言却是当不得真。” “只是,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吧,好像就被染上了什么怪病吧。” 他歪着头看向沈煜宁,语气颇为认真:“你说,我被染了什么病?” 他拉长了声音,一一字一句道:“莫不是……” “没病。”沈煜宁当真是听不下去,生怕他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来。 连忙打断道:“殿下中气十足,气色极好,不像有病之人。” 长孙景淮闻言轻笑一声,似乎十分愉悦。 那笑声落在沈煜宁耳中,让她心脏不自觉跳快了几分。 长孙景淮站起身来,将窗户掩上,从外室走进来,倚在床边看着她。 “殿下既然还未走,能否将我穴道解开。”沈煜宁收敛思绪,开口问道。 桌上的油灯还未灭,长孙景淮的面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可以啊。”男人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挑眉朝她笑笑。 反问道:“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穴道是殿下点的,殿下不该负责吗?”沈煜宁转动眸子看向他。 “穴道是我点的,我却没有替你解开的理由。”他抱着手,神色慵懒。 “殿下向来如此吗,仗着自己功夫高,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沈煜宁有些生气。 “对啊。”长孙景淮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开口道:“本殿就喜欢仗着自己功夫高,为所欲为,安宁郡主今日才知道?” 他说着朝着榻上的人凑近些,揶揄道:“我以为,你该早知晓才是。” 沈煜宁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点了穴,恨的牙痒痒。 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略微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长孙景淮,看着她语气玩味,道:“若我不呢?” “那殿下走吧。”沈煜宁不再看他,冷声道:“明日让我大哥来解,也是一样的。 “只是,我并未得罪殿下,殿下这般深夜闯入我闺房。 “又点了我穴道,未免太过分了些!” 长孙景淮看她一眼,冷笑道:“我过分?本殿不过是怕郡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才用此办法,提醒一二。” 他语气微凉,一字一句开口道:“沈家丫头,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 “你若想同我合作,那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榻上的人,一双桃花眼,陡然变的锐利十足。 冷声道:“而如今,你当本殿是什么?容得你想用就用,想撇开就撇开?” 沈煜宁思绪陡然回转,似在瞬间回到九龙山的竹林里。 她为了小十,先去寻了眼前的人说合作一事。 而自打那日后,这人也确实,给了她不少帮助。 本就是合作,自然是互利互惠,长孙景淮需要她解毒。 而她也一直仗着这般关系理所应该的享受着他提供的诸多便利。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怪异。 是从那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开始,还是从那夜一同喝的梅花酒开始。 亦或是更早之前?她思绪有些混乱。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见到这人便让她莫名的有些烦闷。 只想躲开着,避开些,但是忘记了最初的那层关系。 如今想来,好似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提过那需要她解的毒。 而她也从不曾问过,只庄注与自己的事,享受着他的维护。 这般想来,长孙景淮到底是吃亏了些。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殿下误会了,我并没有那般想法。” “没有?那夏……” “殿下!”沈煜宁不想与他纠结夏家一事,出言打断道。 “殿下既然说起合作之事,我还不知那需要解毒的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 长孙景淮静静矗立在床边。 桌上的灯光,在他身前投下大片的黑影,落在榻上的小姑娘身上。 沈煜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长孙景淮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锦衣。 腰间绑着一根蓝色涡纹绅带,越发显得他整个人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他半倚在床边,姿态说不出的慵懒,沈煜宁看向他时,他也转过头与她对视。 薄唇轻抿,他嘴角扬起些好看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煜宁被他嘴角的笑意晃了眼,有片刻的失神。 她连忙移开目光,定定神,这才开口道:“殿下误会了,我并没有那般想法。” “没有?那夏家一事……” “殿下!”沈煜宁不想与他纠结夏家一事,出言打断道。 “殿下既然说起合作之事,我还不知那需要解毒的究竟是何人?中的是何毒?” 这是自打她与长孙景淮说定合作后,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长孙景淮面上笑意渐渐敛去,眸光稍显锐利。 死死盯着她,冷声问道:“你想与我撇清关系?” “殿下何处此言。”沈煜宁心底一跳。 她确实想赶紧将他需要解的毒解了,好寻了机会与他拉开些关系。 只是,这般话却是不能直接说的。 “沈煜宁,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少年将身子站直了些,眼神锐利如剑,一字一句道:“既然上了我的船,可没有那般容易下去。” 不等沈煜宁开口,长孙景淮坐在她身前,盯着她,继续道:“你当真认为我帮你,仅仅只是为了让你解毒?” 沈煜宁垂下眸,掩去眼中神色,轻笑一声。 “有何不对?我与殿下本就是合作关系,既是合作,那自然是互利互惠。 “殿下与我帮助良多,我却一直不曾出上什么力,这实在让我心下难安。” “互利互惠?” 他俯身下去,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捏住小姑娘白皙的下巴,与她对视。 少年目光直直落入她的眼底,冷声道:“心下难安?” 沈煜宁被他看的有些狼狈,他手下力度颇大,将她下巴捏的有些发麻。 小姑娘皱着眉,冷声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长孙景淮手下力度松了些,却是没将她的下巴放开。 沈煜宁不再避让,直视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红唇轻启,道:“是。无功不受禄,既然是合作,殿下助我良多,礼尚往来,我也该回报一二。” “我与殿下只是合作,殿下无权干涉我做下的任何决定。 “贤王府一事,殿下替我送给夏楚楚的大礼,我很满意。 “既然如此,那殿下也该提出自己的要求才是。你来我往,这才是合作不是吗?” 她身子动弹不得,整个人僵硬在榻上,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两人离的颇静,小姑娘面上十分平静,一丝表情也无。 长孙景淮看着她略显稚嫩的面容,眼底神色莫名。 她唇型极为好看,小巧红润,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当真是不讨喜的很。 长rui只觉得心底烦闷的厉害。 这个小姑娘,说话时候, 他朝着榻上的人凑近些,贴着她的耳边问道:“你想让我提要求?” 沈煜宁面上毫无波澜,冷声道:“殿下既帮我收拾了夏楚楚,礼尚往来,我自当……” 她话音未落,便被人堵住了唇角。 嘴角柔软的触感,带着丝丝凉意。 沈煜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木然的睁着眼睛,说不清此时心底是个什么感觉。 屋内烛火摇摇曳曳,燃尽最后一丝灯油,晃动几下,终是息灭了去。 黑暗里,小姑娘的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熠熠生辉。 两人呼吸渐渐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似乎察觉到她在走神。 长孙景淮有些不满,在她嘴角轻咬一下,直起身来看着她。 他扬了扬嘴角,低声道:“如你所愿,礼尚往来。” 四目相对,沈煜宁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看着他,眼底一片静谧。 半响,才问道:“礼尚往来,殿下想要的回报便是这样?” 小姑娘面色平静,眼神也十足的冷漠。 开口道:“既是如此,夏楚楚一事,我不再欠殿下任何人情。” “只是,这般做法实在无聊,还望殿下日后能有所收敛。”她声音平静。 既没有之前被轻薄的恼怒,也没有小姑娘该有的娇羞。 好似当真在与他相谈一桩生意一般。 她话落,缓缓闭上眸子,不再看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静静的看了她半响,只觉得眼前的人就像一座如何也融不了的冰山。 “沈煜宁!”他突然开口道:“你当真只是因为心下难安。 “所以才在夏家一事上,将我撇弃吗?” 他声音低沉又沙哑,面上有些严肃,眼底十分认真。 盯着她道:“当真觉得方才那样,只是一桩交易?” 他声音似带着丝丝蛊惑,眼里似有点点星光。 沈煜宁心底不自觉的跳了跳,片刻后归于平静,冷声道:“是。” 她睁开眼,眼眸清澈,开口道:“殿下与我只是合作关系。 “夏家之事,我既然自己能解决,自然不会劳烦殿下。” “所以,沈睿是你的自己人,你可以随意劳烦是吗?”。 长孙景淮眼眸暗了暗。 讥讽道:“你的自己人还有谁?华云白?还是程将才?亦或是今日送……” “总归没有殿下!”沈煜宁开口打断道:“不管有谁,总归没有殿下。” 两人都不再开口,气氛略微有些凝滞。 长孙景淮借着月光打量着她的面容。 她方才的冷漠的模样,似乎深深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突地有些泄气,又觉得有些恼怒。 一言不发,伸手将她身上的穴道解开。 神色冷漠,道:“既然如此,那便安排华云白与子骥见上一面吧。” 沈煜宁缓缓坐起身子,闻言微微皱起眉。 冷声道:“与殿下合作的是我,与旁人无关,解毒一事我自………” “放心,不过是询问些事情罢了,毒还是你来解,不会将他扯入其中。” 长孙景淮看她一眼,语气嘲弄道:“毕竟,那可是你的自己人。 “我还需要你解毒,自是不会动你的人。不是吗?” 他话落,也不再看她。 冷笑一声,大步走到窗前,翻身跳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给有需要的人 () 次日一早,沈煜宁早早便带着清秋和巧颜出了门。 西街转角的客栈内,沈煜宁一进屋内,便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男装。 “姑娘,让我同姑娘一道去吧。”清秋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自家姑娘一人出门。 “不必,莫衍在那等我,他会同我一道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清秋手中的帷帽,带在头上。 “大哥今日会安排夏家之人出城,你们在城内仔细留意着情况,等我回来。” “是,姑娘。”两个丫鬟虽心下有些担忧,却也不可奈何。 沈煜宁朝着两人笑笑,安抚道:“也不是头一次去了,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 她话落,不再看两人,将身形掩在宽大的披风中,转身出了门。 与此同时。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踏过空无一人的小巷,缓缓停靠在客栈后门的角落里。 沈煜宁刚一出来,便直径朝着角落的马车走去。 没有犹豫,一矮身子,钻进马车内。 昨日清秋从点心铺带回来程将才的信件,约了她今日在城外的别院相见。 启元帝留下的名单,人数不少,但除了程将才,其他人沈煜宁却是无法然相信。 那日在寺院里,她将此事交给程将才去安排,让他筛选出值得信任的人再联系她。 本以为还需等上几日,没曾想,竟是这么快。 想来也与近日皇城中的动乱有些关系吧,丞相府与贤王府撕破脸皮。 不少官员被牵连其中,皇城之中人人自危,自然也有人能趁机做些事。 思及此,沈煜宁脑中蓦的又浮现出长孙景淮那种俊逸的脸。 不管怎么说,在此事上,他确实帮了她的大忙。 想到昨夜两人不欢而散,长孙景淮离去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沈煜宁神色有些怔然。 她甩甩头,将脑中思绪清空,既已打定主意,如今想这些又有何意义。 她有些唾弃自己,她此行来了宁燕许久,再过几日也该离去了。 就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好多事还未着手安排。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得,实在是,令人不齿! 沈煜宁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马车内,开始闭目养神。 ……………… 客栈不远处,是一间酒楼。 酒楼的位置极好,从二楼的雅间看去,恰好能将那客栈后门的景象然收入眼底。 雅间里,站在窗前的人看着缓缓驶远的马车一言不发。 “老九,咱们不跟上去吗?”冉子骥抬眸打量了眼身侧的人,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这沈煜宁这般神神秘秘,也不知去见何人,说不准就是华云白呢。 一般想着冉子骥神色有些激动:“沈煜宁要去见谁?” 长孙景淮转头看他一眼,冷声道:“总归不是华云白。” 冉子骥顿时有些泄气,也不再开口,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也不知昨夜沈煜宁怎么招惹这人了,一大早便这么一副要吃的人模样。 长孙景淮不理他,只静静的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眼底神色莫名。 昨夜小姑娘的冷言冷语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想到她那极力将自己撇开的态度,长孙景淮心底越发烦闷。 他面容冷峻,瞥了眼身侧站着的冉子骥,冷声问道:“那些水果吃完了么?” 提起那水果,冉子骥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过是看那水果不错,想着给老九也卖些,这才开口问巧颜哪里卖的。 结果,巧颜莫名其妙将那一篮子水果送给他,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他开开心心带着一篮子水果去找长孙景淮,结果,还不等他邀功。 这人才听闻这水果是巧颜给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冉子骥觉得,若非他机灵又聪明,恐怕早就被他用那一篮子水果砸死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没吃完,那么多,一下子哪吃得完。” 他看了看神色冷漠的人,试探道:“要不给你送一些去……” “吃不完就送去给需要的人。” 长孙景淮指了指街角衣裳褴褛的老乞婆:“连篮子一同送了!” 冉子骥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老九什么时候这般心善了,连街边乞丐的生活都开始关心了。 “那篮子不用还给沈煜……” 长孙景淮转头,凉凉扫他一眼,眼神凶悍异常。 冉子骥连忙住了口,朝后退去些,捂着嘴,不敢开口。 心底愤愤不平,长孙景淮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沈煜宁给他下毒,也没见他这般跟沈煜宁凶,怎的一到他这,就动不动凶他。 “主子。”廖阳从外头进来,将身后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 窗前的人一动不动,静静看着马车转过街角的小道,渐渐失去踪迹。 待彻底看不见那马车的身影,这才转头看了刚刚进来的廖阳一眼。 随即将目光放在桌上的东西上。 他大步上前,走到桌边,将桌上的包袱打开。 里头是个那是一个用锦缎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长孙景淮伸手将锦缎一点点拆开,露出里面白玉制成的盒子。 那盒子不算大,外头雕刻着十分精美的纹路。 看上去倒像是女子的首饰盒。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一侧的冉子骥见状便连忙凑了上来。 他一把将那玉石的盒子抱在手中,眼底满是好奇道:“这是什么?送给沈煜宁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伸手去揭那精美的玉盒。 长孙景淮不理他,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慢慢饮着。 冉子骥见他不曾阻拦,胆子越发大了些。 不再犹豫,连忙将那白玉雕刻的盒子打开。 “咻……” 冰冷的箭矢几乎贴着冉子骥头顶而过,没入他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中。 冉子骥还来不及尖叫,便被廖阳捂住了嘴巴,一把按在地上。 他面上苍白一片,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 廖阳看了眼手中完好无损的玉石盒子,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在他身手敏捷。 廖阳起身将玉石盒子从新放回到桌上,这才转头看向地上的人。 冉子骥显然被吓的不轻,双手微微有些发颤,眼神呆滞,一副还没掉了魂的模样。 “子骥。”长孙景淮看他一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冉子骥眼眸转了转,这才回过神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袖箭 () 冉子骥眼眸转了转,呆滞的眼神这才有了点神采,稍稍回过神一些。 他嘴角抖动了几下,直愣愣的看向眼前的人。 不可置信道:“老九!你想谋杀我?” “说什么呢,是我让你你打开的?”长孙景淮凉凉扫他一眼。 冉子骥一咽,气焰顿时低迷了些。 “可你明知道,这里头装的是暗器,怎的不提前告诉我。” 他到底有些意难平:“你这就是故意的,你……” “行了,廖阳不是将你护住了么?”长孙景淮抿了口茶水,随意道。 “老九,你变了,你如今怎的对我这般心狠手辣了………” 冉子骥不依不饶,继续道:“我这般毫无防备的打开。 “若是他动作再晚一点,若是他手抖了下,若是伤了我这俊美的脸蛋……” 冉子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长孙景淮按按额角打断道:“廖阳不会失误的。” 见冉子骥是真吓到了,也耐着性子安抚道:“再说,我不是在这呢嘛。” “你在这里,也没见你救我……”冉子骥愤愤不平道。 “难得你如此好奇,自然要满足你的好奇心,让你看看。” 长孙景淮一边说着,一边朝冉子骥扬起些许笑意。 挑眉道:“正好,也试试看威力如何。” 冉子骥还未来得及感动,便被气的浑身发抖。 长孙景淮却是不再理会他,轻笑一声起身,朝着他身后的柱子走去。 “廖阳,你让开,你别拉着我……”冉子骥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 廖阳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道:“你打不过主子……” “你让开,打不过我也……” 他话音未落,廖阳果真很是听话,立马松开了手。 冉子骥:“……” 廖阳果然是个傻子!知道他打不过,还不拉紧些,松开干嘛? 他恶狠狠瞪了廖阳一眼,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廖阳被他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冉子骥却是不再理会他,踌躇一会,轻咳一声,整理下衣着。 沉声道:“看在廖阳及时救了我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说着也凑上前去看看那根方才差点取了他性命的箭矢。 箭杆为竹制,长约七寸,细如筷子。 上头没有一点竹节存在的痕迹,打磨的十分光滑。 在杆上装有一棱形的铁箭头,看上去十分锋利。 此时那箭头直挺挺的插在柱子上,没入柱内整整一半有余。 冉子骥眼底有些后怕,这要是落在他脑门上,大概就是整根没入了吧。 他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这巴掌大点的玩意,威力倒是不小。” 长孙景淮扬了扬唇角,并未答话。 只伸手将住上的箭矢拔了下来,仔细打量着。 这般大的冲击力,这箭矢竟是没有丝毫的受损的模样。 箭头依旧锋利如初,倒是十分难得。 这说明不论是用材上,还是工艺上,这东西都做到了极致。 他满意的点点头,拿着从柱上拔下的箭矢回到桌边。 抬眼打量着玉盒里其他的东西。 那是一件打造的十分小巧的袖箭。 箭矢被他拿在手上,如今玉石制的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便只有箭筒。 那箭筒做的极为精致,看上去小巧又轻便,上头雕了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冉子骥眼底然不见方才劫后余生的惊慌和愤怒。 凑上前,仔细打量着玉盒内的箭筒,赞叹道:“这做的也太精巧了吧。” 这世间竟是有人,能将袖箭做到如此精美小巧,威力还这般大。 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长孙景淮显然也十分满意,他伸手将那玉石盒内的箭筒拿在手上,仔细把玩着。 那箭筒的外廊为铜铁所铸,长约八寸,直径约八分,筒顶有盖连接筒身不能启闭。 盖的中央有一小孔,为装箭之处,他将手中的箭矢装入其中。 突然转身将那箭矢再次对准了冉子骥。 “老……老九……你…你…你……我…我……” 冉子骥方才被吓得不轻,此时见他再次拿着这东西对着他。 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即便知道长孙景淮不会真的动手,一时间也有些无与伦比。 “呵。”长孙轻笑一声道:“别怕,这会蝴蝶翅是关住的。” 冉子骥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盖旁一寸处,有钢制活动蝴喋翅一片。 当即心下了然,想来这就是用来控制箭的发射。 而他方才拿在手上,装入箭筒内的箭杆上方部位。 有一凹陷处,便是利于蝴蝶翅关锁的。 此时那箭插于筒中,关住蝴喋翅,也将箭卡住。 若将蝴喋翅开启,那箭便会像方才一般,立即射出。 长孙景淮见他那胆颤心惊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再逗他,将那手中的袖箭放下,取出箭筒内的箭矢。 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手中的袖箭,那箭筒内是用不知道什么材料盘成的弹簧。 长度与筒长相等,直径略小于筒径。 弹簧顶端连结着圆铁板,大小与筒的内缘吻合。 冉子骥见着危险解除,也连忙凑上去端详起来。 箭筒里弹簧的长度与筒长相等,直径略小于筒径。 弹簧顶端连结着圆铁板,大小与筒的内缘吻合。 他打量着箭筒内装有的弹簧,恍然道:“原是如此,难怪威力这般大。” 那弹簧末端有一盖,略大于筒身,以螺丝与筒身扣紧。 因弹簧的每一回旋处,两钢丝间相距约一分,故弹力甚大。 一侧的廖阳挑眉看他一眼,似乎对他能明白这个道理很是惊讶。 冉子骥装模作样的整理下衣着。 略显自豪道:“我虽功夫不行,但对暗器也颇有研究。” 廖阳点点头,不予置否,也不知是在认同他说的功夫不行,还是对暗器颇有研究。 冉子骥瞪他一眼,随即不再理会他,朝着把玩着袖箭的长孙景淮凑近些。 讨好道:“老九,这袖箭给我行不?” 长孙景淮转头看他一眼,眸中意思不言而喻。 冉子骥皱起眉头,狗腿道:“你功夫这般高,这袖箭你也用不上。 “更何况,你这般英明神武的人,用这等暗器实在有损颜面……” “谁说我要自己用了?”长孙景淮凉凉扫他一眼,冷声道:“送人的。” 不等冉子骥有所反应,他又接了句:“不是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不喜欢你 ()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那细长的雨丝,如同春天的柳絮,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不是你三个字,浮浮沉沉,一直在冉子骥耳边回响。 长孙景淮何时成了会给人精心准备礼物的人了,他怎的不知道? 思及此,他的一颗心,就像被人浸在在这冰冷的雨水里。 长孙景淮不理会他哀怨的眼神。 小心将箭筒内的箭矢取下,跟玉盒内其他箭矢放在一起。 再将手中的箭筒放回原位,合上盖子,仔细收好。 “老九……”冉子骥后知后觉,开口问道:“你这袖箭不会是要送给沈煜宁吧?” 长孙景淮转眸看他一眼,并不答话,眸中意思显而易见。 难怪不得这种做的这般精美,原来是送女子的。 冉子骥心底有些酸,只道长孙景淮这个人实在是重色轻友。 好歹他与长孙景淮也相识多年,他自认为,两人感情深厚。 更何况,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也从不见他送过自己什么礼物。 这如今,跟沈煜宁才认识多久。 如今也不是生辰,也不过节,怎的就开始精心准备礼物了。 冉子骥瘪瘪嘴,看了眼桌上雕刻精美的玉石盒。 酸溜溜的开口道:“你就要送给沈煜宁这杀人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许是他表情实在夸张,长孙略微皱皱眉,开口道:“有何不可?” “老九啊老九,饶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冉子骥面上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沈煜宁乃是一女子,你送她一件杀人的凶器,她能不喜欢吗? “她肯定不喜欢,保不准不仅不喜欢。还会因此而生气。” “哦?”长孙景淮抬眸看向他,有些不解:“为何会生气?” 冉子骥重重叹口气,指着桌上的玉盒子开口道:“这是什么,这可是杀人的东西。 “你好端端送一个女子暗器这是何意?” “自然是送于她防身……” “防身?防什么身,她要是随时都能自己防身了,还需要你吗?” 冉子骥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老九啊,要英雄救美才能屡获芳心。” “笑话,我需要靠英雄救美来屡获芳心?”长孙景淮颇为不屑,嗤笑一声。 冉子骥看了看他那张俊逸无双的脸,顿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思索片刻,再接再厉道:“那你也不能送这个东西。 “你说你送手饰,送珠宝,送房产,送铺面,送鲜花,送…… “送什么不好,你非要送她这冰冷冷的铁器,还是杀人用的暗器。 “你这样非但不能屡获芳心,还会让她觉得,你送这冰冷冷的暗器给她。 “是在暗示她太过粗鲁。没有女子的柔情蜜意。 “她定是不会喜欢的,你还是送她些别的东西吧。 “正巧,我同巧颜关系好,我替你打听打听沈煜宁喜欢什么,这个就……” “哦?她不喜欢,你喜欢?这个就送给你?”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着他。 冉子骥被他戳中了心思,也不恼。 轻咳一声,严肃道:“老九,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面上带了几分委屈:“虽然我是挺喜欢这暗器的,但我说这些,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能得到这袖箭吗?” 冉子骥义正严辞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呀,我也是识大体的人,能分的清轻重。 “若是这暗器真能给你换的沈煜宁的芳心,你就是现在硬塞给我,我也不要。” “关键是,这暗器它送给沈煜宁,非但不能讨人欢心,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让你处境更为艰难,我是不忍看你难过,才跟你说这些的。” 长孙景淮朝着身后的椅子上一躺,姿态慵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冉子骥也不知去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是还蛮有意思的。 见冉子骥朝他看来,长孙景淮挑挑眉,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示意他继续说。 冉子骥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心思,心底有些打鼓。 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导”他。 他装模作样摸了摸下巴,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似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看向长孙景淮的眼神颇为诡异,隐约间似乎还带了几分同情之色。 “你那是什么眼神?”长孙景淮轻抿一口茶水,懒洋洋的开口道。 “老九。”冉子骥在他身侧坐下,一把拉住他的手。 面上十分严肃,看着他认真道:“老九,你老实同我说。 “你先前被沈煜宁下毒,莫不是因为你轻薄了人家?” 他话音一落,屋内气温顿时有些凉,廖阳偷偷抬眼,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 再看了看他面上的冉子骥,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无奈的叹口气,只能默默祈祷着冉子骥能看点眼色,不要作死。 然而,冉子骥果然不负廖阳的期望,他丝毫没觉得此时气氛有何不妥。 这话,他其实很早就想问了,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开口。 如今这话一问出口,冉子骥只觉得瞬间通身都舒畅了些。 也不等长孙景淮开口,他继续道:“你不用说,我都懂。” 他面上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满是同情道:“看样子你还在单相思啊,老九。” 他似乎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越说越欢喜,面上笑意隐隐有些控制不住。 幸灾乐祸道:“看样子,沈煜宁不喜欢你啊。” “子骥此时是不是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长孙景淮面上笑意盈盈,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既然你这般聪明,不如你顺便猜一猜你接下来是个什么下场?” 他缓缓抽回被冉子骥抓着的手,笑眯眯开口道。 “没有……”冉子骥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在嘲笑你…不是……我是说……沈煜宁她不喜欢你,那是她……” “廖阳,子骥许是想念云中了……” “等等……”冉子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让我把话说完,先把话说完。” “子骥还想说什么?”少年声音轻柔。 冉子骥一个激灵,身上汗毛竖起,只恨自己方才太过得意忘形了些。 第一百八十章 红颜知己 () 冉子骥脑中不停思索着补救的方法,生怕长孙景淮真将他送回云中去。 “云中?”他喃喃自语:“对,云中!” 冉子骥眼前一亮,连忙道:“老九,你忘了我可是有众多红颜知己的人。 “当初云中那些个姑娘小姐,前仆后继的往我屋里送礼物。” 他面上带了几分讨好,继续道:“若论懂女人,我可是当之无愧的云中第一人。” 此言一出,边上的廖阳率先变了神色,他实在有些震惊与冉子骥的恬不知耻。 云中那些事,自家主子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冉子骥那所谓的红颜知己,皆是爱慕自家主子的人。 这个人,当初不知廉耻,仗着同自家主子关系好。 便明目张胆的收那些个姑娘的礼物,贩卖自家主子的消息。 被他知晓之后,死乞白赖的求着他替他保密。 因着他所透露出去的消息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 廖阳被他吵得耳根疼,也一时心软,便替他遮掩下来。 如今他到底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的红颜知己?” 冉子骥忙不迭矢的点点头。 “对对,没有人能比我更懂女子喜欢什么了,老九,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呵。”长孙景淮轻笑一声,抬手给他斟了杯茶水,点头道:“如此便说来听听。” “主子……”廖阳有些犹豫,可不能让自家主子被这人给骗了。 “廖阳。”不等长孙景淮开口,冉子骥连忙将廖阳扯道一旁。 “你怎的这般不懂事,有事一会再说,事关老九的终身幸福,这时候你少说话!” 他背过身,恶狠狠瞪了廖阳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 装模作样的呵斥几句,便不再理会廖阳,转过身去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讨好道:“送女子,自然首选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哪有人送暗器的。” “沈煜宁可不是你那帮‘红颜知己’。”长孙景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将“红颜知己”四个字呀的颇重,冉子骥一愣狐疑的看了看一旁的廖阳。 见他脸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笑道:“哈哈哈,那当然,沈煜宁可不像那些个姑娘一般都爱……” 冉子骥挠了挠头,干笑几声:“我的意思是那帮庸脂俗粉,怎的能和沈煜宁比。” 他面上一派正经,想了想继续道:“别说沈煜宁,便是跟沈煜宁那两个丫鬟比也有些勉强。” 长孙景淮轻抿一口茶水,示意他继续。 冉子骥连忙道:“但是就算沈煜宁再如何与众不同,她终归是个女子。” “只要是个女子,那都喜爱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香气宜人的鲜花。 “最重要的是得需要会说甜言蜜语才行……” 冉子骥一副言传身教的模样,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看来,子骥对你那些个“红颜知己”倒是颇为上心,竟是还知道各自的喜好。” 长孙景淮轻抿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随意道。 “唉……”冉子骥叹口气,故作深沉道:“最难辜负有情人,都怪我太过优秀。 “老九,你听我的,这暗器可送不得。” 他面上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谆谆善诱。 “沈煜宁本就一手毒术十分出众,连你都被……” 感受着长孙景淮略显凉意的目光,他话音一顿。 转而道:“你如今送她这等厉害的凶器,岂不是自讨苦吃。 “她一手毒药,一手袖箭,你日后还能制服她么?” 冉子骥说着说着,倒是当真觉得有些担忧了。 “子骥。”长孙景淮笑容温和:“这些废话,你还是留着去云中说吧。” 他轻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跟你那些红颜知己。” “怎的是废话?这是过来人的忠告。”冉子骥不服气道。 “你一个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的人,能有我懂得多?” “呵。”长孙景淮嗤笑一声。 瞥他一眼,缓缓道:“过来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做的那些事?” 他语气里中嘲弄之意实在太过明显,冉子骥稍稍一想便回过味来。 “你出卖我?”他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廖阳,不可置信道:“你个卑鄙小人。 “饶我觉得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话落,立马换了面孔,凄凄切切道:“老九,我错了。 “我当初收的礼,可有一半给你打了酒吃,还有一半给廖阳了。” 他说罢,有恶狠狠瞪了一脸无辜的廖阳一眼。 只觉得廖阳实在太会装了,平日里一副不苟言笑的老实人模样,实则一肚子的坏水。 廖阳有口难言,冉子骥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自得知自己从前那点事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便放弃了挣扎,连声认错。 “老九,我错了,我不敢了……” 他拉长了声音:“不要送我回云中,我还是很有用的,沈睿可喜欢我了。” 听他说起沈睿,长孙景淮眸光闪了闪。 朝着一侧的廖阳问道:“夏家一事可有眉目了。” 廖阳点点头,收回留在冉子骥身上那不可思议的目光。 低声道:“打听清楚了,今夜子时,从东阳码头出发,走的水路。” 长孙景淮点点头,开口道:“派我们的人跟着,一路护送他们回北靖。” “是,主子。”廖阳顿了顿,单膝跪在地上,垂眸道:“请主子责罚。” 冉子骥当初在云中做那些事,确实是他替他隐瞒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知情不报,都是他的错。 “起来吧。”长孙景淮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开口道。 冉子骥做下的那些事,他当初也是无意中得知的。 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当时既然不曾追究,那便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如今自然也不会加以追究。 若非今日冉子骥特意提起,他都已经忘记了冉子骥曾经还做过这般无厘头的事。 “子骥,想回云中吗?”长孙景淮看他一眼,笑问道。 冉子骥连忙摇了摇头,十分坚定道:“不想!老九,你说吧,要让我做什么?” 少年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冉子骥面上有些纠结,最终还是一咬牙,朝他坚定的点点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院相见 () 细雨绵绵,如万条银丝从天上而落。 城外别院里,自屋檐落下的一排排水滴,形成美丽的珠帘,荡漾在半空中。 别院的房间的摆设,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至极。 沈煜宁到来时,程将才几人已经率先达到了。 “见过郡主。”程将才见着他进来,率先行礼。 他身后的人显然也知晓了她的身份,跟着站起身来,朝她行礼。 沈煜宁透过帷帽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微微颔首。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她同样朝着几人行一礼:“请坐。” 众人落座,沈煜宁将几人的动作神态收入眼底。 意料之中,程将才并未能带很多人过来。就算加上他,来人也不过区区四人罢了。 启元帝的名册上,虽人数众多,那些人也的确曾都是极为忠诚与离国皇室的人。 可如今,离国已亡,她没有要求别人一成不变,誓死追随离国的想法。 也从未期待所有人都像程将才一样,所以,如今也并不觉得失望。 即便孤军一人,她身上所背负的仇也是一样要报的,与这些人无关。 而如今,这些人还能在此时同她站在一起,这样,很好! 沈煜宁打量着眼前的几人,这几人中,除去程将才如今状况稍稍好些。 余下有两人,皆是如今在朝中完被边缘化的存在。 一个是曾经离国的内阁大臣郭远慈,如今是任宁燕朝中左侍郎一职。 郭远慈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色衣袍,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味道。 另外一个乃是离国曾经的刑部尚书肖思在。 他年纪看上去比郭远慈要略小些,穿着一身玄色衣袍。 面容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如今虽也在刑部任职,但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位置罢了。 而剩下的最后一人,却是让沈煜宁心底颇为惊讶,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满头银丝,已是苍老至极的模样。 在她打量几人的同时,几人也在打量着她。 虽情况已听程将才说了个大概,可心底终究还是有些发虚的。 “可否请郡主取出那玉佩,让我等一见。”开口的正是沈煜宁频频侧目的老者。 “这是自然。”她伸手将怀中玉佩取出,递给面前的老者。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眼前老者的身上,眼底隐隐有些笑意。 如今在这般情况下,还能见着曾经有所交集的故人,着实让她有些惊喜。 这人乃是曾经离国的太傅张文昊。 沈煜宁对他印象颇深,原因无他,张文昊家境清贫,自幼便有神通之称。 不过二十有余便是状元及第,光耀门楣。 此人也确实有真材实料,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乃是离国赫赫有名的学者。 自启元帝登基后,便封了太傅,教习皇子读书。 小十幼时身子赢弱,在学堂总是明里暗里的受到其他皇子的欺负。 偏偏他又性子倔强,回来也什么都不肯说。 那段时间里,她忙着前往太医院学医,也不曾注意到小十的异样。 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好在太傅张文昊有所察觉。 知晓她与小十感情深厚,便寻了机会与她暗示了几句。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有些接触。 今日能在此见到他,沈煜宁除去惊讶便是惊喜 原因无他,太傅他年事已高,早早便已辞了官职,也免了一番灾难。 他虽早早便辞了官,可他为官数十载,门下学生数不胜数, 宁燕如今新朝初期,正是四处寻找贤才之时。 倘若新入朝为官的,自一开始便是她的人,这对沈煜宁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老者接过玉佩,沈煜宁也随即收回落在他身上目光。 缓缓将头上的帷帽取下,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早就听闻北靖的安宁郡主与我朝故去的明和公主十分相似,此言倒是不假。” 张文昊略带惊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有些复杂。 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不止是脸眼前的小姑娘整个人都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打量着沈煜宁,语气里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和蔼。 十皇子君离忧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作为十皇子的嫡姐,明和公主他自然也是熟悉的。 想到故去的明和,张文昊心底隐隐生出几分叹息。 随即收回目光,不再看眼前的人,仔细端详这手中的玉佩。 见张文昊确认了玉佩,余下的两人也彻底放下心来。 至少,程将才所言不虚,也并未被人欺骗。 想到程将才之前的话,两人对视一眼。 “敢问郡主,十皇子何时能归?”开口是郭远慈。 沈煜宁对他并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但他既然能出现在父皇的名单之上,也定然不是简单之辈。 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道:“阿忧如今在北靖还有事,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这……”郭远慈和肖思在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有几分各自的思量。 “多谢郡主告知我等十皇子的消息。”郭远慈说着便她抱抱手。 “如今已经知晓了十皇子的,我等也能安心留在着等十皇子归来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来,朝着程将才抱抱手道。 “既然十皇子还未曾归来,若是无事,我等便先行告辞了。” 程将才面上有些难看,恼怒道:“你们这是何意?” 来的时候他已经同他们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了,沈煜宁便是代替君离忧在宁燕的人。 可看这两人的意思,却是丝毫没有打算听令于她。 这让程将才有些恼怒,毕竟这是沈煜宁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人也是他带来的。 “程大人,你我皆是离国的臣子,我们虽感激安宁郡主带来十皇子的消息。” 肖思在看了沈煜宁一眼,直言不讳道:可到底她不是十皇子。” “没错,仅仅凭着一枚玉佩便想让我等信服,实在有些牵强。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这路艰难,若是稍有行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等倒是大可以死,可身后还有一家老小。”郭远慈也接口道。 “郭大人说的在理,程大人也请三思。 “如今既已知晓十皇子的消息,不若等十皇子归来,再细细商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十分在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试探 () 倘若今日在此的是君离忧,他们自是不会有半分犹豫。 毕竟他们能前来,便代表了他们的立场。 可如今他们面前站着的却是从前素未谋面的北靖郡主。 他们不同于程将那般心大,只确认了沈煜宁的身份便耿直的认同她。 他们虽相信沈煜宁的话,相信她确实是君离忧安排的人,也相信程将才之前与他们的话。 可沈煜宁到底不是他们离国的人。 不论是北靖郡主还是沈家嫡女这两个身份中的任何一个。 都实在他们无法然的信任她。 一个自幼养在深闺的娇娇女,为何要来参与他们这等凶险异常的事情。 若说代表了沈家,沈睿也来了宁燕,为何不是沈睿前来与他们相见。 这些种种,实在有些奇怪,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更何况,即便沈煜宁没有丝毫问题。 可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有何本事能带着他们复兴离国…… 程将才,还想开口说点什么,沈煜宁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来时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小姑娘面上丝毫没有被轻视,被怀疑的恼怒之意。 见着这两人要离去,面上依旧沉静一片,似乎毫不在意。 张文昊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安静的坐在一侧喝茶,端看事态发展。 “阿忧不会回宁燕。” 她抬眸看向走向门口的两人冷声道:“即便回来,那也是大局已定之时。” 在此之前,她不会让小十一个人回来涉险,绝对不会! “两位大人在担心什么?”她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 面色平静道:“是担心我不是你们离国之人? “还是担心我北靖沈家亦或是北靖皇室横叉一脚?” 她这般大刺啦啦的将两人心底的怀疑说出来。 一时间倒是让两人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两位若想离去,我自不会阻拦。” 小姑娘将手中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叩击在两人心间上。 “但从此,两位便安心的做这宁燕的臣子吧,今日我就当两位不曾来过此地。”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郭远慈有些恼怒。 这个小姑娘,当真是狂妄至极。 莫不是仗着自己北靖郡主的身份便敢这般目中无人。 “资格?”沈煜宁冷笑一声:“我如今站在这里就是资格。” 她声音平静,丝毫没有提高音调,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狂妄。 “阿忧是我的亲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量将此事交与我,都充分说明他信任我。 “不管我是北靖的郡主也好,沈家的嫡女也罢,他既然将玉佩交在我的手上。 “而不是其他更能让诸位大人信服的人的手上。 “那便说明,他认为我比其他任何人都适合做这个事。 “他既然信任我,两位大人如今这般做派,是在怀疑我?还是不信服阿忧?” “我们自然不是不相信十皇子的决定。”肖思在拦住一侧恼怒的郭远慈。 转头看向她,眸光锐利道:“只是十皇子如今尚且年幼,就怕他被有心人利用……” “既是如此,那两位大人还请自便。”沈煜宁轻笑一声,朝着两人开口道。 程将才闻言顿时有些着急,生怕她逞一时之气,将人气走了。 连忙开口劝道:“郡主,这两位大人皆是能力出众……” “能力出众又如何?” 沈煜宁微微扫视了两人一眼:“他们不了解阿忧,不信任阿忧。 “这样的人便是日后跟随了阿忧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良臣!” “一派胡言!不知所谓!”郭远慈伸手指着她,气的浑身颤抖。 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们信任的信服的确实是先皇。 君离忧在他们眼里到底年幼了些,便是被人蒙蔽情有可原。 程将才也觉得沈煜宁这话说的些道理,一时沉默在原地,没有开口。 沈煜宁似乎看不见在场几人的情绪。 继续道:“两位大人今日大可离去,若是日后安心替宁燕朝堂做事。 “依着两位大人的能力,待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胡说八道……” “郡主慎言!”郭远慈正要开口却是被程将才打断。 他当真是有些搞不懂沈煜宁的想法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两人推向凤卿岩么。 “程大人,你也一样。”沈煜宁转头看向他。 “贤王府一事,你若办好了,凤卿岩必定会重新审视你甚至重用你。你若……” “郡主这是何意?”程将才出言打断。 恼怒道:“程某苟活至今,难道是为了替那等乱臣贼子卖命? “程某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懂知恩图报,忠义两是个什么意思!” 他面上痛色一闪而过,继续道:“从前我曾发誓,要让妻儿过得顺心如意。 “而如今,我却让他们同我一起背负着世人的辱骂,轻贱!为的是什么? “忠臣不侍二主!程某既是离国的臣子又得先皇提携之恩。 “自是不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另择他主。” “没错!程大人所言极是!” 郭远慈也连忙开口道:“生是离国的臣,死亦是离国的魂。” “先皇待我等不薄,我等自是不会辜负了先皇所托。”肖思在闻言也连忙开口道。 沈煜宁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几人欠欠身子,微微行一礼。 开口道:“方才是我的不是,以茶代酒,我敬诸位一杯。” 她话落,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杯沿遮住眼眸时,似有莹莹泪光一闪而过。 他们在怀疑她,沈煜宁说的那番话又何尝没有试探之意。 “两位大人的怀疑,我暂时无法多做解释。” 沈煜宁看向两人神色认真道:“只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乃阿忧最信任之人。” 她眸光清澈,面上带了几分浅笑:“诸位大人既选择了这条路,便该知晓何为君臣。 “阿忧虽年纪不大,但绝非是会被人左右之人,大人该信任他才是。” 坐在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张文昊闻言,突然爽朗大笑几声。 朝着沈煜宁举举杯,开口道:“郡主所言有理,老夫也算十皇子半个师长,对他也算颇为了解。 “老夫信任十皇子,也信任他所选择的人,这茶我敬郡主。” 他话落将杯中茶水一而饮尽。 笑道:“日后若是郡主有何需要只管老寻老夫。” 他说着看向门口的两人,笑道:“两位大人既然来了。 “不妨也先坐下听听郡主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再做打算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 张文昊为人谦和,学识渊博,曾是两朝元老,在朝臣中声望颇高。 他如今话中的意思已十分明白,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可了沈煜宁。 但如今他既然已经开了口,郭远慈和肖思在两人自然也是要给他面子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再次坐回桌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小姑娘。 “多谢太傅……”沈煜宁浅笑道谢。 “郡主无需多礼。”张文昊朝她摆摆手。 开口道:“老朽如今不过一介草民罢了,当不得郡主这声太傅。” 沈煜宁抱以一笑,不再多言,转而朝着几人道:“诸位有何疑惑尽可开口。” 她话音一落,程将才率先道:“郡主让在下成为贤王府一案的负责人,是否有什么旁的安排?” 不同于郭远慈和肖思在的怀疑,他对沈煜宁是十分信服的。 不仅仅是因为那玉佩,便是有种直觉,这感觉来的奇特。 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眼前这人比任何都更想复兴离国。 思来想去,他只能将这一切都归根于小姑娘长的与明和公主极为相似上。 大约是因为两人长的太过相似。 在面对这小姑娘时,他总觉得自己是在面对着故去的明和公主。 程将才话音一落,肖思在率先变了变神色。他如今也在刑部任职,自然是知晓贤王府一案的。 当初听闻程将才负责此案,他还有所疑惑,这皇帝怎的突然想起用程将才。 没曾想,竟是与眼前这小姑娘有关。 “只有大人成了贤王府一案的负责人,才能引起贾怀生的注意。” 沈煜宁向程将才,直言不讳道:“你需要更高的位置,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引起贾怀生的注意?”程将才皱皱眉。 开口道:“是否与郡主曾经说的让我助贾怀生一臂之力有关?” 见着沈煜宁微微颔首,他这才继续道:“昨日贾府已给我下了帖子。 “我本想推掉,好在想到郡主之前在玉宝寺的话,至今未回信。 “既是如此,那我今日回去便回帖子答应赴约,不知郡主希望我如何做?” “不必赴约,大人依照心中所想推辞掉便可。”沈煜宁开口打断道。 程将才皱皱眉,有些疑惑不解。 既然是为了引起贾怀生的注意,如今为何又不赴约。 “贾怀生如今给大人下帖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并非真的重视大人……” 沈煜宁解释道:“大人如今要做的便是保住夏楚楚。” “保住夏楚楚?”程将才有些不解。 不仅是他,在场几人皆是将视线投向沈煜宁,等着她解惑。 她看向程将才,正色道:“为吟风阁办事的不是夏楚楚,乃是贾府五小姐。 “夏楚楚不过是被丞相府和贤王府一同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 “竟是这样?”程将才有些惊讶:“如此说来,那贾府小姐的伤真是她自己所致?” 他语气虽震惊,却是丝毫没有怀疑沈煜宁所言的真实性。 贾府的五小姐乃是江湖中人。 这种消息对他来说,远没有凤卿岩中毒的消息和药香阁是十皇子的势力,那样的消息来的震惊。 沈煜宁点点头,将贾媛娇一事娓娓道来,当然其中省略长孙景淮的手脚。 只说她是练功走火入魔,毕竟这江湖中,有许多邪门歪道。 吟风阁又向来都是做杀人买卖的,实在称不上什么名门正派。 贾媛娇既然是吟风阁的人,有那么几本邪门的功夫在实属正常。 她神色平静,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程将才思绪不自觉便飘远了些,在玉宝寺开始,他便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旁的不说,单单是小姑娘身上那宠辱不惊的气势。 便不像是养在闺中的娇娇女能有的。 也不知道从何出生的错觉,这个模样秀丽的小姑娘,总给他一种一切都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 就拿明和公主的死来说,他尚在宁燕都不知道明和公主究竟是如何死的。 但这远在北靖的小姑娘却是能准确掌握到这等消息。 尽管她背后有沈家,却也不得不让他震惊于沈家的神通广大。 他娘子便是极为聪慧之人,可她娘子在对上这小姑娘时却总有种落了下乘的感觉。 而自他娘子从寺里回来,也多次在他耳边提及这个北靖的郡主。 直言道:北靖这个郡主不简单,至少她看不透。 也庆幸过,好在沈煜宁不是他们的敌人。 能得他娘子这般评价的人,少之又少。 而如今贤王府与丞相府相斗一事,看上去是因丞相府宴会遇刺一事引起。 而沈煜宁在这事情里,似乎就仅仅只是个在受害者。 可他总觉得此事没有那般简单,这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而这人,除了沈煜宁,他不做他人想。 毕竟早在皇城中丞相府流言四起时,沈煜宁便让他寻了几名不起眼的宫人。 所做之事十分简单,不过是让他们平日里聊天时候,不经意的提上程府几句。 而这所提及的话也十分怪异,褒贬不一似乎当真只是随意聊天。 跟贤王府乃至丞相府皆是没有丝毫关系。 可便是这几句“无心之言”又恰巧能让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给听去........ 起初他并不知晓这般做法有何含义。 不过是因为信任她,所以即便不解,也按着她的要求去做。 可没几天的功夫,这丞相府之事,竟是一把火烧到了贤王府身上。 贤王之女夏楚楚铃铛入狱。 而他一个被边缘化的统领,竟是莫名其妙成了负责此案的人。 他这才明白沈煜宁之前的安排,便是为了让他能出现在皇帝的视野里,被皇帝所启用。 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十分疑惑。 这个北靖来的郡主似乎十分能揣摩当今皇帝的心思。 如此简单,便让他顺利的在这个时间点入了皇帝的眼,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还需仔细留意着,夏楚楚如今处境极为危险。 “不管是丞相府还是贤王府,皆是想要了她的命。” 沈煜宁略带凉意的声音,打断程将才庞杂的思绪。 “丞相府想将吟风阁一事嫁祸给夏楚楚,可贤王府又是为何?”程将才有些不解。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看法改变 () 程将才话音才落,不等沈煜宁开口,肖思在便率先接口。 “只有夏楚楚成了吟风阁的人,贤王府别院呢发现大量银钱一事才能就此揭过。” 他在刑部任职已久,这案子里的绕绕弯弯一下子便能明白过来。 “郡主让程大人护住夏楚楚,是想再次将丞相府托入水?” 肖思在有些惊讶与她的大胆。 “有何不可?”沈煜宁直直看向他:“凤卿岩如今手上没有可以用的人了。” 沈煜宁语气讥讽:“如贾怀生这等一直追随他打下这天下的臣子。 “如今他都已经无法相信了。否则此事断然不会交由程大人负责。” 她说着,轻抿一口茶水直直看向两人。 开口道:“只有丞相府和贤王府一直斗下去,你们才有机会,趁机重返朝堂。” 这也是她让程将才安排宫人的原因。 只不过是想让凤卿岩通过身边的公公,记起朝中还有程将才这个人罢了。 凤卿岩此人生性多疑,即便是陪着他打下江山的贾怀生。 经过先前帝京的传言一事,他也不能再然相信了。 贤王府一案,他定是会避开这两派的人,找其他人去办的。 而如今宁燕朝堂内,除去这两派的人,大多都是能力不够的平庸之辈。 这等人,一旦对上丞相府和贤王府要么碍于被人收买。 买么只能成为两派之间斗争的牺牲品,毫无意义。 作为天子的贴身奴才,对帝王的心思也定是要有所了解,才能排忧解难的。 除去这些人,便只剩下从前离国留下来被边缘化了的人。 那公公敢在这个时候提及程将才,自然也是将程将才的能力、秉性打听清楚了才敢开口。 贤王府一案,牵扯到如今宁燕朝堂上两股相对庞大的势力。 也只有程将才这样有能力,又畏惧两派之人,丝毫不讲情理的人负责最合适不过。 肖思在与郭远慈对视一眼,目中意思不言而喻。 沈煜宁的话他们自己都能懂,如今宁燕朝堂动乱。 贤王府和丞相府两派之间的战斗牵连了不少官员入狱。 两派相争,正是凤卿岩需要培养自己手下的时候。 而如今朝局不稳,没有新人入朝为官,他便只能在仅有的人里挑选。 要与两派抗衡,生生凝出一股力量来,这这些人便不能能力太差。 所以他们这些有能力,却又因为离国的原因被边缘化的人,便会提前进入凤卿岩的审核期。 沈煜宁还在侃侃而谈,说的皆是接下来的一个个计划。 两人听在耳中,眸中神色不由得更正经了些。 一环扣一环,在这小姑娘的推动下。 看似轻轻落下的几步棋子,深思下来皆是落在了宁燕的命门上。 两人似乎也有些理解君离忧将玉佩交在这人手上的缘由。 这等女子,岂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其实在程将才寻到他们后,他们自然也是对沈煜宁打听了一番的。 大概是因着如今能力有限,打听到的皆不是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从这些消息里描述出来的沈煜宁只不过是个不知礼数,胆大妄为的小姑娘。 这也是两人打一开始便对沈煜宁不看好的缘故。 即便传言有误,一个连自己名声都保不住的人,如何能大言不惭的说代替君离忧前来与他们商讨要事。 这在两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在胡闹罢了。 而如今,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随着耳边沈煜宁略显平静的声音不断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震惊。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满门武将的家族里,竟是能养出这等心思诡变的女子。 沈煜宁自然是不知道两人如今心底对她的看法已大有不同。 她朝着一侧的张文昊开口道:“太傅手下可有人如今适合入仕的?” 张文昊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开口道:“郡主此计是否太过冒险?” 要知道人心易变,便是他们这样从前离国的臣子都不能保证会忠于离国。 更何况是如今还未如朝的新入,对离国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虽是他的学生,但他却是不能左右他们效忠于哪个君主。 如今他们虽打着复国的旗号,可到底能不能复国还两说。 这般状况下,如何能保证那送入宫的人,到最后会不会是他们这边的人。 毕竟如今这天下可不姓君,而是姓凤。一旦有人叛变,那他们就是万劫不复。 他的担忧沈煜宁自然都能想到,若非有些手段她也不敢如此大胆。 她浅浅一笑,眼神笃定道:“每个人都有些想用尽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就入仕途而言有的为了钱,有的为了权,有的可能是为了对自己重要的人。” “只要仔细留意,总能找到软肋……” “这非君子所为。”张文昊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有些不赞同。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别人的底线为之要挟,这非圣人所教。 沈煜宁面上神色丝毫没有变化,一口一口饮着茶水。 缓缓道:“太傅想岔了,找软肋并非是为了要挟,不过为了知己知彼。 “人择明君而臣,禽择良木而栖。我所选择的人,自然也要建立在他们也同样选择了我的基础上。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自是不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选择了我的人,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选择。” 张文昊闻言沉默了半响开口道:“老夫名下有几个学生也到了入仕的时候了。 “资料我会安排人送到郡主手上,也希望郡主言出必行,不得强迫要挟他们。” “这是自然……” 郭远慈和肖思在既已改变了心底的看法,对沈煜宁的态度也不由得恭敬起来。 凤卿岩既然对丞相府和贤王府都有所不满了,自然是要稍弱两派的势力的。 像程将才之类臣子,毕竟身上还背着前朝的名头。 他便是如今用了,也不见得能然信任。 如此一来,他要培养心腹,自然是要从新入朝堂的人里挑选。 几人仔细商谈了一番,确认了接下来一系列的计划,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只留下沈煜宁静一人坐在屋内,静静等着莫衍的到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雨夜 () 是夜。 奔驰的马车踏过沾满雨水的青石板,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许是因着下雨,皇城内往日繁华的街道今夜显得格外寂静。 连守城的士兵也比往日懒散一些,倚靠在着略显潮湿的城墙昏昏欲睡。 马蹄的踢踏声惊醒半梦半醒的士兵,两人上前,将马车拦下。 厉声道::“来者何人,如今已过了出城的时间……” 驾着马车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士兵,冷声打断道:“开城门!” 士兵接过令牌左右翻看了下,与身侧的人对视一眼。 壮着胆子道:“不知小哥这般晚了,还着急出城所谓何事?” “庄子上传来消息,说我家姑娘病重,那庄子偏僻也寻不到郎中,只能连夜从城里请过去。” 马车内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掀开帘子解释道。 士兵透过马车帘子看去,将车内情景尽收眼底。 除去那妇人和一个年级稍小的丫鬟,确实还有有一郎中,是城内赫赫有名的医者。 “小兄弟行个方便,我家小姐的病可耽搁不得。”那妇人略显急切。 守城的士兵对视一眼,将令牌还给驾着马车的小厮,朝着门口守着的人,大声道:“放行!” 马车内的妇人连连道谢,再次坐回车内。 驾车的小厮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溅起地上残留的积水,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城门缓缓被关闭,守城的士兵遇上了这么个事,瞌睡也清醒了,开始窃窃私语。 “李哥,是哪个府上的马车?” 门口一个身形瘦小的士兵,朝着方才看了令牌的人好奇道。 他话音一落,周围几人也来了精神皆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方才下令的人。 要知道这关了城门可是不能随意放行的,这是规矩。 方才那驾马车不过是出示了块令牌便让他们破了例,那显然是大人物府上的马车。 “是丞相府的人。”那被称做李哥的人开口道。 “丞相府的小姐,莫不是那被夏楚楚毁了的五小姐?”有人惊讶道。 他们虽站的颇远,未曾看见那令牌,但是那婆子声音不低,他们可都听的仔细。 “可不就是她,前几日送出城时候我还看到了。脸蒙的严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毁了容貌。”有人接口道。 “就算没毁容,这辈子也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了。” “可不是,我可听说那五小姐身上被划了无数刀呢。满身是疤,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 “丞相也真是狠心,这伤都还未愈呢,丞相便还将人送到庄子上去了?这可是他亲闺女……” 有人闻言接口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丞相府会怕养不起一个小姐啊。送到庄子上自然是有理由的。” “听你的意思倒像是知道些内情似的。”有人开口道。 “这事我还真知道。”那人得意的扬扬眉,语气颇为瑟。 “快说来听听,这下雨天值夜怪无聊的。”几人闻言连忙催促道。 那人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五小姐自那日受伤后,许是惊讶过度,这有些不正常。”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颇为怜悯。 “你是说,吓傻了?”有人低声开口。 那人咂咂嘴,轻轻摇摇头,故意卖个关子,不开口。 “你倒是说呀。”众人被他吊起了好奇心,不由得催促道。 “若只是傻了倒还好办,左右丞相府不缺照顾的下人。” 那人语气一顿,神神秘秘道:“这五小姐,是疯了!” “自打伤好了些便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怪喊怪叫,有时还会暴起伤人。 “我家隔壁的王婶,在丞相府做下人。 “前几日我见她回来,身上衣服都被扯烂了好几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遮遮掩掩说是摔的,后来才听说是被五小姐弄的。” 众人闻言有些震惊,平日里对他们来说高不可攀的贵女居然成了疯子? “难怪不得,若非如此,丞相何至于将伤势未愈的人送到庄子上去。” “要说,这夏楚楚还真是心狠手辣。” 提起贾媛娇这个受害者几人自然便想到了行凶者。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呢。” 那人说着打了个冷颤。 那夏楚楚他自然见过,看上去如娇花一般的女子,怎的生了那样一副心肠。 “这丞相府的五小姐也真可怜,平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如今又被送到了庄子上,便是连看个病都不能及时。” “可不是,这夏楚楚虽进了大牢,可这背后毕竟有贤王府,没准过上几日便被放出来了。” “不能把,这人都这样了,丞相府能善罢甘休?” “这可说不准,没准……” “行了行了,都少说几句,有些事可不是我们这等小人物能议论的。” 见几人越说越没个边,年纪稍长的李哥连忙出声制止道。 “我去跟头禀报下今夜的事。” 他说着朝几人叮嘱道:“你们几个也别瞎议论了,小心祸从口出。” “知道了,李哥,你快些去吧。” 余下几人连声应下,李哥见状,朝着几人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树丛里。 一群黑衣人刚刚路过此地,被士兵的话语所吸引,隐在暗处仔细听着。 蒙着黑巾的黑衣人听着士兵们的议论声,眼中颇为神色古怪。 他看了一眼身侧同样一袭黑衣的廖阳。 低声道:“老大,你说要是这些人知道那个被他们同情的的五小姐,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划的,该是个什么表情。” 他说着似乎又想起那日所见的场景,露在黑巾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露出几分厌恶来。 廖阳转过头冷冷扫他一眼,并不开口接话。 那人也不在意,继续道:“那娘们真真是个狠人……” “你再说话,此番护送夏家人回北靖的任务便由你去。”廖阳冷声打断。 “别……”那人连忙住了口,不敢多说一个字。 廖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黑夜里,他将目光落在马车走远的方向,思索片刻朝着身后左侧的几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黑衣人人得了令,点点头,仔细留意着再次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士兵。 寻了机会,脚步轻点,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朝着已经走远的马车追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夏家两夫人 () 夏家一众人早早就被安排出城,在城外候着了。 许是因着这些日子皇城里发生的事,近日守城的士兵比往日要严苛很多。 即便如此,夏家一行人还是在沈睿的掩护下顺利的出了城。 夏家如今就只剩下几个妇孺孩子,除去年纪稍长些的夏维安。 余下三个孩子的皆是不足十岁的孩童。 大夫人因着前先日子一直病着,容颜苍老,早已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不过随便乔装打扮下,便如同那些进城来求医的贫苦人家一般,看不出丝毫破绽。 饶是守城的士兵再如何严苛,也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行人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竟是贤王府同族的夏家人。 出了城门,不远处沈睿早早就安排好马车候着。 前往北靖的船只是子时才发出,此时时间尚早。 一行人上了马车,便由沈睿带到离码头不远处的客栈内稍作休整。 沈睿为避免麻烦,将这客栈二楼整层都包了下来。 几个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显得有些害怕,一直黏在大人身侧。 因此一行人便只挤在一个相对大些的房间里。 夏家如今剩下的孩子里,夏维安是大夫人的嫡次子。 另外三个孩子里,有一个是大房的庶子,其余两个皆是二夫人的孩子。 大房庶子夏维平,如今不过八岁的年纪,生得眉目清秀,就是太瘦了些。 夏知玲和夏维星皆是二夫人的所出。 夏知玲如今还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夏维星更小,不过三四岁的年纪。 因着夏家落败,这段时间以来,吃了上顿没下顿。 几个孩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 此时,天色渐晚,客栈内,夏家一行人已换了一身衣服。 吃过晚饭,四个孩子里,除了夏维安,其他年纪稍小的三个皆已沉沉睡去。 自打夏家落败后,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睡这么柔软的床,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 三个孩子即便是在睡梦中嘴脸都带着丝丝笑意,显得十分满足。 大夫人面色苍白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榻上睡的正香的几个孩子,眼底满是柔和。 相比与大夫人的镇定,二夫人李氏微微皱着眉,显得有些不安。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夏维星,不时朝着一侧的大夫人看去,欲言又止。 夏维安站在窗边,不时将头伸出窗外,朝着不远处漆黑一片的道路上眺望着。 “大姐,咱们真的要去北靖?”二夫人终是没忍住,低声开口问道。 按道理她是该叫大嫂的,可如今夏家已经没了。 整个家里就剩下她们两人妇人苦苦支撑着。 大夫人从前管理着夏家的中馈,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 大夫人出声算不得显贵,至少比起她来是有些低的。 从前她还是夏家二夫人时候,只觉得老太太偏心这个大嫂。 将府中一应事宜皆交与她打量,对此一直有些不满。 也觉得这个大嫂性子也过于强势了些,让她有些不喜。 如今落魄了,才知道,这个大嫂有多能干。 一来二去,从前在府内那点个隔阂倒也没有了。 两人关系亲密起来,干脆改了称呼,直接姐妹相称。 大夫人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李氏收回落在夏维星身上的手。 不停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犹豫道:“可是,大姐……” 大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道:“人都已经在这了,自然是要去的,再说了十……” 她话音未落,便捂着嘴不断的咳嗽起来,怕吵醒榻上熟睡的几个孩子,她站起身,离床榻远了些。 “大姐,你没事吧。”二夫人见她咳的厉害,眸中神色更是忧虑了几分。 夏维安听见声响,快步从窗边走过来。 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娘,快些吃药。”他说话间,二夫人也端着倒好的温水过来。 “这身子,如何能乘船。”二夫人眼底有些担忧。 夏维安握着白瓷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看着闷声咳嗽的自家娘亲,一言不发。 其实上次沈煜宁和清秋去夏家时,留下不少银钱和药丸。 因着沈煜宁送去的药,大夫人的病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许是今日淋了雨,眼看着又严重起来。 大夫人朝着两人安抚的笑笑,接过他手中的药丸,就着温水将药服下。 待稍稍好受了些,这才开口道:“无碍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要不跟他们说说,我们晚几日再走?”二夫人有些不放心。 “胡说。”大夫人地上呵斥道:“已是安排好的事情,如何能再三劳烦别人。 “如今贤王府自顾不暇,这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 “大姐,你真信那个北靖的郡主?万一十皇子不在北靖……” “不会的。”大夫人语气坚定:“她长得同阿岚简直一模一样。” 大夫人眼底有些追忆,夏岚去世多年,大夫人对她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但是第一眼见着沈煜宁的时候,那个记忆里的小姑娘却是猛然间生动起来。 她嫁入夏家时,夏岚还未出阁,大约正是同沈煜宁这般大小的年纪。 都说沈煜宁长得像明和,其实在她看来,倒是更像明和的母亲夏岚一些。 “长像骗不了人的,阿岚定是北靖沈家的人,小十也定是在北靖……”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如今夏家家徒四壁,她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的骗我们。” “夏凯如今权势滔天,便是为了这几个孩子,我们也要离开的。” 二夫人闻言目光也渐渐坚定起来。 自打夏凯封了贤王之后,她们嫡系一房便一日不如一日,老太太和两个两个老爷相继离去。 家里嫡系一脉,年纪稍长的男子也接二连三出了各种意外。 大夫人的大女儿,本还有一个月便要临盆了。 结果在夏家出事后,受惊早产,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大夫人闻讯经受不住打击,这才大病一场,又没钱治病,一来二去熬坏了身子。 一个是意外,可但凡是嫡系出阁的几个姑娘,皆是接三连四的出了意外。 这些种种,若说与夏凯无关,她是如何不会相信的。 老太太说的不错,夏凯是打定了主意,要绝了他们嫡系一脉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会来吗? () 这几个孩子,如今还能有命活着绝非夏凯心慈手软。 只不过是贤王府为了避人口舌,一时没寻到好时机解决了她们罢了。 大夫人说的不错,宁燕如今对她们来说,便如同龙潭虎穴。 二夫人李氏,越想越心惊,心底对离去更加坚定起来。 那日沈煜宁携丫鬟来家里,她出门去卖绣品去了,并未见到本人。 突然听闻一直毫无音讯的十皇子在北靖沈家的消息有些懵。 不等她回神,便又突然说她们也要前往北靖,便一直觉得心底不安。 毕竟如今她们夏家,实在是禁不起丝毫的风浪了。 所以她先前一直担心着,若消息是假的,若那个北靖郡主别有用心…… 可此时听大夫人这么一说,顿时便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宁燕如今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夏凯如今权势滔天。 她娘家也早早的便与她撇清了关系。 依着她们两个妇人的力量,继续留在宁燕,下场可想而知。 她看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两个孩子,心底的不安渐渐掩去。 大夫人说的对,即便是那北靖的郡主有所图谋,对她们来说也不会比夏凯更为恐怖了。 思及此,她转过头,朝着大夫人坚定的点点头。 开口道:“大姐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大夫人朝她笑笑,并不多言,不时捂着嘴轻咳几声。 “娘,你好些了么?”夏维安看着自家娘亲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忧。 “好多了,郡主给的药十分有用。”大夫人朝他笑笑,轻声安抚道。 夏维安见她咳的没有之前那般厉害了,也微微松了口气。 转身走到桌边,再给她倒了杯水。 大夫人神色柔和,眼底满是慈爱之意,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已是临近子时。 夏维安站在窗边,不时朝着外头看去。 李氏放下了心,不似方才那般急切,瞌睡也渐渐袭来,躺在夏维星一侧浅眠。 大夫人见夏维安不时朝着窗外张望,走到他身侧。 低声开口问道:“维安在等人吗?” 夏维安点点头,开口道:“娘,你说安宁郡主会来吗?” 夏维安如今其实已有十三岁,可长期吃不饱饭,让他看上去像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此时他仰着头,看着自家娘亲,眼底满是期盼。 大夫人看着他面黄肌瘦的脸,眼眶微微发烫,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沈煜宁会来吗?大夫人觉得大约是不会来的。 别说如今天色已晚,便是白日里她也不觉得沈煜宁会来。 毕竟当初沈煜宁不是明和,与他们并无甚关系。 她对她们所有的一切帮助照顾,都只是因为君离忧。 只是此时少年眼底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让她有些不忍将其打碎。 斟酌了半响,轻声开口问道:“维安第一次见郡主的时候是不是将她认成堂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他从窗前拉到桌边坐下。 夏维安想起那日在画舫上遇见沈煜宁时的情形,胸口不由得有些发烫。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他心里其实当真是怕极了。 他怕疼,怕那群人当真把他打死了,也怕出了那样的事画舫的老板会赶走他。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活计,若是丢了那里的饭碗,他娘就喝不起药…… 能在那个时候,见到他从小就很喜欢的堂姐,实在让他打心底里欢喜。 欢喜的同时,甚至有些怀疑,那群人莫不是真将自己打死了。 沈煜宁落在他头上的手,动作轻柔,目光也甚是温柔。 那个模样,当真是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堂姐替堂哥整理衣着的模样。 夏维安思绪飘的有些远,面容略显呆滞。 大夫人见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开口道:“可她不是你堂姐。” 尽管不忍心,她还是开口提醒道:“她不是你堂姐,维安。” 大夫人看着夏维安神色认真,她不想让自家儿子有错觉。 “我知道。”夏维安低着头,闷声道:“我知道的娘。” 少年眼神清澈,看向她,认真道:“我知道她与堂姐不是一个人……” 尽管很像,但终究不是…… 夏维安挠挠头,眼底有些迷惑。 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半响才道:“安宁郡主帮了我们许多,又给了娘治病的药。 “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若是她今日能来,那我便可以亲自谢谢她了。” 大夫人拉过他的手,柔声道:“维安能懂得知恩图报,这很好。” 她说着揉了揉他的头顶,继续道:“可你也应当知晓,安宁郡主与我们非亲非故。 “安宁郡主能这般帮助我们,已是十分难得。 “今日天色已晚,她没有义务亲自前来送我们。 “等我们到了北靖安定下来,日后郡主回了北靖,我们再前去登门道谢也不迟。” “我知道了,娘。”夏维安低下眸子,声音难掩失落。 两人说话间,外头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夏维安嘴上虽跟自家娘亲说知道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的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听到有动静,便一溜烟又跑到窗前,伸长了脖子朝着外头看去。 眼中依旧难掩期待。 大夫人见状也不再多言,她只是希望夏维安能明白沈煜宁不是明和。 马蹄声渐停,没一会,几个身着黑袍的黑衣人轻轻叩响了屋门。 “船只已备好,还请夫人移步。”外头清冷的男声传来。 床榻上浅眠的二夫人瞬间惊醒,起身朝着大夫人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大夫人捂着嘴忍不住又闷声咳嗽起来。 “娘……” “大姐……” 夏维安和李氏同时开口,目光担忧。 “无事,我们该走了,将知玲她们叫醒吧。”她朝着李氏开口道。 李氏点点头,将榻上的三个孩子叫醒。 三个孩子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难免有些情绪。 年纪最小的夏维星最是娇气,瘪瘪嘴就要哭出声来。 二夫人见状,连忙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哄着。 夏维平和夏知玲倒是十分懂事也没有哭闹,只瞪着一双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屋里的几人。 “维安,你帮着二婶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夫人转头,朝着眼底满是期待的夏维安叮嘱几句,便起身前去开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晓之以理 () 夏维安自然是不会安分的在屋里头等着。 大夫人刚去开门,他便悄悄跟在身后,勾着头朝外头看去。 屋内被缓缓推开,来人却不是沈睿。 既不是沈睿,也不是沈煜宁,甚至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不是。 透过门缝没见着有女子模样的人前来,夏维安略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大夫人转头看他一眼,夏维安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心底的失落。 连忙跑回床榻边,帮着自家二婶给夏知玲两人穿鞋子。 大夫人将屋门掩上些,只留一条缝隙看向陌生的黑衣人。 满是戒备道:“你们是谁?” 白日里沈睿早就派来人来与她们是碰过面,那些要送她们前往北靖的人,并不是这般模样。 “我乃北靖太子的贴身侍卫廖阳。”为首的廖阳冷着脸开口道。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几个黑衣人继续道:“这几个是此番护送夫人一行人去北靖的护卫。” 大夫人微微皱起眉,眼底有些不解。 怎的突然换成了北靖太子的人护送她们前往北靖,先前也并未听沈睿说起过。 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冷眼看向廖阳,并不开口。 廖阳看了眼身侧的黑衣侍卫,那侍卫见状连忙开口解释道。 “沈小将军遇上了些事情,将此事托付与我家主子。” 见她神色依旧十分戒备,廖阳从怀中长孙景淮的令牌交与她看。 夏家大夫人却并未接他手中的令牌。 她并不认识北靖的太子,自然也不认识这令牌,看不看都一样。 “大姐,出了何事?”二夫人见她将人挡在门口,迟迟没有动静,开口问道。 “无事。”大夫人转过头朝她道:“照顾好孩子便行。” 她转过身,看向廖阳道:“你们可有沈小将军或是安宁郡主的书信或者信物?” 相比于这素未谋面的北靖太子,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沈家人一些。 “没有。”廖阳冷着脸开口道。 “既是这般,还请大人见谅,恕我们不能跟大人走。” 大夫人话落,便要将门掩上。 廖阳看了眼身侧的人,那人面色一苦,连忙道:“夫人且慢。” 他一边说着,一边阻止了大夫人关门的动作。 面上扯出些笑意道:“夫人所有不知,十皇子君离忧乃是我家主子带回北靖的。 “我家主子与十皇子交情深厚,此番我等前来,安宁郡主也是知晓的。 “如今已经快到子时了,夫人便先同我等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大夫人的神色,见她不似最初那般戒备。 再接再厉道:“夫人放心,沈小将军安排的人依旧会与我等同行。 “只不过如今他们遇上了些事,不能前来接夫人,等到了夫人自然就能见着了。” 大夫人面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面上笑意越发和煦了些,人畜无害道。 “时间紧迫,夫人还请务必相信我等,马上就到子时了。 “若是我们久久未到,那说好的船家等的久了,以为我们不走了。 “他若离去了,我们大可再去找船来在,只是这一来二去的。 “恐怕又要耽搁上不少时间,若是天亮了,只怕人多眼杂,便不好走了……” ……………………… 在黑衣侍卫还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的同时。 离东阳码头不远处的小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朝着码头疾驰而去。 许是因着下了一整天的雨,前往码头的小道已是泥泞不堪。 马蹄踢踏而过,将脚下的泥水溅得老高。 莫衍看了看前头马背上男人的背影,面上还有些羞恼。 他跟沈煜宁回驿站后,本是按着原定的计划,等着沈睿的消息。 只等沈睿一回来,两人到便即刻启程。 可左等右等,没将沈睿的消息等来,倒是将长孙景淮给等来了。 也不知道两人在屋内说了什么,沈煜宁出来时候脸色难看的厉害。 只冷声跟他道,沈睿暂时来不了。 跟他一同护送夏家人去北靖的人也换成了长孙景淮的人。 为了让夏家人安心,她是要亲自前去解释一番的。 两人上了马,便要朝着夏家一行人所在的客栈赶去。 只是还未等两人出城。 长孙景淮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翻身便跳上了沈煜宁的马,将人揽在怀中。 按道理来说,他虽不算沈煜宁的护卫,但他爹到底算沈煜宁半个师傅。 况且如今他也是沈煜宁手下的人,保护沈煜宁的安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长孙景淮这般无礼的举动,他自然也是有义务要制止的。 只是两人一交手,他便落了下风,长孙景淮武功之高,只怕要在沈睿之上。 沈煜宁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见他打不过便连忙出声制止了两人。 而后,事情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长孙景淮仗着自己武功高。 理所当然的翻身上了沈煜宁的马背,莫衍虽有心阻止,奈何自身实力不济。 只能黑着个脸,紧跟在后,至少要确保甚煜宁的安。 三个人两匹马,在黑夜里疾驰而行。 莫衍眼神不时落在前头马背上的人身上,目光诡异。 看这模样,沈煜宁与这太子的关系显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否则即便他打不过,沈煜宁也不像是那般会轻易妥协与人共乘一匹马的人。 长孙景淮却是不管莫衍作何想法,他揽着怀中的小姑娘,心情颇为舒畅。 今日天色暗沉,整片天空如同一张被墨汁泼染的画布,没事丝毫光亮。 不说月亮,便是半颗星辰也不得见。 黑暗里,长孙景淮的一双眸子满是笑意,熠熠生辉。 “如何,若你一开始便将事情交我与,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他语气轻快,似乎心情极好。 被他揽着怀里的小姑娘,略微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冷声开口道。 “离的不远了,殿下也该通知廖阳了,否则只怕他们带不走夏家几人。”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拉拉缰绳,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像炮竹模样的东西,点燃。 闷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散开在天际的烟火,如同点点繁星。 将漆黑一片的天际照亮,也将少年俊俏的脸照的十分明艳。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就是爱慕你 () 天际的焰火,不断闪烁着,最终形成一个特殊的记号,绽放在天边。 那记号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先前照亮了天际的焰火,顷刻间如流星般,纷纷朝下坠落,似乎触手可及。 沈煜宁仰头看着眼前绚丽的景象,神情微微有些怔然。 长孙景淮低头看向她,小姑娘神情宁静,一双眸子,清澈又静谧。 比刚刚绽放开来的焰火还要夺目。 见她看的出神,少年嘴角勾起些玩劣的笑意,猛的一拉缰绳,狠狠一夹马腹,马儿受惊,突然开始疾驰。 他动作突然,沈煜宁重心不稳,身子猛地朝后倒去。 身后的人伸出手,顺理成章将人抱个满怀,他薄唇轻扬,勾起些许得逞的笑意。 见怀里的人不安分的想挣扎离开,他挑挑眉,伸手拍了拍身下的马。 马儿跑的更快了些,沈煜宁一番动作间险先摔下马去。 长孙景淮眼疾手快将人拉回来,固定在怀里,低声笑道:“坐稳了,别总想趁机占我便宜。” 天际的焰火已不见了踪迹,沈煜宁抬眸瞪他一眼,俏脸微冷,一言不发。 她虽不似方才那般大的动作,却也费劲的想将身子坐正些。 长孙景淮轻笑出声,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固定在怀中动弹不得。 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朝着她挑挑眉,模样甚是得意。 “有病!”沈煜宁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喜,冷声开口。 长孙景淮也不恼,面上笑意丝毫不减。 低下头,轻声道:“夜里风大,你得靠近些才好替我挡风。” 他说的理所当然。一边说着,一边用空出的一只手,将她身上的大氅裹紧些。 这大氅是长孙景淮的,罩在她略微身上显得有些宽松。 长孙景淮将她裹了又裹,几乎整个人都被裹进了大氅里,只露出被揉得凌乱的头顶。 小姑娘本就身材娇小,如今被他整个圈在怀里,越发显得整个娇小可人。 她仰着头朝身后的人看去,入眼间只能见着他下巴优美的曲线和嘴角勾起的笑意。 沈煜宁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蓦的又想起那日夜里他离去时那冷漠的模样。 她本以为,经过那日的不欢而散,这人不说彻底与她划清界限,也不应如现在这般像个没事人一样才是。 至少,在她预想中,依着这人的骄傲,两人之后的相处,应是冷漠又疏离的。 没曾想,这才没过多久,两人便又以这般怪异的姿态凑在一起。 沈煜宁愣愣的看着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青竹香。 也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些。 似乎,这样也不错? “你看什么?”长孙景淮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说话时也是带着笑意的。 许是方才他燃起的暗号实在太过耀眼,又或许是鼻尖的青竹香有些醉人。 沈煜宁也没有多想,不由自主便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殿下这个模样,倒是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长孙景淮低头看她一眼,眸子笑意盈盈。 “没什么。”沈煜宁收回目光,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长孙景淮却显然不打算就此揭过。 不依不饶道:“既然有所误会,为何不求证一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姑娘不接他的话,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长孙景淮看着她这般模样,又想到她那日夜里的冷漠的样子,嘴角笑意收了几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压低了身子。 伏在她耳边道:“沈煜宁,是你想招惹我的,如今竟是还想着过河拆桥,你想的倒是挺好?” “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沈煜宁张口便想敷衍。 “那等敷衍了之的话,还是留着说给沈睿听吧。”他冷笑一声将她声音打断。 沈煜宁闻言瘪瘪嘴,也不再多言。 长孙景淮垂下眸中看她一眼,突然道:“没有误会,我就是爱慕你……” 感受着怀里的人猛然僵住的身子,长孙景淮挑挑眉,面上笑意越发深了些。 凑在她耳边,继续道:“你似乎十分惊讶,我以为,你应方知道才是。” 他声音很轻,低沉又沙哑,听在耳中莫名的有些动人。 那声音似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不断吹在耳边。 沈煜宁耳根不自觉便开始发烫,心也莫名的跳快了几分。 长孙景淮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揶揄道:“虽然能得我钦慕确实是件值得你骄傲的事,但你也不必这般紧张……” 沈煜宁:“……” 她头脑有些发懵,只觉得所有思绪都在渐渐褪去,呆愣愣的抬头看向他。 紧张?她有紧张? 长孙景淮看了眼被她攥紧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一番。 笑意玩味道:“这衣服可是进贡的料子,受不住你这般用力的攥。” 沈煜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在她手下被扯得变形的衣袖,略有些尴尬。 她悻悻收回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般僵硬着身子坐在马背上。 “啊哈哈哈哈……”长孙景淮看她那一脸尴尬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煜宁深吸口气,将身子坐正些离他远了些,对他的笑声不予理会。 长孙景淮此时倒是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连忙收住了笑声。 看她一眼,低声道:“我说的可不是帝京传言,准你当真。” 沈煜宁:“…………” “你想笑就笑出来,毕竟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殿下多心了。”沈煜宁收敛心神,冷声打断道。 “是么?”长孙景淮丝毫不恼,低下头看她一眼。 笑意盈盈道:“若不高兴,你笑这般开心做甚。” 沈煜宁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角。 待反应过来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这是做什么?这般做贼心虚的模样,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果真心悦我。”长孙景淮语气轻快,似乎十分愉悦。 “殿下高兴便好……”沈煜宁冷笑一声。 “嗯,知晓你心似我心,我自然十分高兴!”长孙景淮似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笑声畅快不已。 身后的莫衍不住的抬眸打量着前面马背上的两人。 因离的较远,他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但长孙景淮那般畅快的笑声却是准确的落入他耳中。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相谈甚欢? 第一百九十章 柔情似水? () 子时,东阳码头。 东阳码头平日里甚少有船只停泊,因此码头边上也显得有些破旧。 此时,沈睿安排好的船只静静停靠在码头边上好,那是一般行商用的船只。 修建得颇为壮阔,船舱内也十分宽阔,分了上下两层。 船只内透出的灯光将漆黑的码头照得亮堂了些。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艘船他并没有整艘都包下,只将二楼整层包下。 夏家家徒四壁,自然是没有什么行礼可以收拾的。 好在沈睿早早便想到这一层,买下不少路上吃穿用度的东西。 既不会让人看着眼红,也符合她们对外所称的,乃是商户人家,外出探亲的信息。 廖阳身后的黑衣人已经换了一身商户人家小厮的装扮。 搬运着沈睿一早便安排好的行李。 大夫人因着身子不适,到了码头,便进了船舱内休息,顺便照看着三个孩子。 指挥这一差事,自然便落在了二夫人李氏身上。 李氏虽未掌过家,但好歹也出身大户,这般场面自然是难不到她,指挥得井井有条。 夏维安并未进入船舱内,他站在码头不时的朝着漆黑的道路尽头眺望。 刚刚那自称廖阳的侍卫说,沈煜宁在来的路上了,他在等! 准备的行李算不得多,没多大功夫便已部收拾妥当。 李氏转身,正要进船舱里去,见他还傻站在码头上。 便朝他走近些,开口道:“维安傻站在这里作甚,夜里风大,快些进去。” “我不冷,二婶,你先进去吧,我等一会……” 夏维安话音未落,便被耳边传来的马蹄的踢踏声打断。 他眼眸一亮,转过头看向前方漆黑的小道。 马儿健美的身姿一点点映入他的眼帘。 夏维安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朝着马背上的人看去。 奈何天色太暗,离的又还有些距离,即便他再如何努力的去看。 那马背上的人看得不甚清楚,依稀只能见着两匹俊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马背上的人身形依稀可见。 夏维安目光落在那被大氅整个罩住的人身上,眸中满是光亮。 虽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应是个女子。 廖阳果真没有说谎,她果真来了! 夏维安心底欢喜,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马儿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停下。 想到马上可以离这人远些,沈煜宁略微松了口气。 正要翻身下马,身后的人却是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将人抱在怀中。 少年声音沙哑,低声道:“这地上是泥,我这大氅可是上好的狐皮。” 他说着也不管怀里的人是个什么想法,直径朝着码头走去。 待到了相对干净的青石板上,这才将人放下。 跟在两人身后的莫衍看着男人镇定自若的抱走了沈煜宁,呆愣在马上一时没有动作。 沈煜宁脚一落地,抬手便想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丢给他。 长孙景淮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解开的大氅重新系上。 笑道:“夜里风大,别闹。” 沈煜宁顿时有些气馁,冷冷扫他一眼,朝着愣在马上的莫衍,开口道:“莫大哥。” 莫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翻身下马,朝她跑来。 两人十分默契,直接无视了站在沈煜宁身侧的男人。 越过他,朝着站在码头上翘首以盼的夏维安走去。 以廖阳为首的一行人过来便看见这么一幕。 廖阳倒是神色自若,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就显得有些不淡定。 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自家主子有些么柔情似水的时候。只是,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看安宁郡主那面色铁青的脸,可没有半点欢喜之意。 几人不自觉,朝着渐渐走远的沈煜宁看去,能被自家主子这般温柔以待的女子这还是第一个,看样子竟是毫不领情? 众人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长孙景淮的脸色。 怎么办,看到了自家主子吃瘪的模样,会不会被灭口? 廖阳一早便见识过自家主子的反常,此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走的近了便率先开口唤道:“主子……” 他身后的几人,脚步悄悄的停了片刻,生怕殃及无辜。 “嗯。”长孙景淮目光一直落在渐渐走远的小姑娘身上,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 跟在廖阳身后的一众人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面上倒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反而看上去似乎十分愉悦? 几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些不可思议。 长孙景淮自然不知道几人的想法,他一直看着沈煜宁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内。 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廖阳,开口道:“事情怎么样了?” “属下已派人跟上去了,一路上都留了暗号。”廖阳低声开口。 长孙景淮闻言冷笑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言。 …………………… 船舱二楼内。 大夫人原本在隔间内照看着睡着了的三个孩子。 外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大夫人将床榻上三个孩子身上的被子仔细盖好,便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她刚一出来,就看见夏维安一行人,以一个小姑娘为首朝着她这边走来。 那小姑娘身上罩着的一件宽大的大氅。 毛绒绒的毛狐领子,将她巴掌大的脸遮住大半,让人看不清容貌。 “见过安宁郡主……”大夫人率先迎上来,朝着她行一礼。 沈煜宁微微颔首,虚扶她一把,开口道:“夫人不必多礼。” 大夫人直起身来,看向她,眸中神色温和,虽听那冷脸的黑衣侍卫说沈煜宁会来。 可真的看到她站在这里,不免还是有些惊讶。 船舱内烧着炭炉,显得有些闷热,沈煜宁随手将身上罩着的大氅解下。 一旁的李氏见状,有些好奇的看向她,方才在外面光线实在太暗。 外加上沈煜宁身上的大氅捂得严实,遮住了大半张脸,让她看不真切。 如今船舱内灯火明亮,倒是将小姑娘的容貌照的十分清晰。 她目光直愣愣的落在沈煜脸上,神情呆滞,半天不曾回神。 见着小姑娘的这张脸,她才算彻底的明白大夫人为何这般笃定。 君离忧当真在北靖沈家。 小姑娘这张脸啊,跟夏岚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药方 () 二夫人李氏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沈煜宁身上,心中思绪翻涌。 她嫁入夏家时,夏岚早已入了宫。 夏岚虽是夏家养女,但那个时候夏家多是男儿,老太太膝下也没有闺女。 因此夏岚到了夏家后,老太太也是当真将她当作亲闺女疼爱的。 母女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当初夏岚进宫时,老太太足足哭湿了几条帕子。 好在圣上对夏岚极为宠爱,特意恩准她每年可以抽时间,回府小住几日。 一直到后来夏岚难产去世,这个习惯也一直保留着。 夏岚的一双儿女,每年都会回府住上几日,住的便是夏岚未出阁时候的院子。 因此夏家人不管是对夏岚还是对明和都是极为熟悉的。 沈煜宁如今这张脸,还真是尽挑着两人相似的地方长。 大夫人见李氏一直盯着沈煜宁,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李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告罪道:“民妇多有失礼,还请郡主勿要见怪。” “无碍,夫人不必多礼。”小姑娘语气温和,面上也十分亲和。 李氏打量沈煜宁的同时,沈煜宁也借着灯光将在场几人打量了个遍。 大夫人看上去虽不似上次那般重病缠身的模样,但面上依旧难掩病态。 李氏对比大夫人的状态要好上许多,至少无病缠身。 李氏今日穿了一身葱绿色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逶迤拖地浅金色盘锦镶花八幅裙。 衣服是崭新的,料子算不得极好,却也不差,与她的气质极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如今太瘦了些,这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 她容貌秀丽,却是不似曾经那般,画着精致的妆容。 肤色比从前要粗糙了许多,看上去略微有些倦色。 沈煜宁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朝着两人开口道:“这是莫衍,莫大哥,此行他会随你们一同回北靖,护你们周。” 她说着指一指身侧的莫衍,继续道:“我早早便传信给了小……给了阿忧。 “你们到了北靖他会亲自前往码头接你们,落脚的地方也会早早便安排好。” 小姑娘声音轻柔动听,她不慌不忙,一一细说着她们前往北靖后的安排。 夏家几人听在耳中,心底感动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激动。 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彩,那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多谢郡主。”大夫人朝着她欠欠身,眼里满是感激。 她话音刚落,便捂着嘴轻咳几声。 “娘……”一侧的夏维安目光担忧,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夫人可是今日淋了雨,病情又反复了?”沈煜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面问道。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大夫人面上笑意不减,安抚的拍了拍夏维安的手。 朝着她道:“郡主给的药十分有效,如今吃了药,这病也好多了。” “那些药吃完了吗?”沈煜宁开口问道。 “还没有,还剩下一些。”夏维安闻言抢先回答道。 沈煜宁微微皱眉道:“给我看看。” 夏维安见她眉头紧皱,生怕有什么不对,连忙将袖中的药递给她。 沈煜宁打开白瓷瓶看了看,那瓶子里还剩下大半瓶的药。 “怎的还剩这么多?”她有些不悦道:“病的这般厉害,不吃药如何能行。” 她当初给夏家大夫人留下药时仔细叮嘱了用量的。 便是依着那最轻的用量,这药丸就算剩,也应该所剩无多才是。 “娘亲怕苦,总说不碍事,若非咳的实在厉害,她都不肯吃药……” 夏维安闷声开口,说着底下头去,不让人看见他眼底的泪迹。 哪里是怕苦,没有这药丸时候那些苦的让人嘴角发麻的药汁也喝了不少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舍不得吃罢了。 沈煜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几人,心下微酸。 她悠悠叹口气,朝低着头的夏维安道:“去烧些热水上来。” 夏维安点点头,朝着楼下跑去。 见他跑远了,沈煜宁这才开口道:“夫人不替自己想想,也该替维安想想。 “你如今这身子已算是残破不堪,若是再不好好吃药只怕是药石无医了。 “维安如今年纪尚小,夫人当真忍心留他自己吗……” 沈煜宁话虽没说话,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是十分直白。 二夫人闻言,眼底隐隐有些泛红。 连忙开口劝道:“大姐,这病可马虎不得,你日后就听郡主的好好吃药吧。 “我如今也学了不少本事,到了北靖后也能找到活计赚银子的……” 大夫人眼眶泛红,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虽知道自己病的不轻,却是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这般差了。 这药是沈煜宁上次来家里时给的,虽没问她们要钱,但是当看药效也知道定是便宜不了。 家里如今还有几个孩子吃不饱饭。 沈煜宁虽给她们留了不少银子,也说若是药吃完了便去寻她。 可这非亲非故的,沈煜宁能那般帮助她们已经够她感激了。 若这药吃完了,她哪有脸再去找她求药。 好在这药十分管用,她就想省着点吃,只要不是太难受就尽量忍一忍。 这样就能吃的时间久一些,也能节省下来一笔药钱。 她苦笑一声,朝着两人道:“我知道了,为了维安,我日后定会好好吃药的。” 二夫人还想说什么,却是听见夏维安回来的动静,连忙收了口。 夏维安拎着船舱里小巧的铜壶上来,寻了一旁几案上的茶杯,倒了满满一杯。 沈煜宁朝他招招手,夏维安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朝她走去。 沈煜宁从袖中拿出两个白瓷瓶,递给他,开口道:“这两瓶药同你娘亲如今吃的一样,你收好。” 夏维安点点头,连忙伸手接过。 沈煜宁朝他笑笑,见一旁的桌上备着笔墨纸砚,便连忙走过去,提笔开始写药方。 “等到了北靖若是药没了,我还没有回来,便按着这个方子抓药。” 她说话间已将药方开好,递给夏维安。 看了眼一侧的大夫人,又补了一句:“这药不贵,都是些寻常药材。” “多谢郡主。”大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声道谢。 夏维安郑重的接过她手里的方子,小心收好,略微有些疑惑道:“郡主也是大夫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话别 () 他堂姐也会医术呢,还治好了连太医都治不好的堂哥,可厉害了呢。 夏维安默默在心底想着。 夏家几人从前并不认识沈煜宁,自然不知道沈煜宁会不会医术。 此时听到夏维安的话,虽觉得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所想。 莫衍就不一样,他爹可谓是看着沈煜宁长大的。 他对沈煜宁也算略知一二,却是从未听说过沈煜宁会医术这等事。 此时见她这般从容的开药方,不由得有些疑惑。 沈煜宁面色平静,朝着几人笑笑。 开口道:“机缘巧合认识一个医术颇为高的大夫,也跟着学了些皮毛。 “这药方也是他给的,我不过是拿来现用罢了,不值一提。” 她话音一落,莫衍眼底疑惑更深了些。 沈煜宁口中的那大夫,在他看来,应该是华云白无疑。 可是沈煜宁一个后宅里的小姑娘,究竟去哪里认识的华云白却是实在让人费解。 看两人那熟稔的态度,显然是认识已久,他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华云白却是无果。 沈煜宁自然不会解答他的疑惑。 她再次从袖中拿出一个带样的瓶子,打开倒出两粒漆黑的药丸。 递给眼前的大夫人道:“我来时便担心你今日淋了雨病情会加重,特意备了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药丸递给她。 开口道:“这药比你先前服用的药性要大些,这几日便先服用这个吧。” 大夫人连忙道谢,伸手接过,就着夏维安递来的热水服下。 沈煜宁见她服了药,将手中的瓶子交给一侧面色忧虑的二夫人。 叮嘱道:“这药便由夫人保管吧,这药丸有些相似,都放一起,我怕你们分不出。 “这几日就先服这瓶子里的药丸,明日起,明天服二次每次一粒。 “等咳嗽轻了些之后,再继续服用维安那里的药。” “是。”李氏接过她手中的药瓶子,感激道:“我都记下了,劳郡主费心了。” 沈煜宁低头,正好看见她那双粗糙不已的手。手上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那些伤口,有些已经结了疤,有些还是新的。 她没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忘记了放手。 李氏有些尴尬的唤了她一声,沈煜宁这才回神,连忙松了手。 夏家二夫人在她的记忆里,是个十指不张扬春水的娇贵夫人。 一双手养的又白又嫩,十指纤细,即便经常抚琴,也不见一点茧子。 如今这手,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模样。 李氏以为她是被她的手吓到了,有些尴尬,将双手藏于袖中,朝着她歉意的笑笑。 沈煜宁心底有些发闷,略微收敛思绪。 转头看向夏维安道:“你娘这病可马虎不得,此去北靖路途遥远。 “若是身子不适,便在靠岸时候下去抓药上来煎着吃,可不能硬撑着。” 她小心叮嘱着,这般模样倒不像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更像个是个叮嘱病人的大夫。 长孙景淮不知何时站在离一群人不远处,倚着柱子安静的看着她。 眸子神色不自觉便温柔了许多。沈煜宁被人这般盯着看,自然也是有所觉察的。 想到一路上他说的话心底还有些别扭,因此也故作不知。 只朝着夏家两个夫人仔细的交代了到北靖后的一系列事情。 长孙景淮也不出声,只静静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了。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就到了要发船时间了。 “这一路便麻烦莫大哥了。”沈煜宁转头朝着莫衍行了个礼。 “姑娘说的什么话。”莫衍连忙避开些。 他转过头朝着方才长孙景淮站着的地方看了看。 没见着人,这才低声开口道:“太子的人能信吗?” 沈煜宁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愣了片刻,朝着他点点头,道:“能信。” 她话落朝着几人道了别,这才转身朝着楼下的甲板走去。 刚一下来,远远的便看到站在甲板上的人。 少年身形挺拔,今夜他穿了一件藏蓝色菱锦劲装。 腰间束着一根佛头青蝠纹宽腰带,越发显得他整个人俊朗不凡。 他背对着船舱负手而立,沈煜宁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单看着这一个背影竟是都觉得极为动人。 “安宁郡主……”夏维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煜宁的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竟是看一个男人的背影看呆了去? 她在心底唾弃着自己,面上不由得有些发烫。 轻咳一声,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夏维安道:“怎么了?” “多谢郡主!”夏维安本是有还很话想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神色认真,恭恭敬敬给沈煜宁行了个礼,坚定道:“郡主大恩,维安无以为报,等我长大了,我……” “去了北靖要好好念书。”沈煜宁将他话音打断。 对于夏家,她是有愧疚的,夏家人的感激,她实在承受不起。 她看着眼前记忆里还是小小一只的少年,目光柔和。 若论起来,夏维安如今的年纪不比她这身子小多少,男子长得本就比女子快。 按道理,夏维安应是比她高些才是。 可如今的夏维安却是不及她高,沈煜宁有些心疼,只道:“到了北靖要多吃些饭才行。” 她说着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朝着他笔画记下。 夏维安以为她是嫌自己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她。 沈煜宁神色温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旁,柔声道:“你如今是家里的长子,得照顾好家人,自然也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些饭才能长得强壮些。” 夏维安连忙点点头:“我会的,我会多吃点饭快些长大,才好.........” 不等他话说完,原本在甲板上的男人却是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旁边。 他一把抓过沈煜宁落在夏维安身上的手,冷声打断道:“走吧,船也该走了。” 夏维安肩旁一空,心底也有些空落落,抬眼看了看沈煜宁身侧的男人。 这男人容貌绝艳,只是那眼神却是略显冷冽,没由来让他心底生出些许惧意来。 沈煜宁想甩开他的手,尝试了几次没成功,随即也不再理会他。 转过头,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夏维安的头顶,柔声道:“去吧,该出发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梦魇 () 夏维安眼里满是亮光,使劲朝着她点点头。 坚定道:“我会努力的,等郡主回北靖,我就长大了,就可以替郡主办事了……” 长孙景淮眉心一皱,冷冷扫了眼沈煜宁身前的夏维安。 满是讥讽道:“这等弱不禁风模样,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替她办事……” 长孙景淮眼底颇为不悦,说起话来也是语气恶劣。 隐隐带了几分恐吓,道:“沈煜宁要干得可是杀人的事。你这弱小无助的……” “长孙景淮!”沈煜宁咬牙切实打断道:“你有病啊?” 恐吓一个孩子,当真是出息了! 长孙景淮丝毫没有不该恐吓孩子的自觉,撇撇嘴,颇为不屑道:“他本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长大了也弱不禁风!” “不会的。”夏维安闻言连忙道:“我会吃很多饭,长大了会很强壮的。”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后也会像你这样厉害。” “呵……”长孙景淮冷笑一声,语气玩味道:“讨好我也没用。” 说着撇他一眼,不屑道:“你就是再吃十年的饭,你也比不上我一根头发丝。” 他目光闪了闪,转而道:“不过看你这么有眼力见的份上,倒是可以提点一二。” 长孙景淮挑眉笑了笑,随手甩了个玉佩给他。 慵懒道:“你要想真的能有点用,到了北靖拿着这个去太子府找管家,让人安排你习武。” “你闭嘴!”沈煜宁转过头狠狠瞪他一眼。 夏家满门书香,家族子弟大多是文人,便是习武也只是为着强身健体。 让长孙景淮安排他习武,那不得是照着暗卫来练的。 再说了,不管她怎么看也没觉得长孙景淮会这么好心要教夏维安习武。 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厮定是没安好心。 长孙景淮冷着一张脸,认真道:“男子汉本就该武艺高强。” “用不着殿下费心,我沈家世代武将,教个孩子还是能教的。” “你就是沈家教出来的,所以你打不过我。” 沈煜宁:“……” 她看着夏维安盯着手中玉佩略微有些发亮的眼眸。 生怕他不懂人心险恶,连忙开口道:“你别听他胡说。 “到了北靖只管好好念书。若是真想习武就跟你堂哥说……” “走了,要开船了。”长孙景淮见不得她那殷切的模样,一把将人拽走。 临了了不忘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夏维安道:“你若想学真本事就去太子府。” “长孙景淮!” “怎么?我这是好心……” “我沈家的怎么就不是真本事了?” “是真本事你也打不过我……” “我大哥……” “沈睿也打不过我……” “你……” “这是事实……” “…………” 沈煜宁一路被长孙景淮拽下了船。 夏维安呆愣愣站在原地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船身微微晃动了下,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玉佩。 他虽不认识长孙景淮,但是那个男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贵不可言,让人生不出什么旁的心思,这样的人应该很厉害吧。 夏维安将手中的玉佩握得更紧了些。娘亲说的对这不是她堂姐,做人得知恩图报。 安宁郡主帮他们良多,他也希望自己能报答一二。 …………………… 卯时,天还未亮,整片天空显得暗沉沉的。 驿站内。 沈煜宁院子里,巧颜和清秋已经起身开始忙碌着。 院里的花草经过这夜的寒霜,此时都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不精神。 清秋进了屋子,朝着里头看了眼,见榻上的人还睡着沉,又轻手轻脚退出屋去。 “姑娘还没起身?”外头的巧颜见她出来连忙问道。 “还没动静呢。”清秋摇摇头。 “这个时候姑娘往日也该醒了。”巧颜嘀咕几句。 “左右今日无事,让姑娘多睡会。”清秋说着便进了一侧的屋里忙碌。 巧颜也不多逗留,端了手边的盆,正要去打水,远远的便看见沈睿站在院中。 “大少爷?”巧颜见他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由得有些疑惑。 “妹妹醒了么?”沈睿面色有些难看。 “还没。”巧颜愣愣道:“可是出了何事?我去叫姑娘……” “不必。”沈睿打断道:“等她醒了,我再来。” 他说罢,也不管巧颜什么想法,便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沈煜宁昨夜回来已是丑时。 虽然莫衍留下了马,可还未等她见到马,长孙景淮便理直气壮的让人骑走了。 于是回去的时候她依旧同长孙景淮同骑的一匹马。 而这一路上长孙景淮比去的时候更加肆无忌惮。 一路的胡言乱语如同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使得她回来后,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直到天快亮了这才勉强睡过去。 可即便睡过去了,睡的也不大安稳。 刚一睡下便开始做梦,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冰冷的水潭底下。 她分明记得自己学会水,可不管她如何努力,你依旧如同曾经溺水时候一般无助。 冰冷的湖水,大口大口的往她肺里灌,她只能拼命的挣扎。 挣扎的越厉害,那涌入她腹腔之中的水便越多。 头脑不断发沉,耳边嗡嗡的听不到声响,五脏六腑痛的厉害。 而最让她为之恐惧的,还是那种在绝望时的无力之感。 在她失去意识前,依稀看到,有那么一个人,踏着阳光,朝着她这里游来。 她看的真切,那人一袭白衣,容貌绝艳,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正是长孙景淮无疑,沈煜宁又惊又喜,拼命朝着他伸出手。 他却似看不到她一般,从她身侧缓缓游过,不顾她的挣扎,消失不见。 梦境一转,那股子窒息感尽数褪去。 笑容满面的凤卿岩站在她面前,阳光明媚,他眼底的冷清尽数褪去,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沈煜宁只觉得满心厌恶,她看了眼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将其刺入他的心脏内。 可此时凤卿岩的脸,却是渐渐变得模糊一片,深煜宁愣愣抬起头。 面前的人容貌绝艳,一双桃花眼不似往日般璀璨生辉,显得黯淡无光。 “沈煜宁……”她似乎听到少年低哑的声音,气若游丝道:“为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怪异 () 他大口大口的呕着血,面上时常挂着的戏谑不见。 一双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冷声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沈煜宁惊恐的看着他,鲜红的血液将他白衣染红。 她伸手想将那不断涌出的血堵住,低头却是发觉手中还拿着那刺入他心脏的匕首。 是她杀了他,可她想杀的人不是他,她想开口,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沈煜宁倏尔从梦里惊醒,猛地坐起身。 清秋听到动静连忙进屋,问:“姑娘醒了?可是做噩梦了?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有些发颤的双手。 还好,还好一切都是梦。 她定定神,朝着清秋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一刻了。”清秋开口道。 沈煜宁默不作声,似乎在沉浸在梦里。 清秋见她脸色难看,有些担忧道:“我去给姑娘煮碗安神汤。” 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外头院中的巧颜进来伺候。 “姑娘醒了?”巧颜从外头进来,道:“今日一早便看到大少爷在院中候着,许是有什么事?” 沈煜宁神情恍惚,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 巧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榻上的小姑娘愣愣道:“你说什么?” “姑娘没事吧?”巧颜有些担忧。 沈煜宁摇摇头道:“你方才说什么?大哥来过吗?” 巧颜点点头,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想了想补充道。 “我看大少爷还穿着昨日的衣服,脸色也不大好看,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沈煜宁想起昨夜长孙景淮的话,心下了然,想来沈睿是今日一早才刚回来的。 他一回来就过来找她,莫不是为了贾府一事?沈煜宁有些头疼。 早知道昨晚该问问长孙景淮究竟是怎么跟沈睿说的。 等巧颜伺候着她梳洗完毕,清秋也提着食盒回来了。 早膳是早早便准备好的,一直在火上温着,等她一醒就能吃了。 安神汤在在火上煮着,等她用完早膳大约也该好了。 清秋准备的早膳颇为丰盛,只是如今沈煜宁却是没有什么胃口。 简单的用了些,朝着两个丫鬟道:“走吧,去后院看看。” “姑娘不去找大少爷么?”巧颜有些好奇。 往日要是姑娘知道大少爷来过,该第一时间去寻大少爷才是。 “先去后院。”沈煜宁没有多解释。 她自然是要去找沈睿的,只是在那之前,她得先见见长孙景淮才行。 她话落,便抬脚走了出去。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连忙跟在身后。 沈煜宁住的院子里这后院不算远。 昨日阴雨绵绵,今日却是人头不错。 出了院门是一条石子漫成甬路,路的尽头是曲折的游廊直通驿站的后院。 沈煜宁带着两个丫鬟踏过石子漫成甬路,穿过游廊,朝着后院走去。 主仆三人目的明确,一路朝着驿站后院的凉亭内走去。 沈煜宁似乎有些急切,脚下步子飞快。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有些吃力,不由得更加奇怪了些。 片刻后,三人站在凉亭边上。 沈煜宁看着后院水池边上空空如也的凉亭,微微皱起眉。 往日里整日在这里逗鱼喝茶的人,偏偏这个时候不见踪迹。 她提着裙角,转身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主仆三人便将这整个后院转了个遍。 三人饶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到达的凉亭。 宁燕给她们安排的这驿站可不小,整个后院修整也十分宏大。 外加上这一路上沈煜宁脚步匆匆,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不免有些吃力。 “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清秋喘着粗气询问道。 沈煜宁看了眼与方才无二的凉亭,闷闷道:“不曾。” 两个丫鬟见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也没敢多问,安静的站在一侧。 凉亭内日光洒在清澈的水潭里,水面波光粼粼。 许是察觉到有人过来,水池里的鱼儿一溜烟朝着暗处躲去。 池塘边开着不知名的花卉,在阳光下摇曳多姿。 本该是赏景逗鱼的大好时光,沈煜宁的眉头却是越皱越高。 半响,她深吸口气,朝着巧颜道:“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是。”巧颜低声应下,颇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朝着太子所住的院子走去。 自家姑娘刚起床便带着她们在后院里找的莫不是太子? 巧颜离去,清秋小心的打量着她的神色,道:“我去给姑娘沏壶茶来。” 这既然要与太子殿下约见,那想来是有事相商。 “不必。”沈煜宁朝她摆摆手:“就说几句话的,一会还要去找大哥。” 长孙景淮来的倒是挺快,这个速度,想来巧颜才刚去他便过来了。 沈煜宁朝着两个丫鬟道:“我与殿下有话说,你们去外头等我。” 丫鬟应声避开些,凉亭内只剩下她与长孙景淮两人。 沈煜宁看着他的脸,方才梦里的场景不断子啊脑中闪过。 她双手微微有些发颤,握了握拳,将手藏入袖中。 定定神,这才开口道:“你都与我大哥说了什么?” “你这么急切想见我,便是为了沈睿的事?”长孙景淮找了舒服的姿势,慵懒的倚在长凳上。 沈煜宁不答话,长孙景淮略微疑惑的看她一眼,这才发现她脸色难看的厉害。 “生病了?”他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沈煜宁猛地避开些,躲避着他的目光再次道:“你同我大哥说了什么?” 长孙景淮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收了心思,直接道。“只说了贾府五小姐的事。 “事关吟风阁与刺杀你一事有关,便让他去跟着此事,没有旁的。” 长孙景淮皱起眉,看她一眼,道:“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没什么。”沈煜宁闻言放下些心来,如此看来沈睿并不知晓她在贾府遇刺一事。 那今日一早找她想来也只是为了夏家一事,或是昨夜追踪到的事。 她朝着亭中人微微欠欠身,道:“多谢殿下告知,小女还有事,殿下自便……” 她话落,不再看身侧的人,提着裙角朝着凉亭外走去。 长孙景淮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心微皱。 总觉得沈煜宁似乎有些奇怪,分明昨夜还好好的。 莫不是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皇城里的议论声(1) () 沈煜宁自凉亭离开,便带着丫鬟径直去了沈睿的院子。 “妹妹怎的过来了,我正要去你院中找你呢。” 沈煜宁几人到时,沈睿正在院中习武。见她到来,有些惊讶。 沈煜宁朝他笑笑,道:“听巧颜说大哥一早便去找我了?” 沈睿点点头,看向她,这才发觉她面色不大好看。 微微蹙眉,关切道:“可是生病了,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无碍,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沈煜宁朝他笑笑,道:“倒是大哥一夜未归,怎的回来也不多睡会。” 沈睿挠挠头,面上露出几分愧疚之意,这夏家一事本是他答应了自家妹妹的。 可昨夜冉子骥突来来寻他,说贾府五小姐才是吟风阁的人,如今似乎有什么动静。 他说的有理有据,沈睿本就在追查吟风阁一事,闻言自然要去查探一二。 至于夏家一事,便在冉子骥的劝说下,托付给了长孙景淮。 “这事是大哥自作主张,妹妹不会生气吧?”沈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道出,问道。 此事沈煜宁昨夜便已知晓,此时听他说着,也只能装作才知道的模样。 听到他的话,连忙道:“大哥说的哪里话,事从缓急,再者冉太医说的也不错。 “阿忧是太子带回北靖的,想来两人也有交情。夏家之事让他帮忙也合情合理。” 沈睿闻言也连忙点点头。 若非冉子骥搬出君离忧与太子的交情,他也是不放心将此事托付与太子的。 “大哥昨夜跟追贾府的马车出城,可有什么发现?”沈煜宁不想与他过多纠结昨夜的事,转而问道。 提起这事,沈睿便有些庆幸自己昨夜将听了冉子骥的劝告。 将夏家一事托付给了长孙景淮。 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得知这贾府打的主意。 “贾府昨日出城的马车,确实是收到了贾五小姐病重的消息前去的大夫。” 沈睿说起这事,面上也严肃了些。 “妹妹今日还未出过驿站大门吧?”他并未继续说昨夜的事,反而开口问道。 沈煜宁点点头,不予置否。 她一醒便去了后院,确认了长孙景淮没有跟沈睿说她遇刺一事,便立马来了沈睿的院子。 “说起来,我们再过不久也该回去,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这宁燕皇城呢,不如一道出门逛逛?” 沈煜宁不明所以,便也没有拒绝,点点头,同沈睿一道出了门。 ………………… 几人既然是闲逛,自然也没有乘坐马车,徒步走在这宁燕的街头。 此时已是午时,正是皇城最为热闹的时候。 刚一出来沈煜宁便觉出了不同,今日的皇城里,好似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随处可见商铺里三五个掌柜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议论声音太小,街道上又十分繁杂,便是沈煜宁听力惊人,此时也有些吃力。 她转过头,露在面纱外的一双大眼睛,略微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家兄长。 沈睿朝她笑笑,道:“时辰也不早了,饿了吧?咱们找家酒楼吃饭去。” 城北一家精致的酒楼里,沈煜宁一行人并未选择二楼的雅间。 进了酒楼便在一楼大堂内,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清秋和巧颜也坐下吧。”沈煜宁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道。 沈睿常年在边塞与将士同吃同睡,自然也没有世家公子那般注重礼仪尊卑。 闻言也较忙招呼着两个丫鬟,让她们一同入席。 简单的点了几个菜,店小二便眉开眼笑的走开,去备菜了。 “大少爷,我们为何不去雅间?”巧颜看着大堂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解道。 沈睿素来没有什么少爷的架子。 两个丫鬟煜他也熟悉,巧颜说起话自然也没那么多顾忌。 清秋虽不曾开口,眸中却也有些不解。 沈煜宁朝着大堂内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的人里看了一眼,道:“可是皇城里出了什么事?” “不是皇城,是贾府,妹妹且仔细听着。”沈睿卖了个关子。 话落便不再开口,慢条斯理的品着杯中的茶水。 沈煜宁闻言也不再多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大堂里众人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么?丞相府的五小姐昨夜死了?” 议论的人虽压低了声音,但这空间不大,若要仔细听去自然是能听得清楚的。 沈煜宁转头看了眼沈睿,心下了然,转过头继续听着耳边的议论声。 “这么大的消息,自然听说了。”有人接口道。 “听说是到了庄子上便不好了,那里偏僻又寻不到大夫。” 这大堂内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却是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可不是,贾府一收到消息,便特意在城里找了大夫前去。 “昨夜城门都关了,还是赶去了,可惜了,大夫去时人已经断气了。” 不少人说的绘声绘色,说道此处连连叹息。 “这贾五小姐也实在可怜,本是丞相府里的贵女呢,也没招谁惹谁, “偏偏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如今说没就没了,实在是太可怜的。” “要说,这丞相也是狠心,这可是她的亲闺女。 “出了这等事,伤都还未养好便将人送到庄子上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丞相将人送走那也是不得已。”有人开口道。 “怎么说?” “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当时丞相府宴会上那现场惨烈得简直堪比地狱。 “贾五小姐虽是保住了一条命,却是受了刺激,自那之后就疯了。 “自打那之后,便经常暴起伤人,丞相也是才将她送去庄子上的。 “丞相大约也是想着让她换个环境,或许少些刺激就能好的快些。” “唉,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说没就没了……” 突然有人似想到什么,开口道:“这丞相府的二小姐不是马上就要进宫了?” “可不是,那贾五小姐还未出阁,本就连祖坟都上不了。 “如今又凑巧碰上贾二小姐入宫一事,只怕是连丧事都不会办了。” “真是太可怜了。” “就是,这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命不好到最后恐怕连个碑都不能留下。” 众人连连叹息,无一例外,都在同情着贾媛娇悲惨的命运。 也有几人低声咒骂了被关在牢房里的夏楚楚几声。 但也因着涉及了贤王府,众人也不敢大肆辱骂。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城里的议论声(2) () 沈煜宁一行人吃了饭,听够了众人的议论,便施施然回了驿站。 沈睿并没有直接回他的院子,而是跟着沈煜宁到了她的院里,似乎有话要说。 一行人买了不少东西,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沈煜宁吩咐着两个丫鬟沏茶,看了眼一侧沈睿道:“贾媛娇没死吧?” 她神色平静,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沈睿略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不可置信道:“妹妹怎么知道?” “猜的。”沈煜宁接过清秋手中的茶水,给他到了一杯。 缓缓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倘若贾媛娇真死了,大哥直言便是。 “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特意带我去外头听别人说。” “妹妹果然蕙质兰心。”沈睿不由得称赞道。 “昨夜我一路跟着马车到别院时,贾家那五小姐已经没了。” 他说着轻抿一口茶水,继续道:“起初也没多想,只觉得有些不放心。 “便趁着丫鬟婆子不注意,特意去查看了下尸体,这才觉出不对来。” “人皮面具?”沈煜宁率先开口道。 沈睿赞许的看她一眼,这个妹妹实在是有些聪慧过头了。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想象贾家竟是这般大胆。 竟是能想到用人皮面具瞒天过海。 他却不知,沈煜宁能立马想到人皮面具,是因为之前在贾府时,贾媛娇便用了这等手段掉包了清秋和巧颜,想将她杀害。 因着有了前例,沈煜宁才能立马想到此处。 沈睿此时却是对冉子骥所言坚信不疑。 真正与吟风阁有关的乃是贾媛娇,并非夏楚楚。 若非如此,贾府为何要作出贾媛娇已死的假象,况且人皮面具可不就是江湖人士惯用的手段。 沈睿自沈煜宁在沫阳湖遇刺一案后,便一直在追寻吟风阁的下落。 这等组织,竟是敢对自家妹妹下手,便是受人指使,也不可饶恕。 可惜,他此番前往宁燕,并未带多少人,事情也一直迟迟没有进展。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 可他昨夜去的晚,见到的只有那带了人皮面具的死去的贾五小姐。 真正的贾媛娇却是早已不知踪迹。 思及此,他面上有些担忧,朝着沈煜宁道:“妹妹近日要小心些。 “这贾媛娇竟是吟风阁的人,又与那夏楚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也不知道她人在哪,还有什么阴谋。” 这才是他将此事细细说与沈煜宁的原因。 从前吟风阁便对自家妹妹下过手,如今贾媛娇不知身在何处,难保不会有下次,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的。”沈煜宁朝他安抚的笑笑道:“放心吧。吟风阁之前或许真是收了夏楚楚的钱,才对我下手,如今夏楚楚在牢里,没事的。” “还是小心为上,今日也将该买的东西买了,这些日子都不要出门了。” 虽然自家妹妹说的在理,可沈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若夏楚楚真是在吟风阁雇凶之人,那为何如今反成了吟风阁的人。 说起来,似乎都是因为贾府宴会一事引起的。 可贾媛娇本就是吟风阁的人,为何好端端的在贾府的宴会上出了那等事。 而且那日的宴会,他和沈煜宁也是去了的。 他越想越觉得定是有什么被他忽略了,此事才显得这般复杂。 …………… 丞相府。 阴郁哀伤的气氛,笼罩在丞相府上方。 下人们今日里做事都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主子不快。 小丫鬟一路带着太医穿过前厅,朝着后院走去。 还未到主院,远远的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 太医并未在屋内呆多久,只诊了脉,开了方子便起身离开了。 丞相夫人身前的嬷嬷,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他送到丞相府的大门口。 随着太医的离去,这丞相夫人因贾媛娇去世,伤心过度,重病不起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因着马上就是贾媛瑶的大喜之日,贾媛娇的尸体并未被运回府内。 本就是个死了亲娘的庶女,这些年也是因着能讨主母的欢心在才府内颇有地位。 如今人死灯灭,即便尸体没有运回来,也没有人亲自去看上一眼。 丞相府,倒是象征性的挂了白,只是借口唯恐冲撞了皇家喜事,并没有办丧事。 这贾媛娇本就未出阁,上不了祖坟,如今连丧事也办不了,只是交代下人,随意找了块地便埋了。 这般敷衍的态度,早便让外头关注的着百姓颇有微词了。 而如今,丞相夫人伤心过度,重病在床的消息一出,众人的口风瞬间便又变了。 不同于之前指责丞相府冷漠无情的。 如今皇城内但凡议论此事的,对丞相府皆是同情不已。 丞相夫人更是因此而大获赞誉。 从前贾媛娇在世时,即便是庶女,丞相夫人对她也颇为疼爱。 如今人没了,更是伤心欲绝,哭坏了身子,试问哪家的主母对庶出能做到这般视如己出。 书房内。 贾怀生一边提笔练着字,一边朝下方的侍卫道:“可有消息传来了?” “五小姐……” 贾怀生手下一顿,冷冷看了侍卫一眼。 侍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改口道:“阿紫姑娘传信来说,已到了安之地。” 贾怀生垂下眸去,继续写着手中的字帖,问道:“五小姐的尸体处理的如何的?” “已处理干净的,大人放心,断然不会让人发现端倪。”侍卫低着头道。 贾怀生闻言点点头,不再开口。 那侍卫看他一眼,继续道:“药香阁有消息了。” “哦?”贾怀生不甚在意道:“寻到人了?” 他当初答应了沈煜宁替她寻药香阁的香料,正巧自家女儿对那香料也甚是喜欢。 便加派了人手搜寻,只是这么久以来,这药香阁一直没什么动静。 沈煜宁也不曾来问过,若不是现在提起,他都险先要忘记了。 贾怀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意道:“有什么就说。” 侍卫走近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贾怀生,手下一顿,那写好的字帖瞬间便滴落的墨汁毁去。 他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死死盯着侍卫道:“此话当真?那药香阁背后真有神医能解百毒?” 侍卫点点头,将所打听到的消息细细告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速之客 () 皇城里,丞相之女贾媛娇病重去世的消息,早已被传的满城风雨。 如今丞相夫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的消息一出,更是被众人津津乐道。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宫里。自然而然的,也传到了贤王府。 听着外头的那些个言论,夏凯气得砸碎了满屋子的瓷器。 心里更是恨不得将如今还关在大牢里的夏楚楚千刀万剐。 夏楚楚以这样恶毒的名声,进了大牢,不仅毁了自己,还牵连了整个贤王府。 连着他那剩下的几个女儿,也被连累一同砸在了手里无人问津。 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夏楚楚这事就像是个导火索。 因为她如今的所作所为,贤王府近日没少被人搬弄是非。 自打事情一出,皇城里就有不少流言蜚语,在讨伐贤王府是如何的嚣张跋扈。 便是连管家借着贤王府的名头,欺男霸女这等平日里不起眼的小事,也被人扒扯出来津津乐道了一番。 管家自然是换人了,只是贤王府的名声越是一日不如一日。 御史大夫本就是丞相一派的人,遇上这等机会,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这段时间以来,没日没夜的参他,连着他这一派的那几个大臣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已有不少之前还摇摆不定的大臣,彻底与他断绝的往来。 这让他又气又怕。 要知道,他能有今日的地位,是仰仗着他背后支持的大臣众多。 这才让皇帝不得不对他有所顾忌。 不管是封王也好,还是表面的恩宠也罢,这些都是建立在他朝中势大的前提下。 长此以往下去,若有朝一日,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敢肯定,不用帝王动手,他就会被官场上的同僚,联手拆入腹中。 而这一切,都要怪夏楚楚!这让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夏凯咬牙切齿,他当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个聪慧伶俐的女儿,怎的突然变得这般糊涂! 还惹出这等祸事,可如今他就算再如何气恼,也无计可施。 正当夏凯满身怒火无处可发时,贤王府外头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爷,程大人求见。”外头小厮的声音响起。 夏凯闻言面上一愣,强忍着怒气推开门,冷声问道:“哪个程大人?” “程将才,程大人。”小厮想到程将才那一脸的凶煞之气,身子一抖。 战战兢兢道:“说是为了小姐的案子而来。” “住嘴!那等孽障早已被逐出族谱,算哪门子小姐。” 一提起夏楚楚,夏凯便一肚子的邪火。 “小人知错,小人该死……”小厮被他一吼,身子一抖,连忙跪地认错。 夏凯见他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心底越发厌恶,神色不耐。冲着他摆摆手道:“去打发了他,就说本王不在。” 如今朝中大臣对他可谓是避之若浼,便是他手下的大臣,若非必要,也甚少来往。 这程将才如今突然来访,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事。 “王爷分明在府里,却是闭门不见,这是何道理?” 还不等小厮应声,粗狂的男声便在两人身后响起。 来人身材很是魁梧,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周身的气势凶悍异常。 不是程将才又是谁。 “王爷,属下无能!”身后跟着的侍卫连忙跪在地上。 贤王冷冷看向程将才:“程大人硬闯我贤王府,欲意何为?” “本官奉旨查办贤王府夏楚楚一案,发现些奇怪之处,特意前来找王爷解惑。” 程将才本就是个粗人,此时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论道。 夏凯看着他,目光闪了闪,心中开始思付起来。 说起来,程将才与他一样,都是曾经离国的臣子,但两人素来没什么交情。 当初他也曾试图拉拢过程将才,可几次皆是都被他拒之门外。 在夏凯看来,程将才并未选择追随曾经的启元帝而去,便说明此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忠厚老实。 偏偏到了如今,还要做出这样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模样来,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这样不识好歹,又不通人情事故的人,在他看来也是没有前途可言的。 故此他当初也懒得与程将才多费口舌。 只是如今也不知是为何,凤卿岩会突然注意到这个人。 此番还莫名其妙的用了他,看近日的动作,看这样子,莫非是要重用? 他心思转了几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即便程将才如今得了皇帝的眼,也与他无关。 这人,不通情理,一不能贿赂,二不能拉拢,自己自然也犯不着对他客气。 思及此,夏凯面上越发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道:“案子已交由刑部所查。 “该说的本王都同刑部的大人说过了,至于旁的恕本王不得而知,也无可奉告!” “本官怀疑与吟风阁勾结的非是贵府的夏楚楚,而是另有其人。” 程将才也不与他多说废话,直接开口挑明道。 “程大人这话倒是有意思。”夏凯冷战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程大人既然怀疑,大可自行前去寻找证据。若是真能证明小女的清白,那本王就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夏凯对他的话,丝毫不买账,如今的夏楚楚对他而言不过是枚废棋。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吟风阁的人,夏凯都毫不在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夏凯倒是更希望她是,这样国库一事才能顺理成章。 “贾五小姐已死,此事如今已传入陛下的耳中。同时传入宫的还有皇城里的诸多流言。 “如今皇城内众人有多同情丞相府的遭遇,就有多厌恶贤王府。 “想来贤王府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夏凯被人戳了痛点,面上一恼,程将才说的不错,贤王府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不论下人主子,如今都不敢出门,就怕被人指指点点。 他强忍着怒意开口道:“我贤王府如何,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来人.......” “王爷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决定本官的去留吧。” 程将才不等他将话说完便率先打断道。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沓信纸,交于眼前的人。 夏凯眸光闪了闪,疑惑的看他一眼。伸手接过。 他随手翻看了几张,面上恼怒之色然不见,越看面上表情越生动。 连忙将信纸收入袖中,朝着他抬抬手,道:“还请大人移步书房。”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疑心起 () 夕阳斜斜落下,洒下一地的落日余晖。 宫里的红墙绿瓦,被这金灿灿的夕阳,渡上一层金光,越发显得庄重而宁静。 御书房不远处。 木槿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踏着残阳,带着宫婢,款款而来。 还未等她走近。门口候着的公公便率先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木贵妃。” 来人率先行了礼,这才笑道:“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下了令不见任何人。” 那公公说着,小心翼翼的打了量了眼前的宫装贵妇一眼。 早在皇帝当初皇上封了夏楚楚为贵妃的旨意下去时。 这宫里的最为特殊的木槿夫人,也一跃被封了贵妃。 当初这封妃的旨意一下,宫里宫外哪个不羡慕木槿的好运道。 再大家看来,皇上定是对她极为上心,这才赶在贤王之女和丞相之女进宫前给了她名分。 即便木槿不过是宫女出生,也照样同大臣之女平起平坐呢。 宫里的宫人私下议论纷纷,都觉得皇上这是生怕木槿夫人会因着分位受了委屈呢。 只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宫里的众人也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木槿夫人如今虽是封了贵妃,但皇上却是不如从前那般对她宠爱有佳了。 不说旁的,就单说以往得了空便去她殿内坐坐,如今倒是不见去了。 更甚者,这些日子,木贵妃雷打不动的日日送汤水过来探望,也没见皇上见过她一次。 木槿闻言脚步微顿,朝着身后的宫婢道:“既是如此,便将汤水交与公公吧。” “是。”那宫婢小声应下,将手中端着的木托盘交给眼前的公公。 那公公接过她手中的木托盘,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不得不说,这木贵妃每次送了的汤,味道都特别鲜美。 这一碗精心准备的汤水,今日也会如同之前那般进了他们这等奴才的腹中吧。 他想着,微微抬起点头,用余光打量了眼前面容精致的女人一样,眼底有些同情。 木槿神色淡然,面上无悲无喜,似乎她当真只是前来送这一碗汤水的,对于能不能见到圣颜并不在乎。 “娘娘可有什么话需要奴才转告皇上的?”那公公喝了她送来的那么多补汤。 也觉得心下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这就要走,连忙开口问道。 木槿转头看他一眼,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无。” 她眼底有些迷茫,她如今与凤卿岩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在凤卿岩眼中,她从前是明和最为宠爱的婢女,明和去了他便将与她有关的人和物留在身边。 留着她,看着她,每日每夜,透过她思念着明和。 可自从经过那一夜,她在凤卿岩眼里,就不再是明和忠心不二的婢女了。 如今她在外人眼里是宁燕后宫的贵妃,在凤卿岩眼中又是什么呢? 木槿抬眼瞥了眼殿门紧闭的御书房,心底微微有些顿痛。 如今她在他眼中,大约是是个被人嫌弃的婢子吧。 这样子的身份,她又还能有什么话能对他说呢。 木槿自嘲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宫婢缓缓离去。 那公公看着她渐渐走远,这才端着送来的汤水,踱步走进御书房。 “皇上。”他将东西呈上,低声道:“木贵妃担忧圣体,特意前来问安。” 凤卿岩端坐在龙椅上,批着奏折,闻言头也不抬冷声道:“拿下去。” 如同之前一样的答复,公公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低声应下便要退出殿内去。 “慢着。”批着奏折的人再次开口:“赏木贵妃玉如意一柄,玛瑙头面两套,绸缎数匹……” 他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冷声开口。 “是。”那公公低声应下,略微有些惊讶的看了龙椅上的人一眼。 要说这皇上和木贵妃当真是怪异至极,木贵妃即便见不着皇上,也天天也送汤水。 这分明是后宫女人惯用的争宠手段,可偏偏,见不着皇上,也不吵不闹。 每次都十分识趣的将汤水交给他们,从未让他们带过什么话。 这皇上就更加奇怪了,分明封了贵妃,却是不如之前没封时候宠爱。 这精心准备送来的汤水也从来不喝,却是还要赏赐。 他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贴身伺候着凤卿岩的公公见状,不由得轻咳一声,已示做提醒。 那公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妄自揣测圣意,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敢多做耽搁,连忙应声退下。 御书房的殿门被缓缓关上,凤卿岩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安心的批着奏折。 贴身伺候他的公公也不敢多言,安静的研着墨。 片刻后,他手下一顿,看了眼一侧研墨的公公道:“程将才近日如何了?” 这公公便是当初提起程将才的人,凤卿岩虽是用了程将才,却也不能然相信他。 故此一直让人留意着他的举动。 那公公闻言,连忙答道:“并无什么不妥,只是有些奇怪。 “贤王府一案早就有了结果,但他好似还整日在追查这个案子。” “哦?一直在追查?”凤卿岩反复看了看手中的奏折,面上露出些思索之意。 “是。”那公公不敢有所隐瞒,将程将才近日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 “奴才听刑部的人抱怨说,程大人似乎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一直不肯结案。” 凤卿岩敲了敲桌子,思虑片刻道:“朕听闻贾府五小姐没了?” “是。说是送去庄子上,病的重了没等到大夫就没了。” “外头怎么说的?”凤卿岩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继续问道。 这事早已在宫里传了个遍,那公公虽不知皇上为何突然问起此事,此时却也将外头的传言绘声绘色给他描述一遍。 凤卿岩嘴角露出些许冷笑,朝他道:“传朕口谕,丞相劳苦功高。 “如今爱女离世,朕甚感悲痛,特准葬入祖坟,特准风光下葬……” “是,奴才这就去。”公公点头应下。 “传信给武阳,让他速速回京。”凤卿岩略显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要退出殿内的公公闻言一愣,微微侧目打量了龙椅上的人一眼。 传信武大人回来,皇上这是对谁起了疑心?亦或者想要收拾了谁?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作为报酬 () 丞相府的动作极快。 只探听到一点消息,便立马顺藤摸瓜找到了药香阁的下落。 驿站内。 沈煜宁起了个早,清秋得了吩咐一大早便去西街买点心去了。 她去的早,回来的也快,没大多会功夫,便打了帘子进来。 将手中的点心往桌上一放,开口道:“姑娘,西街的点心买回来了。” 端坐在书桌前的人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姑娘趁热吃。”清秋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出了门。 沈煜宁不急不缓将手下最后一个字写完,这才收了笔,起身朝着那桌边走去。 她看了眼桌上用油纸左三层右三层包好的点心,伸手拆开。 在油纸中间,找到里面的绢布卷。 将其缓缓展开,反复看了又看,确认没什么问题,缓缓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拿出一个火折子,将手中的绢布卷点燃。 火苗窜起,小姑娘垂眸看向渐渐化作灰烬的绢布卷,眸中神色莫名。 没多大功夫,清秋便又打了帘子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 “姑娘,是方才丞相府刚派人送来的。”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算不得多大,约莫四五寸的模样。 她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眸中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这丞相府打得什么主意,怎的好端端的怎的突然给她们送东西来。 沈煜宁似乎早有所料,只淡淡道:“知道了。” 她看着眼前的最后一丝火光缓缓灭去,这才转过身,再度朝着桌边走去。 伸手,将那锦盒打开。 清秋看着锦盒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香囊,面上难掩惊讶。 这香囊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她从前去药香阁找莫衍时,在店里见过的成品。 “这是药香阁的东西?”她有些担忧的看向沈煜宁:“莫不是丞相府是发现了什么?” 药香阁是自家姑娘开的,但是对外的掌柜一直是莫衍。 便是之前让她去药香阁找莫衍,也是叮嘱她乔装打扮,避人耳目才去的。 很明显自家姑娘并不想让人知晓她去药香阁有关。 她虽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不愿让人发现,她与药香阁的关系。 但也知道这样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况且如今药香阁已经关了门,连莫衍都回了北靖。 这丞相府又是从何处找到这些东西,送给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清秋心底担忧:“姑娘,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沈煜宁朝她笑笑,安抚道:“无事,不必担心,这是我托丞相大人替我寻来的。” 清秋越听越糊涂,沈煜宁却不打算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只言片语是解释不清楚的。倒不如不解释。 她从锦盒里,随手挑出几个香囊,放在鼻尖轻嗅片刻。 递给她道:“这两个有安神,补气血的功效,你和巧颜一人一个。” “多谢姑娘。”清秋虽还有些不解,但看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也没再多问。 沈煜宁笑笑,继续在锦盒里挑挑拣拣,半响才找出一个。 递给她道:“将这个给大哥送去吧。” 清秋应声退下,拿着香囊去了沈睿的院子,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人。 沈煜宁随手将桌上的锦盒合上,正打算起身进内室去。 却是听见窗外略显戏谑的男声响起:“沈睿有,你的两个丫鬟也有,怎的就没我的份?” 小姑娘一惊,转头朝窗边看去。 长孙景淮也不知何时来的,正倚靠在窗边笑意盈盈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沈煜宁瞬间冷了脸色。 这人如今胆子越发大了,青天白日的就往她院里钻。 “我不能来?”长孙景淮并未翻窗,大摇大摆从门口踏入。 说起来,自打那日沈煜宁面色难看得离去后,还是他两人第一次碰面。 长孙景淮抬眸打量她一眼,见她不似那天一般神色古怪,微微放下心些来。 闲庭信步的在屋内走着,仔细打量着沈煜宁的房间的布置。 这般模样,倒像是过来参观的。 “殿下前来所为何事?”沈煜宁蹙眉道。 听到她的声音,长孙景淮这才收回目光,悠然自得的在桌边坐下。 抬手给自己斟上一杯茶:“你不去找我,那就自然只能是我来找你了。” 沈煜宁闻言眉心皱得越深了些,也不再多问,看了眼桌上的锦盒。 转而道:“殿下若是喜欢,这里头的香囊随你挑,便是部拿去也无妨。” 她说着便将那合上的锦盒再次打开。 长孙景淮轻抿一口茶水,略微撇过头朝着盒子里看了一眼。 随手挑起一个,放在鼻尖轻嗅片刻,随意道:“味道尚可,就是这绣工实在不堪入目。” 他说着随意翻看了片刻,坐回身子,慵懒道:“你就想用这些破烂玩意打发我?” 沈煜宁:“……” 方才问她要香囊的不是他么?怎的一眨眼就成了破烂玩意儿? 再说了,这香囊的绣工究竟哪里差了? 要知道药香阁所面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所以不管是在做工上,还是所用材料上,皆不可能马虎了事。 这香囊的绣工不说有多巧夺天工,却也绝不应该被人评价为破烂玩意才是。 这人一早过来,莫不是是来找茬的? 思及此,沈煜宁面上越发的冷了些,伸手将锦盒合上。 开口道:“小女子这里便只有这等货色,污了殿下的眼,是我的不是。” 她说着抬抬手,继续道:“为了殿下着想,殿下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问道:“生气了?” “怎么会………” 长孙景淮不等她说完,便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确实没有理由生气。 “本殿不过实话实说,这些庸脂俗粉,确实配不上本殿。” 他说着抬眼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 “听闻你绣工不错,那便由你亲手给本殿绣个吧,花样么……也不需要太复杂……” “小女子绣功粗………”沈煜宁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抬手制止住。 “放心,本殿自然不会让你白绣,这个便作为你替我刺绣的报酬好了。” 他说着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玉石盒子,放在桌上,努努嘴道:“打开来看看。” 第两百章 沈睿助攻 () 沈煜宁转头看向桌上的玉石盒,那盒子不算大,上头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外表看上去,倒是像极了姑娘家用的首饰盒。 她平淡的移开目光,缓缓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只是小女子素来不善女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你也不必自谦,本殿可听说你给沈睿亲手绣了个香囊,绣工尚可。” 长孙景淮看向她,眸光戏谑:“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如今眼神不好,恐怕没有精力与殿下做此交易。”沈煜宁面无表情开口道。 沈煜宁给沈睿绣香囊,那是因为沈睿乃是她亲大哥。 可长孙景淮算个什么东西?还大言不惭不嫌弃她的绣功? 女子给男子送香囊,大多代表定情之物,这人嘴上说的好听是交易。 可一旦她当真给他绣了香囊,依着这人的恶劣程度,指不定如何戏谑她呢。 再着说,这等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任她如何巧舌如簧。 只怕也摆脱不了私定终身的恶名了,这人非明就是变着法的想占她的便宜。 “你那什么表情,莫不是以为我会趁机占你便宜?” 长孙景淮似是会读心之术。他语气随意,挑挑眉开口道:“放心吧。 “爱慕我的女子甚多,我收到的香囊帕子也数不胜数。 “就是我日日随身携带,旁人也不会太过惊讶,只要我不说便不会想到是你。” “既是如此,殿下还是找旁人去吧。” 沈煜宁语气讥讽道:“毕竟爱慕你的女子众多,想来她们自是愿意的。” 长孙景淮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眼神颇为诡异,沈煜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稍稍偏过头去。 他这才笑道:“你醋什么,任她们如何爱慕我,我偏偏就钟意你……绣的。” 他故意将“你”字拖的老长,语气暧昧又轻浮,沈煜宁面上一燥,恶狠狠瞪他一眼。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玉盒,道:“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 “妹妹……” 还未等沈煜宁有所动作,便听见沈睿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她一惊,连忙朝着长孙景淮道:“你快从后面的窗户出去。” 沈煜宁是真的有些怕沈睿,他几次与自己暗示过长孙景淮不是她的良人。 三番四次的试探自己是否有心怡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担忧着她的终身大事。 若是被他发现了长孙景淮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指不定怎么想呢。 “我为什么要出去?”长孙景淮不急不缓,轻抿口茶水道。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现在就算走后面的窗户也来不及了。 沈煜宁顾不上与他废话,拽起他的袖子就想将人藏进内室。 “出不去了,你躲在里屋别出来……” “你这么怕沈睿?” “不是怕……” “那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 沈煜宁真是不知道长孙景淮脑子里在想什么,怎的突然就开始犯混。 沈煜宁不说话,只拽着他往里屋走。 “来了。”他说着,看了看沈煜宁拽着他袖子的手。 笑到:“你确定要让沈睿看见咱两拉扯不清的模样?” 沈煜宁一个激灵,较忙将手松开,不等她开口,沈睿带着冉子骥已大步踏了进来。 “妹妹,今日天好,咱们去院中……” 沈睿话还没说话,便看到屋里还有一人,瞬间面色一沉。 冷声道:“太子殿下怎会在舍妹房中?” “大哥……” “安宁郡主前几日托本殿替她寻件防身的暗器,今日无事,便给她就送过来。”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玉石盒子,沈睿看了看那盒子,又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 沈煜宁较忙朝他点点头,道:“对,是我托了殿下给我寻个防身用的暗器。” 她说着朝长孙景淮欠欠身,道:“劳烦殿下亲自跑这一趟。” “妹妹想要什么暗器,大可跟我说便是,何必劳烦殿下。”沈睿皱起眉,有些不高兴。 他倒不是责怪沈煜宁,只是觉得自家妹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找自己有些不高兴。 “前几日看大哥正忙……”沈煜宁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 长孙景淮不说话,抱着手,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目光略微有些狭促。 冉子骥看着那玉石盒心头在滴血。 嘴上却是笑道:“什么暗器能劳老九亲自跑一趟,可否打开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他话一出,也引起了沈睿的好奇心,不由得看了看两人。 “这东西既然是替安宁郡主寻的,自然是听她的意思。” 长孙景淮此时倒是十分有风度。 “妹妹?”沈睿转头看向她。 沈煜宁干笑几声,见长孙景淮面色无异,想来这盒子里当真是暗器。 随即也不再犹豫,硬着头皮点点头,将桌上的玉石盒子打开。 盒子里躺着的,正是那件打造的十分小巧的袖箭。 冉子骥下意识的避开些,见没有箭弹出这才放下心来,凑近些。 看着玉盒中的袖箭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强忍着嫉妒,酸道:“看着倒是小巧,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试试吧,看趁不趁手。”长孙景淮挑眉看了沈煜宁一眼,笑道。 他说着便一一开始向她介绍起这袖箭的用法,注意事项。 沈煜宁在几人的目光下,不得不拿起盒中的袖箭,到院中尝试一番。 袖箭十分小巧,拿在手上也十分轻便,第一眼见这东西沈煜宁便颇为喜欢。 “咻……” 她照着长孙景淮说得用法,将箭筒中的箭矢朝着院中的树上射去。 箭矢没入树干之内,抖落一地落叶。 沈煜宁略微有些惊讶的这看似十分小巧的袖箭的射程和力度。 “可以连发七支……”长孙景淮看着她眼底的惊喜,目光颇为满意。 沈煜宁本就挺喜欢这东西的,在试过它的威力之后,越发的有些爱不释手。 沈睿见状,朝着长孙景淮抱抱拳道:“劳殿下费心了,在下替舍妹在此谢过殿下。” 这袖箭小巧,方便自家妹妹携带,威力又这般大,不得不说,他也十分满意。 “小将军客气了。”长孙景淮抱着手,看了他身后的小姑娘一眼。 笑道:“这袖箭也不是白送的,先前已经同安宁郡主谈好了报酬。” “这是自然。”沈睿听闻这袖箭不是凭白赠送心下松了口气。 沈煜宁闻言身子一僵,看了看一旁的沈睿,只能笑着应下。 第两百零一章 丧事 () 凤卿岩的口谕很快便传到了丞相府。 贾怀生客客气气送走了传信的公公,心底略微有些不安。 凤卿岩可不是那等心善之人,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到底是何缘故。 “近日皇城内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转过头朝着管家问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追寻药香阁的事,倒是不曾注意朝中的动静。 近日皇城里最为引人瞩目的便是丞相府的事了,这话管家可不敢直言。 仔细思索片刻,开口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贾怀生眉头紧紧皱起,心底不断思付着皇帝的意思。 半响,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叫贾安到我书房来。” 言罢,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贾安乃是他的心腹,看起来年岁不大,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身材瘦小,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属于丢人人群中便找不见那种。 他得了管家的传信,倒是来的很快,贾怀生刚到书房不久,他便已敲门进入。 “相爷!”贾安低声开口,语气恭敬,却并未行跪拜之礼。 贾怀生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皇上传口谕一事,想来你也知晓了,那尸体先前是如何处理的?” 尸体之前他便吩咐手下的人处理过。 只是如今这事既然被皇家重视了,那自然是不能同从前那般随意。 “先前只毁去了容貌,随意找了地方掩埋。”贾安闻言如实说道。 “不妥,此事若是被人发现难免招人口舌,你现在去寻一副上好的棺木。 “将五小姐的身前物件放进去,连同尸首找块好地方,重新掩埋。 “仔细处理好,绝对不能出半点纰漏。” “是!”贾安点头应下。 两人细细商谈着这尸体的处理事宜,贾怀生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老爷,族中派人过来了。”外头管家的声音响起。 贾怀生微微蹙眉,沉声道:“将人请去大厅,我稍后便到。”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贾怀生朝着贾安摆摆手。 叮嘱道:“去吧。小心些,勿要让人发现。” 贾安办事十分稳妥,武艺也十分高强。 放眼整个丞相府再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此事的人了。 他应声退下,贾怀生在屋内稍坐了片刻,这才整理衣裳,朝着大厅走去。 不管众人如何想,帝王既已下了令,那这原本不打算筹办的丧事便不得不慎重对待。 通常来说,家中有人过世,族中是要有人过来支持丧事,吊唁的。 只不过,贾媛娇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女,若是平日碍于贾怀生在朝中的势力。 不说长辈,族内也是会派遣小辈过来问候几声的。 可偏偏这贾府嫡女马上要入宫,之前连丧事都不操办,族中自然也无人过来吊唁。 如今皇令刚下,不说族里的小辈,便是连族中的长辈也闻讯而来。 众人齐聚一堂,商议着她的身后事。 原本不闻不问的众人,此时倒是一个比一个上心。 一下子倒是显得这庶女的身份莫名的尊贵起来。 贾怀生还未进大厅便听着几人争论,如今两个时辰都过去了,依旧没争论出个什么结果来。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五花八门,直吵得他耳根子生疼。 若是小辈还好,贾怀生大可摆出官威,出言呵斥几声将人打发了。 可偏偏,今日来的却是族内颇为地位的几个长辈,发表意见最多的,也是他们。 便是贾怀生位极人臣,一个孝字压下来却也只是忍着不耐,仔细受着。 “这皇令已下,这是天子的恩宠,这人必须得葬在祖坟。” 大厅左侧,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开口道,他乃是贾氏族里的四长老。 “一派胡言,贾媛娇如今还未及笄,又是个女娃子。这等身份如何能入祖坟。 “老四!你这是亵渎祖宗!皇上只说准许风光下葬,可没说要葬入祖坟!” 开口的是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乃是贾氏族内的二长老。 他平日里最为古板,此时自然也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即便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今既然皇上已经开了口,便不能随意葬在外头。 “这等做法,难免让人觉得我们贾家不敬圣上!”四长老据理力争。 “那也不能葬入祖坟,亵渎了祖宗!”白胡子老者丝毫不让。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另一位穿着青衫的的老者连忙道:“行了,都别吵了。” “对对对,二叔公,四叔公,你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周围的小辈闻言,连声附和着。 “那老三,你说怎么办?”二长老看向青衫老者。 态度强硬道:“我绝不会同意,让她入祖坟的。” 三长老点点头道:“二哥说的在理,这皇上只说风光下葬并未说葬入祖坟。” 二老长闻言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还是老三明白事理。” 见四长老要开口,三长老连忙道:“即便不能入祖坟,也不能随意埋葬。 “得葬在离祖坟不远的风水宝地才行。” “三叔公说的在理。” 有人附和道:“这未出阁的女娃子确实不能入祖坟,这是规矩。” “但如今既然得了皇家的重视,咱们贾家也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明日我便请人去祖坟边上看一块风水宝地,已做下葬用。” 三长老点点头,转头看向贾怀生道:“怀生,那女娃子的尸首可接回来了。” 贾怀生见众人看向他,略微无奈的叹口气道:“三叔公,人已下葬,接不回来了。” 这话他一进来就想说了,奈何几人吵得不可开交,硬是让他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他心底庆幸不已,好在早早让人把尸体处理了。 不然依着族里的意思,那礼节定一个不可少,到时还得让人瞻仰仪容。 若是被人发现了端倪,那便是欺君大罪! “这……” 众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没想到,人才刚没丞相府就已经匆匆下葬了。 二长老和四长老闻言面色都不好看。 人都已经下葬了,那方才他们争论的还有什么意义? 按理来说,即便不能在府里办丧事,那也得在庄子上办,人也得停上几天。 把该做的法事都做了,才能入土的。 贾怀生见状,叹口气,道:“瑶瑶不日就要进宫了,先前唯恐冲撞了喜事。 “这才匆匆下葬。谁知道…… “都说死者为大,如今已入土为安,就不要惊动她了,这丧事就办个衣冠冢吧。” 他乃死者的生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能转头议论起法事一类的事情来。 第两百零二章 用刑 () 贤王府的地牢外。 夏凯还未到地牢门口,在外头候着的侍卫便远远的迎了上来。 “王爷。”侍卫恭敬的朝着俩人行了礼。 夏凯微微颔首,面上严肃道:“人带回来了么?” “带回来了,正在里头审问呢。”那侍卫连忙应声道。 夏凯闻言点点头,眸子迸发出些许光彩,朝着他道:“好好在外头守着。” 说罢,接过一旁小厮手上的油灯,便朝着地牢里头走去。 贤王府乃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府邸,这府邸内原先也有地牢,却并不在此。 夏凯一家住进来之后,便将府内的布局大规模的改动了一番,连着地牢也从新修建了一个。 贤王府的地牢甚是阴暗,进了入口便显出几分不见天日的感觉来。 石壁上点着一排火把,跳动的火光阴森的牢房中摇晃,夏凯熄了手中的油灯。 放在一次,缓缓朝着台阶下方走去,走下长长的台阶。 远远的便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传来,只叫人心底发寒。 那叫声凄厉,夏凯却恍若未闻,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朝着里头一步步走去。 进了里头的牢房,夏凯一眼便看见了被穿了肩胛骨,高高吊在木架子上的人。 他没有再上前,驻足停在原地观望。 “骨头倒是硬!贾府真正的五小姐在哪?你说是不说?” 审讯的人并未发现夏凯的到来,撇了眼被架在木架子上的人询问道。 那人,身上的衣服已被血浸湿,头发散落遮住大半的脸,让人看不清面容。 他喘着粗气,闻言不过冷笑几声,并不答话。 “进了贤王府的地牢,居然还敢这般不识好歹,既然及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也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来人,继续上刑!” 他话音一落,旁边虎背熊腰的男人点点头,提着手中的鞭子,就打了下来。 那鞭子经过特殊处理,上头布满了倒钩,每每落在身上都能牢牢勾住血肉。 待离开时,硬生生扯下一条血肉来。 “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起,地牢内的人却似乎充耳不闻。 那虎背熊腰的汉子手下不停,一鞭一鞭落在他身上,毫不手软。 “我再问你一次,贾府五小姐在何处?”审问的人再次开口。 “我……我不……啊……不知道……”吊在木架子上的人却是依旧咬死了不松口。 “呵。”审问的人冷笑一声:“这位好汉,说不知道……许是嫌你力道太轻了……” 闻言,那虎背熊腰的汉子面色一冷,眸中一闪而过的暴虐。 手下的鞭子舞的更重了些,一鞭一鞭,不断朝他身上招呼。 那被架在木架上的人倒是十分硬气,尽管不断嘶嚎出声,却是不肯吐露半字信息。 审讯的人见他骨头这般硬也是头疼。只能冷冷威胁道:“你若老实交代。 “王爷还可能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片刻,那人身上便已是血迹斑斑,逐渐扛不住,埋头嘶哑道:“我不知道……” “看来你还不清醒,继续打!使劲的打!给我打到……” 夏凯静静的看了半晌,才走了过去,审问的人话音一顿,连忙行礼道:“王爷!” 夏凯微微颔首,朝着一侧停下的汉子道:“丞相府的人这般硬气。得用我贤王府最高的刑罚招待他才是。” 那审问的人闻言,身子一抖,朝着一侧虎背熊腰的汉子低语几句。 那大汉眼底露出几分惧色,点点头转身出了地牢。 被加下木架子上的人,得了片刻的安稳,抬起头来看向夏凯。 散落的黑发下,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正是被贾怀生派去处理尸体的贾安。 他死死盯着夏凯,咬牙道:“相爷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前来寻我的。 “王爷滥用私行,届时只会罪加一等!” 夏凯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这话,还是等你能活到被人找到再说吧!” ……………………… 是夜。 沈煜宁随手翻着手中的书,心底却是不断思索着程将才传回来的消息。 巧颜打了水进来伺候着她洗漱。 “姑娘还要看书么?我再去点盏灯来。”清秋在一侧问道。 沈煜宁净了脸,打了个哈欠,道:“不必了,今日乏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听到她要早些休息,两个丫鬟自然是笑着应下。 待看到她睡下之后,便熄了灯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寂静无声,床榻上本该睡去了的小姑娘却是突然坐起身来。 她随手找了件方便行动的衣服套上,便推开门,出了院子。 如今天色已晚,驿站内的下人皆已经睡去。 只剩下几个巡逻的侍卫还在四处走动着。 沈煜宁避开侍卫,一路朝着长孙景淮的院子走去。 她才刚出来院子,那边消息便已传进了廖阳耳中。 屋内,长孙景淮正在煜冉子骥对弈。 廖阳打发了禀告此事的人,收拾好面上的诧异之色,转身进了屋。 “主子,安宁郡主朝着咱们院子过来了。”廖阳低声开口。 冉子骥闻言,手中棋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之上。 他眸子转了转,连忙站起身来,笑道:“老九,沈煜宁来找你了。 “这大半夜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棋我们改日再下。” 只是还未等他踏出一步,便听见棋盘那头的人冷笑一声,道:“坐下!” 长孙景淮微微扫他一眼,将他掉落的棋子捡起,慵懒道:“下完再走,很快的!” 冉子骥瘪瘪嘴,不情不愿的坐回去。 这人怎的这般黑心肠。非要虐他一顿才爽快是么? 即便心底再不愿,此时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老实的坐了回原位。 长孙景淮说很快,就真的是很快。 他收起了先前的随意劲,不过片刻便将冉子骥的黑子吃尽。 “子骥啊,你这棋下的实在是太臭了。”他一边收拾着棋局,一边鄙夷道。 冉子骥:“………” “沈煜宁倒是棋艺高明,还得了九冬宴的头筹呢,正巧她来了,你同她下吧。” 冉子骥又羞又恼,不明白长孙景淮这样的人怎的就有这等恶趣味,喜欢侮辱人。 他说罢,转身一把扯过廖阳的衣裳。 愤愤道:“走走走,不知道沈煜宁要来了么,别在这煞风景。” 第两百零三章 夜访 () 月色清凉。 沈煜宁避开巡逻的侍卫,小心翼翼朝着长孙景淮的院子走去。 屋内,长孙景淮眉眼含笑,将手边的棋子一颗颗收好,便熄了屋内的油灯。 外头,冉子骥拉着廖阳躲在暗处偷偷打量着屋内的情况。 见灯灭了,他眸光一闪,连忙朝着廖阳低声道:“你说老九熄了灯想干嘛?” “啧啧啧……” 冉子骥根本不需要廖阳做何回应,自言自语道:“看不出来,老九原是这样的人。” 廖阳:“………” “若是被主子发现,你就死定了。”廖阳看他那满脸的兴奋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 冉子骥撇撇嘴,不屑道:“你懂什么,老九一会忙着跟沈煜宁花前月下。 “别说我们只是偷偷听几句墙角,便是这驿站着火他也顾及不上!” 他说着转过头看了眼身侧的廖阳,朝他挑挑眉。 模样颇为得意道:“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你呢嘛,我若是被老九发现了。你也跑不了,你就是共犯。” “我是被你强拉过来的。”廖阳冷声道。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冉子骥鄙夷的看他一眼。 “依着你的武功,若不是你自己想来听墙角,我还能拉得动你?” 冉子骥瘪瘪嘴,意味深长道:“你连我都说服不了,如何让老九相信你是被迫的? “平时看着你一副冰冷冷的模样,没想到你这好奇心还挺重! “真是跟你主子一个德行,就爱假正经!” 冉子骥说着不再理会身侧的廖阳,目光灼灼的看向院门方向。 廖阳:“………” 冉子骥说的好有道理,竟然让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不过说真的,他还真是有些好奇沈煜宁为何主动来见自家主子。 毕竟,这事关日后的女主子,想来有所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来了,来了……” 不等廖阳想明白,冉子骥便扯住他的衣袖,满是兴奋道。 廖阳收敛思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院门方向隐隐有人影闪动。 沈煜宁站在长孙景淮屋外,看着里头漆黑一片,心底有些发虚。 夜访原是件这么让人难为情的事。 也不知道长孙景淮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进她屋的。 她深吸口气,定定神,并未同他一样翻窗,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清冷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 沈煜宁摸黑走近内室,看向榻上熟睡的人。 少年容貌出众,此时安静的躺在榻上,似乎睡的很沉。 沈煜宁仔细打量他一眼,月色下少年面色宁静,他睫毛很长,在月色下微微翘起。 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带了几分笑意。 沈煜宁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莫名的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她连忙移开目光,定定神轻咳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你醒着,别装了。” 她才不信这人当真睡得这般死。依着这人的警觉性,她进来都没发现,这可能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睡的这般沉。 沈煜宁也不相信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这里,隐在暗中的廖阳等人会没发现。 想到自己深夜探访男子,还被那么多人知晓,小姑娘只觉得面上更燥热了些。 见榻上的人毫无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沈煜宁心底生出几分恼意,又怕动静太大惊动了旁人。 只得朝着他凑近些,咬牙道:“我找你有事,你别装了。” 黑暗里,榻上的人嘴角微微扬了扬,一把将她拽上榻。 他声音暗哑,似乎当真才睡醒:“扰了本殿的美梦,你得赔我才行。”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下,低声道:“别闹,我有正事同你说。” “什么事?”长孙景淮也跟着她坐起身,半倚在床榻上,懒洋洋道。 他似乎心情极好,语气里带了几分惺忪的笑意。 沈煜宁想到自己的此行的目的,连忙道:“贤王抓了丞相府的人,关在地牢之中,我想去贤王府的地牢。” 这是程将才给她传来的消息。 依着夏凯的的谨慎程度,私设地牢,那必定是极为隐蔽的。 她若是用些手段,倒是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贤王府。 但是想悄无声息的潜入王府的地牢,却是不大可能。 而这事不同于夏家的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找沈睿帮忙,思来想去,便只能长孙景淮能帮她。 小姑娘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向他:“还请殿下助我。” 长孙景淮看着她,一双桃花眼璀璨异常。 出乎意料的,他并未询问沈煜宁为何知晓贤王抓了丞相府的人,也并未询问她为何要进贤王府的地牢。 只点点头,懒洋洋道:“好。” 沈煜宁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微微有些愣神。 她今日能来此,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既然已经道出贤王府的事。 那她自然也做好了回答长孙景淮疑惑的问题。 她想覆灭整个宁燕,这种话她不能同沈睿说,但若是这人问,她想应是可以说的。 “你没什么要问的?我……” 小姑娘话音未落,便被人一把扯入怀中。 “你前来打扰本殿的美梦便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他语气有些不满。 “松开。”沈煜宁被他这么一拽,也忘了方才要说的话。 “别动。”长孙景淮将人抱的更紧了些:“让我抱会,扰人清梦这是补偿。” 不等沈煜宁接话,他便继续道:“本来是有话要问的。” 沈煜宁闻言一时间忘记了动作,愣愣看向他。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继续道:“但你能撇开沈睿想到我,这很好。” 他似心情真的不错,语气尽是愉悦:“介于你这么懂事,我便不问了。” 两人如今姿势暧昧,长孙景淮身上的青竹香一个劲往她鼻间钻。 沈煜宁只觉得他身上的香味很是恼人,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半响,她似才想起来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有些恼怒道:“抱够了?” “没有。”长孙景淮不假思索道。 “松开!” 听到她真是要恼了,长孙景淮这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沈煜宁得了自由,一个箭步离他远了些。 这人看着倒像是个正人君子,怎的内里就这般轻浮。 第两百零四章 到访 () 因为有皇令在,贾媛娇的丧事倒是办的格外的隆重。 族内不论老少,这一日都来了丞相府吊唁。 便是连贾怀生在官场上的同僚也来了不少。 贾怀生并非好色之人,丞相府内虽有几个姨娘,但没有贾怀生撑腰也不敢作妖。 平日里被丞相夫人管得服服帖帖,如今主母对外宣称病重。 自然没法主持府内的丧事,这可是难得露脸的机会。 几个姨娘削尖了脑袋想将这差事揽在自己身上。 一个个费尽心思,不遗余力的朝着贾怀生大献殷勤。 奈何贾怀生此时实在顾及不上这等小事,以往对着这几个姨娘还算温和的人,如今却是气性大得很。 几个姨娘见他这里行不通,便也只能掉过头去讨好主母。 丞相夫人早把几人的做派看在眼里,心底不喜自然也不会轻易松口。 一来二去,到最后,贾媛娇的丧事便交给了族里前来的夫人负责。 丞相夫人称病躲过了这丧事,可贾怀生却是躲不过。 因着有皇令在,这城里但凡与贾府带点关系的人都纷纷赶来吊唁。 贾怀生作为主人家,又是丧者的生父,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便立马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不同在外头应酬时候的悲泣模样。 他一进了书房便收起了面色的悲泣模样,有些焦躁的踱着步子。 眼底隐隐带了几分不安。 叩门声响起,他面上一紧,沉声道:“进来。” “相爷!”来人是府内的侍卫。 贾怀生阴沉着脸看向他,冷声道:“还没找到人?” “相爷息怒。”那人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贾怀生面色阴沉,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那侍卫一惊,连忙跪在地上。 贾怀生似还不解气,再度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摔落。 怒气冲冲道:“饭桶!一群饭桶!找! “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茶杯碎块溅起,将地上跪着的人脸颊划破,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他却是丝毫不敢抬手去擦拭,只跪在地上沉声应道:“是!” 贾怀生狠狠发了顿脾气,心底的不安暂时被压下一些。 他深吸口气,看了眼地上的人,问道:“那边如今情况怎么样?” “五……阿紫姑娘传信来,她那边并未有什么异常。 “五小姐的尸体贾安在失踪前也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人连忙应道。 贾怀生闻言却是并未放下心来,那日他派贾安去处理尸体的事。 而后便被族内前来商议丧事的长老给困在了大厅。 等人散去,他这才发现贾安竟是还未回来。 见他久久未归,他这才察觉不对,便连忙派了人前去查看。 却是只在离墓地不远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贾安也自此失了踪迹。 贾安是贾府的家生子,又是他的心腹,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被人带走的。 贾安虽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但身手绝对不弱,断然不可能被人这般轻易带走。 那人定是算好了他会派人去处理贾媛娇的尸体,事先埋伏好了才能带走贾安。 这般大动干戈对付他府上的一个下人,定是对贾媛娇一事有所发现。 只要一想到此事被捅漏出来的后果,便让他坐立不安。 “暂时不要与那边联系了,调动府里能调动的所有人,务必将查出是谁带走了贾安。” “是!” 贾怀生点点头,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屋门缓缓本掩上,贾怀生略显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 不过片刻,屋外脚步声再次响起。 “老爷,北靖安宁郡主前来拜访。”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贾怀生微微蹙起眉,药香阁的香料他已派人送去了北靖使臣所住的驿站。 跟沈煜宁之间的交易也算两清,他有些不明白沈煜宁这个时候前来干嘛。 “请郡主进来。”他思索片刻,沉声道。 不管如何,沈煜宁如今都不适合交恶。 不过片刻,沈煜宁便随着管家款款而来。 见到沈煜宁进来,他率先行了个礼道:“郡主大架,有失远迎。” “大人客气了。听闻府内之事,前来送送五小姐,顺道感谢大人替本郡主解了燃眉之急。” 沈煜宁面上带了几浅笑,轻声开口道。 “老夫在此替小女谢过郡主。”他表情沉痛。 那模样倒是将痛失爱女的老者演绎的淋漓尽致。 “至于那香囊一事,本就是老夫该做的,当不得郡主谢。” 他说着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继续道:“今日府内来往客人较多,老夫……” 贾怀生正要借口送客,却是被沈煜宁出言打断。 “听闻贵府五小姐今日所立的乃是衣冠冢,这尸体葬在了五里坡的郊外。” 她说着,撇了眼看了眼脚下碎了一地的茶杯,似笑非笑道:“说起来。 “本郡主听闻五里坡郊外发生件趣事,不可大人可有兴趣听一听?” 贾怀生心底一沉,看着她的眸光陡然变得锐利十足。 他本就是身居高位,身上自带着一股子威压。 平日里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每当严肃起来,便是贾媛瑶也不敢同他放肆。 沈煜宁任他打量,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似乎当真只是来同他讲一件趣事般。 贾怀生此时却不如面上看上去那般,沈煜宁那话一出口,他心底便有些揣揣不安。 心底不断思伏着,半响,朝着管家道:“去沏壶上好的茶来。” 管家知晓两人有话要说,退去时,识趣的将周围的下人也遣了个干净。 四周静悄悄的,贾怀生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带着几分无言的压迫。 “不知郡主听闻了什么趣事?”他死死盯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个表情。 沈煜宁在他的注视下,丝毫不见慌乱。 悠然自得的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才开口道:“听闻丞相府丢了个下人,不知情况可属实?” 贾怀生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面色沉沉的看向她。 贾安是失踪莫不是与这北靖的郡主有关? 第两百零五章 惊马 () 沈煜宁从丞相府的书房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贾怀生看着身侧空荡荡的椅子,眼底还残留着几分震惊。 这个北靖来的郡主,此时在她眼里竟是如同迷雾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院中外头候着的时候管家见沈煜宁离开了,踱着小碎步朝着里头走去。 他勾着头朝屋里看了看,便见着贾怀生一人坐在原位。 面上表情复杂,似恼怒,似震惊,似疑惑,又似带着几分不解。 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小声出言提醒道:“老爷。客人们还在大厅里等着呢。” 贾怀生闻言木纳的眼眸动了动,转头看了管家一眼,站起身子朝着外头走去。 他看起来像是还未回神,管家跟在身后,不免有些好奇。 这安宁郡主到底同自家主子说了什么。能让向来稳重的丞相变得这般失魂落魄。 贾怀生一路朝前走着,面上表情变了又变,半响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管家道:“派人将贾力给我找回来。” 管家低声应下,贾怀生定定神,这才继续朝着大厅走去。 沈煜宁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相,待贾力前去查探一番便可知真假。 贾力正是方才在书房内被贾怀生派出去寻找贾安的侍卫。 管家派人找到他后,他便连忙赶回了丞相府。 贾安知晓太多丞相府的秘密,如今他一失踪别说是贾怀生,便是连他也提着一口气。 毕竟他们的生死存亡都系在丞相府身上,若是丞相府出事,他们也讨不了好。 时间缓缓流逝,贾怀生焦急的等着贾力归来,颇有些坐如针毯。 贾力赶回来时,外头的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平日往来频繁的,便交由族内小辈招呼着。 贾怀生一得知贾力回来的消息,便连忙带着人进了书房。 “相爷,可是有贾安的消息了。”书房内贾力率先开口道。 贾怀生点点头,面色阴沉道:“你立马派人去查贤王府近日的动静!一有消息便连忙回来禀告。” 贾力闻言一惊,不由得抬眸看向他。 自贾安出事后,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贤王府,毕竟丞相府与贤王府近日可算是撕破了脸皮。 但一想到贤王府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他们丞相府的事,便又觉得另有其人。 如今贾怀生既然这般吩咐了,那定是有了较大的把握。 贾力见他面色难看,连忙收敛思绪,低声应下。 ……………………………… 这头,沈煜宁刚一出丞相府的大门,在外头候着的清秋和巧颜便迎了上来。 她们本是随着自家姑娘去丞相府吊唁的,待上了香后便被自家姑娘打发了出来。 两个丫鬟虽万般不愿让她自己呆在府内,但到底拗不过她。只得在外头候着。 “姑娘……” 清秋见她出来,连忙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不怪她们大惊小怪,实在是上次来丞相府赴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走吧。”沈煜宁神色淡淡,朝着俩个丫鬟道。 两个丫鬟点点头,搀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朝着驿站驶去。 马车晃晃悠悠踏入繁华的街道,却是越走越慢,最后在半道上停滞不前。 “郡主,前头有家布庄开业,看样子生意十分火爆。 “来人客人众人,将路部堵上了。前头还堵着几辆马车。 “看来咱们得绕路才行了。”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 马车内假寐的人缓缓睁开眼,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了眼。 如今时辰算不得晚,街道上本就还有不少行人。 又遇上这布庄的开业盛事,果真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离驿站不远了,你调头绕路回去,我们就走回去吧。” 沈煜宁思索片刻,放下马车帘子,朝着车夫道。 毕竟绕路的话实在走的有些远了,正好一路走回去也能买些东西。 车夫点头应下,沈煜宁则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 绕过熙然的人群,转身进了另一条街道。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这街上多是卖小吃点心的商铺,人流自然不如方才布庄那里拥挤,却也不显冷清。 主仆三人一路下来倒是买了不少吃食。 “这宁燕真的美食众多。”巧颜看着手里满满当当的吃食笑道。 也不知道这宁燕的人是不是一天天没事干就专门的钻研着吃食。 怎的同一种食材,就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最贪嘴,这才来了宁燕一段时间整个人就胖了一圈。” 清秋打量她一眼,啧啧几声打趣道。 “胡说,哪有胖!清秋惯会打趣人。”巧颜低头瞅瞅自己不满道。 沈煜宁看着两个丫鬟说说笑笑,不自觉也勾起先嘴角。 正要开口便听到身后杂乱声响起。 马蹄如雷,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叫嚷着,正策马朝着街道疾驰而来。 “让开!都让开!” “快些让开!马受惊了!” 打头的马明显了受了惊的,不断发出嘶鸣声,不管不顾朝着街道狂奔而来。 马背上还有一人,面上满是惊慌,不断猛拉着缰绳,试图安抚受惊的马儿。 “救我啊……快救我……”他不断朝身后停追逐的两人喊叫着。 “拉紧缰绳……”身后两人不停高喊着:“快让开……马受惊了……” 一边朝着前面疾驰,想要追上去制止住那马儿。 街道上的人群瞬间乱做一团,推推搡搡朝着旁边躲避开来。 人群很快散开,不安的挤在路边。 清秋和巧颜也连忙护着沈煜宁躲进了街边一间小店里。 街道中央瞬间便空旷下来,留在街道上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便异常显眼。 “让开!谁家的孩子!快些让开!” 不远处的马儿眼看着就要过来了,跟在身后的人不住的吼叫着。 那小孩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吓傻了,哪里还能听懂。 找不到大人,只能呆愣愣站在原地,不断哭嚎着。 “这是谁家的孩子。” “家里大人呢?” “真是造孽哦……” ……… 第两百零六章 武阳 () 周围人群不断叹息出声,也有几人想要上前将孩子抱开。 可那马实在离的太近了,根本等不及他们靠近,那马蹄就要踩踏在孩子身上。 人群里不断有人惊呼出声,一些妇人见状,更是连忙闭上眼。 生怕看到什么血肉飞溅的场面。 沈煜宁神色一冷,拨开挡在身前的人,脚下轻点,连忙朝着那小孩跑去。 “姑娘!” 两个丫鬟见状,惊叫出声,心底焦急,想跟在她身后。 却是没有她的身手,被周围的人群拦住了去路。 她虽越过了人群,可惜离的有些远,马蹄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落在那孩子身上。 人群里终是有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窜到了孩子身前。 沈煜宁见状,脚下一顿,摸了摸袖中的袖箭,抬手朝着那马射去。 那袖箭本威力本就十分惊人,此时离的又近,大半的箭声没入马脖子中。 鲜血喷溅而出,马儿嘶鸣一声,挣扎几下,便朝着那孩子一头倒下。 周围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那男人离的近,此时应是能拉开孩子的。 那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头朝着射箭的女子看去。 在看清沈煜宁的面容时,竟是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愣着干嘛?救人呐!” “快救人呐!” “干嘛呀……” ………… 周围人见他不动作,纷纷叫喊出声。 沈煜宁方才只注意到那马,并未看清上前救人的是谁。 听到周围的动静,也不由朝着他看去。 而此时男人却经回过神来,在她看来时候转过头去,伸手想将那孩子抱起。 他才刚刚伸出手,那孩子已被赶来的长孙景淮一把拎起。 少年本就生的引人瞩目,一举一动都贵气天成。 今日他穿了一声白色的锦袍,拎着孩子一跃而起,白衣飘飘。 若是忽略了他此时手中拎着的孩子,那翩然若仙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高不可攀的嫡仙。 脚下轻点,不过一瞬,人已翩然落地。 周围人不由得让人看呆了去,长孙景淮将拎在手上的放在地上。 两人刚刚离开,那马便瞬间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孩子许是被吓懵了,反应了半天,这才猛地哭出声来。 周围人听见孩子的哭声,也回过神来,不由得喝彩出声。 这出胆战心惊的惊马戏可谓是一波三折,随着众人的喝彩声也就此落幕。 那马背上的公子,在马儿倒下时便跳了马,虽受了些轻伤,但也不致命。 身后紧跟着的两人,此时也赶了过来。 顾不得地上已气绝身亡的马匹,连忙下马查看那落了马的公子哥的伤势。 孩子父母此时也赶了过来,朝着长孙景淮几人几番道谢,才抱着孩子离去了。 “你怎的在这?”沈煜宁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惊讶。 “这叫无巧不成书。”长孙景淮还未开口,在一侧的冉子骥便连忙凑上来。 笑嘻嘻道:“真是缘分呐,你们两一看就很有缘!” 沈煜宁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是转头看向长孙景淮。 “见你迟迟不回,便出来看看。” 长孙景淮这话一出,冉子骥立马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向他。 老九真是太不上道了,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赢得沈煜宁的芳心。 长孙景淮却是不知冉子骥的担忧。 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皱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倒是侠义心肠。” “不及殿下身手敏捷……” “姑娘……” 危机解除,人群也自动散开。 清秋和巧颜得了自由连忙朝着沈煜宁跑来。 见她无事也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一侧的长孙景淮和冉子骥行礼。 “姑娘,这是你的箭矢。” 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沈煜宁闻言转过头去。 是方才原本要救人的男子,男子看上去还很年轻。 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穿一件苍蓝色紧身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交织纹带。 男子长得不算出众,顶多是容貌清秀,他身材高挑看上去十分结实。 身上自带着一股子江湖豪气,配上他小麦色的肌肤,倒像是行走江湖的豪客。 待看清男子的面容时,沈煜宁伸出的手有片刻僵硬,一时间没有动作。 男人的反应也十分怪异,一个劲的盯着她的脸看,眸中神色复杂。 似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沈煜宁与他对视一眼,神色自若缓缓将伸出手的手收入袖中。 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神色。 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是被一个陌生男子盯着看时,小姑娘该有的娇羞。 冉子骥看着沈煜宁垂眸的模样,有些同情的看了身侧的长孙景淮一眼。 果然吧,他就说这感情的事,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要不就是沈煜宁当真眼瞎了,老九努力了这么久也没见她有个回反应 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男的,不过一句话,便能让以往神色淡然的人羞涩垂眸。 冉子骥越想越觉得长孙景淮实在太可怜了,目光不断再两人男人身上转换。 任他如何看,这男的也不及老九半分啊,沈煜宁什么眼神。 长孙景淮自然不知不过这么会功夫,冉子骥已在心底给他鞠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冉子骥都注意到的事,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虽不似冉子骥那般脑洞大开。 却也略微不快的皱皱眉,侧身将沈煜宁挡在身后,隔绝了男人的目光。 清秋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男人手中的箭矢。 那男人看了眼挡在沈煜宁身前的长孙景淮,只觉得迎面而来一股子压迫感。 他心底微微有些惊疑,皇城中何时出现了这等危险的人物。 “在下武阳,不知几位是哪一国的贵客?”他略微思索片刻,出言道。 长孙景淮眼底闪过几分了然之色,似未听到他的话。 转而朝着身侧几人道:“走吧。” “对对对……” 冉子骥以为他是不想直面“情敌”连忙出言符合道:“出来好一会了,是该回去了。” 几人十分默契的忽略了一侧的武阳,越过他,渐渐走远。 第两百零七章 地牢 () 贾力的办事效果还是不错的,因着贾怀生已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贤王府。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便已查出了些眉目。 刚刚入夜,丞相府还一片灯火通明。 书房内,贾怀生死死盯着眼前的贾力道:“确定人在贤王府么?” “是,已经查访过了,贤王府之前偷偷带了个人回去,时间跟贾安消失的时间也能对上。” “贤王府!”贾怀生面色阴沉,在喉咙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实在是没想到,贤王如今都已自顾不暇了,竟是还敢咬着他丞相府不放。 “相爷,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贾力沉声开口。 如今虽是知晓贾安乃是被贤王府的人抓住了,但他们并未证据。 好歹是一朝亲王,无凭无据他们自是不可能强行闯进去将人救出来。 贾怀生面色阴沉,如今知晓了贾安被贤王府带走,倒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贾安是绝对不可能出卖他的,便是死也不可能将他们的消息透露给贤王府。 可贤王府既然能抓走贾安,那便是对贾媛娇之死有所怀疑了。 这样一来,留着贤王府始终是个后患。 贾怀生脑中蓦的又响起沈煜宁的话:“大人,若是想彻底除了贤王府,便来驿站找我。” 沈煜宁虽借口是不平夏楚楚对她几番行刺才针对贤王府,但他却是不信的。 总觉得这北靖的郡主背后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北靖那边的消息传来了么?可有提到这安宁郡主是何底细。” 早在沈煜宁一行人到宁燕后不久,贾怀生便已派了人前去查探几人消息。 只是北靖距宁燕虽算不得有有点远,但到底是有些距离的。 这消息一时半会也传不过来,这些日子又因着贤王府一事,倒是忽略北靖传来的消息。 贾力虽不解贾怀生为何突然问起北靖安宁郡主的底细。 却也如实道:“传回来了,同之前打听到的并无什么不同。” 他想了想,继续道:“北靖来信说,好似沈家那个新认的外孙正是从前离国的十皇子。” “离国的十皇子?”贾怀生面上惊疑不定。 “是,明和公主的胞弟,之前皇上一直在派人追查他的下落。” 贾怀生面上一惊,随即露出几分恍然之色。 他思索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朝着一侧的贾力道:“我立马休书一封,你派人送去驿站安宁郡主手中。 “小心行事,勿要让人发现。” ………………………… 贤王府。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不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贾安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内,他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外头过去了多久。 起初他是期待着丞相府的救援的,也小的算计着时间。 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一人来救他,贾安的心里已经绝望了。 时间如今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能成为最痛苦的存在,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凌迟。 每一个瞬间都是折磨,他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身上的痛感却是清晰的可怕。 贾安依旧没高高吊起在木架上,整个人的表情都甚是扭曲。 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细细看去,他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那些伤口上被人涂上了类似蜂蜜一般招惹蚂蚁的爬虫的汁液。 而如今便是不少特意被人放出来的蚂蚁一个个寻着味道往他身上爬。 那蚂蚁是专门有人饲养的,个头极大,似乎带着毒性,咬在身上又痛又痒。 这是贤王府的手段之一,而这等手段算是最为轻的刑罚。 一般只用在夜里,审讯的人离去后,便让他自己承受这被蚂蚁撕咬的痛苦。 贤王府的刑罚甚至残忍,这段时间一来啃食了他血肉的又怎会只有蚂蚁。 蛇虫鼠蚁,但凡能试的,他们都在他身上尝试了个遍。 如今他身上下已经已经一块好皮了。 这样的折磨让他痛苦不堪,可如今被人卸了下巴的他,却是连自尽都做不到。 自打进了贤王府的地牢,他便没有喝过水,嘴皮早已经干裂。 嗓子也火辣辣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贾安也依旧咬着呀不肯松口,出卖贾怀生。 倒不是他对丞相府有多忠心耿耿。 只是每当他要松口时总能想到家中的父亲,妻儿。 他是贾府的家生子,他若出卖了贾怀生,不管最后是丞相府胜还是贤王府棋高一着,他和他的家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他最大的愿望只有一死,毕竟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只要死了,便解脱了,就不用再受这无休止的折磨。 可惜,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贤王府是不会让他这般轻易就死的。 贤王专门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就吊着他一口气,不让他死,也不让他好好活着。 整个地牢都安静的出奇的,贾安承受着身上万蚁撕咬痛苦。 脑中昏昏沉沉,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贾安耷拉着这脑袋并未在意,只心底有些感叹今夜竟是这般短暂? 这还没过多久,这些人便要来给他用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同于以往审讯的人远远就叫嚣开来。 此番前来的人倒是安静的很,并未妄想用言语威逼利诱他。 贾安想冷笑一声,可如今的他却是连露出些表情都觉得有些困难。 脚步声紧紧停在他面前,贾安认命的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刑罚没有,审问也没有,倒是传出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这贤王果真是心狠手辣。” 贾安惊诧的睁开眼,努力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入眼间,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 那男子身材欣挺,女子站在他身侧便显得有些娇小可人。 这两人面上皆是蒙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楚面目,只露出一双眼睛。 黑衣男子眸光流转间只让人觉得璀璨生辉,那女子眸光清澈,宁谧又幽深。 贾安想问问两人是谁,可他张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两百零八章 入宫前夕 ()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已经临近,夏楚楚和贾媛瑶原定的进宫日子。 因着前几日贤王府和丞相府之间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此时也备受关注。 原本要进宫的是两家之女,如今夏楚楚却是锒铛入狱,只剩下后来选定的贾媛瑶一女。 这样的结局,不免让人倍感唏嘘。 凤卿岩自打登基以来还未曾甄选过秀女,后宫也空空如也。 如此以来,这入宫一事倒是办得十分盛大。 虽不是纳后但在贾媛瑶即将入宫的前两天里,皇城内外皆是布置的一片喜气洋洋。 宫中前、后三殿都用大红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双喜字、吉祥联语、吉祥图案、剪纸处处可见。 从宫门口到青阳宫的青白石御道上,皆是铺满红了大红的地毯。 御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御灯,整个皇宫布置得喜气洋洋。 后宫无后,纳妃一事便只能权交由如今份位最高的木槿负责。 木槿自幼跟在明和身边长大,对这宫里的规矩,制度都十分熟悉。 因此这事落在她头上,倒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早在几日前,宫里的銮驾仪仗,皇家乐队和金钟、玉磬等乐器就已部备好。 凌烟殿内。 木槿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婢替她梳发。 负责宫宴的嬷嬷仔细与她汇报着今日所安排的事宜。 木槿端详着自己艳红的指甲,朝着身后梳头的宫婢道:“赏赐给宫人的荷包可备好了?” “回娘娘话,早早便备下了,只等着明天册封仪式一结束就发下去。” 宫婢一边梳着头,一边恭维道:“娘娘就是太心善了些,这到底不是纳后,这荷包本不必赏赐的。” “这宫里,难得有件喜事,左右没几个银子,图个乐呵罢了。” “要不都说娘娘心善呢。”那一旁的嬷嬷目光闪了闪也笑呵呵道。 她偷偷打量了木槿一眼,心底开始细细思量起来。 原本觉得,以木槿的出生,加上这几日皇上的态度。 只等那新的贵妃一进宫,宫里只怕便没有眼前这位的位置了。 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原先没看出来,这木贵妃竟是个聪明的。 这宫里没有既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后,除去今日要进宫的贵妃,就数眼前这位份位最高。 皇上命她负责今日宴会一事,原本以为她会因着新入入宫闹上点脾气。 没曾想竟是个聪明,分明是新入入宫,可这人还没到。 她这头荷包一赏,宫里上下的宫人不都得记她的好。 那嬷嬷心底不断思付着,面上笑意更真了几分。 “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明日宫宴的菜品名单。” 木槿伸出自己涂着xx的手,接过名单仔细翻看着。 “这菜品里怎的没有鹿肉?”她目光闪了闪了,突然道。 “回娘娘的话,因着陛下不喜鹿肉,御膳房便一直不曾储备过。” “此次宫宴,他国使臣也会参加,事关我朝脸面,这没有鹿肉可怎么行。 “好在如今如今也还来得及,你传信去让御膳房加上。” “可是……”嬷嬷有些犹豫,毕竟圣上不喜鹿肉,自打登基以来,宫里的菜品里便没有这菜。 “怎么?你敢质疑本宫?”木槿面上一冷。 冷声道:“此时陛下已交由我负责,若是陛下怪罪下来自然由我权承担。”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通知御膳房。”那嬷嬷应声而退。 凤卿岩并非不喜鹿肉,只是因为明和对鹿肉过敏,所以从前公主府素来不会有带鹿肉的菜出现。 没想到如今这习惯竟是还在宫里留在,木槿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眸色幽深了几分。 ……………… 宫里忙成一片,丞相府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 虽不是纳后,但贾媛瑶本就身份不低,如今入宫也是贵妃,该有的礼节都是要有的。 依着规矩,册封礼之日,贾媛瑶需着朝服戴朝冠,以示隆重。 这朝府早在圣旨下来时,宫里便开始赶工了。 朝服不同于寻常衣服,朝服不但是一身衣服,还包括从头到脚的行头装饰。 这一身册封时候穿的朝服,无论是花样还是绣工都极为挑剔。 因着时间紧,这些日子整个尚衣坊,都在连夜赶工,终于在册封仪式前堪堪完工。 一大早,内务府便派太监送来了做好的朝服。 贾媛瑶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摆放在眼前华丽无比的朝服。 换上这身衣服,她便可以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了。 贾怀生送走了内务府的前来送朝服的公公便转身进了贾媛瑶的秀楼。 “瑶瑶。” 见着他进来,贾媛瑶连忙将手中的朝冠放下,福了福身,道:“爹。” 贾怀生看了看一侧放着的华冠丽服,再看看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 一时间感慨千万,道:“我的瑶瑶也长大了,该出嫁了。” 他话音一顿,感伤道:“你娘若是知道我将你送进了宫……” “爹啊。”贾媛瑶连忙打断他。 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我能嫁与自己心爱的人,娘知道了也定是欢喜的。” 贾怀生目光哀切,只沉默着不说话。 贾媛瑶看着他这模样,心底也有些难受,连忙安抚道:“女儿会幸福的。” 贾怀生笑道:“瑶瑶说的对,我的女儿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 “皇上他……定会发现你的好的。” 贾媛瑶听他提起凤卿岩面上也正经了些,忙问道:“父亲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嗯。”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正色道:“先前为父同你说过皇上中了毒……” “父亲可是寻到解毒的法子了?”贾媛瑶面上一紧,连忙开口问道。 贾怀生点点头笑道:“有些眉目了,再过上几日就有结果了。” “当真?”贾媛瑶面上难掩欢喜,笑道:“我就知道父亲最疼我了。 “定是不会骗我的,谢谢爹!” “此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自己知道就好。”贾怀生叮嘱道:“你既然选择入宫。 “为父自然会助你,但你也要记住,你同丞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两百零九章 探监 () 宫里宫外喜气洋洋的忙碌着贾媛瑶进宫一事。 而另外一个本该同贾媛瑶一般被人艳羡,心怀期待的女子便显得有些凄惨了。 因着皇城喜事临近,便是连这阴森漆黑的大牢也多了几分热闹。 看守囚犯的狱卒得了上头赏赐下来的银子,正打了酒备下好菜,在牢中谈笑风生。 最里头一间的大牢内,夏楚楚瑟缩着身子坐在角落。 整间牢房只有一张硬木板搭成的小床,破烂的几乎快要塌陷。 地上推着些脏兮兮的茅草,时不时有老鼠爬出。 夏楚楚看着从脚边跑过的老鼠,下意识的收了收脚。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几日了,该吃的苦也都吃了。 起初看见这些老鼠时她也吓得身僵硬,尖叫不止。 在见识了隔壁牢房被狱卒鞭打后的惨状后便不敢再叫了。 如今倒是能平静对待这些突然窜出的东西了。 夏楚楚,回过神来,不免自嘲一笑。 自她进来后,除了最开始夏凯托人给她带了个口信,让她认下国库一事,便再没有任何人前来看过她。 无人探望,自然也无人打点,这些狱卒顾忌着她贤王之女的身份,倒是不曾虐待过她。 只不过也只是仅限于身体上的不虐待罢了,其余的吃住上倒是和别人并未有什么区别。 自从进了这里,她便只有这一方狭小又肮脏的空间。 与时常出没的鼠虫为伴,吃着狱卒送来的馊食。 从一开始的不甘,恐惧,愤怒,怨恨,到如今的麻木,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吃饭了,吃饭了!” 夏楚楚正想的出神,却是被狱卒的声音打断。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朝着牢房门口挪过去些。 狱卒从外头摔了碗配着几片青菜叶的白米饭进来。 夏楚楚有些惊喜,这竟然真的是白米饭,是没有馊味的白米饭。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用手抓着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狱卒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竟是有米饭?” 一旁牢里的人一边吃着这难得的米饭,一边开口问道。 “呵。自然是有喜事。”那狱卒冷笑一声,看了夏楚楚一眼。 讥讽道:“丞相千金不日便要进宫了,这是大喜事,自然普天同庆。 “说起来这喜事还同你旁边这位有些关系呢。若不是她蛇蝎心肠……” 狱卒在说什么夏楚楚已经听不清了,她手中饭碗应声而落。 原本香甜的米饭此时嚼在嘴里却如同砒霜。 她转过头,不停的干呕着,想将那方才吃进去的米饭尽数吐出。 那狱卒撇她一眼,冷笑道:“哎哟喂,夏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往常吃那些个馊菜冷饭可都没见你这般不适啊?莫不是天生只配吃那些馊食?”狱卒说到此处,语气讥讽。 毕竟夏楚楚出了这样的事情,贤王府从未前来看望过。想必也是打算放弃这个女儿了。 如此一来,即便她没有问斩,日后约莫也是老死监狱的下场了。 思及此,狱卒的态度更加恶劣起来,讥讽道:“这饭你不吃你早说呀。 “这牢里多少人吃不上这等好的米呢。还当自己是贤王千金呢?” 夏楚楚强忍住怒意,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任凭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到如今便是这个一个小小的狱卒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数落她了。 那狱卒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还想在辱骂上几句,却是听到身后同伴的声音响起。 “见过大人!” 他连忙转过身去,便看到程将才满身威严的走进来。 “见过大人。”他连忙行礼,说话间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眼跟在程将才身后的人。 那人低着头,整个罩在黑色的斗篷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不得狱卒多想,便听到程将才开口道:“西边的牢房空出来了,将这几个人关过去吧。” 他说着指了指夏楚楚边上牢房里的几个囚犯。 狱卒自然不会多问,听从吩咐将劳房里的犯人压往其他地方。 夏楚楚所在的大牢就是在最角落,那几个人一走,这一片便只剩下她一个犯人。 程将才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黑衣人,朝着余下几个狱卒道:“本官有事要问犯人,你们都退下吧。” “是,大人!”牢里的狱卒闻言,尽数退出。 “多谢程大人了。”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贤王夏凯无疑,他说着朝程将才抱抱手。 他话音一出,瑟缩在角落里的夏楚楚身子微微一僵。 仅仅一瞬,便有恢复了常态,安静的呆在角落里。 程将才转头看他一眼,拿出钥匙,将牢房大门打开。 见夏凯一矮身子,钻进关押着夏楚楚的牢房内,这才又将门锁上。 他一边锁着门,一边开口道:“王爷也别介意,本官这也是无碍之举。” 夏凯虽对他锁门这一举动心底不满,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只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本王自是理解的。” 程将才闻言点点头,面上依旧冷冰冰道:“如此便好。本宫还要去看看旁的犯人,王爷还请自便。” 话落,便朝着远处的大牢走去,只留下牢房里的夏凯父女两。 夏凯见他走远了,这才转过头打量了瑟缩在角落,蓬头垢面的夏楚楚一眼。 自始至终夏楚楚都一直瑟缩在角落里,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鼻尖萦绕着一股子酸臭味,夏楚楚穿着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囚犯的衣服,满是污垢。 不过短短几日,他这个从前娇生惯养的女儿已经看不出半点之前的贵女气度了。 夏凯有些厌恶的皱皱眉,想到此行的目的,他面上露出些悲凉之色。 朝着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里的夏楚楚柔声道:“楚楚啊。爹来看你了。” 夏凯见她没反应,面上越发哀切:“你可是还再怪爹,怪我之前没有管你。 “爹也是没有办法啊,丞相府实在是……” 他话音一顿,重重叹口气,连忙道:“你放心,现在爹已经找到办法了,爹找到办法救你出去了。” 角落里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抬起头看向他,沙哑着嗓音道:“当真可以救我出去了?” 夏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连忙朝她点点头保证道:“只要你听我的,爹一定会救你出去。” 第两百一十章 册封礼 () 转眼便已是丞相之女贾媛瑶入宫之日。 一早,天还未亮,整个皇城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贾媛瑶虽只是封妃,却也是要上皇家玉蝶的,况且今日观礼的还有他国的使臣。 这册封之礼自然是马虎不得,一切都是按着妃位里面的最高品级来的。 礼部和工部早几日便先将制好的册、宝、送交内阁。 礼部奏请,命大学士、尚书一人充册封使,侍郎、学士一人充副使。 于前一天派遣官员祗告殿内。 册封之日,内銮仪卫要先在本宫门外设皇贵妃仪仗。 内监设节案、香案于宫内,正中东西分置册案和宝案。 天还未亮,銮仪卫官早在内阁门外设好了采亭。 内阁和礼部的官员将备好的节案和册、宝案放入亭内。 以伞仗为前导,礼部官员前引,銮仪卫将亭抬到太和殿下,再由礼部官将节、册文和宝文陈设在殿内各案上。 待天明后,不仅是朝中相关的臣子,便是连观看册封礼的使臣也已经入了宫。 当任册封一事的大学士,身着朝服立于节案东,正副册封使身着朝服立于丹墀之东。 钦天监的官员,看了看天色,掐好了时辰高呼道:“吉时已到。” 一旁候着的正副使,便由东阶至丹墀左北面跪下。 此时大学士从案上捧节,由殿中门出授正使,正使受节后,同副使起身。 沈煜宁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将不远处正在举行的仪式收入眼底。 “这封妃的仪式就这般繁琐,那纳后岂不是更为复杂。”身后的巧颜低声嘀咕道。 清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嘴,毕竟这里乃宁燕皇宫。 人多眼杂,若是不少心坏了什么规矩,让人寻了错处,便不好了。 她抬眸,悄悄打量了站在前头的沈煜宁一眼。 也不知为何,清秋总觉得每次到了这宫里,自家姑娘的表情便有些叫人看不懂。 就如现在,看上去,自家姑娘分明只在观看着册封之礼。 可眼中的神色却莫名的带了几分追忆和痛色。 这等场面不论是她们还是自家姑娘都分明是头一次见才对。 “郡主,我家娘娘有请。” 沈煜宁正看得出神,却是听到身后宫婢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头,看那宫婢一眼,面色平静,开口道:“这册封礼快结束了。”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宫婢,沈煜宁几人都没有什么惊讶。 毕竟她今日会这般早进宫,便是因为收到了木槿下的帖子。 宫婢张张嘴,想点什么,但对上沈煜宁那双眸子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得瘪瘪嘴,垂下头安静的候在一边。 沈煜宁转过头,看向不远处还在进行着的册封仪式。 经过这宫婢的打岔,那边的仪式已经快进行完了。 接下来便是由内阁、礼部官再将册文、宝文重置亭内。 沈煜宁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贾媛瑶身着礼服于宫门内道右迎候。 见宣读册文的内监过来,引礼的女官引着贾媛瑶在拜位北面跪下。 内监宣读册文、宝文。贾媛瑶受册、宝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毕,内监捧节出宫,贾媛娇在引礼的女官引导下,由四人暖轿抬着送会宫殿。 剩下的正使站在门西面,将节授予内监,内监手捧节。 内銮仪卫校尉抬册、宝亭至宫门,再由内监将册、宝随节捧至贾媛瑶宫中。 沈煜宁缓缓收回目光,朝着候在一侧的宫婢道:“走吧。” 宫婢闻言松了口气,朝她福了福身,走在前头带路。 ………………… 而今日的另一个主角,凤卿岩却是不必同贾媛瑶一般,受那些繁琐的礼节困扰。 御书房内。 落子声不断传出武阳看了眼身前神情冷清的男人。 犹豫几番还是开口道:“皇上,今日乃是你的大喜之日,你………” “大喜?”凤卿岩落下一子,漠然道:“喜从何来?” “今日是你纳妃的日子,自然是大喜。”武阳也落下一子,正色道。 凤卿岩冷笑几声,缓缓道:“那日后,这样的喜恐怕还有很多。” 武阳闻言挑挑眉,面上正经了些,开口道:“怎的突然要纳这丞相之女入宫?” “当初,贤王之女要入宫。这朝堂上能同贤王抗力力争的,便只有丞相贾怀生。 “他素来疼爱这个嫡女,将其纳入后宫,笼络重臣,平衡朝堂。不正是帝王之术?”凤卿岩语气讥讽。 “没有旁的原因?”武阳试探道:“听闻你是在舒嫔那里见到了人,才下的圣旨。” 凤卿岩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抬手落下一子。 见武阳看着他,这才想了想,平淡道:“她眼睛生的不错,像她。” 武阳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闻言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从前燕国的大臣之子。 自小同凤卿岩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凤卿岩还是皇子时他是陪读。 后来燕国灭亡,他父亲拼死将他和凤卿岩送出,躲过一难。 护着他们逃命的侍卫一波接着一波的死去,两人一路逃亡,相依为命。 他虚长凤卿岩一两岁,自由作为皇子陪读也比同龄人要稳重些。 到后来便干脆以兄弟相称,直到后来燕国遗留下来的大臣寻到凤卿岩。 两人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以兄弟相称。 但这么些年来的相依为命,即便嘴上不说,心底也明白彼此。 当初凤卿岩与明和成亲时,他便是唯一一个以凤卿岩好友的身份参加了喜宴的人。 那一日这宫里也同今日这般热闹。 不,不对,比今日还要热闹百倍千倍。 想来也是,明和乃是启元帝最为宠爱的女儿,这婚事自然也是能多盛大便多盛大 武阳看着眼前的人,似乎透过他,又看到那一日,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在他的陪同下前去迎亲的模样。 那是自打燕国亡国后,他第一次在凤卿岩脸色看到那般真挚的笑意。 外头喧闹的声音不时传进几声,屋内却是寂静至极。 他思绪有些繁杂,抬眸看了看紧闭着的殿门。 这一扇门,似乎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喜庆,也隔绝了殿内的人。 忆起往事,武阳面上也露出些许复杂。 因着和凤卿岩的关系,他与明和也算相熟,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武阳脑中蓦的又想起那日街道上遇到的小姑娘。 第两百一十一章 她是煜宁啊 () 那日离开后,他便立马派人询问了近日皇城里的消息。 自然也知晓了沈煜宁几人的身份,以及当初凤卿岩在宫宴上的失态。 近日宴会,想必那北靖的安宁郡主也是会来的,武阳目光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那个北靖郡主……” “你见过她了?”武阳话音未落,便被凤卿岩打断了。 武阳点点头,答道:“之前在街道上偶然遇见了。” “很像她吧。”凤卿岩面色温和,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 武阳点点头,不予置否。确实很像,很像但不是! “我已经给北靖的君主送去了和亲的帖子,想来,再过上几日那边也该有所回应了。” “皇上!”武阳不可置信看向他:“那是北靖的沈家的嫡女!皇上莫不是还不知道君离忧在北靖沈家的消息。” “知道。”凤卿岩神色淡淡:“小十素来被她放在心尖上疼爱。 “当初那般寻找小十的下落,也不过是想替她照顾好这个唯一的弟弟。” 他说着,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似松了口气道:“如今小十寻到了北靖的亲人。 “想来她若知道了也是极为高兴的,在沈家总比在我身边强。” “这不是问题。”武阳有些着急:“那沈家手握兵权。 “君离忧在沈家对我宁燕而言本就像个定时炸弹,若你再求娶沈家嫡女!这成什么了?” “北靖皇帝不会允许沈家的兵权被小十所利用的。”凤卿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他会看住沈家,不让北靖搅入离国与宁燕之事,自然也不会同意将沈家的嫡女送来和亲。”武阳直言道。 沈家手握北靖大部分的兵权,这等人家的嫡女如何能前往他国和亲。 更何况,如今还有君离忧那身份尴尬的外孙摆在那里。 “这个倒是不好说,毕竟我许诺的条件足够丰厚!”凤卿岩神色淡淡。 “你想割地给北靖?”武阳自小同他一起长大,自然对他也是十分了解的。 “有何不可?”凤卿岩神色平静,他说着看了眼棋盘。 朝着武阳道:“到你了,你若再不用心,这局可要输了。” 武阳如今哪里还顾得上与他的棋局了,只胡乱的落下一子。 “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同你下棋。”他有些气急败坏。 抱怨道:“那北靖的郡主长的是像极了明和公主,可到底不是!你为了一个女子……” “武阳!这是朕的决定!” 他难得对武阳用了朕这个称谓,武阳一愣,顿时不再开口。 “封后大典上的事宜繁多,或许现在就该开始准备才是。” 凤卿岩又落下一枚棋子,平静道:“你输了。” 武阳不语,只沉默的将棋盘上纵横的棋子收起。 凤卿岩不欲再与他纠结北靖之事,转而问道:“丞相府一事,查的如何了?” 提起这事,武阳也连忙收敛起那诸般复杂的思绪。 手下一顿,开口道:“在跟,丞相府近日好似失踪了一个下人,一直在查找。” “一个下人?”凤卿岩微微蹙眉。 “许是知道丞相府太多秘密了吧。”武阳将棋盘上最后一子收好。 继续道:“除此之外,近日丞相府好似一直在寻什么东西,与先前宁燕的一家香料铺子有关。” 凤卿岩点点头,开口道:“继续盯紧丞相府。” 他说着捏起一枚白子仔细把玩着朝他道:“你先。” 武阳看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扣……” 他将手中的黑子落下,开口道:“北靖的太子似乎与那个郡主关系匪浅。” 凤卿岩手下一顿,面上神色一冷,并不多言。 “若北靖皇上不同意和亲,你打算如何?”武阳步步紧逼。 “有林家在,他会同意的。”凤卿岩神色坚定。 “不可!” “武阳!任何人都不可阻碍朕!” “那不是明和公主,只是相似!” “她是!”凤卿岩神色莫名有些癫狂,坚定道:“她是!武阳,她是煜宁啊!” …………………………… 今儿个天不错,微风徐徐,风和日丽。 后宫的御花园的凉亭里,木槿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宫装正在煮茶。 那宫装看上去十分华丽,上头绣着繁复的花样,针角十分复杂,密密麻麻。 这样的绣工便是十个顶尖的绣娘同时开工,大抵也是要绣上个数月的。 “娘娘,安宁郡主到了。”宫婢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个礼。 木槿手下一顿,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沈煜宁的。 相比于木槿身上华贵异常的宫装,沈煜宁的今日穿的这一身便显得十分素雅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素面锦衣,下身一条同色系的轻纱裙。 这般寻常衣着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大抵是很难引人瞩目的。 但穿上沈煜宁身上,便莫名的带了几分空灵之感,显出几分仙气。 她站的笔直,双手交叠与面前。 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大气端庄似乎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符。 木槿眼底一闪而过的怔然,缓缓收回目光,柔声道:“郡主请坐吧。” 沈煜宁微微颔首,在她对面坐下。 木槿抬手给她斟茶,动作自然又流畅,似乎是在做最为寻常的事。 周围宫婢见状,眼底难免有些惊异。 沈煜宁虽是北靖的郡主,但木槿如今好歹也是宁燕的贵妃。 论身份而言,比沈煜宁要高上一些,这般身份,怎可亲手给她斟茶。 出乎意料的,沈煜宁面色倒是十分平静,似乎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热气袅袅升起,木槿停下手。 沈煜宁朝她笑笑,举杯轻抿一口。 两人这模样,倒像是在一对相伴多年的主仆。 到底是宫婢出声,做惯了伺候人的活。 木槿身后的宫婢眼里不自觉带了几分鄙夷。 “本宫同安宁郡主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木槿收回手,将身子坐正,威严道。 “是。”宫婢低声应下,缓缓退出凉亭外。 沈煜宁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巧颜和清秋也柔声道:“你们也去吧。” “姑娘……”巧颜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个木贵妃看自家姑娘的眼神怪怪的。 清秋扯了扯她的衣袖,止住她要出口的话,抢先到:“是,姑娘。” 丫鬟退下,凉亭内便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第两百一十二章 探脉 () 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两人所在的凉亭处于御花园的角落位置。即便今日宫里颇为热闹,这里也难得安静。 木槿看着她,神色复杂,半响不开口。 她不开口,沈煜宁也十分淡然,只静静的喝着茶水。 木槿的视线不期然便对上沈煜宁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木槿微微有些出神,下意识唤道:“公主?” 沈煜宁眉头一皱,讥讽道:“娘娘莫不是还没清醒。 “本郡主当日说的清楚,我乃沈家嫡女沈煜宁,不是你口中的明和公主。 “这么久的时间,我想娘娘应该认清这个现实了才是。” 小姑娘语气淡淡,眼神也十足的冷漠。 木槿一怔,良久她方才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眸去。 这小姑娘虽长得同自家主子极像,举止姿态也颇为相似。 但如今这般冷漠的样子,倒是与自家主子然不同。 况且年纪摆在那里是骗不了人的,身形也不对。 自家主子的眼睛极美,眼神中也并不像她这般冰冷。 面对她时,身上那股子冷漠劲,也是自家主子没有的。 她如今确实该认清这个现实才是。 “是本宫失态了,还望郡主见谅。”木槿定定神,开口道。 “娘娘说笑了。”沈煜宁轻笑一声。 看向她道:“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良久,还望娘娘解惑。” “郡主但说无妨。”木槿开口道。 “看娘娘的模样应是与那故去的明和公主感情极深。 “如今,却又为何成了这宁燕皇上的后妃?莫不是被强迫了不成?” 沈煜宁声音轻柔,木槿听在耳中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咄咄逼人。 “郡主未免有些过了!”木槿面色有些难看,语气也略微有些强硬。 沈煜宁轻笑一声,连忙道:“本郡主也只是一时好奇,娘娘若是不想说便算了。” 她说罢,便不再开口。木槿木着个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有些阴沉。 沈煜宁轻抿了口茶水,打量着她。 开口道:“娘娘看上去似乎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木槿眸光微闪,在对上沈煜宁那静谧的眼眸时蓦的生出几分狼狈来。 她别开目光,冷淡道:“无事。” 说罢,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的茶水,想饮上一口。 “有蛇!” 沈煜宁突然出声,木槿一惊慌忙起身,手中茶杯应声而落,打湿了一大片衣袖。 “哪里有蛇?”她惊恐道。 “咦,原来是藤蔓,是我眼花了。”沈煜宁歉然道。 木槿还有些惊魂未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着身后的藤架上中了些蛇瓜。 那瓜嫩瓜细长,瓜身圆筒形或弯曲,瓜先端及基部渐细瘦,倒是真是有些像蛇。 沈煜宁见她将茶水撒了,连忙上前替她擦着袖口上的茶渍。 歉声道:“是我眼花了,吓到娘娘了。实在抱歉。” 她说着,不着痕迹的探了探木槿的脉象。 指尖一顿,面上有片刻呆滞,在木槿未反应过来时,便连忙收了手。 “娘娘,出了何事……” 不远处的宫婢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查看。 木槿定定神,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朝着宫婢道:“虚惊一场,无事,退下吧。” 说着,朝着替她擦着茶渍的沈煜宁朝:“郡主也坐下吧。” 沈煜宁朝着她笑笑,不再多言,两人坐回原位。 不知为何,木槿总举得此时的沈煜宁比方才更冷漠了些。 不等她多想,便听到沈煜宁率先道:“不知娘娘相约,所为何事?” 木槿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投向了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朵上。 不疾不徐地道:“当日宫宴,郡主信纸上所言,可真?” “娘娘多次将我认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沈煜宁并不答话,转而问道。 木槿轻叹无语,当日沈煜宁给她丢下的信写的便是十皇子君离忧在北靖的消息。 当初明和被囚禁在永夜宫,她亦是成了终日被困在浣衣局对外头的消息不得而知。 后来明和让她带十皇子出宫,可她去了十皇子的宫殿寻他时。 才发现了后才发现十皇子早早便被皇上已病重为由送出了宫。 她靠着明和给她的和十皇子安排的退路离开了皇宫,便一直在寻找十皇子的下落。 可惜,直到她被凤卿岩发现带回了宫也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当时看了沈煜宁的字条,这段时间以来,她也将此事的原委问出了个大概。 也瞬间明白了为何眼前这个小姑娘竟会长得跟她过世的主子那般像。 可即便知道了选择个,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再见见这个人。 木槿眸色幽深,半响轻叹一声,询问道:“十皇子他还好么?” 沈煜宁点点头,声音轻柔:“阿忧是我沈家的外孙,在我沈家自是极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木槿闻言,喃喃道。 她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 沈煜宁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她刚活过来时,每日便想着怎么回离国,怎么找到道木槿找到小十。 再得知木槿成了凤卿岩后宫中的女子时,她从未怀疑过是木槿背叛了她。 甚至想过要将木槿救出去,与她相认。 可在得知木槿怀孕的消息时,这些想法便戛然而止。 木槿对她的忠心她从不怀疑。 她也相信木槿若是知道她还活着,定是会愿意跟她离开的。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木槿跟凤卿岩没有关系的前提下。 若木槿怀了凤卿岩的孩子,那即便她愿意相信木槿不是自愿的,甚至有苦衷。 可她也难保她为了腹中的胎儿生出什么旁的想法。 所以她知晓木槿有身孕后,便不打算跟她坦诚自己的身份了。 当日木槿拦了她出宫的路,她无意见探道她的脉象,发现她并无身孕。 只当她是有什么苦衷被凤卿岩所困住利用,这才选择将小十的事情告诉她。 原本想着,等日后查清了原委若是木槿愿意她便设法将她救出宫。 如今看来但是不必了,当初是假怀孕,如今竟是真有了身孕。 沈煜宁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想法。 此时她倒是有些庆幸她从始至终都没承认过自己是明和。 这样也好,明和已死,离国已亡,木槿也放下了小十的担子。 如今是该由她自己选择她的人生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 诀别 () 今日进宫前,她曾想过,想过试探着问问木槿是否想跟她出宫,跟她会北靖。 只是如今她既已有了身孕,那想来她在宫内也不然是被迫的。 她不明白木槿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早早便爱慕凤卿岩,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依着她对凤卿岩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强迫木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那便只能是木槿心甘情愿怀上他的孩子。 这让她有些难受,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感觉。 大约就是有种背叛感,但又对木槿真的责怪不起来。 毕竟离国已亡,她不知道木槿在这段时候经历了什么。 也不知道她和凤卿岩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有这些改变。 但如今木已成舟,既然这是木槿所选择的路,那此后便让她当真明和死了吧。 她一遍遍安抚着自己,这样也好。 明和已死,离国已亡,木槿也放下了小十的担子。 如今是该由木槿自己选择她的人生了。 她的仇,依旧是要报的,日后再见恐怕木槿与她而言便是凤卿岩一派的人了。 思及此,沈煜宁面上越发冷淡了些。 她看一眼木槿,见她还在出神。 不由得开口道:“娘娘若是无其他的事,本郡主便先行告辞了。” 木槿回过神来,忙问道:“十皇子可有别的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木槿的想法很简单,沈煜宁既然不是明和,那当日宫宴便是她初次抵达宁燕,与她也是初见。 这样一来,她当日能将那信纸传进她手中,那必定是授了十皇子所托。 沈煜宁抬头看她一眼,眸中平淡无波,道:“没有。” 见木槿还预追问,她继续道:“当初阿忧收到你成为木槿夫人的消息后很是惊异。 “我来宁燕时,他说你是她姐姐最为信任的人。 “倘若是你问,可以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告知与你。 “若是你不问,便也算了。” 她说着看了木槿一眼,继续道:“当日你在宫中拦住下我的去路。 “我见你面上神情真挚,这才将消息告知与你。至于旁的,没有。 “阿忧是我沈家的人,我沈家自是会照顾好。娘娘不必挂怀。” 她神色冷淡,语气也冰冷冷的。 木槿神色怔怔,眸中满是痛苦,她如何不懂沈煜宁的意思。 明和已死,离国已亡,如今她已是宁燕的后妃。 沈煜宁这话,便是要让她同十皇子,同从前彻底划清界线,让她安心做凤卿岩的妃子。 “十皇子……他,会回来吗?”她犹豫几番终是开口问道。 沈煜宁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抬头看了看外头刺目的阳光。 答非所问,道:“外头日头大,我看娘娘面色不大好。既是有了身孕还是好生养着吧。” 她语气讥讽,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木槿并未注意她话中的讥讽之意。 闻言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说什……” 她蓦的止住口中的话,转而道:“你说的对。” 当初凤卿岩确实对外宣称了她有了身孕,这安宁郡主有所误会也是正常。 只是经过她这么一说,再想到近日身子的异常,木槿面上微微有些泛白。 沈煜宁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在眼底。 看木槿的样子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沈煜宁神色有些复杂。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娘娘有了身子,许是会有些不适,还是多保重为好。” 这番提醒也算了她们从前的主仆情分了吧。 她话落,便不再看木槿,提着裙角朝着外头进去。 刚一出了凉亭,不远处候着的两个丫鬟便连忙迎了上来。 沈煜宁朝着她们安抚的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带着两个丫鬟渐渐走远。 她脚步分快,似乎多一秒都不想再停留。 木槿看着渐渐走远的主仆三人,手无意识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不知为何,看着沈煜宁离去的背影,木槿鼻尖隐隐有些发酸。 好似有回到了当日的永夜宫,她站在大殿内,看着宫殿大门缓缓关上。 明和跟着李公公一步步朝着远处走去,如血的残阳将她的身影拉的极长。 如今她竟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似乎从此她便真的只是这宁燕的木贵妃了。 “娘娘怎的哭了?” 宫婢的声音将木槿思绪拉回。 眼前,沈煜宁的背影已在转角消失不见。 木槿伸手抹去脸颊的泪迹,轻声道:“无事,风沙迷了眼罢了。”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宫婢,开口道:“本宫身子不适,去请马太医过来。” ………………… 离宫宴开始还早,沈煜宁离开了凉亭,便直接带着丫鬟出了宫。 马车缓缓朝着驿站驶去。 清秋看着靠在软垫上的人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模样。 她面上郁色太重,便是连一向粗心的巧颜也看出了些端倪。 连忙道:“可是那木贵妃欺负姑娘了。” 她说着便一副要折回去找木槿算账的样。 沈煜宁看着两个丫鬟担忧的模样,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没有。 “只是在想若是日后你们两出嫁了,我去哪里找这么贴心的丫鬟。” 清秋面上一紧,连声问道:“姑娘,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怎的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沈煜宁见两人紧张的模样,笑道:“怎么会,只是想到如今你们年纪也不少了。 “日后总是要成家的,我总不能一辈子留你们在身边伺候。” 清秋听她这般说,也放下心来,面上一红,责怪道:“姑娘说的什么话。 “我要一辈子都伺候姑娘的。” 巧颜闻言也连忙表态。 沈煜宁看着她们,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木槿。 木槿素来激灵,打小便被父皇挑中,送到她身边来。 一同送来的几个宫婢里,就数木槿最为胆大心细,也最为懂她。 曾几何时,木槿也曾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如今她却怀了自己仇人的孩子。 她收敛思绪,笑道:“我可记下了,等日后你们有了心仪的人,我可不放人。” 清秋早便羞红了脸,垂下眸中去不接话。巧颜倒不似清秋的那般羞得说不出话。 见清秋不说话了,她便接口道:“便是我们日后嫁了人,那也可以伺候姑娘。” “哦?这般说来巧颜是想嫁人了?”沈煜宁狭促道。 这下巧颜也不似方才那般淡定了,面色微红,小声道:“姑娘惯会打趣人。” 第两百一十四章 晚宴 () 册封后紧接着的便是皇家举行的夜宴。 到了宴会之时,宁燕的文武百官,皆会携家中女眷参加。 同样的那些留下来参加了封妃典礼的的他国使臣也是要一道参加的。 宴会虽定在晚上,但参加夜宴的各家夫人,小姐皆是在中午便开始忙碌起来。 比起那些个贵女夫人的期待,贤王府的女眷却皆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若是可以选择,今日的宫宴,她们说什么也是不愿意去的。 原本这等场合,贤王府出尽风头的都是夏楚楚。 如今她不在按理来说正是余下几个姑娘露脸的好机会。 奈何因着夏楚楚已被关入了大牢,整个府里的姑娘都被人指指点点。 这段时间,府里的姑娘便是连出门都不愿,更别提宫宴那等场合了。 贤王府的地牢内。 被吊在木架子上的贾安,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了下来,关进了一侧的牢房里。 因着这地牢乃是私下修建的,自然不能大肆动工。 这牢房自然修建的也是十分简陋,整间牢房十分狭小,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但这样的条件,对比之前无止尽的折磨来说,他已经很知足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仰躺在牢房里脏兮兮的稻草上的贾安,睁开眼看向来人。 夏凯怒气冲冲,看他一眼,厉声道:“将他给我吊起来!” “是,王爷。” 身后的侍卫应声,打开牢房大门,将牢房里的贾安拖了出来。 贾安自被关进牢里后,贤王府的人便没有给他用过邢了。 为确保他还没被先前的酷刑折磨致死,还专门找了个大夫替他疗伤。 现在自然也不像之前那般喉咙沙哑的说不出话了。 他被侍卫拖着,经过贤王身侧时不解道:“王爷这又是何意?” “是何意?”夏凯面色恼怒。 冷声质问道:“贾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蒙骗本王!” “王爷没找到五小姐?”贾安哑这嗓子虚弱道。 夏凯重重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贾安一怔,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虚弱,却是不再看他,任由侍卫将他拖走。 “慢着!”夏凯抬抬手,侍卫脚步渐停。 他缓步上前,站在贾安身前,看了眼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会意,一把扯住贾安凌乱不堪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笑什么?”夏凯神色恼怒,厉声道。 “笑我自己!也笑王爷!”贾安笑声一顿,缓缓开口道。 夏凯面色阴沉,忽的也冷笑几声:“笑你竟是有本事,能骗得了本王?” “我并没有蒙骗王爷。”贾安与他对视,目光不闪不躲。 “哪里的确是五小姐的藏身之所。” “可那里并没有找到你口中的五小姐。”夏凯冷声道。 当日贾安受不住邢,终是亲口承认了贾媛娇没有死的事情。 而后还招出了藏身之地,他一得到消息便连忙派了人前去查看。 但结果却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那地方知道的人甚少,我只是其中之一,我失踪甚久,相爷自是不会放心让五小姐呆在那里。” 贾安盯着他:“若是王爷信我,我倒是对相爷的安排有些许猜测。” 夏凯眼神微闪,贾安说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今贾安的话他能信么? “我所知道的丞相府的秘密,可不止是五小姐这一件事。”贾安气若游丝道。 夏凯使了个眼色,一侧的侍卫一把扯起贾安的头发,迫使他与夏凯对视。 夏凯看着他,目光沉沉。 半响冷笑一声道:“先前还是个硬骨头,如今怎么这般轻易就想卖主了?” “王爷说笑了。”贾安目光丝毫不见闪躲:“小人如今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小人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先前咬死了不松口是寄希望与相爷能来救我。 “如今我既已道出五小姐一事,丞相府已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他说着,目光有些悲凄,似乎在恼恨自己没忍住刑罚。 定了定神,贾安继续道:“既是如此,那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关系。 “我如今只希望,待日后王爷达成心中所愿,能够惦念几分旧情,记得对我的承若。” 夏凯看着他,贾安目光真诚,面上是一片穷途末路之感。 他突而哈哈大笑几声,严肃道:“只要你能给出本王想要的消息,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他说着朝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架着他的手一松。 贾安跌坐在地上,看着眼神松懈下来的夏凯隐隐松了口气。 …………………………… 驿站内。 清秋和巧颜正在挑选着今日晚上宫宴上,沈煜宁要穿的服饰。 她们前来宁燕时带来不少衣物,按理来说,应是足够应付今日宫宴的衣着。 但两个丫鬟左挑右选,都觉得不太满意,不是颜色太艳了,便是样式过时了。 “这件,这件……” “不行,不行,这个穿过一次了。” “那这个,这件……” “这件是不是看上去太稚嫩了些……” 沈煜宁倚靠在一侧的贵妃榻上看书,听着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抬眸朝着两人看去,见她们那纠结的模样,无奈道:“今日乃是皇家纳妃的宴席。 “我们不过去送个礼,露个脸,你们不必这般挑来挑去。”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清秋赞同道:“咱们宴会后便要返回北靖了。 “今日可得一鸣惊人才行,最好啊,只能将让各国的人都记住姑娘。” “就是就是。”巧颜也在一侧附和道:“姑娘如今也及笄了。 “待回了北靖,补上之前的及笄礼,便该许配人家了,当然要多多扬名。” 沈煜宁眼底有些无奈,说不过两个丫鬟,索性闭口不言。 “说起来,姑娘可有想过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两个丫鬟提着这个话题,难免有些好奇,也不挑选衣服了,目光灼灼看向她。 不等她开口,巧颜便接口道:“我觉得太子殿下就很不错,与姑娘也十分相配。” 她说着与清秋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打量着贵妃榻上的人。 她们日日跟在沈煜宁身后,对两人近日的状态自然也是有所察觉的。 太子殿下每次看自家姑娘时,眸中神色总是异常的温柔。 第两百一十五章 衣裳 () 自家姑娘虽面上不显,但也不见她对太子的亲近有所厌恶。 况且,太子殿下身世容貌皆是上等,与自家姑娘但也匹配。 沈煜宁自顾自看着手中的书本,头也不抬道:“看来你们两是真想嫁人了。” “姑娘瞎说什么呢……” “谁想嫁人了?” 两个丫鬟正欲反驳,便被外头传来的男声所打断。 “大少爷。”两人丫鬟见着沈睿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大哥怎么过来了?”沈煜宁也起身迎上前。 沈睿闻言,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将藏在身后的衣裙拿出,递给一侧的丫鬟。 开口道:“我过来给你送今日晚宴穿的衣裳。” “大少爷与姑娘真是心有灵犀,姑娘正好发愁今日穿什么呢。” 巧颜眼眸一亮,连忙开口道。 沈睿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开口道:“说起来。妹妹也很久没做新衣了。 “一会我就去找人,送布料进来让妹妹挑选,做几身新的。” “大哥别听巧颜胡说,来宁燕前祖母才找人给我做了好几身衣裳。 “这带过来的衣裳里,好些都没穿过呢,是这两个丫鬟太挑了,左右不满意。” “况且,这做衣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是,我们再过不久为该启程回宁燕了。” 她说着,看了眼清秋手上的服饰,略微有些不解道:“大哥怎么想起给我买衣裳?” 沈睿有些不情不愿道:“是太子殿下送的。” 沈煜宁闻言面上越发惊讶了些。 沈睿素来不喜欢她与长孙景淮有什么瓜葛,怎么今日还亲自替他送衣服? 而且,长孙景淮怎么知道清秋和巧颜在发愁今日要的衣服。 莫不是派了人监视她这院子不成? 她面上满是疑惑,沈睿却是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总之殿下也是一片好心,你便收下吧。” “那大哥替我谢谢太子殿下。”沈煜宁见他面色不大好看。 想来是在长孙景淮那里吃了什么亏,便也不再多问。 沈睿点点头,只叮嘱她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这衣服真好看,姑娘快穿上试试。”沈睿前脚刚走,巧颜便立马催促道。 沈煜宁转头看了眼清秋手中的衣裙,道:“这还没看到什么样了,怎的就好看了?” 巧颜笑笑,接口道:“太子殿下送来的,那定是差不了。” 沈煜宁皱皱眉,疑惑了看了她一眼,还不等她开口。 清秋也连忙接口道:“姑娘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沈煜宁轻叹无语,方才两人挑衣服时,怎的没见这般想。 也不知道长孙景淮给这丫鬟下了什么**汤。 她转过头接过清秋手中的衣裙便进了内室换衣服。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换好了衣裙出来。 不得不说,巧颜说的确实很对,长孙景淮送来的东西,确实是顶好的。 上身是一件月白色十样锦妆花长衫,上头用香色绣着模样繁杂的花纹。 下身是一条石青色轻绡锦裙,逶迤在身后,边缘处用金线包边,裙角下幅绣了色彩明丽的海棠花纹。 外头罩着一件牙白色斗笠羽缎纱衣,端得是一派高贵典雅。 沈煜宁本就气质端庄,这一身衣裙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她贵不可言。 她缓缓从里头走出,那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裙角绽放出大朵大朵的海棠。 “太子殿下果真眼光独到,这身衣服,姑娘穿上真是极为相称。” 巧颜两眼放光,连声赞叹道。 一侧的清秋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沈煜宁看着两个丫鬟那兴奋劲无语凝咽。 “时辰也不早了,我给姑娘梳头吧。”清秋笑着将她拉到铜镜前坐下。 沈煜宁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并未反驳,任由两个丫鬟忙活开来。 ………………………… “衣服送去了?”屋内,长孙景淮看着抱了一堆衣服进来的冉子骥一眼,淡淡道。 “那是自然,我出马还能有搞不定的事?我亲眼看着沈睿送去的。 “老九,你可不知道,我为了让沈睿去送衣服,废了多少口舌。” 长孙景淮闻言转过头看他一眼,道:“你拿那么多衣服回来干嘛?” 冉子骥将手中的衣裳丢下,酸溜溜道:“只准你给沈煜宁重金定制衣裳。 “还不准我自己给自己买上几身啊? “再说了,若不是我机智顺便多买了些,告诉沈睿这衣服人人都有。 “依着他的性子,便是输给你了,恐怕也不见得会将你送给沈煜宁的的衣……” “行了行了,回头让廖阳给你银子。” 长孙景淮见他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立马打断道。 “这还差不多。”冉子骥闻言立马眉开眼笑。这些衣服可花了他不少银子呢。 他心情舒畅了,对长孙景淮也殷勤了些,将手中衣服放下,不停挑选着。 “老九,你穿这件吧,这件颜色衬你。” 长孙景淮瞥他一眼,并不接话。 冉子骥也不恼,只顾自的挑着衣服:“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这件好看吗?” 他说着拎着衣服站在长孙景淮面前,不停往自己身上笔画着。 那是件绯色的衣袍,款式看上去倒是十分新颖,就是这颜色有些轻佻。 长孙景淮看他那兴奋劲,有些无语道:“你长得就那模样,穿什么都一样。” 冉子骥一听顿时乐了,不断摸着自家的下巴,瑟道:“老九说的对。 “像我这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长孙景淮:“……” “主子!” 廖阳从外头进来,还不等他多说什么。 冉子骥拿着那间绯色的衣袍不断比划着朝他道:“廖阳,我穿这个怎么样。” 廖阳蹙眉看了他手中的衣袍一眼,憋了半响,才道:“这颜色……很适合你。” 冉子骥越发来了劲,扯着他的衣袖走到那一堆衣服前。 一件件比划着,不停道:“虽然我觉得老九说的对。 “像我这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但我也想挑件最衬我的,你快给我看看,我今日究竟穿哪一件好?” 长孙景淮:“………” 廖阳:“………” “怎么样了?”长孙景淮不欲与他多说,转头看向同样无语的廖阳道。 “都办妥了。”提起正事,廖阳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第两百一十六章 入宫 () 沈煜宁收拾妥,当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她转头看了外面渐渐落下的夕阳。 朝着两个丫鬟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驿站到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但今日这等场合自然是不能去迟了。 更何况,她和长孙景淮今日进宫还有什么要办的。 进宫的马车早早便已备下,主仆三人刚出了院子,迎面便遇上正要来寻她的沈睿。 沈煜宁这身衣着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还是都是顶好的,只是款式太过隆重了些。 沈煜宁本就年纪不大,这等款式的衣服穿在身上,若是压不住难免会显出几分不合符年纪的怪异感。 偏偏她年纪不大,那周身的气度却是让人心惊。 平日里只觉得她端庄典雅,不苟言笑。 如今穿上这一身衣裳却是与她气质十分相称。 沈睿说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萦绕。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见到如此着装的沈煜宁,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巧颜见着他那呆愣愣的模样,掩唇一笑。 不由的打趣道:“姑娘今日这一身实在太好看了,瞧瞧,连大少爷都看呆了。” 沈睿闻言回过神来,面上不由得有些窘迫。 连忙点点头,赞同道:“巧颜说的是,妹妹今日当真是好看极了。” 也不知道这长孙景淮是在哪一间铺子买的衣裳,连成衣也做的这般出色。 沈煜宁无奈轻叹,朝着他笑笑,开口道:“大哥莫要取笑我。” “姑娘本就姿容无双,今日这衣裳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清秋也在一旁开口道。 “行了行了……我们该走了。”沈煜宁实在受不了几人的连番夸赞。 “妹妹说对,别让其他人等的久了。”沈睿神色温和,朝着几人道。 一行人移步,朝着驿站大门口走去。 沈煜宁几人到达大门口时,长孙景淮一行人已经在此等候着了。 远远的见着他们出现,冉子骥便连忙跳下马车。 朝着沈睿不断招手,高声道:“阿睿!”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沈睿一行人跑去,上下打量了沈睿一眼。 笑容满面道:“我眼光果然不错,阿睿穿这身衣服真正好看极了。” 沈睿还是头一遭被一个夸好看,还是个大男人,面上表情不免有些精彩。 他神色莫名看了眼一身绯衣的冉子骥。 憋了半天,才干笑道:“多谢子骥了,子骥今日这一身……也……十分特别。” 冉子骥闻言倒是十分高兴,丝毫听不出他话里的怪异,朝着他扬起个大大的笑脸。 沈煜宁见着沈睿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冉子骥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惊艳,惊讶道:“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 “你会不会说话!”他话音未落便被一侧的巧颜打断。 “姑娘……我们走!” 巧颜恶狠狠瞪他一眼,几人越过他朝着不远处的长孙景淮走去。 长孙景淮身侧的廖阳远远看着,将冉子骥表情收入眼底,有些不忍直视的别开眼。 冉子骥这人平日里虽有些傻,但他实在没想到他会傻到这个地步。 “殿下。”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长孙景淮面前。 自打沈煜宁一行人出现起,长孙景淮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沈煜宁身影。 见着她果真穿了自己送的衣裳,长孙景淮面上笑意越发的深了几分。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眸子越发烨烨生辉,恨不得将人魂给勾了去。 他果真没看错,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真与她的气质十分相符。 沈煜宁感受着落身上那灼热的目光,面色淡然,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眸子。 沈煜宁能感觉的目光,沈睿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微微蹙起眉,不着痕迹的将沈煜宁挡在身后些。 “多谢殿下赠衣。”沈睿率先开口,朝着长孙景淮行了个礼。 沈煜宁亦是紧随其后,朝他福福身。 长孙景淮挑眉一笑,收回目光,转过头去。 王大人和邓大人早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后,便回了北靖复命。 留下来的也只有沈家几人和长孙景淮一行人。 如今人已经到齐,见沈煜宁上了马车,长孙景淮一声令下,马车启动,缓缓向着皇宫驶去。 约么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便已经停在了皇宫大门口。 宁燕皇宫如今所见之处,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马车停靠在宫门门,几人下了马车便徒步朝着宫门走去。 …………………… 今日这场宫宴,是纳妃的喜宴。 宴会的主角除了皇上和贾媛瑶,便是备受关注的丞相府和贤王府了。 前先日子丞相府和贤王府的对弈还历历在目,所牵扯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好不容易如今事态才平息下来。 不管众人心底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皇上未到,如今场上的主角便只有与人谈笑风生的贾怀生。 不同于他的春风得意,素来被众人恭维的贤王,今日却是难得的被冷落在一侧。 再场的大臣似乎都十分有默契,便是见着他也只简单的行个礼,便远远避开了。 贤王尚且如今待遇,那贤王府前来的女眷所遭受,更是受尽了白眼。 “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开口的是夏楚楚嫡亲的妹妹夏楚琪。 夏楚琪如今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她虽与夏楚楚一母同胞,但姐妹两关系却并算不得有多亲近。 夏楚楚自恃清高,最为厌恶的便是满身铜臭的商贾之户。 偏偏她的生母便是商户之女。 也因此自打她知事起,便不大愿意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亲近。 贤王当初不过是夏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依着夏家的家世算不能替夏凯求娶什么高门贵女。 但求娶一个小官之女却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初夏老爷,有意让夏凯从商,便撇弃了一些家世相配的官宦之家。 给他求娶了离国皇商张家的嫡女为妻。 张家虽说是皇商,但到底是商户。 家中女儿能成为夏家这样高门世家的媳妇,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夏贾众人满意,张家众人满意,夏凯却是不满意。 可即便心底有千般不愿,他也依旧遵从了夏老爷的安排娶了张家女为妻。 第两百一十七 争执 () 成婚后,夏凯也遵循夏老爷的安排,跟着张家从商了一段时间。 但他一心为官,自是不会安心做个商贾之户。 便借着张家是皇商的便利,在张家的帮扶上,踏上官途。 他入了仕之后夏老爷才得知消息,自然是对他背着自己入仕恼怒不已。 到木已成舟,夏老爷大发雷霆之后,便也没管他。 所以在为官初期,夏凯是靠着张家对尽心尽力的帮衬,才能稳住官位。 到后来夏老爷也消了气,又见他没有家里的帮衬还能做到这般,也着实不易。 便也不在反对,这才给予他夏家的帮助。 但彼时夏凯对夏凯的意见已经颇为不满,即便后来夏家同意他入仕。 给予他帮助,他对夏老爷也没有丝毫的感激,在他心里这本就他该得的。 却因为夏老爷的偏心,夏家的自私,导致他娶了一个商贾之女。 还要像寒门子弟那般,吃尽苦头,费尽心思才能得到认可。 他怨恨夏家,但对帮助了他的张家倒是念了几分情意。 因为在为官初期,张家对夏凯的尽心尽力,夏凯对这个发妻倒也算有情有意。 连带着对她的长女夏楚楚也多几分疼惜。 只可惜,夏凯对夏楚楚的只般疼惜在她出事后,便如泡沫般消失不见。 连带着这些日子也没给发妻什么好脸色。 贤王妃本就因为商户之女的身份在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间受尽了排挤。 好不容易熬成了贤王妃,还没享受多久被人吹捧的滋味又出了夏楚楚这事。 她们作为夏楚楚的亲母和胞妹,自然是首当其冲遭人病诟的。 自打她们进来,这周围的贵女小姐便不停的朝着她们指指点点。 贤王妃安抚的拍了拍夏楚琪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同于夏楚楚看不起她这个生母,夏楚琪倒是自小便对她颇为依恋。 因此她的素来偏疼小女儿一些,见着她这般弱小无助的样子,心底纠疼的厉害。 连着心底对夏楚楚在牢里的那几丝担忧也消失不见。 “娘,我不想在这。”夏楚琪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不同于夏楚楚的落落大方,她自小便甚少出门,也很少与人接触,在嫡姐夏楚楚衬托下更是黯淡无光。 若非嫡次女的身份,旁人怕是都不知道贤王府还有这么个女儿。 “琪琪别怕,娘在这。”贤王妃低声安抚着她。 看着周围那些夫人的指指点点,侧过身,将她挡在身后,杜绝那些恶意的目光。 男眷席和女眷席隔得不算太远。 贤王妃的目光不断在男眷席上搜寻着,试图找到夏凯的身影。 如今这面也过来露了,若是可以,她希望现在就能带着夏楚琪离开。 不同于以为被人众星拱月的包围着,夏凯如今只身一人坐在角落里。 贤王妃确定了他在席上后,便招了席上伺候茶水的小太监过来。 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随手给他拍了一锭银子。 小太监得了赏钱,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下,朝着男眷席上的夏凯走去。 贤王妃见那小太监按着她的吩咐去与贤王传讯,便起身,带着夏楚琪出了大厅。 夏凯目光冰凉,看了眼刚刚踏出殿门的母女二人一眼。 打发了前来传信的太监,便起身大步朝着两人的方向追去。 ………………………… 大殿外头不远处的长廊内,贤王妃一边安抚着夏楚琪,一边等着夏凯出来。 “王爷。”才见他出来,贤王妃恭恭敬敬行一礼。 “爹。”夏楚琪也躲在贤王妃的身后小声唤了一声。 “怎么回事?”夏凯面色阴沉,朝着贤王妃不耐的问道。 对她身后的夏楚琪竟是视若无睹,好似压根没听到方才夏楚琪的声音。 这般场景,想来也不是头一次出现了。 夏楚琪眼神暗了暗,越发的朝贤王妃身后躲去。 贤王妃见状心底绞痛不已。 向来如此,虽两个女儿都是她的骨肉,但大女儿落落大方。 素来得王爷看重,而对小女儿却是不闻不问,没有丝毫疼惜。 “妾身身子不适,想带着琪儿先行回去。”贤王妃定定神,朝着他解释道。 贤王皱着眉看她一眼,将目光落在躲在她身后的夏楚琪身上,眼底带了几分恼意。 “可是琪儿又闹情绪了?慈母多败儿,你看看她如今都被你宠成什么模样了。 “堂堂王府千金,不管何时都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心烦!” “琪儿她很乖的……”贤王妃闻言,小声的反驳出声。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同样是他的女儿。 夏楚琪这么乖,怎的在夏凯看来就处处都比不上夏楚楚。 “乖?乖有什么用!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真是看着就来气!”夏凯厉声打断。 看了眼夏楚琪,恨铁不成钢道:“她要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才情,本王……” 贤王妃听着他的数落声,感受着身后的人身子不断在发抖。 终是忍耐不住,打断道:“即便楚楚她样样出色,如今不也进了大牢! “琪儿虽胆小了些,但也好过楚楚心狠手辣,心思歹毒,胆大包天………” “你住口!”夏凯扬起手掌,眼看着就要落在她脸上。 到底顾忌着这里是皇宫,没有落下。 “你口中那个心思歹毒的人,也是你的女儿。”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女人。 “妾身宁可她不是……”贤王妃虽心底怕极,却也忍不住开口道。 夏楚楚素来看不上她的出生,两人本就没有什么母女情深。 如今又因为夏楚楚的事,牵连了她和夏楚琪被人说三道四。 更是连那几分薄弱的母女情也快没了。 夏凯见她那冷了心肠的模样,想到一会的计划,眸光闪了闪。 半响,神色温和了些,开口道:“楚楚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又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难免对她多宠爱了几分。 “你也是,便是你疼爱琪琪多些,也不该那样说楚楚,哪有当娘的厚此薄彼的。” 贤王妃低着头不说话,若论真正的厚此薄彼,哪有人能比得上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看了眼瑟缩在身后的夏楚琪,有些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 第两百一十八章 () 夏凯见状,眸光微闪,看了她们母女二人一眼。 思索片刻,朝着贤王妃道:“你还不能回去,今日你还有事。” 贤王妃闻言疑惑的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话中意思。 她虽是王妃,但因着出身不高,夏凯从来不与她多谈朝中之事。 自打她嫁给他起,她的职责便是宅在后院养儿育女。 夏凯从不会让她参与他的任何事,从前在夏家轮不到她掌家。 后来成了贤王妃,这府里的诸多事宜也是直接让夏楚楚负责的。 如今这皇家的宴会上,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做的? 夏凯不理会她面上的疑惑,面色渐渐缓和下来些,伸手摸了摸夏楚琪的头。 放柔了声音道:“方才是爹不好,口不择言,可吓到琪琪了。” 夏楚琪从贤王妃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他,并不说话,只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爹近日因着姐姐的事烦心,难免脾气不好,琪琪可会怪爹。” 他声音轻柔,面上也尽是和蔼,这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慈父。 在夏楚琪的记忆里,还是夏凯头一次这般亲切的同他说话。 以往夏凯见了她,永远都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 也只有对着姐姐时候会露出几分笑意。 夏楚琪的眼睛微微亮了些,连忙朝着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怪他的意思。 夏凯见状,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继续道:“那琪琪能否听爹的话,乖乖呆在宫里,等宴会结束可好?” 夏楚琪沉默着不说话。她虽然喜欢现在的爹爹,也想听爹的话,让爹喜欢她。 但是她真的不想呆在这里,这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那窃窃私语的模样,让她害怕。 夏凯见她不说话,面上也不见恼怒,只继续安抚道:“琪琪会乖乖听爹的话对吗?” “可是………”夏楚琪有些犹豫,低着头喏喏道:“我害怕。” “琪琪不怕,你只要安心的待在娘亲身边,爹爹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爹爹保证,过了今夜,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们指指点点了。 “到时候琪琪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上街就让娘亲带你上街,这样不好吗。” “是真的吗?”夏楚琪仰着头看向他。 夏凯朝着露出个温和的笑意,点点道:“当然,爹爹保证。” 夏楚琪面上满是纠结,似乎很是犹豫。 夏凯也不着急,蹲在她面上,耐心的等着她,这般模样倒真像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半响,夏楚琪终是下定决定,朝他点点头。 拉着贤王妃的手,小声道:“娘,我们留下来吧。” 贤王妃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心底酸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转过头去,朝着夏凯道:“王爷这是何意?今日需要妾身做什么?” 她不是夏楚琪自然不会被夏凯的几句话所蒙蔽。 听他方才的意思,今夜他定是有所动作,这让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夏凯转头看她一眼,唉了口去,低声道:“楚楚是被人陷害的。” “什么……”贤王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声些。”夏凯一把将她嘴巴捂住,压低了声音道:“楚楚是你女儿,你还不了解她吗? “她平时是有些小脾气,却并非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贤王妃沉默着不说话,夏楚楚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娘的还当真不了解。 但依着她那自命清高,胆大妄为的性子,便是做出买凶杀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夏凯见他不为所动,面上表情越发悲凄。 “你还不知道吧,不久前本王去看过楚楚了,才短短几日已瘦的不成人样了。 “在牢里吃的是馊食,终日与老鼠为伴,还要忍受狱卒的辱骂奚落。 “楚楚素来骄傲,这些惩罚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些。” 贤王妃闻言一怔,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心来。 夏凯说的不错,夏楚楚素来自持清高,为此连她这个商贾之女的生母都不愿亲近。 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被她素来看不起的低等人,随意侮辱想来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楚楚也是你的女儿,当初小时候也是很粘你的,莫非你就不心疼她?” 提起往事,贤王妃面上也带了几分追忆,心底不断在动摇。 夏凯说的不错,即便夏楚楚不同她亲近,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的骨血。 听到她那般高傲的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夏凯见状也放下心来,继续道:“我已经找到证据能洗刷楚楚的冤屈。 “一会宴会开始,便会像皇上呈上证据。 “届时,你这个当娘的也该替女儿说上几句公道话才是。” “王爷想让我激起旁人的同情?”贤王妃一语道破。 不得不说,她虽出身不高,倒也算聪慧,往往同她说话,都是一点即通。 夏凯点点头,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楚楚也是你的女儿。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今日能不能洗刷冤屈,便要看你这个当娘的了。” “楚楚她当真是被冤枉的?”贤王妃还有些犹豫。 “那是自然!”夏凯语气坚定,道:“也难怪楚楚与你渐行渐远。 “哪有当娘的,这般不信自己孩子的。” 贤王妃面上涨红,垂下头去不再开口。 夏楚琪躲在身后,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娘,你便听爹爹的吧。 “姐姐若是洗刷了冤屈,那日后那些人也就不会那般说我们了?” 她眼眸清澈,贤王妃看着她眼底的期待,犹豫半响终是点点头。 “娘会的。”她笑笑将夏楚琪揽进怀里:“娘不会让她们再说我的琪琪不好了。” 夏凯见状终于放下心来,朝着母女两人道:“若里面闷的慌便呆在外头吧,待开宴了再进来。” 他话罢,摸了摸夏楚琪的头,便转身朝着宴会大厅走去。 贤王府这边的小插曲,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那些个说三道四的夫人贵女发现贤王妃带着女儿出去了,也只当她面子挂不住早早回去了罢。 大厅里,恭维声,祝贺声络绎不绝。 不管是男眷还是女眷,今日的丞相府都成了众人讨好的存在。 只是丞相贾怀生却是有些心事重重,不时的看向门口,有些心不在焉。 夏凯从外头进来,再次回到了角落,冷眼看着与人寒碜的贾怀生。 嘴角勾起些阴冷的笑意。 第两百一十九章 出挑 () 贤王妃自带着女儿出去后,便一直带着夏楚琪留在外头。 女眷们看不见,议论声自然也就敛了,转头与丞相夫人攀谈起来。 丞相夫人前几日对外称病,今日人虽来了,但面上也还稍带着几分病色。 因着贾媛瑶的关系,如今丞相府的姑娘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 丞相夫人的嫡女还未及笄,如今便有不少高门大户的夫人有意无意的询问婚事,生怕晚了就被人抢了先。 今日这宴会上自然也有不少夫人旁敲侧击的问着。 面对这等局面,丞相夫人自然是喜从心来。 面上虽还带着几分病态,却也强打起精神与各位夫人周旋着。 不同与宁燕百官夫人对丞相府的追捧。 那些个留下来参加晚宴的各国使臣更多的便是看戏的态度。 登基大典后,很多国家的使臣便都离去了。 留在的并不多,因此今日的客人席上,便显得空荡荡的。 “说起来,当初咱们参加登基大典的宫宴时,这贤王可是威风八面的。” 使臣团里,有人看了眼被人冷落在角落里的贤王戏谑道。 “可不是,没想到不过短短时间,这宁燕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幸好咱们留了下来,不然可不得白白错过这么一出好戏?”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尽显揶揄。 魏国的皇子闻言目光闪了闪,抬眼扫了扫男眷席上的贤王夏凯和丞相贾怀生。 挑挑眉,轻声笑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魏国皇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容貌并不算出众,只能勉强称之为清秀。一双眼眸却是异常深邃。 说起来,魏国皇室皇子众多,也一直不曾立下太子。 他能在众多皇子间脱颖而出,代表魏国出使他国也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此时见他开口,周围人不免有些好奇,皆是纷纷转头看向他。 有人直接开口道:“听殿下的意思,今日这宴会上还会有一场好戏?” 那魏国皇子嘴角微微扬,只将手中杯中的酒水晃了晃,仰头喝下。 一副并不打算的开口解惑的模样。 开口之人自讨没趣,面上有些挂不住,张口便想找回点场子。 魏国随行的使臣连忙出声,打着圆场。 那人周围的同伴,见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较忙出言劝说几句。 那人也并非真的想同魏国结怨,有了台阶自然顺势而下。 随即也不再理会他,转头跟周围人继续议论起来。 “这北靖的使臣怎的还不来。”有人环顾四周,没见着北靖一行人不由得开口道。 “说起来,这贤王府的夏楚楚落可是买凶刺杀过北靖那郡主呢。” “正是,当初若非北靖太子横叉一脚,这丞相府和贤王府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可不是,也不知道一会几番人马见面会怎么样。真是令人期待呢。” …………………………… 这边各使臣还在议论纷纷。 便听到外头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北靖使臣到”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 为首之人,身姿挺拔,姿容无双,正是方才几人提及的北靖太子长孙景淮无疑。 这人好似天生便是个发光体,自打他一出现,在场众人的目光便皆是被他所吸引。 少年年纪不大,抬眼看去,他似乎嘴角带着,细细一看,却又觉得似乎并未在笑。 他步履闲散,这闲庭若步的模样倒像是在谁家的庭院里散步。 但是他行走间这般散漫的姿态,却并未让人觉得懒散。 相反的他这一身慵懒的模样,竟是莫名的让觉得满是威严。 他今日并未盛装出席。 只随意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白玉佩。 便是这样随意的衣袍,穿上他身上似乎也隐隐生出几分不凡来。 “北靖太子这容貌也太过出色了。”女眷席位上不少少女目光痴迷。 “何止容貌,这周身的贵气,竟是有些让人不敢逼视。”有人接口道。 “我倒是觉得他身后的沈睿也十分出色。” “可惜了,都不是我宁燕之人。” “可不是嘛……” “………” 随着众人的议论间,他身后余下的几人也露出面目来。 冉子骥穿了一袭绯色衣袍。 他本就生的不错,这一身绯色衣袍穿在他身上竟是没有半点女子妖娆之气,反倒衬得他风流无限。 他跟在长孙身后,面上笑容和煦。 虽大半的风头被前头的人压下,但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对他鲜艳的衣袍,一侧的沈睿便显得要阳刚许多。 他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外头罩着一件软甲,面上素带着几分浅显的笑意。 但骨子里却是透出一股子军人的铁血气息。 三人阔步而来,皆是极为出色之辈,一时间让在场的姑娘们纷纷看花了眼。 紧随其后的,是一抹纤细身影。 沈煜宁刚一出现便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当初宫宴上,凤卿岩因着她当众失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在丞相府和贤王府一事上,她又再次成为话题中心。 这样一来,众人便是想忽略她都难。 她穿着一身是一件月白色十样锦妆花长衫,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小姑娘面容精致,此时微微抬着下巴,莫名的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敬畏。 她下身是一条石青色轻绡锦裙,逶迤在身后,边缘处用金线包边,裙角下幅绣了色彩明丽的海棠花纹。 这不是众人头一次见沈煜宁。 当初宫宴时,小姑娘一袭鲜红的衣裙,轻纱掩面以剑起舞的的模样实在太过惊艳。 便是宫宴过了许久,众人回响起来也依旧记忆犹新。 如今再见,小姑娘已褪去一身鲜红的衣裙,但那周身的气度却似乎越发的沉稳了些。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便落在她身上。 沈煜宁皮肤白皙,在这宫殿里的灯火照耀下,近乎有些透明。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的似乎可以倒映出人的一生。 她脚步轻移,随着前头的人一步步朝着大殿上使臣的席位上走去。 随着她走动间,大朵大朵的海棠像是活过来一般,绽放在她脚下。 众人心底一滞,不由得在心底叹道:不过短短时间,这少女竟是又出挑了许多。 第两百二十章 到场 () 众人眼中难掩惊艳,沈煜宁面上从容无波,跟在三人身后。 她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一举一动间却又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端庄。 她脊背挺的笔直,双手叠交在身上,目不斜视。一步步朝着席位上走去。 待到了席位上,长孙景淮和沈睿自觉的呈保护状落座在沈煜宁两侧。 几人刚一落座,便有几个小国的使臣前来,企图与他们攀谈。 长孙景淮素来烦心这些事情,见着他们过来,微微皱了皱眉。 原本,这些人是由王大人和邓大人负责应对的。 但如今两人早已回了北靖,他看了眼身侧冉子骥,用眼神示意他上前应对。 冉子骥虽素来善谈,却也不喜欢应对这些事情。 正要讨价还价一番,被长孙景淮凉凉扫了一眼,便收住了喉间的话。 于是这与人攀谈的重任便落在了冉子骥的肩膀上。 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原则,他果断将一侧的沈睿拉下了水。 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压榨。 几人刚一过来,冉子骥便拉着沈睿较忙上前将人截住。 长孙景淮悠然落座,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视若无睹的饮着面前的茶水。 好在冉子骥十分善谈,有沈睿帮衬着,一时间倒是与他们相谈甚欢。 周围不少人见状,均有些蠢蠢欲动。 要知道北靖国立强盛,在宁燕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他国的使臣想前往驿站拜访。 均是被拒之门外,若是此时能寻到机会与北靖交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还不等众人行动,便看见被宁燕朝臣包围着的贾怀生朝着这般阔步而来。 众人见状一愣,议论声渐起。 “这丞相府什么时候同北靖的使臣有交情了?” “说起来,当初丞相府和贤王府之间的对弈,若非有北靖横插一脚,结果还两说呢。” ……… 众人议论纷纷,贾怀生却是然不理会,脚下不停,朝着北靖一行人走去。 “几日不见,殿下风采依旧。”他面上笑意盈盈,朝着长孙景淮举举杯。 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挑挑眉,随意道:“恭喜丞相。” 他语气随意,听上去又几分敷衍之意。 嘴上虽是说着恭喜的话,却并未举杯与他共饮的意思。 甚至并没有起身,这般慵懒的姿态实在有些打贾怀生的脸。 周围使臣见状,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这北靖的太子未免太过无礼了些。”宁燕朝臣有些愤愤不平道。 “就是,竟是这般不将我朝丞相放在眼里。” “实在太狂妄了些……” ……… 不同于其他人的愤愤不平,贾怀生却好似对他的态度然不在意。 他面上笑意不减,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便甩手离去。 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攀谈着。 贤王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将贾怀生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冷笑一声,随手招来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小太监收了他的赏钱,恭敬退下,没多大功夫,外头便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人一路低着头,进了大殿便直接朝着角落里的夏凯走去。 这一幕实属寻常,宫里的宴会是可以带各自的小厮和丫鬟参加的。 只是开宴前,因着要与同僚攀谈,所以大多数人会将带着的丫鬟,小厮留在外头。 若是有事,再传唤进来。 沈煜宁安静的坐在席位上,目光随着吗小厮的移动落在夏凯脸上。 不过片刻便平静的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 听看到的事,贾怀生自然也看到了。 他此时面上虽还带着笑,目中神色却是有些阴冷。 眼底隐隐有几分担忧,他同长孙景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目光却透过长孙景淮不时候落在他身后的沈煜宁身上。 小姑娘似有所感,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 四目相对,小姑娘朝他浅浅笑了笑,虚抬了抬手中的茶杯。 而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她眸光静谧,目光里没有丝毫慌乱与不安。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贾怀生见状一怔,高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 告别了北靖众人,重新回到男眷席上去,与周围人谈笑生风。 ……………………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开宴前夕。 “皇上到” “贵妃娘娘驾到” 外头,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宫殿。 大殿众人闻言纷纷停下话头,转头朝着大殿正门口看去。 无数宫人贯穿而入,乐鼓声悠然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伴随着乐鼓声的便是宁燕朝臣震耳欲聋的请安声。 不过瞬间大殿内本在谈笑风生的臣子便跪了满地。 使臣席上的众人虽未行跪拜礼,却也纷纷起身。 凤卿岩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昂首阔步远远的朝着殿内走来。 他本就长了副好皮囊,这身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他气度不凡。 他依旧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面上半点笑意也许,周身威严十足。 但便是这般冷漠淡然的样子,越发让在场的贵女觉得他如天边骄阳,高不可攀。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被在场众多小姐所艳羡不已的木槿和贾媛瑶。 木槿今日穿了石青月子樱花纹样宝蓝滚边缎面的宫装,看上去做工极为繁杂。 她容貌算不得有多出众,却也胜在清秀娟丽。 这一身华贵的宫装穿在她身上,倒是将她衬出几分雍容华贵之感。 她面容冷淡,双手叠交在身前,一路跟在凤卿岩身后一步步朝着主坐走去。 另一边是贾媛瑶穿了一身淡紫色事事如意妆花宫装。 她肤色奇白,这一身淡紫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 贾媛瑶与木槿并肩跟在凤卿岩身后,一步步朝着主坐上走去。 待她们站定后,那一支鼓吹乐队也渐渐停止鼓乐之声。 凤卿岩目光扫过众人,在沈煜宁身上稍停片刻,难得露出几分温和之意。 “众卿不必多礼。”他收回目光沉声开口,声音尽显威严。 “谢陛下。” 宁燕众人齐声道谢,缓缓站起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在原地。 待主坐上的人落座之后,这才纷纷落座。 第两百二十一章 压一头 () 随着皇上和贵妃的到来,这场晚宴也正式拉开帷幕。 沈煜宁随着众人坐下身去,这才抬眸打量了一眼凤卿岩身后的两个女子。 木槿端坐在凤卿岩身后,嘴角挂着几分浅显的笑意,眸子却是不见半点情绪。 见她看过来,转过头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扬了扬嘴角。 沈煜宁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今日的主角贾媛瑶。 贾媛瑶此时面上虽带着笑意,眸中却是带着几分失落,似乎这新婚并不如意。 她在看两人的同时,坐在两人前头的凤卿岩也正看着她。 这般模样看去,倒像是两人在对视。 长孙景淮皱皱眉,侧过身子不着痕迹将她视线挡住。 沈煜宁收回视线,垂下眸去小口抿着茶水。 今日的晚宴与当日的宫宴有些不大一样。 按理来说,这等宴会的吃食,都是做些精美的点心。 但今日的晚宴,每个席位前都摆放了一张极为宽大的长几。 离主坐上的凤卿岩不远处,放了一张雕刻着金龙的大宴桌,桌边围上黄金绣的桌围子。 这等布置,一看便是要正是摆宴席的。 这等皇家宴席,也变相的说明了皇帝对这位新入宫的贵妃的在意。 随着皇上和贵妃的到来,这场晚宴也正式拉开帷幕。 宫人贯穿而入,将早早便备好的菜品端上来。 这张大宴桌与凤卿岩之间设一了一张长几。 宫婢们将菜点都摆在大宴桌上,待正式开宴时,再由人取到长几上。 大宴桌上的菜点由外到里分成八路。 有各式荤素甜咸点心,有冷膳,有热膳,共六十三品。 还有两副雕漆果盒,四座苏糕、鲍螺等果品、面食、四品南北小菜…… 这大宴桌上的膳食只提供给身份尊贵的客人和皇室内的人享用。 至于其他大臣的膳食会有单独的宫婢呈上。 待所有菜品上,那宽阔的大宴桌上已是满满当当放了一大桌子。 凤卿岩前面的长几上,放了一副做工精致的敞口圆碗。 圈足微外撇,器内壁光素,外壁以细微金珠排列组成纹饰。 近口沿与足部各饰一圈图案式折枝花。 腹部饰缠枝花卉纹并圈绕出一石榴式开光,内阴刻草花纹,足壁饰缠枝纹。 通体金黄,尽显富贵。 而他身后的木槿的贾媛瑶面前所摆放的便只是一直做工精湛的玉碗。 沈煜宁等人面上放的亦是玉碗,那玉成色极好,晶莹剔透。 宁燕朝臣里,两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用的是玉制的碗,其余人用的则是瓷碗。 菜品也随着品级的不同而逐步减少。 随着宫婢们将菜品摆放完毕,这场宴会也正式开始。 每个长几前,都安排了专门负责布菜和伺侯酒水的宫婢。 沈煜宁身边有清秋和巧颜伺侯,自然是不需要这宫里的婢女布菜。 那婢女便只候在一侧,负责酒水。 在凤卿岩动筷之后,众人才动筷子。 大殿中央是一个较高的木制圆台。 在众人用膳期间,宫里安排的琴师,舞姬便以歌舞助兴。 美酒当前,美食在口,又有歌舞助兴,可谓是享受至极。 整个宴会一派歌舞升平,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木槿看着眼前的丰盛的菜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背过身去,强捂着嘴小声的干呕几声。 “娘娘……” 她本就备受瞩目,即便声音再小自然也是有人能注意到她的不适的。 况且如今这宫婢还开口,众人便是想当做不知也不成。 席上一位夫人眼眸转了转,关切道:“娘娘可是害喜的厉害?” 那夫人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木槿身上。 先前木槿怀孕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但这么久以来也没见她有什么不适。 若非她今日这般模样,众人都显先忘记了她还有身子。 众人闻言,目光瞬间便落在了她身上。 木槿今日穿的较为宽松,这样看上去倒是看不出什么身段。 自然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显怀。 “说起来,娘娘有孕也有些时日了,这害喜实在有些厉害。”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害喜这般厉害,想来定是怀了个小皇子。”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这位宫里的木贵妃向来得皇上宠爱,凤卿岩还没有子嗣。 若是木槿此凡生下个皇子,那母凭子贵,只怕这份位也得外升上一升。 思及此,众人态度越发热络起来,纷纷开口。 “恭喜皇上,恭喜木贵妃……” 众人的贺喜声不断,凤卿岩一怔,转头看向身后的木槿。 木槿先前怀有身孕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之所以对外宣称木槿有了身孕,只是想借着这说法。 堵上那些个以子嗣为由让他纳妃的大臣的嘴。 木槿神色有些复杂,见他看来,勉强朝着他扯出些笑意。 四目相对,凤卿岩心下一沉,木槿眸中神色明显是在告诉他此事假戏真做了。 想到那日御书房的事,凤卿岩眸中冷光乍现,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一侧的贾媛瑶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祝贺声,面上微微有些苍白。 勉强朝着她扯出几分笑意,道:“还未恭喜姐姐。” 木槿看她一眼,神色温和道:“这宫里姐妹不多,想来妹妹也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贾媛瑶闻言,下意识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眸光微微有些暗淡。 木槿将她神色收入眼底,眸子转了转,面上神色越发温和。 “妹妹?”她轻声开口。 贾媛瑶猛地回神,方才她在发呆并不知道木槿都说什么,此时见她朝着自己举杯。 也连忙举杯将杯中酒水饮下,只是那慌乱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难免有几分失态。 席间各夫人小姐见状,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贾媛瑶出身好,样貌好,贾怀生对她为极为宠爱,这样的天之骄女本就让人艳羡。 偏偏后来又传出凤卿岩对她一见倾心的消息,还主动封了贵妃。 这样的好运道真是让这皇城里的贵女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恭喜之余,心底难免有些不平,如今见她那失态的模样。 席间这些个贵女不由得在心底鄙夷着。 便是天之娇女又如何,如今成了贵妃还不是被这有了身孕的木贵妃给压了一头。 第两百二十二章 贾媛瑶的悲哀 () 耳边众人贺喜声还在不断传来。 贾媛瑶听着那一声声恭贺声只觉得心底苦涩异常,她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许是喝的有些急,晶莹的酒水顺着杯沿洒出来些,将她华丽的宫装打湿。 “这酒后劲大,娘娘还是慢些喝。”开口的是跟着贾媛瑶一同入了宫的贴身丫鬟。 她看着自家主子,眸中有些担忧。 别人以为自家主子是因着木贵妃怀了身孕而失态,她却觉得不尽然。 木贵妃有身孕一事,自家主子在进宫前便知晓,当时也不见自家主子有什么不对。 没道理进可宫反而不能接受了。况且,依着贾媛瑶的性子。 她既已决心进宫,那便就已经做好与他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的准备。 更何况,这木贵妃虽是宫里头一个怀了身孕的。 但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如今后位不定,这木贵妃便是诞下皇子也不过占了个长。 况且她不过是宫婢出身,即便如今得皇上宠爱。 但依着她的身份,即便皇上再宠爱,也断然不会册封为后。 这长子,不过是庶,又没有木贵妃身后的母族支持,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依着自家主子的身份,断然不会为着这么点事便当众失态的。 “咳咳……” 贾媛瑶的的咳嗽声见婢女的思绪打断。 “娘娘……”她有些担忧,轻轻拍了拍贾媛瑶的后背。 贾媛瑶朝着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她喝得急,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那酒水入喉间,火辣辣的灼热感却是让她心底的郁气稍稍散了些。 她背过身去将眼角溢出的泪迹拭去。 这才转头朝着木槿笑道:“妹妹不善饮酒,让姐姐见笑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木槿神色温和。 “今日是妹妹册封典礼的晚宴,本宫有孕在身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 “一来恭喜妹妹,二来也祝愿妹妹早日怀上皇嗣。” 木槿话落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贾媛瑶勉强扯出些许笑意,也给自己满满添了一杯烈酒,仰头喝下。 两人相视一笑,端得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只是,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贾媛瑶此时虽是笑着,可心底却是抽疼的厉害。 即便只是贵妃,即便不是正经的夫妻。 新婚之夜,她仍旧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嫁衣”满怀期待的等着凤卿岩的到来。 期待他能发现自己在内里的小心思,能夸赞她心灵手巧。 结果凤卿岩人虽来了,却没有她幻想中的柔情蜜意,甚至那一整夜,他连碰都没碰她。 便是她鼓起勇气,想来主动挑~逗他,也只换来他冰冷冷的一句:“睡吧。” 那一夜,她合衣躺在床上一整夜彻夜未眠。 她从未想过这便是自己的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后所得到的结局。 回忆纷杂,许是酒精的作用,贾媛瑶越发觉得心底苦涩异常。 随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言不发,仰头饮下。 “娘娘……”一旁伺候的婢女连忙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低声道:“娘娘尝尝这个,这是您最爱吃的。” 她说着,一把将她将要抬起的酒杯按下。 贾媛瑶抬眸看向她,张口想呵斥几句。 看到眼底满是担忧的神色,猛地回过神来。 转头看了看着大殿上用余光打量着她的众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被父亲捧在手心的丞相府嫡女了。 她如今是这宁燕的贵妃,一举一动皆被有心人注意着。 便是有万千的委屈,不甘,她也断然不可再人前表露出来。 她收敛思绪,缓缓松了手,任由婢女将手中的酒杯接过。 夹了一筷子碗中的菜放心嘴里,细细咀嚼着。 这些种种,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 木槿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看身前的男人。 突然朝着使臣席位一边开口道:“各位皆是我宁燕的贵客。 “今日这膳食,各位可还用的习惯?” “多谢娘娘,这膳食甚是美味。” 她既然开了口,众人自然也不会当着凤卿岩的面落了她的面子。 皆是纷纷出言称赞。 木槿笑意盈盈道:“如此便好。 “这鹿肉乃是今日新猎来的,口感极佳,诸位尝一尝。” 凤卿岩闻言手下一顿,猛地转头看向她:“宫里何时有了鹿肉?” 他语气有些发凉,目光死死盯着木槿。 木槿不躲不闪,淡然道:“之前御膳房给臣妾报菜品时,臣妾看荤菜有些少了,就特意让人添上了。” 她说着,将眸光落在被长孙景淮和沈睿包围着的小姑娘身上。 笑道:“也不知道合不合诸位的口味,安宁郡主可喜欢?” 沈煜宁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桌面上的鹿肉,放入口中。 凤卿岩见状心底一跳,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面上不自觉露出几分担忧来。 此时他也顾不得身后的木槿,只紧张的看着下面的小姑娘,生怕她有什么不适。 沈煜宁吃相十分优雅,面上并未露出什么神色,细细咀嚼,慢慢吞咽下去。 这才开口道:“确实甚是鲜美,口感极佳。” 木槿见状,也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感觉,似乎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郡主喜欢便多吃些。”她笑意盈盈道。 沈煜宁微微颔首,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口,杯沿遮住眼睛时。 小姑娘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喝下大半茶水,才将口中那股子肉味冲散了些。 她从前吃不得这鹿肉,只要一碰便会身起疹子,严重的会喘不过气。 如今这身子虽没有这些反应,但她到底有些不适应这个味道。 她不能吃鹿肉的事,木槿知道,凤卿岩也知道。 木槿特意在这宴会上安排了鹿肉,又让她当着凤卿岩的面吃下。 安的是什么心思她自然明白,木槿她到底是对凤卿岩动了情。 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的让向凤卿岩,向她自己证明,她不是明和。 沈煜明心底微微有些发凉。 那个曾经她最为信任的宫婢,终究是不在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喜欢你就多吃点 () 沈煜宁心底有些发凉。 那个曾经她最为信任的宫婢,终究是不在了。 她收敛思绪,正欲抬筷,便听到身侧慵懒的男声响起。 “子骥近日胃口不好,难得今日遇到能入口的食物,这鹿肉安宁郡主能否忍痛割爱? “为表歉意,便用这碟子鲍螺作为交换吧。” 鲍螺是一种海产品晾干后磨成粉做成的点心。 北靖也有这样的海产品,却是无人会做这样的点心。 方才见她吃了许多,好似十分喜欢的模样。 长孙景淮说着,将身子坐正了些。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将自己面前那碟鲍螺摆放在沈煜宁面前。 他的手甚是好看,指头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沈煜宁尚未回神,面前那盘子鹿肉便被身侧的人换走了。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只见他将手中的鹿肉放在冉子骥面前。 连带着自己面前那一盘子,也一起摆了过去。 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一脸懵懂的冉子骥。 懒洋洋道:“子骥慢些吃。” 冉子骥正在埋头与面前的美食做斗争,突然听到长孙景淮的话,一时间有些不解。 他什么时候胃口不好了?这鹿肉他又什么时候说喜欢吃了?他怎么不知道。 这鹿肉方才他也尝了,确实鲜美,但若说十分喜欢那也说不上。 他有心反驳,但感受到长孙景淮落在他身上那略带凉意的目光。 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配合道:“多谢老九。”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几日胃口不好。这鹿肉确实十分对我口味,刚吃了几口竟是觉得胃口都好了些。” “喜欢你就多吃些。”长孙景淮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冉子骥笑着应下,风风火火将自己面前那一盘子鹿肉吃了个干净。 沈睿本对长孙景淮的行为还有些不满,觉得他便是故意找机会同自家妹妹说话。 转头看到冉子骥面前那一个空空如也的鹿肉盘子,不免也信了几分。 连忙朝着一侧的冉子骥关切道:“子骥身子不适么?可严重。” “不碍事,不碍事,只是觉得胃口不大好。”冉子骥连忙朝他道。 沈睿点点头,关切道:“这肉我不太喜欢,子骥若是喜欢便多吃点。” 他说着,便要吩咐婢女将自己面前那份鹿肉拿在冉子骥前面去。 冉子骥:“………” 他刚刚吃的有些多了,听了长孙景淮的话又吃了一整盘的鹿肉。 如今面上还放着长孙景淮放下的两大盘。 别说他不喜欢这肉,便是他十分喜欢,一下子吃这么多也该腻了。 眼看着那婢女便要将那鹿肉端过来,他一时有些着急。 “别,不用了!阿睿,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求助的看向长孙景淮。 “既然前几日都未好好吃饭,一下子也不能吃太多。冉太医便是再喜欢也要注意适量。” 长孙景淮还未开口,便听到沈煜宁率先道。 “大哥,这肉还是别给冉太医了,一下子吃太多也不好。” “妹妹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沈睿点点头。 转过头朝着冉子骥道:“子骥便克制些,待身子好了我去给你猎头鹿来烤着吃。” 冉子骥连忙点点头,感激道:“多谢阿睿。”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向他身侧的沈煜宁,感动的快要哭出声来了。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竟是这般善解人意。 可惜了,这样的好的姑娘终究还是难以逃过老九的魔爪。 ………………….... 确认了沈煜宁没有异样,凤卿岩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转头看向身后身后的木槿,眸子神色冰冷的吓人。 “爱妃身子不适,还是早先回去闲着吧,朕一会过来看你。”他语气温柔。 木槿却在这中间听到丝丝杀意。 她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柔声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如今已经好多了。” “爱妃还是回去闲着吧,朕实在不放心,你的身子!” 他语气里满是毋庸置疑。 他怕木槿继续留在这里,他会忍不住想要伸手掐死她! 这个女人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凤卿岩嘴角勾起些许讥讽的笑意,先前念着她是煜宁从前的最为宠信的婢女。 自己对她也多有包容,便是之前趁他神志不清时,冒充煜宁。 他就算当时恨不得一刀砍了她,但终究看在她过去伺候自己和煜宁的情分上忍了下来。 今日知晓她瞒着他私怀龙种一事,他也尚可不多做追究。 可木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擅自将鹿肉引入宫中。 还当着他的面让沈煜宁吃下!这是想跟他证明什么? 凤卿岩眼中神色冷的惊人,面上表情却是越发温柔。 “去吧,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仔细了肚子里的孩子。” 木槿心底一跳,下意识护住小腹,神色惊疑的看向他。 贾媛瑶将两人的柔情蜜意收入眼底,心底越发难受。 也开口劝道:“皇上这般心疼姐姐,姐姐便听皇上的话回去休息吧,别让他忧心。” 木槿转过头,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艳羡和苦涩,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收敛思绪,看了眼席上神色自若的沈煜宁。 缓缓道:“如此,臣妾便先行告退。” 她说着朝下方不断打量着她们的众人笑道:“本宫身子不适,失陪。” “恭送贵妃娘娘。”众人齐声开口。 木槿面上含笑,护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起身,一侧的宫婢便连忙上前搀扶着她缓步离去。 …………………………… 大殿中央,悠扬的曲调已渐渐接近尾声。 见凤卿岩放下了筷子,大殿内的众人也不管吃没吃好,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见众人落筷,宫婢们有条不紊的将剩下的膳食收了下去。 又将事先备好的水果,美酒端了上来。 舞台中央的曲子也一改方才用膳时候的抒情,变得轻快起来。 眼看着这场晚宴便要拉近尾声。 夏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伺候着的小厮。 那小厮会意,混迹在进进出出的宫婢中间朝着大殿外头走去。 夏凯见他出了门,转头看了眼一侧喝的有些多的贾怀生,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自方才起他便一直注视着贾怀生, 突然起身高声道:“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第两百二十四章 欺君之罪 () 夏凯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他面色沉静,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转头看了眼人群里目光沉沉的贾怀生,朝着他露出个阴冷的笑意。 便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再次高声道:“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贤王妃早在开宴前夕便带着夏楚琪回了大殿。 本就因着先前贤王的话而心里揣揣不安,夏凯一开口,她心底不由的更加跳快了几分。 夏楚楚当真是被冤枉的么?夏凯到底需要她做什么? 到如今她还有些似懂非懂。 自夏凯开口起,她目光便一直死死盯着他,期待他能给自己点提示。 但任凭她如何盯着他,夏凯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贤王妃心底有些失望,袖中的手不由得紧攥起,面上露出几分紧张之色来。 “王妃可知王爷此番所谓何事?”周围夫人见她面色不对,连忙开口小声问道。 那夫人话音一落,周围人便瞬间将目光落在她们母女身上,眸中满是打量。 “娘……”夏楚琪有些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低声唤到。 贤王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朝她安抚的笑笑。 转头看了眼一周围盯着她的那些个夫人,缓缓摇了摇头。 “想来是为了朝堂之事,我一后宅妇人如何能知。”她轻声开口。 众人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贤王能在此时开口,那自然是有关朝堂之事。 贤王妃因着出身不高,素来不得贤王看中,从前夏楚楚未出事之前。 这贤王妃在府里的地位还没有夏楚楚一个嫡女高,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此时她不得而知也是正常。思及此,众人有些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只转过头去,看向大殿中央的夏凯。 女人们是好奇,男人们则是嗅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不由得偷偷打量起一侧的贾怀生来。 使臣席位上,魏国皇子见状,微微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声音虽小,但周围的使臣却也听得清楚,闻言不由得转过头看向他。 早在之前他便说过今日会有好戏,但他并未多说,众人也只当他随口之言。 没想到,这宴会都快结束了,贤王却又突然开口,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如此一来,众人看他的眼神不免有些惊定不疑。 也不知道他料事如神,早便猜道贤王不会让此宴会上闹事。 还是只是胡乱猜测,正巧碰上了。 “殿下可知贤王开口所谓何事?”魏国一位使臣低声好奇道。 那魏国皇子闻言轻笑两声,道:“好好看着不就知道了。” “殿下言之有理。”那使臣心底虽有气,但碍于身份,也只能干笑几声。 “哼,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之前那被他无视的彻底的人,愤愤不平道。 魏国皇子恍若未闻,并不搭理他。 那人见状也觉得没意思,随即不再开口。 将目光放在已经走到大殿中央的夏凯身上。 宁燕朝臣面上里有担忧的,有不解的,也有观望的。 前来的使臣便没有那般复杂,皆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凤卿岩许是没反应过来,没有开口。 “贤王,这是宫宴,不是早朝……” 丞相一派的大臣反应过来,便连忙出言制止道。 如今,贤王府大不如前,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之前跟丞相府的龌龊。 今日的宫宴乃是祝贺丞相之女贾媛瑶进宫为妃所设。 夏凯好端端的,在这宴会上开口,不管怎么想,这目的都不会简单。 “就是,贤王有事还是明日一早上朝再……” “皇上,老臣要状告丞相贾怀生的欺君之罪!” 夏凯然不理那些个开口制止的大臣,朝着凤卿岩沉声道。 此言一出,大殿里响起众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宁燕朝着惊疑不定,一时间皆是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 他们想过夏凯要奏之事和丞相府有关。 却是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给丞相府扣上欺君的大罪。 贤王妃闻言心底更是心惊胆颤。 先前不是说夏楚楚的事么,怎的突然又跟丞相府扯上了关系了。 她死死盯着夏凯,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一些。 虽不知道夏凯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但是依着他小心谨慎的性子,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在此时开口。 贤王妃了解夏凯,这宁燕的朝臣,自然也是了解的。 可谓,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敌人。 夏凯才开口,在场众人便纷纷转走看向一侧的贾怀生,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贾怀生面上一派震惊,似乎也然没有料想到夏凯会在此时开口。 他虽表情震惊,但除此之外却是没有旁的什么神色。 丞相府一派的大臣见状,不由得放下些心来。 虽不知道夏凯手中握着什么证据敢在此时毫无顾忌的开口。 但丞相既然xxxxx,想来早早便有应对之策? 不同于众人,夏凯自方才起便一直留意着贾怀生的神色。 自然没有错过,在他开口时。贾怀生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 他心底冷笑,看着贾怀生此时的表现,只觉得他在强装镇定。 “贤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贾怀生还未开口,他身侧的大臣便坐不住了。 “就是,丞相素来xxxxx,如何能做出欺君之事。” “贤王莫不是为着贤王府夏楚楚入狱一事,耿耿于怀,恶意中伤。” “李大人此言差矣,贤王素来不是无故放矢之人,依我看还是先听听他如何说吧。” “欺君可不是小事,若是有什么误会也能趁早搞清楚还丞相府一个清白。” “胡大人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 有一人开了口,便有不少贤王的党羽出言帮衬。 毕竟这些日子,因着贤王府的落魄,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有机会能板回一成,你们自是乐意至极。 贤王敢在这等场合开口,想来手中定是有什么证据的。 况且他们此时说话也都留有余地,即便贤王手中的证据不足以扳倒贾怀生,也不至于连累到他们。 主坐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凤卿岩,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看了眼大殿中央的夏凯眸中神色莫名。 半响,他才悠悠开口道:“丞相如何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的什么心 () 有一人开了口,便有不少贤王的党羽出言帮衬。 毕竟这些日子,因着贤王府的落魄,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有机会能板回一成,你们自是乐意至极。 贤王敢在这等场合开口,想来手中定是有什么证据的。 况且他们此时说话也都留有余地,即便贤王手中的证据不足以扳倒贾怀生,也不至于连累到他们。 主坐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凤卿岩,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看了眼大殿中央的夏凯眸中神色莫名。 半响,他才悠悠开口道:“丞相做了什么,犯下欺君大罪?” “皇上,真正与江湖势力迎风阁暗中勾结的非是小女,而是丞相之女贾媛娇啊。” 夏凯说着,碰碰磕了几个响头,痛声道:“小女是被冤枉的啊!”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他话音一落,丞相夫人便率先厉声呵斥。 “夏楚楚蛇蝎心肠,勾结江湖中人,刺杀安宁郡主在先。 “又刺伤我府上五小姐,使其重伤身亡在后。这是铁骨铮铮的事实!” 此时她真是恨不得上前撕了夏凯的嘴。 丞相夫人面上恼怒至极,心底却是不由的有些发慌。 因着那日宴会上,那两个率先进入贾媛娇院中的小姐。 当日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看见贾媛娇杀人。 宴会结束之后,她便暗中寻上了两人,先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不管她如何询问,皆是咬定了亲眼看见是贾媛娇杀了人。 且说法极其一致,有板有眼,似乎当真亲眼所见一般,几度让她信以为真。 丞相夫人也不是那等能轻易让人糊弄的人,更何况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不管她如何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言语之间也颇为真诚,这般看来,或许贾媛娇当真是杀了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但为了避免此事连累了府内其他小姐的声誉。 她不仅不能去问贾媛娇,还必须将此事压下去。 为此,她只能依仗着丞相府的势力。 几度向那两家夫人施压,也是付出了些代价才封住了她们的口。 在她以为这事便这般过去时,也不知道为何,这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一夕之间,丞相府因着先前贾媛娇一事,谣言四起。 意料之中的,因着这等事,连累府里小姐名声都不好听。 且不论贾媛娇是否与江湖势力勾结。 就当时行凶杀人一事,便足以毁了整个丞相府的小姐。 试问,那家高门大户能接受娶回家的媳妇有那等心狠手辣的姐妹。 好在后来查清了真相,证明那行刺之人乃是夏楚楚所安排。 贾媛娇也并非杀人凶手,反而是个颇为让人同情的受害者。 即便如此,她一想到那两个小姐神情真切的模样,依旧觉得心底发毛。 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暗示自己此事已经过去了。 如今这事一查清,众人纷纷对丞相府同情不已。 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也没有人再提成贾媛娇杀人一事。 而后,因着贾媛娇过世一事,这同情度瞬间上升几个倍。 她也借着这机会好好当了一回视庶女如己出的慈母。 不仅将自己名声扬了也将丞相府之前所背负的谣言撇的干净。 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而此时夏凯突然出来说什么,贾媛娇才是那个真正同江湖势力的勾结的人。 这让她心底的一些猜测如同种子萌芽一般,破土而出。 看夏凯这般笃定的模样,想来是有所底气的,这样她越发的不安。 若这事一旦被证实,她实在不敢想象等着丞相府的是什么。 可以说,丞相夫人现在面上有多强势,那便说明她心底有多害怕。 若非真的怕极,她也断然不会这般不顾身份礼仪的出口呵斥。 不同于她的疾言厉色,贾怀生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夏凯丝毫不将丞相夫人的叫嚣看在眼里,他面上满是笃定,转头看向贾怀生。 冷笑一声,道:“贾大人当真不知自己女儿做的好事?” 贾怀生看着他,目中神色莫名,半响没有开口。 丞相夫人不等他开口,便连忙抢先道:“贤王,你莫不是得失心疯了不成!” 她见夏凯面上那笃定的模样,心底越发慌乱。 语气悲凉道:“你贤王之女夏楚楚,买凶杀人,好好一个小姑娘。 “若娇娇当真是与那江湖势力勾结,那那一刀刀的伤又如何解释。” “那等血腥的场面,当日在场的诸位谁没看见。若娇娇像你说的那般。 “她才是与那江湖势力的勾结,她为何那般对自己?” 丞相夫人似乎十分激动,面上满是悲凉。 她这一声声的质问,看似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句句落在众人心间。 众人闻言,面上皆是露出几分动容之色。 尤其是当日在宴会上亲眼目睹那惨状的夫人小姐。 皆是纷纷出言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五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那等惨状,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做噩梦呢。” “可不是,好好的一个小姑娘………” …………… 众人纷纷附和,丞相夫人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心下稍稍放下些心来。 面上表情越发凄苦,哀切道:“我的娇娇啊。实在是太可怜了。 “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是莫名遭受了无妄之灾,小小年纪便去了。 “如今人才去了没多久,这些人竟是还不肯放过她,竟是如此玷污她的名声。 “贤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周围人见状眼里皆是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便是那些当日不曾去宴会的人,看向夏凯的目光也有些莫名。 夏凯面上丝毫不见慌乱,转头冷冷看了面容凄苦的丞相夫人一眼。 厉声道:“便只有你丞相府的女儿是女儿,我贤王府的女儿便不是女儿?” 他说着转头看了眼女眷席上神色紧张的贤王妃。 意味深长道:“我家楚楚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 “如今却是为你丞相府的女儿背了这莫无须有的罪名,如今还在大牢里受苦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证词 () “我家楚楚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 “如今却是为你丞相府的女儿背了这莫无须有的罪名,如今还在大牢里受苦呢!” 夏凯这话看似是对丞相夫人说的,实则是在暗示贤王妃开口。 丞相夫人能利用言语博取众人的同情,让众人站在他丞相府一方。 他贤王府为何不能?夏楚楚不过是一介庶女,丞相夫人都能演绎一出母女情深。 夏楚楚本就是贤王妃的亲女,没道理还演不好这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这才是他留下贤王妃的目的所在。 人们往往都会同情弱者,丞相府先前不就是利用贾媛娇一事来笼络人心么。 如今只要他当众揭开丞相府虚假的面具。 让天下人知晓被他们所同情的贾媛娇的死其实只是丞相府所编造的谎言。 她才是那个真正心狠手辣的女子,他的女儿才是那个被人利用了的替罪羊。 才是应该被世人所同情的那个人。 夏凯脑中不断思忖着,丞相府之前利用贾媛娇一事博取了多少同情。 日后便会因为贾媛娇一事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与欺君罔上,假死栽赃,与江湖势力勾结妄图谋逆这些事比起来。 他贤王府国库那点事,当真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只要今日他将丞相府的罪名当着众人的面坐实了,便是皇上出于各种原因。 想要顾念着与丞相府的情分,饶恕了贾怀生的欺君之罪。 也必需顾忌到世人的言论,而不得不重重惩治了丞相府。 这才是他选在此时开口的真正原因。 丞相府能利用这皇城的舆论,让他贤王府的主子,下人这段时间连出府都不敢。 他又为何不能利用世人,让他丞相府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如今宁燕的朝堂之上,只要丞相府的势力一倒。 凤卿岩想保住他的大好江山,能依仗的便只有他贤王府一派! 夏凯越想,心底越激荡。若非此时场合不对,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收敛思绪,面上表情越发哀痛:“臣恳请皇上替臣做主,查明真相,还小女一个清白。” 他说着不着痕迹的撇了一侧呆愣在原地的贤王妃。 贤王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夏楚琪上前跪在夏凯身边。 贤王府并无嫡子,只有两个庶子,两人都尚且年幼,今日并未前来。 夏楚琪和贤王妃是贤王府除了夏凯外今日唯一前来赴宴的。 如今一家三口跪在大殿中央,倒是显得十分凄凉。 夏凯深深看了她们母女一眼,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声泪俱下道:“求陛下替臣做主,还小女一个清白,还臣的妻儿一个公道!” 夏楚琪许是有些紧张,死死抓着贤王妃妃衣袖。 贤王妃握着她的手,眸中满是疼惜。 她虽没像丞相夫人一般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但单是那眸中的神色便莫名让人有些心酸。 “听闻最近皇城里流言蜚语太盛,这贤王府的人都不敢上街了……” “若是贤王说的是真的,那贤王府真是太可怜了……” “说起来,那夏楚琪本就是个怕生的。 “如今看着越发的胆小了,想来也是受了此事的影响。” “可贤王若言实在令人费解。” “可不是,若贾府那五小姐真如他所说那般是与吟风阁勾结之人。 “怎的会对自己下手,图什么呀?还平白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就是,依我看呐,此事必是大有文章……”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凤卿岩端坐在主位上,看了眼大殿中央跪在的贤王一家。 又转头看了看男眷席上看不清神色的丞相贾怀生。 沉思片刻,才缓缓问道:“贤王可有证据,能证明丞相府已故的五小姐才是那勾结吟风阁之人。” “自是有的。”夏凯说着,从怀中拿出早便准备好的证词。 开口道:“这乃是丞相府下人贾安亲口所述,上面有他亲自签的名和画的押。” 他话音刚落,凤卿岩身侧的公公便小跑着上前,将他手中的证词接过。 夏凯将手中的证词呈上,找着时机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直未曾开口的贾怀生一眼。 只见他面上瞬间惨白一片,看着那公公手中的证词,似乎受了更大的惊吓,满目不可置信。 那公公小心翼翼将证词呈上去。 凤卿岩随手翻看着那几张薄薄的证词,面上神色变化莫测。 他越看面上表情越是凝重,但最后已是满是寒霜。 在场众人打量着凤卿岩的神色,越发的好奇这证词究竟写了什么。 虽明知看不到,不少人还是伸长了脖子朝着主坐上看去。 妄想能看到那呈上去的证词的只言片语。 丞相夫人小心翼翼打量着凤卿岩的神色,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如今那证词在凤卿岩手上,她不敢放肆。 只能不断的朝着凤卿岩身后的贾媛瑶使眼色。 奢望着这个刚刚成了皇上的枕边人的嫡女能帮上些什么忙。 贾媛瑶此时也满是惊疑,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示意。 认真说起来,自打那日宴会出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自己那个五妹妹。 按理来说,贾媛娇伤的那般中,她们这些作为姐妹的是该常去探望才是。 但那日太医离开后,父亲便下了令任何人不准踏足贾媛娇的院子。 她与贾媛娇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那段时间有要筹备着进宫的事宜。 父亲既下了令,她也省得还要去院中与人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惺惺作态的做戏。 故此对贾媛娇的情况也只是从下人的口中了解一二。 只知道期初病情还算稳定,据伺候的下人说,只是伤了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好了。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城里便传出些许闲言碎语。 皆是说贾媛娇行凶杀人一事。 这事她倒是记忆颇为深刻,毕竟当时因着她要入宫。 还一度有人那这两件事说事,下人们甚至在私下打赌。 堵她会不会因着受贾媛娇一事的影响,而不能安然入宫。 当时她也忧心忡忡的前去问过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狗咬狗 () 府里的下人们甚至在私下打赌。 堵她会不会因着受贾媛娇一事的影响,而不能安然入宫。 当时贾媛瑶也忧心忡忡的前去问过贾怀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怀生只说有人恶意中伤,让她不必担心,安心准备入宫的事宜。 除此之外便不再多说了。 而后便出了与贤王府之间的龌龊,再然后夏楚楚便进了监狱。 一切也真相大白,贾媛瑶也是那时候才知晓,自己那五妹妹原是替她挡了一劫。 毕竟依着夏楚楚原本的计划,那刺杀之人该是她和安宁郡主才对。 知晓原委后,她也心怀愧疚,想要前去探望一番。 只是因着贾怀生的命令,贾媛娇的院子早已被侍卫团团围住。 没有贾怀生的命令,连她也不让进入。 为此她还同丫鬟抱怨过,便是为了防止歹人再次潜入,也没必要那等严密才是。 没过多久,贾怀生便解了禁令,她本想去探望一二。 但还未等她去,便听闻贾媛娇疯了。 下人说是因为洗澡时看到自己满身的刀疤,又记起当日之事,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贾媛娇一发疯便将府里闹的鸡犬不宁,从前那般较弱的女子。 发起了风竟是会暴起伤人,甚至还伤到了前去探望她的嫡母。 如此一来,身边的丫鬟也一个劲的劝阻她,让她离贾媛娇远些。 毕竟她马上就要进宫了,万一被发了疯的贾媛娇伤到了,便不好了。 故此,她前去探望贾媛娇的计划便又一次被搁浅了下来。 正在她忙着筹备进宫事宜时,贾媛娇已被父亲送到庄子上休养。 只是还没去了几天,便传来重病不治的消息。 她初初听闻这消息时,心底也是十分难过的。 即便两人算不得感情深厚,但到底也是姐妹。 况且,贾媛娇会遭此大劫,也是因为她。 往事不断在脑中浮现,贾媛瑶看着大殿中央贤王的眸光也越发的不善起来。 贤王如今说的什么?那与吟风阁勾结的人是贾媛娇? 这怎么可能呢,若当真是贾媛娇那她为何会伤的那般重,甚至赔上了性命。 “陛下,我父……丞相他断然不会做出欺君罔上之事。定是有小人恶意中伤。” “贵妃娘娘说的对。”贾媛瑶一开口,不少丞相一派的大臣也连忙开口帮衬。 “此事定有蹊跷,圣上明鉴。 凤卿岩面若寒霜,将手中的证词缓缓合上,转头看向身后的贾媛瑶。 “爱妃可知贤王的证词是如何说的?” 贾媛瑶一愣,贾安的证词正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贤王敢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份证词。 那便说明这份证词确实如他所言,有贾安亲手画的押。 作为丞相府的嫡女,他自是知道父亲有多信任贾安。 她不明白贾安为何会背叛了丞相府,却是十分笃定,这绝对是贤王的阴谋。 思及此,贾媛瑶面上露出几分愤愤来,随即道:“臣妾不知。 “但是臣妾相信无论如何,我……丞相他都不可能做出欺君罔上之事。 “更何况,据贤王所言我五妹妹才是与吟风阁勾结的人,这乃是无稽之谈。 “倘若我五妹妹当真是与吟风阁勾结之人,那她为何对自己下手。” 贾媛瑶看着凤卿岩,眸光真诚,感伤道:“皇上,我五妹妹已经死了啊……” “贤王所奏之事,正是贾府五小姐假死一事!”凤卿岩开口,将她话音打断。 凤卿岩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惊讶出声。 “什么,丞相府的五小姐是假死?” “不可能吧,那五小姐死在庄子上,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的,如何作假。” “对对对,听说丞相府连夜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前去,那大夫也是看见了的。” “可是若没有真凭实据,贤王敢这般说么?这不是还有证词么?” “没准贤王说的是真的,那五小姐或许真是假死。” “就是,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好好的人,怎的说疯就疯了。 “才刚刚送去庄子上就死了。” “那正真的五小姐如今在何处?” ………… 众人议论纷纷,凤卿岩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随手将手中的证词递给身侧的公公。 朝着贾怀生开口道:“对此,丞相如何看?” 贾怀生连忙从席上出来,跪在地上沉声道:“回陛下,此乃污蔑! “小女确实已不在人世,何来假死一说!老臣对圣上一直衷心耿耿,绝无欺上瞒下之事。 “臣绝不允许贤王如此污蔑臣,污蔑臣的女儿!” “是吗?”凤卿岩冷笑一声,厉声道:“丞相当真没有做任何欺上瞒下之事?” “还请圣上明鉴!”贾怀生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夏凯斜着眼睛看他一眼,面上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开口道:“皇上,微臣所奏之事,皆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关于证词中提及到的所有事情,臣皆有确凿的证据!” 凤卿岩冷眼看着两人,眸中神色诡异。 半响,他才朝着身后的公公冷声开口道:“将这证词给诸位大人看看。 “朕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贤王恶意中伤丞相,还是丞相当真胆大包天,欺君罔上。 “将朕和这天下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在他说话间,贾媛瑶已顾不得规矩,率先将那公公手中的证词抢过来。 反反复复,一字不落的看了几遍。 这证词写的实在太过真实,所以事情细无具细的交代的清清楚楚。 其中包括宴会最先进入贾媛娇院中的那两个小姐的证词,太医的诊断。 贾媛娇与吟风阁多年来的传信手段,接头暗号,包括她和夏楚楚的暗中往来。 还有贾怀生是如何软禁了贾媛娇,是如何以她为饵,捉到那些吟风阁的人。 又是如何安排她假死,怎么处理的尸体,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得十分详细。 越看面上表情越是精彩,最后满目不可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 细细想来,父亲当时安排在贾媛娇院外的人确实过于严密了些。 她想将手中这张薄薄的信纸撕毁,企图反驳这一切。 那公公似乎看出她的意图,率先从她手中接过证词,依着吩咐传了下去。 贾媛瑶将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贾怀生身上,企图在他的身上得到几分肯定。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的态度 () 凤卿岩话音才落,贾媛瑶便连忙起身。 也顾不得规矩,一把将那公公手中的证词抢过来。 她反反复复,一字不落的看了好几遍。 这证词写的实在太过真实,所以事情细无具细的交代的清清楚楚。 其中包括宴会最先进入贾媛娇院中的那两个小姐的证词,太医的诊断。 贾媛娇与吟风阁多年来的传信手段,接头暗号,包括她和夏楚楚的暗中往来。 还有贾怀生是如何软禁了贾媛娇,是如何以她为饵,捉到那些吟风阁的人。 又是如何安排她假死,怎么处理的尸体,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得十分详细。 贾媛瑶越看面上表情越是精彩,最后满目不可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 细细想来,父亲当时安排在贾媛娇院外的人确实过于严密了些。 她想将手中这张薄薄的信纸撕毁,企图反驳这一切。 那公公似乎看出她的意图,率先从她手中接过证词,依着吩咐传了下去。 贾媛瑶无力的倚靠在椅子上,将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贾怀生身上。 企图在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证词在席间不断传着,众人表情精彩至极。 “皇上,臣以为,这证词不过是些片面之言,当不真。” 丞相一派的大臣心底忧虑不已,却依旧硬着头皮开口。 “贤王既然言之凿凿说贾五小姐尚在人世,那贤王可否将人找出来让我等见见。” “丞相府既然敢做出这等大胆之事。 “那真正的贾五小姐定是早便藏身在安之处,贤王如何能找到人。” 贤王府一派的人精神一振,连忙开口。 “这证词上说的清清楚楚,白纸黑字还有贾安的亲手画押,这才能有假。” “那日宴会上,那赵李两家的小姐可是当众说了亲眼看见贾媛娇杀了下人。 “若非贾媛娇本身就有问题又为何会在自己院中杀人。” “这证词说的清楚,太医当时看过贾媛娇的伤势,皆是看起来严重,实则避开的要害。 “这般看来,贾媛娇应是原计划刺杀安宁郡主。 而后不知道突然出了什么变故才导致她杀死了自己的婢女。 “又正巧被赵李两家的小姐所撞见她的行凶现场。 “为洗脱嫌疑,这才不得不自残,来混淆众人的耳目。” “没错,这等事情只要传赵李两家的小姐和当日去丞相府诊治的太医前来一问便知。” 贤王一脉的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有此机会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简直一派胡言,说起来,贤王手上为何会有丞相府下人的证词。” “莫不是花钱收买了这丞相府的下人,亦或是威逼利诱?” “方大人多言极是,这证词来历不明,依臣看,当不得真。” ………… 大殿上,众说云云,两派人马争论不休。 沈睿早在之前便知晓贾媛娇假死一事,但也仅仅知晓她与吟风阁有关。 此时见着这证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妹妹,你老实同我说,当日宴会上你为何突然换了衣服?” 沈睿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他本就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当时不曾怀疑,是因为不知道那日宴会上出的事是冲着自己妹妹去的。 如今知晓此事,便由不得他多想。 仔细想来,当日清秋和巧颜两个丫鬟的神色也不大对劲。 他当时只以为是看到贾媛娇那院子里的鲜血淋漓的场面,受了惊吓。 如今看来,似乎不止如此。 沈煜宁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自知瞒不过,便凑在他耳边将清秋和巧颜被人掉包一事尽数告知。 当然受伤一事她自是隐瞒了去,只说因着长孙景淮去的及时,所以并无什么大碍。 沈睿闻言,有些生气,沉着脸不说话。 沈煜宁一时间有些无措,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大哥?” 沈睿背过身去,不搭理她。 沈煜宁面上有些尴尬,踌躇片刻,放软了声音道:“大哥,可是生气了?”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一侧的长孙景淮侧目朝她看去。 认识她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神情。 他略微挑挑眉,低声开口道:“堂堂男子,竟是还同一小姑娘置气。” “长孙景淮,你住嘴!” “这是我们兄妹的事……” 兄妹两人闻言,同时开口。 沈睿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看自家妹妹。 什么时候沈煜宁同太子这般不客气,竟是敢直呼名讳? 长孙景淮也不恼,挑挑眉看了眼不远处的一众人,提醒道:“人多口杂。” 沈睿自然也知晓此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只朝着他抱抱拳道:“还未多谢殿下之前帮了舍妹。” 长孙景淮丝毫没有同他客气的想法,对他的谢意坦然受之。 嘴上却是懒洋洋道:“小将军不必客气,我与安宁郡主私交甚笃,都是应该的。 “本殿也不是什么人的闲事都管的。而能让我管的,皆是我感兴趣的人或事。” 长孙景淮意有所指,说着朝着沈睿扬了扬剑眉,眸中满是狂傲之色。 沈睿闻言神色变了变,目光越过身前的沈煜宁直勾勾的落在他身上,满是锐利。 长孙景淮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只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他自然知道沈睿不希望沈煜宁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可他既已明白自己的心思,那有些事却是该让沈睿知晓的,比如他的态度! 长孙景淮不闪不躲与他对视,神色认真道:“能让本殿感兴趣的可不多。 “安宁郡主恰是其一,她的闲事本殿倒是十分乐……” “殿下休要胡言!”沈煜宁连忙出言打断。 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若非时机不对,她真是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这人平白无故的胡乱说些什么。 沈睿最近本就对她的终身大事有些神经兮兮的。 他这话一出,只怕沈睿又要多想了。 “大哥,你莫要听他胡说。”沈煜宁转过头去,将两人视线隔开。 朝着沈睿低声道:“丞相府一事是我错了,不该瞒着大哥。” 第二百二十九章 魏旭东 () 沈煜宁扯着他的衣袖,眼里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 沈睿看了她身后的长孙景怀一眼,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他并非是气沈煜宁不将此事告诉他。 只是气自己,那日他分明因为担忧而跟着沈煜宁去了丞相府。 结果自家妹妹险先在他眼皮子低下遇害,他却是丝毫不知。 若非长孙景淮及时赶到将人救下,他实在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沈睿思绪早已飘远,沈煜宁见他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转过头,狠狠瞪了身侧的长孙景淮一眼。 长孙景淮丝毫没有说错话的自觉,见她看来,只朝着她挑挑眉。 一时间无人说话,席上气氛略微有些凝固。 “诸位对贤王这证词所言有何看法?” 一道略显阴冷的男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沈煜宁皱皱眉,转过头去,便看到魏国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 沈煜宁看向他时,他也正看向沈煜宁,眼眸中精光乍现,露出些许笑意。 沈煜宁皱皱眉,总觉得这个魏国的皇子看她的眼神大有深意。 那眼神,总让她觉得心底不大舒服。 长孙景淮侧侧身,不着痕迹的将她挡在身后。 看了眼一侧的那魏国皇子,蹙眉道:“你是何人?” 他语气轻蔑,似乎只是在随口询问一个地位低下的奴仆。 那魏国皇子闻言,面上笑意收了几分。 就如魏国在初到宁燕时候,便派了人将他国使臣的信息查了个遍的。 北靖的人自然也会查询过他国使臣的情况。 况且,此番来宁燕的使臣里,只有他和长孙景淮是皇室身份。 他不信,长孙景淮当真不认识他。 认识他却是故意询问他是谁这等话,这是想借机落他面子? 那魏国皇子心底不断思忖着,面上阴晴不定。 长孙景淮见他半响不说话,有些不悦的皱起眉。 他还真不是有意要落这魏国皇子的面子,他是当真不知道这人是谁。 北靖虽也摸清了此番前来的各国使臣里都有些什么人。 但那等小事都是王大人和邓大人负责,应酬也是一律的交由两人。 长孙景淮虽看过信息,也知晓魏国来了个皇子。 却是并未特意留意过画像。对于这些不重要的人,他素来不多做关心。 “老九,这是魏国前来的那个皇子,魏旭东。”冉子骥见状凑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他虽说的小声,但这声音也足以让周围几人听得清楚。 长孙景淮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恍然之色。 却依旧懒洋洋的倚在椅子上,朝着他道:“原来是魏国的二皇子。 “不知二皇子特意前来,有何贵干?” 魏旭东闻言眯了眯眼,心底越发不悦。 方才冉子骥的话他也听得清楚,他实在没想到,这长孙景淮竟是真的不认识他。 似乎他当真只是个不值得被人记住的小角色,这让他有种被人看轻了的蔑视感。 他深吸口气,面上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 开口道:“远远的便看到几位在这边讨论的颇为热闹。 “一时好奇便过来听听,不知关于贤王一事,诸位可是知晓什么内幕。” 他说着看向长孙景淮身后的沈煜宁。 意味深长道:“毕竟那日丞相府的宴会,安宁郡主也是在场。 “或许知道什么我们大家不知道?” 魏国皇子身份不低,早在他起身朝北靖一行人走去时,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况且此时,他声音也不低,周围几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沈煜宁面上毫无波动,闻言只淡淡道:“让二皇子失望了,本郡主并不知晓你所谓的内幕。 “更何况,当日在场的也不止本郡主一人。二皇子若是当真好奇,恐怕需要一个个问过来了。” 魏旭东闻言轻笑一声,继续道:“郡主说笑了,本皇子可没那等闲情逸致。 “当日在场的确实不止郡主一人,但与此事有关的却是只有郡主一人。 “认真说起来,这事好似一直同安宁郡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煜宁闻言,只转头看他一眼,面上一丝情绪起伏也无,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魏旭东轻笑一声,继续道:“说起来,安宁郡主当真是福泽深厚。 “那些个要针对郡主的,不是进了大牢,便是如今生死不知……” 他声音不低,周围不少人都听得清楚。 这话炸一听没什么,可仔细一听,却又觉得似乎话中有话。 在场的那个不是人精,如何能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此时闻言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看向沈煜宁的眸光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打量。 沈睿面色一冷,出言呵斥道:“二皇子何出此言,我妹妹自打来了宁燕。 “三番五次无故遭人刺杀,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 “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连觉也睡不好。这才短短几天人就瘦了许多。 “这等遭遇,实在是当不得二皇子口中这‘福缘深厚’四个字。” 冉子骥闻言也连忙接口道:“阿睿说的不错,有些人呐就是喜欢在这说风凉话。 “合着不是他遭遇了刺杀,便站在说话不腰疼。” “我们郡主多可怜,初来宁燕,也没招谁惹谁,竟是几次三番遇险。 “这在别人眼里竟是成了‘福泽深厚’,真是可笑! “莫不是想让这‘福气’也找找他去。” 冉子骥说话阴阳怪气的,却是字字指着那魏旭东的鼻子骂。 魏旭东面色一冷,看着他的目光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冉子骥倒是丝毫不惧,有老九在这里,这魏国的小白脸还能动了他一根手指头? 况且,他方才可是在帮沈煜宁说话呢,老九还能不管他? 冉子骥面上满是得瑟,魏旭东不屑与他争执,自降身价。 只扭头看着一侧的长孙景淮,希望他能管好自己的手下。 长孙景淮稍稍抬了抬眼角,语气慵懒道:“子骥,言之有理。” “太子莫不是想与我魏国为敌!”魏旭东恼怒道。 “呵。”长孙景怀冷笑一声,颇为不屑道:“二皇子好似还不够格代表整个魏国。” 周围几人闻言不免露出些看好戏的神态来。 尤其是那个先前被魏旭东落了面子的他国使臣,更是冷笑不止。 第二百三十章 () 长孙景淮这话说的难听,可谓面子里子都没给魏旭东留一星半点。 先前那个被魏旭东落了面子的他国使臣见状,面上露出些奚落之色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比起如今的魏旭东来,他先前那算什么丢脸。 魏旭东显然没料到长孙景怀竟会这般狂妄,一时间有些怔然。 待回过神来,便是勃然大怒! “长孙景淮!你……” “二皇子。”魏国使臣连忙将他拉住小声道:“二皇子息怒。” 魏旭东转过头看向他,面上阴沉的可怕,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魏国的使臣面上露出几分苦笑,连忙低声在他耳边劝说几句。 “二皇子三思啊,这北靖觉不能交恶。” 魏旭东闻言面上依旧冰冷冷一片,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揭过此事。 “二皇子。” 那使臣见状,凑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胡大人等人可还在一旁看着呢。 “倘若此事由他们的口传回国内,定会惹得陛下不喜。” 魏旭东闻言眼眸转了转,面色稍稍平静下来一些。 开口之人乃是他的心腹大臣。 而此番跟魏旭东一同前来宁燕的几个大臣里,却是还有别的皇子派来的眼线。 魏国皇室关系复杂,皇后之子早在年幼时便没有,如今整个皇室内并未嫡子。 皇上早已年迈,成年的皇子也颇多,太子之位便一直未曾定下。 由于皇子较多,皇上位防止各皇子间相互斗争,也为了制衡,并未放权给皇子们。 这也导致魏国皇子在朝中的地位颇为尴尬。有些皇子甚至要看臣子脸色行事。 在他看来,长孙景怀之所以敢那般不留情面的同他说话。 便是算准了以他如今的地位还不足以引起他父皇的重视。 此番魏旭东能代表魏国出使宁燕也是花了不少代价的。 若是他此时与北靖的太子交恶,这消息一旦传回魏国,被有心之人利用。 那此番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露脸的机会便凭白浪费了。 “我们二皇子他素来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这都是误会,误会……” 赵大人赔着笑脸尽量在中间缓和着气氛:“大家相逢便是缘。 千万不要为了点口舌之争,伤了两国的和气才好。” 魏旭东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袖中的手紧了有紧。 最终露出些许笑意,接过赵大人手中的酒杯。 朝着长孙景淮身后的沈煜宁道:“方才是在下口不择言,安宁郡主还勿要见怪才是。” 沈煜宁转头看向他,她想过这个魏国的皇子会妥协。 但是没想过他竟是这般厉害,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看不出丝毫恼色。 更为厉害的是,他即便妥协也并未给人任何的憋屈感。 反倒有些落落大方,好似当真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沈煜宁皱皱眉,心底对这个魏国的皇子越发抵触了些。 她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见他给了台阶,自然也顺势而下。 “二皇子说笑了。”她说罢端起手边的酒水,朝着他扬了扬,仰头喝下。 “哈哈哈。”魏旭东爽朗大笑几声,赞道:“安宁郡主果真是女中豪杰,爽快!” 他话落,也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随即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带着身后的赵大人回到了他们原先所在的席位上去。 …………………… 而这一边,贤王夏凯和丞相贾怀生之间的攀咬也在贤王府的小厮进入大殿后而进入白热化阶段。 “启禀皇上,臣虽未曾找到真正的贾媛娇,却是找到了能证明她还未死的证据。” 夏凯见着那小厮进来,面上露出几分势在必得,朝着主坐上的凤卿岩开口道。 凤卿岩看了看方才进来跪在地上小厮,眯眯眼,冷声道:“那是何物?” “回皇上的话,是微臣找到的丞相府用来助贾媛娇假死脱身的人气面具。” 夏凯说着,看了眼跪在一侧的小厮。 那小厮会意,将手中带着的包袱打开,伸手将里头的人皮面具取出。 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戴在了头上。 原本还是其貌不扬的小厮,竟是在众人面前一点点变成了贾媛娇的面容。 众人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皆是瞪大了眼,满目不可置信。 易容术乃是江湖中的传说,他们这些人虽也听闻过,但并未见过。 此时亲眼所见,只觉得这些江湖手段实在是太过神奇了。 皆是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不愿错过丝毫。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薄薄一张面具竟是这般神奇,能做到以假乱真。 “丞相府便是利用这易容之术,事先将一个身形与贾五小姐相似的女子易容。 “而后谎称病重的消息,特意深夜请了城内有名的大夫出城看诊。 “从而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借此将贾媛娇过世一事宣扬出去。” “也因着那死去的贾五小姐乃是假的所以丞相府借口二小姐要进宫一事。 “连尸体都未曾接回府上,便匆匆将其掩埋。” 夏凯说着,转头看了眼丞相贾怀生,面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转过头满脸正色道:“好在皇上仁慈。 “听闻贾府小姐的事后,下令准许丞相府五小姐风光大葬。 “微臣想,贾大人也正是因此才慌了神,派了贾安前去处理尸体。 “正巧被我府上下人外出遇上,见他神色慌张,心底生疑,这才跟上去查看。 “从而撞破了丞相府的奸计。好在那丞相府的贾安尚且还有几分良知。 “事情败漏后,自觉愧对这平白替贾五小姐死去的女子。 “也愧对替丞相府背了黑锅的我的女儿,在臣的审问下,将真相和盘托出。 夏凯字字诛心,面上一派正气凛然,高声道:“这定是老天有眼。 “也是皇上洪福齐天,这才能让臣将此事撞破。揭露丞相府的真面目!” 凤卿岩眸中似在酝酿着无尽的风暴,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凯继续道:“小女在狱中已招认同贾媛娇暗中来往的一切事宜。”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沓信件,高高举起,道:“这正是两人暗中往来的信件。” 第两百三十一章 恐慌 () 那公公闻言,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那一沓信纸。 凤卿岩眸光闪了闪,贾媛娇和夏楚楚暗中往来的信件,他先前也是看过的。 但他看过的那些信件里并无什么主要的信息,只能知晓两人是有事预谋。 他当时甚至还怀疑过丞相府借用府中小姐,背着他与贤王府暗中往来。 如今看来,倒是另有文章。 他不着痕迹了扫了眼大殿内跪着的贾怀生,眸中神色锐利无比。 贾怀生眼神一缩,连忙垂下头去。 凤卿岩收回目光,随手翻看着那公公呈上来的信件。 贾怀生低垂着头,身子隐隐有些发颤。 自夏凯拿出这信件后,他自始至终的冷静终是被打破。 先前不管贤王如何做,如何说。贾怀生落在众人眼里的模样皆是从容不迫的。 不管是贤王拿出贾安的证词也罢,还是人皮面具也好。 他虽有震惊,但眼底并无惧色。 这让一直留意着他的贾媛瑶,以及诸位大臣多少有点安慰。 可如今,夏凯这信纸刚一呈上,贾怀生的面色便变得极为难看。 都说知子莫若父,同样的,贾媛瑶自然也是十分了解贾怀生的。 自家父亲露出这般恐怖的神色,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她如今也可以确信,贤王之言未必是信口开河,自己那个五妹妹,或许真是没死。 这是越想疑点越多,贾媛瑶心底越是恐惧,面上苍白如纸。 她端坐在凤卿岩身后,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可那眼底的慌乱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席上众多小姐看向她的眼里有看戏的,有奚落的,也有同情的。 在方才,贾媛瑶还是她们都需要艳羡的对象,谁知才这么会功夫。 贤王会爆出来这般劲爆的消息,倘若贤王所言属实,贾媛娇当真是假死。 那单凭一条欺君之罪,丞相府就讨不了好: 况且若贤王所言不假,贾媛娇与江湖势力勾结,行凶杀人。 那作为她的姐妹,贾媛瑶这新封的贵妃之位,恐怕也做到头了。 不同于贤王府今日只来了贤王妃和夏楚琪两人。 贾府今日可谓是举家而来,贾怀生离了席跪在大殿中央。 那男眷席上便只剩贾府的一个公子,自这贤王府的人皮面具和信件一出。 方才还热络不已的众人便十分默契的疏远了贾府中人。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还未正式入仕,平时里仰仗着自己的父亲,也能同一些大臣谈笑风生。 此时见着平日里笑容满面的叔伯露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难免有些不愤。 同样的,心底也十分慌乱,只能无助的看着大殿中央的贾怀生。 相比之下,女眷席上的几个小姐就显得稍微幸运一些。 至少还有丞相夫人在身边顶着。 “娘……”贾府四小姐心底有些不安,低声唤了丞相夫人一声。 丞相夫人转过头,勉强朝她和身后几个小姐扯出掉笑意。 丞相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贾怀生身上,自然也留意到他的不对劲。 她心底惊慌,但到底还是要强撑着,只能紧紧攥着袖中的手任由指甲陷入肉里。 时间缓缓流逝,整个大殿除了凤卿岩翻看信纸的声音便没有丝毫声响。 气氛略显凝重,贾怀生定定神,深吸口气,侧过头看向北靖一行人里的沈煜宁。 某种神色晦暗不明,他并非是个容易轻信他人的人。 便是他身边的亲信他也不然相信。但他却是信了这个仅见过几次的北靖郡主。 贾怀生认真回忆着与沈煜宁对话的细节。 初时这个小姑娘来找他,只说贾安在贤王府。 临走时又说要想对付贤王府便去驿站找她,小姑娘眼神清澈。 提及贤王府时那眼底流露出的厌恶虽浅,却是被他注意到了,那不是作假。 他当时只当她是因着夏楚楚一事记恨了贤王府,对她的话也半信半疑。 而后,确认了贾安确实是被贤王所抓,这才不得不正视起沈煜宁的话。 从手下那里得知君离忧一事。 才反应过来,这小姑娘跟贤王府之前的牵扯不仅是夏楚楚。 还牵扯到对夏岚有恩的夏家,这般看来她对贤王府的厌恶倒更可能是因为夏家。 也因着知晓了君离忧一事,他这才对沈煜宁说的,与他联手一起扳倒贤王府的说法正视起来。 若沈煜宁仅仅只是因为夏楚楚一事而想与他联手扳倒贤王府,他会觉得太过荒谬。 也只会当她是个大言不惭的小姑娘。 毕竟想凭借带着的几个暗卫就插手他与贤王府的事,实在不知所谓。 可若这背后有沈家,有君离忧的影子,那这一切便又似乎不大一样了。 他虽并未见过沈家之人,但对沈忠的为人还算有所耳闻。 夏家对夏岚有恩,君离忧与夏家关系也不错。 沈忠愿意放弃手中的兵权,只为认回这个外孙,那足以说明虽夏岚的愧疚和对君离忧的看重。 依着这般关系来看,若君离忧知晓了夏家之事,那必定会对夏凯恨之入骨。 若是他请求沈忠助他,依着沈忠对他的看重,想来也是会因为他而对付贤王府的。 那沈煜宁便有可能是听了沈忠的吩咐前来与他合作。 虽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沈煜宁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度却是绝对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所以在想到她背后有沈家之后,他便立马让人休书给了沈煜宁。 结果正如他所猜测的一般,沈煜宁身后定时有高人相助。 否则她如何能那般悄无声息进入那贤王府的地牢的。 将贾安的东西带出来,也正是确认了沈煜宁的本事,他才敢与她合作。 可这安宁郡主当初同他说的可是保证丞相府能完置身之外的。 可如今这信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依着沈煜宁能随意出入贤王府地牢的本事会不知道夏凯手机有这些信件。 这样看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沈煜宁是故意的。 故意放任夏凯将这信件放在人前。 贾怀生心底不断思忖着,看向沈煜宁的目光里隐隐带了几分狠戾。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字迹 () 在夏凯拿出信件的那一瞬间。 贾怀生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中了贤王和沈煜宁联手设下的圈套! 是不是沈煜宁说扳倒贤王府是假,要对付他丞相府才是真。 他看着沈煜宁,目中惊疑不定。 沈煜宁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他,眼神不躲不闪。 贾怀生见着她那平静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煜宁瞥了主坐上的凤卿岩,朝着贾怀生无声的张了张口。 贾怀生眸光闪了闪,看着她平静的眸子,终是朝着她微微颔首示意。 不管怎么说,他暂时只能选择相信沈煜宁。 “皇上。”他尚未回神,便听到身侧的夏凯继续开口。 “臣自知小女受人蛊惑,犯下滔天大罪,但如今她已知错。 “况且,她并非是真正的主谋。只不过遭人利用,一时糊涂才这般糊涂。 “还请陛下能对其网看一面,从轻发落!准许她剃度出家,常伴青灯古佛。” 贤王话音一落,不仅一侧的贤王妃愣在原地,席上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这贤王倒是奇怪得很,要让夏楚楚出家,那还这般费力替她申冤做甚?” 冉子骥有些嘲弄的看了大殿中央的人一眼,低声开口道。 长孙景淮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闻言只冷笑一声。 冉子骥见他不答话,便转过头去问沈煜宁:“安宁郡主怎么看?” 自打沈煜宁替他回绝了沈睿那一碟子鹿肉后,冉子骥便越看她越顺眼。 只觉得着小姑娘真是聪慧异常,又善解人意,让他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沈煜宁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贤王,眼底露出几分讥讽之意。 夏楚楚已经废了,即便如今证明了主谋不是她,但她到底牵扯其中。 贤王自是不想接她回去平白招惹麻烦。 但他要以替夏楚楚伸冤为借口攻击丞相府便只能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来。 要想体现自己的深明大义和一片爱女之心,便只能让其出家最为合适。 她心底思绪九转千回,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冷淡道:“我怎么知道。” 冉子骥今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得了功夫便来寻她说上几句话。 还一直对着她笑个不停,态度殷情的有些诡异。 想到之前去玉宝寺,一路上沈睿的遭遇,沈煜宁精神一振,面上越发冷淡了些。 甚至隐隐有些后悔,方才那声也不该搭理他的。 思及此,她本就坐的端正的身子,越发的坐的直了些。 面色冷清,目不斜视看着大殿中央跪着的几个人。 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愿意落在冉子骥身上一星半点。 ………………………… 贤王妃回过神来,连忙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哀求道:“求皇上从轻发落。” 凤卿岩怒气冲冲,甩手将那一沓信纸重重拍在桌上。 厉声道:“丞相!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贾媛瑶在也坐不住,率先起身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贾府众人见状,也连滚带爬跪在大殿中央。 “皇上息怒,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有大臣接收到贾怀生眼神的示意,硬着头皮开口。 “误会?”凤卿岩拿起那一沓子信纸,冷声道:“白纸黑字,这是误会?”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跪着的贾媛瑶:“爱妃与贾媛娇乃是姐妹。 “想来应是识得她的笔迹,你给朕看看这是不是误会!” 他说着,便将信纸甩在贾媛瑶身前:“给朕仔细看,看清楚了!” 贾媛瑶颤抖着手,将地上的信纸一张张捡起来。 入眼间熟悉的笔迹,几乎让她当场晕过去。 她面上煞白一片,贾怀生见状眼底露出几分心疼。 朝着凤卿岩道:“皇上,小女的笔迹老臣最为清楚,这信还是由老臣来辨别吧。” 他说着见凤卿岩没有反对,便起身朝着贾媛瑶走去。 “父亲………” 贾媛瑶见他走近,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低声开口。 贾怀生看着她眼底的恐慌,勉强露出几分安抚的笑意。 拍拍她的手,低声道:“瑶瑶别怕,没事的。” 他说着,将贾媛瑶抓着他衣袖的手抚下。 低头,将地上那一张张信纸捡起,一目十行的阅过信上的内容。 “丞相看也看了,可看出什么结果了?” 凤卿岩怒气稍稍平息了些,看着下方的贾怀生冷声道。 “启禀皇子,这确实是小女贾媛娇的字迹。”贾怀生沉声应道。 他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客人席位上的沈煜宁。 沈煜宁见他看来,微微侧头,朝他点点头,无声的张了张口。 贾怀生深吸口气,继续道:“虽是小女的笔迹,但这其中一些却并非小女所写。” 他说着将那沓纸中的一部分信纸挑出,放在一旁道:“这些乃是有人模仿了小女的字迹所伪造的。” “丞相的意思,莫不是我造了这假信件,想要诬陷你丞相府?” “贤王承认便好!”贾怀生面上已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之色。 “这字迹虽是模仿的能以假乱真,可惜那模仿之人却不知道。 “小女在写‘安’字时,有自己的一个习惯,会将‘安’字那一点写成横。” “这改动十分小,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说着拿出其中几封信件,双手呈上道:“皇上仔细一看便知。” 凤卿岩看了眼身侧的公公,公公会意,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信纸呈上。 贾怀生见状,继续道:“胡大人和高大人乃是鉴别字迹的专家,可否请两位也一同验证一番?” “这……” 两个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大人正想拒绝这滩浑水便听到凤卿岩的声音响起。 “请两位大人上来。” 皇帝都开了口,两人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凤卿岩仔细看了贾怀生呈上的信件,果真见那‘安’子的写法略有偏差。 他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上前来的两位大臣。 冷声道:“两位爱卿给朕看仔细,不可有丝毫纰漏。” “臣必当竭尽力。”两人苦着脸应下。 接过他手中的信纸,连同贾怀生手里的,一直放在一侧研究。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峙 () 贾怀生心下稍定,贾媛娇有没有那样的的写字习惯他不知道。 沈煜宁朝他张开吐露的几个有限的的字里,其中便有“安”字。 他起初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仔细对比了信上的安字才发现有所不同。 这才大致能猜到她的安排,况且他也仔细看了这信上的内容。 贤王当真是打的一盘好算盘,竟是想利用这些信件将国库的锅甩给他丞相府。 若非是沈煜宁提醒,他还当真发现不了这字迹上的细微区别。 届时,便是他知晓这信是伪造的,也没有证据能证明。 若非要说,难不成他要实话实说,说他确实清楚贾媛娇是吟风阁的人。 但并非如贤王所说这般,她只是收了夏楚楚的钱所以才同夏楚楚有了牵扯。 她是凶手,夏楚楚是雇主。 这样一来,也相当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欺君之罪。 好在沈煜宁早有安排,只要证明了这信件有伪造的痕迹。 即便那信件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他可以让它部真不了。 他面色好看了,夏凯面色便不好看了。 这信件其中有几封确实是他让人伪造的便是为了要将国库之事彻底与贤王府撇开。 那伪造之人仿造能力极为出色,已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信纸他也是一张张看过,确认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那“安”字这般小的细节,他确实想不起来是否疏忽了。 本想着皇上看了这信件定是会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处置了贾怀生。 没想到却是出了这封事,还偏偏让贾怀生一眼看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无比,转过头恶狠狠的看向一侧的贾怀生。 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丞相还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呵……”贾怀生冷笑一声,阴测测道:“贤王还是自求多福吧。 “一会鉴定结果出来,贤王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同圣上解释呢。” 贾怀生语气里竟显嘲讽,夏凯面上恼怒一片。 “贾安招的可不止一两件事,本王奉劝丞相还是适合而止。 “若是将本王逼急,本王可不介意与你丞相府玉石俱焚。” 夏凯压低了声音,开口威胁道。 “屈打成招,如何算招。”贾怀生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惧。 “贤王府与丞相府并无什么太大的恩怨,只要丞相……” 夏凯求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身侧的贾怀生无情打断。 “贤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今日的所有事端不都是贤王率先挑起的么?” 贾怀生语气嘲讽,态度十分坚决。 “丞相是下定决心要去我贤王府为敌了?”夏凯沉着脸不死心道。 贾怀生面上露出几分讥讽之意,冷笑一声不再接口。 夏凯眸中神色变幻莫测,贾安确实给他透露了不少丞相府的消息。 但时间紧迫,那些信息里的真伪他还不能确定。 所以他本不打算今日拿出来说事,如今看来只能冒点险了。 他心底不断思忖着,终是下定决心。 朝着主坐上的凤卿岩开口道:“皇上,微臣还有事启奏。” 凤卿岩闻言看他一眼,眸中神色不断变幻着测一下,一时间没有开口。 “启禀皇上,鉴定结果出来了。” 夏凯还想说什么,一旁鉴定的两位大人便率先高声道。 “如何?”凤卿岩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开口的大臣。 “启禀皇上,这些信件虽已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确实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除去丞相方才所说的‘安’字上的差,连这信所用的信纸和墨水都有所不同。” 他话音才落,身侧的另外一位大臣便接口道:“胡大人说的不错。 “这一部分信纸用的乃是扬州所来的宣纸,皇城内大部分用的都是这种纸张。 “而另一部分则是用的胡州所造的纸张所写。 “这纸张乍一看没有区别,细细看去便能发现两种纸张在思路上也有些许区别。 “不仅纸张,这所用的墨水也是有一些细微区别。 “这部分信纸所用的墨里是加了松油的,细细闻去有股松油香。 “而另外这部分除了墨原本的清香再没有旁的气味。” 他说着将那信纸递给一侧离的近的大臣,道:“大人可以看看是否如我等所言。” 那大臣接过她手中的信纸,仔细观察了片刻,点点头:“确实如高大人所言。” 两人话音一落,席间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这贤王的证据竟是假的。” “那方才那证词不会也是假的吧。” “这在圣上面上伪造证据,这贤王胆子真是太大了!” “可不是,如今这各执一词,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 凤卿岩面上微沉,朝着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有劳两位大人。”贾怀生闻言朝着两人抱抱拳。 两人连忙抱拳回礼。 “贤王,你私自伪造信件,企图混淆圣听,污蔑我丞相府,究竟欲意何为。” 贾怀生面上恼怒一片,冷声质问道。 “皇上,冤枉啊,皇上!”贤王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大声道:“臣确实不知这信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只是依着贾安的话找到了信纸。” 他说着转头看向贾怀生眸中露出几分阴冷之色。 质问道:“这莫不是丞相设下的圈套?” “贤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本相平白无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便为了陷害你? “贤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更何况此事还关乎小女声誉!” “皇上,即便那信件里有假的,可也证明了丞相府贾媛娇与此事有关。 “臣恳请皇上准许小女上殿内来同丞相方面对峙!” 贾怀生见他居然还不死心,冷笑几声。 朝着凤卿岩高身后道:“皇上,臣也有事启奏。” “哦?”凤卿岩看向突然开口的贾怀生,道:“爱卿有何事要奏?” 贾怀生看了眼身侧的贤王,开口道:“臣府上下人贾安,前先日子无故失踪。臣近日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 “一直没有结果,如今听贤王的意思,原是被贤王府绑了去。” “贾安素来忠诚,微臣不信他会胡说八道,那证词定是贤王对其严刑逼供所写下的。 “微臣肯请皇上,也将贾安传上殿来与臣与贤王当面对峙。” 第二百三十四章 覆巢之下 () 贾怀生话音一落,丞相夫人心底稍稍安定下来些。 不少大臣便纷纷出言附和。 “皇上,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贤王的证词乃是丞相府失踪的下人贾安所述。 “而据丞相所言,贾安平白无故便失了踪迹,丞相府近日也一直派人搜寻。 “一直没有结果,如今贤王又拿着他的证词出现,这事本就有些蹊跷。 “如今又出现信件造假一事,微臣实在对贤王所说之话不敢苟同。 “既然贤王府与丞相府各执一词,理应当面对峙才是。” “范大人所言极是,传贾安上前当面对峙,相信在皇上面前,他定是不敢有所隐瞒。”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来人,传贾安上殿,贤王,贾安人如今在何处?”凤卿岩思索片刻,开口道。 夏凯面色难看,依着他的性子,在得到消息后是绝不会留着贾安的命在的。 但贾安这人也十分狡猾,他那出那些个消息皆是需要些时间去调查的。 因着他对贾安所说的丞相府其余事情还未验证真伪,所以他还留了贾安一命。 可即便贾安如今还有命在,也确实是还在丞相府内。 可如今他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如何能让他上这大殿上来。 夏凯微微抬起眼,在人群里搜寻着贤王府的小厮。 朝着他不着痕迹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微微颔首,缓缓退出人群,朝着大殿外头走去。 夏凯还跪在殿内,只能用余光留意着他的动作。 见他离去,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这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贾安早已离开了贤王府,臣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贤王莫不是当我等事三岁小孩么?”凤卿岩还未开口,便有大臣率先讥讽出声。 “若贤王所言当真那等重要的证人,贤王会放任他自行离去?” “就是,这话贤王自己说出来,自己相信么?” 不少大臣纷纷出言道。 凤卿岩看着他,目光沉沉,夏凯也知道自己这借口有多牵强。 可如今这情况,他是绝对不能让贾安出现在这大殿上的。 方才他已示意那小厮回去将贾安送走,如今他只能拖延些时间罢了。 “皇上,微臣不敢撒谎。贾安确实已离开了丞相府。” 夏凯硬着头皮解释道:“当初他招认了丞相府的罪行后,臣本是想留他在府上的。 “但贾安担心被丞相府发现此事,在夜里趁着臣不注意时偷偷离开了贤王府…… “若非如此,臣今日早早便将他带来亲自指正丞相府了。” “贤王!”贾怀生冷声呵斥道:“你所说之言实在前言不搭后语。 “说贾安私逃更是无稽之谈,在圣上面前你也敢这般胡编乱造。 “实在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你实在胆大妄为!” 他说的朝着凤卿岩重重磕了个头,继续道:“启禀皇上。 “贾安在府内是出了名的孝子,十分疼爱妻儿。 “若贾安真如贤王所言,怕事情败落被我丞相府报复。 “那他离开贤王府之后定会率先回丞相府来带走妻儿,父母。 “即便带不走,也会给家人留个消息。可贾安失踪到现在,一次都不曾跟家人联系过。 “臣怀疑贾安还被贤王囚禁与贤王府内,或者早便被贤王所杀害。” 贾怀生说罢,整个人匍匐在地,高声道:“臣恳请皇上彻查贤王府!” 丞相夫人闻言也连忙上前,跪在地上附和道:“请皇上务必还小女一个清白。 “娇娇她是个可怜的,她姨娘去的早,那孩子性子内敛,自幼不喜无人来往。 “更是不曾听闻她与贤王府千金有什么来往,此事十分蹊跷。 “依臣妇看,这定是有心之人看她性子懦弱才加以利用。 “如今她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人竟是不肯放过她。 “竟然模仿她的笔迹,想借此污蔑她,实在可恨,请皇上替小女主持公道。” 贤王妃此时当真是怕极,她本就对贤王所言有所怀疑。 她虽与夏楚楚算不得亲近,但对她也十分了解,自是知晓她爱慕凤卿岩一事。 也因此,她之前从未怀疑夏楚楚买凶杀人的真假。 方才带着夏楚琪站出来,站在贤王这边,也并非是相信了夏楚楚是冤枉的。 她只是想着他若是能有证据洗脱夏楚楚的罪名,那自然再好不过。 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她虽一直跪在地上,却也没有开口多言。 只要夏楚楚洗脱了罪名,那她和夏楚琪日后也不必再受人指指点点。 可她没想到,贤王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洗脱夏楚楚的罪名,而是想对付丞相府。 若是他能如愿以偿,那自然是好的。 可如今,他拿出的信件,竟然被人当众拆穿乃是伪造。 她隐隐有些后悔,刚才就该直接带着夏楚琪离开这皇宫的。 不对,她若是知晓他这般大胆,伪造证据,她便是拼死也会拦下他的。 自打贤王拿出来的信件被证实了乃是伪造的。 那些个之前还出言帮过贤王府的臣子便默契的闭了口。 贤王妃听着丞相府的一声声指控,听着那些个大臣的一声声附和。 又看了看往日与贤王来往密切的几个大臣那沉默的样子,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 覆巢之焉完卵,此事已经牵扯到了贤王府,若是贤王府败了。 那她跟夏楚琪,的下场定是也不会好。 作为罪臣之女,夏楚琪的下场只怕会比楚楚凄惨千百倍! 贤王妃心底一片恐慌,无助的看着身侧的男人,眼底不自觉带了几分怨气。 他们是结发夫妻,可贤王嘴上不说,心底却是嫌弃她的出身的。 有事从不与她商议,也不会告知与她。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若非贤王需要她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恐怕如今她已经带着夏楚琪回了贤王府,对现在的情况丝毫不知。 或许,等官差带了人上门搜查抄家。 她才能从旁人口中得知,知道她的丈夫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心底有股子郁气,凭什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 先前却要因着夏楚楚的事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又要因着夏凯的事而担惊受怕。 凭什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夏凯出了事却要她们与他一道承担。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下令搜查 () 贤王妃心底再如何愤愤不平,此时却也只能坚定的站在夏凯这一边。 夏凯怒气冲冲,朝着一侧的贾怀生厉声呵斥道:“丞相还请慎言! “仅凭你一面之词便妄想搜查我贤王府,是否太过分了些。” “一面之词?” 贾怀生讥讽出声:“我府内下人失踪,贤王手中却是拿着那失踪之人的证词。 “贾安乃是我丞相府的人,我要求你将其交出与我当年对峙,你却遮遮掩掩。 “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还试图伪造证据污蔑我丞相府! “这些种种都足以让我怀疑,你为了陷害我丞相府。 “私自劫持了贾安,并对他私自用了重邢,甚至杀害了他!” 贾怀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朝着凤卿岩开口道:“皇上。 “臣恳求皇上下令搜查贤王府,搜查我府上下人贾安的下落。” 他话音一落,夏凯也连忙道开口道:“皇上。 “我贤王府素来行的正坐得端,决不允许这般受辱。” “贤王若是当真行的正坐得端。那又何故惧怕搜查!”席上有大臣出言道。 “范大人说的轻巧,若本王随口指认你府内私藏犯人。 “又无故要带人搜查,你也为证清白任我搜查么?”夏凯丝毫不让。 “贤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之,如今是在说你贤王府一事。” 那大臣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连忙开口道:“况且,贤王府本就有动机有嫌疑!” “这无凭无据,只凭猜猜说贾安在贤王府,臣倒是觉得这搜查贤王府有些过了。” 有贤王一派的老臣硬着头皮,出言帮持了一声。 他话一出,周围不少大臣便你一言我一语反驳道:“怎的无凭无据。 “贤王手中的证词便贾安在贤王府的证据。” “贤王已经说了,那贾安已自己偷偷离开了王府。”那姓谢的大人小声道。 “这话谢大人信,我等可不信……” “就是,丞相府也证实了,那贾安极为看重家人。 “若他当真是自己偷偷离开了贤王府,为何不管自己的家人。” “没错,贤王竟然敢私自伪造信件,意图设计陷害丞相府。 “就完有可能劫持了丞相府的吓人,或许那所谓的证词也是假的。 “是贤王严刑逼供,甚至杀害了贾安得来的。” “诸位慎言!本王已经说过了,那信件并非本王所伪造!” 夏凯面上恼怒之极,连声道:“皇上圣明,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皇上,臣等,恳请皇上下令搜查贤王府。” “恳请皇上下令搜查贤王府。” “恳请皇上下令搜查贤王府。” ………… 那几个想开口帮贤王府的大臣被众人堵的哑口无言,一时间没有开口。 夏凯面色十分难看,大殿之上这众多朝臣里,如今能替他说话的竟是寥寥无几。 反观丞相府一派,出言之人络绎不绝,气势汹汹,不断指责着他贤王府。 凤卿岩冷眼看着众人争论,叫嚣,面色冷清,看不出情绪。 夏凯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见状眸光转了转。 悄悄用眼神示意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开口帮他的人别再开口。 那几个大臣乃是贤王府的亲信,若非顾忌的贤王早就不想再出言了。 此时一接到他的眼神,纷纷松了口气,闭口不言。 任由丞相府一派叫嚣,大殿上呈现一片倒的趋势。 夏凯偷偷打量着凤卿岩的神色,果真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心底冷笑几声,随即也不再多言,只沉默着跪在地上。 帝王讲究权衡之术,如今宁燕的朝堂上,势力最大的便是他和丞相贾怀生。 可如今贤王府的威势一落千丈,丞相府却是受人追捧。 这对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尤其如今,丞相之女又进了宫,依着丞相府如今的威势,若是让贾媛瑶怀了龙种。 只怕凤卿岩这龙位也坐不安稳了。 依着凤卿岩那多疑的性子,只怕已经对丞相府不满了。 他能发现的事,贾怀生自然也发现了。 他其实之前便注意到了凤卿岩的神色不对。 也早就示意那些个开口的大臣适可而止。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可不知为何。 大殿下开口帮丞相府的,不仅是他那一派的人。 不知为何,有些从前一直中立的大臣,此时也不断出声讨伐贤王府。 起初他并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在他看来,这些人定是看着贤王府如今大势已去,想要趁机投向他丞相府这才开口卖他的好。 可在他觉出不对时,想开口制止这些个开口之人。 却是发现他们丝毫不曾理会他的示意。 此时开口好似也仅仅只是觉得他所言当真有道理。 不论他如何示意,皆是不肯停止。 这般做派可不像是想要投靠他丞相府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这些人其实早就暗中投靠了贤王府。 此时只不过是想趁机开口,好让丞相府背帝王所忌惮。 贾怀生心底有些怪异,却也顾忌不了许多。 制止不了他们,此时也只能继续开口道:“皇上,臣恳请皇上下令搜查贤王府。” “丞相,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贤王府离皇宫并不算远,夏凯估摸着时间。 此时那小厮应该已回到了府内将贾安带走了。 夏凯面色难看的厉害,眼底隐隐有些慌乱:“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贾安确实已不在我府内!还请皇上相信微臣!” 贾怀生为着这事都已经顶着风险,受了凤卿岩的猜疑。 此时自然是不会放弃,连忙道:“在与不在,一搜便知。 “贤王若当真问心无愧,又为何执意不肯!” 他面上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冷声呵道:“若搜查结果贾安不在我府上,你当如何?” 贾怀生一怔,一时没有开口,贤王这是在激他。 他是当真有把握贾安此时已经不在贤王了,还是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贾怀生下意识的看向北靖席位上的沈煜宁,见她微微颔首。 定了定神,沉声道:“若贾安不在贤王府,我必会登门负荆请罪!” 他话落朝着凤卿岩道:“恳请皇上下旨搜查贤王府!” 夏凯面色一冷,死死盯着他,似乎已经放弃了不再开口阻止。 第两百三十六章 凤卿岩的思量 () 夏凯面色一冷,死死盯着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开口阻止。 凤卿岩面色微微有些发沉,心底不断思忖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暂时是不想动了贤王府的,至少不想现在动。 宁燕朝堂还未完稳定,朝着就丞相贾怀生和贤王夏凯能够相互抗衡。 他虽一直对贤王府不满意,想削弱其势力,甚至将其拔除。 可那是建立在丞相府忠心的前提下,而现在,就目前的情形来看。 丞相府似乎也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忠心耿耿。 不说武阳探寻到的消息里丞相府确实有秘密,就说贾媛娇一事。 此事本就疑点重重,那信件虽是证明有伪造的痕迹。 但却不能盘否认那其中部分的真实性,一部分是伪造,另外一部分未必就不是真实的。 毕竟在这之前他早早便知晓贾媛娇与夏楚楚暗中有往来。 甚至之前他看到的那些信件里也隐晦的提及了暗害沈煜宁一事。 夏楚楚针对沈煜宁他可以想明白。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晓夏楚楚对他的心思的。 可贾媛娇莫名其妙被牵扯其中他却一直想不明白。 不明白此事究竟为何会与丞相府的一个庶出的小姐扯上了关系。 所以之前他才会怀疑,丞相府是借着贾媛娇的名头与贤王府有什么瓜葛。 为此他还特意提点过贾怀生,示意他着手对付贤王府。 结果贾怀生还当真是不让他失望,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让贤王府威势一落千丈。 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百姓之间,声望都大不如前。 他甚至听闻,最近这段时日,贤王府主子下人都不敢随意上街。 这让他不得不对丞相府的本事从新进行估量。 而重新估量的结果,当真是十分让人惊讶,这丞相府可比他想的要厉害的多呀。 凤卿岩面上冰冷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他落在贾怀生身上的目光便有些耐人寻问了。 贾怀生看着凤卿岩久久不开口。 自然也猜测到了凤卿岩应是对他生出了些许忌惮之意。 他转头想向凤卿岩身后面色苍白的贾媛瑶,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几声。 挺直了腰板任由凤卿岩打量,端的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凤卿岩缓缓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夏凯。 对比起贾怀生而言,夏凯的面色便要显得更加难看一些。 似乎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即便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那眼底深处到底不如贾怀生一般气定神闲。 凤卿岩静静看了半响,一直不曾开口。 对于贤王夏凯这个人,他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 若非十分确信他绝对不可能当众将此事抖露出来。 凤卿岩几乎可以笃定,贤王所言应该有大半都是事实。 贾怀生特意对他隐瞒了贾媛娇一事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是贾媛娇与江湖势力有所勾结,还是贾媛娇只是个幌子。 真正与江湖势力勾结的乃是丞相贾怀生,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种种,都证明丞相府与他而言,已经不想从前那般,是亲信可以然相信了。 更何况,若不是今日发生了这事。 他竟是还不知道,丞相贾怀生原来在朝着声望这般高。 在贤王一事上,这朝着大臣竟是三分之二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帮着他不断讨伐者贤王府,不管贤王之前说了什么。 如今他们便只一口咬定信件造假一事和贾安的下落。 也是因为如此,即便他现在私心里再怎么不想在这个时候帮着丞相府对付贤王府。 但这搜查贤王府的令,他也是必须要下的。 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丞相府确实更加在理一些。 他若明目张胆的偏向了贤王府,难免落人口舌。 如今他只希望贤王能聪明一些,不要再像方才一般,让人抓住了把柄。 凤卿岩不断思忖这,深深看了大殿内的众人一眼,终是高声道:“程将才何在” “末将在!”人群中,程将才连忙出列。 众人看向被点了名的程将才,目光不断闪烁。 “怎么回事,皇上莫不是想派他前去贤王府搜查吧?”有些惊讶道。 “这程将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那等身份竟然还能得皇上看重!” 开口之人面上满是艳羡。 “可不是嘛,最近可没少见他露面……”有人闻言立马接口道。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讥讽道:“不过是目前朝中无人罢了。” 那开口之人看了程将才一眼,颇为不屑道:“他当初也得离国君主崇信,结果呢…… “这等人,皇上怎么会然相信呢。” ………… 众人议论纷纷,面上有鄙夷的,有艳羡的,也有不屑的。 这些时日关于程将才的传闻便一直不曾断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就突然入了凤卿岩的眼。 这段时间以来,可谓对他恩宠不断,朝中大事小事似乎都有他的身影。 按理来说,这样的朝堂新贵,该是被人巴结讨好的存在。 可偏偏程将才身份有些尴尬前朝大将。 这样的身份摆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凤卿岩对他的宠信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此一来,众人便形成观望的态度,程将才也不是那等喜欢拉帮结派的性子。 相反的,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他素来不喜欢与这些人人虚与委蛇。 如此一来,即便传说他如今如何的被凤卿岩看重。 可他在朝中的地位似乎也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好。 这也正是凤卿岩所满意的状态,朝内现在有一个贤王,一个丞相便够他头疼了。 他扶持程将才,宠信他绝对不是想让他成为贤王和丞相那等存在。 而是想将他变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刀,一把能对付朝着任何威胁到他势力的刀。 而就目前而言,这把刀他用的甚好。 “程将才听令,朕命你带领两百禁军,前往贤王府搜寻贾安下落。” 程将才当西跪地,朝着主坐上的凤卿岩抱抱拳。 高声道:“末将领命!” 他话音一落,便起身大步退出殿内。 第两百三十七章 留下来 () 贤王妃闻言险些晕倒在大殿上。 她强撑着身子,有些不安的扯了扯夏凯的衣袖,低声道:“王爷。” 夏凯低垂着眸子,别说安抚,便是连眼神都不曾给她一个。 贤王妃看了眼身侧的瑟缩在自己脚边的夏楚琪,心底一涩。 伸手拍了拍她,也垂下眸去,掩住眼中神色。 程将才带了人去搜查贤王府,这场本该结束的宴会便久久不能结束。 凤卿岩看了看大殿中央跪着的众人,沉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几人起身,回了自己的席位上,等着程将才的搜查结果。 大殿之上,宴会还在继续,众人此时却是没有心思再去观看那歌女舞技的表演了。 凤卿岩转头看向北靖一行人中间的沈煜宁,眸中神色温和了些许。 “让诸位看笑话了,这宴会今日便到此吧,诸位可自行离去。”他沉声开口。 使臣席上的众人还等着看戏呢,自然不会就此离去。 只连忙起身与他客套几句,便又坐回了原位。 凤卿岩见他们不走,也不再多言。 贤王府和丞相府之间的恩怨这些天在皇城内也传了个遍了。 此时再去遮遮掩掩反倒显得落了下乘,倒不如随他们去。 “安宁郡主在宁燕住的可还适应?”他不再理会旁人,转头朝着沈煜宁道。 “劳皇上挂心,甚好。”沈煜宁神色淡淡。 “不如再多留一段时日。”他眼底隐隐带了些期盼。 众人闻言面色不由得精彩万分。 当初宫宴凤卿岩那当众失态,甚至说出要纳沈煜宁为后的话。 如今又开口留人,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睿面色一冷,正要开口便听到长孙景淮率先出声道:“皇上想留下我等在宁燕做玩些时日也不是不可以。” 长孙景淮语气随意,好似恩赐一般。 懒洋洋道:“说起来,本殿倒也对这宁燕的美酒甚是满意。 “只是,留的太久了,只怕是我父皇在北靖等着该着急了。” 凤卿岩面上微微有些发沉,他开口留的只有沈煜宁,何时开口留了他们。 这北靖太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正欲接话,便听到长孙景淮继续道:“再者说,看如今这番景象,宁燕好似也不太平。 “皇上还是先将你这烂摊子收拾好吧。待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来拜访的。” 他面上带着几分惺忪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却是锐利无比。 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是有些令人深思。 细细听去,似乎还带了几分冷冽的杀意。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这宁燕好是好,就是太过危险了些。 “我们来了宁燕才多久,不是遇上刺杀便是遭人惦记。 “我们郡主之前可还落了水呢。要不是她通水性,还指不定出啥事呢。” 冉子骥本就是爱看热闹的性子,此时也不嫌事大,在一侧起哄道。 他本就是个不靠谱的,此时仗着有长孙景淮撑腰,说起话更是无所顾忌。 凤卿岩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阴沉着脸不接他的话。 偏偏冉子骥可不是那等你不理他,他就能有自知之明安分下来的人。 冉子骥这人,你越是不搭理他,他就越是说的来劲。 平日里若是有长孙景淮制止几句也倒还好,如今长孙景淮也不理他。 任由他“胡闹”,冉子骥便越说越离谱。 一桩桩一件件细数这自打来了宁燕之后的倒霉事。 甚至连他走路崴了脚,这等子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被他抬出来大肆宣扬了一波,将原因归结在宁燕头上。 沈睿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他本就知晓冉子骥话有些多。 只是没想到,冉子骥不止话能,还这般能胡扯,这一本就正经的胡说八道,倒是有点意思。 大殿里静悄悄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看着还在滔滔不绝抱怨着的冉子骥。 凤卿岩面色阴沉的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道:“原来诸位在宁燕受了这么多‘遭难’啊。” 冉子骥话头一顿,连忙点点头。 满是认同道:“可不是,我们虽是倒霉,但也还好,主要还是安宁郡主……” 他面上满是认真,丝毫没有敷衍的样子,只差没有直接说沈煜宁与你宁燕八字不合了。 沈煜宁看了眼面色发黑的凤卿岩,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畅快。 她嘴角微微扬起些许弧度,看向冉子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笑意。 长孙景淮见状,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沈煜宁面色一变。 想到刚刚冉子骥对她那莫名的殷勤,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两人这番姿态自然也落在了一直留意着她的凤卿岩眼里。 他目光有些发冷,不再理会絮絮叨叨的冉子骥。 转过头朝着沈煜宁道:“安宁郡主在宁燕这般不顺心吗?” 沈煜宁微微皱着眉,冷然道:“皇上多虑了,冉太医他素来爱说笑。” 凤卿岩闻言面色稍稍好看了些,正欲开口,便听到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过认真说起来,许多话倒也没说错,本郡主在宁燕确实是三番五次无故遇袭。 “此事宁燕一直说给本郡主一个交代,可这个交代似乎有些…………” 她没有再继续说,但在场众人如何能听不懂她的意思。 凤卿岩连忙保证道:“你放心,此事一旦真相大白,牵扯其中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语气十分坚定,好似是对她的承诺,沈煜宁神色淡淡。 只冷笑一声,轻声道:“如此便多谢陛下了。” 她话落,便不再看他,转过头去,安静的喝着手中的茶水。 凤卿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尽的眷恋。 贾媛瑶见状,心底一涩,强忍着酸意开口道:“本宫与郡主十分投缘,郡主不如多在宁燕留些时日。” 凤卿岩赞许的看她一眼,面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贾媛瑶心底酸涩,却依旧笑道:“待北靖的使臣回去了,郡主不如便住进宫里来陪陪本宫。” 她话音一落,沈睿便冷声道:“多谢娘娘好意了,只是舍妹多有不便,也不会留在宁燕陪娘娘。” “家兄说的是。”沈煜宁接口道:“说起来,此番前来宁燕也有些时日了。 “若是再不回去,家里祖父母也该着急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拒绝 () 贾媛瑶越想越觉得,她现在真正该担忧的不是丞相府欺君罔上的罪名。 而是眼前这个长相酷似明和公主的北靖郡主才是。 凤卿岩对明和有多么的难以忘怀,她自是清楚的。 也正是因着他心底有了那一颗朱砂痣,贾怀生之前才一直不肯让她入宫。 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能够进宫陪在他身边。 她不求做凤卿岩的唯一,只求他眼里能看到她而已。 只是,好像仅仅是这样的要求,对如今的她来说也十分艰难。 明和已死,如今在他眼前却是还有一个长的跟明和十分相似的女子。 不仅如此,宫里还有一个与她平起平坐,怀了龙嗣的木贵妃。 那木贵妃,她也听父亲说过,因为是明和从前十分宠信的宫女。 凤卿岩才将其留在了身边,百般宠爱。 归根结底,木槿能有今天,不过是因为明和曾经的婢女这个身份罢了。 贾媛瑶虽羡慕她能怀上凤卿岩的孩子,但也仅仅是羡慕那个孩子罢了。 对木槿本身,贾媛瑶是不放在眼里的,毕竟她所得到的宠爱都来自明和。 她可以不将木槿放在眼里,却是不能不将沈煜宁放在眼里。 明和身边的一个宫女尚且能得此殊荣。 那这个长了明和面容的女子,在凤卿岩的心里只怕不仅仅是看重那般简单吧。 思及此,贾媛瑶强打起精神,深深看了沈煜宁一眼。 强忍着心底的酸意开口道:“本宫第一次郡主时候,便觉得与郡主十分投缘。 “如今刚刚进宫,在宫里也没个伴,郡主不如多在宁燕留些时日,陪陪本宫。” 凤卿岩闻言转头赞许的看她一眼,面上难得带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贾媛瑶心底酸涩,她曾期盼着新婚之夜,他也能这般看着她笑。 期盼着他的夸赞,他的温柔。 然而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他对她都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 她没想到,他首次对她这般笑,竟是为了旁的女子,为了让她替他留下别的女子。 贾媛瑶说不上心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大抵是该悲哀的吧。 可看着凤卿岩对着自己展颜的样子,她便又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似乎只要他开心,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帮他得到他留下他想留下的女子。 至少这样能让凤卿岩眼里还能短暂的看到她,能对她有片刻的温情。 贾媛瑶看着沈煜宁略显冷清的侧脸,心底嫉妒的发狂。 面上却依旧笑道:“郡主便在宁燕多留上些时日吧。 ”待过上几日北靖的使臣回去了,也不必住驿站了。 “干脆搬进宫里来,住在宫内,平日里也能陪着本宫说说话。” 她话音一落,在场不少人面色都变了变。 凤卿岩对沈煜宁的心思早在之前的宫宴时候便表露无疑。 甚至曾出言要纳她为后,如今这新进宫的贵妃不但不防着。 竟是主动邀请沈煜宁留在北靖,甚至入宫小住,这莫不是傻了不成。 席上众多小姐看贾媛瑶的眼底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疑惑。 贾媛瑶却是不管众人是何想法,只言笑晏晏的看着沈煜宁。 端得是一派雍容大度的模样。 这样子看上去倒是像极了,心胸宽阔的正房夫人在给自己的丈夫挑选妾室。 在场众人看向沈煜宁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 沈睿面色一冷,眸光似箭,转头看向凤卿岩身后的贾媛瑶。 冷声开口道:“娘娘这才刚入了宫便觉得无聊了?莫不是嫌这宫里太冷清了? “若当真是这般,大可让你家中姐妹进宫作陪………… “再不济,宁燕这么多贵女小姐,想来能陪娘娘打发时间不少人也是愿意的。 “至于舍妹,她乃我北靖的郡主,此番也是奉了皇命出使宁燕。 “自是也要随我等一同回北靖复命的,想来是没有时间能留在宁燕陪娘娘了。” 沈睿话音一落,冉子骥便连忙接口道:“阿睿说的在理! 安宁郡主乃是我朝皇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更不是贵妃娘娘说留就能留下来的,更别提进宫陪你这等话了。” 沈睿拒绝的毫不留情,冉子骥更是说话难听。 贾媛瑶长这么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不留情面的挤兑,闻言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她先前绝对没有贬低沈煜宁的意思,她说那番话只是想告诉凤卿岩她的态度。 同时也是想跟沈煜宁表示,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让沈煜宁留下来。 在她看来,能够进宫陪在凤卿岩身边是莫大的荣耀。 沈煜宁能得此殊荣,能得凤卿岩看重,能留下来,该是无比庆幸才是。 所以说话间不自觉便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此时被沈睿和冉子骥这么一说,面上不由得有些难看。 转过头期盼的看向凤卿岩,期待他能看在她是为了他的份上,出言维护自己。 然而凤卿岩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留在沈煜宁身上,对她的窘迫视而不见。 贾媛瑶见状,心底一阵失落。 她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朝冉子骥开口道:“本宫并非看轻安宁郡主的意思。 “本宫只是觉得与郡主十分投缘,这才想留郡主在宁燕多留………” “承蒙娘娘抬爱。”她话音还未落下,沈煜宁便率先开口。 道:“家兄说的是,娘娘若是无聊了这宁燕多的是小姐愿意进宫陪你。 “本郡主便不凑这个热闹了,说起来,此番前来宁燕也有些时日了。 “若是再不回去,家中等候的祖父,祖母也该着急了。” 沈煜宁面上神色淡淡,贾媛瑶面上有些尴尬,只能干笑几声。 接口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本宫倒是不好多留郡主了。” 贾媛瑶私心里其实本就没有多想凉沈煜宁留在宁燕。 她会开口也只不过是想想在凤卿岩面前讨个好罢了。 如今被人几次三番的拒绝,她虽心底满意这个结果,但是面子上到底有些过不去。 随即也不再开口多做纠缠。 时间缓缓流逝,大殿内的众人不时的看向门外,等待着程将才的消息。 第两百三十九章 重刑 () 方才退下的琴师、舞姬不知何时也返回了大殿之上。 古琴涔涔、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端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大殿之内的众人却是没有心思去观赏这歌舞。 皆是沉默的坐在席位上,不时朝着殿外张望片刻。 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外头候着太监便来报说程将才已入宫门了。 众人不停在窃窃私语,猜测着此番搜查的结果。 “这程大人也回来的太快了些,也不知道找没找着人?” “就是,着才一个时辰,从宫里到贤王府虽是离得近。 “但乘马车一个来回也差不多得要一个时辰。 “程大人还等调令禁军,便是快马加鞭也不该这般快才是。” “就是说,怎的回来的这么快,莫不是压根没找着人……” “没找着人也该仔细搜查下,莫不是一去就找着了才回来的这般快。” “难说,贾安若真在贤王府那必定不能随意让人发现了。” ……... 众人不断猜测着,一时间大殿内显得有些嘈杂。 凤卿岩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也微微蹙起眉头。 边上,悠扬的琴声不断传出,身着纱衣的舞姬还在费力的舞着。 那欢快又轻松的步子与这大殿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凤卿岩摆摆手,琴声渐停,表演的人微微弯了弯,缓缓退了下去。 程将才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大步跨了进来。 他身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银色的软甲,行走时步步生风。 众人见着他见着他孤身一人进来。目光不停的朝着他身后看去。 确认了他当真是孤身一人回来,一时间有些惊定不疑。 “结果如何?贾安可在贤王府内?”凤卿岩端坐在主坐上,沉声开口。 程将才先给他行了礼,这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末将还未到贤王府。”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是惊讶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还未到贤王府?” “这程将才去了一个时辰竟是还未去贤王府?” “就是说啊,既然还未到贤王府,他现在回来又是为何?” ……...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贾怀生微微蹙起眉,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 “程大人乃是奉了皇命前去贤王府,他此番半路返回,想来定是会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的。” 他特意将皇命两字咬的极重,像是在安抚别人,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程将才,只朝着凤卿岩道:“启禀皇上,虽未到贤王府,却是找到了贾安。” 贤王心底一惊,猝然抬头看向他。 程将才面上平静,缓缓道出:“今日宴会兹事体大。 “臣负责宫内的安,早早便派了人看守住各个宫门。任何人出入都会有人前来与臣通报。 “方才贤王和丞相在席上争执不休间,有小厮想趁机混出宫去。 “被臣所安排看守宫门的人拦下,经过检查发现乃是贤王府的小厮。 “通报之人禀明之后,臣唯恐与此事有关,便派了人偷偷跟了上去。 “果真发现那小厮回了王府后偷偷从后门带了人出来。 “臣奉命前往贤王府搜寻贾安下落,听闻此消息,便没有前往贤王府。 “而是直接前往那小厮躲藏之地,果真在里面发现了贾安。” 程将才将事情缓缓道出,丞相府众人闻言悬着的心终是稍稍放下些。 不管是不是在贤王府,只要找到贾安便好。 “贾安如今在何处?程大人为何未将他带来?”贾怀生连忙开口追问道。 程将才闻言面上有些古怪,思索了片刻,这才道:“贾安他…… “他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吓人,臣唯恐惊扰了娘娘和皇上,所以并未将其带上殿来。 “人就在外头候着,若是……” “将人带上来!”他话还未说完,凤卿岩便冷声开口。 “臣领旨。”程将才沉声应下,朝着外头高声道:“带贾安上来!”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大殿门口看去。 殿外脚步声响起,侍卫架着贾安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大殿内灯火摇曳,众人借着灯光朝着被侍卫架在中间的贾安看去。 他只穿着一身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中衣。 上头有着无数的的鞭痕,裸露出衣服底下猩红的伤口。 许是方才侍卫在外头已经给他稍微整理了着装。 衣服虽破烂不堪,但到底该遮的地方都遮上了。 他身形褴褛,整个人脚不落地,凭着侍卫架着他前行。 披散这头发,让人看不清面容。 几人才刚刚进来,众人便闻见一股子酸臭味,混合着腐肉的气味,十分刺鼻 男眷席上众人虽也闻见这刺鼻气味,但大多数人只关注那被侍卫架在中间的贾安。 女眷席上却是有不少贵女小姐纷纷皱起眉,以帕子掩住口鼻。 “参见皇上。”侍卫架着他跪在大殿中央行叩拜之礼。 离开了侍卫的搀扶,贾安便整个如同一滩烂肉摊在地上。 他身子稍稍动了动,挣扎着想要跪地行礼,动作显得十分艰难。 凤卿岩眉头紧蹙,冷声道:“免礼吧。”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中间的贾安身上,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贾安被人用了重邢,手脚几乎被废。 “如今还稍稍能动一些,却是不能用大力气,连站地都不行……” 那侍卫说着微微将他的裤腿撩起一点。 露出掩藏在下面那布满伤痕的的皮肉。 众人目光落在他脚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那伤口新旧不一,看上去倒不像是一次性留下的。 而是有人一刀一刀,一天一天,一点点留下,日积月累形成。 那伤口周围还有一片片被灼伤的皮肤,挂着一些腐肉,那刺鼻的腐臭味便是从那腐肉上传出的。 那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般,十分恐怖。 众人见状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贤王的眼里满是惊恐。 这贾安一进来,众人便皆是看出他明显是在贤王府被人用了重刑 只是他们如何也没想到,这刑法竟是这般残忍。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得多狠心肠才能想出这样折磨人的招式。 第两百四十章 贤王妃 () 朝堂之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 贤王府从花团锦簇的府邸到锒铛入狱,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自贾安出现在当日的大殿之上,贤王先前所谓的证词便被毫不留情盘推翻。 若只有证词一事便也罢了,依着贤王的本事就算这证词是假的。 他顶多也就是被帝王责罚一番,只要保住了性命总能找着翻身的机会。 偏偏他还私自对贾安用了酷刑。 如今贾安满身是伤的被人带了上来,那身上的伤口看的人触目惊心。 他状态实在太差,凤卿岩怕他坚持不住断了气,特意让太医上前诊治。 诊治之后的结果,更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贤王能将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而贾安也亲口指认了贤王对他的罪名。 据贾安所言,他本是奉了丞相的命前去处理五小姐贾媛娇的身后事。 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竟是被贤王府的人绑了去。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给他用了重邢,逼迫他在那份伪造的证词上签字画押。 不仅如此,贾安还指证他被带入贤王府后,一直被关押在贤王府的地牢内。 宁燕是严禁官员私自在家中修建地牢和对下人用重邢的。 凤卿岩闻言自然勃然大怒,当场便问罪了贤王夏凯。 贾安被带到了大殿之上,身上的伤也是铁骨铮铮的事实。 即便夏凯再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认。 他倒是聪明,仗着如今凤卿岩对丞相府的忌惮,便率先自己主动认了错。 一番诚心忏悔,声泪俱下的同凤卿岩请了罪。 凤卿岩本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留着夏凯在朝中与贾怀生耗着。 偏偏往日里同贤王府交好的官员,此时一个也不敢开口替贤王府求情。 凤卿岩找不到台阶,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而自打贾安被带上来,贤王妃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见着皇上不说话,以为是盛怒之下要严惩贤王府。 生怕牵连九族,为着保身侧的夏楚琪,终于鼓足了勇气,举发了夏凯。 她请旨替夏楚琪求了保障之后,便再无任何顾忌。 一五一十将贤王所犯下了一些谋逆之事,一一检举出来。 贤王妃端的是一派大义灭亲的模样。 她与夏凯夫妻数十载。作为结发妻子,即便再如何不受夏凯待见,他的一些秘密她却也是知晓的。 更何况,贤王妃本就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为出嫁时也不似现在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 因着是商户之家,家中没那么多规矩,她自小也是也是性格开朗,落落大方的。 还待字闺中时候便跟着自家父亲管理商铺,端得是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 便是离了自己的父亲也能将家中生意照顾的不错。 而夏凯即便是夏府的庶出,那也是夏老爷的亲儿子。 夏老爷当初想让夏凯从商,一来确实是为着夏府着想。 二来也是怕兄弟几人日后政见不同反目成仇。 夏家当时虽是望族,但银钱也不算富裕,若是夏凯能好好跟着岳父一家从商。 依着夏府的身份,那这条路也定是会走的顺畅一些。 他赚了钱贴补了府里,那他那些为官的兄长也自然也会念着他的恩。 即便日后夏老爷不在了,那些个兄长也不会亏待了他。 兄弟之间相辅相成,这才是夏老爷的最初的目的。 本就觉得这门亲事亏待了他,所以当初夏老爷替他相看商户之女时候也自然千挑万选的。 这贤王妃能入了夏老爷的眼,那足以说明她有着她的过人之处。 可惜,夏老爷千算万算没算到夏凯的狼子野心。 他没想过夏凯因着庶出的身份,对权势的渴望早就让他心里扭曲了。 夏凯一心只想超越他那几个嫡出的兄长,只想有朝一日位极人臣,手握实权。 这般情况下,如何能明白夏老爷的初衷,明白他的苦心。 所以不论夏老爷如何说,在夏凯眼里都只是他的父亲偏疼嫡子罢了。 而贤王妃当初一过一介商贾之女,她是独女,家中并未兄弟。 所以自小也跟着父亲学了为商之道,打算招个上门女婿发展家业。 没想到夏家会突然上门提亲,虽提的是庶子。 但夏凯这等人家的庶子,那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商户人家能高攀的。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家中父母惊喜之余,甚至没多问她的意见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她自从嫁给了夏凯成了官家的媳妇,也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过着。 紧记着母亲的教诲,生怕这府里的人因着她身份而将她看轻了去。 她从小学的都是从商之道,进了这高门大院,那些东西自是提都不能再提。 为了当个合格的官家媳妇,她也改了性子,整日学着规矩礼仪。 可不论她如何努力的学好了规矩,努力的想融入其中。 但那些个高门大院里的夫人从骨子里对她的轻视却是不会少的。 不说旁人,单单是她的丈夫便因着她的身份从未正视过她,尊重过她。 她也曾不甘过,后悔过,甚至怨恨过。 但木已成舟,她一介女流又能如何,日复一日,她也终是磨平了菱角。 成了如今沉默寡言,性子木讷的样子。 至少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贤王妃都只是个可有可无,可以被嘲笑的存在。 而夏凯因为从未正眼看过她,所以自然也不知晓她本来是个什么样子。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就是那个他以为沉默寡言,性子懦弱的妻子。 竟是有这等城府,这等头脑能留意到他的这么多事。 并将他最为关键的证据,一一掌握在手中。 贤王妃也一改往日温顺的模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只是她首次露出的爪牙,抓向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枕边人。 贤王妃早已对夏凯冷了心,两人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就这么些年来夏凯对她的态度,让她受的委屈,她心底早已埋了不少怨气。 此时为了保这夏楚琪,她自然是毫不留情。言辞犀利,声声控诉。 一字一句都是在将夏凯往死路上逼。 第两百四十一章 期盼 () 贤王府被满门抄家,锒铛入狱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遍了整个皇城。 自打贤王府和丞相府贤王府彻底交恶后,两府之间的斗争便没有听过。 而在两府的斗争之中,丞相府一直占了上风,贤王府一直处于弱势。 本以为事情随着夏楚楚的入狱,也应该会渐渐平顺了下来。 谁知道贤王竟会突然绑了丞相府的下人,伪造证词,证据想趁机陷害丞相府。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精心所伪造的这些证据竟是会被人当面揭穿。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贤王正是那个个偷鸡之人。 他此番不但没对付到丞相府,反倒将自己整个府邸一起从进了大牢。 当时在大殿之上,贤王妃才刚刚开口时,夏凯震惊之余也撕心裂肺的阻止咒骂过。 而然贤王妃却是对他的一些暴怒视若无睹。 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踩着他给夏楚琪赌一条生路出来。 自打贤王妃当众细数了贤王的一桩桩罪名,且皆是证据充足后。 贤王便知道他此番是彻底没有退路。 愤怒过后,嘶嚎过后,他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力跌坐在大殿上。 后来凤卿岩说了什么他也听不见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侍卫带下去的。 在宫里参加宴会的贤王府众人,当场便被下了狱。 留在府里的众人对此丝毫不知,只隐约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一些聪明人早在昨夜贤王众人没有回来时便察觉出不对劲。 但却是没有想到此番事情会严到这般地步。 一大清早一伙官差到贤王府抓人,不论下人主子,一律部抓进了牢里。 百姓们见状连忙在不远处围成一圈张望着,有好奇胆大的朝着抓人的侍卫悄声打听着。 那侍卫也是个健谈的,一股脑将贤王的种种罪名数了个尽。 百姓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那平日里在百姓眼中为人不错的贤王,私下里竟是这般面孔。 这般藐视王法,胆大包天,心狠手辣。 这话经一人之口,迅速的在皇城中蔓延开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添油加醋,只将贤王传的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路过的百姓瞧着今非昔比的贤王府,俱是不断的指指点点。 遥想当初,夏凯刚刚被封了贤王之时,可谓是如日中天。 不过数月时间,竟是物是人非,沦落到如此境地。 …………………… 宁燕的大牢中,夏楚楚自打贤王离去后便日盼夜盼,盼着贤王能将她接出去。 她其实并不知晓那与她通信的人竟然是丞相府的五小姐。 吟风阁的人素来神秘,平日与她也不过是交易往来,通常来无影去无踪。 当初与她联系的丫鬟也都是带了人皮面具的。 这等江湖势力,若非为了对付沈煜宁她也不愿多接触,自然也不会去细细打探。 当日贤王来狱中找她,说要救她出去的话,她虽听在耳中,心底却是不大相信的。 即便夏凯在她面前表现得再如何父女情深,她也不曾当真。 夏凯若是真想救她,早早便救了,又怎会对她不闻不问。 依着贤王府的权势,只要夏凯随意打点一二,她也不会被关进这最差的大牢中。 整日吃着馊食,与老鼠为伴,任由这些狱卒奚落侮辱她。 所以在她听闻那人乃是丞相府的五小姐后,她便明白夏凯突然说要救她是何故了。 夏楚楚震惊之余,也稍稍放下些心来。 夏凯既然这=是想借着此事对付丞相府,那便一定会救她出去。 这比起夏凯对她那所谓的父女情深,更要让她信服。 自打夏凯交代完她,离开了大牢,她便日复一日的盼望着。 盼望着皇上的召见,盼望着如何与丞相府对峙。 盼望着从这里出去,盼望着能重见天日。 而自打夏凯来了之后,这牢中的狱卒对她也明显客气了很多。 不仅每日能吃上新鲜的大米,偶尔竟是还能有些肉类。 她说要洗漱,狱卒也想尽办法满足了她的要求。 不仅给她送来了水,送的还是热水!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无疑更是让她看到了希望。 夏楚楚心怀期待,也渐渐沉寂下来,一遍遍早脑中想着她见了凤卿岩该如何说。 该如何为自己脱罪,该如何才能让凤卿岩怜惜她。 她设想了千万种结局,却始终没有等来凤卿岩召见的命令。 时间久了,心底自然也渐渐开始浮躁起来。 自那日晚上夏凯来后,她周围的牢房便空寂了下来。 夏楚楚一人缩在牢房内沉思。 她已经换了一声稍微干净整洁些的囚衣,因着心底有了期望。 也因着这几日有水可以洗漱的缘故,她此时看上去倒不像之前那般狼狈。 虽不能跟从前比,但好歹算是精神不错。 她本就长得不错,现在有瘦了许多,那一身宽大的囚衣罩在身上倒是显出几分我见犹怜来。 外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缩在角落中的夏楚楚一个激灵,连忙抬头,伸长了脖子朝着外头看去。 前来正是狱卒,但后头似乎还压着惊慌不已的犯人。 这等情况,自然不是来给她传信的。 夏楚楚搞清楚状况后,略显失落的垂下头去,不再理会外头的动静。 这次来的犯人似乎挺多,,听上去身份也有些不同寻常。 外头乱糟糟的,哭喊声,叫冤声混合在一起,隐约间能听到几声尖锐的女声。 夏楚楚听得心烦意乱,干脆闭上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她自己如今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人的笑话。 认真说起来,她从入狱到现在不过数十日的光景,却是感觉尝尽了人生百态。 如今她期盼着夏凯能如愿扳倒丞相府,能将她救出去。 至于旁的,她不关心。 “走快些……快些……都走快些,后头还有人呢!” “放手,你放开我……” “姨娘,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快些走!” “冤枉啊,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冤枉啊!” ……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一家团聚 () 耳边,狱卒的催促声,犯人的叫冤声不断响起。 声音杂乱无章,其中还夹杂着女子门们不断传出的尖叫声,哭喊声。 夏楚楚本就心烦意乱,如今被她们这么一吵更是厌烦。略微不耐的皱皱眉。 那些押送着犯人的狱卒似乎也被吵的有些头疼。 那狱卒头子厉声呵斥道:“都给老子闭嘴!一个个还当自己是官家小姐,夫人呢? “都瞪大了眼睛看清楚,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说着抽出腰间的鞭子“啪”一声甩在地上。 “谁他~妈再给老子吵吵,这鞭子可就不是落在地上这般简单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寂静一片。 先前的哭喊声,叫冤声嘎然而止。 夏楚楚耳根子清净了,心底的烦闷之意却是没有少。 听到那狱卒头子的话,微微皱起眉。眼底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她实在没想到今日进来的犯人竟是官家的夫人、小姐。 这样子大批的被关押,想来应是受了牵连被抄了家。 她自嘲一笑,将本就埋在膝盖里的头,埋的更深了些。 不管这些是什么缘故进了这里,皆与她无关。 那些个贵女夫人许是被那狱卒头子吓住了。 此时也不随意开口尖叫了,只悉悉索索跟着狱卒移动着。 那狱卒头子见状冷笑几声,态度越发的嚣张、放肆起来。 讥讽道:“早这般老实不就好了么,非得让老子发火,当真是下贱至极!” “还是大哥厉害,这些个娘们就不该对她们客气。”不少狱卒闻言附和出声。 “就是,还当自己是过去高高在上的贵女夫人呢?” “进了这牢里,你过去便是天王老子也得听我们大哥的!” 那人说着,狠狠推了一把前头女子的背,厉声道:“走快些!听不懂人话么?” 那女子被本就心神不宁,被人猛地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姨娘,姨娘你没事吧……” 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见状惊呼出声,她想上前去扶那摔在地上的女子。 却是被身边的狱卒限制了自由,挣扎了几下无果。 只能愤愤不平朝着那推人的狱卒道:“你干什么推人?” “推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那狱卒对她的控诉然不在意。 冷笑几声,道:“好啊!我不过让她快些走,她竟然假装摔倒在地上陷害我!” “你胡说!我分明看到你推她了!”那小姑娘气愤道。 “臭娘们!竟敢诬陷老子!”那狱卒说着抽出腰间的鞭子。 “啪”一声甩在地上,厉声道:“我让你诬陷老子!我让你假装摔倒!” 他说着便将那鞭子不断往,那摔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招呼。 “你会不会走路?我看你还敢不敢陷害老子!”那狱卒肆无忌惮叫嚣着。 面上带着病态的笑意,大声吼叫着:“起来啊!给老子起来!” “啊……住手……啊……求求你别打……” “住手!你快住手!姨娘!姨娘……” 方才太过杂乱,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大真切。 被那狱卒头子一吓,众人也不敢再开口,如今便只有那狱卒,舞鞭子的声音。 和那小姑娘不断传出的愤怒的阻止声。 这么一来倒是让牢房中的夏楚楚将几人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 她神色一变,猛地抬头朝着开口之人看去。 这个声音,她实在太过熟悉。这是贤王府庶女夏楚夕的声音。 那群犯人离她所在的牢房有些距离,夏楚楚连忙起身,连跪带爬朝着牢门方向去。 因着那倒地的女子,狱卒们皆是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笑话。 倒是将方才遮挡的严实的一群人露了出来。 入眼间,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竟然都是贤王府的女眷。 “啊……求求你……啊……别打了……” 那地上的女子一边躲闪着,一边求饶。 那狱卒其实并不敢真的用劲,那鞭子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并不大,只不过是将身上的衣服和皮肤划破了些罢了。 余下的狱卒们见状,不由得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看着她指指点点。 “姨娘!姨娘!你住手!你快住手!别打了……” 夏楚夕面上焦急一片,不断朝着那狱卒吼叫道:“你快住手!你听到没有! “你敢这般对我姨娘,这般对我们。我父亲不会放你的。” “哈哈哈哈……”狱卒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闻言哈哈哈大笑出声。 讥讽道:“我的大小姐!你还认不清现实呢?贤王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 “他现在脑袋都还别在裤腰上呢,自身都难保,还能顾忌到你们? “你可醒醒吧,你那所谓的父亲,如今更可是被关在天牢里呢。 “那个地方的兄弟,可不像我们这般好说话,没准……” 夏楚楚闻言面色一白,不可置信道:“夏楚夕!你们怎么会在这?出了什么事?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父亲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她一开口,便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夏楚楚就算是稍稍收拾了一番,但比起从来也依旧是天差地别。 她身形消瘦,面上虽不似之前那般满是污垢,但肤色自然不如从前那般白皙透亮。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在这里看见贤王府的一众人。 贤王府的女眷也万万没料到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夏楚楚,如今竟成了这个模样。 贤王府众多女眷,见状皆是有片刻愣神。 那舞者鞭子的狱卒也停了手,冷笑道:“哟,这会你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夏楚夕却是顾不上回答她,见那狱卒停了手,趁机挣脱了控制着她的狱卒。 连忙跑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姨娘,姨娘你没事吧?” “没事……” 还不等夏楚夕说什么,她便又被狱卒扣押了起来。 见着自家姨娘没什么大碍,她这才转过头去看向牢房内的夏楚楚。 “夏楚楚!”她表情狠戾道:“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 她说着,张牙舞爪的朝着夏楚楚所在的牢房扑去。 第两百四十三章 军妓 () 也不知道是夏楚夕的动作太过突然,还是那狱卒故意为之。 一时间竟是没拉住她,任由她扑向了牢房内的夏楚楚。 “夏楚楚,你这个扫把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夏楚楚在狱中这段时间身子早就亏损的厉害。 又因着方才的消息,还处于震惊中,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要躲闪。 夏楚夕叫嚣着,上前一把抓住她脏乱的头发。 隔着牢门使劲的将她头皮拽住,咒骂道:“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我打死你!” 她说着便不管不顾的去挠夏楚楚的脸。 夏楚楚又哪里是个会逆来顺受的性子。 这夏楚夕在她眼里,不过是从前跟在她身边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一条狗。 如今这狗竟是敢对她动手,夏楚楚怒从心中起。 当即挣扎着起身,伸手抓向牢门外的夏楚夕。 两人便这般隔着牢门厮打起来。 夏楚夕因着庶女的身份从前没少在夏楚楚面前伏低做小。 老早便憋着一口气,如今大家都是阶下囚了,自然也不会顾忌许多。 扯着夏楚楚的头发,使劲朝着牢门上撞。 夏楚楚本就常年养尊处优,如今在牢里又虚弱得厉害,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只能不断掰着她手,尖声叫道:“夏楚夕,这个贱人,你疯了!” 这二人一边厮打在一起一边互相谩骂,彼此都混乱不堪。 夏楚夕面上狰狞一片,丝毫不顾及自己被夏楚楚抓得满是血痕的手。 双手将她头发攥的紧紧的,面上表情十分的狠戾:“你还敢骂我? “夏楚楚你莫不是,你还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嫡女? “还以为我还是任你欺凌的庶女呢?你这个扫把星!我让你骂我!我让你骂我……” 夏楚楚体力不济,挣扎不过,终是被她拖倒在地。 夏楚夕一边咒骂着,一边隔着牢门一脚一脚踹在夏楚楚的头上、脸上。 “我让你欺负我!让你惩治我姨娘,我让你骂我!让你犯贱! “你个贱人若不是因你爱慕圣上,嫉妒成魔,买凶杀人。 “又怎会连累了我们整个贤王府沦为笑柄,被人耻笑!谩骂!连门都出不得! “你这样的毒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进了大牢也是活该,偏偏爹还要设法救你! “伪造证据陷害丞相府,结果呢?连累了我们整个贤王府进来陪你!我们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要抓我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她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贤王府的诸多女眷都叫嚣起来。 “说的多,都是因为她,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这个害人精!” “打死她,都是因为她,我们才被抓进这里。” “呜呜呜……凭什么抓我们……” “打死她!打死她……” ……… 众人不断叫嚣着,挣扎着想要上去撕打夏楚楚。 被突然抄家的恐惧、不安,似乎在这个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狱卒许是怕人多了出乱子,将那些个叫嚣着的女眷抓的死死的。 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不能亲自动手,便只能不停叫嚣着。 夏楚楚有心反驳,但奈何她现在头疼的厉害,也顾忌不上许多。 只能不断挣扎着,试图脱离夏楚夕。 场面混乱不堪,那狱卒头子看了眼已经被夏楚夕踢得奄奄一息的夏楚楚。 冷笑一声,朝着那看押夏楚夕的狱卒道:“去,将人拉回来。” “头儿,你别说,这娘们打起架来可真够狠的,对自家姐妹下脚可毫不留情。 “这还是大家闺秀,我看着跟市井泼妇也没什么区别。要不再看看?”有人试探的开口道。 “差不多行了,出了人命咱们也不好交代。”那狱卒头子皱起眉冷声道。 “是,头儿。”那狱卒闻言也不敢再看戏,连忙上前将夏楚夕拉开。 夏楚夕打出了气性,死死拽这夏楚楚的头发不松手。 那狱卒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就着她的手使劲将人往后一拽。 大把大把的头发被扯落下来,细细看去,似乎好沾着头皮。 夏楚夕被狱卒拉来,甩掉手上那一把的头发,面上还带着些许疯狂。 她的手臂上满是指甲抓痕,与夏楚楚撕扯间,头发衣服也乱成一团。 丝毫没有高门贵女的模样,她却是毫不在意,满足的看着地上的人。 夏楚楚疼得身发抖,满头鲜血,蜷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她头一直被夏楚夕扯着往牢门上撞,大大小小撞出不少口子。 血水糊住眼睛,让她看不真切,只能无助的朝着站在一旁的狱卒伸出手。 口中喃喃道:“救我……我好疼,我快死了……太医,给我叫太医……” 可那些狱卒只冷眼看着她,眼底尽是不屑与嘲讽。 有些看到她痛苦的样子,甚至露出些许变态的笑意。 贤王府的众多女眷如今将所有过错都归结在夏楚楚身上。 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此时自然也不会同情她。 那狱卒头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看戏的人,开口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将这些犯人关进去。” 狱卒们低声应下,骂骂咧咧将贤王府贤王府一众女眷关进牢房。 “头儿,头儿……”狱卒们正要离去,却是听到外头的喊叫声传来。 那狱卒头子皱起眉朝着来人呵斥道:“你鬼叫什么,出了何事?” “圣上有令,将夏楚楚发配塞外,充作军~妓。” 那狱卒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淫~邪的笑意。 “头,那夏楚楚可是真正的高门贵女,那细皮嫩肉的身子可不能便宜了塞外那些大老粗……” 整个牢房内,在这一瞬间出奇的安静。 那狱卒头子冷眼看了眼牢房里僵硬着身子的爬在地上的夏楚楚。 她如今满头满脸的血迹,头上还缺了一大块的头发,实在看不出丝毫美感。 狱卒头子厌恶的皱着眉,朝着那狱卒道:“注意点分寸,别将人弄死了。” 夏楚楚看着缓缓而入的狱卒们,惊恐的瞪大了眼。 此时也顾不得头上的疼痛只疯狂的吼叫着:“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过来!皇上,皇上救我!” 她的哀求声和断断续续传出的淫~笑声,落入隔壁牢房内。 让众多女眷齐齐变了脸色,身子不住发抖,非是同情。 大抵是兔死狐悲吧…… 第两百四十四章 疑心 () 宁燕皇城有关贤王府这桩案子,即便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也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贤王府倒了之后,丞相府并未如众人预料中那般平步青云。 虽已经证实那些个夏凯拿出的证据皆是夏凯无限丞相府。 但凤卿岩似乎还是对夏凯所言有所相信,对丞相府也不如往日那般信任了。 贾怀生心底焦急,只能死咬着贤王府的罪名不放。 试图踩着贤王府的罪名来抬高丞相府。 因着丞相府的推波助澜,夏凯所有罪行被公之于众。 贤王府中所有人不论下人主子尽数下狱,官兵前前后后将府里搜了个底朝天。 贤王中饱私囊的证据一条条被摆出来,出府中抄出的银两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贤王府与官员暗中勾结的徇私枉法的罪证也被尽数查出。 因着这一桩案子,前前后后竟是牵扯到数十位的官员。 而这些官员中,有不少都是身居高位的。 一时之间,皇城内气氛严肃,朝中但凡与贤王府有点关系的官员皆是人人自危。 御书房内,凤卿岩看着底下人呈上的一封封罪证,勃然大怒。 狠狠将手上的奏折狠狠扔到地上,凤卿岩面上冷峻。 身边的太监见他发了怒,连忙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武阳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番景象。 “参加陛下。”他跪地行礼。 凤卿岩见着他进来,面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朝着身侧跪在的摆摆手。 太监会意,弓着身子退出大殿,殿门缓缓被关上。 “起身吧,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凤卿岩心底怒气稍稍平静下来些。 “果真如贤王所奏那样,丞相府那五小姐只怕没死。” 武阳说着将他摔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放在桌上。“贤王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证据, “应是事先被人调了包,不然依着他的谨慎程度,断不会出现那般大的漏洞。” 凤卿岩闻言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好似早有预料。 “丞相!贤王!一个个的,都把朕当傻子呢!”他冷笑一声,面色阴沉。 武阳不敢接他这话,只沉默着站在一侧,没有开口。 凤卿岩怒气平息一些,冷声问道:“可有头绪了,是何人在助丞相府?” 武阳面上有几分难看,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并未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凤卿岩闻言微微皱起眉,武阳的本事他是知晓的,连武阳都查不出来,足以见那背后之人的神秘。 他虽不曾怪罪,但武阳面上依旧有些难看。 想了想猜测道:“既然那丞相府的五小姐真与吟风阁有关,那丞相府后面之人会不会……” 凤卿岩思索片刻道:“可能性不大,贾怀生这个人素来谨慎。 “这个时候他断然不会频繁的与那些人联系,这背后应是另有其人。 “你继续盯紧丞相府,朕倒是要看看这丞相究竟想干什么?” “微臣领旨。”武阳沉声应下。 如今贤王府刚到,便是拿到了丞相府的诸多罪证,也不宜在此时动丞相府。 凤卿岩让他盯着丞相府,也不过为以后惩治丞相府做准备罢了。 武阳心下了然,面上并未露出什么神色。 抬眼瞥见方才捡起的奏折,开口道:“因贤王一事多牵连的那些个官员,陛下想如何处置?” 一提起这事,凤卿岩有些厌烦的皱皱眉。 那些奏折都是近日参贤王以及他那一派大臣的。 如今罪证确凿,那些个大臣天天上奏让他严惩相关之人。 可如今这朝中本就没什么可用之人,还被牵扯出这般多的人。 若都处置了朝局必将大乱,倘若不处置,又难以服从重。 他思索片刻,冷声道:“如今国库紧张,若能花钱消灾,想来那些人也定是愿意的。” “陛下英明。”武阳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他进来时候见着凤卿岩大发雷霆,生怕他一怒之下将牵连在内的大臣都处置了。 “一个个的既然不想让朕安生,朕也遂了他们的愿!”凤卿岩冷笑一声。 朝着武阳道:“你手中握着的证据,明日早朝拿出部分来。 “也给丞相府找些事做,省得他们一门心思给朕找不痛快……” 即便如今不能动丞相府,也断然不能让他好过了。 “是,皇上。”武阳点头应下。 凤卿岩看了眼那被他捡起来的奏折,眸光幽深:“朝中也该多些新面孔了。” 他思索片刻沉声道:“传令下去,将今年的科举提前吧。” ……………………… 这几日的早朝皆是围绕着该如何处置贤王府以及那些个牵连在内的大臣进行的。 那些个从前与贤王走的近的大臣,这些日子皆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意便是下一个倒霉鬼。 今日的早朝却是有些不大一样。 还未等那些个参贤王府的人大臣开口。 武阳便率先开口参了丞相府,他所参之事,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但偏偏参这些事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武阳。 武阳是什么人,这朝中谁不知道,武阳乃是凤卿岩最为信任的臣子,没有之一。 他一开口,众人哪里还不清楚,先前那些说凤卿岩信了贤王的话的言论并非传言。 皇上确实是对丞相府有所不满了。 丞相也算是从前的宠臣了,没想到因着贤王几句话的事便惹了皇上的猜疑。 众人心底凄凄,所谓圣意难测便是如此吧。 武阳开了口,那这个见风使舵的臣子自然也不会再随波逐流的跟着丞相府闹腾。 而与此事有关的那些个大臣也纷纷松了口气,抓紧机会死咬着丞相府。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不堪,凤卿岩端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金銮殿上互相攀咬的臣子。 等他们闹够了,才假意震怒,恩威并施将所有牵连在内的臣子都惩治了一番。 那些个与贤王有所牵扯的大臣本以为此番不能善了。 这些日子以来凤卿岩虽一直未下令惩治他们,但这样的做法,不仅没让他们放宽了心,反到是越发让他们提心掉胆。 生怕凤卿岩是憋着一口气,在找寻他们更大的罪证,这才没及时处理他们。 第两百四十五章 行刑 () 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个摸不清凤卿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看到凤卿岩将矛头指向了丞相府,一个个都彻底松了口气。 纷纷跪到在金銮殿上痛哭流涕,避重就轻的将自己的错人承认下来。 端得是一副追悔莫及,大彻大悟的模样。 有武阳引头,便也不少臣子会过意来。 纷纷开口,心甘情愿掏出大半的身家老底也给自己赎罪。 这样的大出血虽让他们心痛,但对比起抄家来说,足够他们感恩戴德了。 若是没有武阳先前的奏折,这般结果定是要引起非议的。 旁的不说,便是丞相府一派便绝对不会同意这般轻饶了他们。 可偏偏武阳才刚刚参了丞相府一本。 如今这般惩治,轻饶了这些大臣,自然也会轻饶了丞相府。 如此一来,事情倒是出奇的顺利。 丞相府一派的人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认了。 众人心照不宣,对这些个大臣的处理上并未提出什么非议。 处理完他们,最后便只剩下贤王府还没正式定罪了。 因着前头对这些人的宽大处理。贤王府的结局倒也不算太惨。 凤卿岩大手一挥,直接下令。 将贤王府奴仆家丁皆被流放,因贤王妃举报有功。 女眷里特意免去了嫡女夏楚琪和贤王妃张氏的责罚。 将其贬为庶民,驱逐出京,永生不可踏入皇城半步。 除去夏楚楚罪大恶极,被下令充为军~妓,至于其他女眷皆贬为罪奴,终生为婢。 这样的结果对这些女眷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虽是为婢,但也好歹留了一条性命。 男眷便没有女眷那般好的运道了,贤王府所有男眷,皆被下令处斩。 ………………………… 这桩案子可以算是,宁燕成立后出现最大的一桩案子。 处斩的那一日,整个宁燕上下轰动。所有百姓皆聚集街道上观看。 夏凯被囚车拉着带着枷锁,一路从天牢朝着刑场驶去。 他的罪行早便被公之于众,所路过之地,路边的百姓不断对他指指点点。 甚至有不少人,谩骂出声,不断朝他身上扔着烂菜叶。 痛打落水狗往往都是人们最爱做的事。 此时夏凯穿着脏兮兮的囚服,蓬头垢面坐在囚车里,丝毫看不出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即便那些烂菜叶砸在他头上也不见他有半点情绪。 回想他这一生。 在做夏家庶子时,虽地位不高但到底出门受人追捧,在家吃穿不愁。 可那样的生活却是让他最为痛恨的。 他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论才学,夏府那几个嫡子没有一个能比过他。 偏偏就因着嫡出的身份,样样压他一头。 他便是再如何有才学,好似也因着他庶出的身份而不得赏识。 为了让他从商,为了让他为夏府贡献,为那些个不如他的嫡子铺路。 甚至连他的亲事,他的父亲也不放过,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偏心至极。 他素来野心勃勃,知晓凤卿岩的身份后便一门心思攀附他。 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推翻那个因着夏岚的关系一直宠信夏家的启元帝。 而让世人看到,他这个被人遗忘的夏家的庶子才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位及人臣,权倾朝野,异性封王,这些他都做到了。 而他成功的那一刻,第一件事便是将枪口对准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夏家。 嫡系一脉死的死,残的残。 众人提起夏家,率先能想到的不再是过去那个夏府,而是他贤王府。 这些他都做到了,可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当真是报应不爽? 夏凯无力的闭上眼,遥想数日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宁燕贤王。 便是皇帝对他不满也要顾忌几分,怎的转瞬之间他便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了呢。 他与丞相府素来无恩无怨,怎的就闹成了这般不能收场的模样。 如今贤王府被抄了家,明面上占了上风的丞相府却是丝毫没有讨到好处。 甚至为此引起了凤卿岩的猜疑。 这一切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夏凯百思不得其解。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是如何想不起,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 待夏凯一路被送到刑场的时候,外头围观的百姓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行刑台外头围得水泄不通。 见着犯人到了,百姓们倒也自觉主动的让开道。 官兵押着贤王府一众男眷上了刑场。 刑台之上,贤王府的几个庶子早已不断高呼这冤枉。 可任由他们如何喊叫,周围的看押的官兵皆是没有半点动容之色。 “父亲,父亲,我不想死啊……” “父亲,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冤枉的啊……” 他们眼底满是惊恐,大约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夏凯冷眼看着他们,眼底没有丝毫动容,好似不是在看自己的骨肉一般。 不同对夏凯的谩骂痛恨,对贤王府这几个年幼的庶子,周围倒是有不少露出些同情之色。 “这几个孩子倒是可怜了……” “可怜什么,谁让他们命不好生在了贤王府。” “可不是,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倒也不亏……” ………… 众人小声议论着,不断朝着台上指指点点。 人群里的巧颜闻言也低声接口道:“这贤王不是个好东西。 “那夏楚楚也不是个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些人一个都不该放过才是。” 她说着看了眼刑台上跪着的人,愤愤不平道:“那夏楚楚倒是幸运保住了一天命。” 身煜宁闻言轻笑一声,朝她道:“你觉得幸运,她未必觉得。 “夏楚楚为人清高,沦为军~妓对她来说,定是比死还难受的。” 巧颜一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顿时不再抱怨了,转头兴致勃勃的看向刑台处。 “姑娘,这砍头有什么好看的,怪吓人的,咱们回去吧。” 清楚看着邢台上那凶神恶煞的刽子手,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沈煜宁并未答话,只将视线落在刑台上的夏凯身上。 面上并无什么表情,眸中神色却是异常幽深。 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夏凯可有丝毫后悔,后悔自己为了野心而背叛了离国。 后悔他对夏府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面上没有丝毫动容。 第两百四十六章 报应 () 巧颜本还有些不满等卿岩饶了夏楚楚的性命,此时听沈煜宁这么一说。 再想想沦为军~妓的下场,顿时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便也不再抱怨了,转头兴致勃勃的看向刑台处。 “姑娘,这行刑有什么好看的,血淋淋的怪吓人,咱们还回去吧。” 清秋看着邢台上那凶神恶煞的刽子手,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巧颜闻言也反应过来,自家姑娘便是平日里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刚刚……的小姑娘。 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曾见过,更别提砍头这等凶残的事了。 她连忙点点头,附和道:“清秋说的对咱们还是回去吧,省的看了晚上做噩梦。” “无碍,看完再回去吧。”沈煜宁神色淡淡,眼底却是微微有些复杂。 对贤王府被牵连的众人沈煜宁心底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认真说起来,背叛了离国的人是夏凯。 他的那些个孩子姨娘里,除去夏楚楚跟她有些恩怨,其余人不过是无辜被牵连。 只是,立场不同注定她不能顾及那般多。 他们既然是夏凯的血亲,也享受了夏凯背叛离国后所换来的地位权势。 那便该承受相应的代价。 就如同她,为了复仇,她可以不惜一切,甚至牵连这些罪不致死的人…… 沈煜宁神色渐渐变得坚定,她冷眼看着刑台上的人。 夏楚楚进大牢时她不曾去牢里看过。 夏楚楚沦为军~妓被送走时,她心底亦是没有丝毫波动。 对她来说,夏楚楚固然可恨,但她终究只是个被情爱懵逼了双眼的可怜之人。 既已得到了惩罚,她也不屑再去落井下石。 但夏凯却是不一样的。 夏凯曾经也是她的亲人,幼时她也曾亲切的称过他为“三舅舅”。 而就是这个她称之为“三舅舅”的亲人,却是联合外人之手。 在离国最困难的时候,亲手至离国,至她父皇于死地。 可以说在离国战败一事上,夏凯可谓居功至伟。 沈煜宁眼低的冷意近乎化为实质,袖中拳头紧紧攥起。 如今她暂时动不了凤卿岩,便先拿夏凯开刀吧。 就用他的血,用贤王府的血,祭奠那些因着他的叛变而枉死的将士百姓。 祭奠夏家被夏凯残害至死的那些人吧。 小姑娘神色冰冷,转头看了两个丫鬟一眼。 缓缓开口道:“你们两若是害怕一会吧眼睛遮住。” 巧颜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怕,我胆子大着呢。” 她说着转过头看了面色发白的清秋道:“清秋,你要是怕,一会紧靠着我没事的。” 清秋无奈的点点头,一方面她是真的怕看见这些血淋淋的场景。 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担心沈煜宁见了会有所不适。 如今看沈煜宁神色坚决,一时间也无计可施,只能靠巧颜近些。 沈煜宁话落便不再看身边的两个丫鬟,只将视线落在刑台上的人身上。 面上一丝表情也无,眸中神色却是异常幽深。 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夏凯可曾有些许后悔。 后悔他曾为了自己的野心而背叛了离国。后悔他曾对夏府的所作所为。 她看的出神,刑台上的夏凯似有所感,也抬起头朝她看来。 沈煜宁面色平静,不躲不闪直勾勾与他对视。 眼底不似从前那般漠然,倒是多了些许神色。 夏凯看着她那张酷似明和的脸,夏凯面上微微有些出神。 对离国,他或许在某一个瞬间也曾愧疚过吧…… 启元帝在朝堂上虽不曾对他有什么太大的关照,但也从未亏待过他。 平心而论他不是个昏庸无能的帝王。 可坏就坏在夏家有几个无能的嫡子挡了他的路。 启元帝顾及着夏岚的情分,对夏家多有关照,但这些关照皆是落在了嫡子身上。 他既然看不到他的本事,那便也怪不得他将他的政权推翻。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夏凯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煜宁静静看着他,一瞬不瞬。 夏凯回过神来,收敛起那庞杂的思绪。 他看向人群中的小姑娘,眼底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北靖的郡主看他的眼神不大对。 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恨意,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她。 若是认真说起来也是他该恨她才是,贤王府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皆是因夏楚楚对这小姑娘的嫉妒而起。 他当时如何也想不到,不过是姑娘家争风吃醋的一点小事。 竟是能牵扯到这般多,将他半生的心血尽数毁去。 只是,事已至此,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夏凯自嘲一笑,正要收回目光,人群中的小姑娘朝着他扬了扬嘴角。 唇齿轻启,无声对他的吐露几个字。 她站在人群中,离夏凯所在的位置不算近,夏凯却是将她的嘴型看的分明。 她说“三舅舅,走好……” 夏凯脑中似有惊雷炸过,他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人群中的小姑娘。 三舅舅…… 多么久远的称呼,这世上除了长公主明和,十皇子明喻便没有人这般称呼过他了。 “哈哈哈……”刑台上一直面如死寂的夏凯,突然大笑出声。 台下人惊疑的看着他,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值得高兴的。 莫不是想着自己就快死了,一下子接受不了,疯癫了? 夏凯狂笑不止,那笑声肆恣又悲戚,似乎猛然间想通了什么惊天秘密。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哈哈哈……”他疯狂的喊叫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报应不爽……哈哈哈……都是报应……都是报应,报应啊…… “凤卿岩,你的报应回来了……我在黄泉路上等着………” 他话音未落,台上的监斩官便面色一白,连忙将竹筒里的牌子扔了下来。 厉声打断道:“时辰到,行刑”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刽子手便猛的挥刀斩下。 人群里不少观刑的妇人尖叫出声。 沈煜宁还未看清那刀是否落下,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眼睛。 “姑娘家家的,少看这些血腥场面。”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鼻尖萦绕着一阵阵青竹香,沈煜宁心底不自觉便跳快了两分。 第两百四十七章 问声好 () 附在她脸上的手带着丝丝凉意。 手心那一层薄薄的茧子挠得沈煜宁心底微微发痒。 小姑娘微微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有动作,任由身后的人遮挡她的视线。 人群的尖叫声渐停,捂着沈煜宁眼睛的手也渐渐松开来。 清秋早在那监斩官扔下木牌子时,便紧紧闭上了眼。 自然是没见着这突然出现的长孙景淮,也自然不知道自家姑娘被人捂了眼。 巧颜虽是看到了,但还未等她从震惊中回神,长孙景淮便已率先收回了手。 巧颜见着自家姑娘那淡然的模样,神色莫名的看了两人一眼。 依着自家姑娘的警惕程度,这般被人捂了眼睛竟是没有丝毫不适? 她心底有些想法呼之欲出,还未等她深究,便对上长孙景淮那双略带冷意的眼睛。 巧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朝着长孙景淮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听到她的声音,沈煜宁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是在大街上,两个丫鬟还在边上。 她面上微微有些泛红,轻咳一声,别开头去,并未多言。 只转过头去,朝着刑台上看去。 贤王府如今已被抄了家,留下了性命的家中女眷如今都自顾不暇了。 自然也不会前来替他收尸,只能由刑场边上的官差自行处理。 长孙景淮松开手的时候,一具具尸体已经被白布遮掩的严实。 沈煜宁看了眼地上残留的几道鲜血和那些忙碌着收拾现场的官差。 平淡的收回目光,朝旁的几人轻声道:“走吧。” 她说罢便率先一步,提着裙角离开,清秋见状松了口气,也连忙跟上。 几人并未走远,便迎头遇上了正要入宫去的武阳。 “见过太子。安宁郡主。”武阳率先上前拦了一行人的去路。 “诸位这是去观刑了?”他看了眼清秋微微发白的面色开口道。 沈煜宁不欲与他多言,只微微颔首,便不再理会他。 长孙景淮倒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随即也不再多言。 几人不欲与他多纠缠,抬脚想自行离去,却是再次被他开口叫住。 “难得遇见诸位,相逢即是缘,不如一起去前面的酒楼里喝一杯。”武阳看着几人笑意盈盈道。 “武大人这身打扮,看起来可不想有空喝一杯的模样。” 沈煜宁还未开口,身侧的长孙景淮便率先道。 武阳本是要进宫复命的,身上穿的自然也是朝服。 只是远远看到几人才匆忙上前,一时间竟是忘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朝服,正欲开口,便听到长孙景淮继续道。 “大人平日里都是在办差途中去喝酒作乐的么?” 他说着啧啧几声,讥讽道:“难怪不得宁燕如今这般乱.......” 武阳面色有些难看,不过片刻便恢复常色,笑道:“殿下说笑了。” “本殿从不说笑。”长孙景淮懒洋洋开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沈煜宁嘴角微微扬了扬,朝着武阳微微点头,轻声道:“大人还是事在身,我们便不多作打扰了。” “郡主请留步。”武阳伸手拦下沈煜宁。 “大人还有何事?”小姑娘微微蹙起眉,抬头看他一眼。 武阳看了眼她身侧的长孙景淮,眸光闪了闪。 突然开口问道:“郡主觉得我宁燕如何?” 沈煜宁微微皱起眉,轻声道:“景色秀丽,气候宜人,果然名不虚传。” 武阳轻笑一声,继续道:“这么说来,郡主很喜欢宁燕了,如此便好。” 沈煜宁闻言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些,长孙景淮眸光一冷,看向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杀意。 接受到他的眼神,武阳心底一紧,面上却是然不在意的样子。 他语气随意,似乎不说随口之言,沈煜宁却是觉得他话中有话。 “大人这话是何意?”小姑娘看着他,眸光幽深。 武阳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莫名,却是没有再接上一个话题。 转而开口道:“听闻十皇子如今在贵府,还望郡主回去了替我给他问声好。” 沈煜宁目光一凛,静静看了他半响,冷声道:“沈家只有失散多年的外孙,没有什么十皇子。” 武阳闻言,哈哈大笑几声,继续道:“不管是沈家的外孙也好,还是从前离国的十皇子也罢。 “总归是在下认识的那一人,还请郡主替在下给他带声好。 “说起来,当初皇上和明和公主感情甚笃,在下也时常出入公主府。 “倒是与十皇子关系不错。他学武的时候在下也曾教过他一招半式……” 沈煜宁微微皱起眉,冷声打断道:“本郡主没兴趣知道大人的往事。 “大人的好意本郡主定会传达给阿忧的。我们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大人了。” 她话落,也不再看武阳,直接抬脚离去。 一旁的长孙景淮看了看她渐渐走远的背影。 转头看了武阳一眼,一双桃花眼尽显锐利。 他并未多言,只冷笑几声,便抬脚朝着沈煜宁追去。 .......................… 远处的一家酒楼内。 二楼雅间里,有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与一名带着面纱的少女肩而立。 那女子身材曼妙,一袭淡粉色的纱裙穿在身上,显出几分飘然若仙之感。 脸上的面纱半遮半掩,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愈发显得她整个人神秘又勾人。 她目光落在沈煜宁渐渐走远的背影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猛然迸发出一阵冰冷的杀意。 她身边的男子一袭墨色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荔枝纹绅带。 面上带着半块银色的面具遮掩住大半的面容,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透露出几分不好相与的戾气。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子,轻笑一声道:“怎么,想报仇?” 那女子闻言一惊连忙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恨意。 再抬眸时,眼底只有恭敬,小心翼翼朝着男子道:“属下不敢妄自行动。” 那男子冷笑几声,看着身侧的女子,眸光陡然变得阴霾。 “你不敢?”他一把捏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女子与他对视:“你若不敢,如今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力气有些大,拉扯间女子脸上的面纱悄然滑落。 露出她原本的模样,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正是那已死去的贾媛娇无疑。 第两百四十八章 阁主 () 男子动作有些粗暴,拉扯间那女子脸上的面纱悄然滑落。 露出她原本的模样,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正是传言里已死去的贾媛娇无疑。 贾媛娇看着男子眼底的阴霾之意,却是顾及不上飘然落地的面纱。 她心底一跳,连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知错。” 那男子冷笑一声,渐渐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 他手劲极大,贾媛娇白皙的下巴上,生生被他掐出一道红印来。 贾媛娇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满之色。 沈煜宁几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在人群中。 那男子站回窗边,看着下头攒动的人头,冷声道:“起来吧。” “谢阁主。”贾媛娇恭恭敬敬朝着他行了礼,这才缓缓站起身子。 男子坐在穿在的桌子前,看着眼前身姿曼妙,身着轻纱的贾媛娇眼神微微暗了暗。 一伸手,将人扯进怀中。 贾媛娇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 似乎早就对他这般做法早已习以为常,十分顺从的跌坐在他腿上。 “捏疼你了?”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轻柔的抚摸着她乏红的下巴。 不同于方才的神情冰冷,此时语气里倒是尽显温柔。 贾媛娇看着男人的眸中神色有些痴迷,她放软了身子,依偎在他怀里。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她柔声开口,拉长了尾音,语气尽显小女人的娇羞和哀怨。 男人轻笑一声,唇瓣轻柔的落在她嘴角边。 贾媛娇眼底媚色一闪而过,缓缓的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隐隐发颤。 男人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 冰凉的面具贴着她娇嫩的肌肤,贾媛娇身子一阵颤栗。 “阁主……” 她声音娇柔动听,甜腻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鼻尖芳香萦绕,男人脑中却是不期然想起沈煜宁那双静谧的眸子。 他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看向面色绯红,媚态尽显的贾媛娇。 “我倒是忘了,如今你已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了。” 他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情~欲的暗哑之色,面上却是早已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贾媛娇闻言身子一僵,似想到什么面上瞬间惨白一片。 两人方才一番动作间,贾媛娇身上那薄薄的纱衣已散落一半。 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肩头,她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轻咬着唇角,眼里的泪迹要掉不掉,端得是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模样。 可惜,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男人,现在却是连眼神都不肯撇她一眼。 “阁主……” 她心底有些忐忑不安,鼓起勇气轻声开口。 “阿紫跟了我多少年了?”男人轻柔的抚摸着贾媛娇乌黑靓丽的秀发。 贾媛娇闻言,眼底露出几分追忆之色,轻声道:“有三年了。” 若非遇见他,她如今还是丞相府那个默默无名,只能靠着小聪明讨好主母的庶女吧。 “三年,也不短了。”男人语气轻柔,眼底神色却是异常冰冷。 “你该懂我的规矩才是。”他动作轻柔,将她有些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贾媛娇心底一涩,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看着男人略带凉意的目光。 终是缓缓站起身来,垂眸站在一侧,心底对沈煜宁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这三年来,你也立下不少功劳。”男人看她一眼,轻声道:“准你提一个要求。” 贾媛娇眸子一亮,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男人继续道:“规矩不能坏。” 她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去,半响不曾开口。 男人也并未催促,只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这茶。 流水声倾泻而出,屋内一时间无人开口。 片刻后贾媛娇似下定了决心,眼神狠戾道:“我要让沈煜宁生不如死。” 男子闻言手下一顿,露在面具外的嘴角轻轻扬了扬,唇齿轻启道:“可。” 他说着轻抿一口茶水,缓缓道:“再过几日北靖一行人也该启程回北靖了。 “这一路上山高水长,路途崎岖,倒是杀人埋骨的好时机……” ………………………… 这一头,沈煜宁一行人已经回了驿站。 长孙景淮才刚刚进屋,便看到冉子骥急匆匆从外头跑来。 “老九,你去哪了?我找了好半天!” 长孙景淮冷着一张脸,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绕过他朝着窗前的小榻走去。 他周身气压有些低,冉子骥难得聪明了一回觉察出他心情不好。 他抬眼打量了小榻上闭目养神的人一眼。 小心翼翼道:“老九,你咋了?可是沈家丫头又惹你不高兴了?” 看着他那面若寒霜的脸,再想想自己找他的目的。 冉子骥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这到底还要不要说? “出去。”长孙景淮见他杵在那里面上神色莫名,冷声开口。 冉子骥摸了摸脑袋,也觉得此时好似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 正欲退出屋去,便看见廖阳从外头进来。 “主子,北靖那边那消息了……” 冉子骥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伸手就要去捂廖阳的嘴。 奈何他个子不及廖阳高,身手也不及廖阳敏捷,成功的扑了个空。 廖阳蹙眉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不断朝着挤眉弄眼。 不知道他又抽的什么风,一时间有些懵。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一侧的冉子骥,正欲开口继续说。 却是被冉子骥抢先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九累了,等他休息会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将人往外拽。 小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蹙眉看了两人一眼,朝着廖阳道:“何事?” “没事。”冉子骥生怕廖阳说错了话,连忙抢在他前面开口。 干笑道:“北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朝中那些人个跳梁小丑惹是生非……” 他自认为自己的演技堪称完美,殊不知落在长孙景淮眼里便只剩下欲盖弥彰。 廖阳看着冉子骥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智障。实在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的疯。 长孙景淮不理会他,只朝着他身后的廖阳开口道:“出了何事,说吧。” 廖阳收回目光,沉声道:“府里来消息说,宁燕皇帝往宫里送了和亲贴。 “指名要纳安宁郡主为后,主动割让出洛书城和平阳城作为聘礼。” 第两百四十九章 生气 () 宁燕皇帝往宫里送了和亲贴,指名要纳安宁郡主为后,并且主动割让出洛书城和平阳城作为聘礼。 廖阳话音一落,冉子骥面上一片肃然。 廖阳这个蠢东西,真的是太不会看眼色。没见着老九方才就一副臭脸的模样了,这个时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心底紧张不已,生怕长孙景淮一个迁怒,连着他一块收拾了。 小心翼翼打量了小榻上的人一眼,见他表情尚且算是平静。 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干笑几声道:“老九,你也别生气。好歹这信已经被扣下了。” 他说着拍拍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 继续道:“幸好这信还没送进宫就被太子府给扣下了。 “这要是让皇上看见了,指不定沈煜宁就真得前往宁燕和亲了。 “这凤卿岩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国皇帝怎么可以为了一女子割让城池! “说起来,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洛书和平阳这两个城池,可不是一般的小城。 “这两座城池可是出了名的繁华,位置又好,怎么能说………” “说够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小榻上的人轻飘飘打断。 长孙景淮目光森然,凉凉扫他一眼。 冉子骥一个激灵连忙闭了嘴。 心底却是委屈至极,如今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廖阳没眼色火上浇油老九不责怪,他好心好意安慰他,还要被恐吓…… ……………………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整个天空暗沉沉一片,别说月光,便是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屋内时不时传出一阵清脆的扣棋声,给这无尽的黑夜平添了几分生气。 棋盘之上白子黑子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沈煜宁单手执棋,眉心微微扭起,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下一步落子的地方。 “扣……” 沈煜宁将手中棋子扣下,棋盘之上的局面似乎顷刻间变得明朗起来。 即便如此,她面上也不见什么喜色。 清秋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 自打从刑场回来自家姑娘便一直在屋内自顾自的下棋。 虽是没说什么,但眼底不经意露出的神色却是不难看出她心底有事。 巧颜铺好床铺,看了眼自顾自坐在案几前的沈煜宁。 开口劝道:“姑娘,时辰也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 沈煜宁闻言头也不抬,只朝淡淡道:“知道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巧颜还想再劝,却是被一旁的清秋用眼神制止住。 “奴婢告退,姑娘也早些休息。”清秋低声嘱咐几句便拉着巧颜一道出了门。 夜色渐深,沈煜宁不知何时已停下了落子的手,看着眼前的棋局发呆。 这棋局是新来的,不过片刻之间,白子已占据了上风。 沈煜宁捏着手中的黑子,心思却是不在这棋局之上。 武阳不会平白无故与她说那些话,他今日特意拦了她的去路。 不管是提及小十还是提及过去的公主府,都好似话中有话。 可他究竟想说什么,沈煜宁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着他话中的深意。 她在武阳眼里,如今只是素不相识的沈家的嫡女。 若真要说有联系,那就只剩下小十沈家外孙的身份。 小姑娘眸光一凛,莫不是凤卿岩知晓了小十在沈家要有什么动作了? “在想什么呢?”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煜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侧不请自来的人。 她方才想的出神,竟是连长孙景淮是何时进来的都未曾发现。 长孙景淮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 这暗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莫名带了几分肃然。他站在她身侧,双手抱在胸前。 他本就个子极高,站在小姑娘身侧,投下大片的阴影。 将坐着的人笼罩其中,沈煜宁仰头与他对视。 长孙景淮眸色锐利,这般俯视人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带了一股子威压。 小姑娘微微蹙眉,站起身来想将那股子压力冲散些。 长孙景淮似看出她的意图,轻笑一声,转身在她对面坐下。 这样一样,便成了她在俯视坐着的长孙景淮坐着。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即便是这般姿态,沈煜宁也没觉得来着长孙景淮身上的威压有半点减少的迹象。 少年嘴角分明挂着浅显的笑意,可那笑却是不达眼底,连目光都比往日锐利的多。 莫不是冉子骥又惹了这厮生气了? 沈煜宁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平平道:“你来干什么?” 心情不好可别来她这里撒气才好。 长孙景淮也不接话,随意的扫了一眼面前摆放着的棋局。 伸手将她手边的放着黑子的棋罐拿到手边,眉头一挑抬手落下一子。 沈煜宁眉心微微一拢,目光不自觉跟着他的手落在棋盘上。 只见他这一子落下,那原本看似以无退路的棋局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他朝着眼前的小姑娘挑挑眉,示意她落子。 沈煜宁狐疑的看他一眼,见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也不敢强硬的赶人。 随机也不再多言,在他对面坐下,抬手落下一子。 暖黄色的烛光将两人声音拉的极长,头在白净的墙面上,相互依偎。 屋内两人静坐无言,只有扣棋声不断传出。原本明朗的局面已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局本是沈煜宁一人对弈,开场时的布局也是由她自己所走。 按理来说,她该极为占优势才对,可随着长孙景淮的黑子不断落下。 她开局时候的布置也然变了样子。 黑子不断落下,沈煜宁手持白子反扳形成转换,接着在中腹展开角力。 沈煜宁棋风诡变,她落子看似横冲直撞,但一着不慎便会落入她所设的圈套。 这一点长孙景淮早在九冬宴上便看出来了。 他动作随意,落子速度极快,似乎每走一步都不假思索。 可偏偏,他每一步皆是避开了沈煜宁所设下的陷阱。 长孙景淮似乎真是心情极度不好,每落一子都似乎直指她命门所去。 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之色。 第两百五十章 嫁我可好? () 长孙景淮落子凌厉,沈煜宁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落子掷地有声。 似乎都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棋逢对手,沈煜宁也收敛起所有思绪,只专注着眼前的棋局。 她面上神色认真,时而皱眉,时而狡诈,一举一动皆是勾人心魄。 相比起她的专注,长孙景淮便要显得随意的多。 他虽是下着棋,可这目光却总是不期然的落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落子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长孙景淮抬眼看着烛火下微微蹙这眉头的小姑娘,心底那股子郁气不知何时也已尽数消散。 他扫了眼面前的棋局,眉头轻挑,他棋风凌厉,却是一直遭到白子的反击。 反倒使得黑子自身再度受阻,两子深陷沈煜宁的陷阱之内。 沈煜宁白子此时的形势已颇佳,但为了套住他的黑子点角反而损了。 长孙景淮轻笑一声,抓住机会在她布置的白阵中做文章,想要逃出生天。 沈煜宁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打算,但还是选择了一路点杀黑棋。 长孙景淮心情好了许多,落子也不似方才一般横冲直撞,尽显凌厉之色。 此时他落子反倒迂回起来,一路与她纠缠。 虽是纠缠可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黑子自打一开局起便没有优势可言。 长孙景淮能撑到这般局面,实在有些出乎沈煜宁的预料。 小姑娘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上不似方才那般难看。 这才开口道:“殿下深夜来访,莫不是就为了同我对弈?” 她说着,随手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结束眼前的棋局。 落败的长孙景淮面上也不见什么恼意。 轻笑一声,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挑起,装进棋罐之中。 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自然不是。” 他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随意,带着几分轻佻道:“是怕你想我了,我才来的。” 沈煜宁如今对他这无赖的性子已经免疫了,闻言也不似从前那般羞恼。 只当没听见,恍若未闻,自顾自的收拾着棋局。 长孙景淮看着她平静的面色,心底隐隐生出几分失落感。 想到白日里武阳的话凤卿岩和明和公主感情甚笃。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郁气又隐隐生起。 他将最后一颗黑子收好,抬眼看着她,神色认真唤道:“沈煜宁。” “嗯?”他语气无比正经,沈煜宁微微一愣,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小姑娘五官精致,烛光轻轻摇曳着,交给小姑娘的眉眼描绘的越发动人。 两人四目相对,屋内气氛不知何时竟是变得有些暧昧。 长孙景淮挑挑眉,心底的话不由自足脱口而出:“嫁我可好?” 他这话一出,时间好似就定格在这一个瞬间,天地万物似乎都失去了声音。 沈煜宁耳边不断回响起他动人的嗓音,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她瞳孔猛然放大,手中棋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垂下眸去。 “你在胡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方才那一瞬间,好似整个大脑都不听使唤,心跳的厉害。 她努力平息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别开眼不去看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孟浪了。 不过话已出口,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他心底有些紧张,犹豫几许还是试探道:“你嫁我,我……” “殿下!”沈煜宁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连忙打断道:“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殿下这般做派的。” 她本只是想阻止长孙景淮继续开口,毕竟她此时心底乱的厉害。 可这话落在长孙景淮耳中,也不知怎么回事便成了她委婉的拒绝。 沈煜宁自己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长孙景淮与她之间的关系不可谓不怪异。 说是盟友却也不似寻常盟友那般单纯,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情愫她一直避而远之。 重活一世,情爱一事,她当真是半点也不想再触碰。 可不知为何每每想起眼前这人心底还是慌乱的厉害。 她只能不断的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她的血海深仇,提醒自己她该走的路。 提醒自己,她如今虽是沈煜宁,但灵魂却是另外一个人。 她这般模样,不知自己究竟是谁,不知自己何时便会消失, 这样的她如何能心无芥蒂的接受他。 沈煜宁心乱如麻,面上却是强做镇定:“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回吧。” 长孙景淮看着她略显冰冷的脸颊,只觉得心底拔凉一片。 沈煜宁此时心底乱的厉害,如何还能注意到他的神色。 生怕他死皮赖脸不肯走,面色不由得更加冷凝了些。 冷声道:“今日这话我便当殿下不曾说过,日后也请殿下勿要胡言。” 她面色冷漠,武阳白日里的话又不断在长孙景淮脑中回响。 长孙景淮眼底有些痛楚,如同钻了牛角尖,心底的某些想法不断萌发生长。 她的不接受,此时在长孙景淮眼里便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只觉得果真,她心里还是有那个人? 即便那人伤她至深,她也不曾放过下那人,所以才无法接受他,是吗? 长孙景淮也是极为骄傲的人,即便此时心底抽疼的厉害,面上却也不显。 只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好。” 沈煜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不等她多想,便听到长孙景淮继续道:“凤卿岩给父皇送去了和亲贴。” 他语气冰冷,带着几分森冷的杀意,继续道:“以洛书城和平阳城作为聘,纳你为后。” 沈煜宁面上血色尽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所以武阳那番话暗示的便是此事? 是了,他先问了她宁燕如何,又提及了小十和公主府。 是想提醒她,即便她成了宁燕的皇后,她也不过是明和的替代品。 他这是在提前暗示她,希望她能自己拒绝了这桩亲事? 沈煜宁心思九转千回。 长孙景淮面色复杂,看她一眼,神色认真道:“我不会让你前往宁燕和亲的。” 即便她不想嫁给他,他也不愿意让她再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第两百五十一章 独饮 () 长孙景淮掷地有声的留下这句话,也不看沈煜宁是个什么表情。 便一把推开窗,一猫身子跳了出去,迅速从她院中离去。 沈煜宁先是被他突然说要娶她的话语给惊的不轻。 而后又听闻凤卿岩送和亲帖之事,一时间有些愣神。 等她回过神来,想细细追问时,长孙景淮早便已经不去向。 只余下那微微敞开着的窗户示意那人方才确实在这里。 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沈煜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走到窗前想将那半敞开着的窗户关严实些。 手触碰到窗户时,眼前似又闪过长孙景淮那张俊逸的脸。 她有半片出神,犹豫几许,终是伸出头去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朝着院中张望着。 夜色暗沉,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无。 沈煜宁使劲嗅了嗅,并未闻见熟悉的青竹香,这才略微失落的掩上窗户。 长孙景淮是真的走了,沈煜宁静坐在灯下,面上神色复杂。 她也不知道为何期待着长孙景淮还没走,倘若他还在,她又能同他说什么? 沈煜宁甩甩头,将心底那怪异之感掩藏。 和亲帖的事情,得问清楚些才行,她这样安抚着自己。 想到凤卿岩,小姑娘眸中冷光乍现。 她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如同凤卿岩这样的恬不知耻。 武阳既是知晓了小十在北靖的事,那凤卿岩自然也是知晓了。 明知道沈家和小十和明和的关系,竟是好敢恬不知耻的给北靖送去和亲帖? 拿出两座城池做聘礼?沈煜宁冷笑一声,只觉得满心厌恶。 好在这帖子被太子府拦截下来,并未送到北靖皇帝的手上。 不然依着长孙景淮所说,凤卿岩若当真以洛书城和平阳城作为交换。 保不准皇上真能同意了此是,届时圣旨一下,即便沈家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小姑娘越想越烦闷,毕竟太子府能压下这和亲帖一时,却压不下不一辈子。 这件事必须想个法子从根源上彻底解决了才行。 沈煜宁苦思冥想,脑中不由得便又回想起方才长孙景淮的话。 如今看来,好似只有在凤卿岩这和亲帖送到北靖皇帝手上之前定下了她的婚事,才是上上之举。 毕竟她若定了亲,便是惠仁帝眼馋那两座城池,也得顾及着天下的悠悠之口。 所以长孙景淮突然开口说要娶她,其实是因为得知凤卿岩给北靖送了和亲贴? 她微微蹙起眉,心底不断思忖着。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屋内燃着的油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灯油。 摇摇晃晃了几下,彻底熄灭了去。 沈煜宁脑中思绪混乱,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随即也不再多想,脱了外衣上了榻。 本以为这一夜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可实际上,她刚躺下不久便沉沉的睡了去。 她是睡着了,另一边的长孙景淮却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自打从她院内离开,长孙景淮心底便憋着一口气。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总觉得自己太草率了些。 生怕沈煜宁觉得他轻率,但那点忐忑却是比不上内心的期待。 他并非希望沈煜宁立马回应他。 只是希望沈煜宁即便没有马上答应他,也能给他一点点的回应。 那话一问出口时,他也忍不住想知晓在沈煜宁眼里他究竟是什么。 心底紧张的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可结果,他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冷漠,并无半点欣喜或娇羞。 那一瞬间,长孙景淮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一颗心像是被人扔在地上,无情踩塌。 他的满腔热忱,或许在沈煜宁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一文不值。 长孙景淮躺在榻上,脑中满是沈煜宁冰冷冷的模样和武阳白日的话语。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干脆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当初刚到宁燕时,他见沈煜宁独自一人在院中饮酒,后又听到她跟沈睿的对话。 觉得有趣,便将她所提及的到的那些个美酒都买来尝了一遍。 廖阳见他喜欢,便专门寻了一间背阴的空房间专门给他做临时酒窖用。 在宁燕待的时间不长,这酒窖里收藏起来的酒却是不少。 长孙景淮推开屋门,摸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将屋内油灯点燃。 这酒窖并不大,靠墙放着一排梨花木制成的木架子。 木架之上,是一坛坛摆放整齐的酒坛子。 刚推开门便能闻见那沁人心脾的酒香。 长孙景淮随手拎了两坛,正要转身出门却是看到角落里放着的那几个小巧的酒坛子。 不同于他手中拎着的酒水,不,是不同与这酒窖里的任何一坛子酒。 那几只酒坛子做工极为精致,便是坛子小巧,放在着一堆酒坛之间也极为显眼。 正是他从宫里盗出来的梅花酿。 不想沈煜宁与那个男人再有丝毫联系,便是连她从前酿的酒也不想留给那人分毫。 他抬眸看了看外头漆黑一片的天空。 脑中不由得忧浮现出那日夜里,玉宝寺山上两人共饮的景象。 那日的天可不想今日这般沉寂,压抑。 那日的夜晚皎月当空,繁星满天,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那日夜里的沈煜宁也不如今日这般冷漠。 虽是面上看着一副平静的模样,但眼底深处却是带着笑意的。 脑中小姑娘的模样不时闪过,时而冷漠,时而欣喜。 他看着手中小巧的酒坛子,眼前似乎又出现那日夜里与她一同饮酒的人。 平日里看着挺端庄的一人,喝起酒来却是丝毫不见端庄。 拎着酒坛子,动作颇为豪爽的直接往嘴里灌。 画面不停回闪,终是定格在小姑娘委屈又慌乱的眼眸里。 长孙景淮自嘲一笑,干脆在角落里席地而坐。 这本是他留下来打算带回北北靖,寻个时间与沈煜宁共饮的。 如今想来倒是没必要了,他扯扯嘴角干脆席地而坐。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酒香,跟小姑娘嘴角间溢出的梅花香一个味。 长孙景淮掀开酒坛的盖子,鼻尖的梅花香愈发的浓重了些。 仰头灌进满满一大口,怎不知怎么,就觉得这酒与上次喝的不同。 似乎今日的酒水异常苦涩些。 第两百五十二章 挑礼物 () 翌日是个阴雨天,天才蒙蒙亮,沈煜宁便醒了。 窗外绵绵不绝的细雨下的人心底烦闷。 昨夜一整夜,她都睡得不大安稳,怪异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整夜不停歇。 长孙景淮的脸和凤卿岩的脸,不断的在她梦里转换,反反复复。 清秋和巧颜进来的时候,沈煜宁已经洗漱完,坐在桌前看书了。 “姑娘怎的不多睡会。”清秋看着她面上有些倦色,开口道。 “妹妹……” 沈煜宁还未答话,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沈睿的叫喊声。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朝着外头迎去。 外面雨还未停,沈煜宁站在门口看着沈睿撑着油纸伞,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沈睿身形挺拔,便是在雨中行走,也显出几分威风凛凛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墨色紧身劲装。 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回纹腰带。颇有几分江湖豪气。 他步子很快,没一会功夫便到了她眼前。 清秋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沈煜宁见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微微蹙起眉。 “大哥有事差人来说一声就成,怎的还冒雨前来。” 她说着朝身后的巧颜道:“去小厨房熬碗生姜水来。” “不必麻烦了,大哥皮糙肉厚的,淋到点雨不碍事。” 沈睿一听到生姜两个字,便连忙朝着巧颜摆摆手。 他怕吃生姜这沈家上下都知道,沈煜宁几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只要沈睿回来那几天,小厨房平日里做菜都是避免了所有生姜的。 沈煜宁却是不理他,只朝着巧颜道:“记得多放些生姜,驱寒的。” 沈睿闻言面上一苦,干笑几声朝沈煜宁道:“妹妹真会说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巧颜使了个眼色。 巧颜看他那挤眉弄眼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只当没看懂他的意思。 故意道:“奴婢晓得,昨日正好买了新鲜的生姜,想来效果更好。”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小将军,此时一听巧颜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想开口阻止,可巧颜话落已经施施然走远了。 沈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妹妹……”沈睿在自家妹妹面前如何也说不出自己怕吃姜的事实。 只能扯开话题道:“妹妹,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沈煜宁见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再逗他,将离去的巧颜给叫了回来。 沈睿看着去而复返的巧颜,心底微微送了口气,面上也重新挂起了笑意。 “大哥有何事?”沈煜宁轻声道。 说起正事,沈睿面上也正经些,开口道:“不日便要启程了。 “我一会打算出门买些东西,特意来问问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跟大哥一道去吧,说起来给家里人带的礼物还没挑呢。” “外头还下着雨,出门不方便,妹妹想买什么告诉我就成。” “这可不行。”沈煜宁拒绝道:“这礼物得自己挑才行。” 她说着看了看外头飘着的细雨,继续道:“这雨也不大,坐马车出去,不碍事。” 清秋闻言也笑道:“这雨看起来也该停了,我给姑娘拿件厚些的披风。” 沈睿拗不过她,皱皱眉道:“如此,那便再等等吧,等雨再小些我们再走。” 沈煜宁没有反驳,几人转身进了屋子。 几人来宁燕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不觉得,如今一说起来,倒是觉得有些想念北靖了。 想到不日便可以启程回家了,清秋心底也十分高兴。 话也多了些,笑嘻嘻道:“姑娘可得费心了,这礼物可不能挑随便了。 “临走的时候五小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姑娘给她带礼物呢。” “那小妮子倒是很喜欢你,怎的不见她那般黏我。”沈睿闻言也笑道。 沈煜宁想到临走时沈煜萱那鬼机灵的模样,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 除去林姨娘和沈煜清,沈家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心肠歹毒,攻于算计之辈。 沈忠对她疼爱有佳,沈老太太有些古板。 过去因着她不懂规矩,对她不喜,但到底也算得上公允。 那刚刚回京的二叔一家也不是什么难相与的人。 尤其是沈煜萱人小鬼大,倒是可爱的紧。 这么一想,沈煜宁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北靖了。 但在回去之前,她也得将宁燕的事安排妥当了才是。 待雨稍稍小了些几人便驾了马车出了门。 这下雨天,街道上也人烟稀少,许多商铺也关了门。 好在沈煜宁对这宁燕的布局十分熟悉,出了驿站便带着沈睿直奔宁燕最好的布料庄去。 沈家人口简单,沈煜宁打算给家里人各挑选了几匹精美的锦缎。 宁燕山水秀丽,景色气候都不错,连带着这里产的蚕丝也是出奇的好。 有了好的蚕丝,宁燕所制的锦缎便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华丽,精美一些。 沈家不是寻常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沈煜宁所挑选的自然也不是最昂贵华丽的。 而是根据每个人的特点,给她们挑选最为合适的。 给沈老太太挑的的是天云锦,这锦缎是用上好的蚕丝制作而成。 上头隐隐有祥云组合成的花纹,沈煜宁挑的颜色都是比较衬沈老太太的年纪的。 颜色偏老城一些,配着这天云锦上头隐隐的祥云,显得极为高雅、华美。 给沈家二房夫人挑的则是名为余霞绮的一种锦缎。 这锦缎跟天云锦一样,也是宁燕所特有的一种,因着美若晚霞而得名。 这锦缎的特点便面料上有诸多花样,各种花样隐丝线之间,乍一眼看上去色彩绚丽。 但细细看去,却是又似乎看不见那绚丽的颜色,只觉得大气庄重。 而她给几个小辈的的锦缎挑选的料子,面料上便要素净一些。 没有什么多余的花样,挑的都是年轻姑娘喜欢的颜色。 这家布庄的料子成色极好,挑完了女眷的,便顺便给家中男眷也挑了一些。 交了定金,留下了地址,沈煜宁一行人便进了隔壁的首饰店。 沈睿不懂这些,便权交由沈煜宁来挑选。 沈煜宁挑首饰的功夫,沈睿也没闲着,去了对面那条街上,淘了好几坛子酒回去。 几人一路逛下来,又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待中午在外头吃了午饭,这才悠悠然回了驿站。 第两百五十三章 找不着人 () 沈煜宁几人在外头闲逛的这会功夫,驿站内已经闹翻了天。 确切的说是冉子骥闹翻了天。 他倒是与沈睿想到一块去了,想着要离开宁燕了,怎么着也得到处去逛逛才好。 再者,看昨天长孙景淮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他也想着趁机带他出去散散心。 只是,等他到了长孙景淮屋外却是发现房门虚掩。 推门而入才发现屋内压根没有长孙景淮的人影,床榻冰冷显然一夜无人睡过。 他将整个驿站长孙景淮平日里会去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见着人。 冉子骥想到昨日离去时长孙景淮的表情,心底猛的一跳。 连忙寻了廖阳,询问长孙景淮的去向。 奈何廖阳也是一脸懵,问遍了守夜的暗卫,谁也没看到他的踪迹。 “还没找到人?”冉子骥看着匆匆而来的廖阳道 廖阳摇摇头:“都问过了,没人看见主子出门了,应是还在驿站内。” “可这驿站上下都找遍了,这前院后院哪里有老九的身影。”冉子骥有些着急。 廖阳面上倒是不见急色,闻言也有些疑惑,微微蹙起眉没有接话。 冉子骥见他那模样,心底不由得有些生气,急声责怪道。 “你怎么做暗卫的,自家主子不见了都不知道?” 廖阳面上有些难看,却是没有开口反驳,只沉默着不说。 冉子骥这话一出口,也知晓自己有些迁怒了。 长孙景淮的身手要在廖阳之上,若他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的动向,廖阳也没办法。 他心底有些后悔,却也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同廖阳一起沉默着不说话。 “头。”黑衣暗卫的到来将两人略显尴尬的气氛打破。 “怎么样,可寻到人了?”廖阳开未开口,冉子骥便率先道。 那暗卫摇摇头,开口道:“都查探过了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主子不在府内话,想来是自己出去了。” “安宁郡主的院子可找过了?”冉子骥紧盯着那暗卫道。 “找过了,安宁郡主和沈小将军一早便出门了,院子也没有主子的踪迹……” “出门?”冉子骥闻言眼神一亮。 连忙道:“他们去哪了,有没有派人去找?没准老九跟着他们出去了。” “找过了,并未发现主子的身影………”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冉子骥面上有些失望。廖阳摆摆手打发了暗卫下去。 “不在沈煜宁院里,也没跟沈煜宁出门,那老九究竟去了何处?”冉子骥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忙进忙出的暗卫他悠悠叹口气,担忧道:“老九他不会想不开吧?” 廖阳有些无语,其实他并不觉得长孙景淮能出什么事。 自家主子身手极好,放眼这宁燕境内是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将他带走的。 如今不见了或许只是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冉子骥一大早就在折腾什么。 当然这会他也不想同冉子骥争论,毕竟冉子骥的脑回路真的清奇。 先前只是各种推测,如今倒好,竟是连想不开这种不着调的话都出来。 廖阳无语凝咽,只能低声道:“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倒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好好的,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冉子骥见着他那副不当一回事的表情,顿时又炸毛了。 想不开这种话,他不过随口一说,但是廖阳那是什么表情,看不起他? 冉子骥恶狠狠瞪他一眼,新仇旧恨一起算,责怪道:“这事都怪你。” 见着廖阳还是那一脸的无辜样。 冉子骥越发恼怒,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是真蠢还是假蠢?老九喜欢沈家那丫头你不知道啊?” “昨日老九本就心情不好,你倒好,那和亲帖的事,早不说晚不说。 “你偏要赶着老九心情不好的时候去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现在好了吧,这一大早人便找不见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他面上有些愤愤不平,继续道:“那凤卿岩也是,一国皇帝看上谁不好,偏偏要跟老九抢人。 “还端得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合着这两座城池是他坑来的便不心疼是吧。 “老九也是的,不就两座城嘛有啥好自卑的,还闹脾气玩失踪……” 廖阳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道:“主子或许只有事出去了。” “不可能。”冉子骥振振有词道:“老九在宁燕能有什么事。” “若真有事,老九能不带上你?再说了,老九他何时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过。 “你就是木鱼脑袋,你不懂那单相思的痛苦,特别是像老九这么骄傲的人…… “那沈煜宁本就对他爱答不理,他指不定心里怎么憋屈着呢。 “这突然有来个那么豪气的情敌,身份样貌皆是不比他差……” “凤卿岩哪里能及得上主子。”廖阳闻言小声嘀咕道。 冉子骥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但也不愿就此承认自己小题大做了。 只能转而道:“老九昨天那脸色,你又不是没见着,活像被人抢了钱……” “而能惹得他那般生气的,也便只有沈煜宁了。 “说起来,昨天老九可是自己出门去寻了沈煜宁的。 “没准他就是自己前去表露心意的,而后被沈煜宁无情拒绝,回来才那副表情。 “偏偏你还不懂事,非要告诉他和亲帖一事,双重打击他如何能受得了!” 廖阳:“……” 冉子骥这胡言乱语的本事更加强了,说的好有道理,让他莫名的都有些信了。 冉子骥自己也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十分清晰,分析的越发振振有词起来。 廖阳被他这么一说,心底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有句话冉子骥没说话,自家主子从来没有这般气息无声息的消失过。 而且,自家主子对安宁郡主的心思他便是在迟钝也是知晓的。 除了沈煜宁外,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那个女子那般上心。 这情情爱爱的事他也不懂,莫不是真如冉子骥所言,大受打击这才消失不见的?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主子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出手伤人 ()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主子了……” 暗卫话音才落,冉子骥和廖阳便齐齐回头,忙问道:“哪里?在哪里?” “在就西苑角落放酒的屋子里,那地方在的偏僻,主子他……” 暗卫话音未落,冉子骥和廖阳便连忙朝着“酒窖”疾驰而去。 两人到达酒窖时,外头站满了暗卫,面容急切,却是不围在外头不敢进去。 “头。”众人见着廖阳过来,皆是一副找着救星的模样。 “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做甚?”廖阳微微蹙眉道:“主子呢?” “在里面呢,主子好像喝多了,不让人靠近……” 冉子骥和廖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不让人靠近是个什么意思? 见两人走近,暗卫们倒是十分懂事,乖巧的让出一条道来。 酒窖大门虚掩着,看不清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廖阳正要伸手推门,就听到身后的暗卫提醒道。 “头,主子这会意识不清你小心些,方才小安便被打伤了。” 廖阳闻言也算是明白了这些暗卫围在此处不敢靠近的缘故。 他回头看了那开口的暗卫一眼,询问道:“伤的可重?” “主子并未用力,他也躲避及时,倒是伤的不重,休养几日便好。” 廖阳点点头,心底松了口气,只嘱咐余下的暗卫退后些,这才再度上前。 冉子骥一听长孙景淮会暴起伤人,吓得连忙缩在暗卫们身后。只伸长了脖子朝着门缝里看去。 屋门缓缓被推开。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空酒坛子,连着放酒的架子也倒了不少。 长孙景淮安静的蜷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 廖阳见他并无什么反应,这才抬脚小心翼翼朝着里头走去。 浓重的酒味呛的人头脑有些发晕,廖阳缓缓靠近。 角落里的人毫无反应,廖阳也放下些心来,朝着身后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冉子骥跟着暗卫小心翼翼走进,他只顾着看躺在角落里的长孙景淮。 一不留神踢到了脚边的酒坛子,这动静一出,众人连忙呈现防御状态。 提心吊胆生怕长孙景淮突然暴起伤人。 那酒坛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撞在一侧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角落里的人不满的皱皱眉,却是没有预料中的危机。 见他没有动手,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满的看了冉子骥一眼。 冉子骥赔着笑脸,低头看着脚边大大小小的酒坛子瞪大了眼。 “这些是昨夜喝的?”他不可置信道:“老九不要命了?” “嘘,冉大人,你小声些!”身侧的暗卫生怕他一激动扯开嗓门,连忙捂住他的嘴。 冉子骥发不出声,只能朝着那暗卫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了,让他松开自己。 那暗卫见他眼神真挚,这才松开了手。 “好像睡着了。”廖阳见他没动静,抬眼看了看四周。 朝着身后的暗卫低声道:“这屋子阴冷,搭把手,将主子抬回去。” 暗卫点点头和廖阳轻手轻脚的靠近,见着地上的人确实没什么反应,也松了口气。 两人正要动手,一侧的冉子骥见长孙景淮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 顿时有些无语,上前想将那酒坛取下。 他手刚碰到那酒坛子的瞬间,原本安静的人像是睡着了的人,突然暴起朝着他拍出一掌。 好在廖阳一直防备着长孙景淮会突然伤人,离的又近,这才及将他救下。 长孙景淮那一掌刚落下,整个人便又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冉子骥被他吓懵了,一时间楞在原地没有说话,半响才回过神来。 看着周围人略带责备的目光,他心底委屈至极。 果然,老九就是针对他,这么多人在这他不打,他一靠近就打他。 廖阳生怕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能低声道:“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事能赖我吗?”冉子骥心底委屈,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 “不怪你,不怪你……” 廖阳连忙安抚道:“你小声些,一会吵醒了主子,我可救不了你……” 冉子骥闻言也有些后怕,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本来就不怪我。 “我只是好心想把那酒坛子拿掉,老九就是针对我。” 冉子骥越说越委屈,都快哭出来了:“亏我这么担心他,居然只针对我。” 廖阳无语,见他不依不饶,只得低声安抚道:“主子都没意识了,哪里能针对你。” “胡说,那么多人他不打,偏偏就打我一个。若不是针对我,你离的最近,他怎的不打你。” 廖阳:“……” “会不会是因为冉公子碰了那个酒坛吧?”身后的暗卫小声开口。 “属下记得,方才小安也是碰了那酒坛子,主子才猛然出手的。” 廖阳若有所思,摆摆手示意身后的暗卫退后些,这才又再度小心靠近。 “主子?”他轻声开口,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廖阳见状小心伸手轻轻拍了拍地上的人,长孙景淮皱皱眉,却是依旧不予理会。 廖阳看了眼他紧抱在怀中的酒坛子,转头看了眼面色委屈的冉子骥。 心一横,小心朝着那酒坛子伸出手,结果不言而喻。 知晓了他会突然出手的缘故,倒是好办了许多。 众人避开那酒坛子,不去碰触,小心将人抬回了屋,这才松了口气。 冉子骥知晓自己不是被针对,心底这才平衡了些。 看着床榻上意识不清的人,他面上有些恼怒。 廖阳面色也不太好看,朝着冉子骥低声道:“先替主子诊脉吧。” 那屋子常年照不到光,阴冷的很,长孙景淮在里面呆了一夜,实在容易受凉。 冉子骥闻言点点头,伸手探了探长孙景淮的脉象,面上怒气更甚! 转身正要出门,却是被身侧的廖阳拦下:“怎么了?可是主子身体不适?” “放心吧没有染上风寒。”冉子骥面上恼怒,语气也不大好:“我去找沈煜宁。” 他愤愤不平道:“我去问问她,她跟老九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值得老九这般折磨自己。也顺道让她过来看看老九如今这幅模样……” 第两百五十五章 伤了脑子 () 冉子骥话音一落,便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廖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他拦下。 “你拦着我干什么?”冉子骥心底有些火气,连带着语气也十分的冲。 他廖阳面色也不大好看,跟随长孙景淮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 只是此时他却是不能让冉子骥就这般去寻了安宁郡主。 廖阳看了眼床榻上紧蹙这眉头的人,眼底有心疼。 开口道:“你不能去,主子不会想让安宁郡主看见他那般模样的。” 虽然他也想知道自家主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相比之下,他更想护住自家主子的尊严。 他的主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会愿意在他人面前示弱。 冉子骥闻言也冷静下来些。 确实,依着老九的骄傲,是如何也不会像在人前露出这般软弱的一面的,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心仪的女子。 他看了眼榻上意识不清还死死抱着酒坛子的人,又生气又心疼。 “那酒坛子莫不是沈煜宁送的?”他眼底有些疑惑。 若非如此怎的这人都没意识了,还将一个破酒坛子护的这般紧。 廖阳摇摇头,他并不记得安宁郡主给自家主子送过酒。 皱眉思索片刻,才道:“这好像是主子从宫里偷……拿回来的……” 冉子骥闻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老九给去宫里偷东西了?就偷了这么个破玩意!?” 廖阳也搞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闻言只能低声反驳道:“是拿不是偷……” 冉子骥看着榻上的人啧啧了几声,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眼底满是同情。 这老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报复凤卿岩居然跑去宫里偷几坛子酒。 “没出息。”他重重叹口气。转头朝着廖阳道:“让开。” 廖阳见他还不肯放弃,正谋划着要不将人打晕算了? “我不去找沈煜宁。” 冉子骥语气不善道:“你说的对,老九够可怜了,我不能让他连面子也丢了……” 廖阳:“…………” 他什么时候说自家主子可怜了,虽然这想法确实在他心底存在过那么一瞬间…… 只是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如今该纠结的是他能不能信冉子骥? 要不还是干脆将人打晕算了? 冉子骥见着他那怀疑的眼神,心底越发烦躁。 怒道:“我去给老九配副醒酒药。喝了那么多酒,真当自己是酒仙啊……” “你列个方子,让下面的人去抓药。” 想到冉子骥那不着调的性子,为避免他惹出麻烦来。廖阳觉得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低下安些。 冉子骥一看廖阳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顿时怒不可遏。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药还必须得我亲自去抓才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主子还未醒,我又不懂医,还得你在旁边看着才成。” 冉子骥闻言神情才算好看些,捋了捋头发,开口道:“现在知道小爷我的重要性了吧。” 廖阳无语凝咽,却还是硬着头皮附和的点点头。 冉子骥面上得意,甩甩头发,瑟道:“可这药还真得我亲自去抓才成。 “这醒酒药方子简单,配法也五花八门。有些药材不一定有,我得亲自去看看找些替换的药材才行。” 廖阳认真打量他一眼,神情也不似作假,这才放他出了门。 临走时嘱咐他顺道去看看那被长孙景淮误伤了的暗卫的伤势。 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也方便一次买回来。 冉子骥自然不会拒绝,再怎么说那暗卫也是被老九打伤的,理应好好补偿。 出了屋门便先去了那暗卫了屋里,看了伤势后,便大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说来也巧,还没到大门处,便遇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沈煜宁一行人。 沈睿与冉子骥关系不错,老远的见着他便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若是平时,冉子骥大约也会热情回应。 可如今长孙景淮还醉酒在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实在让他生气又忧心,也没心情同沈睿多寒碜。 看到他热情的与他打招呼,也只勉强扯出些笑意回应了一声。 沈睿没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待几人离的近了朝着他开口道:“子骥有事要出去么? “我买了些好酒,一会来我院中喝酒啊,我们不醉不归。” 冉子骥一听喝酒,下意识的便看向沈睿身侧的沈煜宁。 见她面色淡漠,隐约还带着几分笑意,一时怒从心中起。 面上也没了什么好脸色,老九为了沈煜宁半夜买醉,如今还没恢复意识。 这人倒好,跟个没事人一般,还有心思出门逛街。 冉子骥越想越气,连带着对她身旁的沈睿也有几分迁怒。 “这酒在下只怕是无福消受了。”冉子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心底想着廖阳的话,到底没将长孙景淮醉酒一事道出。 只阴阳怪气道:“有人如今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我得赶着出门去抓药呢。” 沈睿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可是谁生病了么?病得可重?” 沈煜宁闻言微微蹙起眉,也抬头看向他。 “我看病的不轻。”冉子骥抬眼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打量着她的神色。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这出了问题,可不好治如今人还没醒呢。” “这般严重?”沈睿闻言也有惊讶:“是太子殿下病了?这头疼可不是小毛病。 “子骥不是要出门抓药么可需我陪你一同前往。” “不必了。”冉子骥一直注意着沈煜宁的神色。 见她闻言面色变了变,心底越发笃定这两人之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她的神色,也知晓她对长孙景淮并非无情,冉子骥心底也好受些。 方才那一肚子郁气也散了些,知道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便朝着沈睿道:“不是太子,是殿下身边一个亲近的暗卫。 “阿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还赶着去抓药,便先行告辞了。” 沈睿闻言也不再多言,只朝他抱抱拳。 第两百五十六章 拒之门外 () 几人一直目送着冉子骥离去,待人走远了,沈睿这才收回目光。 转过头这才发现到自家妹妹神色不太对。 “妹妹怎么了?”沈睿面上有些担忧,开口道:“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不碍事,许是昨夜没睡好,方才逛街累了吧。”沈煜宁勉强朝他扯出些笑意。 沈睿见着她眼底的青黑之色,也没有多想,只嘱咐她早些回去歇着。 沈煜宁自是点头应下,拜别的沈睿便带着丫鬟朝着自己院中走去。 屋内,沈煜宁自回来起便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清秋见她面色着实不好看,便吩咐了巧颜去煮碗安神茶来。 “姑娘累了便早些歇着吧。”清秋拧了帕子给她净面。 温热的帕子落在脸上,让沈煜宁不安的心也静下来几分。 冉子骥方才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虽他最后说受伤的乃是长孙景淮身边的暗卫。 可这话沈睿信,沈煜宁却是不信的,她总觉得冉子骥意有所指。 若当真只是暗卫,冉子骥何故一见着她便对她冷眉冷眼的。 想到昨夜同长孙景淮之间的对话,沈煜宁一时间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他离去后出究竟出了何事,怎的会伤了脑袋? 她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清秋,面上也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静。 开口道:“你去打听打听太子院中发生了何事。” 沈煜宁左思右想放不下心,只能安排清秋去探探情况。 清秋面上有些犹豫,这自家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打探外男院中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沈煜宁见着她的表情也回过神来。 想了想开口道:“方才听冉太医说有暗卫受伤伤了头。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你去打探打探可是这驿站内进了刺客。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她这样一说,清秋也不敢耽搁,连忙应声出了门。 清秋去了许久,待她回来时,沈煜宁已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巧颜在门口候着,见着她回来,连忙迎上去。 “姑娘睡下了?”清秋瞅了瞅静悄悄的屋内轻声道。 “刚刚睡下的,瞧着面上还是不大好,这都要启程了要是再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巧颜面上有些担忧,清秋闻言轻声安抚她几句。 巧颜打起精神冲她点点头,转而开口问道:“如何,打探到了么?” “可是清秋回来了?” 还不等清秋答话,便听到屋里传来沈煜宁的声音。 “是,姑娘。”清秋高声应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事情如何了?”见沈煜宁坐起身子,巧颜连忙上前给她背后塞了个软垫。 “回姑娘的话,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出门时不小心受了伤。” “奴婢去时已经清醒了,想来伤的也不算太重。” 巧颜闻言有些愤愤道:“这个冉太医,惯会夸大其词,害得我们白担心。” 清秋也没有反驳,那暗卫的伤她是去看过的,并不如冉子骥说的那般严重。 “无事便好,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我乏了。” “姑娘,今夜便让奴婢留下守夜吧。”巧颜有些不放心道。 沈煜宁想了想,也没有反驳,点头应下。 有巧颜守夜,清秋也安心了些,应声退下。 …………………… 时间缓缓流逝,屋内除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声响。 黑暗里,床榻上熟睡的小姑娘缓缓睁开眼。 “巧颜?”她看了眼桌角燃着的香料,不放心的低声唤了几声。 巧颜似乎睡的很沉,然没反应。 沈煜宁松了口气,起身披上外衣便出了门。 尽管清秋说亲自见过那受伤的暗卫,但她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沈煜宁头一次夜访长孙景淮的院子。 但也依旧做不到如长孙景淮进她院子时那般淡然。 沈煜宁刚进院子,便被廖阳拦下来了。 “不知郡主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廖阳面色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煜宁看了眼不远处漆黑一片的屋子,开口道:“我找殿下有事。” “主子已经就寝,夜已深,郡主还是请回吧。” “听闻殿下受了伤?”沈煜宁并不打算与廖阳兜圈子,直言道:“我想见见他。” 廖阳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郡主搞错了,受伤的乃是殿下的暗卫。如今已无大碍。 “如今天色已晚,殿下已经睡下,多有不便,郡主还是请回吧。” 廖阳都这般说了,沈煜宁自然也不好在坚持。 沉默了半响,只道:“我明日再来。” 不管如何,见不到人总归不大踏实。 廖阳没有反驳,将人送到门口,便转身回了院内。 沈煜宁看着缓缓掩上的院门,悠悠叹口气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这边廖阳确认了沈煜宁回去了便转身进了长孙景淮的屋子。 “主子怎么样了?”他重新点燃了油灯看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紧闭着眸子的人。 “喝了药就睡到现在了,看着架势,不到明早是醒不了。” 廖阳点点头,朝他道:“你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不对我再去叫你。” 冉子骥点点头,看了眼榻上的人,有些犹豫道:“我们这样拦着沈煜宁究竟对不对。” 廖阳不说话,冉子骥继续道:“看样子沈家那丫头对老九也并非无情。 “这么难得的机会,要是趁机制造的苦肉计,没准你们现在就有女主子了。” “主子才不屑用这些手段……”廖阳其实心底也有些没底。 但此时他也不能表现出来。总归现在人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晚了。 冉子骥啧啧了几声,撇了眼榻上的人。 满脸鄙夷道:“为了个沈煜宁就把自己喝成这样,看不出来啊,老九还是个情种呢。” “行了,你快走吧,”廖阳见不得他那副嘴脸。 开口威胁到:“你若再口无遮拦,明早我定是一字不落的告诉主子。” “你敢!”冉子骥看了看榻上的睡熟的人有些心虚。 不甘示弱道:“你若敢跟老九告黑状。 “我便将你你拦着沈煜宁,不让她见老九的事也告诉老九。 “真是可怜那沈煜宁大半夜前来,却是被拒之门外,只能忧心忡忡,黯然离去。” 廖阳:“………” 冉子骥见他说不出话来,略显得意的朝他挑挑眉。 犹豫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出了门。 第两百五十七章 探望 () 次日一早,沈煜宁用了早膳便去了沈睿的屋子。 昨夜没见着人总是让她心下难安,今日她打算带着沈睿一同前往。 有沈睿在旁,廖阳也难以用不合礼法这等话来搪塞她。 只是,这话该怎么同沈睿说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或是让他误会,却是个问题。 沈煜宁纠结了半响,好容易才想出个勉强能应付过去的理由。 然而,她话才一出口,便被沈睿当面拆穿了目的。 “妹妹何故觉得受伤的乃是太子,而非暗卫。”沈睿看着自家妹妹,试探道。 沈煜宁面色平静,只道:“冉太医昨日的表现有些不大寻常。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大对。” “为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沈睿蹙眉道:“妹妹多虑了吧。” “不管如何咱们便先去看看吧,确认一下也好。”沈煜宁不依不饶道。 “妹妹为何这般关心殿下身体?”沈睿话语渐渐犀利起来。 沈煜宁强作镇定,面色平静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倘若他此番受了伤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回北靖的行程只怕是要有所耽搁……” “当真只是担心行程受扰?”沈睿盯着她,道:“妹妹老实同我说,你与太子……” “不是大哥想的那样。”沈煜宁莫名的有些心虚。 袖中的手紧了紧,镇定道:“当真只是担忧行程受扰。 “况且若殿下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作为同行之人,皆是要负责的……” 沈睿盯着她,眼底有些怀疑。 他可不是什么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相反的他心思极为敏锐。 他一直觉得长孙景淮对自家妹妹有些不同,从前也试探过多次。 沈煜宁似乎对长孙景淮并无什么不同,这今日这表现却是有些不大对。 沈煜宁被他这么盯着,莫名的有些紧张。 “太子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身份特殊,绝非良人……” “大哥。”沈煜宁打断道:“我与殿下却是私下有些往来,但绝非大哥所想的那样。” “既是如此,那妹妹便在此等候吧,探望殿下一事,为兄前去便行了。” “大哥……” “妹妹还有事?”沈睿转过头看向她,目光灼灼。 沈煜宁硬着头皮道:“我要去。大哥,我有分寸的。” 她必须要亲眼见着长孙景淮无事才能安心下来。 沈睿定定看了她半响,见她神色坚定,终于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从前他一直防着太子与自家妹妹亲近,就是生怕自家妹妹被他那张脸给迷惑。 好在之前沈煜宁也让他省心,从未表现出对长孙景淮有丝毫不同。 可如今看自家妹妹那担忧的模样,只怕事情不想他想的那般简单。 若沈煜宁真如她自己所说一般,对太子没什么心思,那自然再好不过。 但倘若沈煜宁是真喜欢太子,他也无力阻止啊。 沈睿面上凄凄,只在心底叹道: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仔细想想太子殿下长得不错,为人也不错,这一路对自家妹妹也不错。 若非身份特殊,简直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妹夫。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朝着长孙景淮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门口,远远的便看到院子树下正在对弈两人。 长孙景淮端坐在树下,手执棋子,一袭红衣飞扬。 离的较远,沈煜宁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能想象出那是何等的风华。 他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不错,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小姑娘脚下一顿,远远看了树下的人一眼,心下略微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的同时,也莫名的生出几分委屈感。 这人既然无事,那昨夜便是故意不见她,才让廖阳拦了她。 她想想那天夜里两人的尴尬场面,也觉得他这般做法情有可原,但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 “妹妹怎么了?”沈睿转过头去看向她。 沈煜宁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侧的沈睿。 朝他笑笑,道:“看来当真是我想岔了,殿下看上去并未受伤。” 沈睿看一眼不远处院中的人,低声道:“如此,我们还进要去吗?” “当然要进去,人都到这里了,大哥不进去难免有些奇怪。” 沈睿想想也是,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 沈煜宁便低声在他耳边道:“至于我,不过顺道与大哥同路。” “什么……”沈睿还有些懵。 便听到沈煜宁开口道:“大哥不是特意前来询问回国的事宜的么。 “如今大哥既然到了,便快些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说罢,也不管身后沈睿是个什么表情,便转身离开了。 担忧褪去,她与长孙景淮如今剩下的好似便只有无尽的尴尬。 在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前,还是能避则避吧。 沈煜宁走的潇洒,沈睿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就这么被自家妹子给卖了? “阿睿!” 沈睿还处在震惊中,在院中下棋的孙景淮和冉子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侧。 “你怎么来了,傻站着干嘛,进去啊。”冉子骥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见过殿下。”沈睿沈睿连忙收敛思绪,朝着长孙景淮行一礼。 “小将军不必多礼。”长孙景淮声音淡淡。 目光却是越过他,落在那渐渐走远的背影之上。 沈睿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 不由得蹙眉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怎的气色这般差。” “并无什么大碍,许是昨夜没睡好。” 沈睿眼底有些疑惑,想到沈煜宁的猜测,总觉得有些不对。 冉子骥见状勾着头看向沈煜宁离去的方向,开口道:“那不是安宁郡主么,怎的走了?” 沈睿闻言连忙收敛思绪,也不再多想,开口道:“妹妹她还有事,只是顺路,才同我一道路过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冉子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侧的人。 故意道:“这里到安宁郡主的院子好似也不顺路,莫不是要去院中?” 沈睿干笑几声,连忙话题道:“我来是想问问殿下,关于回去的事宜。” 小姑娘的背影早早便消失在转角处,长孙景淮收回目光。 看了眼身侧的沈睿,淡淡道:“进来说吧。” 言罢,便率先进了院子。 第两百五十八章 安排(1) () 沈煜宁一行人回北靖的日程已经定下,就定在后天一早。 确认了时间,沈煜宁便开始着手安排宁燕的诸多事宜。 如今贤王府已倒,丞相又引起凤卿岩的怀疑,大肆打压。 凤卿岩在朝中能依仗的能信任的,便只有武阳了。 她如今要离去,首先自然是要先与程将才等人细细叮嘱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城外的别院,一如从前一般,清幽别致,小桥流水。 转角的一间厢房内程将才、郭远慈、肖思在和张文昊几人一早便在这里等着了。 如今郭远慈已被调遣到吏部任职,虽然同之前一样,任的都是侍郎一职。 可此侍郎非彼侍郎,这部门不一样了,虽同样是侍郎一职。 郭慈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与过去相比,却是大不一样了。 无他,吏部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宜。 班列次序都在其他各部之上,郭慈远如今就算只是任命为吏部侍郎。 但吏部权力大,世家大族里,哪家没每个不成器的子弟需要走走后门的。 况且,凤卿岩既然将他调往吏部,也算是变相的升职。 前有程将才这个例子在那,谁也不知道郭远慈会不会是下一个程将才。 会不会莫名的就得了皇上的重用,也因此他如今在朝中也算小有地位。 升职可不止有郭慈远,肖思在如今也从刑部调离。 现在户部任职,如今两人的职位自然不能同过去在离国那时相比。 但对他们来说,这般重新被启用,也算是个好兆头。 更何况,吏部掌管官员职位,乃是六部中权利最大的部门。 户部也不差,掌管国家财政,乃是六部里油水最足的地方。 这两个部门,当初就被贤王紧紧握在手中,连丞相府一脉也不能指染。 如今贤王府已被抄家流放,这两个部门也落回到凤卿岩手中。 他对贾怀生心生忌惮,自然不可能让丞相府一脉的人接手这两个位置。 便只能在朝中余下的人里,寻找合适的人选前去接替位置。 也因此,沈煜宁不过稍做安排,顺手推舟,便将两人送到了凤卿岩眼皮子底下。 不同于上次一次在此等候时候的怀疑、忐忑。 现在郭慈远和肖思在两人对沈煜宁乃是打心底里服气。 虽说凤卿岩能用两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现在朝着确实没有能用之人。 造成这等局面,在旁人看来就是贤王府作茧自缚,非要咬着丞相府不放。 可实际上,几人却是知晓此事定是离不开沈煜宁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否则,那个众人眼中的最后赢家丞相府如今为何推翻了贤王府还惹了一身腥。 凭白招惹了皇帝的猜疑。几人思极此面上越发严肃了些。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来的心计和手段。 竟是同时将丞相府和贤王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初沈煜宁说要扳倒贤王府时,说实话几人皆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贤王虽是新晋势力,算不得如何的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但夏凯能被封为异姓王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在朝中也权势滔天,手下拉拢了大批的朝臣。 整个朝堂之上,也唯有丞相府能与他分庭抗礼。 便是这样对他们来说的庞然大物。 竟是瞬间在这小姑娘的谋算之下,土崩瓦解,简直像是个笑话。 这些种种也让他们打心底里对沈煜宁生出些敬畏之感来。 就像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畏。 几人或物都没发现,如今在他们心中,不自觉的将沈煜宁的地位提高了些。 众人胡思乱想间,沈煜宁也款款而来。 “见过郡主……” “见过郡主……” ………… 她刚一进来,几人便连忙起身行礼。 “路上遇到点事,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抱歉。”沈煜宁连声道歉。 “郡主说的哪里话。” “我等也刚来不久……” ………… 几人寒碜一番,待人入座后便直奔正题,可这谈话却是不如几人想的那般顺利。 依着几人的意思,如今他们势头正好,正是应该趁此机会更进一竿。 而沈煜宁的意思却是让他们保持现状,不再冒头。 不过即便有不同意见,几人如今对沈煜宁也不似从前那般轻视。 听到她想法不同,虽是不解,却也没有直接开口反驳。 沈煜宁自是看出几人眸中的不解之意。 “诸位大人可有想过,凤卿岩如今为何会能重用诸位。” “自然是因为郡主的精心安排,二来如今贤王一倒,朝中牵连人数甚多。 “凤卿岩如今手中,并无什么能用之人。” “郭大人说的不错,可还有一点,是你们忽视的。 “凤卿岩之所以会用你们,乃是因为你们曾是离国的重臣。” 她话音一落,众人面上都有些不解。 沈煜宁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凤卿岩此人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 “如今在他眼里,连过去一路扶持他的丞相贾怀生都已经不能信任了。 “那其余人他又还能信任多少。”沈煜宁语气讥讽。 冷笑一声,继续道:“正是因为你们乃是离国过去的臣子。 “如此,在宁燕朝中毫无人脉、后台。也因着这般情况他才尚且能信任一二。 “但倘若你们不如现在这般只能仰仗他的恩宠而生存。 “相反若是你们势力不断壮大。便会成为下一个贤王。甚至下场更为凄惨。 “也因为你们过去离国臣子的身份,凤卿岩也不会然信任你们。 “你们如今处境艰难,只要稍有差池,便会惹来非议……” “不错,老朽以为安宁郡主所言在理。”张文昊点点头表情赞同。 “可是,这般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 郭慈远闻言也明白她言之有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就此放弃这个机会。 “怎会错过。”沈煜宁轻笑一声:“凤卿岩不是等不及要提前科举了么……” 几人闻言也转过弯来,之前沈煜宁便跟张文昊要了人。 想来是一早就有打算了,这么一样想,几人不免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第两百五十九章 安排(2) () 几人心底的想法,沈煜宁自然是不得而知,她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递给身侧的张文昊。 开口道:“太傅之前所给出的人选,我已经细细筛查过,就他们两人吧。”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张文昊闻言有些惊异。 沈煜宁微微颔首笑道:“这些都是太傅的得意门生,才学人品自是不必多说。” 张文昊被她这么一夸,心底虽十分受用,却还是开口提醒道:“兹事体大。 “如今虽提前了科举,但也不急于一时,郡主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毕竟此事分同小可,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才是。 “太傅放心,这两人是我经过多方考量才定下的。”沈煜宁神色淡淡。 张文昊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再多劝。 伸手接过她递过的信纸,展开看一眼,眼底有些惊讶。 白纸黑字,字体娟秀,写的正是高白俊、李茂实。 他给沈煜宁的名单里一共有六个人,这六皆是符合沈煜宁要求的人。 而高白俊、李茂实两人的才学放在这人中只能算是中上,并不拔尖。 他原本以为沈煜宁能这般快选出来的人员,那定然是认真调查过这六个人,对几人的情况极为了解。 而后才选出了其中最为拔尖的。可如今为何选择却是这两个不算拔尖的人。 张文昊眼底有些疑惑,开口道:“老朽可否多嘴问一句,为何是这两人?” “凤卿岩如今忌惮世家,那他所选的左右手自然首选寒门子弟。 “这两人皆是家境清贫之辈,身家清白背后势力可倚靠。 “也只有这样的人凤卿岩用起来才能放心。” “既然如此,那钱子麟也出身寒门,乃是家境清贫之辈。 才学更是要在李茂实之上,郡主为何放弃他,而选择了李茂实。” 沈煜宁淡然一笑,缓缓道:“钱子麟虽是才学出众,但他自命清高。 “一直端着一副读书人的傲骨,自诩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这样的人若是朝局平静之下,凤卿岩或许会赞赏有佳。 “可如今朝堂局势不明,凤卿岩所寻之人必然不会是这等清高之辈。 “相比之下,李茂实便要圆滑得多。此番一甲和二甲分,定归高白俊和李茂实所属。” 她说的笃定,几人对此不免更加好奇。 也不知为何,她总是能将皇帝的心思拿捏的如此精确。 沈煜宁却是不再多言,转而朝着程将才道:“武将一事,便劳烦大人多加费心了。” “郡主放心,在下已经寻到几个不错的苗子。”程将才闻言连忙道。 沈煜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几人在别院里密谋的时候,丞相府的书房内同样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府对外宣称已经病逝的五小姐贾媛娇。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么,最近风声紧,有事你通知下人知会一声就行。” 贾怀生进屋看到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带着语气也十分不善。 “父亲何时变得这般胆小。”贾媛娇轻笑一声:“莫不是为了贤王府事,草木皆兵。” “你还敢提贤王府一事!”说起这事,贾怀生心底还有些气恼。 莫非因着贾媛娇,丞相府何故将自身扯进这些事情中,凭白惹了皇帝的疑心。 如今竟是还这般大胆,敢在这个风头浪尖前往丞相府。 贾怀生真是恨不得打断她的腿。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贾媛娇也不再过去那个他眼中不起眼的庶女了。 “许久不见,父亲又何必动气,女儿既然敢来,自是有万之策。” 贾媛娇声音轻柔,嘴里虽叫着父亲,语气里却是没有半分恭敬。 “说罢,你来所谓何事?”贾怀生不想与她多饶圈子,闻言直接开口道。 他语气尽是恼怒,面上是冷然之色,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女儿,倒像是仇人。 贾媛娇同样,丝毫没将他的恼怒看在眼里,只悠哉悠哉的喝着手边的茶水。 见着贾怀生面色实在难看,这才将手边的茶水一放。 直言道:“我来是有事要问父亲。” 贾怀生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不知父亲得何人所助,才能在贤王府一事上大获胜。” 他心底有气,语气自然也不大好。 只冷冷道:“大获场?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若非因为你跟那夏楚楚暗中联系。 “还让人抓了把柄,我丞相也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媛娇闻言轻笑一声。 语气讥讽道:“父亲这话说的有意思,这事如何能赖到我身上。” “若非丞相府的下人无用,泄露了风声,贤王又怎会知晓此事。” 不等贾怀生开口,她便继续道:“我也是你的女儿,若非被人算计,我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再说,如今父亲不也因着我在吟风阁的身份,平白得了不少好处么。” “你来便是为了说这些?”被自己的女儿这般嘲讽,贾怀生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阁主对父亲背后之人甚是感兴趣,还望父亲能如实告知。” 贾媛娇也不欲再与他多费口舌,面上正经了些,冷声开口。 “当然,我们吟风阁办事,自然也是依着吟风阁的规矩来。 “只要父亲这消息值,银子也绝对不会少了父亲的。” 贾怀生闻言目光闪了闪。 当初他之所以留着贾媛娇的性命,便是为着她如今的这个身份。 凤卿岩如今对他心有见地,能与吟风阁搭上关系,也多条退路。 没想到如今这后路还没看到,银子倒是捞了不少,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此事贾怀生面上神色也温和了许多。只道:“是北靖的安宁郡主。 “至于她是如何得知此事,又是如何进入贤王府的地牢的,为父便不得而知了。” 贾怀生话音才落,贾媛娇便瞬间冷了脸色。 “沈煜宁!竟然是她!”贾媛娇语气狠辣,冷声道:“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贾怀生并不知道之前贾媛娇院中发生之事与沈煜宁有关。 此时见她般嘴脸,只觉得有些莫名。 第两百六十章 安排(3) () 贾媛娇冷冷撇他一眼,面上满是讥讽:“没想到父亲此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这话是何意?”贾怀生心底一跳。 自打贤王出事后,丞相府不仅没有更上一层楼,反而深陷泥足。 他也曾觉得有些不大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 如今看着贾媛娇的神色,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便蜂拥而出。 “父亲难道忘了,我是如何落得今天这般天地的。”贾媛娇冷声开口。 “是我忘了,父亲才知道我吟风阁的身份后便只想着如何掩藏此事,如何将丞相府摘出来。 “何时关心过我好端端的为何暴起杀人,为何挥刀自残.......” 她语气嘲弄,眼底却是十足的失落:“毕竟,我不是贾媛瑶啊。不是你的嫡长女。” 贾怀生被她看的有些狼狈,他当时却是诸事缠身,皇上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贾媛娇和夏楚楚的通信的信件。 诸多压力下,他自然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贾媛娇为何杀人。 在当时他看来,贾媛娇与吟风阁关系匪浅,那等组织能有什么好人,正常人。 便是如传言所说练功走火入魔,暴起杀人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木已成舟,他想着如何掩藏还来不及又怎会去细细追查。 可如今听贾媛娇的意思,此时竟像是与安宁郡主有关。 他心中思绪几转,面上冰冷冷道:“你这话是何意?” 贾媛娇语气讥讽:“父亲真是马失前蹄,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自知。” “贾媛娇!”贾怀生怒喝道:“你莫不是以为老夫如今当真管不了你了!” “父亲如今要如何管我?叫人进来抓我?然后天下皆会知晓贾媛娇当真没死。” 她说着,哈哈大笑几声,笑声放肆,却是带了几分自嘲:“从前我还是丞相府的千金时,怎的没见父亲管过我。” 贾怀生不知该如何接她这话,只能满脸冷漠的看着她。 若说从前他尚且对她还有几分父女之情的话,那自打知晓她吟风阁的身份后,这份父女情便也没有了。 他贾怀生从来不需要一个会给家族带来灭族之危的女儿。 贾媛娇看着他那冷漠的样子,似乎也觉得没意思了。 随即止住了笑意,冷声道:“当初我分明要对付的是沈煜宁,最后出事的却是我,父亲不觉得奇怪么? “我会发狂杀人,皆是被沈煜宁暗中陷害!害我身份暴露的是沈煜宁,害我丞相府到风口浪尖的是沈煜宁! “如此父亲竟是好不计前嫌与她合作?” “不可能!”她这话一出,贾怀生便冷声打断道:“你休要在此推脱责任。” “害人终害己!你莫不是以为为父当真这般大意?什么都没查? “且不说你出事当日,安宁郡主一直与瑶瑶在一起!便是她带着的暗卫为父也查探过,皆与此事无关!” “那会是谁?!”贾媛娇有些歇斯底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为何我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要对付她的时候出事。” 贾怀生闻言,心底也有些怀疑。 贾媛娇继续道:“此时父亲信也好,不信也罢,总归和沈煜宁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是她害了我,我自不会放过她!倒是父亲可要小心了。 “沈煜宁既然知晓是我要害她,又怎的毫无芥蒂的与丞相府合作。 “父亲莫不是当真以为她只是想对付贤王府?若是如此,丞相府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又是从何而来!” 贾媛娇说罢,也不管贾怀生是个什么表情,带上面纱,便跳出了窗外。 贾怀生一个人静坐在屋内,越想贾媛娇的话,越是心惊。 若当真如贾媛娇所言,这一切都是沈煜宁在推波助澜,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来人!”他朝着外头高声道。 “相爷!” “去,速速带人去查探这段时间安宁郡主都去过哪里,见过些什么人!” “再派一队人马亲自前往北靖,仔细查看安宁郡主的所有事宜。 “还有君离忧,他在北靖的一举一动,都要事无巨细的查清楚!” “是,相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 沈煜宁见了程将才几人,并没有直接回驿站。 马车缓缓前行,最终在一处绝壁前停下。 此地石壁陡峭,危峰兀立,两座石壁之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远远望去,好似天水一线。景色十分壮丽。 沈煜宁下了马车,叮嘱车夫在此等候,便徒步朝着那狭窄的通道内走去。 这里乃是华云白的住处所在。 沈煜宁从前来过,如今变化不大,倒也轻车熟路。 走近山谷之中,在那绝壁之下,有着几间低矮的瓦房,这里景色秀美,仿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院中种了各种药材,周围围这篱笆。 华云白正在院中给那些药材施肥,见着她显得十分惊喜。 “师妹怎么有空过来。”他穿了一身灰色粗布长衫,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腰带。 因着在家中,华云白自然也不曾易容,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许是因着在地里劳作,面上带了些汗迹,头发也有些凌乱。 “不日便要启程回北靖了,来跟师兄道个别。”沈煜宁言笑晏晏。 “师妹要回去了?这么快?”华云白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将人迎进屋去。 “来宁燕也有些时日了,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沈煜宁摸了摸一侧温和的茶壶,抬手给他斟上一杯。 华云白点点头,眸中有些不舍。 还未与这个死而复生的师妹多叙叙旧,便又要别离了。 “师妹放心,药香阁一事便交给我。”华云白神色坚定。 “此番前来一是道别,二来莫衍如今还在北靖,有些事还要劳烦师兄了。 “待他回来,这些事师兄便别管了,我会看着安排的。” 沈煜宁本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但如今莫衍不在宁燕,这药香阁一事也不容耽搁。 “你我师兄们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华云白冲她摆摆手。 “云京墨那小子也曾受我鬼医一派的恩惠,竟是敢恩将仇报,实在可恨……” 沈煜宁低声应下,不再纠结此事,转而将自己的计划与他道出。 两人商谈一番,眼看着天色渐晚,沈煜宁也起身告辞。 华云白一路将人送到山谷前,沈煜宁犹豫了半响。 终是咬牙问道:“师兄你可有师傅的消息?” 华云白闻言摇了摇头:“当初你出嫁之后,师傅便四处云游去了。 “后听闻离国出事,有人说在离国境内见过他一次,但之后便没了踪迹……” 他说话间,面上同样也带了几分忧虑。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武阳的任务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间便到了沈煜宁一行人启程当天。 一大早,下人们便将事先收拾好的东西放置在马车上。 使臣要离开了,自然是要往宫里递消息的。 御书房内。 凤卿岩轻柔的抚摸着手中的画卷上女子的面容,微眸中神色温和。 “煜宁……”他呢喃出声,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今日北靖一行人便要启程了,他心底有千万般不愿,却是无法阻止。 在他心里,早在看见沈煜宁的第一个瞬间,便将她归结于自己的所有物。 本想着在他们启程之前,能得了北靖惠仁帝的回信。 如此,他也好名正言顺的将人留下。 可惜,时至今日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多少让他心底有些烦闷。 不知为何,自打知晓沈煜宁要离开后,他这心里便总觉得不踏实。 似乎什么属于他的东西,正在渐渐离开她,好似此番一别,便再无相见。 “启禀皇上,武将军求见。”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凤卿岩收敛思绪,将手中画卷缓缓合上,沉声道:“宣。” “参加陛下。”武阳阔步而来,跪地行礼:“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所谓何事?” “起身吧。”凤卿岩冲他抬抬手,继续道:“北靖一行人今日该启程了。” 武阳沉默着站在一侧,没有接话。 凤卿岩看他一眼,继续道:“朕给北靖送去的和亲帖至今未有回信……” “皇上,沈煜宁乃是沈家的嫡女,一朝将领之女,惠仁帝如何能放心她嫁入我朝。 “没有回信,想来便是婉拒了吧,皇上还是………” “不可能。”凤卿岩打断道:“朕允诺了以洛书城和平阳城,两座城池为聘。 “权衡利弊,北靖皇帝不会不同意的。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凤卿岩眸光幽深:“朕怀疑那和亲帖并未送到惠仁帝手上。” 武阳低着头不答话,心底却是有些庆幸那信件还未落在惠仁帝手上。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凤卿岩做出此等昏庸之事。 凤卿岩说着看他一眼,眸中神色温和:“武阳,你是朕最信任的人。” 武阳心底一跳,抬起头来看向他。 下一瞬,凤卿岩继续道:“朕命你即刻前往北靖。” 他说着拿出事先写好的信件,递给武阳,继续道:“定要赶在北靖一行人之前,亲自将此信件交到惠仁帝手上。” “皇上......”武阳眉头紧蹙:“微臣近日还要追查丞相府一事,实在走不开。” “丞相府的事不急,朕会安排给别人去做……”凤卿岩闻言开口道。 “皇上!”武阳打断道:“丞相府一事微臣如今已有些进度了。” 武阳面色严肃,继续道:“此事只能微臣去查。” 凤卿岩定定看着他,武阳不卑不亢继续道:“微臣已查到丞相府之前一直寻的那个叫‘药香阁’的势力。 “也查探到丞相府四处寻这势力的原因,是为了一味药。” “药?”凤卿岩心底一跳,抬头看向他。 “没错,据说‘药香阁’背后有一位神医,可解天下百毒......” “呵.....”凤卿岩冷笑一声:“看来丞相为了他那女儿,也是替朕操了不少心呐。” 武阳并未反驳,这朝中知晓凤卿岩中毒的人并不多。 而贾怀生恰好是那为数不多里的其中之一。 只是替凤卿岩寻解药一事,一直是权交由武阳来负责的。 所以他之前才会一直云游在外,便是为了替凤卿岩寻解药。 这事贾怀生自然也是知晓的,可如今丞相府既然有解药的消息。 却是第一时间隐瞒了凤卿岩,也隐瞒了他,显然是另有目。 这般做法,除了为着他那个刚进宫的嫡女,不做他人想。 “皇上,解药一事刻不容缓,微臣……” 不等武阳吧话说完,凤卿岩便开口打断道:“既然解药有丞相府找。 “那正好,如此一来,你也能放下此事,即刻启程前往北靖。” “皇上!”武阳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贾怀生瞒着他们寻解药,虽有可能是想将功劳给自家进宫的女儿。 可也不排除他有旁的想法,这般时候凤卿岩居然为了一封和亲帖让他放手此事。 为了那个长得和明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他连自己身上的毒也不顾了么? 武阳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凤卿岩不耐烦的打断道:“如今连你也要违抗朕了么?” “微臣不敢。”武阳一惊,连忙跪在地上,沉声开口:“只是兹事体大,臣恳请皇上三思……” 武阳低垂着眸子不去看他,凤卿岩看着他悠悠叹口气。 沉默片刻,缓缓道:“武阳,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他没有自称朕,说话间已缓缓蹲在地上,与跪着的武阳对视。 四目相对,凤卿岩眸中是武阳许久不见的无助之色。 武阳沉默,这样的神色他也曾在凤卿岩眼底见过。 当初燕国亡国之时,凤卿岩尚且还是个年幼的皇子。 一夕之间国破家亡,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成了四处躲藏的逃犯。 他并未哭喊吵闹,即便一路逃亡过的甚是艰难,他也不曾埋怨过半句。 只是在那风雨交加的夜色里,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 他也如现在这般无助的看着他,带着哭腔问他:“武阳,我们再也没有家了对么?” 往事如烟,一幕幕闪过。 他们隐姓埋名,一直密谋着复国之事,凤卿岩终是成了离国的驸马。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不,应该说因着驸马的身份,比计划还要顺畅些。 复国有望,大仇可报,本是该高兴的事,可凤卿岩却是一天沉默过一天。 出征前夕明和前来送行带着满眼不舍,满心期待,替他挂上平安符,送他出征。 待人走远,他也这般无助的看着他,问他:“武阳,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么?” 那时他可以出声安抚他,可以开口安慰他,可如今,他却不知该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个,他曾经与他亦主亦友,生死与共的人。 他能如过去一般,坚决的站在他身侧。 却是不能如过去一般,对他开口说出安慰的话。 武阳神色复杂,默默看了他半响,终是点头道:“微臣领旨。” 第两百六十二章 启程 () 宫里,关注着沈煜宁的消息的不仅有凤卿岩,有木槿和贾媛瑶。 木槿如今怀了身孕,这乃是头一个皇家的子嗣,她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大殿内,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上头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 木槿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裙,慵懒的倚靠在毯子的软垫之上,吃着宫婢投喂的水果。 “启禀娘娘,李公公在外求见。” “宣。”红唇轻启,轻柔的女声传出。 低矮的几案上流水声倾泻而出,袅袅雾气升起,让人看不清开口之人的神色。 她话音才落,那头宫婢便带了李公公进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 “公公不必多礼。”木槿刚一开口,身侧的宫婢便会意,上前虚扶那公公一把。 木槿接过一侧宫婢递的热茶轻抿一口。 笑意盈盈道:“公公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新鲜事?” “正是。”那公公尖细着嗓音道:“娘娘先前让奴才留意着使臣的消息。 “如今北靖的使臣已要启程回去了。” 木槿闻言端着茶水的手一顿,神色怔了怔,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哦?这般快么?”她轻柔的抚摸着肚子,神色淡漠道:“皇上如何了?” “圣上勤政为民,近日一直忙于公事。” 李公公笑道:“这些日子都不曾去过贾贵妃那里。” 木槿闻言面色丝毫不变,浅笑道:“今日皇上可召见了什么人?” 李公公闻言有些犹豫,半响不曾开口。 这询问皇上召见何人,可与之前禀告的事情是两码子事。 木槿见状朝着身侧的宫婢使了个眼色。 那宫婢会意,起身拿了一大盒金银珠宝出来。 李公公见着那金灿灿的首饰黄金,眼底露出几分贪婪之色。 木槿神色不变,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笑道:“公公勿需多虑,本宫不过是看皇上近来日夜操劳,唯恐圣体有恙。 “特意炖了这汤水,想着若是圣上并未召见大臣,本宫也好去给圣上送些汤水。” “娘娘和圣上情比金坚,实在羡煞旁人。圣上若是知晓娘娘这般用心,定是极为感动。” 李公公讨好道:“只可惜,今日恐是不能送汤水了。 “皇上一早便宣了武将军入宫,如今人还在御书房呢。”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木槿神色有些失落,缓缓垂下头上。 眸光闪了闪试探道:“公公可知圣上召见武将军是为何事忧心?” “这个,奴才不知。”李公公低声应道。 木槿闻言也不再多问,只示意身侧的宫婢将手中的那珠宝奉上。 李公公眼底满是贪婪之色,面上却是要假意推脱一番。 “本宫有孕在身不能亲自伺候皇上,便只能劳烦公公替本宫多分忧些。 “这些不过本宫的一点心意,公公便收下吧。” 木槿笑容和蔼:“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日后本宫还要仰仗公公才是。” “娘娘说的哪里话,能够伺候皇上,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李公公笑容满面将东西小心收入袖中。 确认不会让人看出端倪,这才低声道:“皇上还等着奴才伺候呢,奴才告退。” “绿儿,替本宫送送公公。” 待人不见了踪迹,身侧的年幼的宫婢才不解道:“娘娘,那李公公就是个墙头草。 “现在拿了我们这么多好处,指不定转头便去了贾贵妃那头咬舌根。 “这等见利忘义之人,娘娘又何必对他这般客气。” 木槿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道:“墙头草又如何,谁让他如今在皇上面前得脸。 “本宫不像贾贵妃身后有丞相府撑腰,本宫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之中。 “不为自己也得为这腹中的孩子谋算才行。况且,左右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真是便宜他了。”那宫婢愤愤不平道。 “娘娘也不必忧心,待小皇子出生,一切便苦尽甘来了。” 木槿浅浅一笑,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北靖一行人启程的事宜。 “顺便派人盯着武将军,看他近日有什么行动,是否要离京。” ..............…………… 不管众人如何想,这边沈煜宁一行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整装待发。 沈煜宁出来时,长孙景淮一行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沈睿和冉子骥站在马车旁,也不知道冉子骥说了什么,逗得沈睿笑个不停。 长孙景淮端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的几人,嘴角亦是带了几分浅显的笑意。 他微微低垂着眸子,侧脸的轮廓更为俊逸。 知晓长孙景淮无事后,沈煜宁便一心扑在了宁燕的后续事情上。 自然也没心思留意长孙景淮近日的动向。 自打那夜后,两人别说是说话便是连面都不曾见上一次。 沈煜宁远远看着他,脚步微停。 “妹妹。”沈睿见着她出来,连忙迎上前去。 他声音大,周围几人皆是转过头朝沈煜宁这边看去。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穿素色绣花交领对襟长袍,逶迤拖地水蓝荷花暗纹锦裙。 腰系普白底蓝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腰封,外头罩着一件云水金龙妆花缎蝉翼纱。 乌云般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翻刀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嫦娥奔月的铀。 她脊背挺得笔直,端的一派高贵冷艳。 两人视线隔空相遇,长孙景淮面上笑意收了些。 只微微朝她颔首示意,便随手放下了马车帘子。 沈煜宁一愣,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知晓长孙景淮无事后,她便一心扑在了宁燕的后续事情上。 自然也没心思留意长孙景淮近日的动向。 自打那夜后,两人别说是说话便是连面都不曾见上一次。 “怎么了?”沈睿走近见她站在原地出神,抬手再她眼前晃了晃。 沈煜宁收回目光,朝他摇了摇:“无事,这宁燕景色秀美,如今要走了心底有些不舍罢了。” 沈睿轻笑一声,朝她道:“待日后有机会,大哥带你踏遍这世间的大好河山。” 他说着将手中拎着的包袱交到清秋手上:“这是我一早前去买的点心,妹妹留着路上饿了吃。” 沈煜宁点头应下,转身上了马车。 人已到齐,众人自然也不再耽搁,长孙景淮一声令下。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城门方向驶去。 第两百六十三章 马贼 () 半山腰的官道上,北靖一行人的马车正在缓慢的行驶着。 宁燕不同与北靖,宁燕虽景色秀丽,但是地势崎岖,周边皆是高山环绕。 北靖到宁燕的这条路,沈煜宁一行人来时虽已走过一次。 但此时再度启程也依旧有些难以适应。 在皇城境内还好些,一出了皇城这路显得更为难走一些。 马车的速度也不自觉就放缓了下来。 好在一行人也不着急,便任由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着。 沈睿与廖阳骑着马并列在前头。 冉子骥原本是与长孙景淮一同坐马车的,但长孙景淮实在闷的很。 看他近日心情不好,冉子骥也不太敢去招惹他,只能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会话。 时间一久他实在不甘寂寞,便也出了马车,骑马跟在两人后头。 冉子骥高坐在马上,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拿着折扇不停的煽动着手中扇子。 若非他煽扇子的动作实在急切,这模样倒也算得上风度翩翩。 “这什么鬼天气,真是热死小爷了。”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开口抱怨着。 廖阳闻言也微微蹙起眉,这天实在闷热的有些反常。 “看来咱们得加快脚程了,看着天色,恐怕有大雨将至。” 沈睿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际渐渐卷起的乌云,朝着两人道。 冉子骥甩这折扇,抬头看了眼如今还算晴朗的天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怪不得,原是快下雨了!下雨好啊,下雨凉快……” “好什么好!”廖阳冷声打断道:“这荒山野岭,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冉子骥撇撇嘴角不再接话。 沈睿与廖阳对视一眼,调转马头朝着后头的马车驶去。 “妹妹,这气候异常,恐有大雨将至。我们得加快速度才能赶在雨落下来之前到达前方的客栈。” 沈睿的声音在马车外头响起。 沈煜宁掀开马车帘子,他微微颔首,开口道:“我知道了,大哥自己小心些。” 沈睿点点头,咧嘴笑道:“放心吧,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 “一会恐怕会颠簸的厉害,你得坐稳了。” 他话音一落,便一夹马腹,朝着前头疾驰而去。 “部听令,大雨将至,我们得加速前行。”沈睿的声音响彻在车队之间。 他话音才落,车队便开始加速前进,这路本就崎岖。 走的慢还不觉得,这一走快了,真是连稳坐都难。 马车内的几人紧抓着马车里的把手,避免被这大幅度的颠簸甩出车外。 巧颜被颠的难受,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际,此事已阴霾暗沉起来,乌压压的黑云缓缓逼近。 “看这样子还真是要下雨了。”她眸中有些担忧。 这等路况,遇上下雨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煜宁微微蹙起眉,安抚道:“这雨一时半会还下不来。 “如今加快脚程,应是能在雨落之前赶到前方的客栈。” 她虽是说着安抚的话,可不知为何,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大安定。 “姑娘说的是,我记得拐过前头的弯道在走上一会就能见着客栈了。” 沈煜宁微微颔首,也不在多言。 众人刚开始加速不久,天色便渐渐阴沉下来。 冉子骥面上一喜,“唰”一声合上折扇。 还来不及高兴这突如其来的凉快,便被那突如其来的狂风堵住了嘴。 狂风大作,呼啸的寒风将马车的帘子不断掀起。 清秋和巧颜,一手拉着把手,一手扯着不断被掀开的车帘。 这路本就不好走,如今顶风而行,越发显得异常艰难。 “不行,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我也是,这黄沙太大了......” “我也是,走不了了......” …………… 外头,侍卫们杂乱的声音不断传出。 车队的速度不自觉便慢了下来。 呼啸而至的狂风,卷起漫天飞沙,便是连沈煜宁所在的马车内都不曾幸免。 狭窄的弯道上,马匹的嘶鸣声响起,贯穿这整个半山腰。 马车内沈煜宁脸色一变,巧颜和清秋对视一眼,透过被风吹起的布帘看向外头。 不远处的山坡上,不知何时涌出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拦了去路。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快速将马车帘子掩的严严实实,紧张道:“姑娘,是马贼!” “放心,区区马贼,大哥他们能应付的。”沈煜宁闻言低声安抚着。 两个丫鬟闻言也回过神来,不管是太子的护卫还是沈家的侍卫都不是等闲之辈。 思及此,两人也微微松了口气,透过狭小的缝隙,打量着外头的情况。 “山下的人听着,将你们所有的钱财宝物都留下。” 众人混乱之际,前头的山坡上有粗狂的男声传出。 “大胆,区区马贼也敢拦我等去路,大放厥词,实在不知死活。” 冉子骥还是头一次遇到山贼打劫的,眼底隐隐有些兴奋。 马贼话音一落,他便抢先开口:“识相的速速退开!小爷饶你们狗命!” 他话音一落,山坡上的马贼皆是一愣,似乎没见过被打劫还这等狂妄的。 一群人对视一眼,纷纷讥讽出声,语气戏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大哥!这小白脸居然说要饶我们不死呢……” “哈哈哈,究竟是谁在口出狂言,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瞧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怕不是个兔儿爷吧……” “哈哈哈哈……” ……… “兔儿爷?”冉子骥闻言眼神一冷,隐隐带了几分火气。 这些马贼真是好样的!不仅不将他的忠告放在眼里,还讥讽他! 好!好!好! 他冷冷扫了那开口嘲讽他是兔儿爷的山贼一眼。 讥讽道:“张口闭口兔儿爷,莫不是阁下自己就是个兔儿爷。”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不远处的山贼一眼,冷声道:“恕在下眼拙,方才没看清,就阁下这尊容……” 他啧啧几声,满脸鄙夷道:“要想当兔儿爷,实在不配。 “哦,我知道了,莫不是因为阁下长得太丑,当不了兔儿爷才看谁都像兔儿爷?” “小子!你竟敢侮辱老子!给老子死来!”那马贼满脸怒容,厉声呵斥。 第两百六十四章 黑衣人 () 那马贼说着便要朝他冲来,冉子骥被他那架势吓一跳,连忙缩在廖阳身后。 “大哥!你拦着我做甚!老子今天非撕了他那张臭嘴不可!” 那大汉被人拦住去路,满是不悦道。 “先等等,对方这架势看起来不想情报上那般简单。” 那马贼头子打量这廖阳一行人,神色阴晴不定。 冉子骥见他一时半会过不来,躲在廖阳身后面上满是得意。 继续道:“辱你?阁下错了。”他眨巴着眼睛,语气无辜:“在下不过实话实说。 “阁下没钱买铜镜,还没撒过尿不成,怎的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长成这样,阁下也别气馁,你这尊容虽当不了兔儿爷,当个马贼却还是可以的! “正好,物尽其用,还能用你那张丑脸吓唬吓唬人不是!” 他说着面上露出些担惊受怕之色,半掩着脸,语气夸张:“小爷好怕啊。 “廖阳,这个人长得好丑,真是吓死我了!你快给我挡着,我不想看见他……” “我要杀了你!”那马贼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是找不出什么厉害的话反驳。 没办法,他们当马贼,只擅长打劫,杀人,与人打嘴~炮这种事,实在不在行。 从前他们遇上的那些个公子哥。 胆子小的见了他们哪个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饶。 有点骨气,有点本事的,那就直接手底下见真章,哪有像冉子骥这般耍嘴皮子的。 看着马贼那暴怒的模样,冉子骥越发往廖阳身后缩了缩。 嘴上却是还不肯罢休:“真是吓死小爷了,怎会长这般丑,真是吓人……” ………………………… 冉子骥与山贼耍嘴皮子的功夫,沈睿已带着沈家几个侍卫围到了沈煜宁的马车前。 沈煜宁听着外头的动静,掀起马车帘看向身侧的沈睿道:“此乃官道。 “甚少会有马贼再此拦截,这些马贼来的实在蹊跷,大哥万事小心。” 沈睿朝她点点头,安抚道:“妹妹放心,区区马贼大哥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转过头跟身侧的人吩咐道:“一会动起手来,你们注意保护郡主。” “是!属下领命!”侍卫沉声应下。 那头冉子骥还在喋喋不休的羞辱这那山坡上的马贼。 那马贼似乎也没遇到过冉子骥这等嘴上功夫厉害之人。 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冉子骥仗着有廖阳在前头挡着,越骂越起劲。 本是异常严肃的情况,竟因着冉子骥的不断开口而变得有些滑稽。 廖阳看着他那瑟样,实在不忍直视。 “轰隆隆.....” 雷音贯耳,将冉子骥细谑的辱骂声尽数淹没。 那些个马贼此时似乎才回过神来,各个凶神恶煞,定睛看着他目光狠戾。 冉子骥抬眼看了看那些个气势汹汹的马贼,微微缩了缩脖子。 眼睛一转,朝着廖阳小声道:“我去马车里找老九,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话落,也不管廖阳是个什么表情,一拉缰绳,便朝着后方的马车跑去。 逞了口舌之快便想溜之大吉,廖阳有些无奈,此时却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他转过头,冷冷看向山坡上的一行人。 可惜那些个马贼的目光却是皆落在溜之大吉的冉子骥身上。 “小子!站住!!!” 冉子骥方才一番言论可是一个不落将这些人得罪的干净。 此时见他想溜,那些个马贼顿时不乐意了,那大汉厉声开口:“大哥! “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侮辱至此。 “今日他便是天王老子,他的人头,老子也取定了!” 为首的头子见着手下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 “杀!!!” 马贼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一行人骑着高马,从山下疾驰而来与廖阳一行人战在一起。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像一道银帘挂在天空。 不远处的山顶上,一群黑衣人隐在暗处,将下方战斗收入眼底。 大雨滂沱,“哗哗”的雨声,刀剑相撞间的“嗤嗤”尽数淹没。 泥水飞溅,将两方人马在雨中交手的身影显得更激猛了些。 暗处,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冷眼看着被侍卫护在后面的马车。 冷笑一声,缓缓抬起手中的弓箭。 利箭泛着银光,直击沈煜宁所在马车而去。 几乎是瞬间,前头马车里的长孙景淮也翻跃而出。 锵! 长孙景淮手中握着冉子骥方才拿在手中的折扇,将打落那支泛着寒光的利箭。 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如雨的利箭飞快的直击而来。 长孙景淮手腕一翻,原本的折扇竟是变成一把锋利的短剑。 脚下轻点,飞身上前,手中的短剑不断将那射向马车的箭矢打落。 一袭白衣盛雪,身影翩若惊鸿的飞身而下,动作间溅起朵朵雨花。 少年本就容貌出众,便是此时被大雨所淋湿衣裳,也丝毫不见狼狈之意。 长孙景淮浑身萦绕着的凌厉几乎化为实质。 这便动静一出,与廖阳和沈睿一行人交手的马贼面上也露出些惊疑之色。 众人面面相窥,皆是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是何方势力。 与廖阳交手的马贼头子,寻声看去,见着白衣男子眉目间摄人的冷意,不由的身子一颤。 失神间,脚下的马匹已被廖阳砍杀在地。 那马贼头子不敢多想,连忙收敛心神,专注着与廖阳之间的厮杀。 因着有黑衣人的介入,双方交手的动作不自觉缓了几分。 皆是分出心神来留意着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山顶上,为首的黑衣人见着冷笑一声,不断朝着身后的人打着手势。 箭矢如这倾盆而下的大雨一般,不停朝着沈煜宁所在的马车射去。 周围负责保护马车的侍虽说武艺高强,但到底人少。 若非有长孙景淮再前头挡着,恐怕早就抵挡不住这密密麻麻射击而来的箭矢了。 马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所惊惧,长长嘶鸣一声,带着马车一路狂奔,四处乱撞。 周围抵抗箭矢的侍卫被马所惊乱了阵角,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第两百六十五章 萃毒 () 长孙景淮神色冷凝,不断朝着疾驰中的马车靠去。 马车内沈煜宁神色微冷,朝着清秋和巧颜道:“一会听我吩咐!” 这马儿跑的飞快,这般下去不知道会去往何处。得控制住才行。 “姑娘……”清秋和巧颜正欲开口。 沈煜宁便一把掀开车帘,一个翻身跳上马背。 “跳车!快!”她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高声喊道。 两个丫鬟不敢耽搁,一咬牙对闭眼跳下马车。 看着两人滚落在地,沈煜宁抽出袖中的匕首,猛地朝后面挥去。 马匹和马车瞬间脱离,马车瞬间掀翻在地,四分五裂。 山顶上的黑衣人,看着马背上试图控制马儿的少女,眸中满是杀意。 “我看你往哪跑。”她冷笑一声,朝着身后的人微微抬手。 事先准备好的石块,大块大块从山顶滚落,目标正是不远处马所要经过沈煜宁之处。 只要那马被滚落的巨石拦了去路,不管不顾转头朝着另一侧跑去。 这地方是个相对狭窄的弯道,这马一转头,另一侧便是万丈悬崖。 马匹现在受了惊,根本意识一到前头的危险,只一个劲的朝前奔驰。 任由沈煜宁如何拉缰绳都无动于衷。 若此时沈煜宁跳了马便会被身后那不断的滚落的巨石砸成肉糜。 若不跳马便会随着马儿一同跳下那万丈悬崖。 “妹妹!”沈睿肝胆俱裂,想上前救人,却是被身后的马贼拖住了身形。 长孙景淮眼神一冷,脚下轻点连忙上欺身上前,将马背上的人揽入怀中。 “抱紧我。”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鼻尖是好闻的青竹香。 沈煜宁心下不自觉便安定了几分,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长孙景淮一个借力而起,抱紧怀中的人,堪堪避开那不断滚落的巨石。 还未等两人站稳脚,那山顶上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欺身而上,直逼两人命门而来。 一群黑衣人作极快,不过眨眼间,已至两人面前。 长孙景淮看了身侧的沈煜宁一眼,低声道:“小心些,跟在我身后。” 他说话间,手中短剑也没闲着。 手腕翻动之间,一剑一剑直击围在四周的黑衣人的命门所去。 这些个黑衣人也显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各个皆是身手不凡。 不过此时在他手下,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好在仗着人多一时间却也没有落下风。 沈煜宁神色镇定,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 找准机会,猛地朝着眼前蒙着面的黑衣人射去。 那箭矢是被她处理过的,萃了剧毒,见血封侯。 两人配合默契,竟是在众人围剿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长孙景淮身法极好,便是护着沈煜宁也能在一群人中穿梭自如。 沈煜宁被他护在身后,便只需要找准时间,利用袖箭一击毙命。 她的毒极为厉害,便是只蹭破些皮也能要人性命。 那些个黑衣人一边要躲避着长孙景淮手中的短剑,一边还要留意她暗中射出的箭矢。 实在分身乏术,场面一时间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不远处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眸光幽冷。 猛地抽出腰间的利剑,避开长孙景淮,绕后朝着沈煜宁刺去。 她动作极快,那剑刃上的寒光几乎已经到沈煜宁的额间。 沈煜宁眸光一冷,身形霎时一弯,堪堪避过她手中的利剑。 那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沈煜宁能躲过她的招式。 冷笑一声,开口道:“倒是小看你了。 “早就听闻沈家嫡女是个之会舞刀弄枪的草包,没想到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声音清灵飘渺,竟是个女子,沈煜宁微微蹙起眉。 “你是何人?”她冷声开口。 “自然是要你命的人!”那蒙面的黑衣女子冷声开口。 话音落下时,手中的利剑也不断朝着沈煜宁逼去。 沈煜宁神色一凛,周身气势一变,散出阵阵森冷之意,持匕首相迎。 一刀一剑相接碰撞下,竟硬生生的划出了嗤嗤的花火。 那黑衣女子眸光锐利,下手极为狠辣。 “是你!贾媛娇!”沈煜宁看着那黑衣人仅露在外头的一双眸子,语气笃定道。 贾媛娇显然没想到沈煜宁能这般快猜出她的身份。 晃神之间,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 刺啦一声,手臂已被眼前的小姑娘划破一大道口子。 她下手狠辣,沈煜宁亦是毫不留情,那一刀落在她手臂上,几乎深可见骨。 鲜红的血迹涌出,瞬间又被那瓢泼大雨冲刷的干净。 钻心的疼痛,让她眼中的杀气更甚,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势,便朝着沈煜宁挥剑而去。 刀剑相撞,沈煜宁猛然用力,两抹身影各向后退几步。 被人拆穿了身份,贾媛娇所幸也不再蒙着面。 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原本清丽的容颜。 “好久不见啊,安宁郡主。”她声音轻柔,语气里却满是杀气。 沈煜宁皱皱眉,冷漠道:“本郡主似乎与你并不相熟!” “呵!”贾媛娇冷笑一声:“我落得如今地步皆是拜郡主所赐,郡主竟是敢说不相熟!” “害人害己,你有此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沈煜宁冷眼看着她。 “牙尖嘴利。”贾媛娇冷哼一声:“不管如何,你今日都死定了!” 沈煜宁垂眸看向手中的匕首上亦然有一抹血迹,她冷声一笑,“哦?我死不死上且不知,总归你必死无疑! “这匕首萃了毒,虽不至于如那箭矢一般见血封喉,但你也活不过三日!” 贾媛娇闻言视线落在手臂的伤口,目中满是惊疑不定。 方才那箭矢上的毒她可是亲眼见过的,见血封喉极为厉害。 想到那一个个倒下的同伴,贾媛娇眼底染了几分惊恐之色。 沈煜宁见状,逮住机会,趁机朝她脖颈之间袭击而去。 自打有了那袖箭,这匕首她便不常用了,所谓萃了毒,不过是吓她罢了。 “贱人!你敢骗我!”贾媛娇此时也回过神来。 被沈煜宁三言两语便唬住,让她又羞又恼。 第两百六十六章 () 贾媛娇将视线落在沈煜宁那张神色平淡的脸上,目中怒气越发强烈。 知晓那匕首无毒,贾媛娇也不在顾忌。 眸光一冷,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与沈煜宁厮杀到一起。 有了贾媛娇牵制住沈煜宁,那些个黑衣人少了她袖箭的威胁处境也轻松了些。 方才被长孙景淮压着打,心底也打出了火气。 此事皆是使出浑身解数将长孙景淮牢牢缠住,不让他有机会援助沈煜宁。 沈府的侍卫同样被一波黑衣人缠住,无暇顾及到长孙景淮两人。 沈煜宁虽会功夫,但并不算精通,只不过会些防身的拳脚功夫。 贾媛娇学的却是吟风阁的上成功法。虽比不过长孙景淮,但对付沈煜宁却是绰绰有余。 方才不会一时大意让沈煜宁占了上风。 沈煜宁仗着身形灵活,此时才能在贾媛娇手上堪堪坚持。 贾媛娇似也不急着杀她,犹如猫戏老鼠一般,戏耍着她。 “安宁郡主,也不过如此!” 她语气讥讽:“我如今不过用了三成的功力,郡主便坚持不住了么?” 她说话间,朝着沈煜宁手臂刺出一剑,挑起点点血花。 沈煜宁闷哼一声,倒退几步。 她眉头紧蹙,滂沱大雨不断落下,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手臂乏出的血水不断被大雨冲刷,沈煜宁面色惨白一片。 被雨水打湿的发髻贴着脸颊,显出几分狼狈之色。 贾媛娇见状,面上得色更甚。 戏谑道:“方才郡主不是很狂妄,如今怎的不继续狂了?” “哼。”沈煜宁冷哼一声,眼底有些恐惧,嘴上却是逞强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沈煜宁此时已经强弓之弩,贾媛娇也不急与立马要了她的性命。 看着沈煜宁面上不似一开始那般平静,贾媛娇勾了勾嘴角。 她眼底的恐惧之色更是让贾媛娇心底莫名的有些满足。 “哈哈哈……”清脆的笑声传出,贾媛娇似乎心情好极。 连带着手臂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她眼底满是嘲弄,笑道:“郡主别急啊,等我玩够了,自会送郡主上路……” 她一边说着,手上攻势也不停,不断朝着沈煜宁而去。 沈煜宁闻言眸光一闪,也不再答话,只咬牙坚持着避开她的攻击。 ……………………… 而此时,沈睿等人与马贼的厮杀也到了白热化阶段。 不管是太子府的侍卫还是沈睿一行人,皆是训练有素之辈。 那些马贼能够苦苦在沈睿一行人手下支撑了这么久,也算他们真有几分实力了。 可即便有几分实力,他们也压根不是沈睿一行人的对手。 起初还能仗着脚下的马,与沈睿几人堪堪打个平手,时间一久便落了下风。 完是被沈睿一行人压着打,若非有黑衣人的介入,分散了沈睿一行人不少的势力,只怕这些个马贼早就被收拾的干净了。 眼看着不少兄弟惨死在沈睿一行人的刀下,马贼们纷纷怒红了眼。 内心深出生出萌出退意,手上的攻势也不如一开始是那边凶狠。 那马贼头子是个满脸络腮胡五大三粗的男人。鼻梁处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越发显得他面目狰狞。 他身材雄壮挺拔,与跟他交手的廖阳对比起来便显得廖阳瘦弱无比。 可此时,他却是连这么一个在他瘦弱无比的男人都打不过,这让他如何不气。 他喘着粗气,双眼狠戾的紧紧盯着眼前的廖阳。 廖阳担忧长孙景淮那边的情况,没有心思与他久站,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厉。 “啊!!!!” 那马贼头子被逼入绝地,大呵一声,不管不顾爆出力,朝着廖阳挥刀斩去。 廖阳避开他手中的大刀,借着巧力将人掀翻在地。 冉子骥躲在马车里小心看着外头的情况,见着廖阳一行人占尽优势。 他也放下些心来,胆子大了,顾忌也少了,伸手将马车帘子掀开了些。 那之前被他辱骂的大汉一直盯着马车,见他露出个头来,连忙挣脱身边缠斗的人。 拎着手中的斧头,不管不顾朝他砍去。 冉子骥虽身手不如沈睿等人好,但到底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即便再不愿意习武,当初他也曾被自己帅的父亲逼着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功夫。 这大汉先前与人缠斗已久,如今也不过是强弓之弩,空有架势而已。 避开他的攻势,对冉子骥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那大汉显然没想到他会功夫,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向他砍下。 冉子骥身手灵活,皆是一一避开,看模样像是在戏耍他玩,那大汉越发怒火中烧。 心底恨不得将冉子骥碎尸万段。这该死的小白脸。 方才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怂样躲在马车里。莫不是就是为了此时羞辱他! 那大汉越想越怒,将手中斧头耍的嗡嗡作响。 冉子骥占了上风,面上笑意盈盈。 一边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扯开嗓子喊叫道:“北靖太子的车队你们也敢劫。 “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我说你你长得丑就罢了,怎么脑子还不灵光。 “你带了个脑袋,莫不是为了显高么。还是为了显摆自己容貌丑陋……” “啊!!你个该死的!我要杀了你!!” 那大汉怒红了眼,一门心思只想着让这小白脸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他失了理智,那马贼头子却是没有,听到冉子骥的话,他面色一变。 朝着余下的马贼大声吼叫道:“撤!快撤!!中计了,这些人压根不是富商!” “撤退!!快撤退!!” “中计了,快撤……” “兄弟们,撤……” ………… 一众马贼早便被沈睿一群人的勇猛吓破了胆,此时听闻撤退,自是跑的比谁都快。 马贼来的快,退去的也快,只余下几个跑不了的,其余人眨眼睛消失在山林之间。 “别追了。”廖阳放任他们离去,制止住欲上前拦截的众人。 看一眼不远处的黑衣人冷声道:“那边还有一群呢。” 第两百六十七章 () 沈睿与廖阳对视一眼,便朝着沈煜宁她们这头冲来。 贾媛娇见状也不敢再耽搁,收起脸上的戏虐之色。 冷冷看了眼倒在地上满身狼狈的沈煜宁,语气狠戾道:“还真是便宜你了,我这便送你上路!” 她话音一落,也不在犹豫,迅速的朝着沈煜宁攻去。 她俯冲而来,沈煜宁似乎被吓傻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闪避。 贾媛娇嘴角露出几分快意,冷声道:“给我死吧!” “躲开!快躲开!”长孙景淮厉声喝道。 他心低着急,不管不顾想上前去救人,却是被周围的黑衣人拼死拦住。 因着分心,被周围的黑衣人寻了机会,挑落手中的短剑,刺伤右臂。 武器离手,右手又受了伤,长孙景淮一时间优势无。 贾媛娇的速度极快,离的近了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小姑娘此时在雨中的表情。 沈煜宁脸上没有先前的恐惧,也没有半点惊慌之色,更加没有先前力竭的模样。 细细看去,小姑娘嘴角似乎还带了几分浅显的笑意。 贾媛娇心底一跳,正欲朝后退去,却是为时已晚。 她的利剑迎头而下,沈煜宁一改方才气力衰竭的模样,就地一滚,轻巧避开。 贾媛娇不知道她有什么阴谋,收回手中的剑,正要朝后退去,却是迎面被沈煜宁撒了一脸药粉。 “啊!!!我的眼睛!!!” 她一手挥着手中长剑,一手无助的捂着自己的双眼,跌跌撞撞退开些。 “你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惊声尖叫。 沈煜宁见状松了口气,冷笑一声,连忙与她拉开些距离。 戏谑道:“当然是毒粉啊,现在是不是觉得满脸都疼,恭喜你啊,你要毁容了!” 小姑娘声音淡淡,贾媛娇闻言只觉得真是满脸刺痛。 “你个贱人!卑鄙无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贾媛娇看不见东西,又觉得脸上疼的厉害,心下大乱,不管不顾四处乱砍着。 “我在这……”小姑娘的声音从她左边传来,带着戏谑:“一个瞎子还大言不惭!” 贾媛娇又急又气,瓢泼大雨不断冲刷着她脸上的药粉。 她微微蹙眉,不喜欢为何,似乎觉得没那么疼了。强行睁开一点眼睛,迷迷糊糊看向前方的景象。 还未等她看清,沈煜宁便从身侧袭击而来。 贾媛娇看不清东西,只能凭着本能狼狈闪躲。 没多大功夫,身上手上便被划出了无数的口子。 沈煜宁没想到她都已经看不清了,还这般强悍,一时有些头疼。 她洒向贾媛娇的压根不是什么毒粉,只不过是寻常的药粉罢了。 在贾媛娇视线恢复过来之前,她必须将人制服才行。 这一番变故不过在一瞬之间。 一侧的长孙景淮见她无碍,也放下心来,专心与周围的黑衣人缠斗。 沈睿几人如今也解决了马贼朝着她们这头而来。 贾媛娇一边闪躲这沈煜宁的攻击,视线也渐渐恢复了些。 眼看着沈睿一行人只要赶到了,她咬咬牙,连忙高声道:“求阁主出手助我。” 贾媛娇话音一落,沈煜宁心底便是一跳,她没发现这周围还藏有人。 “没用的东西。”阴霾的男声自半空中响起。 这声音一出,黑衣人的攻势便越发猛烈了些。 沈煜宁手下一顿,连忙着朝声音出处看去。 不远处低矮的山坡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着深色紧身劲转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银色的面具,遮挡住大半的面容,大雨下个不停, 顺着他银色得面具不断低落,贾媛娇见着他的瞬间,眸中满是惊喜之色。 “原来吟风阁阁主便是这般藏头露尾的鼠辈!”沈煜宁语气讥讽。 那人面上丝毫不见怒色,轻笑一声,缓缓道:“本座自是不如安宁郡主胆识过人。”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是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 沈煜宁面上有些恼怒,眼神不着痕迹的朝着沈睿一行人来的方向看去。 企图拖延些时间,等着沈睿一行人的救援。 那黑衣人似乎也看出她的打算,冷笑一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说话时随意摆摆手,自他身后再次涌出一批黑衣人冲向临近的沈睿一行人。 那吟风阁的阁主亦是朝着她逼近了些,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浅淡的异香飘入鼻中。 沈煜宁微微蹙起眉,只觉得这股异香好似有些熟悉。 那人稳稳落在离几人不远处的空地上,缓缓抬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沈煜宁。 “阁主……”贾媛娇此时视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见沈睿一行人被拦下,面上一喜。 连忙道:“她哪里值得脏了阁主的手,还是交给属下吧。” 贾媛娇声音轻柔动听,话落便转过头冷眼看着面色难看的沈煜宁。 也不等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开口,便拎起手中的剑,直直朝着沈煜宁刺去。 那男人微微蹙眉,冷眼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战斗,手中的弓箭却是没有放下。 沈煜宁躲避着贾媛娇的攻击,还要注意这那一侧举着弓箭得男人,有些力不从心。 那男人自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啪。” 箭矢的破空声响起,接着便是没入血肉的声音。 沈煜宁身前的贾媛娇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自己心脏得箭矢。 那黑衣人见着箭没射中沈煜宁,有些不悦的皱皱眉。 “主子……”贾媛娇缓缓转过头看向男人,眼底满是痛色:“为什么....” 她身形缓缓到底,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没用的东西。”男人语气冰冷。 沈煜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吓得不轻,一时间没有动作。 沈煜宁只觉得面上一阵温热,伸手摸了摸自己满脸的血。 他声音落下间,已是抬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沈煜宁。 冰冷的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 沈煜宁在那黑衣人手上本就已经xxxxx,此时自然也没有xxxxx去躲避那迎面而来的箭矢。 长孙景淮见状,也顾不上周围与他缠斗的黑衣人。 任由几人的利剑落在身上,只朝着xxx狠狠拍出一掌。 他功夫极高,xxx自然不敢接他这一掌,猛地朝后避开。 长孙景淮并未追击,只一把将人护在怀里。 第两百六十八章 落崖 () 贾媛娇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沈煜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吓得不轻,她也没料到眼前这男人竟是这般薄凉。 看着地上瞪大了眼,满眼不甘的贾媛娇,沈煜宁心底对眼前这男人的忌惮更甚一层。 雨势渐小,沈煜宁伸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地上贾媛娇的尸体一眼。 只再次抬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沈煜宁:“这次没人替你挡箭了。” 他语气戏虐,看着沈煜宁的眼里带了丝丝惋惜。 “真是可惜,难得遇上个有意思的……”他喃喃开口。 嘴上虽是说着惋惜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歇。 冰冷的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 沈煜宁之前一直与贾媛娇缠斗,早就已经是强弓之弩。 此时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感,连忙抬起右手,将手上的袖箭射出迅速射出。 当然,这袖箭是阻挡不住男人的箭矢。 沈煜宁只想稍挡片刻,能让她找到机会避开而已。 男人见状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眼神蔑视。 他这一箭可是带了内力的,即便沈煜宁准头再好,也无法阻挡。 那袖箭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极为坚固。 在碰到箭矢的瞬间虽是如男人所预料一般瞬间便被打落。 但并未如同男人所想那般顷刻间四分五裂,那箭头虽有破损,但大体还算完好。 男人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箭头,眼底掀起几分兴味。 男人的箭矢被阻挡了几个瞬间,沈煜宁也终是如愿堪堪避开。 她眼底尚且还残留着死里逃生的侥幸之色,男人的第二支箭矢便继续朝她射来。 沈煜宁盯紧箭矢,抬起手臂想故技重施。 可惜,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的袖箭早已在方才用尽。 那些之前射击在黑衣人身上的箭矢,还未来得及捡回。 别说她此时已经力竭,即便她此时尚有余力,也阻挡不住这男人射向她的箭矢。 即便是到了此时,男人也并未在小姑娘面上看到丝毫惧色。 她瞪大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底又不甘,有惋惜却是不见惧色。 男人隐在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挑起,喃喃道:“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箭头无限在眼前放大,这般威势和速度下沈煜宁压根来不及避开。 鼻尖袭来一阵好闻的青竹香,沈煜宁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已被长孙景淮揽入怀里。 身后袭来的箭矢没入他后背之中,鲜红的血迹瞬间染湿他雪白的衣袍。 长孙景淮闷哼一声,顾不得后背传来的痛感,连忙间怀中的人护在身后。 转身与袭击而来的面具男战在一起。 沈煜宁面上还有些呆滞,看着他被鲜血染红大片的衣袍,眼底头一次有了惧色。 她双手微微有些发颤,指尖的血迹似乎还带着些许余温。 那是长孙景淮的血,她死死握紧拳头,眸子煞气滔天。 不断短短瞬间,面具男和长孙景淮已交手不小数十招。 “本座倒是没看出,原来北靖的太子还是个痴情种子。” 那面具男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语气讥讽。 他说话间又是一掌,狠狠朝着长孙景淮拍出。 长孙景淮眸光锐利,闻言并不答话,只小心将沈煜宁护着,不断后退躲避他的攻击。 长孙景淮功夫极高,这面具男也非等闲之辈。 况且早在与这面具男交手之前他便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许久。 此时又受了伤,动作不自觉有些滞带。 他此时并没有余力与眼前的人厮杀,只能护着沈煜宁且战且退。 祈祷着廖阳一众人能够早些突破重围,前来支援。 不远处的廖阳一行人,也将两人的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奈何这些黑衣人人数众多,身后也不是那些马贼能够比拟的。 众人心底万般着急,此时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祈祷着长孙景淮在坚持的久一点。 时间转瞬即逝,地上的尸体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些。 这场大战不知持续了多久,不管是黑衣人还是廖阳一众人此时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们尚且如此艰难,更别提护着沈煜宁在那面具男手下支撑着的长孙景淮了。 一番追逃之间,沈煜宁和长孙景淮已被逼入了绝境。 “看来太子如今只能带着郡主做对亡命鸳鸯了?” 身后紧逼而来的男人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两人,冷笑一声。 “此地风景优丽,倒也不失为一个风水宝地。用做埋骨之地,岂不正好。” 沈煜宁看着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眼底思绪翻涌。 若是没有她拖累,依着长孙景淮的身手,保命自是不在话下。 “长孙景淮……”她低声开口。 “别说……”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身前的男人便打断。 沈煜宁转头看向远处还在苦战的廖阳一行人,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穷途末路之感。 长孙景淮原本白色的锦袍混合着泥水和血迹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沈煜宁定定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何必呢……” “再撑一会,廖阳他们快过来了。沈煜宁,我定会护你周。” 长孙景淮看着她,缓缓勾起嘴角,扯出些许笑意。 他定定看着她,神色认真,他说:“这一世,我定护你周。” 长孙景淮面色苍白如纸,如今这模样是他前所未有的狼狈。 沈煜宁看着他,却是觉得此刻的他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少年眼底不如往常一般玩世不恭,此刻的他眼神温柔,一双桃花眼璀璨夺目。 沈煜宁鼻尖一酸,只觉得眼前视线渐渐在模糊。 “精彩精彩……”清脆的拍掌声响起:“死到临头竟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两位放心,到了阴曹地府有的是时间让二位谈情说爱。” 沈煜宁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猛的推开身前的长孙景淮,朝着那面具男刺去。 她动作突然,那面具男没想到她此时还敢对自己出手,一时大意竟是让她得了呈。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沈煜宁下手狠辣,她几乎用尽了部力气将那匕首刺入他肩胛骨处。 “啊!!”那人惨叫一声,朝着沈煜宁猛的拍出一掌。 “沈煜宁!!” 沈睿听到长孙景淮的声音,猛然回头,正好将沈煜宁被打落山崖的一幕收入眼底。 “妹妹!” 第两百六十九章 落崖(2) () 沈睿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沈煜宁对高高抛起。 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朝着悬崖下面落去。 不等众人反应,长孙景淮已飞身而起,一把抓住沈煜宁的衣角,随着她一跃而下。 “主子……” “老九……” 沈睿愣神之间,与他交手的黑衣人也抓住机会,抬刀狠狠砍向他。 他方才一时分神,被黑衣人所伤,此时听见身边廖阳等人的叫喊声,也回过神来。 心底着急,怒红了眼,完不顾自身的伤势,不要命的朝着面前的黑衣人砍去。 “将……” 廖阳抬剑一把替尚未回神的冉子骥挡住黑衣人的大刀。 大声呵道:“都打起精神来!主子和安宁郡主还等我们去救呢!” 众人闻言心底燃起些希望,不断举剑杀向对面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原本不过是仗着人数众多才能与他们缠斗,将其拖住。 经过之前的打斗,他们本就死伤有惨重,有些抵挡不住。 如今沈睿一行人各个都发了狠,杀起人来那更是如同屠狗。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那面具男被沈煜宁那一刀刺的颇深,血流不止,此时也十分虚弱。 见着两人掉落悬崖,自己一方又处于劣势,也不再与廖阳一行人纠缠。 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朝着黑衣人吹了声口哨,便率先离去。 黑衣人得了令,且战且退,没一会便不见了踪迹,只余下满地的尸体。 廖阳等人记挂着落了崖的长孙景淮两人,自是顾不得追击。 与他们交手的黑衣人刚一撤退,沈睿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连忙跑到崖边查看。 放眼看去,断崖峭壁,好像有谁用斧子砍去了一半,直上直下,险峻陡立。 青山峭壁,碧岫堆云,哪里还有两人的踪迹。 “妹妹……” 他扯开嗓子大声喊叫,但除去自己的回音,再无半点回声。 “妹妹……”他喃喃自语,心底一阵发寒,眼神涣散,呆呆的跌坐在地上。 身后紧随其后而来的一群人,见着这峭壁的陡峭程度,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悬崖实在太高了,石壁有陡峭,山石上是青苔。 这样摔落下去,连能抓的地方都没有,众人沉默,心底绝望渐生。 廖阳看了沉默的众人一眼,不死心的趴在悬崖边上仔细查看着这悬崖的情况。 “祸害遗千年,老九那等祸害,定不会这般短命的。” 冉子骥此时强稳住心神,朝着身侧的人呵道:“都愣着做什么,下去找人啊! “老九功夫极高,这悬崖边上还长了不少树木,或许他能挂在树上呢。 “再不济,也能有点缓冲,这下面没准是水呢,快下去找人啊!” 冉子骥红着眼眶,歇斯底里的吼叫道。 廖阳站起身,朝着身后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仔细查看。 “你们几个跟我从这边走。”他沉声道:“所见之处都要仔细查看!明白么?” “是,头!”身后众人连忙按着吩咐开始寻下崖底的路。 沈睿一听,也连忙打起精神。 眼底燃起些光,点头道:“子骥说的对,还没找到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说着就要强撑着站起身,打算带着沈家一众侍卫加入廖阳一行人,前去寻找能下悬崖底下去的路。 “阿睿,你伤势不轻,你就留在这……” 冉子骥见着他你满身的剑伤刀伤,上前将他挡住。 “我没事,我得去找煜宁才行。” 沈睿连忙开口打断道:“我答应了父亲和祖父要安将她带回北靖的。” “我知道你心底着急,可你这样子,自身都难保,如何还能下去找人。” 冉子骥声音有些干涩,拦住他的去路。 “我打小习武,在战场上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这点小伤不碍事。我没……” 沈睿话音未落,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冉子骥连忙将人扶住,怒道:“怎么没事,连站都站不稳了,如何下崖?” “放开!”沈睿苍白着脸,冷声道:“我得去找我妹妹才行。” 看着沈睿发红的眼眶,冉子骥语气也软了几分:“至少……至少吧伤口处理了。” “冉太医说的对。”避过一劫的巧颜和清秋此时也赶了过来。 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清秋哽咽道:“姑娘洪福齐天,殿下也一样。 “他们两人定是不会有事的。大少爷,你万不可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若你这般模样找到姑娘,姑娘见了也定是要生气的。” 巧颜也连忙点头,劝道:“姑娘那般聪慧,殿下也武艺高强,定是不会有事的。” “阿睿,老九的侍卫都不少泛泛之辈,廖阳已带了人去查看了。 “在找到安宁郡主之前,你得先顾好自己才行。” 冉子骥放柔了声音劝道:“你的伤,耽搁不得,况且,这山谷极为宽广。 “单凭我们这些人寻人定是不成的,养好了伤,后面才能快马加鞭返回宁燕,让他们加派人手过来。” “小将军,你便听冉太医的话吧,属下几人定会寻回大小姐的。” 沈家一众侍卫也连声开口道。 沈睿看了几人一眼,终是朝着冉子骥点点头,沉声道:“有劳子骥了。” 冉子骥眼眶发红,微微点头。 招呼着清秋和巧颜将人扶到破烂长孙景淮那幸存的马车里。 ……………………………… 众人这番动作间,匆匆撤离的吟风阁一行人也缓下脚步。 为首的面具男脚下一阵踉跄,狠狠摔倒在地。 “阁主!”身后一群黑衣人连忙上前查看。 他们方才瞒着与沈睿一行人厮杀并未看到自家阁主被沈煜宁刺伤的一幕。 那面具男今日又穿了一件玄色的劲装。 若非那苍白如纸的唇色和刺鼻的血腥味众人压根发现不了他受了重伤。 “阁主?阁主!” 那面具男似乎已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身侧的黑衣人见他没反应,便就着他肩胛骨处衣服破损的衣裳,将其撕开。 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中衣,那黑衣人一惊,随手扯下些衣袍,替他包扎。 看着昏死过去的人,连忙朝着身后的人道:“阁主受了重伤,快去找大夫!” 第两百七十章 线索 () 沈睿的伤势颇为严重,伤口深深浅浅好几处都深可见骨。 冉子骥指挥着两个丫鬟,忙活了大半天,才将他所有伤口止住血,包扎好。 在冉子骥替他处理好伤势之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沈睿早已昏睡了过去。 “阿睿的伤势不能碰水,你们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仔细留意着别让他发热。” “奴婢明白,多谢冉太医。”两个丫鬟连声应下。 冉子骥点点头,转身跳下了马车,去外头看那些受了伤留下来的侍卫。 天色渐渐暗下来,带着人下去崖底寻人的廖阳一行人此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看这样子,今夜恐怕一行人只能露宿在这荒山野岭了。 好在众人马车里的东西并未丢失,也带着扎营用的东西。 见沈睿还在昏睡,冉子骥便招呼着两个丫鬟和那些伤势较轻的侍卫着手扎营之事。 冉子骥一行人动作十分迅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扎好一方营帐。 沈睿这一觉并未睡太久,因着担忧沈煜宁,便是在梦中也不大安稳。 在被抬到营帐后不久便苏醒过来。 这营帐搭的简陋,里面只不过放了张低矮的床榻,便再没有什么装饰。 沈睿躺在榻上,眉头一刻也不曾松过,巧颜唯恐他发热,不停给他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好在一行人准备得十分充分,各种应急的药材都没有少带。 清秋在营帐外头煎药。浓重的药味熏得人心底越发沉重。 “妹妹……妹妹……妹妹!”营帐内,沈睿猛的惊醒。 “大少爷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巧颜见他醒来,连声问道。 “找到姑娘了么?”沈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巧颜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她并未回答沈睿的问题,扶着沈睿坐起身后,便连忙出去寻忙着扎营的冉子骥。 清秋听着里头的动静,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 沈睿正欲开口询问,便见着跟着巧颜进来的冉子骥。 他面上急切,一见着他连忙问道:“子骥,如何了?我妹妹可有消息了?” “先喝药吧。”冉子骥面上凝重:“你伤的不轻,好几处伤口都险先危及性命。” 见沈睿不为所动,只定定看着他,冉子骥无奈这才继续道:“你喝了药我自然会告诉你。” 沈睿闻言也不再僵持,随手接过清秋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将其吞个干净。 “喝完了。”他将药碗递给清秋:“究竟如何了?找到人没有?” “廖阳等人还没有回来,现在我也不知道情况。”冉子骥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 沈睿如何还能坐得住,他面上急切,挣扎着便要站起身来。 “大少爷,你伤的重,你不能乱动啊……”巧颜见着他伤口渗出的血迹,瞬间红了眼眶。 “不行,我放心不下煜宁,我得亲自去找她,我….....”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失了力气,一头朝下栽去。 冉子骥一直留意着他的情况,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大少爷!”两个丫鬟见沈睿突然昏死过去急声开口。 “冉太医,我家大少爷怎么了?怎的突然会………” “放心吧。”冉子骥扶着沈睿躺下。 朝着清晰两人道:“我知晓他醒来后定是不肯安心养伤,便在药里加了些东西。 “不碍事的,睡上几个时辰便能醒了。” 两个丫鬟闻言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伤势恶化便好。 这一番挣扎间,沈睿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不少,冉子骥悠悠叹口气。 吩咐着巧颜转身出门去打热水进来,重新替他包扎,上药。 暮色降临,皎洁的月色的照映着整片山林,树林深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沈睿再次醒来时,廖阳一众人也返回了不少。 听到他醒来,冉子骥和廖阳连忙前来查看。 “如何了?”沈睿挣扎着坐起身来,紧盯着廖阳道:“可找到人了?” 廖阳面色难看,沉默着摇了摇头。 营帐内微弱的油灯烧的劈啪作响。 沈睿见状,心底一沉,无力的跌坐在榻上。 这山里露重,别说两人还带着伤,便是好端端在写山里呆上一夜,恐怕也会染上风寒。 更何况,这荒山野岭又时常有野兽出没,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再不找不着人,只怕凶多吉少。 “阿睿你先别急。”冉子骥见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连忙出声道:“虽未找到人,但也有好消息。” 沈睿闻言连忙抬起头看向他,冉子骥从外面拿进来一条藤蔓。 开口道:“这藤蔓是在悬崖边找到的,上面还有血迹,这说明他们摔下去时定是抓住了东西的。” “老九功夫那么高,只要不是直接摔落下去,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没错。”廖阳也接口道:“不止是这藤蔓,也在树上寻到了些两人衣服的碎片。” “主子和安宁郡主定是不会有事的。” “可如今天色渐晚,太子又受了重伤,若两人遇上了野兽。。。” “此地尚在宁燕境内,我们出了这等事,宁燕也难逃干系。 “我已将消息送了出去,也派人前去离的最近的衙门送信,想来不用多久便会有官差前来相助。” “他们对这一片要比我们熟悉,倒时候找起人来也会快些。” “这悬崖下还有不少我们的人在搜寻,你便先安心养伤吧。” 沈睿闻言心下稍定,没有消失便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冉子骥说的对,只要两人不是直直落崖底,那一切便都还有机会。 自家妹妹那么聪慧,定是能逢凶化吉的。 ……………………… 另一边,吟风阁一行人也带着昏死过去的阁主回了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阁主!你醒了?”丫鬟见着床上的睁开眼连忙迎上去。 听见丫鬟的惊呼声,外头候着的一众人也连忙推门进去。 “北靖太子和安宁郡主的尸体可找到了?” 下首的人闻言,连忙开口道:“因着阁主昏迷我等不敢轻举妄动,并未派人去寻。 “但北靖太子的随从好似在山崖底下找了一夜,并未找见两人的尸体。” “派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怕不妥,如今他们已派了人寻了当地官差一起搜寻,有官差介入,我等………” “仔细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是,属下遵命。” 第两百七十一章 消息 () 因着廖阳等人跟地方的衙门借了人。 北靖太子一行人在回程的路上遇刺,与安宁郡主双双摔落悬崖的一消息,不过顷刻间便四处传播开来。 武阳是在沈煜宁一行人后面启程的。 因着独身一人,快马加鞭倒也赶到了长孙景淮一行人前面。 这些天,为了赶在长孙景淮一行人前面达到北靖,他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武阳到了丰城之后,也不急着赶路,骑马入了城。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武阳将牵着的马儿交给客栈的伙计便进了大厅。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大厅内伺候的店小二见着他进来,热情的上前招呼。 “一间上好的厢房,备好热水我要沐浴,另外,再上几道好菜。” 武阳随手摸出一锭银子丢给身侧的店小二:“多的是爷赏的。” “谢谢爷,谢谢爷,爷楼上请。”小二难得见这般大方的主,态度越发的殷勤起来。 小二点头哈腰,武阳抬脚正要上楼,却是听到大厅内有议论声传来。 “这吟风阁也着实胆大,居然敢刺杀北靖太子。” “可不是,现在城里都闹疯了,满城的官兵皆是去山里寻人去了。” “听说坠了崖,那断崖那般高,哪里还能有命活着。” “这偏偏还是在我们宁燕出的事,若是北靖问起罪来,只怕我们宁燕也难以交代。” “正是如此,一国太子,还有一个郡主,这要是都折在我们宁燕,只怕北靖不会善罢甘休。” “那沈家老将军,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可不是,听闻沈家那嫡长子也受了重伤,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还不止呢。”有人闻言也连忙接口道:“此事可没那么简单。” “哦?”一群人闻言连忙开口道:“依着你和县太爷的关系,定是知道内幕,快说说,快说说。” 那人轻咳一声,故意卖弄片刻。 这才开口道:“之前贤王府一事,你们都应该都知晓吧。” “那是自然,此事闹得极大,我们这也不算什么穷乡僻壤自然能收到消息。” “此事莫不是还与贤王府有关?” “可贤王府都被抄家了。” 众人惊疑不定,先前听说北靖那郡主在宁燕几次遇险,皆是贤王府的千金指使。 可如今贤王府都没了,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操控此事。 “非也,非也。”那人买个关子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不是贤王府,是丞相府……”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楼梯上的武阳听得不甚清晰,却也断断续续收入耳中。 “客官,楼上……” 店小二见武阳止步不前,出言小声提醒道。 “我问你,他们所言可真?北靖太子和郡主当真遇害了。” “自是真的,就坠落城外头那断崖下,现在满场的官兵都派出去找人了。 “这城里都乱了套了,客官出门还得注意安才行。” 武阳面色沉重,冲他摆摆手,只道:“我知道了,我在大厅用膳即可。” 说落,便转身走了楼梯,在议论不止的几人不远处坐下。 “此话当真?真是贾府那死了的五小姐!” “如此一来,那贤王所言岂不都是真的,那丞相府果真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那都是好的,如今可还是带了一个勾结江湖势力刺杀他国太子的罪名呢。” “这般情况看来,若是北追究起来,只怕丞相府是不能善了。” “如此说来,那贤王所言岂不是真的,那贤王府岂不是凭白受了冤枉?” “嘘!”那人话音一落,周围人便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瞎说什么呢,贤王府的罪名还是圣上亲手下的旨意。圣上圣明,怎可能有冤情!” “可是,那丞相府的五小姐确实……” “你还敢说!”那人连声打断:“你自己想死可别拖累了我们啊!” “圣上说谁有罪,那谁就有罪,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武阳听到此处已经坐不住了,方才听到沈煜宁和长孙景淮坠崖一事。 他虽心里惋惜,但也生出几分庆幸来。 那个女子,长得实在和明和太过相似,光是那等容貌便足以影响凤卿岩。 偏偏,两人连性子举止也十分相似,她对凤卿岩来说不是救命的稻草,倒像是毒药。 如今她坠崖,生死不知,只要她死了,便没有人能影响凤卿岩了。 至于北靖的问罪,虽有些麻烦,但也并非无解。 朝堂与江湖素无恩怨,这吟风阁如何行事可不归宁燕朝堂所管。 皆是只要适当赔偿,道歉一番,北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如今,若是牵扯道丞相府那个炸死的小姐。 事情便远远不止他想的这般简单了。 且不说北靖那边不好交代,就当当说丞相府。 凤卿岩早就存了收拾贾怀生的心思,才一直让他收集罪证。 但也因着贤王府刚倒,如今朝着局势不明,这才一直对丞相府的种种隐忍不发。 若是此时丞相府倒了,那动摇的可是宁燕的根基! 他面色阴沉,一把上前拎住方才开口之人的衣领。 沉声道:“我问你,你方才说起丞相府那小姐乃是炸死。 “你有何证据证明,又如何证明这场刺杀与她有关!” “大胆,你是何人!”那人被人突然拎了衣襟,连声呵斥道:“胆敢对我放肆!” “我问你话!”武阳冷声打断:“说!” 武阳一把将刀横在那公子哥的脖子上:“说是不说!” “客官,客官……客官舍不得啊,这位公子可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啊。” 那店小二此时真是恨不得武阳从未踏足过店里。 武阳冷冷扫了几人一眼,自腰间掏出一块令牌,甩在那人面前。 “我乃武阳武将军,本将军问你,你方才所言可真? “你若有敢有半句假话,本将军现在便可一刀杀了你!” “将军?”那公子哥还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立马跪在地上:“饶命,将军饶命。” “小人方才所言,句句真实,小人听县太爷亲口所说。 “如今北靖一行人已连夜派人将尸体给送回皇城去了,就等着问罪了。” 武阳眸光一冷,也顾不得理会众人表情,转身大步出了客栈。 骑了马便连忙朝着皇城方向奔驰而去。 第两百七十二章 闹翻了天 () 武阳自在客栈内听闻贾媛娇的消息后,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宁燕皇城。 他原本是想在途中将运送贾媛娇尸体的一行人拦截。 若是自己能暗中劫下尸体,那此事倒也也不至于那么棘手。 即便丰城衙门里不少人都见过那尸体,但是贾媛娇乃是后宅女子。 这丰城内压根没有人见过她原本长什么模样,说她是贾媛娇也是北靖的一面之词。 只要他能将尸体处理的干净,届时死无对证。 白齿红唇一张嘴,北靖只要拿不出证据,宁燕便可以抵死不认。 不管如何,都要比铁证如山强。 奈何从丰城到皇城的路却不止一条,他并不知道北靖运送尸体的人走的是哪一条道。 即便知晓了,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若不能一次成功只会将情况弄的更糟糕。 多方打听下来,皆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能挑着最近的一条走,想着若是能碰上,也能借机行事。 若是碰不上,便也只能祈求着这消息还未传进皇城。 祈祷着自己能赶在那一行人前返回宁燕,率先将消息告知凤卿岩和丞相府,也好提前做打算。 山路崎岖,武阳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生生累死了一匹马。 终是在四日之后赶回了皇城。 可惜,即便他已经将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来赶路,也未能赶在北靖那几人之前。 一来武阳先前去北境本就赶在了他们前面,虽离的不远但是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 二来武阳得到消息的时候,北靖运送尸体的人早就出发了。 因着怕尸体腐烂,几人在路上自燃也是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路从不停歇,几人轮流赶路,脚程并不比武阳慢多少。 贾媛娇一事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掷下一颗巨石,瞬间掀起惊涛核浪。 北靖一行人也是真的狠。到了皇城之后压根没有往宫里去。 而是直接将尸体抬出了丞相府门口闹。 那尸体也放了几天了,他们虽用了些办法保持这尸首短时间不会腐坏。 但那味道着实不好闻,丞相府在皇城内最为繁华的街道上。 几人抬着个棺材,又这么重的味道,这来来往往那么多百姓哪有不问道理。 这一问可不得了,这棺材里居然是那贾府先前死了的五小姐。 贾媛娇未死之前便出了很多传闻,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皇城之内被人津津乐道。 而后死了又牵扯了到了众多事情,甚至牵扯到了贤王府。 如今贤王府因着此是已经被抄家了,事情竟是又出现大反转。 这事本就足够引人瞩目,而如今整件事情却还不止这么简单。 随着贾媛娇尸体的出现,北境一行人带来的还有北靖太子和郡主在宁燕遇刺,双双掉落悬崖的消息。 这样大的事,不过一个瞬间的功夫整个皇城都闹得纷纷扬扬。 无数人闻讯赶来,将整个丞相府围的水泄不通。 这皇城可不比丰城,贾五小姐虽是后宅女子在丰城无人见过。 但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皇城内见过她的人却是不少。 围观的人多,自然也有见过她的人。 她的身份一得到了证实,人群便自发的开始讨伐丞相府。 想当初,丞相府可是借着贾媛娇之事扮足了弱者,博取了一波又一波的同情。 便如同当初夏凯所想的,当初众人有多同情丞相府。 如今得知真相,众人便有多痛恨丞相府。 丞相府过去种种作为,如今在众人看来便都成了装模作样。 皇城内闹翻了天,宫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同样闹翻了天。 这自然也是沈睿等人故意让人带贾媛娇的尸体回来的原因。 只有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多人关注,吟风阁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在找到沈煜宁和长孙景淮之前,他们实在分不出心神来对付吟风阁。 为了防止吟风阁暗地里出手,他们只能先发制人,将贾媛娇的尸体高调送到皇城。 只要将此事与宁燕丞相府扯上关系,再由宁燕朝堂去对付吟风阁,他们才能有争取先机找到两人。 至于此事会对宁燕造成何等影响,实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 武阳刚一进城,便马不停歇的朝着宫内赶去。 如今皇宫之中,早就因为丞相府一事闹翻了天,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宫内宫女太监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便被贵人迁怒。 “皇上如今在何处?”这一路下来,武阳也知晓自己晚了一步。 此时木已成舟,也不是纠结懊悔的时候,为今之计便是早些见着凤卿岩。 才好商谈对策,该如何才能安抚住北靖,不管如何丞相如今是不能动的。 “回将军的话,在御书房。”那公公闻言连忙开口。 如今宫内人心惶惶,武阳乃是皇上身边的重臣,此时见着他自然也没什么隐瞒的。 “丞相可有进宫过?”武阳脚下不停,继续道。 那公公闻言,犹豫了片刻,道:“那五小姐的消息一传回来,丞相便连夜进宫请罪了,只是……” “有话尽管道来,不必吞吞吐吐。”武阳冷声呵斥。 “丞相虽进了宫,但是皇上并未见他。”那公公闻言不敢有所隐瞒,连忙道。 “皇上未见丞相?”武阳闻言脚下一顿,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公公心底一惊,连忙道:“是,丞相在殿门口过了许久,生生跪晕了过去。” “如今皇上乃一人在御书房?” 武阳先前以为这事一出,凤卿岩此时该着急跟丞相商谈解决之事才是。 “是,自打消息传到宫内后,皇上第一时间内下令派出了大量精兵前去断崖找人。 “之后便将自己锁在了御书房内,谁都不肯见,连丞相也……” 那公公说着,面上也有些疑惑,凤卿岩的态度实在诡异。 这武将军也是,只听闻圣上独自一人在御书房遍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武阳悠悠叹口气,心下了然。 定是因着沈煜宁出了事,凤卿岩才这般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 武阳也不知道如今他是该祈祷沈煜宁没事,还是祈祷沈煜宁就这么死了。 这个女子对凤卿岩的影响,比他想的要大许多。 武阳不再开口,那宫人也不再多言,带着他一路朝御书房走去。 第两百七十三章 红梅 () 两人脚程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道了御书房外头。 看着紧闭的殿门,武阳深吸了口气, 冷声朝着身侧的公公道:“通报吧。” 那公公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言,轻声扣门。 殿内寂静一片,半点动静也无,那公公再次扣门。 小心贴着殿门,道:“陛下……武将军回……” 他话还未说完,里头便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声响。 “滚……滚啊……都给朕滚开!!”屋内男人略显醉意的话语传出。 “陛下喝酒了?” “是……” 提起来这事,那公公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颤声道:“陛下进了御书房,便让人送去了诸多美酒,不知为何,还打杀了不少宫人。” 武阳眸子一冷,心底便蓦的生出几分郁气,这般时候凤卿岩不担忧国事。 竟是还有闲情逸致为了个女子喝的酩酊大醉。 他深吸口气,勉强平复下心底的怒气,沉声道:“臣武阳,求见陛下。” 话落,武阳也不等里头的人应声,抬手便要去推门。 那公公连忙将他拦下,小心看他一眼:“将军不可……擅闯。” “你下去吧。陛下若是怪罪起来,自有本将军一人承担。” 武阳话落,也不在看那公公,一把推开殿门,抬脚踏了进去。 殿门再次缓缓关上,那公公阻拦不得,也不敢真的离去,只能在外头小心候着。 他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原先摔东西的声响渐渐停顿下来这才放下心来离去。 御书房内,浓重的酒味熏得的人头脑发晕。 这本该是一朝天子处理政事的地方,如今却是满地狼藉。 奏折,书籍散落一地,伴随着那碎落一地的名贵瓷器。 武阳绕开这满地的狼藉,走到站到低垂着头的凤卿岩面前。 低矮的小几上歪歪到到放着几坛烈酒,武阳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个蓬头垢面,满脸醉态的人,当真是如今的一朝天子? 他所认识的凤卿岩素来是冷静的,克制的,不曾这般失态过。 御书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还是武阳先开口唤道:“陛下。” 凤卿岩将手中的酒坛子递向武阳,带着几分醉意道:“武阳,你回来了,正好来陪朕喝两杯。” “陛下.......” “对了,事情怎么样了,惠仁帝是否同意将沈煜宁嫁给朕了。”凤卿岩摇摇晃晃站起身。 自顾自的说着:“他定是会同意,那两座城池位置极佳,对北靖太重要了。” “他若不同意,朕还可以给他加,他要什么朕都给他。” 武阳闻言,原本平息下去的心底怒火再次升起,强压着怒气道:“陛下喝醉了。” “朕没醉。”凤卿岩此时意识已经有些不大清楚了。 他看着眼前的武阳,突然笑道:“待日后煜宁嫁入这宫内,朕便在御花园内种满梅花。” “煜宁她最是喜欢梅花。”也不知道凤卿岩想到什么,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继续道:“就种红梅,武阳,你替朕去寻些红梅来。 你知道么,从前公主府的后院离也有一大片的红梅。 每年冬日。便满院的梅香,整个梅花林艳若桃李,灿如云霞。 远远看去又如燃烧的火焰,那般绚丽的景色,在煜宁飞扬的红裙下竟是有几分暗淡。 “你见过那样场景吗?”凤卿岩神色说不出的温柔:“我见过的,甚美。” “陛下........” “对了,还有梅花酿,武阳,煜宁酿的梅花酿甚是可口。” “宫里原先是留了几坛子的,朕一直觉得有那酒在,就像是煜宁还在。 “一直舍不得喝,想她了,便去闻一闻那个味道。” “那是煜宁的味道,只要闻一闻便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出去。 “与她一道在院中饮酒下棋,好不惬意。” 他说着说着,面上便去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没了?武阳,煜宁没了。” “煜宁的酒也没了,定是那几点个该死的奴才,他们.......” 他表情狠戾,说道这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当真是该死!!都该死!” 武阳不搭话,任由他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 凤卿岩说着说着似乎也累了,伏在在那低矮的小几上睡了过去。 武阳轻叹口气,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酒坛子,猛地灌了几口。 烈酒入喉,似乎连内脏都在一瞬间烧了起来。 看着伏在小几上的人,武阳眸中神色复杂。 他清楚的记得,凤卿岩当驸马的那几年,嘴角是时常挂着笑意的。 他为人冷清,情绪甚少外露,但他看得出来,他当时分明是十分高兴的。 眼底永远带着暖意,但就是那温暖的样子,当时却让他慌了神。 凤卿岩当时的模样实在太过幸福了,幸福的让他心底生出了些许妒忌。 他自幼便是凤卿岩的陪读,即便燕国没了他也一直跟着凤卿岩。 从小他父亲给他灌输的便是衷于皇上,衷于燕国。 燕国没了,他父亲拼死将他和凤卿岩送出来。 诀别之际,父亲沉痛的叮嘱声似乎还回荡在耳际。 “阳儿,我武家世代忠良,此番离去,你定要护好七皇子!不惜一切代价! “辅助七皇子复国,重扬我燕国之威,你定要牢记我武家家训。 “一身忠于燕国,忠于皇室.......” 时至今日他还清晰的记得父亲临行时的交代。 当初两人逃出生天,一路上遭遇了不少袭杀。 护着他们逃命的侍卫一波接着一波的死去,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他时刻谨记着父亲的话,一路拿命护着凤卿岩。 好在他们命不该绝,还有不少大臣逃离那场灾难,找到了他们。 他们经历了千难万险便是为了复兴燕国,为了报仇血恨。 可如今凤卿岩却是同仇人之女你侬我侬,这怎么可以。 当初成为驸马本就是戏,身负重任的人,如何能入戏太深。 从那时起,他便不断开始提醒凤卿岩,提醒他,他的责任,他的使命。 好在凤卿岩当时尚有几分理智,经历一番挣扎,也终是认清了现实。 他们终于完成了复国大业,报仇雪恨。 他也不负父亲所托,一直尽心尽力辅佐凤卿岩,扬燕国之威。 第两百七十四章 娘娘有请 () 一切看似都如愿以偿,可武阳如今,他却发现,这一切与他所想的相差甚大。 凤卿岩虽当了皇帝,可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利国爱民之事。 自打明和死了,他的心似乎也空了,就只剩下一个躯壳活着。 北靖一行人未出现时尚且算是正常,虽整个人冷的厉害,但到底心里还顾忌国事。 可自从沈煜宁出现后,凤卿岩整个人便如同疯魔一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子。 便是从前明和死时,他也不曾见过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如今整颗心都扑在了儿女情长上,又哪里能装得下这个天下。 这让武阳痛心的同时,也生出些许无力之感,凤卿岩以前分明不是这样。 从前他们分明有着同样的血仇,同样的目的,同样的志向,同样的抱负。 怎的如今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儿女情长便当真的这么恐怖,能让一个人面目非? 武阳想不明白,只能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他本就因着日夜不眠的赶路而疲惫至极,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知不觉中,竟也沉沉的睡了去。 御书房殿门紧闭,斜斜落下去的夕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撒在殿内熟睡的两人身上。 凤卿岩龙袍加身,伏在小几上,一头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 他本就生的俊朗不凡,此时紧闭着眸子,倒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冷清。 武阳抱着个酒坛子,侧躺在他身侧,面上还带着青色的胡渣。 显然这几日都不曾好好打理过自己。 想来也是,这一连几日他连安稳觉都不曾睡上一个,又谈什么梳洗打扮。 如今便是睡着了,武阳心底也一直绷着一根玄。 殿外叩门声响起,武阳微微蹙眉,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觉得身酸疼的厉害,定睛一看,才惊觉自己居然躺在地上。 殿外叩门声还在继续,是送膳的宫人。 武阳思绪渐渐回笼,抬眼看了眼还伏在小几上不曾苏醒的凤卿岩,面上不自觉便柔和了几分。 当初他们一起逃难时,两人也吃了不少苦,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他和凤卿岩也曾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在破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转眼间,他们已达成所愿,凤卿岩如今贵天子,而他也成了一国将军。 两人都已不再是从前相依为命的半大小子,竟是还能有机会像从前一般席地而眠。 外头宫人扣门的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武阳收敛思绪,将伏在小几上的人抱起,转身进了御书房的内室。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凤卿岩竟是消瘦了不少,脸上菱角更为分明。 “煜宁……”榻上的人迷迷糊糊呢喃出声:“煜宁……你别走……”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煜宁……” “……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 武阳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他。 凤卿岩大约梦见的也不是什么开心事,眉头一直紧紧蹙着。 武阳看着他滚落在枕边的泪迹,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说不清楚此时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憋了一股子郁气。 凤卿岩对明和的情宜,他自是知晓的。 但在他看来,凤卿岩既当初已作出决断,便应该想清楚割舍了那粉情爱才是。 他乃是皇者,相比起儿女情长,他更该注重这个天下才对。 榻上,凤卿岩还在喃喃自语。 武阳看着他,神色渐渐冷凝,半响伸手小心给他盖好被子,便转身出了大殿。 “将军,皇上他......”殿外候着的太监见着他出来,连忙迎上去。 “皇上醉了酒,你们进去好生伺候着,煮些醒酒汤。” “是,将军。” 武阳神色淡漠,交代完太监,便转身大步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看凤卿岩如今这个样子,定是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他只能另想办法才行。 不管如何,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动摇了宁燕了根基。 凤卿岩因着一个女人而悔不当初的事,他从未后悔过。 离国皇室的人对他来说,都只是亡他国家的仇人。 即便因着凤卿岩的关系他与明和公主从前也有几分交情。 但那也仅限与几分交情,他虽可以不将明和看过仇人,但也绝不是自己人。 在他心里,明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他们的垫脚石罢了。 是凤卿岩太过优柔寡断,才会入戏太深,伤人伤己。 既然那女子对他影响这般大,那便让她如同明和一般,就此消失好了。 天空暗沉沉的,武阳脚下不停,一路朝着宫门口走去。 不同与进宫时的急切,此时他表情淡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眸子冷的令人。 “将军请留步。”转角处,宫婢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武阳蹙眉看着她,冷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拦本将军去路。” “奴婢乃是瑶贵妃跟前的宫女,将军,我家娘娘有请。” 武阳眸光微闪,脑中不由的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孔。 贾媛瑶此时派人拦住他,为的是何事他自是知晓。 不管如何,贾怀生他是要保下的,正巧有些话也可以借着他女儿的嘴传给他。 武阳看了那宫婢一眼,微微点点头,冷声道:“前头带路。” 御花园内 贾媛瑶端坐在凉亭内,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 当日在宫宴上,她也曾怀疑贾媛娇并未真的死亡。 但随着贤王府被抄家,她便也没再多想,只当一切皆是贤王府造谣生事,恶意中伤。 没想到,这事情还没过去几天,便出现这般惊人的反转。 贾媛娇不仅被人送了尸体回来打丞相府的脸,身上还背负着刺杀北靖太子和郡主的罪名。 父亲虽一口咬定不知晓此时,但有贤王那番话在前,如今又铁证如山,如何还能令人信服。 自打这事一出,不仅丞相跪晕在御书房门口,便是她也前去求了好几次。 奈何无论她如何求,终究一次都不得见到圣颜。 今日才听闻武阳回来进了御书房,她便早早差人去拦着。 武阳乃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如今她们见不到皇上,能求的便只有他了。 贾媛瑶有些坐立不安,生怕武阳不肯跟宫婢前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铭记于心 () 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 贾媛瑶为掩饰心底的不安,索性起身朝着花丛中走去,假意赏景。 这阳光不似正午时那般耀目,整个御花园的花草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 花丛的人裙角飞扬,亦是覆上了一层朦胧之感。 武阳跟在宫婢后头,远远的见着的便是这么一幅光景。 “娘娘,武将军到。”身边伺候的着的宫婢,远远的看见武阳前来,便小跑着上前提醒。 贾媛瑶心底一喜,连忙提着裙角折回凉亭之中。 “微臣参加娘娘。”武阳率先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贾媛瑶连忙虚扶一把。 一阵花香袭来,武阳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贾媛瑶今日穿了一声淡紫色的宫装,腰系着白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腰封,宽大的裙摆逶迤身后。 一头的青丝,绾成一个别致的百合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八宝簇珠白玉花。 她肤色极白,许是方才走的急,有或是的方才在阳光下晒了一段时间。 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乏红。本该是娇俏可人的女子,可惜却是被眼底的郁色生生破坏了美感。 武阳看着她,贾媛娇进宫时的宫宴上,他也曾见过她。 如今也不过数十日的光景,眼前的人却是整个消瘦了一圈,圆润的下巴几乎瘦成了锥子。 贾媛瑶看了眼身旁伺候着的宫婢,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娘娘。”宫婢应声退下。 贾媛瑶在凉亭内的石桌前坐下,朝着武阳抬抬手:“将军请坐。” 见他入座,亲自抬手替他斟上一杯茶水。 “将军。”贾媛瑶面上带了几分急色:“想来将军也知晓本宫请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武阳静静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并不接话。 贾媛瑶摸不准他的心思,只继续道:“父...丞相之前入宫求见皇上。 “本宫也求了多次,奈何一直不得面见圣颜....... “将军乃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不知此事,将军能否说的上话。 “若是将军能解丞相府之危,将军的恩情,丞相府和本宫都定是会铭记在心。” 贾媛瑶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 武阳定定看着她,突地想起她进宫当日,他与凤卿岩在御书房下棋时候问的话。 彼时他还未会皇城,只听闻凤卿岩主动册封了丞相府的千金为妃。 以为他终是能走出明和的阴霾了真心替他高兴。 便想着待回了皇城,定是要看看是何等的美人才能让凤卿岩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 可惜,回了皇城也知晓事情并非他所想那般。 贾媛瑶进宫之日,他曾问过凤卿岩,既是不喜欢,为何还有册封。 他说,一来是为了防止贤王之女进宫一家独大平衡朝堂,二来是为了笼络重臣。 未了,凤卿岩又加了一句。说她那一双眸子甚是好看,像极了一个人。 武阳自是知晓他说的那个人是明和,此时看来,倒是觉得不大像。 明和那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武阳在她眼里见到更过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 聪慧但不精明,狡诈而不阴诡,眼底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武阳对明和的印象。 而眼前这个女子,这一双眼里却是多了太多明和所没有的情绪。 她眼底的悲凉实在太过明显,这样的眼神武阳倒是觉得同凤卿岩像极。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从而产生的悲凉。 或许曾经她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灿烂的女孩子。 但终究还是在这后宫之中将自己一生困住,也将自己的心困住。 “听闻丞相一直反对娘娘入宫,娘娘当初为何执意入宫。” 武阳看着他,不由得便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贾媛瑶微微有些怔然。 不明白他入宫与此事有什么关系,但想着丞相府一事还需要仰仗他。 还是如实回道:“自是因为爱慕圣上才入的宫。” “娘娘可知,圣上心有所属,可能娘娘这一生都不能得偿所......” “本宫知晓.....”武阳话还未说完,便被面前的贾媛瑶开口打断道。 “明和公主,本宫虽未曾见过,但也曾听家父提及过。 “她与圣上伉俪情深,便是如今不在了也依旧能让圣上如此惦念,实在令人羡慕。”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微微有些黯然神伤。 “娘娘既然知晓,又何必执意入宫?”武阳似乎对此事很是执着。 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凤卿岩,一个贾媛瑶,为何明知前面是万丈悬崖,偏偏还要义无反顾往里头跳。 “此事似乎与今日本宫找将军商谈之事无关。”贾媛瑶面色稍稍冷了几分。 武阳朝他抱抱拳,歉意道“娘娘勿怪,微臣不过一介蛮夫,许是方才喝了些酒头脑有些不慎清楚。” “本宫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如今担忧丞相府,无心与将军话这些家常。”贾媛瑶客气道。 “丞相府一事,还请娘娘放心,微臣与丞相一起扶持圣上多年。 “不管怎么说也有些同僚之情,此事定会竭尽所能。 “况且,圣上也是个极念旧情之人,此事真正棘手的不是圣上,乃是北靖一边。” 贾媛瑶自是知道他说的在理,此事闻言也连忙道:“不知将军有什么高见?” “暂时还没有,只是有几句话还请娘娘替我带给丞相。” 他说着,朝着贾媛瑶凑近一些,低语几句。 两人离的有些近,贾媛瑶甚至能闻见他身上传出的酒味。 贾媛瑶还是头一次这般近距离的与男子接触。 这让她颇为有些不适应,武阳话音一落。 她便连忙退开些,正色道:“本宫都记下了,将军大恩丞相府和本宫都会铭记。 “本宫看将军面色颇为疲惫,想来一路舟车劳顿,如此便不久留将军了。” 她话音落下,便施施然出了亭子。 不远处的宫婢见着她出来,也连忙迎上来。 一行人缓缓朝着寝宫走去。 夕阳西下,整个皇宫内被镀的金灿灿的,琉璃瓦在这落日余晖下。 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如血的残阳将贾媛瑶的背影拉的极长。 纤细的身影,在这斜阳下,看上去落寞又凄凉。 武阳呆呆得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便看痴呆了去。 第两百七十六章 毫无音讯 () 宁燕皇城因着贾媛娇一事闹得人仰马翻。 廖阳一行人搜寻长孙景淮和沈煜宁两人的进程也一刻都不得停歇。 时间缓缓而逝,转眼间离两人落崖已过去了好几日。 一群人几乎不眠不休翻遍了整个崖底,的搜寻两人的下落,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好在,虽没找到人,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利的情况出现。 沈睿伤势才刚刚好一点,便不顾冉子骥的阻抗,亲自带了人下崖底寻人。 冉子骥拗不过他,看他伤势恢复的尚且算不错,便也随他去了。 如今,众人在这断崖边上已经扎营成待了有几日了。 因着有丰城的官差的介入,倒是给廖阳一行人省了不少事宜。 旁的不说,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便有人专门给他们运送过来。 凤卿岩调遣的精兵,一收到命令,便一路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来。 算着时间,约莫着再过上几日也该也该到了。 是夜,空山寂寂,冷月如勾。 一颗颗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 夜色中的山谷,本该是凄清幽冷的,就好似那荒芜人烟的戈壁。 而如今却是因着一群人高举着的火把,而显出几分生气来。 冉子骥站在营帐门口,看着这无尽的夜色,心底凄凄。 他如今一改往日浮夸的打扮,也穿了一身紧身的劲装,好方便下山谷底下去寻人。 如今,他也刚从崖底上来不久,因着在营帐内心底烦闷,这才出来透气。 着沈睿高举举着火把,带着侍卫从崖底匆匆折回。 “怎么样?可有消息了?”冉子骥见着他,连忙迎上前去。 沈睿伤势未愈,面色还有些苍白,闻言面上神色越发难看了些,沉默着摇了摇头。 冉子骥失落的垂在眸去,强打起精神,拍拍他的肩膀道:“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他这话前几日或许还能安慰沈睿一二,可如今说起来却更像是自欺欺人。 沈睿虽不想听这等安抚的话语,但也知晓冉子骥到底是好意。 况且长孙景淮如今也同样下落不明,冉子骥和廖阳等人心底也不比他好受多少。 他勉强扯出些笑意,朝冉子骥点点头。 因着下崖底去寻人的一番折腾,沈睿身上的伤势又裂开了些。 冉子骥皱着眉,看了他渗血的伤口一眼,无奈道:“进去吧,我替你换药。” 两人在营帐内处理伤口时,廖阳也带了人回来。 “怎么样了?”他刚一进来,营帐内的两人便异口同声道。 廖阳神色凝重,只微微摇了摇头。 这几日,几乎将整个崖底都搜遍了,除了那根带血的藤蔓没有半点发现。 “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他轻声开口。 冉子骥和沈睿虽有预料,但此时闻言,也依旧难掩失望。 这断崖底,也就那么大,这几乎整个崖底都搜遍了怎的就半点痕迹也无。 就好似两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天色渐暗,在崖底寻人的众人也渐渐都返了回来。 三人在营帐内对坐无言,气氛略显压抑。 这一连几日的搜寻都没有丝毫消息,这让几人心底不自觉生出些绝望之感。 “大少爷。”外头巧颜匆匆掀了帘子进来,面上带了几分急切。 “外头有人……有人求见……他说……说是为了悬赏令来的……” 巧颜语气有些惊喜,这悬赏令乃是沈睿几人让丰城衙门发下去的。 悬赏的内容便是跟着沈煜宁和长孙景淮有关的一切消息、 这断崖底下,平日里有不少猎户前去打猎,几人为了找人,也是想尽了一起办法,不愿你给我讲个好吗?错过丝毫信息。 只是可惜,这悬赏令发布了也有几日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闻言,营帐内几人,面上都带了几分期盼。 对视一眼,沈睿连忙朝着巧颜道:“快快请进来。” 巧颜进来通报,清秋早早便带人在外头候着。 沈睿话音一落,清秋也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将人带进营帐之内。 沈煜宁落了崖的这几日,这两个丫鬟这几日也是日夜担忧。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来人一共两人,打头的是个老者。 看上去约莫六十来岁的模样,两鬓早已斑白。 身着一袭破旧的粗衣,似乎腿脚不好,走路时候拄着一根磨得十分光滑的拐杖。 而他身侧是个身着猎户服饰的汉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模样。 生的浓眉大眼,眉眼见与老者有几分相似。 “草民见过诸位大人。”两人刚一进来便率先跪地行礼。 “两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沈睿连忙将两人扶起:“两位有什么消息尽管道来。” “没错,只要消息有价值,那悬赏令上的金额只多不少。”冉子骥也在一旁连忙开口道。 那老者闻言面上隐隐有些激动,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那年轻人却是蹙着眉看了身侧的老者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廖阳将两人神色收入眼底,威严道:“子骥说的不错,倘若消息可靠这赏金只多不少。” 他话头一顿,冷声道:“但倘若尔等敢拿些虚假消息来消遣我等,在下手中这剑可不长眼。” 廖阳话音一落,那汉子眼底惧色越盛,连忙扯了扯身侧老者的衣角。 那老者闻言,面上也露出几分犹疑之色,似乎被吓得不轻。 “我说你这个大冰块,干嘛突然出言吓人。”冉子骥闻言拧他一把。 连忙朝着那老者道:“老人家,你不必理他,你如实说便行。” “两位可是在崖底有什么发现?是见过我朝太子和郡主么?” “并未见过。”那老者闻言连忙摆摆手道:“老朽年岁已大。 “早便不能进山打猎,我这儿子这几日也并未进过山。” 沈睿几人闻言,面上难掩失落。 “那不知老人家来此是有什么消息要告知我们?” “正是……”那老者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汉子打断。 “诸位大人恕罪,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爹……我爹他老糊涂了,如今头脑有些不清楚……” 第两百七十七章 崖底的古怪 () 营帐之内,随着那汉子话音落下,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沈睿和廖阳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了然。 这汉子突然开口反悔,定是被方才廖阳那番话所震慑。 这两人莫不是当真只是冲着悬赏金来的骗子?不等两人多想。 这头冉子骥便连声将那汉子的话打断:“简直一派胡言! “你爹他精神奕奕,眼神精明,哪里有半点年老痴呆的样子,你这分明是……” 冉子骥指着他,气得说不出来,好容易燃起一丝希望竟是被这么无情打破。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两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当真只是为了来骗那悬赏金的。 他强忍着心底的怒气,转头对着一侧的老者道:“老人家,有什么话你且直言。 他说着狠狠瞪了廖阳一眼,继续道:“你别怕那大冰块。 “他只是看着人凶一些,只要你所言属实,悬赏金就是你的了。” “我们不要悬赏金了……”那中年汉子面色有些着急,扯了扯老者的衣袖。 “诸位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爹他就是老糊涂了。放我们走吧……” 自家父亲那言论着实古怪,又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连他其实也是不太相信的。 只不过先前想着反正自家父亲言之凿凿,那便随他来说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倘若能得那悬赏金自然是好,便是不得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刚才那人那话可不是这样,他虽未杀过人,但常年打猎,眼力还是有的。 那人可不是在说笑,那周身的杀气可做不了假,倘若到时他们不相信自家父亲的话。 觉得他们有意戏弄,迁怒与他们两人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着急上火,那老者也有些犹豫。 他虽知晓自己所言非虚,但是他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 “老人家有话不妨直言。”沈睿与廖阳对视一眼道。 “只要两位不是消遣我等,不管这消息有用没用,那赏金在下都会照付。” 他说着,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继续道:“兄弟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我等不是嗜杀之辈。只不过倘若你们所言有假,那赏金便不会给了……” 那汉子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能保住这条命就是好的,赏金如今已是不敢想了。 那老者闻言也点点头连忙道:“草民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诸位大人。” “还请老人家直言……” “听闻诸位大人已经在此找了好些日子,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确是如此,这几日将整个山谷都翻了遍没有丝毫线索。” 冉子骥几人对视一眼,沈睿连忙开口道:“莫不是老人家知晓缘故?” 那老者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几人看的着急,冉子骥眼眸一亮,猜测道:“莫不是这崖底有古怪?” “正是。”那老者闻言连忙点点头夸赞道:“公子实在聪慧。” 冉子骥此时却是顾不上瑟,紧盯着老者道:“这崖底究竟有何古怪? “为何他们两人竟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踪迹可寻。” 那老者闻言,面上带了几分惊恐之意。 压低了声音朝着几人凑近道:“这断崖底下,是有山神的……” …………………………… 不管外界如何轰动,引起此事的两人此时却是丝毫不知。 漆黑一片的山洞内,除了水滴滴落的声音不断响起来,再无半点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细细碎碎传来些许声响。 “长孙景淮?”沈煜宁的声音自黑暗里传来,在空寂的山洞里隐隐有回声响起。 “长孙景淮……长孙景淮……”无人应声,她抹黑推了推身侧的人。 “喂……你醒醒……”沈煜宁声音带了几分急切:“长孙景淮……” 整个山洞漆黑一片,除了她自己的回音,再无半点回应。 沈煜宁心底着急,摸黑伸手朝着身侧的人额头上探去。 触手间才惊觉长孙景淮额头烫的厉害。 “醒醒……”她有些着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 她话音未落,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却是突然伸出手,将她圈入怀中。 他动作突然,沈煜宁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失了重心朝他身上跌去。 鼻间是长孙景淮身上特有的青竹香和淡淡的血腥味。 沈煜宁还未回神,带了薄茧的大手已覆上她的脸。 “你发热了?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脸上这般烫……” 长孙景淮话音未落,沈煜宁便连忙将他的手拍下。 洞内漆黑一片,她看不清长孙景淮的面容,但两人离的近极,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沈煜宁心下慌乱,连忙撑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背过身去。 “我没事。”她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 长孙景淮有些不放心,强撑着坐起身子来,不死心的探向她的额头。 沈煜宁此时却是早有防备,连忙避开些:“我真没事。” 长孙景淮动作微微一顿,轻笑一声,有气无力道:“沈煜宁,你在害羞么?” “没有。”他话音一落,沈煜宁便不假思索道。 “看来,你还真是害羞了。”长孙景淮声音虚弱,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愉悦。 沈煜宁面上燥热,好在此时漆黑一片也看不出来,她不欲与他纠结此事。 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没事,倒是殿下,额头烫的厉害,才是真的发热了。” 长孙景淮似乎心情不错,也不再逼问。 闻言,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方才摸我的脸,不是趁机非礼本殿?” “殿下在胡说什么?”沈煜宁不可置信道:“我何时摸了你的脸……” “本殿刚醒来之时,你就在摸我的脸。”长孙景淮理直气壮。 “殿下伤势颇重,我只是担心殿下发热……” “恩。”长孙景淮应了一声,轻声笑道:“便是你故意摸我的脸也没事。 “如今我们又孤男寡女共处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内。 “你若趁着本殿昏迷,生出些旁的心思也是常事,本殿也是不会怪罪的……” “殿下还有功夫说笑,想来状态不错……如此,我们也该继续寻找出路了……” 沈煜宁见他此时还有功夫打趣,稍稍放下些心来。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古怪的山洞 () “殿下还有功夫说笑,想来状态不错。 此地古怪,殿下又发了热,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沈煜宁话音落下,长孙景淮也收起了先前的戏谑之色。 沈煜宁说的不错,此地确实十分古怪,还是早些找到出口离开为好。 “殿下如今在发热,我先替殿下把药换了吧。” 沈煜宁一边说着,一边摸出袖中的火折子,将其点燃。 微弱的烛光燃起,让习惯的黑暗的两人略微有些不适的闭闭眼。 沈煜宁转头看向一侧石桌上放着的油灯,缓步上前将其点燃。 这油灯里放的也不知是什么灯油,点燃之后竟是比寻常用的要亮堂许多。 摇曳的灯光,将整个山洞照的明亮了些。 不同与处在黑暗时候的阴森,点燃油灯后便能发现这山洞内别有洞天。 整个山洞面积十分宽阔,有许多用石头制作成的简易家具。 那黑暗里传出的滴水声的源头就在离两人不远之处的石壁处。 也不知道这水从何而来,自打两人进到这洞穴中起,便没有停过。 这段时间,两人喝的便是从这石壁内滴出的水。 而旁边的石壁缝隙中开满不知名的野花,细细嗅去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 沈煜宁手中的油灯的灯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每每点燃后便散出一阵阵清香。 那香味极为特别,与石壁中的花香交织在一起,竟是令人如痴如醉。 分明是极为醉人的香味。 沈煜宁却是在闻到的第一瞬间,便立马用手中的帕子将口鼻捂住。 另一侧的长孙景淮亦是如此。 这香味初闻时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闻的久了便会让人产生幻觉。 两人初来之时,不知其中奥义,尝了不少苦头。 几番摸索之下发现,只要不是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便不会有事。 即便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只要捂住口鼻,短时间内也是不会有事的。 所以即便这山洞里有油灯,两人也不敢久点,只能长时间处在黑暗之中。 此时借着灯光打量着山洞,两人再次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山洞。 这不是两人头一次打量这山洞,但每每看到这山洞内的景象。 依旧会让两人十分费解不解,这山洞乃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整个山洞虽布置的十分简陋,却是五脏俱。 两人如今所在的位置应该算是“大堂”。 整个大堂内便只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子。 以及角落里放着的一快极为平整的巨石。和一些干粮吃食。 再往里面看去,左边放了石床的应算是“卧室”。 另外一边则是用草帘挡住的“茅房”。 两人刚进来时,这山洞内还燃着油灯,收拾的也十分整洁。 显然是有人居住在此才对。 但两人并未在此看到人影,只当是这山洞的主人有事外出了。 这山洞内不点油灯便是漆黑一片。 没有日夜交替,两人也不知道自己进来了多久。 只有当腹中饥饿难耐之时,才能感觉到时间正在流逝。 好在洞内有食物可以供给。只是按着两人进食的次数来看,应该也过了几天了。 但是这山洞的主人却是一次也不见出现。 更为糟糕的事,两人进来时那入口,如今也被堵死了。 想要离开此地,两人只能另外寻出路。 …………………………… 时光陡然回转。 彼时,长孙景淮见沈煜宁落了崖,只想将人拉住,没曾想随着她一道落了崖。 这崖壁陡峭,长孙景淮仗着身法不错,幸运的攀住了悬崖边上的藤蔓。 但那一根藤蔓如何能承受不住他们两个人重量,不过片刻便已经断裂开来。 好在藤蔓断开之前,两人也寻了新的攀爬点,并未随着那断裂的藤蔓一道摔向崖底。 两人小心翼翼,扯断了无数的藤蔓,历经千难万险。 终是寻着机会,站在了这山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上。 站在这石头之上往下看,堪堪能见着崖底。 这等高度若是按着长孙景淮的功夫,轻而易举便能下去。 可如今他受伤颇重,两人一路攀爬下来,也几乎用尽了周身的气力。 实在没办法带着沈煜宁跳下去。 两人所站的那石块并不宽敞,只能紧贴在石壁上,才能堪堪站住脚。 这般模样,莫说休息,时间一长,只怕更加浪费体力。 那藤蔓的长度到了此处便不再往下生长了。 沈煜宁四下打量着周围,看除了藤蔓还有没可以借力攀爬着下去的地方。 细看之下,竟是发现两人落脚的石壁旁边是一株造型古怪的大树。 那树杆自石缝中生长出来,紧紧攀长在这峭壁之上。 峭壁中长出树木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些树的种子,被鸟儿吃掉后,将种子落在峭壁上,生根发芽,峭壁上便会出长出树。 可如眼前这般巨大的树木,站在峭壁上却是不多见。 那树干极为粗壮,目测看去,便是她们两人合抱都不一定能将其围过来。 树杆之上的树叶却是很少,整枝树杆上就孤零零挂了两三片。 按理来说,这等奇怪的景象,应是极为引人瞩目才对。 可偏偏那整株树那巨大的树干皆是被那从上坠下的藤蔓遮挡住。 只露出几许分叉的枝干,不仔细看便像是几株站在峭壁上的小树罢了。 而此时那藤蔓被两人扯的七零八落,这才将那粗壮的树干露了出来。 长孙景淮紧紧抱着沈煜宁的腰身,跃上那树干之上。 这树干比起那突出的石壁来说简直宽敞的不像话。 两人稍稍得了些喘息的机会。便安心在这树干上坐下,稍坐休息。 长孙景淮在那面具男手上吃了不少亏,身上有好几处伤看着极为严重。 好在沈煜宁有习惯随身带些药粉,两人刚落在这树杆之上。 她便开始着手替他处理伤口,简单的替长孙景淮包扎好伤口之后。 沈煜宁便开始不断打量起这横长在峭壁之上的巨木。 阴差阳错之下竟是发现了隐藏在这巨木背后的洞穴入口。 那洞口极为狭窄,在的位置又十分隐蔽,若非两人此时在这树干之上,又将周围的藤蔓扯落了不少,是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第两百七十九章 没有脉象 () 长孙景淮受伤颇重,两人如今也下不去崖底。 这巨木之上,暂时还能休息,但到了夜里或是我落雨只怕也处境困难。 如今既然在这峭壁之上发现了洞穴,两人自是不会错过。 稍做休息,待微微恢复了些气力,便起身朝着狭窄的洞口走去。 两人小心翼翼,走过一条漆黑的甬道,便进入了这山洞之中。 原本以为此地乃是天然形成的洞穴,没想到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让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里不是崖底,而是峭壁之上。 竟是会有人,在峭壁之上生生开凿那么一个洞穴来生活? 如此看来,那洞穴门口的巨木和藤蔓似乎都是特意遮掩这入口的。 山洞内灯火摇曳,却是不见人影。 两人此时疲惫至极,叫喊了几声无果,便也顾不得许多,袭地而坐。 灯油燃烧的清香混合着石壁中生长出来的花香。 渐渐便让两人头脑开始发晕,开始出现幻象。 长孙景淮素来对这等药物有所抵抗,此时尚且还算清醒。 沈煜宁却是不知陷入了什么幻象之中,表情痛苦又狰狞。 而此时,从石壁之内窜出一条拇指粗的小青蛇直直朝着沈煜宁脖颈之间袭击而去。 长孙景淮大呵一声,眼疾手快一把掐住那蛇的七寸。 他此时虽尚且算清晰,但周身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气力。 那蛇缠住他的手臂,不断用力缠紧,想要挣脱开来。 而此时沈煜宁也在长孙景淮的叫唤之下从幻象中挣扎着迷迷糊糊睁开眼。 见着他缠绕在他手的青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连忙拔下头上的发簪,便想先拿青蛇刺去。 那蛇似乎极有灵性,只见她醒来便挣扎的十分激烈。 长孙景淮本就没什么气力,此时手腕更是被它缠得半点劲都使不上。 终是被它挣脱开来些。 青蛇得了自由,朝着长孙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 便迅速朝着洞穴外头窜去。 此地古怪,两人立马起身想朝外头追去。 但长孙景淮起身的瞬间,却是扑通一声朝着地面扑去。 瞬间陷入昏迷之中,沈煜宁这才发现他方才被那青蛇咬了手腕。 正欲替他拔毒之时,也不知道那往外窜出的青蛇碰了什么机关。 两人进来时的入口出,竟是有巨大的石门从石壁顶上瞬间落下,将两人来时的路封死。 与此同时,石桌上的油灯也在这一瞬间熄灭。 整个山洞内瞬间漆黑一片,沈煜宁并不知晓那青蛇是否真的出了山洞。 一边防备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蛇,一边替他将手腕的毒血挤出。 好在没有了油灯里的香味传出,沈煜宁头脑也渐渐开始清醒起来。 两人便这般阴差阳错的被困在这山洞之中。 那挡了两人去路的石门绝对不可能是凭空降下的。 定是那青蛇窜出时,碰到了什么机关。 这几日来,两人几乎寻遍了这山洞内的各个角落。 却是对这开启石门的机关一无所获。 因着发现这油灯的古怪,两人也不敢长时间的点着灯。 便只能终日处在黑暗里,期待着这山洞的主人能早日回来。 亦或者,廖阳等人能尽快找到他们。 …………………… 沈煜宁一边四下寻找着能开门的机关,一边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并未发觉跟在她身后的长孙景淮面色苍白的吓人。 而此时,长孙景淮只觉得此时整个就像是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 刺骨的寒意将他整个人包围。 身体似乎渐渐被冻得僵硬,捂住口鼻的手也渐渐松开来。 “嘭……”重物倒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煜宁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去,便看到长孙倒在地上,身子不断发抖。 “殿下……”她心底一惊,连忙跑上前去,第一时间探向他的脉搏。 触手之间是刺骨的寒意,让她觉得不像是触摸到了人,倒像是抚摸上了块冒着寒气的冰块。 她猛地缩回手,瞪大了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长孙景淮不断瑟缩着身子,面色表情是十分痛苦。 不过是这短短的一息之间,他面上竟是结出些许冰花。 “长孙景淮……你怎么样?长孙景淮……” 沈煜宁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许多,慌忙将人抱在怀中。 “你怎么回事……你身上怎的也这般凉……”她伸手朝他身上探去。 “沈……沈煜宁……你又趁机…趁机占我的便宜……你……摸了我……你……你……得负责才行……” 长孙景淮断断续续开口,声音气若游丝,他说话间嘴巴里竟是冒出森森白气。 沈煜宁此时却是顾不得与他争辩,只不停探着他的脉象。 “脉象呢?你的脉象呢?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的脉象呢……” 她不停探着他手腕、脖颈间的脉象,怀里的人却是缓缓闭上了眼。 “长孙景淮……你不准睡!你跟我说话……长孙景淮,你醒醒!” 沈煜宁拍着他的脸颊:“不是让我负责么……你看看我,我负责……我发誓!” 怀里的人似有所感,睫毛微微颤了颤。 沈煜宁见状一喜,连忙道:“你别睡啊……长孙景淮,你睁开看看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伸手去探他的脉象。手腕、脖颈所有脉象皆是似有似无。 饶是沈煜宁跟着鬼医行医多年,也不曾见过等古怪情况。 她不停在他身上摸索着,确认着他的心跳、脉象、呼吸。 “醒醒……” “你看看我……” “长孙景淮,你看看我我……” “你醒醒啊……” ………… 她不断叫喊着怀里的人却是再没有半点动静。 “你怎么回事,你醒醒,你的脉搏呢……去哪里了,都去哪里了…… “长孙景淮,你醒醒!等你你醒了……我们会了北靖就成亲好不好……” 她语气里不自觉便带了些哭腔。 怀里的人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再无半点旁的动静。 沈煜宁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措的看着他。 眼前似乎浮现出父皇滚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只青铜杯。 那种绝望之感再一次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滚烫的泪水不断滚落。 沈煜宁触摸着他没有半点温度的身体,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第两百八十章 生火 () 长孙景淮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沈煜宁彻底慌了神。 她如何也没想到上一个瞬间还有心思同自己打趣的人。 如今怎么突然就这般躺在自己怀里没了声响。 方才还有些发热的额头,此时冰冷一片。 “长孙景淮……你醒醒……你别吓我……”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你醒醒……我们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回北靖……成亲,你醒醒啊…… “我还没有对你负责,你不能睡……你醒醒啊……” ………… 不管她如何喊叫,地上的人都不再给她丝毫反应。 沈煜宁触摸着长孙景淮没有半点温度的身体,沈煜宁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身子冰冷的厉害,沈煜宁却是觉得丝毫不及自己的心冷。 她双手颤抖的厉害,半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滚落。 石桌上的油灯摇摇曳曳,整个山洞内寂静无声。 沈煜宁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人。 回忆蜂拥而至,长孙景淮略微轻佻的话语似乎就响彻在耳边。 沈煜宁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人,一颗心冰凉无比。 长孙景淮面上一点血色也无,他身子也冰凉的厉害。 眼前似又浮现出父皇滚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只青铜杯。 当时的那种绝望之感再一次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鼻尖香味萦绕,沈煜宁的神智渐渐有些模糊。 脑中长孙景淮的样子和当日寻岚殿内启元帝的模样不断交替重合。 “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 ……… 她不停的喊叫着他的名字。如同当初在寻岚殿抱着她父皇的尸体的时候。 她也只能这般无助又绝望的喊着他,企图能得到些许回应。 期盼着怀里的人,能在下一秒睁开眼。能再同她说上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 可惜任凭她如何呼喊,终究只是徒劳。 小姑娘神情呆滞,终是停止了喊叫,怔怔看着怀里的人。 长孙景淮原本俊逸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的七窍开始不断渗出乌黑的血迹,那血似乎源源不断,不停涌出。 沈煜宁马满是惊恐的看着他,颤抖着抬起手,试图将他面上的血迹拭去。 可那血却是源源不断,任凭她如何擦拭都没有丝毫效果。 反而她越擦,那血似乎流的越是汹涌。 她眼底也没了往日的平静,这一瞬间她只能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满身鲜血的手。 看着怀里满头满脸皆是鲜血的人。 她说不出话,只能无措的将人抱紧些。 沈煜宁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内心的恐惧铺天盖地开始蔓延。 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滚烫的泪水不断滚落。 长孙景淮的身子依旧冰冷的厉害,鼻尖是长孙景淮身上特有的青竹香。 沈煜宁的头贴着他冰冷的肌肤,头脑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怀中的人,还好…… 还好没有什么七窍流血……… 还好,虽气息微弱,但到底还有些微弱的呼吸…… 沈煜宁强打起精神,转头看了眼石桌上的油灯。 连忙用帕子将口鼻捂住,放开怀中的人, 站起身来,不断环顾着四周,搜寻着所有能取暖的东西。 两人进来时,这屋内的油灯还燃着,一切都昭示着这里不久之前还有人在。 两人也一直顾忌着这里的主人会突然回来,所以除了一些必须品。 这洞**的其他东西,摆设两人都未动过分豪。 但如今长孙景淮这般模样,沈煜宁也顾不上那么多。 这整个山洞内,所见之处,所有能取暖的东西她都要部搬过来。 石桌上的油灯还在燃着,一手捂着口鼻,率先朝着角落里堆放着的干柴跑去。 长孙景淮周边冷气渗人,沈煜宁呆在她旁边头脑还稍稍清醒几分。 但离的远的,即便捂着口鼻,也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 看了眼角落里堆积的柴火。小姑娘强打起精精神,拔下头上的金钗。 这钗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里头藏着金针。 咬咬牙,小姑娘猛的将那金针刺向自己的指尖。 刺痛感让她头脑清醒些,转头看了眼地上的人。 小姑娘咬咬牙,继续朝着堆积着柴火的角落走去。 脑袋越来越沉,沈煜宁不断用金针刺向自己,终是忍着不适抱了些干柴回来。 刚一到长孙景淮身侧,便感到一整寒意袭来,沈煜宁强忍着不适迅速的生了火。 火光燃起,小姑娘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石桌上的油灯熄灭。 那油灯熄灭的瞬间,那股子怪异的香味也渐渐消散。 这洞口虽被堵住了,但那这山洞内原有人住,那定是能保证空气流通的。 何况是,两人在里面呆了许久,也并未觉得呼吸不畅快。 跟往常一般,不过片刻,整个洞内的香味便消失殆尽。 沈煜宁顾不得休息,便挣扎着起身借着地上微弱的火光,再次朝着角落走去。 这山洞内的柴火并不算多,两人之前也想过生火照明。 但如今两人被困在此地,不知何时才能脱困。 这些柴火可谓是用一点少一点。 而这山洞内只有少部分干粮是可以直接食用的余下的皆是需要加工才可。 长孙景淮伤势未愈,依着他现在的状态,是如何也不能强行打开那石门的。 这么多天,两人都没寻到机关所在,这洞穴的主人也迟迟不归。 以至于这洞**虽有柴火,但两人一直没敢打那柴火的主意。 就怕万一干粮吃尽,两人还未能脱困。 届时若是能有柴火来生火,两人也不至于吃生食。 而此时沈煜宁却是无法顾忌那么多,迅速的搬完了角落离所有的干柴。 又将这山洞内仅有的一条棉被盖在长孙景淮身上,才得以喘口气。 坐在长孙景淮身侧,不断的朝着那火堆里添着干柴,企图让火烧的更旺些。 火苗不断的窜高,灼热感扑面而来,山洞内的温度也在渐渐开始上升。 第两百八十一章 抱团取暖 () 灼热的火浪迎面而来。 不过片刻,沈煜宁额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见着这火已经足够旺盛了,沈煜宁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地上的人。 长孙景淮整个人都被她罩在棉被里,裹得严严实实。 只留一个头在外面。沈煜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依旧冷的吓人,她不停的搓着手,替他暖着脸颊。 时间缓缓而逝,随着温度渐渐升起。 长孙景淮的脸色不如方才一般白的吓人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有了几分血色。 沈煜宁心底一喜,颤抖着手,探向他手腕间。 此时长孙景淮那几乎探不到的脉象也渐渐回来一些,虚浮不定。 知道取暖有用,沈煜宁心底也稍稍安定下来些。 正欲将他手放回棉被之中,再添些柴火。 却是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的锦缎,停下了动作。 那是她亲手包扎的。沈煜宁目光停留在长孙景淮手腕上若有所思。 当日她发现长孙景淮被那青蛇咬伤,昏迷不醒,便立马替他拔了毒包扎了伤口。 只是当时她受了那香味的干扰,头脑并不算清醒。 并不知道那毒究竟拔干净没有,后来长孙景淮清醒过来。 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中毒之症状,她便也放下心来。 如今突然出现这般情况,莫不是当日的毒没拔干净? 可若当真是蛇毒发作,这都过了好几日了,为何这毒才爆发? 沈煜宁心底不断思忖着,她从未听过什么蛇的毒发作起来这般古怪的。 但如今,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到旁的原因。 思及此,她也不再耽搁,连忙将长孙景淮手腕上缠着的锦缎解开。 入眼间,是两个狭窄而深的伤口。 沈煜宁就着火光,仔细翻看了下伤口,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无奈之下,只能将长孙景淮的手往火堆旁边更凑近了些。 灼热的火光几乎要烧着她额间的发丝,此时小姑娘却是顾不上面上的灼热感。 只再次仔细打量着那伤口。 这细细打量之下,才发现那牙印位置上,竟像是隐隐结了些冰花。 这般看来,如今这情况似乎真与那蛇有关,沈煜宁看着她手腕的牙印目光微沉。 她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蛇毒,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转头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犹豫片刻,终是决定按着寻常去蛇毒的方式再拔一次毒。 沈煜宁将随身带着的匕首取出,先在火上烧了烧。 这才割他破被蛇咬伤的部分,不断用手轻轻挤压。 将周围的血液部挤出来,待重新处理好伤口之后。 又撕扯下较为干净的里衣一角,将他手腕重新包扎好。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没底,这蛇毒古怪她从未遇见过。 两人被困在写洞穴里,又没有什么能解毒的药材,这让她有些绝望。 想到之前她给长孙景淮下毒时候的情况,他似乎对毒有一定的抵抗。 沈煜宁此时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撑过来。 将他手腕重新包扎好,小姑娘便借着柴火烧了些热水替他擦脸。 长孙景淮一直紧闭着眼眸,面上惨白一片,一点血色也无。 沈煜宁心底沉重,此时却也无计可施。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终是微微动了动唇角。 气若游丝,他说冷.…… “冷……” 长孙景淮声音极低,一直观察着他的沈煜宁却是听得清楚。 在听到他开口的这一瞬间,沈煜宁几乎喜极而泣。 “冷……”长孙景淮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 沈煜宁见状,连忙朝着火里又添了些干柴,火苗窜得老高。 长孙景淮似乎依旧冷的厉害,紧闭着眸子,只迷迷糊糊重复着“冷。” 沈煜宁看一眼熊熊燃烧着的火堆,咬咬牙,整个人缩进棉被之中。 她方才一直坐在火堆旁边,身上的衣裳也被火烘的暖洋洋的。 她刚一靠近,长孙景淮便下意识将她紧紧抱住。 自长孙景淮身上传来的冰冷之意让她忍不住一个打了个冷颤。 尽管周围烧着火,又盖着棉被,长孙景淮身上依旧冰冷的厉害。 他无意识便将沈煜宁抱的很紧,冰冷的气息不断向她袭来。 沈煜宁此时却是觉得燥热异常。 偷偷抬眼看了看身前的人,长孙景淮依旧紧闭着眼眸,没有意识。 两人身子贴在一起,沈煜宁心底别扭的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不再胡想,伸手回抱住他。 长孙景淮身上实在冷的厉害,沈煜宁只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 没大多功夫,便连她整个人也被冻得僵硬起来。 沈煜宁周身冷的厉害,偏偏靠近火堆的头却是热的发晕。 她将头抵在长孙景淮冰冷的身子上,待清醒些。 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自长孙景淮怀中出来。 连忙凑近火堆取暖,顺便朝火里添了些新的干柴添进去。 待身上暖和了些,便有返回那棉被之中,给长孙景淮取暖。 这般反复几次,沈煜宁只觉得头疼欲裂,身子一阵发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时间缓缓流逝,山洞内的温度不断再升高。 厚重的棉被压得沈煜宁几乎透不过气,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难受的厉害 整个人的意识在渐渐模糊,抱着长孙景淮的手却是丝毫不肯松开。 两人身侧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微弱的火光将两人的容貌照的清晰了些。 沈煜宁迷糊之间,只觉得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 她勉强睁开眼,正对上长孙景淮那双澄清的眸子。 他眼眸清澈,不似往常那般带着笑意,也不见以往的戏谑之色。 沈煜宁怔怔的看着他,他也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 眼底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之色,细细看去还有丝丝戒备。 沈煜宁回过神来,满身心都沉浸在他醒过来的喜悦里,自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你醒了?”她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的厉害,喉咙干涩异常。 整个人头重脚轻,头疼欲裂。 此时她却是顾不上自己,强忍着不适伸手摸了摸长孙景的额头。 长孙景淮身子微微一僵,眼底神色莫名。 不等他说什么,沈煜宁便又扣住他的手腕。 “还好,还好……”她扯扯嘴角,笑道:“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还觉得冷?”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他道:“我给你添柴火,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朝地上栽去。 第两百八十二章 得救 () 耳边的所有声响,在瞬间化作尘埃。 沈煜宁,头重脚轻,一头栽到了地上。 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 丰城郊外的一家别院外高墙环护,绿柳周垂。 院内入眼间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随着小道往里头走,是一小门,推开小门,便是后院。 今儿个天不错,阳光透过花窗,落在院内的芭蕉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屋里光线充足,整个房间一目了然,并有华贵的摆设。 不过是间普遍的屋子,陈设简单干净。 靠墙的位置放了张寻红木所制的床榻,锦被绣衾。 陷入一片黑暗之后,心中自有曙光盛放开来。 榻上的女子,睫毛微微颤了颤,离开了那些未知的黑暗,缓缓地张开。 外头耀目的阳光似让她眼睛有些不适应,蹙眉闭上眸子。 再次睁眼,视线落在床幔顶上微微有些呆滞。 喉间干涩的厉害,她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力。 不似之前的忽冷忽热,如今整个人置身在温柔的晨光之中。 眼前闪过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长孙景淮!”榻上女子张张嘴,声音细弱又干涩。 屋内忙碌着的两人丫鬟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榻边赶来。 “姑娘,你可算醒了。但是!”两个丫鬟惊喜出声。 沈煜宁看着眼前巧颜和清秋的脸,眼底满是疑惑。 她想张口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记忆里自己和长孙景淮还在山洞内。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此时看到自己的丫鬟,让她多少有些发懵。 她面色难看的厉害,抿抿嘴角,艰难道:“水……” 清秋闻言忙上前将她扶起些,端起手边的温水喂进她嘴里。 “姑娘可算醒了,我这就通知大少爷,顺道请冉太医过来。”巧颜几乎喜极而泣。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提着裙角飞快的跑了出去。 温水润了润嗓子,总算不似刚才那般干涩刺痛。 “这是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声音虚弱的厉害。 “说来话长,多亏了有那两个领赏金的猎户才是。”清秋见她面色不好。 连忙止住话头道:“此事我日后慢慢跟姑娘将,姑娘才刚醒,还是先好好歇着。” 记忆一点点回笼,此时沈煜宁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 记起长孙景淮的情况,沈煜宁顾不上纠结她们是如何脱险的。 一把抓住清秋,焦急道:“长孙景……殿下呢?殿下如何了?” “殿下他.....”清秋闻言面上有些古怪,似不知道该如何说。 沈煜宁见状,心底猛的一沉。 难道还是出了事?虽然她记得,在她昏迷之前长孙景淮是醒了的。 但那毒实在古怪,她当时有迷迷糊糊的,谁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沈煜宁心底焦急,也等不得她回答,挣扎着坐起身来。 “姑娘,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下地。”清秋连忙将人拦下。 “扶我出去,长孙景淮如何了?可是还未醒,我得去看看他才行。” “姑娘,殿下他无事,他醒了。”清秋连忙道。 “大少爷和廖侍卫将姑娘两人带回来时,只有姑娘一人昏迷。” “当真?”沈煜宁紧盯着她:“当真是清醒的。” 清秋忙不迭矢的点点头:“当真,殿下当真是醒着的。 “殿下此时应该同冉太医在………” “妹妹………”清秋话音未落,沈睿便大步跑了进来。 沈煜宁听闻长孙景淮无事,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沈睿,不过几人不见,沈睿似乎消瘦了许多。 何止是沈睿,便是她这两个丫鬟也瘦了不少。 想来他们两人摔落山崖,没少让沈睿几人担忧。 “大哥。”她张张嘴,声音干涩。 沈睿连忙上前扶住她,眼底乏起些泪光,强忍着泪意。 不断重复道:“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沈煜宁看一眼他缠着白布的手。 连忙问到:“大哥受伤了?可严重?” “小伤。”沈睿连忙摇摇头,将那手藏在身后:“不严重。” 看着眼前苏醒过来的人,沈睿一颗心总算落了第。 “你醒了就好……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头可疼?” 沈睿一边说着,一边将她重新按回到榻上:“你这才刚醒,身子还未好。 “起来作甚,快些躺着休息。这次发热厉害,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 “砰……” 沈睿话音未落,屋门便被迅速推开。 一道绯色的身影,瞬间窜进了内室,站在沈煜宁床头。 少年一改往常的打扮,穿了十分一身十分怪异的绯色衣袍。 这般打扮,不像他往日里的穿衣风格,倒像是冉子骥的。 长孙景淮身姿笔挺,直直站在沈煜宁身前,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欣喜。 他本就是极出色的容貌,在这一身绯色长袍的衬托下,竟是有几分妖娆之感。 如同落入人间的精魅,勾人心魄。 四目相对,沈煜宁神色有些怔然。 颜如雪,眼如漆,眉如剑,五官比女子还要精致,的确是长孙景淮不错。 小姑娘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有些乏红。 还好……总算没事…… 她从未想过,能见到他能这般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 竟然是这么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 少年也不说话,只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 见她此时眼眶微微乏红,眸子露出些焦急之色。 “小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这样随便进去女子的闺房………” 不等屋内的人开口,冉子骥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子骥,子骥……”少年见着冉子骥,连忙跑上前,将人拽到沈煜宁床榻前。 “她……生病……疼……”他指指榻上的沈煜宁。 转头看向冉子骥,面上有些焦急,继续道:“她……哭……难受……” 冉子骥点点头,安抚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一会我替她诊完脉,病就好了。” 他说着朝他叮嘱道:“我替她看病,你可不能乱跑……” 长孙景淮连忙点点头,高兴道:“看病……我乖……” 第两百八十三章 哇的一声哭出来 () 沈煜宁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的不轻。 且不说长孙景淮举止怪异,冉子骥那说话的模样也与平日里然不同。 小姑娘眼眸渐渐变得犀利,看着眼前行为举止完陌生的人。 似有一道惊雷在脑中一闪而过。猛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 她一把扯住长孙景淮的衣袖,强迫他转过身来与她对视。 厉声道:“你不是长孙景淮,你是谁!” 这人绝不可能是长孙景淮,他是谁?真正长孙景淮呢? 他是否如同真正的沈煜宁一般,被别人占据了身子? 这些想法不停在她脑中盘旋,沈煜宁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孔,沈煜宁眼底渐渐升起些黑雾。 “说!你究竟是谁!长孙景淮呢?你为何在………” “妹妹……”身侧的沈睿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挡在两人中间。 “妹妹病糊涂,这就是太子啊。” 他连忙将人拉开:“此事说来话长,待妹妹伤势好些了,大哥细……” “大哥,他不是长孙景淮!长孙景淮不是这样的……” 沈煜宁不知道该如何跟沈睿解释借尸还魂这等子离奇的事。 她若是说了,沈睿不仅不会信,甚至可能会觉得她疯魔了。 但这样的事确实在她身上发生了,此时看到长孙景淮这般模样。 让她瞬间想到了自己,是否他也同自己一样,一样遇上了那古怪的情况。 借尸还魂?莫不是长孙景淮也如同真正的沈煜宁一般不在了? 小姑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脸上血色尽退。 她顾不得自己尚且虚弱的身子,猛地起身,拉住沈睿身后的呆愣着的人。 “你说!长孙景淮去哪了!?你说啊!” 长孙景淮似乎被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给吓到了。 只是呆呆看着她,也不答话,眼底是迷茫之色。 四目相对,沈煜宁眼底满是戾气和杀意。 长孙景淮怔怔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变了脸色。 他眸中神色有些委屈,一双桃花眼水雾渐起。 沈煜宁被他这么看着,心底莫名有些不自在。 却依旧强撑,死死盯着他,不肯让步。 “安宁郡主这话说的着实怪异。”冉子骥看热闹不嫌事大。 指着身侧的人道:“这分明就是老九的脸,老九的身子,怎的就不是老九了?” 沈煜宁也不搭理他,只死死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满是惊恐不安。 长孙景淮面上委屈至极,一双眸子盛满莹莹泪光。 沈煜宁看着他眼底的泪意,心底有股子怪异之感渐渐升起。 还未等她开口,面前的人却是毫无预兆,“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煜宁实在没想到,长孙景淮会这般说哭就哭。 没有一点点防备,沈煜宁只能呆愣在榻上,瞪着眼看着他。 冉子骥见状也不敢在看热闹,连忙上前哄道:“小九乖……小九不哭…… “郡主她不是有意凶你,她只是身子不适……难免脾气大了些……小九不哭……” “……讨厌我.....”长孙景淮看着冉子骥,面上表情简直委屈到了极点。 抽抽搭搭,指着床榻上的沈煜宁,断断续续道:“……讨厌我...…” “怎会……我们小九生的这般好看,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 冉子骥柔声哄着他:“郡主她是生病了,小九不跟她计较好不好……” 廖阳听到动静,也连忙从外头跑了进来。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自家主子,廖阳心底是绝望的。 即便已经过了两天,他也实在做不到如同冉子骥这般姿态自然的对待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哭个不停,廖阳面上也有些着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能无措的看着他,干巴巴道:“主子……别……别哭了……” 他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在长孙景淮眼前讨好道:“糖葫芦。” 长孙景淮似乎极为难过,也不接廖阳手上的糖葫芦。 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冉子骥见状有些无奈,只能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看向一侧呆愣的沈煜宁。 开口道:“你把人弄哭的,你倒是赶紧哄哄他啊。” 沈煜宁:“…………” 怎么哄?用糖葫芦么? 只有沈煜萱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才能用糖葫芦来哄吧……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着长孙景淮这么诡异的一幕。 半响,她僵硬着嘴角,冷声开口道:“不准哭……” 长孙景淮闻言哭得似乎更凶了些。 他也并非嚎啕大哭,只是抽咽不止,委屈巴巴站在那里一个劲流眼泪。 “你别这么凶啊,老九他现在心智只如同稚儿,你这般说话会吓到他的……” 长孙景淮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些,冉子骥生怕他把自己哭得背过气去。 不断拍着长孙景淮的背,给他顺着气。 不停安抚着:“不哭了……小九乖啊……不哭了……我带你出去玩…… “我们去捉鱼好不好?我给你做了新的玩具,我带你去看……” 可任凭冉子骥如何哄劝,长孙景淮就是不肯挪动半步。 沈煜宁呆愣在原地,耳边一直回响着冉子骥方才的话心智只如同稚儿。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被人占了身子?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拿不准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长孙景淮见他看来,面上表情更委屈了些,一个劲留着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着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沈煜宁心底不自觉也软了几分。 沈煜宁无奈,放轻了声音道:“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我不该凶你,我就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把他当做是沈煜萱一般的哄劝道:“反正都是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她话音落下,长孙景淮抹了抹眼角的泪迹,果真不继续哭了。 只抽抽搭搭,满眼委屈的看着她。 沈煜宁见着他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冉子骥见状瘪瘪嘴角,在心底诽谤道:都这样了,还这么重色轻友。 第两百八十四章 生病要抱抱 () 冉子骥看着眼前,因为沈煜宁几句话便止住了眼泪的长孙景淮眼神颇为怨念。 这个人果真不管什么时候都无良极了, 他也不好好想想,这几天是谁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陪他玩。 结果倒好,刚一听到巧颜说沈煜宁醒来,就抛下他一溜烟跑了过来。 现在被别人吓哭了,他在那左哄右劝,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也没用。 怎么到了沈煜宁这里,她只开口随便哄了几句,他就真不哭了。 冉子骥恨恨看瞪了他一眼,从鼻中冷哼一声:“真是没出息。” 廖阳闻言,转过头看向他,见他盯着自家主子神色诡异。 知晓他想法清奇,也不欲同他多言,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他想假装没看到,冉子骥却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自打发现长孙景淮差别对待他和沈煜宁起,冉子骥心底便有种自己一颗真心皆是喂了狗的悲愤。 想他这几天,哪天不是绞尽脑汁想着法子陪他玩。 两人也算情谊深厚,可如今竟是抵不上一个沈煜宁。 他心底憋屈,偏偏此时长孙景淮这样子,他又不能上前同他理论,指责。 只能朝着一侧的廖阳抱怨抱怨。 “我看你家主子,已经没救了!”他语气愤愤。 “你知晓主子是怎么回事了?”廖阳闻言连忙问道:“主子他……” “不知。”冉子骥知晓他误会了,连忙将其打断。 从廖阳从中夺过那糖葫芦,压低声音道:“我是说…… “他不管变成什么样,都逃不过沈煜宁手掌心。” 他虽压低了声音,但在场几人离的近,自然都是听到了的。 沈睿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冉子骥轻咳一声,连忙上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在沈煜宁面前。 “难得老九这么听你话,郡主便辛苦些再哄哄他。” 沈煜宁:“……” 见她不接,冉子骥忙道:“小九他最爱吃糖葫芦了,郡主用这个哄。” 沈煜宁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只恨不得再度昏死过去。 沈睿见她面上难看,连忙接过她手中糖葫芦。 “舍妹大病未愈,诸位还是别打扰他休息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在身侧的长孙景淮眼前。 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和蔼的笑容,道:“殿下,我们出去可好。” 长孙景淮不答话,也不接他手中的糖葫芦。 只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向沈煜宁。 沈煜宁嘴角抽了抽,朝着沈睿道:“大哥,我没事,给我吧。” 沈睿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 沈煜宁看向长孙景淮,强忍着心底的古怪之意,道:“你喜欢这个?” 长孙景淮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刚刚哭过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看着如赤子般清澈的眼眸,沈煜宁心底那几分不安也渐渐散去。 她朝他笑笑,开口道:“方才是我不好,我用这个跟你赔罪可好?” 长孙景淮歪着头看她一眼,似乎在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 沈煜宁只听闻冉子骥说他如今心智如同稚子。 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如何,究竟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见状正思索着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那话的意思。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样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长孙景淮便上前,一把将她整个抱住。 他动作突然,不仅沈煜宁,便是连周围沈睿几人都不曾反应过来。 “抱抱……”他声音轻柔:“……不怕……” 沈煜宁有些手脚无措的愣在原地,她想将他推开。 但是想到他如今这情况,也知道他没旁的意思。 若自己将猛地将他推开,万一又哭了可如何是好? 看着屋内的几人,沈煜宁面上涨红一片,一时间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沈睿回过神来,面上带了几分恼色,连忙上前将长孙景淮拉开些。 “殿下不可以报我妹妹……”他强忍着心底的怒气,朝他解释道。 长孙景淮歪着头看着他,眼底有些不解。 沈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一时间呆愣在在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 长孙景淮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理他。 转过身去,再次靠近沈煜宁,理直气壮道:“生病要抱抱……” 他说着就要去抱沈煜宁,沈睿眼疾手快,挡在他面前。 “殿下是男子。”他说着指指沈煜宁:“我妹妹是女子,殿下不可以抱她。” “她生病……就要抱抱……” 长孙景淮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谬论,就固执坚持着生病要抱。 “....难受...抱抱....” 面对这样的长孙景淮,沈睿也十分无奈。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听,他还能怎么办。 跟他讲不通道理,沈睿也不肯就此妥协,两人互不相让,僵持在原地。 沈煜宁看着眼前的两人也有些头疼。 只能朝着沈睿道:“大哥,你莫要同他计较。” “这如何是我同他计较。”沈睿不可置信看向自家妹妹。 “分明是他无理在先……”沈睿想了想长孙景淮如今的状态。 轻咳一声,坚持到:“”但是总之,我得告诉他最起码的礼仪才行……” 他不死心转过头去,继续跟长孙景淮讲道理。 沈煜宁无语,看着长孙景淮不断朝她投来的委屈巴巴的眼神。 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道:“大哥算了吧。他也不是有意的。” 她说着也不登沈睿开口,连忙朝着长孙景淮招招手。 “不是喜欢糖葫芦么?过来。” 长孙景淮见沈煜宁站在他一边,得意洋洋朝着沈睿做了个鬼脸。 便越过他,朝着沈煜宁跑去。 冉子骥看着眼前这一幕,啧啧称奇。 “你说,你家主子莫不是装的不成。”他压低了声音朝着廖阳道。 “怎的都这个模样了,还不忘勾搭沈煜宁。” 廖阳不答话,冉子骥也不介意。 自顾自道:“你别说,老九如今这模样可比从前讨喜多了。” 廖阳闻言,转过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转头看见长孙景淮身上那一身怪异的服饰。 微微有些头疼:“主子病好之前,你少与主子接触。” “那可不行,我得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好好观察,才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两百八十五章 糖葫芦引起的风波 () 从前,冉子骥便是再如何不靠谱,好歹在自家主子面前还知道有所收敛。 如今自家主子不知事,没人压制着他,冉子骥就像是彻底解放了天性。 这些天来,若不是他强行压制着,冉子骥只恨不得带着自家主子把这房顶给掀了。 偏偏每次他一阻止的时候,冉子骥便义正严辞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长孙景淮治病。 他是真没见过有人这么治病的,但冉子骥虽是胡搅蛮缠,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 一字字一句句,皆是拿医书典籍来压他,廖阳也不是大夫。 有些话他没法接,也接不了,无法反驳便只能忍气吞声。 任由冉子骥带着长孙景淮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廖阳只要一想到这两日冉子骥带着自家主子所做之事,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头疼冉子骥,一旁的沈煜宁同样对沈睿和长孙景淮的情况十分头疼。 长孙景淮这幅模样,她也不能确定是他是不是当真像她一样的情况。 如今没搞清楚状况,暂且只能将他当做是沈煜萱一样的哄着。 偏偏在府里对沈煜萱很是稀罕的沈睿。 面对如今心智恐怕还不如沈煜萱的长孙景淮就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虽说两人之前也不见得有多么和谐相处,但是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待见吧。 沈煜宁如今身体还虚弱的厉害。 之前以为长孙景淮被人占了身子,一时间强行下了榻。 如今冷静下来,站的有些久了,只觉得一怔头晕目眩。 沈睿见她面色难看的厉害,也顾不得与长孙景淮斗气。 连忙朝着一侧的冉子骥道:“妹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只是有些头晕。”她话说间,两个丫鬟已经扶着她躺回了榻上。 长孙景淮见她不舒服,面上有些焦急。 他想上前看看,偏偏沈睿挡在他身前,让她靠近不得。 无法,便只能拿着手中的糖葫芦,不停的勾着脖子朝她看去。 沈睿见沈煜宁并无大碍,也放下些心来,专心致志对付着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从前给沈睿的映象便是深不可测。 如今他心智不,不仅没让沈睿对他放下心来,反倒觉得危险性更大。 果然,还不等他细想,身后沈煜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大哥,你莫要同他斗气,让他过来吧。” 这已经是自家妹妹今日第二次站在长孙景淮那边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沈睿心底一涩。 他的预感果真没错,这人这般模样远比之前危险的多。 沈煜宁倚靠在床上,看着沈睿那控诉的眼神有些心虚的转过头。 沈煜宁既是开了口,沈睿也不好再拦着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一得了自由便立马越过他朝沈煜宁跑去。 沈煜宁面色还有些苍白,倚靠在床头朝他道:“殿下可还记得我?” 长孙景淮闻言忙不迭矢的点点头:“抱抱……” 沈睿一直防着他,见状眼疾手快将他拦下。 沈煜宁无语凝咽,耐着性子同他道:“我大哥说的不错……” “男女有别,殿下不可……殿下那般做法是不对的。” 她面色微微有些乏红,实在说不出不可抱我这等话。 长孙景淮见状面上疑惑更深。 见沈煜宁神色严肃,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去。 看到拿在手中的糖葫芦,他面上一喜。 眼神亮晶晶的,连忙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向沈煜宁。 “吃……” “殿下吃吧……”沈煜宁婉言拒绝。 怕他难过,忙朝他扯出几分笑意。 长孙景淮面上焦急,只道:“你吃……吃糖糖……就不病……” “殿下的意思我吃了这糖葫芦就不生病了?” 长孙景淮闻言,连忙朝她点点头,再次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吃……” 沈煜宁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这些谬论,简直是误人子弟。 她有些好奇道:“谁同你说吃糖葫芦,就不会生病的?” “子骥。”长孙景淮倒是十分老实:“子骥说吃了葫芦就不病……” 他话音一落,在场几人都不约而同朝着冉子骥看去。 冉子骥愣了半响,似乎才想起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咳……” 他轻咳一声,面上多少有些尴尬。 见廖阳眼神控诉,他面上也带了几分委屈,开口道:“我也是有意想哄骗他啊。 “你也知道,之前郡主昏迷不醒,老九就一定要在旁边守着。 “这男女有别,他整日呆在郡主房里也不是个事。 “偏偏他现在这模样,说不听,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哄着他还能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哄着他吃那么多糖葫芦啊。”廖阳有些无语。 只要一想到自家主子这两天下来,吃了那么多糖葫芦。 原来都是拜冉子骥所赐,他就恨不得当场结果了他。 “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本就喜欢吃糖葫芦呢。” 冉子骥强行解释道:“没错,小孩子都喜欢吃糖葫芦,老九也定是喜欢的。” “想想老九多可怜,小小年纪整日关在宫里,也不能吃到这些民间的零嘴。” “说起来,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初到云中。 “看着隔壁家的大牛在吃糖葫芦,那眼神可羡慕了。 “偏他还要顾及着身份,说什么也不肯吃,” 他面上一副理所应该的模样:“如今他难得有机会再当回小孩子。 “也不用顾忌什么身份,还能吃自己喜欢的糖葫芦。” 廖阳简直要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 自家主子素来不大喜欢吃这些酸的,如何能羡慕那隔壁的大牛。 况且,冉子骥几乎同自家主子同岁,主子初到云中时他才几岁。 那等年纪,如何能记得这些事情。 沈煜宁同样有些无语凝咽,知道冉子不着调,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脱线。 长孙景淮虽是心智不,但也绝非是傻。 此时自然也听出来冉子骥之前在骗他。 面上带了些怒气,大步走到冉子骥跟前,将手中的糖葫芦丢给他。 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小九……你别到处乱跑啊……” 冉子骥将手中的糖葫芦塞进里廖阳怀里。 连忙道:“愣着干嘛,你赶快快去追啊,他跑的快,我追不上……” 第两百八十六章 直言 () 长孙景淮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廖阳也顾不得同冉子骥计较,便连忙追了出去。 冉子骥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摇摇头。 颇为可惜道:“老九分明就很喜欢这糖葫芦的…… “现在好了,这么一闹,便是喜欢估计以后他也不会再吃了,真是可惜……” 沈煜宁无语凝噎,眼神古怪的看了冉子骥一眼。 照这等情形看来,莫非长孙景淮方才嚷嚷着生病要抱抱的那等谬论,也是在冉子骥这里听来的? 能想到此处的不止沈煜宁,还有对此事颇为介怀的沈睿。 他看了眼冉子骥,轻咳一声提醒道:“子骥啊,殿下他如今心智不。 “你日后切忌,莫要再同他说一些奇怪的话,以免他信以为真就不好了。” 沈睿虽没有明说,但在场几人皆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沈煜宁想到方才长孙景淮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当然,这几个听懂的人里,却是不包括冉子骥。 冉子骥此时满脑子都是糖葫芦,此时闻言,只当沈睿在说糖葫芦一事。 面上带了几分委屈道:“阿睿,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有意骗他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况且老九他定是喜欢糖葫芦才会吃那么多的。” “我不是说………” “况且,那糖葫芦乃是山楂所制,这山楂本就可以用以消积化食。 “补脾健胃,治痰饮症瘕,痞满吞酸,滞血胀痛,行结气,化血块,活血。 “可谓好处众多……多吃点也没什么……” “子骥,我是说……” “况且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是个孩子都喜欢。老九定是也喜欢的。” 沈睿:“…………” 算了,当他什么都没说吧,后他多注意些便是了。 等过几天,沈煜宁身子好了,他们也该动身会北靖了。 等回到了北靖,不过冉子骥告诉长孙景淮什么奇怪的调论也与他们无关了。 思及此,他也不再跟冉子骥纠结糖葫芦一事。 只扯开话题道:“还要劳烦子骥,替舍妹诊脉。” 冉子骥这才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连忙点头,上前去替沈煜宁看诊。 “如何?” “阿睿放心吧,郡主如今已退了热,休养几日便可。” 沈睿闻言也放下心来。 冉子骥虽有些事情上不靠谱,但医术绝对是靠谱的。 “有劳冉太医。”沈煜宁朝清秋道:“清秋替我送送冉太医。” 待清秋将冉子骥送出了门,沈煜宁才朝沈睿开口道:“大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殿下他为何成了那般模样……” 沈睿本想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同她说这些事。 但见她此时表情严肃,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将事情如实道出。 自沈煜宁和长孙景淮落了崖。 廖阳一行人便搜遍了整个崖底,一连几天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好在那对冲着悬赏金而来的猎户父子。 那老者当日说,这山崖底下有山神,他们一直找不到沈煜宁两人。只怕是被山神看中了才不放人。 这等谬论,沈睿几人自是不会相信的。 廖阳只当他们是前来骗赏金的骗子,故意编出些的话来哄骗他们。 但那老者却是说的言之凿凿,说他曾听到过那山壁内有人说话,那定是山神无疑。 几人虽不相信山神一说,却是抓住来了他话中的重点山壁内有人说话! 之前廖阳在崖底找到带了血迹的藤蔓。 几人便下意识的觉得,两人定是靠着藤蔓下到了崖底。 搜寻长孙景淮和沈煜宁两人也皆是在崖底。 并未想过查看那山壁。 一来,那山壁笔直又陡峭,一眼看去,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几人见那老者神色不似作假,虽不信山神一说,却也觉察出这山壁的古怪。 抱着宁可错试,不可放过的心态,连夜带人顺着崖壁下去搜查。 这一路下去,果真发现了一些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有了这等发现,沈睿等人也干劲十足,立马加派了人手,连夜搜查整面山壁。 这才发现两人被困的那个洞穴。 他们发现两人时候,沈煜宁已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长孙景淮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也所幸他们去的及时,若是再晚上几日,依着沈煜宁的状态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哥是说你们找到我们时殿下便已经这样了?”沈煜宁闻言开口道。 “不错。”沈睿点点头,有些疑惑道:“妹妹似也才知晓殿下之事。”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长孙景淮是在坠崖的过程中伤了脑子,才会这般。 但若是那样,沈煜宁应该早就知道长孙景淮的状态才是。 可看沈煜宁方才那震惊的模样,倒像是如今才知道。 沈煜宁点点头,忙将两人坠崖之后遇上的事情给沈睿说了一遍。 当然她省略了给长孙景淮取暖那一段。 但沈睿只要一联想当日进山洞时所见的场景,自然也能猜得**不离十。 “妹妹。”沈睿神色有些复杂:“妹妹对殿下……” “大哥。”沈煜宁知晓他想问什么,打断道:“大哥曾说。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寻到心悦之人,能与他琴瑟和鸣,白首同心……” “妹妹当日说没有那样的人,如今可是找到了?”沈睿心底升起些不好的预感。 “虽不知道能不能如大哥所言那般琴瑟和鸣,白首同心…… “但我想,若是可能,我是愿意与他共度此生的。”沈煜宁直言道。 “他是太子。”沈睿提醒道:“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后院……” “大哥。”沈煜宁不想同他纠缠此事,打断道:“此时说这些还尚且太早。 “大哥莫言杞人忧天,我自有分寸。” 她虽是这般说,但沈睿如何能放下心来。 若是之前倒是还好,沈家虽不愿意参与夺嫡之事。 但是只要是自家妹妹真的喜欢,祖父和父亲大抵拗不过她大抵也是会同意的。 可如今太子这模样,祖父和父亲如何能同意此事。 第两百八十七章?沈睿的纠结 () 长孙景淮能舍命跳崖救沈煜宁,沈睿自是十分感激的。 可这感激还不足以让他认同长孙景淮。 沈睿一直希望自家妹妹能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琴瑟和鸣的共度一生。 长孙景淮的身份不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不是自家妹妹的良人。 之前,沈煜宁也没表现出对长孙景淮有什么不同。 若是沈煜宁还是如同从前那般的态度,沈睿也不会想这般多。 可如今因着沈煜宁方才的直言不讳,有些事情沈睿便不得不想了。 其实在沈睿心底,帝京那这个王孙子弟里,也只有长孙景淮能与自家妹妹相匹配。 旁的不说,便单单看容貌,两人也算是金童玉女十分相称了。 撇开太子的身份来看,不管什么方面,长孙景淮都足够优秀,堪称完美。 但他始终觉得长孙景淮这人实在深不可测,这样的人本就注定不凡。 偏偏他又生在帝王家,与那位置极为接近。 如今他尚且还是太子,羽翼未曾丰满。 沈煜宁损失嫁给他,便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他定是也会善待自家妹妹。 即便长孙景淮如今是真的心悦自己的妹妹,但谁知道那几分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但若有朝一日他登上那九五之坐,坐拥佳丽三千。 他还能像如今这般对待自家妹妹么? 古人云,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后宫里有几个女子是当真过的称心如意的。 红颜易老,沈睿实在不愿意自家妹妹深陷泥潭。 况且像沈家这样手握重兵的武将世家,素来容易被人猜疑。 如今倒是还好,但倘若有一天,长孙景淮登上高位。 他又是否会因着沈家的关系而与自家妹妹有间隙? 上位者对手握兵权的武将是个什么心理,沈睿清楚得很。 旁的不说,太子的外家,薛家不也是摒弃了所有兵权,才能保今日的富贵。 沈家自是也可以效仿薛家,可若是那般倘若有朝一日长孙景淮变了心,沈家又拿什么要护沈煜宁。 沈睿自打知晓长孙景淮对沈煜宁的心思起,便一直防着自家妹妹受了他的蛊惑。 之前沈煜宁的态度好歹让他心里有些安慰。 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双双落崖,也算历经生死,患难与共。 这段时间长孙景淮对沈煜宁的维护他也看在眼里。 说句老实话,设身处地的想,他若是沈煜宁也难保自己不会心动。 如今沈煜宁果真对长孙景淮动了心,若是以前,沈睿虽不赞同,但咬咬牙便也随她去了。 可偏偏如今太子心智不,这般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年幼时便被遣送出京,如今刚回帝京,定是有不少眼睛在盯着太子府。 依着他如今的情况,沈煜宁若是嫁入太子府,他如何能护沈煜宁周。 他也是有私心的,他虽感激太子对沈煜宁舍命相救。 但实在不愿自家妹妹因着一时的感激,便如此随意承诺了终身大事。 沈睿还欲再劝,沈煜宁却是不愿再同他多说,只道自己乏了。 无奈之下,沈睿也只能叮嘱她好好休息。 自沈煜宁房间出来后,他也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寻了廖阳和冉子骥。 既然沈煜宁说长孙景淮的异常与那山洞内的青蛇有关,此事自然是要从长计议。 按着沈煜宁的说法,那山洞一直都是有人居住的。 那蛇毒也古怪,如今既然推测是中了毒,也不知冉子骥能否找到解毒的方法。 再者说,还有这种可能,那蛇本就是那洞穴的主人养的。 如此一来,只要寻到那洞穴主人,那长孙景淮身上的奇毒说不准便能解了 .…….…….…….…….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沈煜宁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她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不用在终日窝床静养,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这病才刚刚有了点起色,沈煜宁便忙不迭矢的去寻了廖阳。 仔细询问关于长孙景淮的诸多事宜。 如今长孙景淮心智不,单从表面看,也看不出个究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为了防止他出现如她这般的情况,小姑娘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从廖阳入手。 廖阳跟他的时间最长,对他也最为了解,一些平日里的习惯动作自是清楚的。 他若当真是真正长孙景淮,那即便心智不,一些常年保持下来的习惯也会留下来的。 廖阳虽觉得她所询问的这些问题有些怪异,但知晓沈煜宁擅解毒。 也只当她是为了自家主子身上的毒,便也一五一十的相告。 好在长孙景淮如今虽是心智不,但大部分习惯还是同之前一样的。 这一点得了廖阳的证实,沈煜宁也放下些心来。 说实话,倘若长孙景淮真是如同她现在这般情况,她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她自己便是占用了别人的身子,躲在别人的躯壳里面,享受着别人的人生。 虽然这并非她本愿,但她心底确实庆幸的,庆幸上天能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小姑娘思绪有些繁杂,廖阳见她不说话,以为有什么不妥。 正要开口询问便被身后匆匆赶来的冉子骥打断。 “沈家丫头。”冉子骥隔得老远便开始朝她挥手。 他自打听闻了沈睿的消息,得知长孙景淮中了毒。 便一直想寻个机会去找沈煜宁问问具体的情况。 今日一听闻沈煜宁来寻了廖阳,便立马赶了过来。 “沈家丫头,你可记得咬伤老九那蛇长什么样? “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冉子骥上来便开门见山道。 沈煜宁闻言思索片刻,微微摇摇头,道:“当时我受了山洞内的香味干扰。 “整个人都不太清醒,只记得是青色的,看上去同普通的蛇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就奇怪了。”冉子骥闻言面上有些疑惑,开口道:“依着老九的体质。 “寻常毒蛇的毒液应是奈何他不得才是。” “殿下他似乎对毒有所抵抗?”冉子骥提起此事,沈煜宁也接口问道。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七里香 () 长孙景淮的情况,沈煜宁早早便有所发现,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开口询问。 如今冉子骥既然提起来,她也可以顺便问上几句。 冉子骥闻言看了廖阳一眼,见廖阳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才道:“老九他幼时中被人下过一种毒,毒性极强。 “所幸当时能够及时得鬼医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 “也算因祸得福,自从那之后,寻常毒物对他便再无任何效果了。” 沈煜宁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长孙景淮同自家师傅早有交集。 但她也知道,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连忙收敛思绪道:“那是何毒?” 冉子骥闻言,面上微微有些难看,沉声道:“是七里香。” “七里香?”沈煜宁神情有些惊异。 冉子骥口中的七里香可不是用来做香料的那种七里香。 而是一种用七种不知名的毒物所炼制出来的奇毒。 虽顶着七里香的名字。但却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毒。 七里香无固定配方,自然也没有解药。 若想解这毒,必须要知晓下毒者用了那七种毒物。 只要算错其中一种,便会立马毒发身亡。 而解毒的时间只有七日,若是七日内寻不到解药,这人同样是毒发身亡。 而这毒最让人为之恐惧的不是解药难寻。 而是中毒者在中毒之后,整个人体内便会如同有万千爬虫在啃噬你的内脏。 偏偏这毒不会让你丧事半点气力。 曾经便有人中了此毒,身上奇痒难耐,生生将自己血肉扰烂的。 中毒者往往顶不住七日便会自尽而亡。且死状十分凄惨。 “是何人这般歹毒,竟是对幼儿用这等阴狠的毒。”沈煜宁面上带了几分狠戾。 似想到什么,她面上有些急切,开口道:“殿下找我解毒,莫不是他………” “并不是你想的那般,鬼医医术极高,老九的毒他早便解了,只是………” 冉子骥话音一顿,摆摆手道:“这些事,还是等以后让老九告诉你吧。 “我如今想不明白的是,依着老九如今的抗毒能力。 “寻常的蛇毒都应该奈何不得他才是。 “况且,据郡主所言,当时也及时的替他拔了毒。” 冉子骥面上有些疑惑:“会不会,并非是蛇毒所致?” “这………”沈煜宁微微蹙眉,摇摇头道:“我如今也尚且不能确定。 “但以他当时的脉象来看,确实是中了毒了。 “这毒古怪,我也从未见过,还得查询些典籍才行。” 她说罢,转过头看向廖阳道:“可有那山洞的主人的消息了。” “已经派人在寻了,一有消息便会立即告知郡主。”廖阳点头应道。 沈煜宁闻言也不再多问,朝两人微微欠了欠身,便朝着自己院内走去。 .………………………… 为了方便沈煜宁养伤,沈睿一行人一入丰城便租好了宅子。 这宅子的后院内种了不少花卉,置身其中,只觉得异香扑鼻。 今儿个天气不错,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沈煜宁如今正端坐在院中的凉亭内看书。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身子已是大好。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直领锦衣,逶迤拖地淡蓝色漩涡纹曳地裙。 腰系着的浅色丝攒花结长穗束腰,小姑娘本就生的娇小玲珑。 这腰带一束便越发显得她身形纤细,尤其是那腰身,盈盈不可一握。 乌黑秀亮的长发简单的梳成一个飞仙髻。 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步摇。 她本就容貌出众,生的明眸皓齿,如今在这阳光的照耀下。 更是显得她肌肤吹弹可破如新月般醉人。 她在凉亭内安静的翻看着手中的医术。 长孙景淮坐在她身侧也不打扰,撑着下巴朝凉亭下的水池里丢鱼食。 如今这院里可谓是每天都热闹至极。 自打沈煜宁醒了,长孙景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整日朝她院中跑。 虽说他如今心智不,但到底是外男,整日留在她院中算个什么事。 沈煜宁无奈便只能陪着他到院中游玩。 好在长孙景淮虽心智不,但到底不像小孩那般吵闹。 只要见着沈煜宁在看书,他也不会多做打扰,往往都是挨在她身侧安静的待着。 如此一来,两人但是相处的颇为愉悦。 但沈睿一知晓此事,却是不淡定了。 生怕沈煜宁吃亏,每每得了消息便都立马赶过来盯着,想尽办法赶人。 偏偏长孙景淮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学了一身胡搅蛮缠的本事。 只要一见着沈睿过来,便整个人缠的身煜宁更紧了。 更甚者,稍微如意便一个劲缠着沈煜宁撒娇。 他本就生的姿容艳丽,平日里便是不说话,只对你笑笑都有些让人难以抵挡。 更别提如今这般不顾形象的撒娇卖萌。 还不等沈煜宁开口调和两人,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便先出面了。 清秋还算好些,尚且是理智尚存,巧颜就不一样了。 巧颜本就十分拥护长孙景淮。 从前只觉得长孙景淮容貌出众,与自家姑娘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今长孙景淮虽是心智不,但在巧颜看来这都只是暂时的。 依着自家姑娘的本事,定是能治好太子殿下的。 况且,如今的太子殿下,不像从前那般让人心生敬畏,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至此,巧颜是已经彻底的站在了长孙景淮的这一边。 只要对上沈睿,总是出言帮衬的。 而冉子骥和廖阳本就是长孙景淮的人,自然也是帮着他的。 结果可想而知,只要沈睿对上长孙景淮,吃亏的永远是沈睿。 吃了几次亏,沈睿也学聪明了,如今他对长孙景淮是打不得,骂不得。 讲不通,劝不动,赶不走,那便只能每日跟在身侧,盯着两人。 冉子骥本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每每也跟着长孙景淮一道来。 美名其曰,看着长孙景淮,顺便替沈煜宁看诊。 廖阳则是出去保护长孙景淮的职责,亦是寸步不离。 第两百八十九章 蜜饯 () 这一连几日,只要长孙景淮一动。 沈睿几人无一例外,皆是立马跟着他动。 几日下来,众人也养成了默契, 沈睿虽是看不惯长孙景淮黏着沈煜宁。 但他人微言轻,如今一人孤军作战,也不像最初那般横冲直撞。 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也不会像最初那般强行阻止。 每每来了这院中,也不过是跟冉子骥说说话。 得了空便跟廖阳过上几招。 几日下来,若非记挂着长孙景淮的情况,这日子过得倒也算颇为舒心。 “姑娘,该喝药了。”清秋端着小巧的木托盘款款而来。 还隔得老远的,院中的几人便闻见一大股浓重的药味。 沈煜宁闻言放下手中的医书,正要伸手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 身侧的人却是先她一步将那药碗接了去。 这药味极重,长孙景淮凑着鼻子闻了闻,有些不满的皱起眉。 “……子骥……子骥……” “小九怎么了?”冉子骥本在一侧缠着沈睿聊天。 省得他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长孙景淮。 此时到他的叫喊声,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矢的跑了过来。 “这药臭,煜宁不喝.……” 长孙景淮说着,嫌弃的将那药往冉子骥鼻尖凑了凑。 浓重的药味熏得冉子骥有些反胃。 他忙伸手挡了挡,将那药碗接住,放在一侧。 语重心长道:“小九啊,我且问你,你可希望郡主能早日痊愈。” 长孙景淮闻言,连忙点点头,坚定单:“当然希望。” 长孙景淮如今只是心智如同稚子,并非是伤了脑子。 经过这几日一来,几人的谆谆教导。 如今他也不似最初那般,说话只能勉强几个字几个字的表达了。 得到他的答复,冉子骥面上带了几分循循善诱,继续道:“既是如此。 “那小九可懂得良药苦口的道理,这越苦的药才越有效果。” 冉子骥面上一片正经,正色道:“只要郡主喝了这药,再过上几日便能痊愈了。” “当真?”长孙景淮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怀疑。 毕竟之前冉子骥骗他的事,还历历在目。 冉子骥连忙点点头,保证道:“当真,自然当真。古人云良药苦口利于病。” 长孙景淮面上游移不定。 巧颜见状忙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话冉太医确实没有诓骗殿下。” 她说着白了冉子骥一眼,继续道:“虽是如此。 “但冉太医开的这药也实在太浓了些。单是闻着便已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冉子骥闻言,面色委屈的看了沈煜宁一眼。 这药可不是他开的,这可是沈煜宁借着他的手自己开的药方。 偏这话,他如今还不能说,只能将这锅牢牢背着。 见巧颜面色不悦,干笑几声道:“我这也是为了让郡主早日痊愈。” 沈煜宁闻言,也接口道:“冉太医说的不错,是我让他加重药性的。”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端散子骥放在一侧的药碗。 长孙景淮眼疾手快,率先将那药端走。 沈煜宁微微皱眉,转过头去朝他道:“将药给我吧,一会该凉了。” 长孙景淮摇摇头,面上还是有些纠结。 巧颜见状抿唇轻笑道:“殿下这是心疼我们郡主呢。” 沈煜宁闻言面上有些尴尬。只当作没听到,朝他道:“给我吧,我不怕苦的。” 冉子骥见状目光转了转,转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长孙景淮眸子一亮,连忙转头看向他。 见冉子骥朝他点点头,两人便连忙退开几步。 背着沈煜宁和两人丫鬟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待长孙景淮再次回来时,面上已没有了纠结之色。 十分乖巧的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沈煜宁跟前,安慰道:“煜宁要乖乖喝药,病才会好……” 沈煜宁无语凝咽,见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应承几声。 她本就不怕苦,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也没有丝毫犹豫。 捏着鼻子仰头尽数喝尽,这药本就十分浓稠,如今放的有些凉了,更是又苦又涩。 刚一入口,便苦的直叫人反胃。 小姑娘捏着鼻子,蹙眉喝尽,清秋正要将准备好的蜜饯过来。 身侧的人却是早了她一步,将手中的蜜饯递到沈煜宁面前。 “吃蜜饯……就不苦……”长孙景淮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唇边挂着些许笑意。 沈煜宁看了眼他手中的蜜饯心下了然。 原方才他同冉子骥嘀咕半天,便是说的蜜饯之事。 清秋见状,轻笑一声,将自己的备好的蜜饯收好。 沈煜宁并没有驳他的好意,只朝他笑笑,道了谢便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蜜饯。 长孙景淮见状,却是躲开些,直接将那蜜饯送到她嘴边。 固执道:“要我喂你,才甜.……” 不用说,这又是冉子骥教给他的谬论。 沈煜宁闻言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冷眼看了他身后的冉子骥一眼。 心底暗暗决定,以后定是要让长孙景淮离他远些才行。 谁知道他还会教他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胡说八道,这蜜饯就是蜜饯,你喂不喂都一样甜。” 沈睿不知何时已站在几人身侧,朝着冉子骥不赞同道:“子骥啊,你不能这般误人子弟。” 冉子骥还未开口,长孙景淮便率先道:“子骥说的对,我喂的才甜……” 他说着也不管沈睿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将手中的蜜饯凑到沈煜宁唇边。 “煜宁,快吃……” 长孙景淮的手几乎要碰到她的脸,手中的蜜饯就贴在她唇边。 长孙景淮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鬼使神差的,沈煜宁下意识便张口将唇边的蜜饯咬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口味浓甜。 不过一个瞬间,沈煜宁便觉得方才口中的苦涩之意已部消失殆尽。 “煜宁真乖……” 见她乖乖吃了自己喂的蜜饯,长孙景淮显然很高兴,出言夸赞道。 听到这话,沈煜宁似乎才回过神。 神情呆愣的看了周围神色各异的几人一眼,脸上刷一下,便红了个透。 第两百九十章 当个女子 () 虽知道如今不能用看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长孙景淮。 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喂食沈煜宁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 此时看着沈睿那满是控诉的眸子和冉子骥那戏谑的眼神。 沈煜宁只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那般容易便受了蛊惑。 “咳……”她轻咳一声,面上强作镇定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的神色,提着裙角匆匆出了凉亭。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之感。 她一走,两个丫鬟自然也不会多留。 匆匆向几人福了福身,便连忙追了上去。 长孙景淮正开心呢,见她突然离去,面上一急,抬脚就要去追。 却是被身侧的冉子骥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且不说沈煜宁这会正害羞讷。 单看看沈睿那黑得跟锅底一般的脸色,也不能放任老九猖狂了才是。 见好就收的道理老九现在不懂,他得帮着他才行。 冉子骥越想越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子骥,煜宁她.……” “小九啊,郡主她要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找她玩.……”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长孙景淮使眼色,示意他看看身侧沈睿的那要吃人的目光。 长孙景淮一开始还是挺喜欢沈睿的,后来就不喜欢了。 原因无他,这个人总是不让他跟沈煜宁一起玩。 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跟沈煜宁在一起,沈睿会不高兴。 但看在他是沈煜宁大哥的份上,他也对沈睿讨厌不起来。 此时见沈睿满脸气愤的模样,长孙景淮心底也有些委屈。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他问的直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睿。 沈睿突然被他这么一问,面上一愣,只道:“在下并没有不喜殿下。” “你骗人。”长孙景淮毫不留情道:“你不让我跟煜宁玩。” “舍妹是女子,男女有别,殿下.……” “那我是女子你就喜欢我了么?”长孙景淮打断道。 沈睿被他这毫无逻辑的话问的有些头大。 只黑着脸道:“殿下是男子,又怎会变成女子。” “子骥说像煜宁一样穿着就是女子,我穿上那样的衣裳就是女子了。” 他说着,瞪大了眼看着沈睿。认真道:“我是女子你就会让我跟煜宁玩么?” 沈睿被他这话惊的不轻,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 长孙景淮接着道:“我很喜欢煜宁的,煜宁也很喜欢我。” “我知道煜宁也喜欢很大哥,这样大哥也要喜欢我才行。” 他说着,转头看向一侧同样神情有些发懵的冉子骥:“子骥,我说的对么。” 冉子骥猛地回神,下意识看向廖阳所在之处。 见他满目杀机的盯着他,心底一惊,正打算脚底抹油。 便被长孙景淮扯住衣袖:“子骥,你说我说的对么。 “是不是我成了女子,大哥就喜欢我了对么?那样煜宁定是很开心。” “对对对.……”冉子骥一边注意着廖阳的动静,一边随口应承着。 那话在他脑中转了半天,这才惊觉有些不大对劲。 连忙道:“不对,不对,殿下是男子,怎可穿女人的衣服。” 他偷偷瞄了廖阳一眼,面上比表情凄苦:“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小九你别害我。” 看着廖阳的眼神,冉子骥心底有些发虚。 忙朝沈睿道:“阿睿我还要给殿下看诊,我们先走了.……” 他一边一说,一边扯着长孙景淮的衣袖,将他朝凉亭外头拖。 “今天还没看诊,你身上的毒,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快走快走。” “可是.……” “快走,”冉子骥扯着他,压低声音道:“我有更好的办法保证沈睿喜欢你 “一会廖阳来了,你得听我的.……” 长孙景淮闻言也不再挣扎,任由着被他拉走。 ..……………… 这一边,沈煜宁带着两个丫鬟,一路步履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到了屋内随手端起桌上的凉了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姑娘,我给你换壶热茶吧。”清秋见她端起那冷茶水就往嘴里送,连忙阻止道。 “清秋啊,这你就不懂吧,姑娘如今定是心里燥热的很。”巧颜语气里尽是揶揄。 指着清秋手中端着的方才没用上的蜜饯道:“是不是当真别人喂的蜜饯就格外的甜啊。清秋你喂我个。” “你这死蹄子!”沈煜宁闻言,面上越发燥热的厉害。 放下手中的茶杯:“你现在胆子越发大的没边了,如今都敢编排我了?” 她一边说着便作势要去打巧颜,巧颜连忙躲在清秋身后连声求饶。 沈煜宁虽是说着责怪的话,但她却是不知道。 自己如今面上含羞,嘴角不自觉的有些上扬。 这般模样,哪里有半点凶悍的意味,自是震慑不住面前的巧颜。 自打沈煜宁落马醒来后,身上便多了一股子威仪之感。 两个丫鬟虽不至于怕她,但是心底莫名的便是对她有些敬畏。 总觉得自家姑娘如今的样子,好是好,但是总是缺少了几分女儿嫁的娇憨之态。 如今沈煜宁难得露出这般姿态,巧颜自然是不会放过。 一边躲在清秋身后求饶,嘴上缺水还要不停的提及着方才的事。 沈睿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屋里的嬉笑之声。 如今看着自家妹妹面上难得露出的小女儿之态。 沈睿面上微微有些怔然,他有多久没见过这家妹妹这般放松的模样了? 看着沈煜宁的笑脸,沈睿不自觉扬了扬唇角,耳边似又响起方才长孙景淮的话。 “我很喜欢煜宁的,煜宁也很喜欢我。煜宁也喜欢大哥,大哥也要喜欢我才行。” 长孙景淮的眼神干净有清澈,似乎一眼便能让人看到心底。 这么一瞬间,沈睿觉得,似乎这样的长孙景淮也挺不错。 还果真是如巧颜所说一般,可爱极了。 他摇摇头,将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后。 没有进去打扰屋内闹作一团的人,转身离去。 第两百九十一章 隔阂 () 因着廖阳几人特意隐瞒了消息。 找到沈煜宁和长孙景淮的消息,要晚了几天才传回宁燕皇城。 自打武阳返回宁燕之后,便一直忙着处理丞相府一事。 凤卿岩酒醒之后,听闻他回来了,便像事抓住了救星一般,连夜宣了人进宫。 武阳以为他这般急着召自己入宫是要商讨丞相府一事。 没曾想,他竟是要武阳即刻启程前往断崖,寻找沈煜宁。 两人意见不合,在御书房内起了争执。 也不知道武阳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凤倾岩那般愤怒。 总之他离去后,凤卿岩气的摔碎了御书房内无数价值昂贵的花瓶瓷器。 自那日后,凤卿岩也不像之前那般整日喝酒买醉。 一切好似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凤卿岩该上朝时候便上朝。 下了朝便屏退左右留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廖阳一行人忙着寻找沈煜宁两人,也顾不上来宁燕问罪。 北靖皇帝派出的使臣如今还没到。 丞相府一事到底如何处理,他也没给个明确的态度。 有大臣出面替丞相府求情的,凤卿岩也一律不予理会,不赞同也不加以责罚。 这般平静的处理方式,却是让不少人心底都开始打鼓。 摸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众大臣也不敢妄自揣测。 为避免殃及无辜,纷纷与丞相府划清了界限。 贾怀生面上还是似以往那般照常上朝,但这一颗心却是始终悬在半空。 凤卿岩如今这态度,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让他心底发虚。 好在贾媛瑶也向他传了消息,在此事上武阳保证会尽力保住丞相府。 依着武这无疑是黑暗里唯一能让他抓住的一点曙光。 这段时间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丞相府和武将军的关系颇为密切。 而皇上似乎近日对武将军颇有微词。 这样的态度一显露出来,众人纷纷推测,莫不是凤卿岩此次要狠狠惩治丞相府? 众人心思各异,凤卿岩冷眼看着朝中局势,对此不闻不问。 而武阳和凤卿岩之间并未僵持太久,武阳便率先败下阵来。 他虽服了软,同意启程去寻沈煜宁,但心底对凤卿岩这般做派也有些不满。 人已经找到了的消息传回宁燕之时,武阳才刚刚启程出发。 刚在路上得了消息,便有立马调转马头折了回去。 御书房内。 凤卿岩看着手下人传上来的奏折,面上的笑意便一直不曾停过。 “陛下,武将军在外求见。”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凤卿岩面上笑意微敛,沉默了片刻才道:“宣。” 武阳对他有所不满,凤卿岩心底又何尝不是。 他一直将武阳当作最能理解自己的人,武阳知晓他和明和的所有事。 知道他对明和的心思,他一直觉得武阳应该能理解他才是。 可当日在御书房,武阳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死了就是死了! 即便如今想起武阳当日的话语,凤倾岩心底也依旧有些不舒服。 他话音落下不久,武阳便大步朝外头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他率先跪地行礼。 “起身吧。”凤卿岩神色冷漠。 看他一眼,淡淡道:“武将君此时不是应该启程前往断崖的路上,何故会在宫里。” “微臣听闻北靖太子和安宁郡主已被寻到,便立马折了回来……” “放肆!”凤卿岩狠狠一拍桌子。 冷声呵道:“你奉朕的命令前往断崖,无朕下令,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回来。” 武阳原本想着沈煜宁既然已经找到了,他前往断崖的意义也就没了。 如今宁燕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 在北靖的问责中保下丞相府,既然沈煜宁和长孙景淮无事。 他认为凤卿岩此时也不应该同之前一般恍神,应是打起精神来处理此事了才对。 所以他这才刚一得知消息便连忙赶回来,连家门都不曾入便进了宫与他商讨。 他实在没想到,他赶着回来为他分忧,凤卿岩却会在此时同他计较这些。 武阳震惊的同时,心底有些发凉,对眼前的人说不出的失望。 “是微臣一时思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武阳忙跪在地上,沉声开口。 凤卿岩也并非是真的想问罪与他,只是武阳近日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不满了而已。 此时闻言面上也缓和了几分,冷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武阳收敛心神,站起身子。 “陛下,如今北靖太子和安宁郡主已经找到,陛下想如何处置丞相府一事……,” 凤卿岩看他一眼,淡漠道:“丞相府罪大恶极,欺上瞒下……” “陛下,丞相府纵使有万千不是,如今也不是处置他的好时机。”武阳连忙道。 凤倾岩如今一听武阳替丞相府说话,脑中就不断浮现当日武阳顶撞他的样子。 一时间,只觉得心理梗得发慌。 闻言微微蹙眉道:“那武阳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丞相府纵使有错,但为顾大局,陛下不妨从轻处理……” “从轻处理?如何算从轻处理?”凤倾岩冷笑一声:“武阳觉得北靖会善罢甘休?” “臣便是为此事而来,此事虽是我国理亏,但好在如今安宁郡主和长孙景淮无甚大碍,北靖一边……” 不等武阳将话说完,凤倾岩便打断道:“依着你的意思。 “朕如今不仅不能惩治丞相府,还要在北靖面前包庇住他。” “陛下,贾怀生再怎么说算是陛下面前的老人了,也曾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 “若非为着他的从龙之功,单凭贾媛娇一事,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凤卿岩冷声打断道:“朕对丞相府已经足够容忍了! “贾怀生在朝着这手遮天,党羽众多,武阳也应该清楚不是么?” “陛下。”武阳听着他话中的意思,只怕是想要借此机会对丞相府出手了。 他面上有些焦急,连忙开口劝道:“如今朝局不稳。 “贾怀生手上还有不少大臣,他们与丞相府早便绑在一起。 “若是此番陛下不念及旧情,只怕也会让一些臣子寒心……” 第两百九十二章 隔阂(2) () “寒心?”武阳话音才落下,凤卿岩便冷笑一声。 开口道:“贾怀生才是寒了朕的心。” “皇上,纵使丞相有万千不是,但他始终是我宁燕的臣子。 “不过皇上想如何惩治他,都不应为在此时进行,平白让北靖看了笑话。” 武阳苦口婆心道:“更何况,这宫里还有瑶贵妃,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 “瑶贵妃?”凤卿岩打断道:“说起来,朕听闻你近日同瑶妃走的极近。” “陛下何出此言。”武阳有些不明所以。 “朕听闻近日武阳时常与瑶妃在私下见面,莫不是武阳可是对朕这后宫有什么……” “还请皇上明鉴!”武阳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 “臣近日确实与瑶贵妃见过几次。 “但几次见面皆是因为娘娘她担忧丞相府一事,又求见陛下不得………” 凤倾岩蹙眉冷声道:“见不到朕,便从朕最信任的人身上下手。 “朕倒是不知,贾媛瑶还有这等手段。” “并非如陛下所想那般,瑶贵妃她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凤卿岩不屑道:“这贾媛瑶不愧是丞相之女。 “没看出来倒是个有手段。她爹那套收拢人心的手段。 “在她这里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短短几日竟能将你拉拢至此。” 凤倾岩语气是十足的讥讽。武阳跪下地上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臣并未被任何人所拉拢,瑶贵妃她也不如皇上所想那般.……头对皇上乃是……” “够了”凤倾岩冷声打断道:“武阳,你且看看你自己。 “如今张口一个瑶贵妃,闭口一个瑶贵妃。言语之间是对她的维护。 “朕且问你!你此番力挺丞相,到底是出于公还是私?” 凤卿岩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武阳心底微微有些发冷,连忙道:“臣自是为了皇上,为了宁燕!” “那贾媛瑶呢?你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上过心?”凤倾岩冷声开口。 武阳心底冰冷一片,脑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卿岩只当时说中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继续道:“贾媛瑶自进宫到现在。 “朕从未碰过她。你若是当真喜欢她,朕...……” “皇上!”武阳不可置信看着他:“皇上怎么会这般想臣?这般想你的妃子? “皇上说这番话,究竟是将臣看作什么人?又将你的妃子置于何地? “若是皇上还在为日前的事对臣有所不满,不管什么惩罚,臣都甘愿受之! “但皇上想惩治微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何必这般折辱人。” 武阳说着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凤卿岩起初是真的在为之前的事不满,但他后来所说确实是本心之言。 他对贾媛瑶没有感情,当初纳她入宫不过是为了平衡贤王府和丞相府。 而后夏楚楚并未入宫,她这颗棋子也失去了作用。 这些日子以来,有不少人在他面前吹了武阳和贾媛瑶的邪风。 凤倾岩并不放在心上,也不觉得生气。 当今天武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女子,却是让他觉出些许不同。 武阳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武阳,若武阳当真心悦贾媛瑶。 一个女子而已,随便寻个借口“暴毙”也好怎么也罢,总是有机会放出宫去的。 只不过,看如今这模样,武阳怕是连自己的心都还未曾看清楚。 “你起来吧。”凤倾岩悠悠叹口气,缓缓道:“朕并非折辱你。 “那贾媛瑶从前与朕而言,不过是颗棋子,是件能利用的工具。 “如今她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在这后宫这种,没有丝毫意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不过是看你从未这般在意过旁的女子,才这般开口。 “既然你对她无意,此事便就此作罢,权当朕未曾提及过。” 武阳起身站在一边,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卿岩看他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心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自嘲一笑,叹息道:“就如你前些日子所言,朕确实不是个明是非的君主。” “是微臣一时口不择言...……” “武阳你说的不错,朕不是个好皇帝,如今朕这心里也确实装不下这天下。” “皇上……” 凤卿岩却是不打算让他开口,打断道:“有朝一日。 “你若真遇上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子,或许到那一日你便能理解朕如今的心情了。” “臣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这天下大业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女子来的重要……” 凤卿岩朝他摆摆手打断道:“罢了,朕乏了,你退下吧,丞相府一事容后再议。” 凤卿岩既然都开了口,武阳便是再不愿也只能暂且退下。 殿门缓缓推开,凤卿岩看着武阳离去的背影,眸中思绪万千。 “陛下,木贵妃在外头求见。”公公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些。 凤卿岩收敛思绪,冷声道:“朕还事,你打发了她罢。” “是。”公公应声正要退下。 却是被身后的人叫住:“等等,你且去,秘密宣程将才入宫。” 那公闻言,目光微微闪了闪,躬着身子小心退出门去。 .…….…….…….… 武阳出了御书房,在半道上便被贾媛瑶的宫女拦下了。 “将军,娘娘已经等你多时了。”那宫女低声开口。 “你且回去告诉娘娘,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得。” “可是..……” 那宫婢还欲再说什么,武阳却是不再理会抬脚就走。 宫婢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景,皱起眉微微叹口气。 正欲往回走,那离去的人却是又折了回来。 “前头带路吧。”武阳冷着脸开口。 如今丞相府一事未明了,这后宫里有多少人在盯着贾媛瑶那位置。 旁的不说,他才与贾媛瑶不过私下见过几面。 如今就有不少闲话能传进凤卿岩耳中。便可知她如今在宫里生存的如何辛苦。 这般情况下,他该避嫌直接走掉的。 但是耳边总是不自觉回响起方才御书房内凤卿岩的话。 贾媛瑶那双失望又哀伤的眸子不断在眼前闪过,让他狠不下心直接走。 就当前去提个醒吧,武阳不断说服着自己。 第两百九十三章 启程 () 经过这一连几天的休养,沈煜宁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几日的时间里,她一边养身子,一边差人去寻了丰城内能找到的一些医书典籍。 但是任凭她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书典籍,皆是没有找出有什么蛇毒如此古怪的。 如今她身子已经大好,一行人也不便在丰城久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北靖。 这些天来,因着长孙景淮身上的毒,廖阳等人也没有闲着。 调遣了大量的人手去寻那山洞的主人,却是毫无踪迹。 如今他们要启程了,便只能留下人手继续在此寻找那洞穴的主人。 安排好人守候在那洞穴门口,一行人便重新踏上了归程 宁燕到北靖这一路上山高水长,如今长孙景淮又是这么个情况。 沈睿一行人特意隐瞒了行踪,分了几队人马偷偷上路。 此次他们这一对,只带了沈家一众侍卫和少部分太子府的精英。 其余的人皆是被安排出去寻找那山洞的主人了。 还有一部分,则是伪装成不同的队伍,以用来混淆视听。 天还未亮,丰城街道上还是一副人烟罕见的状态。 沈煜宁一行人,便已经准备启程了。 因着长孙景淮如今心智不,吟风阁的一众党羽又未被抓到。 所以此番众人特意分了几队人马离开,隐匿行踪悄悄离开。 原来收拾的行李也分开来放,除了一些必备的衣物和东西,其他一些东西都安排在了别的队伍里。 如此一来,此番准备的马车便只有两辆坐人的马车和一辆放物资的马车。 沈煜宁主仆三人到门口时,长孙景淮和冉子骥已经坐进了前头的一辆马车里。 “小九啊,我跟你说这一路上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还有很多有趣的树木风景,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刚一上了马车,冉子骥便开始跟他吹虚起路上的一些情况, 长孙景淮闻言满是期待的点点头。掀着帘子朝外头张望。 见着沈煜宁出来,他立马将头伸出去,高兴道:“煜宁,我这里。” 沈煜宁朝他笑笑,同前头的沈睿几人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上了他后面的马车。 长孙景淮见她不与自己同成一辆马车,顿时急了,一把放下马车帘子就要下去。 “小九,你要去哪?”冉子骥正说的高兴,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我要去找煜宁啊。”长孙景淮理直气壮道。 “找郡主做甚?”冉子骥有些不明所以。 “煜宁不来我的马车里,那我就去她的马车里。”长孙景淮理所应当道。 “你不能去。”冉子骥连忙道:“你去了郡主的马车沈睿会生气的。” “可是煜宁在那里。”长孙景淮面上有些委屈:“我想跟煜宁坐马车。” “那我也在这里啊。”冉子骥哄着他道:“我陪你一起坐马车不好么?” 长孙景淮闻言摇了摇头,虽然跟子骥玩很有意思,但是他更喜欢跟煜宁呆在一起。 他想都没想,便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可是我更想跟煜宁一起玩。” 他说罢,也不管马车里面的冉子骥是个表情,一溜烟跳下马车。 趁着沈睿不注意,便一头钻进了沈煜宁的马车里。 冉子骥孤零零坐在车内,只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呆滞了片刻,连忙朝着外头的沈睿道:“阿睿,小九不懂事。 “偷偷溜上了郡主的马车,劳烦阿睿将他带回来。” 其实长孙景淮刚进入沈煜宁的马车内,沈睿便已经发现了。 此时听到冉子骥的话,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见自家妹妹没什么动静。 犹豫了片刻朝着冉子骥道:“殿下小孩子心性,随他去吧。” 说罢,也不理会冉子骥满脸的不可置信。翻身上马,朝着廖阳那头走去。 马车内的长孙景淮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听见冉子骥的话时,一脸紧张之色。 见着沈睿并没有来赶他,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沈煜宁见着他那兴奋样,不由得抿唇轻笑一声,叮嘱道:“你呆在车里要乖。 “若是饿了,渴了便跟清秋和巧颜说知道了么。” 长孙景淮闻言忙不迭矢的点点头:“我跟乖的,我陪着煜宁。” 沈煜宁也不再多说什么,朝他笑笑便继续翻看起手中的医书。 这马车极为宽敞,便是加了长孙景淮也不觉得拥挤。 既是他喜欢,那便让他留下好了。 长孙景淮是高兴,另一辆马车内的冉子骥却是悲愤欲绝。 如今的长孙景淮对冉子骥来说,那可比以前可比太多了。 旁的不说,便是当当能陪他说话这一点就是以前的长孙景淮做不到的。 原本想着这一路上有长孙景淮陪着他聊天,终于是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里。 不必像之前那般,耐不住寂寞出去同沈睿和廖阳风吹日晒的骑马了。 没曾想,这还没开始启程呢,长孙景淮便将他抛弃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反对长孙景淮与沈煜宁来往密切的沈睿。 这次竟是会破天荒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抗。 冉子骥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气死了。 一个人呆在马车里,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不能忍受的折磨。 车队刚刚启程不到一刻钟,他便实在憋不住。 满脸不高兴的出了马车,同沈睿和廖阳一起骑马。 .…….…….…….…… 马车摇摇晃晃,一行人从乍暖还寒之时开始出发,一直到了初夏之时,一行人才踏入了北靖境内。 沿路上的荷花,从枯叶到发芽,从冒芽到满池的花苞,一行人才抵达北靖帝京城外。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看样子今夜是进不了城了。 马车,渐渐减慢了速度,在城往外头的客栈前停下。 这一路下来,长孙景淮都是黏着沈煜宁同乘一辆马车的。 冉子骥虽不想跟沈睿和廖阳一行人一同骑马,遭受风吹日晒。 但为了不一个人在马车每呆着,便只能苦着脸骑马。 一路上听着后头马车里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 冉子骥只觉得心底的怨念更加深了些。 第两百九十四章 晴天霹雳 () 车队停在客栈门口,沈睿和廖阳前去安排入住之事。 冉子骥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客栈内迎出来的店小二牵走。 整个人无力的倚靠在客栈门口的大树上,这一路上的风吹日晒可把他累坏了。 如今天气已渐渐开始炎热起来,今日的太阳更是毒辣。 这一天晒下来,冉子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用想,定是要脱层皮了。 “煜宁.……煜宁.……你快来看,这里有鱼……” 长孙景淮的声音远远传来从后头,冉子骥听在耳中,只觉得脸上的皮肤更疼了些。 若非长孙景淮为了沈煜宁而抛下他。 他又何至于顶着着炎炎酷暑跟沈睿和廖阳在外头晒太阳。 真是可怜了他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啊。 下了马车的长孙景淮一行人渐渐走近,冉子骥看着长孙景淮那精神抖擞的模样。 心底的怨怼愈发大了些,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长孙景淮丝毫没有被人记恨的自觉,见着他在前面,便十分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子骥。”他似乎心情不错,看了看冉子骥被晒的通红的脸,好奇道:“你脸好红。” 他这话一出口,冉子骥只觉得满腹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小九在马车力有安宁郡主陪着。 “又有丫鬟伺候着,自是不知道今日外头的太阳有多大。” “我知道的。”长孙景淮闻言连忙道:“今日天气热。 “巧颜掀开车帘透气时,我都看见了,太阳可大了……对吧,煜宁。” 冉子骥:“………” 谁要跟你说这太阳大不大! 沈煜宁看着冉子骥那一脸憋屈样,再看看眼前然不知的人。 觉得有些好笑,只微微颔首。 “冉太医为何不乘坐马车?”清秋看着冉子骥这幅凄惨的模样,有些好奇道。 明明还空了一辆马车,既然骑马这般幸苦,为何不坐。 冉子骥自是不可能说他被长孙景淮抛弃了,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坐马车颇为丢脸。 况且他实在嫌弃一个坐马车,实在太闷,只沉默着不说话。 长孙景淮见他不答,眼眸转了转提醒道,以为他不知道还有一辆马车。 好心提醒道:“对呀,子骥,我们有两辆马车的。”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冉子骥竖了两个手指。 冉子骥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间,偏偏对着他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又发不出火。 面上憋得涨红一片,恨恨道:“小九真是厉害了,现在都会数数了啊!” 长孙景淮丝毫没听出他话中的不悦之色。 只听到他夸赞自己,便连忙点点头,得意道:“都是煜宁教我的。” 他说着面上有些自豪,与有荣焉道:“煜宁可厉害了。” “是是是……”冉子骥心底酸得厉害,干笑着随口敷衍道:“厉害,厉害……” 他看着长孙景淮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眸子转了转。 轻咳一声,笑道:“明日便要进城了,小九便只能跟我一同乘两马车了。” “我不要,我要跟煜宁一起。”长孙景淮闻言连忙开口表态。 “那小九可以问问安宁郡主,明日还愿不愿意跟你同乘一辆马车。” 冉子骥说着也不知道从那里甩出一把折扇,悠然自得的煽着扇子。 “那当然了。”长孙景淮不假思索道:“对不对煜宁。” 沈煜宁看着冉子骥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有些无语。 此时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明日入城,殿下不能与我同行。” “为什么.…….”长孙景淮面上有些委屈:“难道煜宁不喜欢我了么。” 对于长孙景淮如今的“童言无忌”沈煜宁已经免疫了。 闻言只解释道:“明日回了帝京,殿下便要回太子府了,而我和大哥也要回家。” “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自是不能再同乘一辆马车。” “那我不回太子府,我跟煜宁和大哥一起回家不行吗?”长孙景淮看着她可怜巴巴道。 不等沈煜宁开口,一侧的冉子骥便率先讥讽道:“那是安宁郡主的大哥。 “不是你的大哥,还有那是郡主的家,也不是你的家,你自是不能去。” 他说的有些多,长孙景淮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 但却听懂了他明日不能跟着沈煜宁一起回去这个意思。 顿时有些着急道:“那煜宁跟我回太子府不行么?” “男未婚女未嫁,安宁郡主怎么同你一道回太子府?”冉子骥无情道:“不可能。” 他甩着手中折扇,笑容恶劣道:“小九啊,你不仅明日不能同安宁郡主乘坐同一辆马车。 “待回了帝京以后,也不能如现在这般整日去找郡主玩.……” 他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道:“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这样的消息对长孙景淮来说,那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他呆愣愣的在原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瞬不瞬的盯着沈煜宁。 期望着沈煜宁能开口反驳冉子骥方才的话。 然而沈煜宁见状,只淡淡的转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长孙景淮不死心,连忙看向巧颜询问道:“巧颜,子骥说的是真的吗?” 巧颜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神有些为难,只能干笑道:“也不是再也见不到。 “若是日后帝京城里有了什么宴会,或是宫中有什么盛事…… “到时候殿下同我家姑娘都会出席,自然就能碰见了。” “对对对.……”冉子骥连忙接口道:“巧颜姑娘说的对。 “只是那样的宴会,我估摸着,帝京城里一年到头也没几次。 “况且,在那样的宴会上,你们便是碰见了,也不能如同现在这般讲话。” “呃……” 巧颜见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佯装看不见长孙景淮那期待的眼神。 冉子骥看着他面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只觉得狠狠出了口心底的恶心。 一改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感,瞬间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那我不要回帝京了,煜宁,我们不回帝京了可好.……” 第两百九十五章 小性子 () 长孙景淮这话一出口,自己便觉得说的十分在理。 似乎找到了什么不错的法子,连忙扯着沈煜宁的衣袖就要往回。 “我们不回帝京了,煜宁我们....” 沈煜宁一时不查,被他拽的一个踉跄。 反应过来连忙制止道:“殿下不可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不要回帝京,我不要跟你分开。” 长孙景淮不管不顾,拽着她就要往马车那头去。 在他的认识里,只要他们不回帝京,往回走就不用跟沈煜宁分开了。 “殿下.……”沈煜宁连忙挣脱他的拉扯,驻足停在原地。 长孙景淮转过头看向她,面上有些不解:“煜宁怎么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殿下。”沈煜宁连忙打断道:“帝京有我们的亲人,朋友。 “他们都在帝京等着我们回去,……” “那我来当煜宁的亲人和朋友不行吗?” 长孙景淮见她不肯跟自己走,心底着急用的厉害。 面上委屈道:“我来当煜宁的亲人和朋友,煜宁就不回帝京了好不好。” “殿下莫要胡闹。”沈煜宁只觉得有些头大,安抚道:“冉太医说的也不对。 “殿下若是想来将军府,也是可以来的,我也可以去太子府看殿下…… “况且殿下也有亲人,有事情在帝京等着你,怎有不回帝京的道理...” “你骗人。”长孙景淮此时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大哥肯定不准你来看我,也不准我去看你.……” 只要一想回了帝京他就要跟沈煜宁分开,长孙景淮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这冉子骥之前教他的方法,他一把扯住沈煜宁的衣袖,不停的摇晃着。 拉长了声音,撒娇道:“我们不回帝京了就好了,好不好嘛~煜宁,好不好嘛~” 冉子骥甩着手中的折扇,站在一侧看他撒泼打滚卖萌,看的津津有味。 不时啧啧几声,深觉得长孙景淮这人实在有做面首的资质。 沈睿和廖阳安排好房间,久久不见几人进来,心下疑惑,便出来寻几人。 远远的便看见长孙景淮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一样黏在沈煜宁身上。 廖阳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主子那与冉子骥如出一辙的无赖模样。 有些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用余光小心翼翼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沈睿瞬间便黑了脸,厉声呵道:“你在干嘛?还不放开我妹妹!” “阿睿,你来了.……”冉子骥见着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前去。 开始煽风点火道:“阿睿,你也别跟小九一般见识。 “他只不过是舍得与安宁郡主分开,想蛊惑这安宁郡主不回帝京罢了。” 冉子骥甩着折扇,嘴下喋喋不休:“这也怪不得他。 “你也知道的,小九他如今心智不,这一路下来。 “他与安宁郡主一直同乘一辆马车。定是感情深厚。这突然说要分开.……,” “冉子骥!”廖阳黑着脸打断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将你舌头拔下来!” “我不要回帝京了。” 冉子骥被廖阳制止住了声音,那头的长孙景淮却是自己开口道。 “我跟煜宁都不回帝.……” “殿下不回帝京,想带着我妹妹去哪?”沈睿黑着脸打断道。 长孙景淮一愣,想了想坚定道:“反正不回帝京,我不要回帝京!不要跟煜宁分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好端端的突然闹着不回帝京。” 廖阳看了眼一侧幸灾乐祸的冉子骥,冷着脸问道。 “你别看我啊,可不关我的事。”冉子骥连忙撇清关系。 “小九知道回了帝京就不能跟安宁郡主见面了,自是不愿意。” 廖阳显然不会信此事与冉子骥没关系,但是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看着眼前闹情绪的人,他一时间有些头大。 只能安抚道:“主子,我们回了帝京还是可找郡主玩的.……” “你骗人,子骥说了回去了就要好久才可以见煜宁,还不能同煜宁说话。” 他说着,可怜巴巴转头看向沈睿,哀求道:“大哥,我不要跟煜.……” 长孙景淮话音未落,便被沈睿连忙打断。 “殿下慎言,微臣可担不起殿下这声大哥。” 长孙景淮微微蹙眉,面上有些疑惑。 煜宁叫大哥大哥,但是大哥又不让他叫他大哥,那他该叫什么? 犹豫了半响,他试探道:“煜宁的大哥?” 沈睿:“.………” 见沈睿没有开口反对这称呼,长孙景淮心下一喜。 连忙开口问道:“煜宁的大哥,那回了帝京我能跟你们一起回家吗?跟你们住一起……” “主子.……” 廖阳看着他模样,一时间有些头大。长孙景淮年幼之时便离开了帝京。 如今他才刚刚回京,虽顶着太子的名头,但在朝中却是有不少人等着看他落马。 旁的不说,单单是那几个成了年的皇子,便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这朝中不少眼睛一直在盯着太子,如今他的处境并不算好。 这番前往宁燕,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混瑕朝中一些人的视听。 此番从宁燕回去便借此机会,收拾了些肖小之辈。 也能趁此机会彻底在帝京站稳脚跟,没曾想如今却是出了这样的是。 原本的计划盘被打乱不算,如今还要防着太子如今的情况被有心人所知。 长孙景淮如今虽心智不,但并非是愚笨。 这段时间下来,几人也同他讲了不少事,如今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理。 几人早早便商量好,待回京之后,便先暂时对外称他受了重伤,闭门谢客。 然后在暗中寻访解毒的办法,太子心智不的消失,能拖一天是一天。 毕竟朝中有不少人,如今就盼着他出点什么差错好取而代之。 若是让人知晓他如今心智不,只怕,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这一路下来,长孙景淮也表现的也可圈可点,廖阳以为依靠他的聪惠程度。 只要不让他与人多接触,这事还是可以满上一段时间的。 可这还没回京,长孙景淮便一改之前的聪惠懂事,开始使起了小性子。 这不免让廖阳觉得,先前是他们奖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第两百九十六章 对策 () 几人歇脚的客栈离帝京城还有几十里的路程,依这一行人的脚程来看。 明日一早启程,走个两三个时辰便能抵达帝京了。 这客栈离帝京不算太远,修建虽算不上豪华,但也绝不简陋。 天字一号房内,几个瓷质的小茶杯,零零散散的摆放在大榆木桌上面。 长孙景淮虽是被几人哄劝了进来,但面上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坐在桌边,杵着下巴,一言不发。 廖阳站在一侧,看他这幅模样,面上也多了几分急色。 冉子骥原本在哄劝着长孙景淮,见到甚廖阳面色忧虑,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了?” 廖阳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 “有什么你就说,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冉子骥微微蹙眉。 感受道廖阳眼里传来了冰冷之意,他连忙赔笑道:“我开玩笑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说出来我跟你一块想想法子。” 廖阳此时也没心思跟他计较那几句口舌之争, 想到回京之后要面对的诸多局面,廖阳一时间心里也没底。 想着多一个人商谈也是好事,便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冉子骥。 闻言,只担忧道:“若主子之事,被人知晓,由此做来筏子该如何是好。” 冉子骥闻言,皱皱眉只道:“你不是早便派人将老九重伤的消息传回帝京了。 “明日回了京,我们便直接回太子府,闭门谢客,拖上一拖总是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但若主子执意要外出该如何?”廖阳看了眼坐在一旁生闷气的人。 叹口气道:“主子如今心智不,行事凭喜好 “我们回京之后定是有无人盯着太子府,若他乖乖待在府内自是不用太过担忧。 “但今日他能这般闹腾的不回帝京。倘若到时候,他要闹腾着出府去寻安宁郡主。 “亦或是自己偷偷跑了出去,只怕是防不胜防。 “若是让有心人知晓他如今的情况,我们又该当如何.……”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冉子骥闻言眉头也微微蹙起。 “老九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沈煜宁身上。 “他虽心智不,但身上功夫还在,若他一门心思要偷偷出府去寻沈煜宁,只怕你们也防不住。” 冉子骥目光转了转,咬咬牙道:“我有办法了,实在不行。 “不如我们一回了太子府,便将他关起来手脚锁上,让他出不得太子府半步……” 廖阳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些,且不说他不会同意将自家主子锁了这等做法。 即便是他咬牙接受,冉子骥这主意也根本就行不通。 长孙景淮重伤的消息如今已经传了回去,只要他们一回京。 宫里定是要派太医等人前来的,旁人可拦在门外,宫里派来的人却是不能。 届时莫不是要让宫里来的人都瞧瞧他们是如何虐待自家主子不成? 想起这事,廖阳面上越发难看了些,宫里派人前来这事,他之前也想过。 若是长孙景淮配合的话,加上冉子骥从中周旋,那应是能蒙混过关的。 但如今长孙景淮使性子不肯回京,若到时他不愿意配合,出了纰漏该如何是好。 冉子骥丝毫没留意廖阳难看至极的脸色,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馊主意。 “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将……” “够了够了……”廖阳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声将其打断。 他方才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也不想想跟冉子骥这厮能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 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叩门声响起。 屋外沈煜宁的声音传来。 长孙景淮一听到是他,一改方才的不快,连忙起身跑去开门。 “煜宁,你是来找我的么.……” 沈煜宁朝他笑笑,开口道:“我来找廖侍卫有些事。” “找廖阳么?”长孙景淮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的。” “殿下之前不是说想放焰火,待我和廖侍卫说完话,我便陪你去放焰火可好?” “当真?煜宁可不许骗我。” “自是真的。”沈煜宁笑道:“现在殿下先同巧颜一道去拿一会要放的焰火可好?” 长孙景淮点点头,跟着巧颜出了门。 沈煜宁见两人渐渐走远,这才提着裙角进了门。 “见过安宁郡主.……”她在门口说的话廖阳自是听的清楚。 此时面上有些疑惑:“不知郡主特意前来找属下,所为何事?” 沈煜宁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接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他。 “这药丸,服下之后会让人脉象混乱,呈现病危之势。 “倘若宫里派了冉太医之外的太医前来,便用此药蒙混过去。” 她说着,拿出另外一个小巧的瓶子,递给廖阳。 道:“这是解药,服药后最十二个时辰之内要给他服下。 “你要注意,服了此药后,便及时的用了解药,也会让人虚弱上三五天。” 冉子骥闻言眼眸一亮:“虚弱!虚弱好啊,虚弱就没力气乱跑了。” 他看着沈煜宁,双眼放光道:“这药还有没有,得多备些才好。” “此药虽不至于伤及根本,却也不能多服。”沈煜宁有些无语。 廖阳接下她手中的药,犹豫道:“主子身上还有那古怪的蛇毒,这药.……” 沈煜宁闻言微微颔首,道:“这并非是毒,对他并无什么大碍。” 廖阳闻言心下松了口气,连忙朝她道谢。 只是说起那蛇毒,他面上郁色更深了些。 时至今日,那山洞的主人一直到如今也没个动静。 若是一直寻不到人,自家主子莫不是要这般过一辈子不成。 “你放心,无论能不能找到那山洞的主人,殿下身上的毒我一定会解开的。” 沈煜宁看着他的眼神认真道:“在此之前,你定要好好守护好殿下,守好太子府才行,切莫让人有机可乘。” 四目相对,小姑娘眼底莫名的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廖阳目中焦躁之意渐渐敛去。 第两百九十七章 是福是祸? () 廖阳目中焦躁之意渐渐敛去。 神色恭敬朝她行了个礼:“一切便有劳郡主了。” “不管怎么说,殿下也是因我才落的崖,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沈家丫头啊。”冉子骥眸子转了转,开口道:“你也知道小九如今是什么个情况。 “他现在又这般黏你,为了避免他私下跑出府去找你的情况出现。 “待明日回了京之后,你能否每日都前来太子府见他一面?” 冉子骥话音落下,廖阳也目光灼灼的看向沈煜宁。 就目前看来,这乃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等要求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着实有些为难。 所以廖阳虽有这想法,却一直没敢厚着脸皮开口。 如今冉子骥既是开了口,他自是不能错过这机会。 连忙道:“郡主放心,到时我会专门派人前去接郡主,绝不会让此事被人知晓。” 沈煜宁面上有些犹豫,思虑片刻应声道:“每天前往太子府实在有些不大妥当,但只要得了空我.……” “那真是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冉子骥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连忙打断。 廖阳也十分上道,连忙接口:“多谢郡主,我会派暗卫跟在郡主身侧。 “只要郡主有空他便会送郡主过来,另外郡主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尽可让他去做。” 沈煜宁闻言也不推辞,回了帝京之后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身边几个丫鬟只有化蝶会点拳脚功夫,在行家面前却是不够看的。 这样依赖,她办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 廖阳能借人给她用,也算是暂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况且她与长孙景淮本就是合作关系,太子府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 事情已交代完毕,沈煜宁也不再多留。 朝着两人道了别,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冉子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咂咂嘴,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老九此番变成这模样,是福还是祸……” 廖阳冷着脸看他一眼,无语道:“自然是祸,哪里有福……” 自家主子自打出了这事,便整日跟着冉子骥为非作歹。 廖阳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家恢复正常时,能将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忘记才好。 况且若非自家主子出了这等事,此番回了北靖。 依着他们的计划,也该是崭露头角的时候了,如今却是只能继续蛰伏。 “你这木头,你懂什么。”冉子骥白他一眼。鄙夷道:“此番虽耽搁了些事。 “但是只要解了老九身上的毒,哪些事对老九来说就都不是事。 “可沈煜宁就不一样了,你也不想想,老九之前是怎么对沈煜宁的。 “为了她老九可谓是伤心又伤神,只不过听闻那宁燕皇帝送了和亲帖。 “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他便已经伤心难过的将自己喝成那副模样。 “还一连几日冷着个脸,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真是吓死个人。” 冉子骥说着打了个冷颤,缓缓神继续道:“他这般在意沈煜宁。 “但是沈煜名又是怎么对他的。虽说不上冷漠吧,但一直对他颇为冷淡。 “整天端着个架子,就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她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主子便是不成这样,依着主子的本事,也定是能赢得郡主的芳心的。” 廖阳对他的说发颇为不满,自家主子那样出色的男儿。 怎的在冉子骥嘴里就生生成了一个靠着受伤中毒这样的苦肉计,才能赢得美人归的无能之辈了。 “是是是……”冉子骥对他这自发护主的行为有些无语。 反正不管香的臭的,在廖阳眼里,长孙景淮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家主子厉害,行了吧。但你也不想想,依着沈煜宁那别扭的性子。 “若非老九成了这模样,她要何时才能将自己内心表达出来。” 冉子骥话落也懒得再同廖阳废话,抬脚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廖阳见状一把将他拦下,连忙开口问道。 “你没听到沈煜宁说要跟老九去放焰火么.....” “你莫要去打扰主子。” “你快醒醒吧。”冉子骥一把将他手打落,生气道:“谁要去看他们卿卿我我。 “为了你主子不被人打扰,我得去拦着阿睿才行。” 他说着狠狠朝着廖阳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甩着手中的折扇出了门。 .….….…….…..…. 这头沈煜宁刚一从楼上下来,等候在楼下的巧颜和长孙景淮便连忙迎了上来。 长孙景淮怀里抱着个包袱,包袱里是方才同巧颜一起去拿来的燃放的焰火。 这焰火原本是沈煜宁买了,想带回去给沈煜萱的。 北靖虽也有燃放的焰火卖,但若非逢年过节,是很少有人卖这些东西的。 之前在街上遇到了,见着做工不错,便顺带卖了些。 没想到巧颜在路上提起此事被长孙景淮听了去,便一直嚷嚷着要放。 “煜宁,我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长孙景淮抱着怀中的包袱朝沈煜宁跑来。 一把抓起她的手,兴高采烈道:“我带你去看,可好看了。” 沈煜宁跟着他朝着着客栈后院的小门走去,推开门外面是一块较为宽广的草地。 边上有一个水池,种了满池的荷花,刚一走进便是扑鼻而来的清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月明星稀,如同泼了墨一般的天穹里布满点点繁星。 月光洒在池面上,一闪一闪的,与天际的繁星相互呼应。 “这里好看吧。”长孙景淮面上有些得意。 沈煜宁微微颔首,笑道:“的确是美极了。” 得到她的认同,长孙景淮面上越发的高兴。 连忙将怀里抱着的焰火放在地上。 巧颜笑笑拿了燃着的香过来。 “我来点,我来点。”长孙景淮见着,颇为兴奋的接过她手中的香。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声响,一颗颗花火便在几人上方炸开来。 照亮了半边天际,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转瞬即逝。 天际的焰火不过极短暂地摇曳在夜空中,以绝美的姿态。 第两百九十八章 () 可便是这样的转瞬即逝,焰火的美丽程度也足以让人心醉。 焰火也有生命,那这便是它拼尽生命的唯一一次绽放。 一生只有一次,美得让人为之叹息。 长孙景淮点完了火,便连忙跑回沈煜宁身侧。 满面笑意,兴奋道:“煜宁,好看么……”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响起,长孙景淮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一片炸裂声中。 沈煜宁看着绚烂夺目的夜空,转过头冲他点点头,由衷道:“好看,当真美极了。” 长孙景淮得了沈煜宁的肯定,就像是得了嘉奖的孩子。 高兴的几乎原地跳起,他笑声不断,又兴冲冲的跑过去点燃地上余下的焰火。 廖阳远远在暗处看着,嘴角不自觉也带了几分笑意。 自家主子自打记事起,便从未像如今这般轻松愉悦的笑过。 冉子骥虽大多时候不太靠谱,但此时廖阳却是不得不从新思考他方才的话。 或许,这场变故对长孙景淮来说也未尝不是“福”。 夜空之中一个又一个焰火燃起,竞相在空中绽放。 长孙景淮将手中的香递给巧颜,退回到沈煜宁身侧。 小姑娘微微仰头看着天际的璀璨景色,神情柔和。 长孙景淮却是不去看天际那转瞬即逝的火花,只定定看着身侧的人。 天空那绚丽夺目的焰火,映着地上小姑娘的笑脸,实在美极。 长孙景淮一瞬间不瞬看着她,沈煜宁唇边荡起的笑意迷人。 月色下,沈煜宁的容颜便显出白日里看不出来的柔和来。 褪去那层平日里的端庄,显出几分小姑娘才有的姿态来。 感受到他的视线,小姑娘也转过头看向他。 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面上有些不解道:“我脸上有东西么?” 长孙景淮摇摇头,呆愣愣道:“煜宁真好看,比这烟花还要好看。” 长孙景淮如今倒是一直都心直口快,对自己的内心从不加以掩饰。 沈煜宁虽知晓他没有旁的意思,但被他这么一夸难免还是有些难为情。 少年模样生的俊美绝伦,一双桃花眼如今褪去了以往的散漫与戏谑。 只让让人觉得分外纯粹,他神色认真,映着夜色里的焰火,说不出说的醉人。 沈煜宁的目光落在他明亮的眸子里,他眼神干净,清澈得如如一湾春水。 莫名的让人心底有些发痒。 天空再次被那璀璨的烟火映亮,二人一同看去,端得是默契十足。 巧颜抿唇一笑,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离的远些。 …………………… 他们在此燃放焰火,同在一个客栈的内的沈睿如何能不知。 天际被染得绚烂多彩,沈睿看了眼屋内不请自来的冉子骥。 饮了口杯中茶水,笑道:“原来子骥是为了此事而来?” 冉子骥被人戳穿了目的,也不尴尬。 转头看向外头燃起的焰火,笑道:“这焰火真是美极。 “也不知道明日回了帝京后还有没有机会见着般美丽的焰火。” 沈睿沉默不语,呆呆看着天际燃起的焰火。 看着那绚丽的焰火如花一般盛开在夜空中,又瞬间凋零。 悠悠开口道:“美则美矣,可惜终究只是刹那芳华,犹如指尖流砂。” “阿睿便是太过务实了些。”冉子骥不赞同道:“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 “阿睿这瞻前顾后的性子,可不像个快意恩仇的大将军。” 沈睿笑笑并不接话,他自己倒是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 但事关沈煜宁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只是,自打那日撞见沈煜宁那般轻松的笑颜后,他想通了一些事之后。 对长孙景淮和沈煜宁来往一事,便也不像从前那般反对。 若非如此,这一路上他也不会放任长孙景淮与自家妹妹同乘一辆马车。 今日,便是冉子骥不来拦他,他大抵也是不会去打扰两人的。 不管如何,这终究是沈煜宁自己的人生。 况且,自家妹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性子有倔的很。 若是她决定了的事,便是他在如何反对也无济于事。 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 次日一早,几人起床用了早膳便再度踏上归程。 因着昨日夜里,沈煜宁同长孙景淮的悉心叮嘱。 今日他倒是没像昨天一般闹别扭。 临行前,只依依不舍的看她一眼,便乖乖跟着冉子骥上了马车。 昨夜煜宁已经与他约定好了,只要他乖乖听廖阳的话。 回了帝京之后,只要煜宁一得了空便会去太子府看他。 最后回京的时候,冉子骥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马车。 但看见长孙景淮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莫不是跟他同乘一辆马车还委屈长孙景淮了不成? 摸了摸袖中中廖阳交给他的药瓶。 冉子骥打心里里觉得,这药就算是早上一两个时辰给长孙景淮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用的早了,待回帝京之时,还更显得情况真实些。 他打定了主意,稳了稳心神,看了眼一侧不停伸出头朝后面马车看去的人。 轻咳一声道:“小九啊,昨夜的焰火好看么?” “当然好看。”长孙景淮闻言转过头看向他,高兴道:“子骥也看到了么?” 冉子骥点点头,笑意盈盈道:“你们放了那么好看的焰火,我当然也看见了。 “以后还想跟沈煜宁一起看焰火么?”冉子骥嘴角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长孙景淮却是丝毫不察他的图谋不轨,闻言忙不迭矢的点点头,朝他道:“想!” 冉子骥闻言,嘴角笑意越发深了些。 “我知道帝京有一家铺子卖的焰火都可大可好看了。 “点燃了,比昨夜你们放的还要好看。沈煜宁见了肯定很喜欢。 “你想不想要?”冉子骥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之意。 长孙景淮闻言,眸子亮了亮,连忙点头道:“当然想!回了帝京子骥你带我去买。” “我当然可以带你去买,但是小九也得听话才行。”冉子骥循循善诱。 第两百九十九章 服药 () 冉子骥循循善诱,长孙景淮丝毫没有看出他的不怀好意。 连忙朝他道:“我很听话的,我们约定好了,子骥你一定要带我去买才行。” 他神色颇为认真,保证道:“我昨天晚上都跟煜宁说好了。 “只要我好好听话,不乱跑,煜宁就会来太子府看我的。 “子骥,等煜宁来看我,我们就给她放焰火看好不好。 “比昨夜的还好看的焰火……煜宁肯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那是自然,小姑娘嘛,最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等到时候沈煜宁来看你了,你想怎么给她放,就怎么给她放。” 长孙景淮闻言显得很高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开口道:“子骥你真好。” 冉子骥被他这么一夸,顿时又有些犹豫起来。 长孙景淮虽是个没良心的,但他如今也不像之前那般讨人厌。 就现在看来,偶尔还是挺可爱的。 沈煜宁这药,既然能扰乱脉象,那自然也是会让人极不舒服的。 要不还是等快到城门口时再用算了?冉子骥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不等他纠结完,那头长孙景淮便又掀开帘子朝着后头看去。 “小九啊。”冉子骥悠悠叹口气,低声道:“你可别怪我对你狠心。 “是你先伤我的心的,况且,这药早些用,到时候也能显得更真实些。” 他声音极低,几乎是压在嘴皮子低下说的,长孙景淮没太听清。 只转过头来,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冉子骥笑道:“我是说,若小九你想要让我带你去买那焰火。 “那你得听我的话才行,你听话我才能带你去。” 长孙景淮闻言点点头,有些不明白冉子骥怎的这般嗦,这话方才不是说过了么。 冉子骥笑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 “这是一种吃了以后会让人觉得特别特别难受的药。” 冉子骥盯着他,将特别难受几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长孙景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冉子骥也不着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瓶子,倒出一粒。 幽幽叹口气道:“小九要是以后还想见沈煜宁,就必须要吃了这药才行。” “为什么?煜宁说会来看我的。”长孙景淮闻言眼神有些防备。 冉子骥见状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已经这样了竟是还能有警惕之心。 他笑道:“小九可好记得我从前与你说的话?” 长孙景淮蹙眉思索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没办法,冉子骥每日与他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他此时也不知道冉子骥现在所说的究竟是哪一句? “果然不如以前聪明了。”冉子骥看他一眼,语气颇为嫌弃。 继续开口道:“你是北靖的太子,但是你如今生病了.……” 他才提起了开头,长孙景淮眼眸一亮。 连忙点头道:“我知道因为我生病了,所以煜宁每天都看书,为了给我治病.……” 冉子骥:“.………” 他也每天为了他身上的毒在查找医术好么,为什么长孙景淮就只看到了沈煜宁。 冉子骥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底升起的不平之感。 勉强露出几分笑意道:“是这样没错,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子骥要说什么?” “在帝京城里有很多很坏的人,想着法子的要对付小九你。 “如今小九生了病,若是被他们知晓你的病情,定是会对你不利。 “如此一来,为了保护小九,就不可以让外人知晓你生病之事。” “我知道,我知道.……” 长孙景淮再次开口打断道:“这个煜宁也跟我说过的。 “所以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生病了,回了帝京我就不可以随意出太子府。 “煜宁说了我不能去偷偷跑出去找她,所以她会来找我的.……” “嗯。”冉子骥强忍着不快,点点头,笑道:“是这样没错,但这也不是我要说的。” “那子骥究竟要说什么?” 长孙景淮有些不明白,为何冉子骥要重复一些他知道的事? “我要说的是,你不仅不能随意出府,为了不让别人知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小九还必须要吃了这个药才行。” 他说着将手中的药递给长孙景淮:“吃了这个药,小九以后就能随时看到沈煜宁了。” “可是我不出府他们不就不知道了么,为何要吃药?” “因为你不出去,他们也会派人进来。”冉子骥说着面上也正经了几分。 叮嘱道:“小九要记得,待回了帝京后,若是有外人在场,你切勿开口同我和廖阳说话。 “不对,你干脆别开口说任何话,若有人问你问题,你便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长孙景淮面上还有些懵懂,看着他神色认真的样子,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吃药吧。”冉子骥说着拎起马车内的茶壶,给他到一杯茶水。 长孙景淮看着手中的药丸,心底还有些防备。 试探道:“不吃药不可以么?煜宁说不能乱吃药.……” 他这般三句不离沈煜宁,实在让冉子骥有些无语。 “吃吃吃.……”他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就快些吃吧,这药就是你家煜宁给的。” “当真是煜宁给的?”长孙景淮实在有些怀疑冉子骥的人品。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拿着药去问她去。”冉子骥不快道。 “但是你得自己想好了,这药是沈煜宁背着沈睿偷偷给的。 “你若拿了药去问沈煜宁,要是被沈睿知晓了此事,沈煜宁定是会不高兴的。” 冉子骥见他面上还有些犹豫,连忙给他下了一剂狠药。 开口道:“你若是不吃这药,让人发现了你生的是什么病。 “到时候你太子之位不保,会被发配到塞外去,日后便再也见不到沈煜宁了。” “我不要被发配到塞外去,我不要见不到煜宁。”长孙景淮闻言顿时急了。 “那你就要听我的,乖乖把药吃了,吃了药以后你就随时能见着沈煜宁了。” “真的?” “自是真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冉子骥有些不快。 “好,我吃药。”长孙景淮闻言终是咬咬牙点头应道。 他话音落下,也不再犹豫,就着冉子骥递过来的水,将手中的药丸服下。 第三百章 毒发 () 北靖没有宁燕那般连绵不断的群山,亦是没有像宁燕那等雄伟壮丽的山峰。 整个北靖地势平坦,道路也比宁燕要好走上不少。 官道两侧的路边开满了一团团一簇簇不知名的花朵,像是一条流动的江河。 马车顺着这一路的野花摇摇晃晃,朝着城门方向驶去。 自长孙景淮服了药之后,冉子骥便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适。 据沈煜宁所言,这药服下后半刻钟便会出现周身无力,头晕恶心的症状。 可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马车里的长孙景淮面上却依旧一切如常。 冉子骥看着他红润的面庞,心底微微有些诧异。 莫不是沈煜宁这药对长孙景淮压根没什么作用? 若当真如此,那他们得提前想好对策才是。 “小九啊,你如今可有反胃恶心之感?或是觉得头晕目眩?” “没有。”长孙景淮老实的摇了摇头,眼底有些鄙夷道:“子骥又在骗人。 “这药吃了以后,并不会如子骥说的那般难受.……” 冉子骥:“.………” 什么叫又?况且,这话分明是沈煜宁说的,怎的现在赖在了他头上? 不等他开口,马车内的长孙景淮蹙眉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开口道:“子骥,我有些难受..……” “难受?开始难受了?怎么个难受法?”冉子骥闻言一个激灵。 连忙盯着他道:“可是觉得头晕恶心?还是觉得周身无力?” “不是……”长孙景淮不断扯着自己的衣领,蹙眉道:“子骥我好热!” “热?”冉子骥皱眉打量他一眼,见他上微微有些潮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这才开口道:“如今也快到夏季了,这会日头正大,热也是正常的。” “不是的子骥,我真的好热!”长孙景淮焦急道:“我好难受……” “怎么个热法?”冉子骥见他面色红的有些不同寻常,面色表情也正经了些。 他伸手摸了摸长孙景淮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但他额间却是已渗出些许汗水。 虽然如今已渐渐开始步入蝉夏。 但是长孙景淮今日穿的并不多,只着一件单薄的石青色锦袍。 如今这马车又在行走,不断有风灌进来吗,就算有些闷热,也不至于出汗才对。 他掀开帘子,让外头的风能灌进来的更多一些。 如今外头虽有太阳,但云层较厚,天气也算不得有多炎热。 便是冉子骥自己也并不觉得有多热啊。 马车内的长孙景淮面上却是越来越红,不过片刻时间,那额间的汗水已变得肉眼可见。 冉子骥见状连忙给他倒了盏茶水,甩开折扇替他扇风。 “怎么样?好像没有?”他将马车帘子部掀开,大力的煽动着手中的折扇。 长孙景淮看上去当真是热极,身上衣服被他扯的乱七八糟。 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好在两人都是男人,倒也不必避讳什么。 冉子骥见他热的难受,干脆将他上半身的衣裳褪下。 不过这片刻的时间,那衣裳竟是隐隐被汗迹打湿。 冉子骥生怕他发了热,不停伸手摸向他额间。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并不觉得发烫,倒是隐隐有些冰冷。 “还热么?”冉子骥不停替他扇着风:“感觉好些没?” 长孙景淮点点头,面上的绯红之色渐渐退下去些。 冉子骥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一切正常,似乎并无什么不适。 连沈煜宁那药所引起的混乱都没有。 不等冉子骥松一口气的时间,长孙景淮面色陡然变得惨白一片。 整个人没骨头一样倚靠在软塌之上,面上隐隐透出几许青灰之色。 “老九?”冉子骥被他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吓一跳。 连忙丢开手中的折扇,一把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触手间只觉得长孙景淮身上冰凉一片:“老九?你怎么了?” “冷.……我……我…冷.……”长孙景淮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 他体温顷刻间下降的厉害,分明已快入夏,冉子骥紧挨着竟也被冻得有些哆嗦。 他连忙将他衣服穿好,四下看了看又将马车内备着的摊子盖在他身上。 长孙景淮下意识的将毯子裹在身上,面色痛苦道:“冷.……好.…冷.……” “怎么会这样?”冉子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不清。 这一会冷一会热,也不是沈煜宁所说的症状啊。 想起沈煜宁,他这才记起之前沈煜宁所说在山洞时,长孙景淮毒发时的状况。 周身冰冷一片,这莫不是毒发了? 冉子骥顾不得多想,连忙伸手探了他的脉象。 可方才还好好的脉象,如今却是混乱不堪,根本把不出个究竟。 他刚刚服了药,冉子骥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药效发作还是身上的蛇毒导致。 马车内长孙景淮意识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 “老九,老九你醒醒……你别吓我啊……你究竟怎么回事……” 冉子骥看着他如今这模样,急的都快要哭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沈煜宁不是说这药无毒,不会有事么。 “沈煜宁……”冉子骥似想到什么,喃喃自语道:“沈煜宁,对,沈煜宁.……” “停车,快停下!!”冉子骥心底焦急,不断朝着外头喊叫道:“停车,快停下!” 马车渐渐停下,打头的廖阳只隐隐听到后头的动静,离的较远,一时间也听不清。 “我过去看看。”他朝沈睿说了一声,便连忙调转马头朝着后头驶去。 “出了何事?”廖阳一把掀开马车帘,朝见着自家主子倒在马车内生死不知。 “主子!”他心底一惊,连忙跳上车朝着冉子骥道:“这怎么回事?” 冉子骥此时却是顾不得与他多解释。 只伸出头去朝着后头的马车道:“老九毒发了,沈煜宁,你快些过来.……” 冉子骥刚开口叫停车队时,沈煜宁心底便已经有所猜测。 定是长孙景淮出了什么事,他这边话音才刚刚落下,那头沈煜宁已经跳下了马车。 “妹妹。”沈睿也策马,到了马车旁。 沈煜宁看他一眼,只道:“无事,我进去看看。” 她说罢,也不再耽搁,连忙上了马车。 第三百零一章 蛊毒 () 沈煜宁言罢,便上了马车。 廖阳和冉子骥两人见着她,面上神色各异,似怒似喜。 毕竟这药又是沈煜宁给的,若非吃了她的药长孙景淮没准也不会毒发。 但这药沈煜宁自己也说过无毒,冉子骥也是看过的,确实没有毒。 况且她拿出这药也是好意,两人也知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责任的时候。 沈煜宁擅毒,冉子骥看不出个究竟,没准沈煜宁能知晓。 想通了这点,两人面上的怒意也散了些。 目光死死盯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 沈煜宁面色沉静,也不多言,只伸手探了探长孙景淮的脉象。 “我大哥还在外面。”她转头看了廖阳一眼,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廖阳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却是没有动作,此时他心底对沈煜宁也有了些许怀疑。 毕竟那药她也保证过不会有事,可如今还是出了变故。 沈煜宁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只道:“我以性命担保。” “你去吧,这里有我,也免了郡主的后顾之忧。”冉子骥见状也朝着廖阳劝道。 廖阳心底纠结,但此时除了信沈煜宁的话,他也无计可施。 闻言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朝着沈煜宁点点头,转身跳下马车。 马车内,长孙景淮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面上青灰一片。 这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在山洞内时毒发的情景。 沈煜宁紧了紧袖中的握着的拳。 由于当日在洞**实在太过灰暗,沈煜宁只记得他周身冷的出奇。 但其实并未真正看清他毒发是何模样。 而后她便昏迷不醒,待醒来之后,长孙景淮除了心智不。 整个人脉象十分平稳,,当从脉象来看,丝毫看不出中毒之症。 也因此,沈煜宁和冉子骥一直不确定他体内是否还有余毒。 如今能这般发作出来,对她们来说却是好事。 至少能让她确定长孙景淮如今的状态,和毒发的症状又倒是是何样。 廖阳离去后,沈煜宁便凑近了些,仔细查看了长孙景淮的状态。 越看她面上表情越是凝重,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样?”冉子骥心底慌乱一片,看着她开口道。 “脉象不对.……”沈煜宁仔细查看了下长孙景淮的状态。 发现他这模样似乎跟在山洞时毒发很像,但是却又有些不大一样。 在山洞时,他毒发之时几乎是没有任何脉象,心跳了的。 可如今这脉象不仅混乱,而且还跳的很快。 “解药呢?”沈煜宁朝着一侧慌了神的冉子骥道:“先将解药给他服下。” 冉子骥闻言连忙将之前沈煜宁给的解药给长孙景淮服下。 长孙景淮此时意识已经有些不大清楚了,冉子骥给他喂药时。 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散落开来,身上的衣服被他方才扯得乱七八糟。 此时毯子一滑落,正好露出他一大半结实的胸膛。 沈煜宁视线落在他心口之处,目光微凝。 “咳……”冉子骥见状轻咳一声连忙将长孙景淮身上的衣服拉拢一些。 “等等……”沈煜宁一边说着,伸手一把将长孙景淮的衣裳扯下。 这下好了,半遮半掩都没有了,整个上半身赤~裸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若非此时情况不对,冉子骥恨不得要给沈煜宁拍手叫好。 这小姑娘平日里看出去挺正经的一样了,看不出来竟是个女中豪杰啊。 可这情况也不太合适吧,虽说老九身材好,但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般盯着男主赤~裸的身子看的…… 不等冉子骥收敛思绪,沈煜宁已伸手探向长孙景淮的心口处。 冉子骥瞪大了眼,看她神色凝重,在长孙景淮胸口上摸了又摸~ 一时间愣在原地,说不出来话来…… 这看就算了,还直接上手? 不等他回神,也不知道沈煜宁拿了什么东西,放在长孙景淮鼻下。 不过片刻,原本意识模糊的人竟是突然睁开眼,不停开始呕吐起来。 “老九.……老九你怎么样了?老九.……” 冉子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顾不得心底的震惊,连忙摒弃脑中的骚想法。 上前去查看长孙景淮的情况,那头长孙景淮却又再度昏死过去。 沈煜宁见此情况,眸光闪了闪。 从袖中拿出一个瓶,朝冉子骥道:“马车里有热水么。” “有。”冉子骥点点头道:“方才要给老九服药,烧了些的。” 他虽不知道沈煜宁要干什么,但说话间已经倒了一杯给她。 沈煜宁将手中的小瓶打开,扑鼻的雄黄味混合着旁的味道传来。 冉子骥面上一变,连忙道:“这是什么?” “雄黄、蒜子、菖蒲。”沈煜宁一边说着,一边将瓶中的粉末倒入热水中搅拌。 “雄黄、蒜子和菖蒲?”冉子骥不可置信道:“这没有一样是能解毒的.……” “不能解毒,却能解蛊。”沈煜宁也不隐瞒,直言道。 “我早便怀疑殿下所中的非一般蛇毒,如今看着症状倒是可以确定确是蛊毒无疑。” “你早就料道老九服了你的药会毒发?”冉子骥此时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蒙。 他似想到什么,面上带了些恼怒之色,道:“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给老九服那药引他毒发,好验证自己的猜测,沈煜宁你.……” “并非是故意的。”沈煜宁蹙眉打断道:“我并不确定他究竟中了何种毒。 “如何故意引发,这只是巧合,至于这些东西。”她看一眼手中的水杯。 淡淡道:“我既然有所怀疑,便会将东西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冉子骥此时也冷静下来,不管沈煜宁是不是故意的,此时都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如今既然知晓了是中了蛊,那总比之前一直摸瞎来的好。 他看着沈煜宁手中的水杯,满脸紧张之色,道:“这个能解老九身上的毒么?” “我不知道,如今只能确认他是中了蛊毒,但蛊毒向来神秘,我了解的也不多…… “这些还是从前听我师……从前听别人提起过的解毒之法。 “原本想着回了北靖,多寻些这方面的典籍来查阅看看,确定了再另做打算。 “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毒发……” 第三百零二章 好转 () 沈煜宁话落,也不再耽搁,端着手中的混了药粉的水就要往长孙景淮嘴里喂。 冉子骥一把将人拦下:“你尚且不能确定这药有没有用,如何能这般随.……” “让开!”沈煜宁厉声打断打断他。 她表情凶悍,眼底带了几分骇人的戾气。 冉子骥微微一怔,他向来知道沈家这个小姑娘,绝非外表看着那般温和良善之辈。 单看她敢一次又一次给长孙景淮下毒,还活蹦乱跳的知道这人不好惹。 但沈煜宁在人前素来是端庄又淡漠的。 这还是冉子骥头一次见沈煜宁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虽是如此,但他却也并未退开。 蛊毒之术他不懂,但是沈煜宁如今尚且不能确定这药能不能治病。 便这般随意往老九嘴里灌,这若是出了个好歹.... 沈煜宁看着他,心底稍稍平复下一些,冷声道:“没有时间了。” “他如今蛊毒发作,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将这毒压下去才行。 “这方子乃是鬼医所述,不会有错的...就算不能解了他的毒也能压制一二。” “鬼医?”冉子骥听她提及鬼医,面上惊疑不定。 沈煜宁见他还不肯退开,一把扯开长孙景淮刚被拉拢的衣裳。 指着长孙景淮心口下方,一道暗红色的淤痕道:“看到了么?这是蛊毒的症状,不会错的。 “这药虽不一定能解了他的蛊,但到底能缓上些时候。” “如今有了方向,只要他能撑住,解毒不过时间问题,我定能研究出解药的。” 冉子骥闻言收回了手,任由沈煜宁将那混了药粉的水灌进长孙景淮口中。 那药喂进长孙景淮嘴里,沈煜宁也是悬了一口气的。 蛊毒之术,她并未接触过,只不过从前在鬼医那里听了不少医蛊之术。 自打开始怀疑长孙景淮中了蛊,她便一直在查询这方面的书籍。 这药究竟会不会有作用,她当真不知,但据师傅所言,确能压制蛇蛊不假。 不管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来的好。 服了药冉子骥便扶着长孙景淮靠再马车的软塌上。 两人对坐无言,静静看着软塌上昏迷不醒的人。 长孙景淮面色苍白的厉害,隐隐带了些青灰之色,着实有些吓人。 好在那药服下后没多大功夫,他的面色便正常了些。 虽也苍白,但却没了之前那般诡异的灰白之色。 冉子骥见状一喜,连忙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此时他的脉象虚弱至极,但到底不似方才那般混乱又急切。 两人忙活了半天,长孙景淮的状态渐渐平息下来。 见他如今人虽未醒,但身上不似方才那般冰凉,冉子骥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当真是中了蛊毒。”冉子骥朝着沈煜宁歉意道:“方才多有得罪,郡主勿怪。” 沈煜宁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道:“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蛊毒,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解毒才行。” 冉子骥闻言也点点头道:“郡主也不必太过忧心,如今既然知道中了蛊。 “那总有解决之法的,帝京城内名医众多,太医院也有不少能人异士。 “蛊能害人,也能救人,那些医者里或许有人懂这方面的东西也不是不无可能...” “但愿吧....”沈煜宁幽幽叹口气,心底却是不如冉子骥那般乐观。 这巫蛊之术向来神秘,连她师傅鬼医也涉猎不深。 要寻到这方面的高人,只怕不简单... 沈煜宁看一眼马车安安静静倚在软塌上的人,眸光微敛。 朝着一侧的冉子骥道:“廖阳等人应该等的着急了,你去同他说一声,启程吧...” 冉子骥闻言收敛心神,也不再多想,朝她点点头。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进城才是。 廖阳刚一见冉子骥出来,便连忙迎了上来。 “主子怎么样了?”他语气焦急。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立马动身进城,越快越好....” 冉子骥简单同他说了几句,便转身上了马车。 廖阳闻言,转头看了那静悄悄的马车一眼,迅速翻身上马。 一侧的沈睿见沈煜宁没有下马车的意思,眼底有些犹豫。 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一夹马腹朝着廖阳追去。 车队继续前行,这行走的速度却是要比之前快上不上。 .………… 原本沈煜宁下马车之时,清秋和巧颜也是要跟着下去的。 硬是被沈煜宁留了下来,此时见马车开始行走,自家姑娘却是未曾回来,不免心底有些焦急。 刚扯开帘子便看见沈睿策马过来。 “大少爷....” “殿下情况不明,煜宁留在了马车里,回了帝京我们先去太子府。” 沈睿朝着两个丫鬟叮嘱道:“下马车时,你们前去护着你们姑娘,别让人有捕风捉影的机会。” “奴婢省得....”两个丫鬟连忙点头应下。 沈睿点头离去,两人丫鬟心底却是有些惶恐不安。 没想到这回京的路上,竟会这般一波三折。 “清秋,殿下他不会有事吧。”巧颜有些担忧。 “放心吧,这些日子姑娘整日整夜的翻看医术,她那般聪慧,定是能找到救治办法的。” “但愿如此吧。”巧颜点点头,叹息道:“殿下定是要好了才行,不然姑娘得多难过啊。” 清秋闻言也不接口,两人贴身伺候沈煜宁看的自是要比沈睿清楚一些。 太子待自家姑娘有情,自家姑娘嘴上不说,其实心底也一直是欢喜的。 两人男才女貌,家世地位也极为相配。 在两个丫鬟心底,早早便认准了自家姑娘和太子这一对。 因着担忧长孙景淮的伤势,车队的速度可谓提升到了极致。 原本还需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一个多时辰。 城门遥遥在望,如今在北靖境内,几人也不必遮掩行踪。 有太子府的令牌开道,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进了城。 因着担忧长孙景淮的情况,沈睿一行人也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奔太子府而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第三百零三章 回京 () 两个丫鬟知晓自家姑娘的心意,旁人却是不得而知。 她们虽觉得自家姑娘与长孙景淮有情有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这种事情关乎着沈煜宁的声誉,她们也可能拿出去乱讲。 如今自家姑娘也已经及笈了,回了京之后,眼看着就要安排亲事了。 若是从前自家姑娘名声不显,两个丫鬟就担心她在亲事上受阻。 自打九冬宴上自家姑娘崭露头角之后,沈煜宁名声也渐渐好起来。 后来又出了林姨娘那事,外人对自家姑娘的误会和偏见也不似从前了。 这本是好事,但如此一来,依着自家姑娘的如今的身份和名声,便有不少人惦记着。 旁的不说,九冬宴刚结束,就有不少人家的夫人明里暗里的开始打听自家姑娘的亲事。 老太太顾忌着自家姑娘未曾及笄,并未开口做什么回应。 而后自家姑娘便随着使臣出使了宁燕,这事也就暂且搁置了。 如今一行人即将抵京,显而易见的这一回了京,面临的便是自家姑娘的亲事。 两个丫鬟自是不想沈睿那般想的多,考虑也那般复杂。 依着两人的想法,太子样貌身份样样不差,有真心待自家姑娘,那就是良配。 既是如此,那回了帝京自是要上门求娶的。 依着太子的身份,若他开口求娶,那定是稳打稳的。 可如太子这般情况,自是无法考虑这些事的。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又不知自家姑娘和太子的情谊。 若到时有人上门求娶,短时间内自家姑娘还能找借口推脱。 这时间一长,自家姑娘也耽搁不起...... 两个丫鬟越想心底越是焦急,只盼着长孙景淮这病能早些好起来。 ………………… 因着担忧长孙景淮的伤势,车队的速度可谓提升到了极致。 原本还需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一个多时辰。 城门遥遥在望,廖阳一行人马不停蹄朝着城内赶去。 因着之前为掩藏行踪,几人这车队看上去颇为简朴。 那守城的士兵并不认得廖阳等人,见状连忙将人拦下,例行检查。 廖阳心底着急长孙景淮的身体,也不与他多言,直接露出了太子府的腰牌。 守城门的守卫一看太子府的腰牌,心底一凛。 不敢多加阻拦查看,便连忙开了城门将沈睿一行人迎进去。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恭迎安宁郡主回京.……” 还不等廖阳多阻止,那守城的侍兵便已跪地行礼,这城门口本就有不少人。 闻言皆是朝着这头看来,长孙景淮年幼时便离了京,这帝京的百姓对他十分好奇。 当初他回京之时,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长孙景淮本就生的极为俊美,回京之时又不似寻常王孙贵胄那般摆着架子。 百姓们至今仍记得,那日进京时一袭红衣的少年有多么令人惊艳。 人们天生都是喜欢美好的东西的,即便这太子常年不在帝京。 便因着他那张俊逸的脸,这帝京的百姓对他也是颇有好感。 自当日长孙景淮在帝京百姓面前露了面之后。 这帝京城里对这位太子的讨论之声便一直没有消停下来。 而他回京后不久,便又奉命出使宁燕。 便是他不在这帝京城里了,也还有人时不时提及当日太子归京时的盛况。 这王孙贵胄本就不常见,这太子又生的这般出色。 如今听闻太子归京了,周围不少百姓便自发的围了上来。 况且这次回京的不止长孙景淮,同行的还有沈家那被封了郡主的嫡女。 沈煜宁在帝京可谓是名声大噪,两人这般阵容自是引起了不少轰动。 不过片刻功夫,闻讯而来的百姓便将道路部堵死了。 纷纷开口惊呼道:“是太子殿下和安宁郡主回来了.……” “殿下,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沈小将军……” “见过安宁郡主……” .……… 人群叫声,一生接着一声。 廖阳心底担忧着长孙景淮的状况,只恨不的一刀砍了前头拦路的人。 但他也尚且有几分理智,知晓此时却也不能对这些百姓动武。 守城的士兵见状连忙上前驱散围观的百姓,效果却是杯水车薪。 百姓的热情不减,欢呼声不断,这等情况若在往常也算不得什么。 可如今长孙景淮生死不知,还赶着回府宣太医,这路却是被死死堵住。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马车里,沈煜宁和冉子骥两人面色也十分难看。 廖阳看着越来越多围观过来的百姓,心底焦急,无奈之下只能亮出太子府的腰牌。 高声呵斥道:“尔等速速退开,拦路者杀无.……” “廖阳!”冉子骥连忙钻出马车将他话音打断。 见着马车内有人出来,周围百姓面上越发激动。 冉子骥深吸口气,高声道:“多谢诸位的好意,只是殿下如今重伤在身。 “急需前往府内救治,还请诸位速速退去,莫要拦路.……” 长孙景淮受伤一事是如何也瞒不住的。 只是几人没想到竟是这么快,在这等情况下昭告天下。 冉子骥声音并不低,只是周围太过嘈杂,听到他话的人不多。 沈睿见状,连忙让身边的几个护卫同百姓们解释长孙景淮受伤一事。 周围百姓闻言欢呼声一顿,面上惊疑不定,虽还像方才那般站在路边观望。 却是不敢像之前那般拦着去路,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 这路一开,一行人便也不再耽搁,快马加鞭直奔太子府而去。 沈煜宁和长孙景淮在宁燕落崖一事虽传回了北靖。 但两地相隔甚远,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至少这百姓是不知道吧。 如今听闻太子带着伤从宁燕回来,不知是何缘故纷纷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不是前往宁燕贺喜的么,怎的会受了伤……” “这,我也不知道啊,看那模样应是伤的不轻……” ……… 人群议论纷纷,经此一事,太子身受重伤的消息也迅速在整个帝京传开来。 第三百零四章 不见人影 () 沈煜宁一行人在宁燕遇刺一事百姓不知道,但沈家却是清楚的。 这消息是秘密传回北靖的,并未大肆宣扬,便是朝中知晓的人并不多。 沈忠听闻这等噩耗,又惊又怒,心底担忧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沈承远一得了消息连夜进宫请示了圣上,要带人亲自前往宁燕找人的。 落崖的不止沈煜宁还有当朝太子。 惠仁帝本就忧心太子,一时间没想好派谁前往宁燕寻人。 此时见沈承远主动上前揽过此事,自是欣喜不已。 沈承远的本事惠仁帝是十分清楚的,他既然来了口,又哪有不允的道理。 北靖到宁燕两地虽算不得甚远,也到底也有些距离。 有了皇上的首肯,沈承远一回了沈府便开始张罗安排人手。 君离忧听闻消息后,便不管不顾连忙前去求了沈承远,希望能带他一同前去。 他不敢直言,自己实在担忧沈煜宁,只道曾经受了太子不少恩惠,与他交情匪浅。 此番听闻这消息,实在放心不下两人,想亲自前寻找两人。 若是去别的地方倒也还好,但前往宁燕,君离忧的身份实在敏感。 沈承远自是不会同意,不仅沈承远,便是连沈忠听闻此事后也没有答应。 自打他回了沈家,沈家众人对他都十分友好。 尤其是沈忠和沈承远,更是因着对他母亲的愧疚之感,对他疼爱有佳。 可这次,任凭他如何哀求,两人皆是不肯松口。 见他态度坚决,沈忠怕他趁其不备,偷跑了出去,便直接下令将人关了起来。 君离第二日一早,沈承远便带了人出发前往宁燕寻人。 北靖到宁燕两地相距甚远,沈承远所带着的人还未到达沈煜宁两人落崖之地。 廖阳等人便已经找了两人,再度启程。 沈承远些才刚刚启程不久,便在路上接到沈睿派人送回的平安信。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连忙调转马头,回京复命。 因着要隐匿行踪,沈睿也只派人送了信回来,说一切平安。 具体的行程却是并未同沈家众人多言。 沈家众人得了消息皆是纷纷松了口气。 被之前的消息被吓得不轻,心底也一直盼着沈煜宁两人能早日回来。 …………………… 如今已是初夏,将军府后院内,端的是一派花团锦簇的模样。 沈承文早在年后不久便回了地方任职。 但沈家二夫人常氏和几个子女这次却是不曾跟他同去。 一来,沈煜馨眼看着也到了及笄之年。 这等年纪的女子,自然是要留在京中多参加贵女之间的宴席。 多露露脸,扬了名声,将来再亲事上自然而然的也能多顺畅一些。 常氏作为她母亲,自是要为她打算一二。 二来沈承文能力本就不错,又在外任职多年,风评一直不错。 借着这次回京的机会,也办了几件不错的差事。 他调升回帝京,已经铁板铮铮的事实,此番回去地方上,不过是做些交接事宜罢了。 如此一来,沈家二房的女眷子嗣自是不用再跟他一起来回奔波。 大房没有主母,这掌家一事便落在了常氏头上。 好在常氏也不是林姨娘那等心思歹毒之辈,她性子温和,待下人也颇为宽厚。 执掌中馈这一段时间以来,在府内的风评倒是一直不错。 老太太见状,也权放了手,将府内的大小事宜都交给她打理。 ……………………… 墙外的高树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惊人的鸟鸣。 将军府后院内,苍翠欲滴的绿植爬满了整个廊架。 廊架下前放着藤椅和藤桌,滕桌上放了些精美的点心。 离藤桌不远处,设了一个精美的凉亭。 凉亭外头,如今草木正深。整个院落,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更加生动质朴了些。 藤椅上,沈煜萱百无聊赖的撑着手,看着不远处在凉亭内下棋的两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一袭月白色素面绸衫,腰间绑着一根苍蓝龙纹腰带。 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个简单的头饰固定,少年长了一双杏子般的朗目。 他五官很是精致,面上也是温和如水的秀气。 本该是温润如玉的少年,却是生生被那眼底的冰冷,破坏了几分颜色。 少年对面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长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 身着一袭象牙白浣花锦衣,逶迤拖地纹绣裙,外头罩着淡紫色的轻纱。 浓密柔润的长发梳成别致双环望仙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垒丝石榴赤金花钗。 年纪虽小,却已出落的楚楚动人。 不同于少年面上的冷漠,这少女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直达眼底。 “这表哥也实在太笨了些。”沈煜萱看着亭中两人,托着下巴朝身边的婢女道。 “姑娘莫要胡说,表少爷颖悟绝伦,如何能是愚笨之人。” 那婢女不过跟沈煜萱差不多大的年纪,闻言面上有些不赞同。 沈煜萱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嫌弃道:“难怪不得娘要给你取名叫小鱼。 “你这头脑也实在太笨了些,当真是个木鱼脑袋……” “姑娘,姑娘.……” 主仆两人说话间,院门方向有个婢子匆匆朝着这边跑来。 “小声些,别打扰了四姐姐和表哥下棋。”沈煜萱转过头去瞪她一眼。 小姑娘说话间已是绷起了脸,这般姿态也不知去哪学来的,看上去倒是颇具威严。 那婢子倒也不怕她,闻言只调皮的朝她吐吐舌头,歉意道:“还请姑娘恕罪。 “奴婢在外头听了个好消息,想着姑娘听了定是惊喜,一时忘了规矩……” 沈煜萱闻言,眼底有些好奇。 到底是个孩子,面上的威严之色渐褪。 那股威严之感也有些绷不住了,连忙问道:“是什么好消息?你快说说。” “回姑娘的话,是大小姐回京了。”那婢子笑道:“奴婢方才出去出门。 “听到外头有人在议论说是看到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马车如今已进了城了……” “当着?”小姑娘惊喜出声:“当真是大姐姐回来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不见人影 () 沈煜萱声音不低,凉亭内下棋的两人自是听到了动静。 君离忧执棋的手一顿,原本冷清的面上,欣喜之意乍现。 他眼底的欢喜之意虽是一闪而过,却是没有瞒过对面一直看着他的人。 “表妹,这棋我们改日再下……” 他话落也不看对面的人是个什么表情,连忙放下手中棋子,便起身朝着外头跑去。 “表……”沈煜馨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话头一顿,眼底黯然之色一闪而过。 “我问你,大小姐的马车进城了么?到哪里了?” “回表少爷的话,马车已经进城了,到哪里了奴婢也不知道……” 沈煜萱见他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表哥.……表哥,大姐姐回来了,我们去府门接她可好……” “好。”君离忧朝她笑笑,眼底冷意稍退,笑道:“我们去门口接。” 这段时间以来,君离忧跟沈家一众人都相处的不错。 尤其是个这个人小鬼大的沈煜萱。 “那我们快些走,一会去.……” “表少爷,四姑娘,五姑娘,老夫人请你们去荣安堂。” 沈煜萱话音未落,便被匆匆而来的婢女打断。 “祖母可说了何事?”沈煜萱闻言撅起嘴巴,不开心道:“可是我想去接大姐姐。”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立领上衣,逶迤拖地白色底刺绣折技小葵花金带八幅裙。 半短的头发,梳成一个可爱的双平髻,上头插着紫萝色蝴蝶钗。 不过**岁的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 此时撅着个嘴,越发显得可爱至极。 那婢女朝她笑笑,道:“便是为了迎接大小姐回府一事。” 沈煜萱闻言,一拍脑袋,高兴道:“对对对,祖母定是想我们部人都去迎接大姐姐。 “大哥,四姐,我们快些过去吧,别让祖母她们等的久了。” 沈煜馨此时也走到了两人边上,看她那一脸兴奋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她的头。 朝着那传信的丫鬟道:“前头带路吧。” ……………… 荣安堂内,今日异常的热闹。 几人跟着丫鬟踏进了院落,顺着条青灰的砖石路,一路朝着大厅走去。 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敞开着。 露出里头屏风的一角,那是一面双面绣的山水画。 绣工精湛,远远看去,栩栩如生。 外头候着的丫鬟,远远见着几人便连忙进去通报了。 “表少爷,四小姐,五小姐。” 丫鬟请安声不断响起,几人脚下不停,跟着领路的丫鬟踏进屋内。 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入眼间是两把红木所制的太师椅。 朱红的颜色,使人自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庄重之感。 老太太和沈老将军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款款而来的几人,面上含笑。 “萱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馨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几人纷纷行礼,老太太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两个孙女。 往日离略显威严的面孔也笑出了一朵花。 “都起身吧,自家人不必多礼。” 丫鬟给几人看了坐,沈煜萱一站直身子便朝着老太太怀中扑去。 “五小姐慢些,小心别撞着...” 张嬷嬷见状,连忙开口,生怕她每个轻重,撞疼了沈老太太。 老太太见状,面上笑意微敛,将她身子扶正了些。 严肃道:“都大个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站好了,别往我身上靠。” 沈煜萱闻言也不怕,一个劲赖在老太太身侧撒着娇。 “祖母身上靠着舒服....”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便是老太太真生气,如今也被她磨得没性子了。 更何况她本就只是假意生气,此时也面上也绷不住,露出些许宠溺之色。 “你个没规矩的。”她伸手点点沈煜萱的头,话语中却是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沈煜萱嘿嘿一笑,连忙问道:“祖母,祖母,可是大姐姐回来了...” “我说今日这般黏我,原是为着打探消息来得。”沈老太太笑骂道。 “好祖母,你快告诉我把,大姐姐何时回来呀?我想去门口迎她...” “萱萱要去迎谁?”几人说话间,常氏也带着丫鬟前来。 她刚进来,几个小辈便纷纷起身朝她行礼。 常氏微微颔首,给老太太和沈忠请了安,便在右下方坐下。 “煜清呢?”老太太朝着外头的丫鬟道:“三小姐怎的还没过来。” 丫鬟还没开口,一旁的常氏便接口道:“娘,煜清她一大早来寻了媳妇。 “说是想外祖母了,要回林家去看看。我看左右在家也没事,便也随她去了。” 老太太闻言面上也有些不悦,冷着脸道:“三天两头就往林家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家如何苛责了她呢....” 老太太发了火,在场几人也不敢多言。 便是一向最为调皮的沈煜萱此时也不敢去触霉头。 安安静静的缩在她怀里不敢答话。 沈忠摆摆手,开口道:“行了,去林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喜欢去那就随她去吧。” 他说着看了常氏一眼,道:“煜宁和阿睿如今已经进城了,眼看着也该到家了。 “他们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有什么要新添的置办的,都安排妥当了。” “媳妇省得,该准备的,该换的东西,我早早便安排下人去换了。” 常氏闻言面上带了几分喜意:“回来就好,去了这么久,早就盼着她们回来了。” “祖母,祖母,萱萱想去....” “行了,行了...”老太太笑着打断她的话:“想去就去吧,这会也该到家门口了。” “谢祖母。”沈煜萱闻言,面上一喜,连忙朝着君离忧跑去。 “表哥,我们快....” “老夫人,老太爷....”沈煜萱话音未落,外头便有下人匆匆赶了进来。 “如何?可是人到了?”沈忠连忙开口问道。 “回老太爷的话,大小姐和大少爷的马车并未直接回府....” “大姐姐没回府去了哪里?”沈煜萱闻言面上一急,连忙问道。 “说是太子殿下受了重伤,如今马车进了太子府.....” 第三百零六章 错过 () 淡淡的青竹香充斥在鼻尖,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沈煜宁坐在床榻前的凳子上,细细打量着床榻上的人。 长孙景淮躺在床上的时候瞧着十分安静。 若是忽略了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这般模样,看着倒像是睡着了。 长孙景淮的睫毛很长,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宁静又安详。 沈煜宁静静看着他这毫无知觉的模样,心底微微有些发冷。 “廖阳已经进宫去了,时辰不早了,你和沈睿也该回将军府了。” 冉子骥从外头进来,朝着屋内的人开口。 沈煜宁闻言目光微微闪了闪,伸手探了探长孙景淮的脉象。 “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差人来将军府通知我。” 冉子骥自是点头应下,沈煜宁不论是下毒还是解毒的本事都比他高上许多。 这毒蛊虽她说不太了解,但也总归还是知晓一些皮毛。 便是她不说,若真的有事他也会让人前去找人过来的。 沈煜宁见他应下,也不再耽搁,转头看了榻上的人一眼,便起身朝外走去。 “妹妹.……”沈睿一见着她出来,便连忙迎了上来,面上有些不愉。 这马车才到了太子府,沈煜宁便不管不顾跟着冉子骥一起进了长孙景淮的屋子。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这般随意进入男子房中。 好在太子府内戒备森严,下人也并不多,皆是训练有素之辈。 否则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沈煜宁那刚被洗白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大哥。”沈煜宁朝着沈睿扯扯嘴角,淡声嘴:“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沈睿原本还担心她忧心这长孙景淮的状态不肯离开。 如今见她还能这般冷静,倒也稍稍放下些心来。 .…………………… 几人从太子府出来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 斜阳余晖返照着城中的红墙绿瓦,交织成一幅飘动着的画面,瑰丽无比。 整个帝京皆是被笼罩在这一片落日余晖之中。 尽管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帝京的街道上,却仍是游人如织。 沈煜宁一行人的马车,从太子府后门出来,便缓缓涌入热闹的街道。 除了马车轻微晃动时发出的“咕噜”声,整个车内很是安静。 小姑娘端坐在马车内,想着长孙景淮身上的毒,神情微微有些呆滞。 马车内,两个丫鬟见她这般模样心底也有些着急。 “北靖名医众多,殿下定是能否极泰来的。”清秋轻声开口安慰道。 沈煜宁朝她点点头,面色却依旧不大好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之色。 巧颜怕她钻了牛角尖,连忙扯开话题。 开口道:“也不知道那几辆拉着行李的马车到哪里了。 “这马上便要到家了。一会回了府,五小姐定是一见面就吵着跟姑娘讨要礼物的。” 沈煜宁闻言,面上勉强露出些许笑意。 对于那个异常爱黏着她的五妹妹,沈煜宁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的紧。 “要到家了,姑娘千万要打起精神才是。”清秋见状也出言提醒道。 沈煜宁收敛思绪,强行打起些精神。 朝着两个丫鬟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没事……” 事已至此,这个时候,便是她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如今回了北靖,还有许多事等着她。 长孙景淮的毒迫在眉睫,太子府如今的处境也颇为险峻。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保持头脑清醒。 如今她不仅要护着沈家,护着小十,还有从宁燕送回北靖的夏家一众人。 长孙景淮这般模样,作为同盟,她也应当力所能及的替他守住太子之位才是。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在等着她去处理。 她得打起精神,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应当如何做才是正道。 .………………………… 她们几人的马车刚从太子府出出来不久,那头得了消息的君离忧便进了太子府。 他没回沈家之前,一直是呆再太子府的,这府内上下都认识他。 见他前来,也无人上前阻拦,任由他一路进了内院。 推门声响起,冉子骥以为是廖阳回来了,正想问问宫里的情况。 转过头便看着匆匆赶来的君离忧。 大半年不见,原先那寄留在太子府的少年似乎也长高了些。 冉子骥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前来,眼底有些惊疑,一时没有开口。 君离忧在长孙景淮身边呆的时间不短,与冉子骥也算有些交情。 见着他在这,也不没拐弯抹角,直言问道:“听闻九哥受伤了? “他如今情况如何了?伤的很重么?”他一开口,问题便是一个接一个。 原先那个在冉子骥印象里沉默寡言的少年,与如今眼前神情紧张的人,渐渐重合在一起。 “不大好。”冉子骥眼底神色温和了几分,缓缓收回目光。 也不隐瞒,直言道:“是中了毒.……” “中了毒?我……”君离忧话头一顿,转而道:“我是说,不知安宁郡主现在何处?” “安宁郡主和阿睿刚走不久,你来时没遇上他们么?” “那许是错过了吧”君离忧摇了摇头,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郡主她没说什么么?” “说什么?”冉子骥有些莫不这头脑,沈煜宁难道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君离忧并不知道冉子骥几人知晓沈煜宁会医毒一事。 此时见冉子骥一脸不解的朝他看来,也不愿将自家姐姐的秘密暴露出来。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抬脚朝着床榻边走近了些。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自家姐姐乃是鬼医门下弟子。 依着她的性子,若这毒她能解,那自是会解。 如今她既离去,这毒又没解开,那便只能说明这毒很是棘手,连她也束手无策。 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君离忧眼底忧色更甚,只道:“九哥不是有鬼医师傅的解毒丹,那药也没用么.……” “不是寻常的毒.……”冉子骥朝他摇了摇头:“是蛊毒。” 第三百零七章 回府 () 因着太子府一事,沈煜宁几人到将军府时,天色也有些晚了。 马车在将军府大门口停下,远远的便看到沈煜萱巴巴的等在门口。 沈煜宁这才刚一下马车,门口的小姑娘便飞快的向她扑来。 “大姐姐.……”沈煜萱面上满是喜色:“你可算回来了,萱萱可想你了……” 她笑靥如花,沈煜宁见着一时没忍住,伸出手在她那白白嫩嫩的脸捏了捏。 “大姐姐。”跟在后头的沈煜馨也连忙上前对她福了福身。 沈煜宁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沈煜馨直起身子后,有意无意朝着沈煜宁身后张望。 “如今已经入夏,蚊虫甚多,天色已晚,你们怎的还在外头逗留。” “萱萱要亲自来接大姐姐回府呀,可惜表哥不让我跟她一块去太子府……” “小……表哥去太子府了?”沈煜宁闻言开口询问道。 方才还奇怪,怎的没见着小十,以为他有事耽搁了,原是去太子府了? “表哥听闻殿下受了伤,十分担忧殿下的伤势,听闻大姐姐和大哥也在太子府。 “便匆匆出了门,看样子是去太子府了,大姐姐回来时候,没遇着表哥么?” 一旁的沈煜馨见她面上疑惑,连忙开口开口解释道。 沈煜宁微微摇头,她们出来时候走的是后门,想来正好与小十错过了。 清秋和巧颜指挥着下人搬行李,沈睿将马交给小厮便朝着几人走来。 正巧听到沈煜馨的话,开口道:“阿忧应是跟我们错过了。” 他说着,朝正在搬东西下人招招手,吩咐道:“差人去太子府接表少爷回来。” 那小厮应了一声,便连忙跑去寻人了。 “大姐姐,你不知道祖父和祖母可想你了,天天都念叨你呢,萱萱也想……” “难道没人想我吗?”沈睿闻言故意逗弄她道:“萱萱不想大哥么?” 沈煜萱歪着脑袋想了想,只道:“也想,但还是最想大姐姐……” 沈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眼神无奈。 “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同沈煜萱一样,得了消息便早早来门口候着的化蝶,此时也上前开口唤道。 看着久别重逢的自家主子,化蝶几乎喜极而泣。 天知道沈煜宁出事的消息传回府内是她心底有多担心,好在都过去了。 如今人也平安到家了,她仔细打量着自家主子,眼底满是欣喜。 巧颜和清秋此时也指挥完了搬东西的下人,走上前来。 三个丫鬟一见面,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 “走吧,先进去再说,别让祖父和祖母等急了”沈睿见状,连忙开口,打断几人叙旧。 看着眼前满心欢喜的沈家众人,沈煜宁心底也渐渐安定下来。 朝着沈睿点点头,便牵着沈煜萱的手进了门。 回了府,几人首先便是要先去荣安堂请安的,一路脚下不停,朝着荣安堂走去。 ….….….….….….…. 沈煜宁几人的马车刚到门口,荣安堂内便收到了消息。 老太太倒是能沉住气,慢悠悠的喝着手中的茶水。 一旁的沈忠就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伸着脖子朝外头看上几眼。 久久不见人影,沈忠微微蹙眉,道:“怎的还没来。 “莫不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了,我去看看……”他说着便要起身。 常氏连忙将他拦住,笑道:“父亲别急,萱萱和馨儿已经去门口接人了。 “这都到家门口了,不会有事的,若父亲实在不放心,便由我去看看吧。” 几人说话间,外头逐渐有吵闹声响起。 隐约传来丫鬟的请安声,伴随着“大小姐”、“大少爷”等字眼。 听到这动静,沈忠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些来。 他轻咳一声,连忙转身回去四平八稳的坐在太师椅上。 开口道:“不急不急,我不着急.……” 他嘴上这般说着,面上也强做镇定,可眼神却是不断的朝着门口看去。 常氏和老太太对视一眼,也不拆穿他,只抿唇一笑。 外头的交谈声渐渐逼近,没大多功夫,丫鬟便带了沈煜宁一行人进来。 “煜宁给祖父、祖母请安.……” “沈睿给祖父、祖母请安.……” 兄妹两人率先上前见礼,沈老太太看着下头消瘦了许多的沈煜宁和沈睿。 连忙开口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快些起来吧。” “见过二婶.……” 两人站起身来,朝着一侧的常氏行了礼。 “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常氏笑意盈盈牵了沈煜宁的手。 “你可不知道,当初遇刺的消息传回来,可把大家吓坏了。” 她说着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番。 关切道:“可有受伤?身子怎么样?怎的瘦了那么多.……” “并未受伤,一切都好。”沈煜宁笑道:“那不过是意外。 “倒是让祖父、祖母还有二婶费心了,是煜宁的不是。” 她们这边说着话,那头沈睿便率先跪在了地上。 朝着沈忠道:“阿睿有负祖父所托,没有照顾好妹妹.……” “哼!”沈忠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面上满是威严道:“你好好意思说!当初出门时是如何保证的?” “请祖父责罚.……”沈睿微微低着头,面上有些羞愧。 想当初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让沈煜宁少一根头发的。 “祖父,这事出突然,也不能怪大哥,况且大哥此番也受了重伤.……” “妹妹你不必多言,祖父说的不错,确实是大哥有言在先.……” 沈睿连忙打断她,面上更是羞愧不已。 他当初自信满满跟着沈煜宁同去,便是为了保护她。 可这一去,竟是几次三番让沈煜宁遇了险,若非有长孙景淮护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沈睿受了伤,便是沈睿没受伤,沈忠也是不舍得罚他的。 此时闻言,面上的威严之色稍退,沉着脸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看在你负了伤的份上,责罚一事便算了,我过后再收拾你.……” “谢祖父….…” 第三百零八章 相见 () 因着顾忌着沈煜宁几人这一路奔波,甚是幸苦,老太太和沈忠也并未多留两人。 只简单的询问几句这一路上的情况,便让他们各自回院中休息去了。 沈煜萱本是想缠着沈煜宁一道去锦绣院的。 却是在出门时,被一旁的二夫人常氏给拦下了。 “萱萱听话,你大姐姐舟车劳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要替大姐姐和大哥哥接风,娘特意准备晚膳,你跟娘去厨房看看可好。” 沈煜萱闻言面上露出几分究竟之色,犹豫半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委屈巴巴的叮嘱她:“大姐姐要好好休息,一会吃饭时候萱萱再来叫你……” “好。”沈煜宁轻笑一声,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有劳萱萱了。” 沈煜萱被常氏哄着出了门,沈煜宁和沈睿与长辈辞别一番,便各自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 夏季的夜晚的天气与白天的天气截然不同。 徐风习习,没了白日里的炎热,也莫名的让人心情舒畅了几分。 锦绣院。 沈煜宁回了院子并未多做休息,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菱花纹木窗微微敞开开着,院中扑鼻的桂花香不断朝着里头袭来。 书房内的小姑娘,不断翻阅着手中的书卷,神情微冷。 “姑娘,表少爷来了。”化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沈煜宁闻言一喜,正想出门去迎,那头匆匆赶回来的君离忧却是已大步踏了进来。 室内灯火摇曳,君离忧呆愣愣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的少女。 四目相对,少年喉间滚动,那一声“姐”几乎要脱口而出。 当初十里亭外匆匆一别,他尚且还沉浸在自家姐姐死而复生的喜悦与惊疑中,沈煜宁便已启程踏上了回离国的路。 旁人不知她为何求着恩典,君离忧却是再清楚不过。 只要一想到他好容易回来的姐姐。 如今又要一个人去宁燕,面对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 君离忧这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了,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便会随时被捏爆。 无数次的后悔自己,怎么当时就没在坚持坚持。 怎么懵懵懂懂便被沈煜宁给劝了回来。 怎么会明知道她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姐姐,还眼睁睁看着她一人回了那龙潭虎穴。 这些个日日夜夜,他便一直盼着,盼着她能早些回来。 便是人未归,能给他送些书信,报个平安也好。 可是没有,别说书信,连个消息都没有。 唯一的消息传来,便是她太子在回程途中遇了险,生死不知。 好在,好在终是平安回来了…… “你们退下吧,我与表少爷说会话。”沈煜宁强做镇定,朝着门口的丫鬟道。 丫鬟应声退下,屋门缓缓被关上,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屋内的姐弟两人。 面前的少年再无法克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姐.……”少年闷声开口,声音哽咽。 他如今也快年满十七了,也算是个大人了,如今却是像儿时受了委屈一般,伏在沈煜宁肩头不肯起来。 沈煜宁眼眶微微发红,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半响,君离忧似才平复下心情,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沈煜宁低声打趣,语气里是难得的轻松之意。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姑娘,君离忧似乎也对自己这般撒娇的姿态有些羞赧,面上微微有些泛红。 “没哭……”他小声反驳:“是你这屋里的灯油晃眼睛。” 沈煜宁闻言浅浅一笑,也不反驳他。 君离忧长的极快,他如今站直了身子,沈煜宁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小十都长这么高了……” 她说着垫着脚,抬手比划了下:“我走的时候才这么高,长得真快啊.……” “长的再高,我也是你弟弟……”君离忧连忙开口。 沈煜宁朝他笑笑,眼底满是暖意:“这般爱哭,确实是我弟弟。”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君离忧心底也轻快了几分,那股子因为久别重逢,而控制不住的泪意也被逼退了些。 待他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些,这才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和九哥如何会遇了刺杀,九哥怎的会中了蛊?” “都知道了?”提起长孙景淮中蛊一事,沈煜宁面上表情也微微有些发冷。 收敛思绪,将此番去宁燕发生的事情简单的与他说了一遍。 当然说到遇刺时,也只不过一语带过,省略了其中的凶险。 但,即便她不说,当看长孙景淮如今的情况,君离忧心底也知晓此事有多么凶险。 “吟风阁?”他低声开口,语气里满是狠意:“听姐姐这般说来。 “我总觉得他们几次三番的行刺,目的不简单,应该不是单单为了个夏楚楚。” 沈煜宁微微颔首,若说吟风阁一开始对她出手是收了夏楚楚的好处。 那后面又作何解释,一个能眼睛都不眨便杀了自己手下的人。 自然也不可能单纯的为了替贾媛娇出头,便半路袭击他们。 君离忧说一转头,正巧看见沈煜宁手中,未来得及放下的书。 心底一紧,连忙问道:“九哥的毒.……”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绝不会让他出事。” 沈煜宁低声开口,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再对自己承诺。 君离忧并不知晓两人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念着与长孙景淮也曾共患难才这般尽心。 不管怎样,听她这般说君离忧也放下些心来。 九哥待他极好,在他心底早把他当作了自己人,自是不希望他出事。 沈煜宁也不欲多言,转而道:“你怎么样,这段时间在将军府可还习惯?” 君离忧闻言连忙点点头,笑道:“府内的人都待我极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小时候一般,缠着沈煜宁撒娇道:“将军府什么都好。 “就是我一人在这,太想念姐姐了。当初你和九哥出事的消息刚传回来时,我……” 第三百零九章 晚宴 () 君离忧没有再往下说,即便到了此时,提及此事,他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眼底的恐惧渐渐蔓延,那种面对生死,无能为力的无力之感觉几乎将他逼疯。 “没事了,都过去了……”沈煜宁眼底微微有些发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低声安抚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君离忧点点头,将心底那诸多情绪压下。 “对了,姐,当日在十里亭内,你说林家.……” “姑娘,是四姑娘和五姑娘来了。”外头化蝶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屋内君离忧的话。 沈煜宁看他一眼,君离忧方才哭过,此时眼角还微微有些乏红。 他面上有些尴尬,深吸口气,背过身去将眼角的泪迹擦净。 他整理仪容之时,沈煜宁便自己上前去将屋门打开。 “大姐姐.……” 沈煜萱一见着她,便飞快的挣脱了自家姐姐的手朝她跑来。 “大姐姐,晚膳快好了,我看院子离的近,便过来叫大姐姐一起过去.……” 身后的沈煜馨开口,道明来意。 沈煜宁微微颔首,笑道:“有劳四妹妹,五妹妹了。” 沈煜萱见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换,立马撅起个嘴,小人大人一般的数落着她。 “大姐姐怎的一回来就进了书房,都没好好休息.……” 沈煜宁觉得她这模样甚是可爱,没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沈煜萱正欲反抗,便瞧见从屋里头走出来的君离忧。 “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只准你来找我.……找.……”他张张口,那声表妹是如何也叫不出来。 轻咳一声,定定神道:“.……找煜宁,就不准我来找她么?” “表哥身体不舒服么?怎的说话都结巴了?”沈煜萱歪着个头,打量着他。 “脸也红,眼睛也有些红,莫不是发热了?”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君离忧被她这么一说,面色更红,一改往日里的冷淡模样,满脸尴尬。 “你表哥他没事,许是方才屋里太闷了。”沈煜宁轻笑一声替他解围。 对于沈煜宁的话,沈煜萱自然是深信不疑的,闻言也不再纠结。 转头朝着君离忧,埋怨道:“都怪表哥来,才打扰了大姐姐休息.……” “嗯,是表哥不好。”君离忧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难怪小时候姐姐也喜欢揉他的头顶。 “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去屋里坐坐。” 见几人点头应下,沈煜宁这才转过头朝一侧的丫鬟道:“给两位小姐和表少爷看茶。” 沈煜馨闻言,脚下一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身侧的人一眼,眼底涩意更甚。 .….….….….….…. 今日的晚宴,设在将军府的正厅之中。 因着都是自家人,沈家本就人口简单,平时里规矩也不重。 今日这宴席,便也没有分男眷席和女眷席,只设了一桌。 大厅中央摆放着木质的屏风,上头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沈煜宁几人到时,沈睿和常氏似乎也刚到,正站在大厅外头说着话。 见着她们一行人进来,沈睿连忙朝几人招招手。 “阿忧,我说怎么方才去你院中寻你,没找到人,原是去找妹妹了。” “表哥……”君离忧朝他抱抱拳。 几人见面自是免不了一番请安问好。 常氏笑意盈盈看着她们,道:“都别在外头站着了,快些进去吧。” “大姐姐,四妹妹,五妹妹.……”轻柔的女声在厅中响起。 沈煜宁顺着声音望去,许久不见的沈煜清正从一侧的屏风后面款款走出。 沈煜宁打量着她,数月不见,沈煜清似乎变化也不小。 她今日穿了一身穿着烟粉色的百褶如意裙,梳着飞仙簪。 面上依旧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眼底却不似从前那般自信飞扬,隐隐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常氏见她突然从里头出来,面上也有些疑惑。 沈煜清之前跟她请示了之后便去了尚书府。 想着林姨娘和沈煜宁之间的龌龊。 她也并未差人前去叫沈煜清回来,省得给沈煜宁添堵。 可这人究竟是何时回来的,她怎的一点消息没收到? 沈煜清见常氏看着她,连忙上前给她行了礼。 歉声道:“给二婶请安,方才在里头听到你们来了。 “正要出来,不小心崴了脚,这才晚了些。还请二婶勿怪。” 她说着,又朝着沈睿和君离忧几人福了福身。 做足了一个庶女该有的小心翼翼的姿态,不让人寻到丝毫错处。 沈煜宁看着她那低眉顺目的样子,眸光闪了闪。 常氏看着她笑意盈盈道:“煜清不是说想你外祖母了,怎的不在尚书府多呆两天。” “当初听到大姐姐遇刺的消息,可把煜清担心坏了。 “这不,尚书府才听闻大哥和大姐姐回来的消息。 “便连忙赶着回来了,一时高兴坏了,没去给二婶请安,还请二婶见谅。”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常氏拍拍她的手:“你能这般挂心长姐,二婶怎么会怪你。” 沈煜宁点点头,转头看向一侧的沈煜宁,笑道:“能见着大姐姐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语气真诚,眼底的神色也十分赤诚,丝毫没有说假话的样子。 沈煜宁眸光微闪,收敛思绪,面上也扬起些笑意,轻声开口:“有劳三妹妹挂心了。” 几人一番寒暄过后,便抬脚进了大厅。 屏风后头摆放着一张八人位的圆桌。 桌子正中央摆放一个白瓷瓶,里有插着几株新采的鲜花。 墙上挂着几分副名家的水墨画,整个大厅收拾的颇为雅致。 沈睿看向一侧小几上放着的几坛美酒,朝着君离忧道:“阿忧,你来看。 “妹妹说你爱酒,这些都是你同她说过的宁燕皇城里有名的好酒…… “我特意给你多带了几坛子回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君离忧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沈煜宁,爱酒的可不是他,而是自家姐姐。 没想到,到如今她这喜美酒的嗜好还是没改。 “表哥,这酒我能拿祭坛子回去么?” 第三百一十章 神奇香囊 () 见他朝自己看来,沈煜宁不着痕迹朝他挑挑眉。 君离忧见状,心底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转过头朝着沈睿道:“多谢表哥。 “不知道这酒,我能私下拿一些回去么?” “这是自然,这酒本就是特意给你带的,你想拿多少便拿多少。 “况且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在另外的马车上,约莫着过几日也该到了。” 君离忧闻言一喜,连忙抱了几坛子放在一侧,准备一会拿回去。 找了机会再偷偷给沈煜宁送去,他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朝着沈煜宁眨眨眼,模样甚是调皮。 沈煜宁强忍着笑意,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两人这番小动作,自然被一直关注着两人的沈煜馨尽数收在眼底。 沈煜清不动声色打量了厅中几人,眸光在几人身上不断流转。 自是没有错过沈煜馨的神色,她微微敛眉,嘴边笑意一闪而过。 再抬头时,面上依旧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语气担忧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 “四姐。”沈煜萱闻言转头看向自家姐姐,见她面色苍白,连忙道:“你怎么了?” “四妹妹不舒服吗?”沈煜宁闻言也转过身去看向她。 “馨儿.……”常氏闻言也连忙转过身朝她这头看来:“可是身子不适?” 见着厅内众人皆看向她,沈煜馨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无事,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罢了。”她勉强朝几人扯出些许笑意。 “快些坐下。”常氏有些担忧:“好端端的怎的会突然头晕。” “许是昨夜没休息好吧。”沈煜馨朝她笑笑,安抚道:“娘,我没事的。” 嘴上说着没事脸色却依旧难看的紧。 方才看到沈煜宁和君离忧那亲密无间的模样,只让她觉得心底闷得发慌。 “四妹妹可要注意休息才是。”沈煜清柔声开口:“这头晕可不是小毛病。” “有劳三姐姐挂心。”沈煜馨不欲多言,客套几句话佯装不适,不再开口。 “巧颜。”沈煜宁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巧颜使了个眼色。 巧颜会意,连忙将手中的锦盒递上。 “四妹妹,我看你心神不宁,香囊有静气凝神的功效,你姑且带着试试.……” 沈煜宁说着将那锦盒打开,将里头的香囊递在她手上。 沈煜馨愣愣接过,在几人的瞩目下,放在鼻尖轻嗅几下。 那香囊里我不知放了什么香料,味道甚是好味。 带着些许檀香味,让人觉得宁静而内敛,沈煜馨缓缓闭上眼。 那独特香味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心底那股子烦闷之感稍退。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有些惊异道:“这是何香料,竟是这般有用。” 她自小便少眠,只要心底一有事,便如何也睡不着。 这般情况,也导致她素来身子不大好,睡前她通常都会点上些安神香。 但用过那么多香,竟是没有任何一种香,能有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当然游泳,这可是药香阁的香囊。”沈睿见状面上有些得意之色。 “药香阁?” 常氏几人自是没听过药香阁的名头,闻言有些惊讶道:“是新来的药铺么?” 想到沈煜宁开店之事是满着沈家的,沈睿强忍着那脱口而出的话。 只将药香阁在宁燕的影响和受追捧的程度给几人说了一番。 他说的简单,但单从他话语中的推崇来看,几人便能感受到这药香阁的不同寻常。 他这边话音才落,那头巧颜也忍不住接了几句。 巧颜说话的本事,那是十个沈睿也比不上的。 经她那嘴一说,便是连沈煜宁也莫名对自己所开的药香阁更高看了一眼。 “这小小的香囊竟是还有这等奇效。”常氏惊讶出声。 “可惜巧颜说药香阁已经关门了,不然倒是可以差人去宁燕多带些回来。” 沈煜馨此时看着自己手中那原本不起眼的香囊,只觉得莫名重了许多。 这药香阁若是还开着,那这香囊便也只能算是稀奇物件,算不得有多珍贵。 可如今药香阁已经关了,那这受人追捧的香囊便成了有市无价的存在。 这般珍贵的东西,大姐姐竟是说给她便给她了。 大姐姐这般对她,而她方才还在心底为沈煜宁和君离忧的亲密而感到不喜…… 沈煜馨有些唾弃自己,心底越发觉得羞愧难当,连忙将手中的香囊还给沈煜宁。 “这般珍贵的东西,煜馨实在受之有愧,方才多谢大姐姐了。” “四妹妹这是什么的什么话。”沈煜宁有些哭笑不得。 无奈的看了巧颜一眼,笑道:“哪有巧颜说的那般神奇。 “左右也只是个香囊罢了,当不得什么灵丹妙药。” 她说着又将那香囊放心沈煜馨手中。 朝着几人道:“这药香阁虽是关了门,但是这香囊却是我带了不少回来。 “本是想着一会吃了饭再拿出来,既然如今已经说到这了,那便趁着现在,都挑几个合适的吧。” “真的么,那就是我也有份咯。”沈煜萱早就被巧颜说的心动。 若非顾忌着自家姐姐身子赢若,她恨不得把她手中那香囊给骗过来。 此时听沈煜宁说还带了她的份,自是高兴不已。 常氏闻言也十分高兴,见沈煜馨面色好看了些,她也放下心来。 对沈煜宁拿出这香囊也很是感兴趣,朝着她笑道:“还是煜宁有本事。” “我沈忠的孙女自是顶有本事的。”外头沈忠爽朗的声音传来。 他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远远听见常氏夸赞沈煜宁便忍不出接口。 随着他话音落下,沈承远,沈忠和沈老太太一行人也大步踏了进来。 沈承文年后不久便回了地方任职,沈承远此番回来后也并未着急赶回边塞。 一来是因着当初沈煜宁遇刺的消息传回来耽搁了。 二来,沈煜宁如今已经笈笄了,就等着她从宁燕回来补办及笈礼了。 他作为父亲,女儿笈笄这等大事,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况且,笈笄之后所面临的便是沈煜宁的终身大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礼物 () 对这个女儿,沈承远一直都觉得有所亏欠的。 当初将她带到边塞去,也是记挂着她没有母亲在身边,不想她连父亲也没有。 可惜到底顾念着她的前程,没到五岁便又将她送了回来。 本是想着为了她好,没曾想如今回来了,才知晓,便是因着自己的逃避。 才让自家女儿,小小年纪便在林茹那个毒妇手上受了诸般委屈。 好在自家闺女聪慧,到底没有被林茹给教养成了个废人。 随着九冬宴过后,之前帝京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渐渐消散了。 眨眼间她都这般大了,眼看着就要道成亲生子的年纪了。 错了一次,他自是不会再错第二次。 自家女儿托付终身这样重要的事,沈承远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有半点马虎的。 沈煜宁没有母亲,他便得好好盯着、看着,替她把好关才行。 再者说,如今边关尚且算是平和,并无什么战事。 他回朝之后,惠仁帝也并没有要让他立马动身回塞外的意思。 他之前之所以十多年未回京,大半原因也是因着自己的私事。 沈承远思绪繁杂,那头常氏见着几人进来,便率先上前搀扶住老太太。 笑道:“母亲,你可不知道,煜宁这次可给咱们带了稀罕物呢。” 沈煜宁这香囊稀奇,对沈煜馨也管用,常氏自然也念她的好。 一张口便学着巧颜的话,将这香囊夸得这世间绝无仅有一般。 便是连一侧的沈忠和沈承远闻言也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是什么东西能让母亲这般推崇?” 沈羡刚一进来便听到自家母亲那赞不绝口的称赞声,一时没忍住惊疑出声。 几人方才听的入神,一时间么无人发现身后进来了个人。 他这猛的开口,倒是将几人吓了一跳。 众人转头看去,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 身穿一件石青色交织绫长衫,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蟠离纹银带。 端的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正是沈羡无疑。 “你这孩子怎的走路也没个声音,长辈都到齐了你才来。”常氏拍着胸口数落道。 “是儿子不是,一时顾着读书,倒是忘了时间。” 沈羡笑着解释了几句,又朝着在场几个长辈的分别行了礼。 “阿羡能认真读书也是好事。”沈老太太维护道:“这宴席还未开始,也不算晚。” “还是祖母心疼我。”沈羡笑说着转头问道:“母亲方才说的香囊真有那般神奇? “能让母亲说的那般忘我,连儿子进来了都没发现。” “是真的二哥,方才我突感不适,不过闻了片刻便觉得心神宁静了许多。” 沈煜馨见状也连忙开口作证,她们大多只是听别人说,但她却是实打实试过的。 见她开了口,众人眼底的好奇之色更甚。 方才听这香囊还有美容养颜,静心凝神的功效,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些兴味。 “方才听巧颜那个丫鬟说,那香囊里头放的香料不同,效果也不大相同。” “我也这也只是一知半解,还不知道这里头这些具体都有些什么作用呢。” 常氏说话温温柔柔的,一字一句甜如浸蜜,让人听着便觉得倍感舒适,心旷神怡。 她一边说着,她也转过头朝身侧的小姑娘道:“煜宁也别卖关子,快给我们仔细说说才是......” 沈煜宁浅浅一笑,朝她点点头,转身示意两个丫鬟将装着香囊的锦盒拿上来。 这药香阁虽是沈煜宁开的,但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此番带回来这香囊,她之前便算好了,每个人约莫能分上一两个模样。 这里头放的香料是经过处理的,能维持的时间虽说也不短,但也有个期限。 若是多了,闲置久了味道便散了,倒也平白浪费了。 反正这方子是她的,若之后她们用了觉得喜欢。 到时候她便再寻个借口给她们多缝制几个便是了。 这些香囊都是她事先挑选好的,基本都是按着沈府众人所需要的选的。 沈煜宁看了两个丫鬟手中的锦盒一眼,也不再耽搁。 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趁着这机会,便将这些东西都分了吧。” 她说话间,巧颜和清秋已经开始分配事先就装好的在锦盒里的香囊。 她们将锦盒呈给大厅众人之时,沈煜宁也没闲着,一边开口介绍这香囊的功效。 这香囊用处不同,放置的锦盒也有些细微的差异。 最先介绍的便是同沈煜馨手上那个一样的。 沈煜宁缓缓开口道:“这几个里有放了檀香和一些凝神的草药。 “效果同方才给四妹妹那个效果是差不多的。 “”有静心凝神的功效,可挂在床头,可助眠,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除去沈煜馨手上的,这样的锦盒一共还有三个。 她说话间,巧颜会意见锦盒分别呈给了沈老太太、沈忠和常氏。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自然会觉得觉浅,用这样的香囊正好。 “二婶如今当家,府内事情繁杂,也该注重身体,晚上休息的好才有精神。”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的,却是条理清晰。 她有条不紊的解释着这香囊的作用和这般分的原因。 声音如泉水般涓涓细流、让人不自觉便产生些许认同之感。 沈老太太看了眼手中的锦盒,转头看向眼前侃侃而谈的人,一时间心底感触良多。 自沈煜宁落了马醒来,到现在也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包括曾经深深镌刻在老太太心里对沈煜宁的印象。 此番沈煜宁一去便是大半年,从前她做下的那些个荒唐事也渐渐被淡忘了。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眼前少女,小姑娘面容清丽,看着便让人觉得心中舒适。 举手投足间带一股子淡淡威严,雍容又端庄,不过出了趟门,这小姑娘通身贵气越发明显。 这般模样倒是和记忆里那不知好歹的人相差甚远。 只渐渐与九冬宴上一鸣惊人的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收买人心 () 小姑娘侃侃而谈,不断介绍着丫鬟手上的锦盒里的香囊的作用。 除了安神助眠的香囊外,沈老太太和常是还一人分得一个带有够滋~阴养颜的功效的香囊。 “这小小一个香囊还能养颜?” 常氏虽相信沈煜宁的话,但此时看着手中的锦盒,听着沈煜宁的介绍还有些震惊。 “二婶有所不知,你别看这香囊不大,但这里头却是药材众多。 “比如这其中便有那白芷,不仅能散风除湿还有通窍止痛的功效。 “还有那侧柏叶也有凉血止血,生发乌发之效。 “另外还有许多我认不药材,这些药材再配上零陵香等诸多香料。 “自然能够轻身益气,令人耐寒暑,还能去湿痹,生肌,滋养肌肤。” 老太太也听的认真,此时她心底虽是高兴的,但嘴上却也要推脱一番。 “我这般年纪了,还养什么颜,这香囊我看还是给你们几个小……”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沈煜宁娇笑一声打断道:“这养颜养生哪里还分年纪的。 “再者说,祖母本也不老,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小小的香囊不成。” “母亲,这是煜宁的一番心意,你就别在推辞了。”常氏笑着劝道。 “二婶说的是,这本就是给祖母准备的。 “祖母放心,我知道祖母心疼几个妹妹,她们的份我都备着的,一个也少不了。” 她这话说的娇俏可爱,进退有礼,老太太含笑看着她,眼底满是欣慰。 若原本她心底还对沈煜宁过去的事有几分芥蒂。 此刻也在小姑娘这娇俏的面容里也已经消失殆尽。 而给沈承远准备的香囊功效便要简单的多,沈承远常年习武。 身体强壮,但也定是留了不少暗疾。 沈煜宁给他准备的香囊里便有化淤活血的功效,长久佩戴,能够将他体内旧疾的废血排出。 第一次收到女儿的礼物,沈承远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手中那精致小巧的锦盒,一时间感触良多。 分配完了长辈的,接下来分的便是几个小辈的。 爱美是每个女子的天性,不分年纪,沈煜宁和沈家几个女眷准备的香囊里,都或多或少带了些养颜的功效。 沈煜宁做事自然不会落人口舌,她这些礼物里,自然也没有少了沈煜清的份。 沈煜清分到的香囊和沈煜馨的是一样的里头是一样,功效也一样。 都是宁燕年轻的姑娘里最受追捧的一款,为了防止沈煜清事后没事找事找事。 这两个香囊沈煜宁也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功效让沈煜清先选了一个。 自方才沈煜宁开始分配香囊起,沈煜萱便一直眼巴巴看着,等着。 见着轮到自己时,眼神瞬间便亮了好几个度。 沈煜宁给沈煜萱准备的香囊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功效。 这里头主要以艾草为主。这艾草能辛温透散,可驱蚊蝇、避秽气等等。 沈煜萱年纪尚小,自是健康最为重要。 沈煜萱可不想沈承远等人那般守礼,她一拿到锦盒,便迫不及待的将其打开。 “哇,我的是马!”她所得的这一个香囊最与众不同的便是外形。 沈煜萱乃马年所生,沈煜宁特意让清秋将这香囊的外形缝制程了她生肖的模样。 清秋女红出众,这一匹小马倒是缝制得栩栩如生。 小姑娘爱不释手,刚一拿到手便迫不及待的让身边的丫鬟给她戴在身上。 这头沈煜萱还在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挂在身上的香囊。 那头清秋已将下一个准备好的锦盒递在了剩下的沈羡,沈睿和君离忧手上。 “还有我的?”沈羡面上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这香囊还有他的份。 在北靖,少有男子会挂香囊。 尤其像沈家这般武将世家。家中出来的男儿,更是与这些精致的东西挂不上边。 沈羡如今虽随了沈家二老爷从了文,但是这骨子里也带了一股子豪迈之气。 看着递在自己手上的锦盒,又看看那头沈煜馨手中精致的香囊。 他连忙道:“我一个大男人,用这金贵的东西,实在糟蹋了。 “我看这香囊妹妹喜欢的紧,还是留给妹......” “阿羡这话可就不对了。”沈羡话音刚落,便被一侧的沈睿打断。 “子人怎的就不能同香囊了,这是谬论。阿羡可别小看了你大姐姐这香囊。 “我之前肝火旺盛,煜宁也专门给我寻了个,就带了几天,效果立竿见影。” “大哥也佩戴香囊么?”沈羡有些惊奇的瞪大眼。 在沈羡眼中,自己这个大哥,那就是个身手敏捷,挥斥八极的男子汉。 这等硬朗的汉子,沈羡实在想不出他带上那绣着精致花样的香囊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自然。”沈睿得意的挑挑眉,随手解下腰间的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这个香囊可是煜宁亲手绣制的,仅此一个。” 沈羡看着他炫耀一番,又将那香囊大大方方挂回了腰间,有些晃神。 那香囊绣制的十分简单,绣的是一片青竹,绣工算不得出众。 但也将那青竹的形态却是惟妙惟肖。 不过这般看去,那香囊挂在沈睿腰间倒也不显娘气,反倒与沈睿的气质倒也相得益彰。 沈羡见状心底有些发痒,若非顾忌着礼节,真想此时打开这锦盒一探究竟。 要是这里有的香囊,不似沈煜馨手上的那般“花团锦簇”。 也能像沈睿的这般简单利落,那倒也不失为雅趣。 沈煜宁轻笑一声道:“大哥说的是,其实只要这香囊锈的花样简洁利落些。 “便是男子带上了,也不会不觉得变扭。阿羡大可打开来看看。” 沈煜宁轻笑一声,看着他道:“到时若是不喜欢这样式,大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 “只要将这里有的香料重新填充进去便可。这里头有石柱,香味能够增强记忆力。 “还有一直被佩兰的香草,此种香草,香气如兰十分淡雅,佩戴它可以芳香避秽。 “还可清利头目,故又被称为‘醒头草’。这样的香囊,我想你和阿忧读书时用最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悦 () 沈煜宁既是说了可以打开来看,沈羡也不再顾忌。 连忙将那手中的锦盒打开,里头安静的躺着一只小巧的香囊。 那香囊并不想寻常女子所佩戴的那般精美秀丽。 整个香囊上头不过简单了绣了一株红梅,显得高雅而简洁。 沈羡刚一见着,便有些爱不释手,拿在手上把玩。 “多谢大姐姐,我很喜欢。”他连声道谢。 “阿羡喜欢就好。”沈煜宁轻笑一声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 厅中众人见状,也忍不住将自己手中的锦盒打开。 沈忠打量着锦盒内放置的香囊,他的那个同样绣制的干净简洁。 并无什么花哨的图样,上头只简单绣了几个字,却也不失大气。 看了各自手中的香囊,众人不免对沈煜宁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无他,沈煜宁准备的这些香囊,不止在功效上契合他们所需的。 便是在外观上,也看得出她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仅男眷和女眷的大有差异,便是这上头绣的图案也各有讲究。 知道老太太的那个便是用五色丝线缠成的,这样的做法极为耗心神。 上头绣制的图样,是老太太最为喜欢的牡丹纹饰,整个香囊显得十分华贵,大气。 而像沈煜馨几个小姑娘的便没有那般复杂。 都是选了当下最为流行的款式,上头绣着的花样也显得娇俏可爱。 “煜宁真是有心了。”常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得一颗心暖进了心底。 对这个侄女常氏接触的并不多,也不甚了解,从前也不曾在她身上浪费心神。 因为沈煜宁过去声名狼藉,她还曾制止自家闺女与她亲近。 这次回府后知晓林姨娘一事,对这个侄女她也多了几分同情。 几人关系虽不似往年那般冷淡,但也并未有多么的亲近。没曾想,这般情况下,她给她们准备礼物,还能这般用心。 “二婶折煞煜宁了,都是煜宁该做的。” 沈睿见状笑道:“二婶可别只夸妹妹啊,给你们带的礼物可不止这些。 “当初挑礼物时,我可是陪着她跑遍了整个宁燕皇城的。二婶也得夸我才行。” “还有别的礼物么?”沈煜萱闻言眼眸更亮了些。 “那是自然。你大姐姐可记挂着你,那里头可有不好稀奇好玩的小玩意。” 沈睿摸摸她的头顶解释道:“只是那些东西在别的马车上,如今还能到罢了。” “大姐姐真好。”沈煜萱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 “大哥哥不好么?”沈睿佯装吃醋道:“那也有大哥哥的心血。” “大哥哥也好,但是大姐姐最最最好!” 她说的认真,众人闻言笑作一团。 沈煜清微微敛眉,将手中的香囊紧紧攥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这沈煜宁当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不过送些破烂玩意,凭着一张嘴便能收买人心。 她左看右看,这也不过是个破香囊,竟是被她吹嘘的天花乱坠。 这个人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等胡编乱造的话,也就沈家这些傻子会信,还一个个感激涕零,当真扎眼! 沈煜宁不着痕迹的扫她一眼,沈煜清如今确实比过去要沉稳不少。 这也难怪,自打林姨娘出了事,她便再不是那个有娘护着的孩子了。 只是,到底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面上虽不显,但眼底的妒意却是忘了掩藏。 “三妹妹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怎么会。”沈煜清抬头时,面上依旧恢复了方才的唯唯诺诺。 “我看三妹妹这般……还以为这是不合三妹妹的心意呢。” 她说话间众人目光不自觉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沈煜清手中那被捏的皱巴巴的香囊。 “不是.……” “三姐姐不喜欢可以给我吗?” 一侧的沈煜萱连忙道:“三姐姐不喜欢别糟蹋了,大姐姐这香囊我可喜欢的紧。” “我……” “不合心意也不打紧,待过两日马车到了,定是能给三妹妹挑件合心的。” 沈煜清几次想开口解释皆被打断,见着周围人那责怪的目光,她心底也有些火气。 “既是煜清不喜欢,那便给沈萱吧。也省得你拿回去看着碍眼。” 老太太紧绷着脸,不悦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威严道。 沈煜清此时可谓是百口莫辩,看着大家那看她那不悦的神色。 只能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火气,低声道:“我并非不喜欢,不过既然五妹妹喜欢,那便给五妹妹好了。” “如此,便多谢三姐姐割爱了。” .….….….………… 夜已深。 永明宫中此时却是灯火通明,惠仁帝狠狠地将桌上的折子扫落在地。 看着面前一群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的太医,面上阴沉如水。 “太子究竟为何昏迷不醒?何谓不知?” “陛下,殿下所中之毒,臣等闻所未闻,见过未见,实在是……” 为首的太医没有说下去,但话中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闻言,一侧的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脚下一软,险先摔倒在地。 “娘娘。”身侧的宫婢惊呼一声眼疾手快,连忙将其扶住。 “景淮.……我的景淮.……”蒋皇后在宫婢的搀扶下,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往事一幕幕闪现,那些可怕的记忆一股脑的向她涌来。 蒋皇后脸色苍白,眼神微微有些呆滞,似乎魔怔了一般。 “皇后!”惠仁帝眼里也有些担忧。张张嘴却是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他沉着脸看了面前的太医一眼,只道:“立马给朕滚回太子府!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太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众太医心底苦涩异常,却也不敢多言,懦懦退出殿中。 惠仁帝看了眼还站在一侧的廖阳,朝着身旁伺候着的宫婢摆摆手。 冷声道:“你们也退下吧。” 宫婢应声而退,大殿之中便只剩下身着朝服的帝后和廖阳三人。 “太子他究竟怎么回事,说吧!”见人退去,惠仁帝看了眼廖阳沉声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牵连 () 惠仁帝话音刚落,一侧的蒋皇后也连忙转过头朝着廖阳这边看来。 “景淮身上究竟出了何事,又是为何中的毒?” 廖阳面色紧绷,跪在地上开口道:“启禀陛下,当日吟风阁在半路截杀我等。 “安宁郡主和殿下不慎落了崖,躲入崖底的山洞内,这才逃过一劫。” “至于殿下身上的毒......”廖阳有些犹豫。 不着痕迹看了眼一侧的蒋皇后,见她微微颔首。 这才继续道:“殿下应是中了蛊毒....” “你说什么?”惠仁帝闻言面色一惊,忙问道:“当真是蛊毒?” 巫蛊之术素来神秘,在北靖甚少听闻,从不曾听闻有谁精通此道。 长孙景淮若是当真中了蛊毒,这毒只怕是不好解。 帝后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一白。 “十有**。”廖阳沉声开口:“殿下毒发的状态与书上所记载的蛊毒甚是相似。” “如今有冉太医在身边照看,暂时稳定了情况,但他并不懂如何解毒。 “还需要尽快找到能够解毒之人才行。” 蒋皇后闻言,再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意,猛地哭出声来。 “还是躲不过,小小年纪便将他送往云中,也依旧躲不过.……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又何须大费周章折腾孩子.……… “景x是这样,如今连景淮也这……” “皇后!”惠仁帝本就心底烦闷,此时闻言更是眉头紧蹙。 语气里不自觉便带了几许震怒:“休要胡言!” 蒋皇后哭声一滞,只痛苦的闭上眸子。 惠仁帝看她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也到底有些不忍心。 忙安抚道:“眼下景淮还未醒,你现在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如今既然知晓了何毒,那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救景淮。” 蒋皇后闭了闭眼,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失态了。” 惠仁帝看廖阳一眼,冷声开口:“巫蛊一事,不宜声张。 “你且带人暗中查访,看能否找到精通这门道之人,或是这方面的消息。 “另外,朝堂与江湖素无往来,那吟风阁既是敢对我朝太子下手,实在罪无可赦! “我北靖可不是什么任人鱼肉的软柿子,朕会派遣锦衣卫助你行事。 “不论任何代价,朕命你剿了吟风阁的老巢!” “属下领旨!”廖阳沉声开口。 “眼下太子情况不明,一切还是先以太子身体为主! “退下吧,若有何情况,随时来报。” “是。属下明白!” 见廖阳起身缓缓退出殿外,殿门蒋皇后似才有些回神。 朝着一侧的帝王道:“若是无事,臣妾也先行告退。” 惠仁帝见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本想安抚几句,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点头应下,宽慰道:“回去早先歇着,也别太过忧心。” 说罢有叮嘱身侧的宫婢,仔细伺候着。 皇后谢恩退出殿内,刚一出了殿门,便连忙朝着廖阳追去。 廖阳听到动静,转头见她追来,连忙停下脚步,朝她行礼。 “不必多礼。”皇后摆摆手,朝着身后的宫婢道:“我问廖侍卫几句话,你们在旁边守着。” “是,娘娘。”宫婢应声退后了些。 蒋皇后这才开口道:“本宫问你,你且如实道来,殿下究竟为何跌落山崖!” 自家儿子虽自幼不在身边,但她也时常与家中通信。 对于长孙景淮的身后,皇帝不清楚,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是为救安宁郡主。”廖阳犹豫片刻,低声应道。 蒋皇后闻言并不觉得惊讶,在听到长孙景淮与沈煜宁一同落崖时,她便有些猜测。 当初在九冬宴,她便觉得自家儿子待着女子有些不同。 果然,若非有情,又何故舍身相救。 她悠悠叹口气,严肃道:“我且问你,此去北靖发生了何事? “景淮与沈煜宁两人可是有了私.……” “并非如娘娘所想那般。”廖阳知晓她想问什么。 连忙开口解释道:“殿下与安宁郡主一路上交谈并不多。 “到了北靖后安宁郡主一直深居简出,两人也甚少碰面,并无什么特别。” “如此说来,你主子莫不是这天下第一善人不成?”蒋皇后有些气恼。 廖阳一咽,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着不开口。 蒋皇后见他不说话,叹口气也没再继续追究此事。 “好好照看殿下,有任何事随时进宫来通知本宫!”她沉声吩咐。 “属下遵命。”廖阳见她面色实在难看也开口劝解道:“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 冉太医医术了得,他既是能暂时将殿下的毒稳定住,那定是会有办法的。 “眼下娘娘也需打起精神才是,如今殿下出了事,宫还有更重要的是等着娘娘。 “太子府和殿下,都要仰仗娘娘才是。” 蒋皇后闻言微微颔首,转头将目光落在身侧无尽的黑暗中。 语气阴沉道:“你且安心照顾殿下,若这等时候他们胆敢打我儿的注意! “本宫也绝不会让他好过便是了!” 她语气狠戾,廖阳闻言心底微微一凛。 蒋家出来的女儿,便是看上去再如何良善,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若皇后真如看上去看到温和,她也无法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坐稳了皇后的宝座。 .………………… 廖阳从宫里出来回到太子府时,已是深夜。 那些个被惠仁帝强行派遣到太子府的太医正候在屋门外头,愁眉苦脸商讨着对策。 见着他回来,一行人连忙迎上来:“廖侍卫,圣上他如何说……” “廖侍卫,你也知晓殿下所中之毒绝非一般的毒,我等实在是……” “诸位太医的难处在下都懂,但天威难测,圣上他也是担忧殿下。 “若殿下有个什么不适,受牵连的又何止是你们。” 廖阳一边说出,面上也露出些许凄凉之色:“还烦请诸位太医尽力救治。 “只要殿下这毒一解,不说圣上不会怪罪,便是殿下也不会忘了诸位的恩情。” “廖侍卫说的没错。”一直在屋内照顾的冉子骥不知何时也到了众人跟前。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共享 () 见到冉子骥出来,众太医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 连忙朝着他围过去,七嘴八舌的开口询问长孙景淮的情况。 没办法,这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 便只能从冉子骥口中勉强得知一些。 如今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跟太子府绑在了一起。 他们解不了毒,便只能祈祷着有一个人能解。 冉子骥虽年轻,但医术在太医院也是公认的好。 之前还有些许年长的太医不服气,但自从之前沈家嫡女那怪异的病。 被冉子骥找出病因,知晓中了毒才治好,那些没诊出病因的人自然也就心服口服了。 这也让他们对冉子骥愈发的期待了些。 这毒他们不能解,说不准冉子骥可以啊。 “冉太医,情况如何了?可有头绪了?” “这殿下中的究竟是何毒?” “殿下醒过来了么?” “这究竟是什么毒?” “这毒可有解?” .……… 众人七嘴八舌,不断开口,冉子骥微微蹙眉,并不答话。 众人争抢着问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见他们逐渐安静下来,冉子骥这才开口道:“殿下所中之毒,我也同诸位大人一样,毫无头绪。” 听闻他这般说,在场众人皆是叹口气。 面上满是失望,人群也渐渐松开了些。 冉子骥连忙道:“虽是毫无头绪,但我等也不能轻言放弃才是。 “圣上疼爱太子,如今已下了死令,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也讨不了好。 “可以说我等如今同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唉……”众人闻言深深叹了口,这道理,他们又何尝不懂.…… 但这毒若是能轻易解开,那他们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事到如今,他们甚至连长孙景淮究竟所中何毒都查探不出,又谈何解毒。 原本寄希望与冉子骥,没曾想他也一样毫无头绪.…… 想到方才宫里帝王的话,众太医只觉得满心绝望。 “诸位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冉子骥见他们面色如土。 连忙开口安抚道:“圣上虽是金口玉言,但也是个圣明的君主。 “只要我等拼尽力,圣上自然也是会看在眼里的。” 众太医闻言面色并未好转多少,冉子骥能想到的他们自是也能想到。 只是,若当真如此,到时即便保住了性命,只怕也保不住前程了。 “我如今倒是有个提议。只是不知诸位大人愿不愿意。”冉子骥缓缓道。 “冉太医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救太子,我等自是会力以赴。” “没错,冉太医若有什么用得到我等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绝不推脱。”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冉子骥清了清嗓子,这才道:“诸位也知道殿下这毒蹊跷,我亦是毫无头绪。 “诸位大人行医数十载,家里应是收藏不少绝迹的医书,孤本。 “这里头应是会有一些关于各类奇毒的介绍,或是一些解毒的法子。” “一人之力实在太过绵薄,不妨拿出来大家共同研究一番,没准能找到办法。” “这.……”说道要拿自己的藏书出来,众人都有几分犹豫。 这藏书自是不能拿那等寻常货色出来。 但他们干这一行的,都是各有擅长的领域,自然有些别人没有的孤本秘籍。 若是将家底都交出来了,届时若让别人偷了师,那自己岂不是也要丢了饭碗.…… 他们的顾虑冉子骥自是明白,见状连忙道:“诸位大人的顾虑我自是明白。 “不若这样,我等立下誓言,查询书籍时只注重解毒一块。 “若实在不小心学了哪位大人的独门秘方一类,那也必须立下誓言,绝对不会对外人所用。 “为避免诸位顾虑,在下便先拿出自己的藏私,供诸位大人研究吧。” 冉子骥话音落下,便有小厮带了些许医书上来。 其中有不少都是十分难得的孤本。 见他这般有诚意,众太医面色也好看了些。 有太医犹豫片刻,率先开口道:“冉太医这是说的什么话。 “诸位太医的人品,在下自是信得过的,在下这便回府去取医书前来。” “李太医说的是,如今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在下也回府去取医术。” 有人附和着,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方才还愁眉苦脸的一行人此时竟也开始打趣起对方来。 “在下藏书并不多,如此看来,倒是占了各位的便宜了.……” “哈哈哈,林太医说笑了,你那独门秘方,可是一个顶十呢……” 这般一说,众太医也不再犹豫,纷纷表示这就回家取书。 别人看了他们的私藏,他们自然也看了别人的。 转念一想,这般做法倒是个难得的学习交流的机会。 .……………………… 太子府这头,众太医纷纷回家取来了藏书便开始着手研究。 将军府里结束了晚宴回来的沈煜宁也顾不得休息,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姑娘,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清秋看着自家姑娘一刻不得停歇的翻查医书,开口劝道。 “是啊,姑娘,这路上奔波了许久,今日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再看。” 巧颜也着实心疼她,开口附和道。 “我还不困,你们下去歇着吧,我困了便自己回去休息。” “姑娘.……” 巧颜还欲再劝,清秋扯了扯她的衣袖,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沈煜宁看着好说话,但性子执拗的很。 她要做的事情,认定的事情,旁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几分无奈。 “你们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候着。”沈煜宁见她们还不走,开口赶人道。 “那姑娘记得早些休息.……” 两个丫鬟无奈,只能叮嘱一番,便出了屋门。 刚一出去,远远便看到站在院子里头的沈睿。 沈睿见两个丫鬟发现了他,连忙朝着两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大少爷深夜前来可是有事?”两个丫鬟走近了些,才低声问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德妃娘娘 () 月光倾泻而下,像滑落的丝绸一般。 整个院落内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之声。 沈睿看了眼不远处灯火明亮的书房,微微叹口气。 摇了摇,轻声道:“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担心煜宁,便过来看看。” 方才在大厅内,沈煜宁虽表现的一切正常,但越是这般越让沈睿放心不下。 这段时间沈煜宁为了长孙景淮的毒花了多少心思,沈睿都看在眼里。 如今长孙景淮毒发昏迷,连他自己都一直挂心不已,更何况是沈煜宁。 方才在大厅中,她便是表面上同家人说说笑笑,但心底必定也是十分着急的。 晚宴结束后,沈睿回了院子,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姑娘自回来起便一刻不停的查找医术,奴婢们怎么劝也无用.……” 在宁燕时,沈睿也知晓沈煜宁平日里素来喜欢看着医书。 当初给他配置那香囊时候,沈煜宁也曾说过懂几分药理。 但这些在沈睿看来,那都是为了药香阁的生意,才有所了解的。 沈煜宁一个闺阁女子,便是再如何聪慧。 这医术比起冉子骥这等专业的大夫来自是要差上许多的。 如今她这般不分白昼,不辞辛苦的做派。 在沈睿眼里,便都是出于担忧长孙景淮的白用功。 这样的景象落在沈睿眼里,便愈发让沈睿觉得沈煜宁这是对长孙景淮上了心。 “你都下去吧,我去看看她。”沈睿悠悠叹口气,朝着两个丫鬟道。 “大少爷.……”清秋犹豫片刻劝道:“姑娘心眼实。 “认定了的事便不会变了,大少爷还是别去了吧。” 作为一个下人,按理来说,她是不该这般干涉主子。 但沈睿对长孙景淮是个什么态度,两个丫鬟也能看出一二。 虽不知沈睿为何不看好长孙景淮,但如今自家姑娘一心记挂着太子。 若沈睿此时进去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或是劝阻无效,难保两人不会生了芥蒂。 沈睿闻言眸光微敛,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转身离去。 .….….….….….….…. 太子中毒昏迷不醒这一消息,就像是一阵风无孔不入。 顷刻间,便在帝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清晨,一抹阳光划过精致的角楼,在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透亮的光亮。 整个皇宫在这耀目的阳光下,越发显得富丽堂皇。 玉芙宫外,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 此时时辰尚早,玉芙宫内的下人却是早早便已经开始忙碌开来。 远方看去,整个宫殿似有袅袅雾气笼罩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寝殿内雕梁画栋,云顶檀木作梁,脚下上好的白玉铺造而成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 水晶玉璧,珍珠帘幕,整个寝宫尽显奢华与高贵。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 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迷人眼球。 床榻边的铜镜前,端坐着一个身着宫装的美妇人。 这妇人生的一副花容月貌,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繁花宫装。 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金色的纹样。 三千青丝披散开来,随意的垂在脑后。 有风拂过,青丝飞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宫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德妃娘娘无疑。 她如今也是快年近四十的人了,但单从这面看来,却是依旧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皮肤白嫩光滑,白里透红,似乎一掐便能掐出水来一般。 “娘娘,五皇子来了。”宫女打了帘子进来,朝着铜镜前的人恭敬道。 德妃闻言,眸子中闪过些许疑惑之色,朝着身侧的宫婢,道:“梳发。” 那宫婢闻言,连忙上前站在她身后替她挽起发丝。 她手极为灵活,素手翻转之间,已将她满头散落的青丝挽成一个别致天鸾簪。 德妃伸手扶了扶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起身,缓缓朝着外间走去。 外间,长孙景元看着眼前给自己递茶水的宫女,眼底柔光乍现。 “殿下,用茶。”宫女声音柔柔弱弱,见他一个劲的盯着自己,面上微微有些泛红。 长孙景元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茶杯,却是借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迟迟不松。 他本就生的不错,一身锦衣风度翩翩。 如今这般深情的凝视和亲密接触,让他面前的宫女心底如同小鹿乱撞。 面上红的几乎滴出血来,宫小女慌忙垂下头。 长孙景元似是对她这羞涩的的表现十分满意,眼底一闪而过的得色。 德妃刚一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轻咳一声,眼底不悦一闪而过。 “儿臣给母妃请安。”长孙景元一见着她,便连忙松开那宫女的手迎上前来。 “皇儿此时入宫,所谓何事?” 长孙景淮已经成年,在北靖,但凡成年的皇子都会赐下自己府邸。 一般来说,除了每日上朝,便甚少进宫。 长孙景元虽也常来给林贵妃请安,但都是下了朝之后顺带过来。 像今日这般,沐休时候过来,倒是不常见。 “这不是想母妃了么,特意来给母妃请安。”长孙景元面上挂了些许笑意。 “皇儿既然来了,便留下来陪本宫用膳吧。”德妃淡淡瞥他一眼。 朝着那面色泛红,一直垂着眸的宫婢,开口道:绿衣,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多添几个菜。” “是,娘娘。”叫绿衣的宫婢闻言,连忙退出殿内。 知道长孙景元前来,定不是请安这般简单,德妃沉声开口道:“你们也退下吧。 “本宫与五皇子要说些体己的话。这里不必伺候着。” 待人都退下了,德妃这才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威严道:“你若看上了绿衣那丫鬟。 “便跟母妃只会一声,待你娶了正妃之后,母妃自然会将人给你送进府里去。 “如今这般自降身价,大庭广众之下同个婢子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疏忽了。”长孙景元闻言连忙应下。 绿衣那个丫鬟长得不错,他看着也喜欢,若能收进房中,那自是再好不多。 提起纳妃一事,长孙景元脑中蓦的想起九冬宴上那一抹素丽的身影。 从前听闻自家母妃有意让他迎娶沈煜宁时他是觉得委屈了。 但自打九冬宴沈煜宁一鸣惊人后,他便一心只想着将人娶回府。 又谈何委屈,只可惜九冬宴才过,沈煜宁便去了宁燕,这事便也搁置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谋算 () 宫人应声退下,待人都散去了。 德妃这才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威严道:“你若看上了绿衣那丫鬟。 “跟母妃只会一声,母妃自然会将人给你送进府里去。 “如今这般自降身价,大庭广众之下同个婢子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一时疏忽了。”长孙景元闻言连忙认错。 绿衣那个丫头长得不错,他看着也喜欢,只是到底是他母亲身边的人。 他也不好开口直接要,如今德妃既是这般说了,那便是同意将人给他了。 思及此,长孙景元面上也带了几分喜意,认错也认得认的甘愿。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如今你通房丫鬟也没少收,纳妾一事等你娶了正妃再说。” 听到德妃提起正妃一事,长孙景元脑中蓦的闪过九冬宴上那一抹素丽的身影。 沈煜宁会成为他的正妃是长久以为德妃一直在给他灌输的思想。 从前每每听闻自家母妃跟他提及正妃,话中意思不言而喻,皆是让他迎娶沈煜宁。 虽然明白自家母亲的打算,但心底依旧觉得委屈至极。 惠仁帝素来不喜皇子与臣子勾结, 沈家手握军权,帝京这些个成年的皇子,谁都想拉拢一二。 但谁也不敢公然与沈家走的太近,如此一来,沈家那几个女儿便成了有利的棋子。 尤其是极为受沈忠疼爱的嫡女沈煜宁,自家母亲的打算十分简单。 既然他们主动拉拢沈家会引来帝王的猜疑,那不如一切都让沈家来主动。 这也是她为何一直借着林姨娘的手一点点毁了沈煜宁的名声的原因。 只要让沈煜宁声名狼藉,便是身为沈家嫡女,也无人敢上门提亲。 久而久之,便会养成沈煜宁自卑和渴望认同的心里。 如此一来,依着长孙景元的身份、样貌,只要他稍稍对沈煜宁施展手段。 有林姨娘在旁鼓动,定是能让沈煜宁芳心暗许。 届时自然不必他出面,沈煜宁便会为了那可笑的认同,不顾脸皮的贴上来。 而事实上,事情也一直按着他们的计划进行着,沈煜宁虽还未表现出对他有用情至深。 但也对他颇有好感,总想方设法的打听他的事情。 照这般情况看来,只要长孙景元再略使小技,不愁不能赢得美人归。 到时候,依着沈忠对这个嫡女的疼爱程度定是不会委屈了她。 必要会求皇上赐婚,到时帝京上下沈家女儿不学无数,愚笨无知,名声毁尽。 而长孙景元不过是太过出色才被沈煜宁给看上了,想必到那时,任谁也不会觉得占了便宜的是他们。 被迫娶这等声明狼藉的女子,便是他父皇对他也定会多几分愧疚。 只可惜,事与愿违,沈煜宁对长孙景元虽有兴趣,却一直没有太大的热情。 眼看着沈煜宁及笄在即,为赢得她的好感,便只能设计一出英雄救美的场景。 原本的计划里,只要沈煜宁的马一受了惊,长孙景元便该出场将人救下。 如此一来,赢来沈煜宁的好感的同时也能让沈家对他心怀感激。 只可惜,当时长孙景元对沈煜宁当真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十分厌恶。 若非自家母妃一再叮嘱,他当真是不想来当这个英雄。 想到当真要让他娶了那个不学无术的女子,他便一阵恶心。 所以,营救之时,也晚了片刻。 便是这片刻时间,谁知道沈煜宁会突然落下马还伤了头。 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便大打折扣,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去将军府笼络人心。 待事后长孙景元前去探望时,这沈煜宁不仅没有如预料中一般对他感恩戴德。 吵着闹着要以身相许,反而对他颇为冷淡,连过去见到他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丁点的羞涩之意也无。 长孙景元失望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些许安慰,好在如今他还不必娶这个女子。 而他这几分安慰却是在后来统统转化成了被背叛的愤怒。 起初后帝京传出沈煜宁心悦太子,相思成疾这一传言之时。 他只当是林姨娘的手段,但这样的流言传出之时,也着实让他恼怒不已。 在长孙景元的眼中,沈煜宁一直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传出这等流言蜚语,日后若他娶了沈煜宁,那岂不是让人笑话他头戴绿帽。 为此他特意找了林姨娘想兴师问罪,没曾想,竟是得知煜清亲耳听闻她弥留之际在喊太子的名号。 这样的结果对长孙景元来说,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就好像他如今还没成亲,就被人戴了一顶绿帽子。 如此一对比下来,不知廉耻的沈煜宁和情深意重的沈煜清在他心底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此,他进宫同德妃大吵一架,表明自己如何不会迎娶沈煜宁。 就算非要娶沈家的女儿,那也只会娶沈煜清。 在他看来,沈煜清也是沈家女儿,只要将林姨娘扶正了,这一样都是嫡女。 一个不知廉耻,不学无数,粗鄙不堪。另外一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便是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这一切都在九冬宴时候变了。 自打九冬宴沈煜宁一鸣惊人后,他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心心念念是沈煜宁。 满心满眼,都只想着如何将沈煜宁娶回府,又谈何委屈。 只可惜九冬宴才过,沈煜宁便去了宁燕,这事便也搁置了。 如今林贵妃既是提起,他便也顺口道:“煜宁表妹如今也回来,母妃打算何时同父皇提及赐婚一事。” “煜宁表妹?”德妃端详手上艳红的指甲,语气讥讽。 道:“怎么,这次不是你煜清表妹了?之前不是还说宁死都不肯娶沈煜宁么?” “母妃,从前是儿子的不时,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没理解母妃的用心良苦。 “这才口无遮拦,那沈煜清不过是小小庶女,如今亲娘又是那般名声。 “依着她的处境,便是能给我做妾,那都是抬举她了。 “再说,沈煜清如何能比得上煜宁表妹,母妃就别打趣儿臣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谋算(2) () 德妃闻言微微蹙眉,斜着眼扫他一眼。 提醒道:“如今的沈煜宁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嫡女了。” “母妃这是何意.……” “本宫的意思是,不若趁早放弃了沈家这一门亲事,免得到时候.……” “母妃这是说的什么话?”德妃话音未落,便被长孙景元连忙打断。 从前他不愿娶沈煜宁,自家母妃便日日同他讲娶了沈煜宁有多大的好处。 如今他自己想娶沈煜宁,他娘却是告诉他,不若就此作罢? 实在是荒唐!无稽之谈! 德妃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冷声提醒道:“沈煜宁不是省油的灯。 “皇儿莫要忘了,我那好妹妹是如何栽到她手中的?” “那是林氏愚笨自大,用人不善.……”长孙景元有些不服气道。 见德妃满脸不赞同,他连忙收住话头。 转而道:“即便沈煜宁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能跟母妃比。 “到时候若儿子娶了她,她还不是一样任母亲拿捏。” “你少说这等场面话。”德妃嘴上虽这般说着,心底却是十分受用的。 长孙景元见状,继续道:“当初母妃看重沈煜宁,无非是因为沈家的兵权。 “如今沈忠虽没了兵权,但如此一来,沈承远便会却愈发受父皇重用。 “沈煜宁是他嫡亲的女儿,我若娶了她,沈承远如何能不助我成事。 “况且,正如母妃所说,沈煜宁不如从前那般蠢笨,相反她十分聪慧。 “如此一来,那儿子娶了她,也相当于娶了个贤内助。 “在外有沈承远替我争权,在内有沈煜宁从旁替我谋算,岂不美哉。” “你倒是会打算。”德妃闻言冷笑一声。 提醒道:“你说的这些,前提都是沈煜宁对你有情有义。 “倘若沈煜宁无心于你,只怕到时候会适得其反,结亲不成,结成了仇。” “这点母亲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母妃替儿子求得赐婚旨意。 “待我与沈煜名成了亲,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便跟儿子绑在一起了。 “如此一来,她不依靠儿子又能依靠谁,届时只要儿子略施手段,她自是会对儿子言听计从。” 德妃闻言眸光闪了闪,似乎也对此话颇为认同。 想了想开口道:“想要赐婚又不引起皇上的猜疑,这事得从长计议才行。 “不若是从前林月如还是沈家的姨娘,此事倒也好办,如今却是有些不……” “母妃莫不是忘了沈家还有个沈煜清!”长孙景元出声提醒道。 “那等蠢货,能成什么事。”德妃一直对沈煜清看不上眼,此时闻言颇为不屑。 “如今这时节荷花开的正好,正是游湖泛舟的好时候,这沈家姐妹相约游湖……” 他话没有说完,但话中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他若想迎娶沈煜宁,让皇帝赐婚那必定是要事出有因,且让人寻不到端倪才行。 而又有什么理由比姑娘家失了清白声誉更为合适呢? 德妃闻言微微颔首,笑道:“但也未尝不可,如此便看皇儿的本事了。” “届时还请母妃助我一臂之力。”长孙景元低声开口。 “这是自然,但你自己也要仔细着,切莫将自己名声搭了进去。” “儿子省的。” 德妃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今日一早便匆匆进宫,莫不是就为了这事?” “自是不是。”提起正事,长孙景元面上笑意微敛。 低声道:“母妃可知太子中毒一事?” 德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母妃,这是我们的机会。”长孙景元面上满是兴奋。 他如今觉得,上天现在实在是对他太眷顾了。 之前一直头疼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长孙景淮这个碍眼的家伙。 没曾想,这人去了宁燕一回来,便是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既然他如今活得这般辛苦,倒不如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亲自送他一程,也算成了他们的一番兄弟之情。 “太子一事,切勿轻举妄动。”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德妃自是一清二楚。 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连忙叮嘱道:“太子此人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你父皇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当真对他不闻不问,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旁的不说,当初长孙景淮惹怒圣上,被遣送出京时,林家便派了不少人前去暗杀。 可那些人皆是有去无回,这说明皇上并非是真的厌恶了太子。 否则也不会派遣诸多高手暗中护着他前往云中。 长孙景元闻言有些满不在乎:“母妃,你也太过瞻前顾后了些 “任凭长孙景淮再如何不简单,这次他也死定了。” “皇儿莫不是知道什么内幕不成?”德妃闻言有些好奇。 她虽是知晓太子中了毒,但是并不知晓具体的情况。 依着这几日宫里的消息来看,这毒应该也不算太过严重。 否则皇后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况且,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 那太医院里公认的医术高明的冉子里乃是长孙景淮的人。 有冉子骥在旁照顾着,应是太子这毒也应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长孙景淮中的乃事蛊毒,这毒如今整个帝京无人能解,冉子骥也不行……” “蛊毒?” “长孙景淮如今昏迷不醒,府内没个能主事的,此时便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他如今本就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到时候他真的去了。 “父皇即便再疼爱他,找不到证据也只能将这账算在那江湖组织和宁燕的头上。 “届时父皇定是会将苗头对准了宁燕,届时我们在从中周旋。 “如此一来不仅能神不知道鬼不觉的除了长孙景淮,还能让宁燕拉拢宁燕这样的盟友,助我登位……” “皇儿莫不是知晓什么内幕?” 德妃沉默着并不答话,她素来是个谨慎的人,若不能一击毙命,绝对不会露出自己的爪牙。 “此事关系重大,待我与你外祖父商议之后再行事,你切勿轻举妄动。” “孩儿知道,孩儿这不是进宫与母妃商议么……” 德妃点点头,叮嘱道:“切忌,此事绝不能由我们亲自出手,以免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帝京城外的一处破庙里,xxxxxxxx、 那道士模样的人穿的xxxxxxxxxxxxxxxxxx。手上 第三百一十九章 和尚与姑娘 () 细密如丝的细雨不断飘落,轻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天地。 在这一片朦胧中,帝京城外的官道上两个人影时隐时现。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行人的眼帘,远山黛隐身姿影绰。 官道边上的一处破庙里,年轻的和尚端坐在满是尘埃的蒲团上打坐。 这庙宇看上去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蜘蛛网横生,遍地狼藉。 端坐在蒲团上的和尚长了一张白净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脸。 模样算不得俊美异常,却是十分耐看。正是受人尊敬的无涯大师无疑。 他身上并为穿那一身大红色的袈裟,只着一身简单的僧服。 便是这般安静的坐在庙内,也似乎能让整个破庙这一瞬间蓬荜生辉起来。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盘膝而坐的无涯子面上平淡无波,对耳边的声响不为所动。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声一声接一声的传出,越来越近,似乎就贴在耳边。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特殊的异香。 地上打坐的无涯子微微蹙眉,口中法诀念的更快了些,却是依旧不曾睁眼。 铃铛声越发清脆,耳边不断传来温热的气息,那股子异香一股脑往鼻尖钻。 “和尚,你脸红了。”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调笑:“呀,连耳根都红了。” 话落,便是一阵悦耳的嬉笑生,清脆得如同银铃一般。 打坐的和尚缓缓睁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之色。 少女的清丽的脸近在咫尺,无涯子眼底已恢复往常的淡漠。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目光平静,半点波澜也无。 双手合了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胡.……” 少女似乎并未听到他在说话,亦或根本不在意他在说什么。 自顾自打断道:“和尚,你可有眼福了。这可是我族圣舞,寻常人可见不到。” 她说话间站直起身子,自顾自的舞动起来。 少女身着一袭淡紫紫色的流云纱衣,衬得她肌肤仿若凝脂。 随着她舞动间裙裾上一寸寸皱褶,不断飞舞,展开又合拢。 她腰间系着一条深紫织锦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肢。 将乌黑的秀发编成一个个俏皮的小辫子,仅插了一枚桃花簪。 她脚上穿着小巧雪虹鞋,皓白手腕挂银圈。脚上戴着一串精致的铃铛,随着她舞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女生的娇俏可人,舞动间不断朝着地上打坐的无涯子靠近,似乎下一瞬便能将其拥入怀中。 少女眼眸轻瞥,黛眉微扬,朱唇点点,巧笑嫣然,端的是风情万种。 无涯子,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他静静看了半响,似是觉得无趣,再度闭上眸子。 那少女面上并无什么失落之色,见他闭上了眼,她依旧不停舞着。 仔细端详了片刻,少女眸子闪了闪,从袖中缓缓爬出一条青色小蛇。 那蛇通身翠绿,乍眼看去倒像是一块难得的绿宝石。 少女一边舞动着身姿,一边伸手摸了摸袖中小蛇的头顶。 青蛇张张嘴,发出阵阵嘶嘶声,却是被少年身上的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多掩盖。 少女看了眼地上闭目打坐的和尚,嘴角轻轻扬了扬。 猛地将手中的小蛇朝着那地上的和尚丢去。 那蛇速度极快,绷直了身子,直奔着和尚的脖颈而去。 它微微张开嘴,眼看着那露出尖锐的獠牙就要碰上和尚脖颈处白皙的肌肤。 却是被那闭目的人一把捏住了七寸。 “别别别……和尚.……冷静,冷静……”那少女见状一急,连忙停下舞动的身子,朝着那和尚跑去。 “施主这是何意?”那小蛇被无涯子捏在手中,不断挣扎攀住他的手腕。 他皮肤奇白,那青色小蛇缠在他手上,竟像说不出的好看。 而此时那衣着怪异的少女却是顾不上欣赏。 只凑近些,朝着无涯子讨好的笑笑:“小绿它不懂事,冲撞了大师。 “得罪之处,我这就替它赔礼。大师可别冲动,要是破了杀戒就不好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少女一边学着他的样子合合手,一边哀求道:“我佛慈悲,还请大师放了它吧。” “阿弥陀佛.……”无涯子忍着笑意,转过头看向手中的青色小蛇。 那蛇被他捏住了七寸,依旧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见他看来,似有灵性一般,可怜兮兮朝着他吐了吐猩红的性子。 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它的主人。 和尚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朝着那少女缓缓道:“施主所言有理。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 不等那女子高兴,便听到无涯子继续道:“但这畜生冷血,实在危险,若是伤了其他人便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绿它很乖,很听话的,它不会伤人的。” “阿弥陀佛,施主莫不是贫僧方才差点被这畜生所伤。” “那是.……”少女眼眸转了转:“那是意外,那并非小绿本意。” ”施主是它的主人,如此说来,既然不是它本意,那便是施主授意了?” “怎么会.……”少女连忙保证道:“小女子一心向佛,又怎敢对大师不敬……” “施主言之有理。”无涯子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那便是这畜生野性难驯不服管教。 “这般看来,这畜生跟在施主身边实在危险,便暂且由贫僧替施主保管吧。” 他说话间,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布袋,将手上的小蛇放入其中。 少女眼睁睁看着无涯子那骨结分明的手将那布袋口紧紧扎上。 “不行.……不行,会把它闷死的.……” “此乃粗布,不会闷到.……” “和.……大师,我佛慈悲,你放了小绿吧,只要你放了它.…… “我一定信守承托跟你去北靖救人,绝对不会再耍什么花招。” “施主一路上三番五次,出尔反尔,这蛇还是暂且放在贫僧这里吧。” 无涯子平静道:“待我们到了北靖,救了人,贫僧自然会将你的灵宠还给你。” 第三百二十章 前去救人 () 无崖子语气淡漠,但话中意思却是毋庸置疑。 那女子见自己这般低声下气,这和尚依旧不为所动,心底也有些恼怒。 面上气得发红,心底却是有些无奈,她实在打不过这和尚。 这一路上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从这和尚手上逃脱,没曾想如今连小绿也搭进去了。 这样一来,她便更走不了了。 “你这和尚好生不讲道理,当初若不是你非要缠着我问这问那,耽误了我回去。 “那也不会人误闯了小绿的领地,咬伤了人,这都是你的责任。 “如今你不想背着因果,也该是你求着我去救人才对.……”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那这小蛇便只能待施主救了人解了毒,再带贫僧踏足苗族圣地才能还给施主了。” 那女子闻言一怒,正欲开口呵斥,抬头便对上无涯子眼底未曾散去的笑意。 无涯子生的白净,他面容和善,平日里面上也总是挂着几分笑意。 但那笑意在旁人眼里便像是悲天悯人的佛,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如今这笑意却是不似平常,隐约带了几分狭促。 那女子撞进他的眼里,面上一呆,心底莫名的跳快了几分。 再看去时,那和尚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模样,眼底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无涯子见她面色微红,看了看外头还在下个不停的雨。 又看看她身上轻薄的纱衣,微微蹙眉道:“落雨寒凉,施主还是多加些衣物吧。” 不等那女子反应过来,无涯子便继续道:“贫僧看施主面色发红,唯恐是染了风寒……” “你才有病!”那女子反应过来,面上更红了些,气急败坏道:“臭和尚! “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的小绿要是有丝毫闪失,本姑娘扒了你的皮!” 她话落,也不在看眼前的人,气鼓鼓朝着庙宇的另一方走去。 无涯子,听着耳边渐渐远去的铃铛声,看了看身侧不断翻腾的布袋。 眼底闪过些许无奈之色,合了合手,再度闭上眸子,精心打坐。 时间缓缓流逝,外头的小雨还在戚戚沥沥下个不停。 庙宇内,少女面上的怒气不见,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打坐的和尚。 似乎觉得无趣,她四下看了看捡起手边的小石块朝着打坐之人扔去。 精心打坐的人不躲不闪,任由石子落在身上。 “你这和尚当真是无趣至极!”少女看着他紧闭的眸子,撇撇嘴。 “施主这般心浮气躁,不如跟贫僧一同诵念经书……” “谁要跟你背那些绕口的经文。”那女子连忙打断他,说话间,朝着他走近些。 坐在他身侧,好奇道:“和尚你为何出家?” “贫僧自幼便由师傅抚养,在寺中长大……”无涯子说着,眼底也有些疑惑。 为什么出家,他好像当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小在寺里长大,师傅说他极具慧根,待他极好。 将一生本事教给了他,而他也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出家当和尚。 或许这本就是天意,谁知道呢。 他眼底难得有些疑惑,那女子见状,轻叹一声道:“真可怜……” “为何可怜?”无涯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幼时得师傅看中。 长大得众师兄弟的敬重,实在不知有什么可怜之处。 “还没见识过这大千世界,小小年纪就只能当了和尚,实在可怜。” “寺里并未避世。”换句话说,虽是当了和尚,到也在这尘世之间。 “可你不似寻常人一般自由自在,终日只能对着这些泥做的菩萨,实在无……” “施主慎言,不可对菩萨不敬……” “算了算了,我跟你一个和尚说这些做什么。”那女子摆摆手。 不在纠结他当和尚的事,转而问道:“你认识那被小绿咬伤的人么?” 北靖太子?无涯子微微摇了摇头。 “都不认识你这般着急做什么?”那女子有些不解:“我都说了。 “小绿是我的本命蛊,它只是单纯的咬了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顶多痴傻些罢了。” “阿弥陀佛,贫僧说过因果轮回,既然施主的爱宠伤了人。 “那施主自是要负责救人,不管痴也好,傻也罢,这些都是施主的孽障……” “行了,行了,你快闭嘴吧,我跟你去救人,保证他不痴不傻。” 那女子一听她又要讲那佛家有云便觉得头疼,连忙将其打断。 抬头看了看外头,见雨势渐停,站起身来,道:“雨停了,我们走吧。”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赶进城里。” 无涯子也不多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走吧,此地离帝京也不远了。 “加快些脚程,应是能赶在天黑前进城的。” 他话落便撑着禅杖,一步步朝着庙宇外头走去,抵地之声铿锵。 .………………………… 沈煜宁自打回了帝京,便一直窝在院中看书,也不见外出。 沈煜萱等人也前去寻了她多次,想约她出门走走,均是被她婉言谢绝。 沈睿和君离忧自是知晓她乃为了长孙景淮的毒,但旁人却是不得而知。 见她这般整日将自己关在院中看书,沈老太太欣慰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这一问才得知,沈煜宁看的竟是医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沈煜宁一个高门贵女,看这等书有什么用。 老太太想将人叫来,好好询问一番,却是被常氏给拦了下来。 常氏倒是觉得女儿家看些医书无伤大雅。 她的想法很简单,沈煜宁当初就是不通医理,才着了林姨娘的手。 在她吃食了动了手脚,险先要了她的命。 她如今这般,想来也是被吓怕了。 这才想多看些医书,也防着以后再出了这等事。 听她提起林氏,老太太心底对沈煜宁也多了几分愧疚。 “母亲。”常氏心底念着沈煜宁的好,此时说话自然也是向着她。 “这煜宁送的那药香阁的香囊我看效果甚好。 “看她当初侃侃而谈的模样,想来也是对医理有几分了解的。” “那又如何,一个小姑娘终日看这些没用的书作甚。” “这怎的会没用呢,煜宁如今也及笄了,眼看着便要许配人家了。 “这也不知未来配的是谁家,这后宅之中贯来有些阴私手段。 “前头不就有林姨娘.....”常氏话头一顿,转而道:“多懂些总是好的。” 老太太闻言沉默了几许。 微微颔首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煜馨眼看着也该及笄了。 “不若趁着此番也让她一道看看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相约游湖 () 常氏如今对沈煜宁颇有好感,自然也是要帮着她说话的。 况且,她倒是觉得女儿家看些医书也无伤大雅,通晓医理,必要时候还能保命。 她的想法很简单,沈煜宁当初不就是不通医理,才着了林姨娘的道。 让林姨娘有机可乘,在她吃食了动了手脚,险先要了她的命。 她如今这般沉迷于看医书,想来也是被之前的事给吓怕了。 如今府内虽是一切太平,但她也及笄了,眼看着就要出嫁了。 谁知道以后会遇上什么人家,这时候多看些医书,也防着以后再出了这等事。 “母亲。”常氏心底念着沈煜宁的好,此时说话自然也是向着她。 “这煜宁送的那药香阁的香囊我看效果甚好。 “看她当初侃侃而谈的模样,想来也是对医理有几分了解的。” “那又如何,一个小姑娘终日看这些没用的书作甚。” “这怎的会没用呢,煜宁如今也及笄了,眼看着便要许配人家了。 “这也不知未来配的是谁家,这后宅之中贯来有些阴私手段。 “前头不就有林姨娘.....”常氏话头一顿,转而道:“多懂些总是好的。” 听她提起林氏,老太太心底对沈煜宁也多了几分愧疚,闻言沉默了几许。 微微颔首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煜馨眼看着也该及笄了。 “不若趁着此番也让她一道看看吧。” 老太太转头想想,觉得常氏说的也有道理。 随即也没有再阻止此事,还差人专门去给她寻了几本难得的孤本。 让沈煜萱和沈煜馨一起去跟着沈煜宁学些粗浅的医理。 沈煜宁在听闻两人的来意后,也没有拒绝。 只是如今她也没时间教两人什么,只能让她们自己翻看些浅显的医书。 沈煜馨还好些,到底年纪大了,知晓自家母亲的用意。 虽觉得这医书有些无趣,倒也认真的去看。 沈煜萱就不行了,她本就是好动的年纪,朝着要跟着沈煜馨来,也不过是想来跟沈煜宁玩。 如今让她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本子,简直是头昏脑胀。 之前言之凿凿要跟大姐姐一起读书的人,连一日也没坚持下来,便逃之夭夭了。 ...................... 因着沈煜萱和沈煜馨这几日时常往沈煜宁院中跑。 锦绣院这些天倒是极为热闹。 连沈煜清闻言,也来了几次,每次都有意无意提起约沈煜宁一同出门泛舟一事。 沈煜宁如今满身心都是长孙景淮身上的毒,如何有精力应付她。 已经婉言谢绝了多次,但沈煜清这次却似乎铁了心一般。 隔三差五便前来锦绣院坐坐。 这不,今日沈煜馨才刚来不久,得了消息的沈煜清便有过来。 “姑娘,三小姐又来了。”巧颜打了帘子进来。 看着屋内认真看书的两人道。 这沈煜清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隔三差五就往锦绣院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姑娘跟她当真有多么姐妹情深呢。 沈煜宁闻言也有些烦,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长孙景淮身上的毒。 便是明知道沈煜清不安好心,也实在没有精力应付她。 偏偏这人如今姿态做的极低,她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请她进来。”强忍着心底的不悦,沈煜宁头也不抬道。 “大姐姐,四妹妹。”沈煜清今日穿了一身身穿绣白色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薄衫,逶迤拖地烟罗紫底盘金彩绣缎裙,身披朱色绣花小薄烟纱。乌黑亮泽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半翻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白玉响铃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银杏叶耳环,腰系赤底孔雀纹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湖碧底素纹香袋,脚上穿的是月白软缎绣花鞋,整个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三妹妹有什么事?” “无事便不能来找姐姐了么?”沈煜清自顾自坐下。 面上带了几分委屈:“当初大姐姐和我感情也颇为要好的。 “也不知道如今怎的这般生分了,大姐姐可是还记恨着姨娘所做之事。” 沈煜清面上凄苦,哀切道:“煜清也知道姨娘对不起大姐姐。 “她所做之事,煜清真是半点不知,若是大姐姐因此而迁怒煜清,煜清也能理解。” “只是,祖父祖母如今年纪也大了,定是希望这家中和睦。” “煜清实在是.....” “三妹妹。”沈煜宁冷声将其打断。 这沈煜清这话,真是来来回回说了数遍,就不能有点新意? 若非她如今没有心思应付她,倒是直接应了她的约。 她倒是想看看沈煜清这般坚持不懈,到底想做什么。 偏偏她如今没空应付她,众人还三番五次拿着同一套说辞来这里xxxx。 实在让人心烦。 “我说了,我如今没空去游湖泛舟,三妹妹若是无聊,大可带了丫鬟自己去。” “至于我们的‘姐妹情深’那自是不会受林姨娘影响。” “三妹妹莫要多想,便是祖父也不会xxxxxxxx” “三妹妹有话还请直言,莫要再拿了林姨娘出来做筏子。” “大姐姐。”沈煜清袖中拳头狠狠攥起。 只干笑几声道:“其实是这样,景元表哥他听闻大姐姐近日对医理极为感兴趣。 “正巧他手上得了几分xxx的孤本,便想约我们姐妹一同出门游玩。” “也正好将那医书赠与大姐姐。” “xxx的孤本?”沈煜宁眸光微敛。 抬眸不着痕迹扫了眼前的沈煜清一眼。那xxx的孤本她虽也有兴趣。 但也仅仅是有兴趣罢了,这些日子沈睿等人给她找的孤本也不再少数了。 不仅沈睿,便是太子府也送了不少医书过来,但这些书里提及巫蛊之术的也不过只言片语。 那xxx的孤本,沈煜宁虽也不抱希望,但是到底不想错过。 沈煜清见她意动,连忙道:“大姐姐若是不放心,便约上大哥等人同行。” “煜清也只是想借此机会与大姐姐冰释前嫌。” ............... xxxxxxxxxxxxxxxxxxxxxx 将军府众人皆已xxxxxx,唯独沈煜宁院中的灯还亮着。 廖阳翻身避开巡逻的侍卫,翻身进了沈煜宁的院子。 沈煜宁见着他前来,面上带了几分急色:“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并非殿下,是那洞穴的主人.....” 这段时间以来,廖阳也时常派人给她送来了不少医书典籍。 但这般亲自前来却是第一次。 “找到人了?” 那你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安好心 () 沈煜萱被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吓退。 不敢往锦绣院里跑了之后,这锦绣院倒是迎来一个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那便是三小姐沈煜清,沈煜清前来也并非来跟她们一起看书的。 每次来便只是借口来看望姐姐,有意无意提出想约沈煜宁几人一同出门泛舟游湖。 沈煜宁如今满身心都是如何解长孙景淮身上的毒,哪里有心思跟她去泛舟游湖。 一连几次都婉言谢绝她的邀请。 但沈煜清这次却似乎铁了心一般,非要约到沈煜宁出门不可。 见她不同意,似也不着急,隔三差五便前来锦绣院坐坐。 这不,今日沈煜馨才刚来不久,沈煜清便又过来了。 “姑娘,三小姐又来了。”巧颜打了帘子进来,面上有些不悦。 她素来不喜欢沈煜清,下毒一事后,对沈煜清的不喜,就更是不加掩饰。 自打林姨娘出了事后,沈煜清也沉寂了下去,与锦绣院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隔三差五就往锦绣院跑,当真让人心烦。 沈煜宁闻言也有些心烦,沈煜清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知道。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定是不安好心,可沈煜宁如今也实在没有精力应付她。 偏偏这人如今姿态做的极低,她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此时闻言,也强忍着心底的不悦,头也不抬道:“请她进来。” “大姐姐,四妹妹。”沈煜清刚一进来,便笑着朝两人打招呼。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绣花薄衫,逶迤拖地烟罗紫底盘金彩绣缎裙。 面上带着几分浅显的笑意,整个看上去倒是越发显得人畜无害。 “三姐姐。”沈煜馨起身,微微朝来人欠欠身。 “三妹妹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沈煜宁语气温和,丝毫不见恼怒或是不悦。 她抬头随意撇了眼进来的人,便又将视线落回到手上的书本上。 “无事……”沈煜清面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低声道:“就是想来找大姐姐说说话。” “哦?三妹妹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大姐姐……” “恩?你说。” 她说一句,沈煜宁便答一句,语气一直温和有理。 虽不曾冷落了她,但那态度看在沈煜清眼里便是十足的敷衍。 沈煜馨在一侧假装专心看着手里的书,并不搭话。 沈煜清面上带了几分委屈,小声道:“我只是有些怀念从前了。 “大姐姐可还记得年幼之时,宴会上有人欺负我是庶出的姑娘。 “大姐姐总是第一个上去,替我……” “不记得了。”她话音未落,沈煜宁便率先开口打断。 头也不抬道:“我年幼不知事,放了许多错,时常惹得祖母生气。 “幼时记忆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煜清说的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沈煜清一咽,张张嘴,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能干笑几声,尴尬道:“大姐姐忘了便忘了吧,只要煜清记得就好。 “当初大姐姐对我的好,煜清一直都铭记在心。”她说着,似乎有些伤感。 悠悠叹口气,语气哀切道:“那时候我与大姐姐的感情也是极为要好的。 “也不知道如今怎的就这般生分了,大姐姐可是还记恨着姨娘所做之事。” “三妹妹多虑了。”沈煜宁淡淡看她一眼:“林姨娘已死,不管她曾经做了什么。 “她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况且她也并不值得我记恨。” 当初她们启程后没几天,便收到消息说林姨娘生了重病,在庄子上去了。 沈煜宁对林姨娘的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或是想法,正如她所说。 若非林姨娘和尚书府跟宁燕扯上了关系,这样的人丝毫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况且,自证实了林姨娘并非真正的林家女后,沈煜宁便猜到林姨娘定是活不久了。 林姨娘能让尚书府认了她,那她手上定是有尚书府的把柄才能让林尚书那般待她。 她如今被沈家所弃,这是林尚书一绝后患的好机会。 所以尚书府定是会去庄子上看望林姨娘的,如此一来自会得知她曾去过的消息。 所以当初夜里在路上遇到的行刺之人,除了尚书府,她不做他人想。 只是不知当初她临行前跟林姨娘说的话,林尚书又知道多少。 当初既然派人前来刺杀她,那定是觉得她会对林家造成危险。 而奇怪的是,自从那夜后,尚书府便没有再派人前来。 如今尚书府对沈煜清的态度,也着实亲近的有些古怪。 沈煜宁思绪起伏间,沈煜清也一直没开口,在心底不断平复着自己滔天的恨意。 沈煜宁她怎么敢,怎么敢这般毫不避讳的提起林姨娘的死。 怎么敢说出这般无所谓的话,好似林姨娘的生死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不过片刻,沈煜清便又恢复常状,语气哀切道:“煜清也知道姨娘做了很多错事。 “是她对不起大姐姐,她死的那般凄惨也是罪有应得!”她咬牙开口 “三妹妹,死者为大,不管林姨娘做了什么,她始终是三妹妹的亲娘,有些话……” “我知道,我知道……”沈煜清带着哭腔道:“是大姐姐心善,不跟姨娘计较。 “但姨娘所做之事,煜清每每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 “觉得愧对大姐姐,虽然我事先半点不知,但就因为姨娘是我的亲娘。 “我便会觉得十分内疚,若是大姐姐因此而迁怒于我,我也是能理解。 “只是,祖父祖母如今年纪也大了,定是希望家中和睦,煜清这才几次三番来.....” “三妹妹……”沈煜宁冷声将其打断。 这沈煜清这话,已经来来回回说了数遍,就不能有点新意? 若非她如今没有心思应付她,倒是可以直接应了她的约。 她也想看看沈煜清这般坚持不懈的想约她出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偏偏她如今没空应付她,这人还三番五次拿着同一套说辞来这里同她做戏,实在让人心烦。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相约游湖 () 沈煜宁强忍着心底的不悦,开口道:“我说过了,林姨娘不值当我记恨。 “同样的,我也并未迁怒于你,三妹妹莫要在胡思乱想。 “做出这幅哭哭啼啼的模样,让人看了去,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了你呢。” “是啊,三姐姐,大姐姐她素来心直口快,她既然说不记恨林姨娘。 “也不迁怒于三姐姐,那定然也是真的,三姐姐便不要多想了。” 一侧得沈煜馨闻言也连忙开口附和道。 沈煜清面上有些尴尬,正了正神色道:“我也知道大姐姐定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我想同大姐姐重归于好,可大姐姐却是三番五次推脱了妹妹的邀约。 “不肯跟我一同踏青。妹妹实在难过,这才一时想岔了,以为大姐姐还在生姨娘的气,连带着连我也……” 沈煜宁对她这低级的招数实在有些看不上,此时却也不想与她太多废话。 只淡漠道:“三妹妹也该知晓我并非拒了你一人的邀约,又何来针对一说。” “是煜清小人之心了。”沈煜清袖中拳头狠狠攥起,任由指甲陷入血肉。 面上却是一片真诚道:“只要大姐姐没有生煜清的气便好。 “对了,煜清听闻大姐姐近日对医理颇为感兴趣,也一直在找一些孤本……” 沈煜馨听到她提起这事,没忍住接口道:“三姐姐你是不知道。 “大姐姐实在太厉害了,便是自读医书,这医术造诣也未必比寻常大夫差。” “是吗?大姐姐这般厉害呢。”沈煜清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我之前曾听闻景元表哥说,他家里收藏了有不少医书孤本,若是大姐姐喜欢。” “煜清便去求上一求,跟景元表哥讨要几本。借花献佛,以此来很大姐姐赔罪。” “不用这般麻烦的,孤本难得,五皇子既然有心收藏,想也是视若珍宝的。” “不是的,不是的……”沈煜清连忙否认道:“那些书籍都是旁人赠与表哥的。 “表哥他平素也不爱看这些书籍,放在家里也是落了灰。 “姐姐既然有兴趣,那也算物尽其用。表哥定是很乐意的。” 沈煜清面上一派天真,这话里却是明里暗里在暗示他与长孙景元关系匪浅。 “是吗?”沈煜宁神色平静,并未因她的话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煜清一直观察着她,见状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气恼。 沈煜宁压根对五皇子不感兴趣,偏偏就因为她嫡出的身份。 即便她不喜欢五皇子,五皇子也要想方设法得到她。 她便这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偏她还生在福中不知福,提到五皇子时眼底似有似无的有些嫌弃。 自己心爱的男人,要想方设法去娶一个看不上他的女人。 而她现在居然还要推波助澜! 沈煜清只觉得心底的嫉妒之火在熊熊燃烧,似要将自己烧成灰烬…… 想到长孙景元再三的叮嘱,和给自己的承诺,沈煜清连忙收敛思绪。 笑道:“不如这样吧,我们约一天出门踏青游玩。 “到时候,我把表哥也一道叫上,就当谢谢他给姐姐赠书了。” 沈煜宁翻书的手一顿,眸光微微一敛。 来了,原来酝酿了这么久,想约她出去是为了长孙景元。 沈煜宁抬眸不着痕迹扫了眼前的人一眼。沈煜清将自己情绪掩饰的很好。 当从面上看去,似乎这话当真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对沈煜清口中,长孙景元手中的孤本沈煜宁虽也有几分兴趣。 但那也仅仅是有兴趣罢了,这些日子沈睿等人给她找的孤本也不再少数了。 连太子府也送了不少医书过来,但这些书里提及巫蛊之术的也不过只言片语。 对这些所谓的孤本,沈煜宁虽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到底不想错过。 她还在犹疑不定,那头沈煜清一直留意着她,见她有些意动。 连忙道:“到时候四妹妹和五妹妹也一道去吧。 “对了,还有大哥和表弟,表弟来了北靖许久,我们都不曾一道出门游玩过。 “近日天气甚好,湖里的荷花开的甚是好看,这等时节最适合游湖了。 “不管大姐姐怪没怪煜清,煜清都觉得有愧于姐姐,也想借此机会与姐姐冰释前嫌。” 沈煜馨闻言也有些意动,她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本就是好玩的年纪。 只不过此时沈煜宁不开口,她也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沈煜宁。 沈煜清还在喋喋不休的规劝,沈煜宁似被她说的有些烦了。 微微蹙眉,抬眼看她一眼,眼底有些无奈,终是松口应承下来。 见她松了口,沈煜清也松了口气,面上笑意也真了几分。 “那就这般说好了。如此我便不打扰大姐姐和四妹妹看书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朝两人告别道:“待定了日子我再过来告诉大姐姐。” “三妹妹不必麻烦,查个丫鬟过来只会一声便可。” 沈煜宁听她要走,也露出几分笑意。 朝着外头候着的丫鬟高声道:“巧颜,还不快送送三小姐。” .………………………… 夜初静,人已寐。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这夜里的静谧祥和中。 锦绣院里时不时响起来几声蟋蟀的凄切的叫声。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1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将军府内的下人主子皆已睡了去,唯独沈煜宁院中的灯还亮着。 廖阳小心的避开巡逻的侍卫,翻身进了沈煜宁的院子。 轻微的扣门声响起,书房内的人面上一凝,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沈煜宁见着他前来,面上带了几分急色:“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并非殿下,是那洞穴的主人.....” 这段时间以来,廖阳也时常派人给她送来了不少医书典籍。 但这般亲自前来却是第一次。 “找到人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请自来 () 沈煜宁和廖阳到达太子府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刚一到门口,便看见冉子骥踱着步子,在门口候着。 见到廖阳带了沈煜宁过来,冉子骥也微微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他此时见着沈煜宁倒像是见着主心骨一般。 “你怎的在此?”廖阳见他在外头,微微蹙眉道:“人呢?” “在大厅里呢。”冉子骥说着转头看向沈煜宁,微微带了几分歉意。 道:“难为郡主半夜里还要跑这一遭,今日来了两人说是能解毒。 “只是我并不通这巫蛊之术,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 “我明白。”沈煜宁开口将他话音打断。 来的这一路上廖阳也将事情得始末大概给她讲了一番。 如今长孙景淮重伤不醒,命悬一线的消息已经在帝京城里传了个遍。 他身份特殊,越是这个时候便越会有人趁机钻空子。 太子府这段时间一直闭门谢客,但朝着还是有好些人明里暗里的在打听试探。 长孙景淮回京时间并不久,在帝京并没有什么原本势力。 反倒是因着太子这层身份,平白的惹了一些人眼红。 如今他这模样,府里不仅要想办法救治,还得防着前来捣乱的人,真是乱成一团。 偏这洞穴主人也不知是他们派人找到的,而且突然出现的, 不请自来的人,几人更是要多加小心一些,已免被人钻了空子。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府内一直是留了些太医终日候着的。 只不过知晓廖阳要带沈煜宁过来。 冉子骥便早早将人遣了回去,如今整个府内只剩下长孙景淮自己的人。 太子府的下人皆是训练有素之辈。 没有外人,沈煜宁此时也不必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跟着两人一路朝着正厅走去。 冉子骥是个话痨,便是此时也没忍住开口道:“那两人看上去也有些古怪。” “来了两个人么?”沈煜宁低声问道。 “是。”廖阳微微颔首,面色有些古怪道:“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和尚。” “一个女子和一个和尚?”沈煜宁微微蹙眉,怎的听着有些怪异。 冉子骥也连忙接口道:“对,那和尚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就是女子衣着打扮甚是古怪,看样子不像是我北靖之人,也不像中原人。” 沈煜宁闻言微微颔首,巫蛊之术素来神秘。 从前听师傅说过,这巫蛊一术本就来源与苗疆的一些隐居部落。 衣着服饰自是跟她们大不相同。 “两人相处方式也有些古怪,倒不像是一起的。”冉子骥想了想。 低声补充了一句:“那女子看着着实有些凶悍。” 沈煜宁撇他一眼,开口问道:“那女子是洞穴的主人?” “这她倒是没说。”冉子骥闻言一愣,仔细一想那两人都没说自己的洞穴的主人。 见沈煜宁面上有些不解,冉子骥继续道:“但应是**不离十,那女子一来便问被咬伤的人在哪里。” 蛇煜宁微微颔首,算是了解,长孙景淮中毒昏迷一事已被传开。 但是被蛇咬伤,中了蛊毒之事却是少有人知。 便是连那些个太医,也只有几个人知晓是中了蛊毒,却是不知是如何中的。 .….….….….….…. 此时太子府的正厅内,那衣着古怪的女子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厅内的装饰。 因着不习惯有人在身前伺候着,两人一早便打发了伺候的下人。 无崖子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平静,一侧的女子看上去却是有些不悦。 她看一眼闭目养神的无崖子,颇为气愤道:“我说和尚,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阿弥陀佛,自然是解了毒便走。”无崖子睁眼看向她:“施主稍安勿躁。” “解什么毒!”那女子有些生气:“你这和尚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些人根本就不信我们,既是这样咱们还舔着脸凑上去给人解毒?” “是施主的灵宠咬伤人在先,这是因,施主前来解毒,这是果.……” “去你的什么因什么果!” 那女子开口打断道:“本姑娘乃是堂堂苗疆.……苗疆用蛊的高手! “我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才寻了快宝地,饲养小绿,他们私自闯进在先。 “本姑娘还未找他们算账,如今千里迢迢前来给他解毒,还要遭人怀疑.……” 她越说越气,直接开口咒骂道:“用你们中原人的人话,这简直就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阿弥陀佛.……”无崖子睁眼看向她:“此乃人之常情,施主稍安勿躁。” “你这和尚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生气道:“他们既是不信我们,我们大可离开便是,非得在这坐这冷板凳! “赶紧把小绿还给我,我.……” “让两位贵客久等,是我等不是。” 她说话间,沈煜宁几人已经到了正厅门口。 听着正厅内传出的女子清脆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 那女子话头一顿,也不看来人,从鼻中冷哼一声。 廖阳看了冉子骥一眼,目中有些责备。 如今还未弄清楚这两人的来历,自是不能将人得罪了。 他方才分明叮嘱过冉子骥招呼客人,没想到这人竟是这般不靠谱。 冉子骥面上有些委屈,看着廖阳责备的目光,心底发苦。 这也不是他招呼着两人,方才几人坐在这厅内时这女子便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盯着他。 他实在是他有些招架不住,这才不得不出去门口等两人。 沈煜宁抬眼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温和道:“这位便是洞穴的主人吧。” 她声音轻柔,带了几分歉意道:“当初是我和殿下一起摔落的山崖。 “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误闯了姑娘的山洞。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派人寻找姑娘的下落。 “今日听闻姑娘前来,廖侍卫是去府上叫我了,只想着能亲自前来跟姑娘说声抱歉。 “倒是没顾忌到旁的,是我不是,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实在抱歉。”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变 () 沈煜宁跟在廖阳身后进了正厅,抬眼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眼。 眼底微微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想到,这女子竟古怪这般年轻。 那女子本就生的娇美动人,一身异族服饰越发给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沈煜宁语气温和道:“姑娘便是那洞穴的主人吧。” 她声音轻柔,带了几分歉意道:“当初是我和殿下一起摔落的山崖。 “情况危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误闯了姑娘的山洞。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派人寻找姑娘的下落,今日听闻姑娘前来。 “廖侍卫便去了我府上告知我,都怪我不好,只想着能亲自前来跟姑娘说声抱歉。 “倒是没顾忌到旁的,是我不是,耽误了姑娘的时间,实在抱歉。” 沈煜宁态度温和,姿态也放的低,决口不提不信任两人一事。 只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开口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煜宁这般姿态,那女子自是不好再责怪什么。 见她态度真诚,那女子眼底的怒气也散了些,同样抬眼打量起她来。 眼前的姑娘容貌出众,肤如凝脂,眉如新月,眼如秋水。 见自己打量着她,这姑娘眼里也不见什么不悦之色,面上神色极为平静。 嘴角微勾,露出些许笑意。便站在那里,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 许是出来的匆忙,身上的穿着也简单。 只着一身淡白十样锦妆花锦缎暗纹裙,头上也只简单的带了一个紫水晶缺月木兰簪子。 便是这般简单的穿着,也压不住那通身的贵气。 仿佛随着她的到来,让这本就富丽的正厅也为之一亮。 那女子眼底露出些许好奇这色,这姑娘倒是跟她往日里见到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门贵女有些不大一样。 还不等那女子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声音十分的清澈,音色干净透亮,隐隐带着几分低哑。 “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无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沈煜宁身前,朝她合了合手。 他方才坐着,前头又有廖阳挡着沈煜宁并未看清他的脸。 此时见到那一道来的和尚竟是无崖子,沈煜宁似乎也有些惊讶。 面上呆了呆,失声道:“大师怎的在此?” “阿弥陀佛.……”无崖子看到她似乎也有些欣喜,眼底染了几分笑意。 笑道:“没曾想,竟是这般快又与施主见面了。” “你们.……认识?” 在场几人看着两人有些怪异。 听着和尚这话,倒像是与沈煜宁颇为熟稔,那目中神采,简直是再看一别多日的旧友。 偏沈煜宁面上见不到丝毫欣喜之色,眼底隐隐有几分发咋。 两人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古怪。 那女子看看沈煜宁又看看一侧面带笑意的和尚。 眸光微闪,开口道:“好你个臭和尚,之还说不认识,难怪不得你这一路这.……”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无崖子开口打断:“贫僧确实不认识北靖太子。” 他话落,也不看那女子,转头朝着沈煜宁道:“咬伤太子的那条青蛇, “乃是这位施主的灵宠,如今她随贫僧前来,便是为了解这桩因果。” 沈煜宁闻言朝着那女子微微行一礼,笑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解毒。 “小女子略通医理,还从未见过蛊毒,不知姑娘可否同我……” “不可。”那女子凶巴巴朝着沈煜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 “说来说去不就是信不过我嘛,你以为我想来解毒? “要不是这臭和尚……”她话头一顿,随意摆摆手:“总之,要我解毒可以。 “但你们都不准在旁观看,否则,这毒本姑娘就不解了。 “你们若是不愿意,大可另请高明。便是你们找不到人解毒也无妨。 “反正这毒即便不解也无性命之忧,顶多痴傻些罢了……” “若按姑娘所说,无性命之忧,如今怎的不醒?”沈煜宁微微蹙眉。 那女子一愣,面上神情严肃了些:“你说什么?昏迷不醒?” 沈煜宁闻言沉默了片刻,看了眼身侧神色平和的无涯子。 一咬牙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一侧的廖阳和冉子骥闻言面上有些犹疑。 原本叫沈煜宁来,是想试探试探这两人的来路,和解毒的法子。 沈煜宁如今虽解不开这毒,但到底比冉子骥要懂的多。 让这女子解毒时,让她看旁边看着,廖阳等人也能放心些。 但如今既是知晓这和尚乃是 ................... 长孙景淮太子的身份在朝着颇为微妙,如今惠仁帝尚且还算精神。 朝中各皇子之间争权夺嫡之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但身为皇家子嗣,到底心里头也是惦记着那个位子的。 明面上xxxxxx,实际上各皇子暗地里都在不断拉拢大臣。 如今太子出事,若他就此一命呜呼,亦或是废了身子,那这太子之位便只能易主。 当初消息才传开时,在朝着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众臣子只晓得的长孙景淮从宁燕回来便重伤昏迷,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是不得而知。 原本还有太医时常出入,可以旁敲侧击问些消息。 可自昨日起,整个太子府便重兵把手,除了冉子骥,其余太医皆是不得入内。 这般架势,一看便是太子府内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众人心中再怎么怀疑,奈何整个太子府都防范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一丝风声都不透露。 愣是不晓得其中情况,任凭人心痒痒无法安睡,也愣是查不出一时半点儿线索。 于是坐立不安的继续坐立不安,幸灾乐祸的继续幸灾乐祸,谁也帮不了谁。 丞相府里,江韵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不安的屋里四下来回踱着步子。 外头丫鬟刚一进来,她便连忙问道:“怎么样了,可打听到消息了?” 丫鬟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小姐,太子府如今戒备森严,连府内的下人都不让出府。外头的人都说……” 丫鬟犹犹豫豫有些不敢开口,江韵本就心烦,此时闻言更是烦闷。 冷声呵斥道:“都说什么?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 丫鬟一个激灵,连忙道:“都说是命不久矣了,小姐太子怕是……”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三日为约 () 只有用我的血为引,再加上我族特殊的药物,才能解他的蛊毒。 那女子话音落下,也不再开口。 廖阳等人听的云里雾里,虽不知道什么圣体,但她话中意思却是也听的明白。 沈煜宁微微敛眉,若有所思看了那女子一眼。 “传闻苗疆历代会有一圣女,生而便自带异香,其血能解天下所有蛊毒。 “姑娘莫非就是那苗疆圣女?”她虽是问句,但这话却是颇为笃定。 那女子既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只颇为好奇的看了沈煜宁一眼。 “你竟还知道我族有圣女一说?”她似乎有些惊讶。 中原之人甚少有人踏足苗疆,对她们也了解甚少。 对于苗疆圣女一说,更是鲜有人知,这一个中原女子竟也知晓? “曾听闻家中长辈提过几句。”沈煜宁轻声开口。 那女子微微颔首,似乎觉得有趣,挑眉道:“那你可知圣女之血,为何能解这天下所有蛊毒。” 沈煜宁眸光微微闪了闪,红唇轻启道:“莫不是因为圣体?” 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你倒是敢想…… “不过答案也接近,在苗疆要成为圣女首要条件便是有圣体。” 冉子骥闻言面色颇为古怪,照这般说,那老九若是生于苗疆,可不得被人拉去当圣女,可他分明是男子。 他面上实在好奇,一时没忍住,开口问道:“那男子也能当圣女骂?还是说苗疆还有圣男?” 那女子闻言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抽了抽嘴角。 白了他一眼,解释道:“苗疆只有圣女,并无什么……圣男……” 见他面上疑惑,那女子继续道:“圣体分两种,先天和后天。 “圣女的圣体都是先天而来,生来便能控蛊,但这等体质只有女子才会拥有。 “你们那太子的圣体,应是后天服用了什么药物所致,具体我并不清楚。” 沈煜宁微微颔首,开口道:“你乃苗疆圣女,所以你的血能解殿下的蛊对么?” 她没有冉子骥的好奇心,此时并不想知道长孙景淮能不能去苗疆当圣女。 她只想知道,长孙景淮的身上的蛊毒能不能解,要如何解。 既然被人拆穿了身份,那女子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传言也不可尽信,圣女之血也并不能解天下所有蛊毒。” 见几人神色紧张,她微微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但要解太子身上的蛊却是足以。” 众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她这话也算是直接承认了自己圣女的身份。 冉子骥面上一喜,连忙道:“既是如此,还请圣女高抬贵手,救救老九。” 那女子闻言,扫了众人一眼,道:“圣女之血确实能解蛊,但却是要取心头之血。 “这心头血极为珍贵,每流失一滴都会对自身造成很大伤害。” 她笑意盈盈道:“如此损害自身的事,我为何要做。” 她说罢,也不理会冉子骥几人,转头看向一侧的无涯子。 笑到:“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那太子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 “所以,这人不是我不救,是我也没法救……快把我的小绿还我。” “阿弥陀佛……”无涯子面色温和:“施主还有旁的法子,为何不说。” “臭和尚,那法子我便是说了他们也做不到,你莫不是真像让我以命换命不成?” “还有什么法子,姑娘不说怎的知晓我们做不到?”沈煜宁闻言连忙道。 那女子似觉得有趣,挑眉看了他们一眼,轻笑道:“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既然如此,告诉你们也无妨,听闻中原有位鬼医,擅长炼制归元丹。 “这归元丹乃是大补之物,寻常人用了能补中益气,温经通络,延年益寿。” “对我这等体质来说,那更是好处多多,倘若你们若能替我寻到归元丹, “那损失些许心头血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那我自然愿意解毒…… “只不过依着这毒发的情况来看,想要救人恐怕也只有五六天的功夫,能留给你们去寻这归元丹了……” 廖阳闻言面色一白,焦急道:“鬼医素来行踪不定。 “只有五六天的功夫,我们上何处去寻他,即便寻到了也不一定能求到归元丹。” “这是你们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 那女子看了无涯子一眼,笑道:“我早说过,这条件说出来也是徒劳。 “怎么样,和尚,现在可以将我的小绿还……” “是否只要有归元丹,你便会出手救人?”沈煜宁开口打断道。 那女子转头看向她,见她面上正经,微微一怔,正色道:“本姑娘一言九鼎。 “只要你们能替我寻来到归元丹,我自然会立马救人。但要记住不是一枚,是三枚,要三枚归元丹才行。” “好。”沈煜宁面色平静微微颔首:“三枚归元丹,三天之内,我定带归元丹前来。 “只是在此期间,还望姑娘能保证殿下安无恙。” “郡主.……”廖阳正欲开口,却是被一侧的冉子骥拦下。 沈煜宁不是无故放矢之人,她似乎对鬼医极为熟悉,又认识华云白…… 廖阳接到他的眼神,也回过神来,不再开口。 那女子定定看了眼前神色笃定的小姑娘一眼,眸中兴味渐浓。 片刻后,才笑道:“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中原女子。” 沈煜宁浅浅一笑,面上并无什么神色。 只道:“如此,还请姑娘和大师在留宿在太子府内,也方便照看殿下。 “三日之后我必带归元丹前来,姑娘解毒还需要什么药材这期间可以吩咐下去。” “一言为定。”那女子也不是忸怩之人,既然说好了便也爽快应下。 她倒是十分好奇,这小姑娘究竟有什么底气,能这般笃定,自己定能在三日之内找到鬼医,并求得归元丹。 敲定了此事,沈煜宁也不再多留,趁着夜色,由廖阳护送,离开了太子府。 鬼医难寻,但世人却是不知,这归元丹,鬼医的弟子里也有人会制。 正巧,明和便是那其中之一。 只是,这归元丹制作过程十分繁杂,所需药材甚多,有许多都是极为名贵之物。 三日之内制作出来,这时间到底有些紧凑。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封锁 () 因着三日之约,无崖子和那苗疆圣女也安心的在太子府内住了下来。 有着精通巫蛊之术的圣女在,目前至少不必担心长孙景淮突然毒发。 廖阳等人悬着一颗心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如今看到希望了。 只要三日之内沈煜宁能带来归元丹,那长孙景淮便有救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廖阳便率先进了宫将此事告知皇后。 对蒋皇后,廖阳并没有太多隐瞒,隐去了那苗疆圣女的身份。 只说是山洞的主人,便将余下的事情尽数告知。 包括要如何解毒和那女子与沈煜宁的三日之约,当然这也是沈煜宁的意思。 她要炼制归元丹所需药材珍贵,这等时候再派人去寻,唯恐时间不够。 所幸她问过冉子骥,宫内有不少药材能用,只是这些药材甚是珍贵,用量也大。 没有皇上的首肯,冉子骥也不能私下将其拿出来。 将此事告知蒋皇后,也是为了方便她能顺利拿到药材。 “鬼医的归元丹?”蒋皇后面上有几分急切:“鬼医行踪不定。 “只有三日时间,便是沈煜宁再有本事,她上到哪里去寻鬼医。” “娘娘有所不知,安宁郡主曾有幸认识鬼医,只不过鬼医行事低调。 “她也答应过鬼医不会对外人提及此事,此番也是为了救殿下,这才……”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娘娘放心,郡主也不是无故放矢之人,她既是应承下来,那定是有所把握的。” 蒋皇后听闻沈煜宁同鬼医有旧惊讶的同时也确实放下些心来。 廖王见状,连忙拿出沈煜宁给他写下的方子,递给蒋皇后。 开口道:“这方子上的药材是救殿下的所需之物,时间紧迫当凭太子府之力,恐怕一时间难以凑齐.……” 蒋皇后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再记挂着长孙景淮身上的毒。 此时闻言连忙应道:“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前去太医院,只要有用到的尽数带走。” “是,娘娘。”廖阳连忙应下,继续道:“殿下解毒一事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 “属下一早便已下令封锁了太子府,只是那些太医是奉命前往,还请娘娘做主。” 蒋皇后自是明白他话中意思,如今长孙景淮命在旦夕,有多少眼睛盯着太子府。 就等着找准时机,一招致命,这解毒需要步骤繁杂,不能出任何差错。 为了防止期间有细作混进太子府,在长孙景淮好之前,自是要面封锁太子府。 “本宫这就去奏请皇上,下令将除了冉子骥外的所有太医尽数遣回。” 有了蒋皇后的首肯,廖阳也放下心来,将事情回禀完毕,便出了宫。 廖阳刚走,蒋皇后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去寻了惠仁帝。 她自然不能跟皇上说什么三日之约,也不能直言防止有人暗害太子。 只道是寻到了高人能救治太子。但那高人性情古怪,不喜见人。 所以不能进宫面见皇上,同时那高人也有言在先。 在他离开太子府之前,能解毒一事也绝不能对外宣扬。 惠仁帝这几日也是真的一直挂心着长孙景淮的情况。 此时听闻寻到了高人,自是要寻根问底一番。 比如这高人从哪来,又究竟是何人,到底本事如何,还是江湖骗子。 好在蒋皇后早有准备,半真半假滴水不漏的将此事圆了过去。 事情比廖阳等人预想的要顺利些。 惠仁帝一开始确实对那所谓的高人有所疑惑。但有皇后开口做保。 他便也没有多想,仔细询问一番,便应下了皇后的请求。 立马下令,除冉子骥外,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必再去太子府。 众太医得到皇令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满心疑惑。 昨夜他们本像平日一样在太子府内研究医书。 可冉子骥突然前来,说府内有些事情处理,将他们都遣了回去。 今日一早,皇上又突然下了这样命令。 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变故? 众太医心底好奇,想借用拿医书收拾东西的借口会太子府去探探情况。 可不等他们踏进太子府,便被身着铠甲的禁军给拦了下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整个太子府便被手持长刀的禁军团团围住。 所有探望之人,没用太子府内的首肯,一律不准入内。 .……………………… 长孙景淮这太子的身份在朝中颇为微妙。 有人一心盼着他死,自然也有人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他身上,盼着他平安无事。 如今惠仁帝龙体安康,尚且还算精神。 朝中各皇子之间争权夺嫡之事也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但身为皇家子嗣,不管面上看着如何的清心寡欲,心里头也是惦记着那个位子的。 如今北靖成年的皇子也有不少,长孙景淮虽是太子。 但他一直被驱逐在外不曾参与任何国事,因此这个太子之位也一直招人病垢。 各皇子间明面上兄友弟恭,谦让有礼,实际上都在暗地里不断拉拢大臣。 试图对他取而代之,但长孙景淮身后有蒋家撑腰,皇上又态度不明。 所以他回京后也有不少人持观望态度,不肯站队。 如今他出了事,那对其他皇子来说便是个天赐良机。 若长孙景淮就此一命呜呼,亦或是废了身子,那这太子之位便只能易主。 如此一来,那些个站队的大臣也该在心底掂量清楚。 因此,他重伤回来的消息才传开时,在朝着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但是众臣子们都只晓得的长孙景淮从宁燕回来受了伤。 可这伤究竟如何,重不重,情况怎么样,却是不得而知。 所有知情之人对太子的伤势闭口不提,皇后也曾放出消息说并无大碍。 原本还能见着太医时常出入,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众人也一直在观望。 可如今,整个太子府外重兵把手,除了冉子骥,其余太医皆是不得入内。 这般架势,一看便是太子府内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可惜不管众人心中再怎么怀疑,整个太子府都防范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一丝风声都不透露。 不管众人用何种手段,愣是打探不到任何情况,查不出一时半点儿线索。 一时间人心惶惶,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就三百二十八 () 帝京城内因着太子府一事而人心惶惶。 丞相府内。 江韵看上去也有些心神不宁,不停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外头脚步声响起,江韵连忙转过头,朝着刚刚踏进来的丫鬟问道:“怎么样了,可打听到消息了?” 许是走的急,丫鬟气息微微有些不稳,面上带了些许薄汗。 此时闻言,稍稍平复了些许气息,连忙摇头道:“小姐,如今太子府戒备森严。 “连府内的下人都不让出府,奴婢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江韵面上一恼,呵斥道:“废物!打听不到消息你回来做甚,还不快出去继续……” “是,小姐。只是……”那丫鬟有些怯懦的垂下头,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她有些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江韵本就心烦,此时见状更是烦闷。 冷声呵斥道:“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 丫鬟一个激灵,连忙道:“小姐,外头的人都说太子这次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小姐,若是太子他……我们这般打探消息被人看了去,岂不是……” “胡说八道!”江韵连声打断:“太子他洪福齐天,怎的会.……怎的会.……” 江韵话头一顿,那不祥的话实在有些说不下去,可是她心底此时却是不安极了。 自打太子回京那一日,她在街头匆匆一撇。 少年那一抹鲜红的身影便直接刻在了她的心底。 可惜太子回京不久便奉命出使了宁燕,如今有带伤而归,更是命悬一线。 “不行,我这就去找娘,我得想办法去太子府看看才行。” “小姐万万不可。”那丫鬟连忙阻止道:“若是夫人知道了小姐的心思……定是会勃然大怒……” 江韵想想自家母亲的性子,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蹙眉不语。 “怎么会这样,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了伤呢……”江韵面上哀切。 那丫鬟面上犹豫了几分,低声道:“听闻太子遇刺,是因为安宁郡主。 “听说当初在宁燕,便有吟风阁的的刺客行刺安宁郡主……” “沈煜宁!” 江韵闻言面色陡然变得阴沉,咬牙道:“我就说殿下好端端的怎会遇刺。 “原来是受了沈煜宁的牵连,她可当真是个灾星啊!” “克死生母,如今又连累殿下重伤,果真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江韵说着,似想到什么,眸光微闪,看了一侧的丫鬟一眼。 低声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事吩咐。” .…………………… 任凭朝中诸位大臣如此猜测,议论太子府的情况。 尚书林茂才对此事都一直闭口不谈,似乎没有丝毫好奇。 今日天不错,尚书府的后院内一片安宁。 书房大门微微敞开着,露出里头梨花木大案的一角。 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林茂才正伏在案前练字。 他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留着两撇八字胡,瞧着面上十分和气。 书房门微微敞开着,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在外响起。 “老爷,五皇子来了。”管家话音才落,那头长孙景元已踏进屋内。 林茂才并未抬头,只专注着手下的字帖。 长孙景元见状也没有开口,踱步走向一侧榻上放着的棋盘边。 捏起棋盘中的一枚棋子,随手把玩着。 待林茂才手下的那一帖字收了尾。 这才抬头看向来人,笑道:“殿下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他话说间,已从书桌前走至长孙景元对面对下。 长孙景元将手中把玩着的棋子扣下,笑盈盈道:“来一局?外祖父似乎很久不曾与我对弈了。” 林茂才看他一眼,转头朝着沏茶水的下人道:“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下人应声退下。 知晓两人定不是单纯下棋这般简单,管家十分有眼色的将门给带上。 林茂才不开口,长孙景元也不说话,只自顾自的落着手中的棋子。 这般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倒真像是前来下棋的。 不过片刻时间,棋盘上白子与黑子已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 林茂才抬手落下一子,朝着长孙景元道:“殿下似乎戾气很重。” 长孙景元也不看看他,落下一子,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先前那大好的时机,外祖父为何会这般平白错过.....” “殿下有些着急了。”林茂才落子将他去路堵住。 “有时候这一意孤行可并非好事,还得瞻前顾后才行。” 长孙景元垂眸看了眼眼前的棋盘,他如今去路皆被堵死。 留给他的生路只有一条,可这一条注定是死路。 他皱皱眉,颇为烦躁的丢下手中的棋子。 本就不是来下棋的,此时输了棋局,也开门见山道:“便是因着之前外祖母和母妃的犹豫。 “如今这太子府防得如个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也不知道那我好弟弟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只要一想到我们平白错失良机,让他还有命尚存,我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殿下又如何知道那是良机不是杀机。”林茂才笑笑,将棋盘的棋子一枚枚收回。 “长孙景淮重伤昏迷,整个帝京谁人不知,皇后伤心过度,终日守在佛堂求神拜佛。 “整个太子府乱成一团,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这不是良机? 林茂才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好,笑道:“重伤昏迷,或许只是为了迷惑旁人也说不定。” “这不可能,长孙景淮那般逞强的人,但凡是能见人,总要出来的。 “外头消息都传成那样了,他也迟迟未露踪影,那便是真是快不行了。” “哦?若真若殿下所言,那如今太子府又为何将所有太医都遣了出来?” “这.....”长孙景元蹙眉不语,他如今烦躁的也正是此事。 长孙景淮重伤不治,如今消息既已传开来。 太子府不广贴告示四处寻医,怎的还将人拒之门外。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满 () 长孙景元面上微微有些发沉。沉默着不说话。 林茂才看他一眼,开口道:“太子可不如面上看着那般简单,殿下千万不可冒失才是。” “不过一个被父皇驱逐的皇子而已,若没有蒋家撑腰,他算个什么东西.……” 长孙景元语气颇为不屑,在他眼里,长孙景淮能当太子凭了身后有个蒋家。 不止是他,朝中不少人都这般认为,若非当初皇上娶蒋家女时承若过。 太子必定由皇后所处,依着长孙景淮被放逐多年来看。 如今这太子之位,只怕是如何也落不到长孙景淮头上。 “殿下这是在怪我林家不如蒋家,不能为殿下做靠山了?” 林茂才语气淡淡,长孙景元却是从中听出几分不悦。 他虽心底多少也有些这种想法,但明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闻言只笑道:“外祖父说的哪里话,元儿怎的会这般想。 “我只是在想,我们如今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机会在眼前溜走么?” 长孙景元到底还年轻,他自认将自身情绪隐藏的极好。 但又如何能瞒过林茂才这个老狐狸。 林茂才只淡淡看他一眼,便已将他心底想法猜了个七八分。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沉声道:“殿下此时,与其在这纠结如何抓住机会。 “倒不如仔细想想,太子中了蛊毒一事,殿下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吧。” “我自是有自己的门道.……” “自己的门道?”林茂才冷哼一声,打断道:“当初太子刚回帝京时。 “怎的不见殿下有这般厉害门道,能够探听道太子府的消息。 “太子可是个厉害人。”林茂才提醒道:“当初太子府尚且算是初来乍道。 “在帝京没有丝毫根基,那般情况下殿下都探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如今太子受了伤,这府中防卫只强不弱,殿下便没有想过,你到底为何能这般轻易便探听到太子中了蛊毒一事。” 长孙景元闻言心底一惊,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这消息来的确实太过简单。 他心底懊恼自己的大意。但面上却依旧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强行辩解道:“长孙景淮如今昏迷不醒。 “他府中定是已经乱作一团,这般情况下有所纰漏也是正常.……” “殿下当真这般想?”林茂才看着他,面上说不出的失望。 长孙景元看着他那略显阴沉的表情,微微一愣。 面色沉了沉,这才垂眸道:“外祖父见谅,是元儿大意了,元儿知错。 “那依外祖父所见,此事难不成是太子府设下的计谋?” 林茂才见他认了错,面色才好看了些,思忖片刻。 道:“这个不好说,如今这朝着成年的皇子可不止殿下一个。 “盼着太子死的人自然也不是殿下一个,此事究竟是太子府的计谋。 “还是旁的皇子放出来的饵,想要一箭双雕,还有待查探……” 长孙景元此时面上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 听闻他这般说,低声问道:“依外祖父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林茂才伸手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沉吟片刻,低声道:“唯有等!” 他看了长孙景元一眼,正色道:“殿下万不可如之前那般大意冲动。 “如今太子府内探听不出什么消息,我们便只能等。 “免得到时候被人拿来当了筏子。白白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长孙景元闻言面上有些失望,本以为这番能借此机会除了长孙景淮。 没想到如今却是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 林茂才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开口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殿下也不必失望,我们虽是不能亲自对太子动手,却可以借用他人之手。” “外祖父的意思是?” “老夫说过,这帝京城里成年的皇子不止殿下一人,盼着太子死的也不止殿下一人。 “既然如今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那自是要找别人来试试。” “可如今太子府戒备森严,便是将这消息传出去,只怕也没人敢在此时动手。” “事在人为。”林茂才朝他笑笑:“殿下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如何借力打力。” “此时交由交由老夫来处理,殿下就不必操心了。” 长孙景元面上还有些疑惑,林茂才却似乎不打算再谈论此事。 转而道:“听你母妃说,殿下有意迎娶沈家嫡女为正妃?” 长孙景元原本还想仔细问问,但此时听他提起沈煜宁一事。 也没心思再询问太子府一事,不管怎么说,林茂才的手段总归要比他高山一些。 “是,母妃的意思是想借着沈煜宁,将沈家拉拢到我们这边来。” 想起当初在将军府对上沈煜宁的场景,林茂才微微蹙眉。 提醒道:“沈家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此事还得再做打量,殿.……” “外祖父。”长孙景元有些不悦,打断道:“外祖父何时变得这般瞻前顾后了。” 长孙景元本就不满意太子府一事,他今日前来本就是带了几分兴师问罪的姿态。 觉得因着林茂才和自家母妃一只按兵不动,这才错失了之前那大好的机会。 偏偏与林茂才那一番话,又让他心底生了疑惑,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自己大意了。 虽觉得林茂才言之有理,也低头服了软,可心底到底有些意难平。 偏偏如今不过要娶一个女子,林茂才还做出这般瞻前顾后的姿态来。 林茂才那话一出口,便将之前长孙景元心底积压的不满都给带了出来。 他面上有些烦闷,冷声道:“长孙景淮半死不活,外祖父唯恐有诈,迟迟不肯动手。 “外祖父素来小心谨慎,所言也甚是有理,元儿自然也能理解。 “可沈煜宁不过是区区一女子,我知道林.……姨母的事多少跟沈煜宁有些关系。 “外祖父可能因此对她有些偏见,可如今姨母已死.……我们却是还要看清眼前。 “况且,那件事也是因为姨母身边的人办事不利,才让人捉住了把柄。 “退一万步讲,便是沈煜宁有天大的本事,也只限于后宅争斗罢了。 “外祖父莫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怎的总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此事我自有安排,外祖父就别再插手了。” 他话落,也不管身侧人是个什么表情,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三百三十章 风影 () 炼制培元丹对沈煜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若是一切药材准备充足,依着她的娴熟程度,炼制三枚培元丹根本用不了三天那么久。 但北靖不比宁燕,山林众多,植物种类也十分繁多。 在这般情况下,沈煜宁也不敢保证太医院的藏私里便有所有她需要的药材。 若到时候药材不足,她得留一定的时间去寻或者找另外能替代的药。 所以当初跟那苗疆圣女以三天为期,也是她思忖之后下的决定。 好在这培元丹虽是用到了不少珍贵药材,但并未涉及道极为稀少难得一见的灵药。 北靖虽药材种类不及宁燕繁多,但这宫里珍藏的名贵药材也不再少数。 廖阳有着皇后的手谕,倒是十分顺利便她所需要的东西一一备齐。 也因此,三日未到,沈煜宁便已按着约定,将培元丹送到太子府。 那苗疆圣女再收到她的培元丹之时,震惊之余,心底也十分欢喜。 诚如她所说,这培元丹乃是大补之物,寻常人用了能补中益气,温经通络,延年益寿,对她这等体质来说,那更是好处多多。 最重要一点她没说,那便是她从苗疆出来的目的就是培元丹。 她母亲乃是苗疆上一任圣女,却不幸被蛊反噬,神智癫狂。 她失了神智便会四处伤人,为避免引起苗疆公愤,如今只能将她封锁在地牢之中。 大祭司曾说过,要救她母亲,必须有鬼医饿的培元丹为辅。 她便是为了寻鬼医求药才私自跑出了苗疆,可惜一直以来她都没寻到鬼医的下落。 这培元丹她虽没服用过,但苗疆内部曾有人侥幸得了一枚。 大祭司也曾同她说起过该如何辨别真假,确认了沈煜宁送来的培元丹是真的后。 心底欢喜之余,也对沈煜宁多了几分感激,若是没有沈煜宁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到培元丹。 而在此事上,沈煜宁倒是的颇为大气,一次性便将三枚培元丹给了她,并未克扣。 那苗疆圣女本就对她心怀感激,她又表现的这般有诚意,自然是更加满意。 这才确认了培元丹的真假,便立马遵守约定,着手开始准备替长孙景淮解毒。 事实上,沈煜宁之所以表现的这般放心,似乎丝毫不担心这苗疆圣女食言。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信任此人,毕竟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从前也并不相识。 她真正信任的却是无崖子,沈煜宁与无崖子也算是两世之交。 对无崖子的为人,她自是十分肯定的。 无崖子既然有本事能带着这所谓的苗疆圣女前来。 沈煜宁便也相信,他自是有本事能保证这圣女不会食言。 长孙景淮体质特殊,他身上这毒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的。 沈煜宁帮不上什么忙,便也只能在家中等消息。 如今长孙景淮解毒有望,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着急。 心底隐隐松了口气,倒是也空出些心思来思量沈煜清之前那般怪异的举动。 原以为她答应了沈煜清前去游湖,沈煜清定是会立马将时间定好,前来知会她。 先前为避免炼制培元丹被她打扰,沈煜宁还特意叮嘱了两个丫鬟。 借口身体有恙,闭门谢客,便是连沈煜馨前来也一样借口打发了。 然而,自那日沈煜清离开后,这一连过去了几日,她都十分安静。 从未前来过院里寻她,好似当初那个日日前来的人不是她一般。 沈煜宁疑惑之余,也派了人仔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着长孙景淮在路上便毒发昏迷,所以回了京之后也并未出现之前廖阳所担心的状况。 但刚回了帝京几天,廖阳便按着之前说的,将太子府的暗卫派遣过来,任她差遣。 无他,如今虽不需要这暗卫护送她前往太子府看望长孙景淮。 但前段时间,她要研究解毒的法子,自是要时刻与太子府之间密切联系。 沈煜宁不知道的是,这派遣暗卫一事并非廖阳临时起意。 而是长孙景淮早早便有想法,之前还同廖阳说起,让他挑选合适之人,回京之后送去将军府。 廖阳如今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被派遣来的暗卫名叫风影。 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长了一张十分普通的脸。 是不容易让人记住的长相,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 他曾跟着长孙景淮一同前往宁燕,自是知晓自家主子对安宁郡主有些不同寻常。 事实上,长孙景淮对沈煜宁的感情也一直不曾隐瞒。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看的明明白白。 在太子府这些暗卫眼中,早便将沈煜宁看成了未来的女主子。 所以,当廖阳告诉他,要派遣他来保护沈煜宁时,他并没有丝毫不情愿。 事实上,如今能有机会来讨好这未来的女主,他心底倒是十分高兴的。 他来了将军府也有几天了,这段时间以来,沈煜宁也使唤的得心应手。 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是跑腿与将军府和太子府,送些医术,信件。 替沈煜宁处理她自己私人的事,这还是头一遭。 因此,风影可谓是用心至极,自得了沈煜宁的吩咐后,他便去了沈煜清的院子。 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煜清的一举一动。生怕有所遗漏。 .…………………… 是夜。 月色如银,将整个将军府笼罩在其中。 天色已晚,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虫鸣,整个将军府美已是静悄悄了。 锦绣院里,沈煜宁的闺房里灯还亮着。 风影脚下轻点,落在她窗外轻声扣了扣窗户。 屋内,沈煜宁听到动静,连忙将窗户打开。 “见过郡主。”风影毕恭毕敬朝她行了礼,沈煜宁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如何?”她低声询问。 “回郡主的话,属下近日一直盯着如兰院,并未发现她什么异常。” 风影微微低着头,心底有些失落,这也算是沈煜宁教给他的首个任务。 他也十分用心,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最近可有见了什么人?”沈煜宁微微蹙眉,开口问道。 “见了布庄的掌柜的。”风影想了想继续道:“属下也听了她二人谈话,沈三小姐似乎是请人做了件衣裳,并无什么特别。” “可知这衣裳何时做好?” “是后日。”说起这个,风影眼底也有些疑惑,不解道:“沈三小姐似乎很着急要,还给布庄老板加了银子。” 沈煜宁眸光微闪,思忖片刻,朝着他低声吩咐几句。 第三百三十一章 醒来 ()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沈煜宁同沈煜馨正在院子里看书,如今不必满心计挂着寻找解毒的法子。 倒是也多出些时间来在医术上替沈煜馨解惑。 清秋端着小巧的木托盘过来,低声道:“姑娘,三小姐来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沈煜宁就瞧见巧颜带着沈煜清款款而来。 沈煜清朝着两人问了好,这才道:“大姐姐,听闻近日有新的戏班子前来帝京。 “明日常青湖上有表演,不若我们明日去泛舟,顺便可以看看表演。” 沈煜宁捧着书卷,抬眼看了她一眼,轻声笑道:“这几日见三妹妹迟迟不来。 “我还以为三妹妹又改了主意,不想出门泛舟了呢。” “怎么会。”沈煜清笑意盈盈道:“只是难得与姐姐出门游玩。 “煜清也是想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当万不可坏了姐姐的兴致。 “也是赶巧,耽搁了几天就新来了个戏班子,此番出门游玩定是能给姐姐一个难忘的回忆。” 她言笑晏晏,语气里尽是讨好,似乎这几日真是为了好好同沈煜宁相处而下了不少功夫。 “三妹妹有心了。”沈煜宁微微一笑,道:“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沈煜清并未在锦绣院离多留,简单同沈煜宁两人客套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沈煜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蹙眉道:“大姐姐真要同三姐姐一起去游湖么?” “怎么了?”沈煜宁转头看向她:“她不是也邀请你和煜萱一同前往么?” 沈煜馨摆摆手,道:“三姐姐邀请我和煜萱那不过是顺带。” 她说着略显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低声开口:“三姐姐这般热情,总觉得的有些不寻常。” 她斟酌着言辞,小心提醒:“似乎不单单是为了邀请大姐姐出门游玩。” 这段时间,沈煜馨经常来锦绣院,与沈煜宁相处的也十分愉快。 在她心底,对这个大姐姐也是喜欢的,此时觉得不妥,自是要出言提醒一二。 沈煜馨都能看出沈煜清热情的有些不同寻常,沈煜宁又怎会看不出来。 知道她是好意,沈煜宁也没有多言,只安抚:“没事的,大哥和阿忧不是也要同去吗。” “表哥也去吗?”沈煜馨眼神亮了亮。 沈煜宁翻看着手中的医书,闻言也不曾抬头看她,只点点头。 笑道:“阿忧来了宁燕许久,一直不曾好好出门玩过,此番倒是可以带他好好游玩一番。” “大姐姐为何不称表哥为表哥。”沈煜馨似乎有些好奇。 沈煜宁自是不可能同沈煜馨说实话,但让她对着自家弟弟叫表哥也实在奇怪。 闻言只笑道:“阿忧他并不比我大许多,我觉得叫名字也方便些。” 沈煜馨看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才道:“大姐姐同表哥从前便认识吗……” 沈煜宁翻书的手一顿,似是想到什么趣事。 眼底染了些许笑意,嘴角不自觉扬起些许弧度,却是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沈煜馨见状,只当她是默认了。 看着沈煜宁如今的神情,沈煜馨面色暗了暗。 .….….….….…. 夜色清凉,沈煜宁正要睡下。 却是听到外头风影敲响窗户的声音,原以为是沈煜清那里有了什么新情况。 一问之下才得知,是太子府传来了消息,说是长孙景淮如今已经醒了。 沈煜宁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生怕消息有误,一刻也不得耽搁,连忙让封影带她前往太子府。 沈煜宁并不会轻功,只能在风影的协助下小心避开府内的侍卫偷溜出门。 将军府到太子府也有段距离,才听闻她要亲自过去。 风影便已备好了马匹,出了府,两人上了马便一路朝着太子府疾驰而去。 两人速度极快,廖阳等人看到沈煜宁亲自过来时,也是微微一愣。 毕竟此事是半夜,他们传消息过去,也只是想沈煜宁能早些放下心来。 不曾想这消息才传过去,这人便亲自过来了。 “殿下醒了?”她声音淡淡,仔细听去隐隐有些发颤。 “醒了,醒了.……”一侧的冉子骥连忙迎上去。 他身上的衣裳看着有些狼狈,倒不复往日那偏偏公子的模样。 面上也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渣,看样子,长孙景淮解毒一事也是颇为折腾。 尽管面色疲惫,他此时神情倒是十分欢喜,看见沈煜宁过来。 眼神亮了亮,笑意盈盈道:“老九若是知晓安宁郡主这般在意他.……” “别胡说!”廖阳一把将他抓了回来,及时制止主他接下来的话。 冉子骥这人嘴欠的很,沈煜宁便是再不一样也到底是个小姑娘。 她能这般来看长孙景淮已是十分难得。 若是被冉子骥说得恼羞成怒,甩袖而去便不好了。 在长孙景淮彻底好起来之前,他得肩负重任,不能让冉子骥得罪了人。 思及此,廖阳狠狠瞪了冉子骥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这才转过头朝着沈煜宁行礼。 冉子骥话虽未说话,但沈煜宁对他也算了解,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他想说什么。 沈煜宁面上平静,神色淡淡撇了冉子骥一眼。 并无恼怒之意,心底隐隐还有几分欢喜。 听闻长孙景淮醒了,她欣喜之余总觉得些不大真实,才这样不管不顾亲自过来。 此时见冉子骥这瑟样,还有心思打趣她,看来长孙景淮是真的醒了。 “你来了。”清脆的女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沈煜宁转过头去,看到正朝她走来的苗疆圣女。 少女身上倒是不似冉子骥一般狼狈,但是面色却是有些苍白,脚步飘虚。 沈煜宁朝她福福身,感激道:“多谢姑娘。” “我叫珈萝,叫我珈萝即可。”她看到沈煜宁倒是显得颇为高兴。 “多谢珈萝姑娘。”沈煜宁微微颔首,也正式朝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珈萝摆摆手,笑道:“你的培元丹对我很重要,我该谢谢你才是。” 沈煜宁笑道:“这本就是报酬,说不上谢,你也履行了承诺不是么?” 珈萝也不是忸怩之人,听她这般说,也不再纠结。 转而道:“他虽是醒了,但身上的余毒尚未清除干净。 “现在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你要去看看他么?” 沈煜宁闻言犹豫片刻,这才微微颔首。 珈萝眼尖,一眼便看到她隐隐乏红的耳垂,也不说破。 只掩唇一笑,开口道:“跟我来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撞衫 () 时间缓缓而逝,转瞬便到了与沈煜清约定好游湖泛舟的当天。 一大早,沈煜宁依着惯例,早早起来便去了荣安堂请安。 原以为她已经去的够早了,等到了荣安堂才发觉竟是有人比她还要早。 “大姐姐。”沈煜萱眼睛一亮,刚一见着她进来,便连忙跑上去将人缠住。 “大姐姐。”厅内的沈煜馨见着她进来,也连忙起身朝她欠欠身。 沈煜宁微微颔首,也朝着她回一礼。 几人来的早,老太太这时候才刚刚起身,人还在里屋没出来。 姐妹三人在偏厅内坐下,趁着这等候的时间便开始闲聊起来。 见着沈煜馨一脸倦色,沈煜宁微微蹙眉,关切道:“四妹妹没事吧,怎的脸色这般差。” 沈煜馨略微无奈看了眼黏在沈煜宁身侧的自家妹妹,微微摇了摇头。 低声道:“无事,只是起的太早了些。” 这段时间,因着怕沈煜宁让她背医书,沈煜萱愣是连锦绣院都不敢踏入。 如今得知今天要同沈煜宁一起出府游玩,沈煜萱昨夜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 天还未亮,便跑去了沈煜馨的院子里折腾自家四姐。 沈煜宁见着她这神色,也能将事情猜出个七八分。 稍显同情的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身侧沈煜萱的头。 故作威严道:“萱萱怎的不多睡会,害得你四姐姐也没休息好。” 沈煜萱闻言看了眼自家姐姐那青黑的眼底,心底愧疚的同时也有些委屈。 果然,她才几天没去找大姐姐,大姐姐就喜欢自家姐姐超过喜欢她了么。 小小的人,瞪着一双水湾湾大眼睛,委屈巴巴看向自家姐姐。 低声认错,道:“四姐姐,对不起,我不是诚心打扰你休息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偷瞟向一侧沈煜宁,面上十分委屈。 道:“萱萱只是想到能跟大姐姐出门玩,实在太高兴了。” 她那点小动作怎么忙得过眼前的两人,沈煜宁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心底软成一片。 沈煜萱打量着她的神色,心底隐隐有些窃喜,自己果真太聪明了。 看吧,大姐姐果然还是最喜欢自己。 她面上得色明显,沈煜馨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 她自然没有责怪沈煜院的意思。 实际上,她之所以没休息好也不是因为沈煜萱。 沈煜萱因着要同沈煜宁一起出门游玩而兴奋不已,她又何尝不是呢…… 几人正说话间,外头隐约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外头的丫鬟打了帘子,几人闻声转过头去,便看到沈煜清踏着晨曦款款而来。 看到沈煜宁几人已经在此,沈煜清面上也微微有些惊讶。 连忙开口唤道:“大姐姐,四妹妹,五妹妹。” “三姐姐……” “三妹妹……” 几人依次问了好,沈煜清在三人对面坐下,这才笑道:“原以为我来的已是算早了,没想到竟是最晚的,实在该罚。” “三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妹妹不曾来晚,是我们来的太早了。”沈煜宁笑道。 “是呀三姐姐,祖母还未到,怎的能算晚,是我们来早了。”沈煜馨也轻声接口。 她说话间抬头看了眼沈煜清,眼底有些惊讶,无它沈煜清今日穿的着实有些讲究。 一袭月牙白拖地烟笼梅花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 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头上发饰倒是梳的十分的简单。 只简单的带了个玉簪子,以及几朵小巧的银箔珠花压住了耳边的发丝。 这般简单的头饰,配上那一袭白裙,越发显得她整个人身段窈窕,飘飘欲仙。 “三姐姐今日这身可真好看。”沈煜馨由衷赞叹一声。 “四妹妹可别取笑我。”沈煜清心底得意,面上越是十分谦逊。 一侧的沈煜萱也呆呆看了沈煜清半天,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惊呼出声。 “三姐姐今日穿的裙子似乎和大姐姐的一样呢….…” 她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不由自主的边朝着屋内的沈煜宁看去。 沈煜馨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点了点沈煜萱的头。 无语道:“大姐姐这外头还穿了披风呢,你都能看到她穿了什么样的裙子。” 如今虽已入夏,但早晨还有些凉意,因着出来的尚早,沈煜宁外头罩了个薄披风。 只隐约露出一小块裙角,那裙子颜色倒是与沈煜清身上的相似,皆是素淡的白色。 “刚才看到的。”沈煜萱老实道:“方才大姐姐还揉了我的头呢.……” 沈煜宁闻言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她是真没想到沈煜萱竟会这般眼尖,还能记着这等细枝末节。 “萱萱真是细心。”沈煜宁说着看了沈煜清一眼,眼底似乎也有些惊讶。 叹道:“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些相似。” 她说着便起身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两人身上的衣裙乍一眼确实有些大同小异。 但仔细看去,还是有许多不同。 相对于沈煜清那一身精致的锦衣,沈煜宁这一身便要略显简单些。 并没有没有沈煜清身上那些精致的装饰。 通身只在裙角出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 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再用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同样是素白色的长裙,若是单看衣服,那自然是沈煜清身上那一套要显得别致精美一些。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这一对比,便觉得沈煜清那一身有些繁杂了。 反而是沈煜宁这一身有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还是大姐姐最好看,裙子好看人也好看。”沈煜萱笑嘻嘻道。 “胡说。”沈煜馨伸手点点她的头,示意她别乱说话,接口道:“分明是两个姐姐都好看。” 沈煜萱撇撇嘴,也不多言。在她眼里,便是一摸一样的衣服。 穿在沈煜宁身上都是要比穿在沈煜清身上好看许多。 沈煜宁气质端庄,这一身素色被她穿出几分华贵之感。 而方才也觉得沈煜清这身仙气飘飘,一对比沈煜宁身上的,便有些不伦不类。 第三百三十三章 出发 () 沈煜清面上有些不大好看,沈煜馨嘴上虽是说着圆场面的话。 但看向沈煜宁的眼底却是依旧难掩惊艳。 她打量着着眼前的沈煜宁,不得不说,沈煜宁确实比她更适合这样素淡的颜色。 这一对比,便觉得她穿着那一身白裙显得寡淡了些。 这让她觉得难堪的同时,心底也生起些许嫉妒。 “三妹妹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呢。”沈煜宁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 笑意盈盈看向她,端的是一派端庄大气。 沈煜清掩去眼底的不悦,干笑几声道:“没想到这般巧,竟会与大姐姐撞了衣裳。” “也是有缘,正巧今日要出门玩,这倒也算是‘姐妹装’了。” “我也想跟大姐姐传‘姐妹装’。”沈煜宁话音一落,一侧的沈煜萱闻言连忙开口道。 沈煜萱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期待的看向她,沈煜宁无奈,轻笑着捏捏她的脸。 开口道:“我那还有几匹料子,做一身衣裳布料剩的有些多,做两身又有些不够。 “正好,你身量小,倒是可以在做上一套,明日我便找人来府内量一量。” “大姐姐真好。”沈煜萱得了她的承诺,自是心底美滋滋,面上也喜笑颜开。 而一侧的沈煜清却是开心不起来。 她虽觉得沈煜宁更适合这素淡的颜色。 但并不觉得沈煜宁那一身衣裳就比自己的要好看,也并不觉得自己比沈煜宁弱了什么。 但是,她也不是沈煜萱,她可不想当沈煜宁的跟屁虫。 也不会像沈煜萱一般,以跟沈煜宁穿相似的衣裳为荣。 相反的,她此时极为厌恶,今日跟沈煜宁穿了相似的衣裳。 因着知道今日要出门游玩,同行的还有长孙景元。 因此,早早的她便开口装备这自己今日的穿着打扮。 自小,她便一直爱慕这长孙景元,虽是知晓长孙景元今日的目的。 但女为悦己者容,为了今日能在长孙景元面前大放异彩,让他眼前一亮。 沈煜清可是没少费心思,这沈一身衣服还是临时加了银子赶出来的。 没想到,这还没穿出门呢,便遇上这等糟心事。 “萱萱在说什么呢,笑的这般开心?” 几人说话间,沈老太太也收拾妥当,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见过祖母.……” “给祖母请安.……” 几人依次见了礼,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了主坐的太师椅上。 看着下头亭亭玉立的几个孙女,笑意盈盈道:“今儿个怎的都来的这般早。” “祖母,我们今日要出府游玩。”沈煜萱是个藏不住事的。 老太太这头才开口,那头她便倒豆子一般将今日的行程倒了个干净。 她说的兴奋,只是到底年纪小,表述的有些不大清楚。 沈煜清见状生怕老太太不让她们出门,连忙开口补充。 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 一行人说话间,常氏和沈睿几个也陆续到来。 听闻沈睿几个也会一同前去,老太太倒也没多加阻止。 只叮嘱几人千万注意安。 得了老太太的首肯,沈煜清心底因为撞了衣裳而生起的不快也散了些。 面上倒是难得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既是要出门游玩,老太太也不多留几人,请了安便让她们自行散去。 几人正欲起身,那头常氏连忙开了口,将一行人叫住。 “母亲,煜宁原本年后就该及笄了,但因着前往宁燕,这及笄礼也没办成。 “此番回来也有几天了,这及笄礼是不是也该着手安排了?” 老太太一听,连忙点点头道:“我说,这些日子总觉得漏了什么事。 “果真是年纪大了,便老糊涂了,也幸好你提醒的及时,也考虑的周到。” “母亲真是折煞媳妇了。”常氏笑道。 “这及笄礼可是大事,你素来细心,此事交由你去办,我也放心。” 沈老太太说着,转头看向沈煜宁道:“此乃大事,煜宁自己也马虎不得。 “你如今也及笄了,便借着此番机会,多同你二婶学学这掌家之事。 “这毕竟是你的及笄礼,若是有什么想法,也要及时同你二婶说。” “是,多谢祖母,多谢二婶。”沈煜宁闻言朝着两人微微欠身。 老太太微微颔首,目光在下首几个孙子孙女身上一一扫过。 面色柔和,笑意盈盈道:“这一眨眼就都是大姑娘了,等煜宁及笄礼一过。 “马上就轮到煜清和煜馨。正巧,你们两也借着这次机会多看多学。” “煜清谨遵祖母教诲.……” “煜清谨遵祖母教诲.……” 两人闻言连忙开口应道,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 留下常氏和沈老太太在商议着沈煜宁及笄礼之事,几个小辈便退了出去。 因着跟沈煜宁撞了衣裳,沈煜清本想回去换一身。 但出了荣安堂,才得知沈睿等人竟是已将马车什么都安排妥当了。 此番若自己再借口回去换衣裳,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 沈煜清皱皱眉,看一眼清秋拿在手上的薄披风,眸光转了转。 笑道:“这出来才我觉得有些凉,大姐姐这披风若是不用,能否借我?” “自是可以。”沈煜宁微微颔首,示意清秋将手上的披风递给她。 沈煜清连忙道谢,接过清秋手中的披风便将自己裹住。 虽平白糟蹋了自己这一的身心血,但这也比跟沈煜宁穿类似的衣裳来的强。 几人收拾妥当了,便也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将军府大门口走去。 几人到门口时,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沈睿一共安排了两辆马车。 沈煜萱见状,连忙宣告了主权,她要同沈煜宁坐一辆马车。 对比,沈煜馨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但也不会同她争什么。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沈煜宁便带着沈煜馨上了前头的一辆马车。 沈煜馨则跟沈煜清起乘了后面一辆马车。 剩下沈睿,沈羡,君离忧见她们上了马车,也翻身上马。 几人的马而率先开道,驾车的小厮,一甩鞭子,马儿发出老长的嘶鸣。 马蹄急踏,跟在沈睿几人身后,慢慢悠悠驶过街巷,朝着常青湖行驶而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游湖 () 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朝着城外的常青湖而去。 北靖不比宁燕,水系众多,群山环绕。游玩踏青的地方颇多。 北靖的湖泊并不算多,常青湖算是北靖皇城附近最为出名的地方之一。 无他,这里景色秀丽,离皇城也算不上远,每年春夏时节,城里的贵女小姐都会竞相前来游玩踏青。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一个时辰,终是到达了目的地。 许是因着今儿个天气甚好,亦或是因着那新来的戏班子吸引了不少人。 今天前来常青湖游玩的游客甚多。 沈煜宁带着沈煜萱下了马车,便开始四下打量起眼前的景色。 常青湖周围并没有群山环绕的景象,只在东边方向有一座姑且能称之为山的孤山。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十分平坦的草地,草不过寸长,短短的就像是鬣毛。 湖边的堤案两侧,立着一些十分高大的柳树,土膏微润。 阳光下,柳条将要舒展没有舒展,柔嫩的柳梢头在风中散开。 微风拂柳,几人这边才下了马车,那头到达多时的长孙景元便已注意到他们。 同身侧的小厮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大步朝着沈煜宁一行人迎了上来。 “景元表哥.……” 沈煜清一掀开马车帘子,便看到不远处的长孙景元迎面走来。 欣喜之余,也欢呼出声。 长孙景元闻声,抬眼看她一眼微微颔首,便是回应。 随即便又将目光落回到站在前头的沈煜宁身上。 沈煜清面上欢喜之色一滞,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毒之色。 “三姐姐?”一侧的沈煜馨被她阴毒的眼神吓一跳,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沈煜清猛然回神,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速度之快,好似方才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我们也走吧,去找大姐姐个五妹妹。” 沈煜清话落,也不再看沈煜馨,跳下马车径直朝着前头的沈煜宁走去。 沈煜馨呆愣在原地,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稍稍定定神连忙跟上去。 “安宁郡主。”待走的近了,长孙景元这才浅笑开口,声音温润。 沈煜宁打量着他,长孙景元穿着一身普蓝色的锦袍,青靴玉冠。 他本就生的俊朗,气质又颇为儒雅,此时面上挂着亲切的笑意,惹得周围不少姑娘纷纷朝他侧目看来。 “见过五皇子。”沈煜宁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态度恭敬又疏离。 “见过五皇子。”她身侧的沈煜萱也学着自家大姐姐的样子同面前的人行一礼。 “表哥.……” “见过五皇子.……” 两人说话间,沈煜清和沈煜馨也到了几人跟前,朝他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长孙景元似乎十分高兴,说话间一直带着笑意。 “听闻煜清说,安宁郡主对医书颇有研究,正巧我手上有些藏本便赠予郡主吧。” 他说着,从身后的小厮手上拿过事先带着的医书递给沈煜宁。 沈煜宁喜看医书不假,但她之前之所以对这些孤本感兴趣,不过是为了找到能替长孙景淮解毒的法子。 如今长孙景淮的毒有珈萝在,自是不用她多费心。 这些医书孤本,她虽有兴趣,但也没那般迫切。 此时自然也不想承他的情,只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看着打发时间罢了。 “这是五皇子的私藏,我又怎好夺人所爱。还请五皇子收回去吧。” “怎么会,正所谓投其所好,这书放在我这也是糟蹋了,郡主若是喜欢.……” “不必了。”沈煜宁神色平静,温和道:“多谢五皇子好意。 “只是,我如今对这些孤本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实在抱歉。” 她这般明确的拒绝,让长孙景元伸出的手有片刻僵硬。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便被那头安置好马车的沈睿几人打断。 “见过五皇子.……” “见过五皇子.……” “见过五皇子.……” 几人依次行了礼,长孙景元面上也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 笑道:“诸位不必多礼,我已安排好了游湖的船只,我们边走边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五皇子.……” “五皇子客气了.……” .……… 一行人客套一番,便一路朝着停靠在湖边的船只上走去。 .…………………………… 因着听闻有戏班子前来,今日前来游玩的贵女公子不在少数。 丞相府的江韵,这些日子一直因着太子受伤一事而心情烦闷。 丞相夫人不知缘由,但眼看着自家姑娘日渐消瘦,也是心疼不已。 想着法子的想哄自家闺女开心,这不才听闻新来了戏班子。 便连忙安排了人,带着丞相府几个小姐出门散心。 丞相府一行人包的船只就停靠在长孙景元包下的那一只的不远处。 事实上,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周围几条船只上的人。 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夫人,小姐。 无他,这里位置绝佳,乃是整个常青湖风景最为秀丽的地方。 放眼望去,能将周边的景色尽收眼底,例如处山头的金色大佛、湖边种满了的荷花。 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船只缓缓划行,从荷花丛中穿梭而过。 转过头,还能欣赏到看到另外一边石块上垂钓之人的千姿百态。 泛舟湖上,把酒言欢,微风拂面,只觉得让人心旷神怡,实在惬意至极。 这般绝佳的地理位置,那新来的戏班子自是不会错过。 毕竟能在此地游湖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之辈,打赏自然也比寻常人来的丰厚。 唱戏的高台,便搭在附近的岸上,那若是想听戏,只需将船只停靠在边上。 不必上岸,在船上便能看到岸边戏班子搭建起的高台。 视野绝佳,游玩的人,可以一边看着前方的戏台,一边喝酒,吃点心。 因着这一片都是用来招呼身份高贵的客人,因此这里的船只也都搭建的豪华美观。 江韵百无聊赖坐在船头,虽是出来游玩,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喜意。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偶遇江韵 () “小姐,这是福满楼的桂花糕,小姐最爱吃的。” 丫鬟端着木托盘从船舱里出来,将小巧的点心摆在她身前的小几上。 江韵恍若未闻,只呆呆的盯着平静的湖面,满面愁容。 那丫鬟见她出来游玩,还这般一直闷闷不乐,心底也有些焦急。 这段时间,因着自家姑娘心情不佳,夫人没少传她去问话。 作为江韵的贴身丫鬟她自是知晓缘由,可偏偏思慕太子这等话她却是不能如实禀告。 几次问话下来,这丫鬟只觉得自己也心力交瘁。 “小姐,你多少吃一些吧,再这般下去,夫人该担心了。” “放着吧,我一会吃。”江韵低声开口,语气带了几分烦闷。 “小姐.……” “你烦不烦啊!你再话多,我让母亲将你发卖了去。” “奴婢知错。”丫鬟见她发了脾气,连忙跪地求饶。 “奴婢.……奴婢是看见了安宁郡主等人,想着.……” “沈煜宁?”江韵微微提高了些声音,问道:“在哪?” “在岸上,正朝这边过来呢。”丫鬟跪在地上低声开口。 江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着迎面而来的一群俊男美女。 沈煜宁似乎正在同身侧的沈煜萱说着话,面上笑意盈盈。 江韵紧盯着她,目光阴沉无比。 “沈煜宁这个扫把星,她将殿下害成那样,如今竟是还笑得出来!” 江韵盯着她目光阴沉的厉害,袖中手紧紧攥给拳。 丫鬟唯唯诺诺跪下身后,咬牙提醒道:“小姐,此处人多口杂,小姐还是……” “闭嘴!”江韵心底烦闷,转过头冷声呵斥道:“本小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婢子质疑。” “奴婢知错。”丫鬟见惹怒了江韵,也不敢辩解,整个人匍匐在地。 她们声音不低,周围已有不少人将视线朝她们这里看来。 江韵收住本想呵斥的话,低声道:“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起来吧!少在这丢人现眼。” “奴婢谨遵小姐教诲。”谢了恩,连忙起身小心伺候着。 见无戏可看,周围人也失了兴致,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 这头,沈煜宁一行人也已经到了跟前。 走的近了,江韵才看到人群中竟是还有长孙景元。 惊讶的同时,心底愈发的不悦起来。 长孙景淮还未回京时,长孙景元便是这帝京城里一等一的美男子。 他身份高贵,为人有温润有礼,这帝京城中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在江韵心里,她这等身份将来定是要嫁进皇家的。 从前没见过长孙景淮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长孙景元便是她相中的夫婿。 如今她虽更爱慕长孙景淮一些,但却也见不得长孙景元这等优秀的男子同旁的小姐来往密切,尤其这个人还是沈煜宁。 “江韵给五皇子请安。”待人走近了,江韵便率先开口行礼,声音娇柔动听。 长孙景元抬头看向她,笑道:“江小姐,这般巧也出来游湖?” “是啊,听闻今日新来一伙戏班子,便来凑凑热闹。” 她说着,转头看了眼长孙景元身后的沈煜宁一行人。” 阴阳怪气道:“听闻太子殿下受了安宁郡主牵连,如今重伤不醒。 “郡主倒是好兴致啊,竟还有心思门游玩。” 长孙景淮在宁燕遇刺一事,如今在北靖早已传了个遍。 可具体是为何遇刺,倒是一直不曾听闻。 此时她这话一落,周围不少人便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沈煜宁。 听这江家小姐的意思,太子遇刺还与这沈家小姐有关。 “江姑娘。”沈睿微微蹙眉,冷声呵斥道:“殿下遇刺我等也十分痛心。 “这件事上,舍妹也是受害者,此事乃是吟风阁所为。 “江姑娘若是真替太子不平,大可去找那吟风阁算账。 “如现在这般迁怒无辜之人,算什么本事。” 长孙景元本来对江韵没什么感觉,但也因着她丞相嫡女的身份对其尊重几分。 如今见她一副心系长孙景淮的模样,顿时便收了笑意。 冷声道:“沈兄说的是,歹徒凶残,安宁郡主本也是受害者。 “江姑娘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咄咄逼人实在过分。” 江韵见长孙景元竟是当众维护沈煜宁,心底气恼不已。 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楚楚之姿,柔声道:“五皇子误会了。 “我也只是听闻那吟风阁的刺客本是冲着安宁郡主去的。 “也不知怎么,郡主安然无恙,倒是太子殿下身受重伤。 “如今看郡主还有心思出门游玩,一时有些惊讶罢了。” 她话落,也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端起身侧小几上的茶水。 朝着沈煜宁举举杯,歉意道:“沈小将军说的是,殿下虽是被郡主连累。 “但郡主也是受害者,方才是我太过惊讶了,语气不好,得罪之处,还请郡主勿怪。” 话落,便将那杯子茶水一饮而尽。 嘴上说的歉意的话,可是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坐实了沈煜宁狼心狗肺。 她这话一出,众人看沈煜宁的眼神不免就有些气愤了。 若真如江韵所说,那刺客本是冲着沈煜宁而去的,太子是受了她的牵连。 如今太子重伤不醒,这般情况下,沈煜宁不仅没有心怀愧疚。 竟还有心思出门游玩,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周围人开始低声议论,不停朝着沈煜宁指指点点。 沈煜清见状,心情瞬间飞扬起来,站在一侧乐得看戏。 沈煜馨等人面色担忧,但她们并不知晓此事原委,此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睿和君离忧算是清楚事情始末的人,此时面色十分难看。 沈煜宁已经同他们说过太子已醒一事,但如今他身上的毒还未部解干净。 太子府对此事也一直秘而不宣,他们此时自是不能声张。 自家妹妹(姐姐)为着长孙景淮身上的毒,下了多少功夫。 他们心底清楚,此时却是不能言喻,这等感觉实在太过憋屈! 看着周围人看沈煜宁的眼神,君离忧满心气愤。 正欲开口,却是被身侧的人扯住衣袖。 第三百三十六章 恼怒 () 君离忧转过头去,便见着沈煜宁微微朝他摇摇了头。 相比与身边的几人来说,沈煜宁的面色实在太过平静了些。 她面无波澜,似乎毫不在意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也丝毫不在意江韵的突然发难。 江韵看着周围人的神色,眼底露出些许笑意,颇为得意的挑挑眉。 沈煜宁轻笑一声,开口道:“江小姐这话说的倒是十分有意思。” 她声音清澈,话中丝毫不见恼怒之色,似乎当真是听到什么趣事一般。 细细看去,她嘴角似乎还带了几分浅显的笑意。 她说话间目光直直落在江韵身上,一瞬不瞬。 没见到沈煜宁如预想中般气急败坏开口反驳的场面。江韵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之色。 撇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那几分失望也可忽略不计。 她此时心情不错,听到沈煜宁开口,也转过头来看向她。 四目相对,江韵神色蓦的一变。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她竟是有种被某种凶兽盯上的感觉。 莫名的,让她心底蓦的生出几分惧意,她虽心生怯意,面上却是强作镇定。 冷声质问道:“何为有意思?莫不是殿下受了重伤,安宁郡主还觉得有意思.……” “江姑娘,屎你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不等沈煜宁开口,她身侧的沈睿便忍不住冷声打断道。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议论声一顿,皆是转过头来朝着沈睿看去。 无他,沈睿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雅。 能在此地包船的,都是帝京城里非富即贵之辈,平日里家中规律甚严。 这等粗鄙的话,便是帝京城里那些个整天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也说不出口。 今日有戏曲听,出门踏青游玩的,自是不止年轻的贵女小姐。 沈睿一行人皆是容貌出众之辈,原本他们的到来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些个世家夫人,原本见沈睿生的俊朗,家世又好,皆是对他印象不错。 如今他这话一出,便不少看戏的夫人微微蹙起眉,觉得他这话有失体统。 年轻的姑娘虽也觉得他这话不雅,但也并不似各家夫人那般觉得粗鄙不堪。 毕竟沈睿生的好看,这人呐,对好看的事物总是多几分宽容。 况且,江韵平日里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贵女圈里可有不少小姐看不惯她。 只不过碍于她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不敢招惹她罢了。 此时见她在沈睿这里吃了瘪,不少人只觉得心底出了口恶气,倒是不觉得沈睿此言如何不妥。 有不少方才一直偷偷看沈睿的姑娘,闻言有些忍俊不禁,纷纷掩唇轻笑。 “你!”江韵长这般大,何时被人用这般粗鄙不堪的言语羞辱过。 看着众多小姐那忍笑的模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满心怒火。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她面上涨红一片,眸中泪光乍现。 江韵生的不错,此时面上又羞又恼目中眼泪要掉不掉,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当众被人这般羞辱,周围一些看戏的公子哥便有些看不过去了。 只是碍于沈睿的威名,这些个公子哥倒也不敢公然挑衅,只得低声讨伐几句。 “这沈睿果真是养在边塞的野蛮人,实在粗俗.……” “就是,就是.……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当众欺负一个弱女子……” “可不就是,还说什么少年英才,这等胸襟,乃为我辈之耻.……” ……… 许是见着开口的人多,周围众多公子也少了几分顾忌,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起沈睿的不是。 “你们胡说什么呢,我看你们就去嫉妒人沈公子,武艺高强,英俊潇洒。” 有胆子大的小姐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替沈睿说话。 有一人开了口,剩下的小姐也纷纷开口维护起沈睿来。 “就是,我倒是没觉得沈公子说的有什么不对,这般言辞倒是颇为豪爽.……” “若不是江韵找茬在先,只怕沈公子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可不就是……” “言之有理……”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倒是忘了方才江韵指责沈煜宁那话。 不管是褒是贬,沈睿对此毫不在意,他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或是说的过分了。 尊重都是相互的,这江韵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沈煜宁发难。 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言语之间,更是不断摸黑自家妹妹。 这等心思恶毒的女子,沈睿自是不会给她留什么颜面。 况且,沈睿自幼便在军营长大。 在营帐里的都是些三大五粗的汉子,平日里比这过分的话多了去了。 沈睿虽不似那些**子一般口无遮拦,但也绝非什么圣人君子。 管她是男是女,这人既然与他妹妹过不去,那便是与他沈家过不去。 若是不顾忌着如今是在帝京,沈睿指不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呢。 周围争论声颇大,那这个公子哥那里是这些个能说善道的小姑娘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便败下阵来,不敢再开口搭腔。场面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架势。 江韵面色难看,沈煜宁强忍着笑意,开口道:“江小姐,我大哥乃是武将。 “说话素来有口无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江小姐勿要见怪。” 这等场景何其眼熟,不过片刻之前,江韵还占尽上风。 以茶赔罪,言笑晏晏对着沈煜宁赔礼道歉,让她莫要见怪。 如今沈煜宁也不过依着她的样子换汤不换药,转头便又将这话还给了她。 江韵心底堵的慌,偏偏此时还要顾忌着自身形象不能破口大骂。 闻言也不答话,只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沈煜宁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正所谓话糙理不糙,我大哥这话虽是不中听。 “但也并未说错什么,今日天气甚好,我家姐妹众人出门游玩。 “这本是件开心的事,偏偏在此遇上了江小姐,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江小姐了。 “让你逮着人就开始咬,这般遭遇,也着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沈煜宁!你骂谁呢!”江韵再忍不住,怒吼出声。 “我并未骂人,我只是就事论事……”沈煜宁被她吼的一愣,开口解释道。 “你!你!你……你分明是暗指我是狗!”江韵看她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江小姐莫言血口喷人,我言语之间,何曾提及过半个狗字。” 第三百三十七章 掌掴 () 江韵不搭话,沈煜宁也不在意。 自顾自道:“正所谓话糙理不糙,我大哥这话虽是不中听却也并未说错什么。” 江韵面上一怒,正欲反驳,沈煜宁却是不给她丝毫机会。 不等她接话,便继续道:“今日天气甚好,我家姐妹几个出门游玩,这本是件开心的事。” “偏偏在此遇上了江小姐,也不知道我究竟怎么得罪江小姐了。 “让你逮着人就开始咬,这般遭遇,也着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沈煜宁!你骂谁呢!”江韵再忍不住,怒吼出声。 她声音极大,面上表情有些狰狞,沈煜宁似被她惊到,有片刻失神。 回过神来,才继续开口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难道不是江小姐对我发难在先……” “你!你!你....你莫要左右而言他,你刚刚分明是暗指我是狗!”江韵怒斥出声。 “江小姐莫言血口喷人,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言语之间何时提及你是狗了? “江小姐又何必急着前来对号入座。” 沈煜宁这头话音才落,周围不少看不惯江韵的小姐们便忍不住笑出声。 旁的不说,就看现在江韵那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模样,可不就像只疯狗么? 沈煜宁面上无辜,江韵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她身后的丫鬟见状一急。 本欲提醒她莫失了分寸,但猛的想到江韵方才警告的话,伸手的手便又缩了回来。 江韵此时却是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怒了,不管不顾吼叫道:“沈煜宁! “你这个贱人,太子殿下就是因为你才受了重伤,你就是个扫把星,你.……” “江韵!”一直不曾开口的君离忧,猛的开口打断。 他面上阴沉的可怕,冷声道:“在下与殿下乃是旧识,在太子府也住了许久。 “从不知道太子殿下认识什么江家小姐,既不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张口闭口,不断提及太子殿下,到底知不知羞耻?丞相夫人莫不是没教过你礼义廉耻。” 君离忧皱着眉,看着江韵的眼里满是厌恶之色。 质问道:“江小姐如今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得亲热,莫不是想借此机会与殿下攀扯上关系不成?” “原是如此,这女子可当真是厚脸皮。”沈羡似焕然大悟,啧啧出声。 “你想攀附权贵是你的事,偏你还想踩着我家姐姐上位,江韵,你当你是谁?” “一派胡言,你们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我只是替殿下鸣不平!何来攀附……” “鸣不平?”君离忧冷笑一声:“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若真如你所说,太子府都没来找我……找安宁郡主讨要说法。 “你江韵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说替殿下鸣不平……” 君离忧这话不可谓不犀利,围观众人也听的清楚,不禁开始思忖起来。 是啊,若太子真是受了沈煜宁牵连,才重伤不醒,那如今将军府还能这么安稳么。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最开始不过是因着太子遇刺之事实在扑朔迷离。 这才信了江韵的说辞,可如今一想,便又觉得这说辞实在牵强。 看如今江韵的模样,倒像是被人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 反倒是被江韵指责的沈煜宁一直表现的坦坦荡荡,不见丝毫心虚。 看着周围众人那怀疑的眼神,江韵恼怒不已,面上涨红一片。 指着君离忧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将江韵余下的话打断。 沈煜宁几人离江韵所在的船只本就不远,可以说是极为接近。 在江韵开口辱骂君离忧的第一瞬间,她便纵身跳上了船。 江韵被打的有些懵,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待眼清面前沈煜宁那张精致的脸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煜宁打了。 “你敢打我?”她不可置信,回过神什么理智都部丧失。 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吼叫道:“沈煜宁,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江韵此时已经无理智可言,不管不顾朝着沈煜宁扑去。 沈煜宁虽算不得什么武学高手,但到底也是自小习武。 江韵一个娇娇弱弱的官家小姐,哪里能是她的对手。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打我!我……” “啪.……”江韵连她衣角都没碰到,便又挨了她一巴掌。 江韵吃了亏,这次也多少学聪明了些。 不敢自己上前,转过头朝着身后的丫鬟道:“你们都死了么?看不到我被人打了么?愣着干嘛!给我抓住她啊。” 她一边吼叫着,一边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沈煜宁。 只希望此时有人能将沈煜宁控制住,让她可以冲上去将沈煜宁那张脸划个稀巴烂。 “好好一世家小姐,竟是满口污言秽语!丞相府的家教,当真让人不敢恭维!” “沈煜宁你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 “啪……” 江韵话未落便又挨了沈煜宁一巴掌。 “出口成脏,既然丞相府没教你规矩,便由我来教教你!” 沈煜宁下手十分有分寸,外人看着不过不痛不痒的几巴掌。 江韵的脸甚至都没红肿起来,可只有江韵知道,这巴掌打在脸上是真的疼。 她又疼又恼,此时心底也有些怕了,也不敢继续对着沈煜宁叫嚣。 只能缩在丫鬟身后,恶狠狠的盯着沈煜宁,江韵此时的表情实在太过狠戾! 原本娇俏的小姑娘此时配上这般表情,再无半点美感可言,甚至有些吓人。 先前还站在她这边开口替她说话的那些个公子哥见状。 眼底怜香惜玉的神色褪的一干二净,均是露出些许厌恶之色。 反观她对面的沈煜宁,即便方才动人打了人,可从始至终,她面上都甚是宁静。 不管是动手打人也好,被人辱骂也好,都没有在她面上看见半点怒容。 两人这一对比,高地立见。 原本心里还有些怀疑的众人,此时已是部偏向了沈煜宁这一边。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夫人发难 () 众人如今满心都偏向了沈煜宁一边,自是越发的对江韵看不上眼。 君离忧说的在理,方才沈煜宁也没有说错什么。 本来么,今天天气好,人家中姐妹几个开开心心出门游玩。 偏偏遇上江韵这么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往人小姑娘身上泼脏水。 言语之间,哪一句不是在暗暗指责沈煜宁狼心狗肺。 如今被人拆穿了心思,竟还不知悔改,不仅没有丝毫歉意,还破罐子破摔,满口污言秽语辱骂他人。 思及此,众人看江韵的眼里皆是露出些许厌恶之色。 这般看来,沈煜宁那几巴掌,似乎还打的轻了些? “发生了何事?”众人思绪起伏间,丞相夫人略显威严的声音从船舱内传了出来。 她本在船舱内小歇,正昏昏欲睡,竟是听闻外头隐约传来自家女儿的尖叫声。 这瞌睡瞬间便清醒了,匆匆整理了仪容,便带着丫鬟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便看到躲在丫鬟身后,身形有些狼狈的江韵。 微微蹙眉,厉声呵斥道:“何事喧哗?大庭广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娘.……”江韵一见着她出来,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捂着脸上前。 “怎么回事?”丞相夫人见她一直捂着脸,微微蹙起眉:“捂着脸做甚?” 女儿.……女儿.……”江韵实在说不出她被人当众打了巴掌这种丢人的话。 她脸上疼的厉害,心底又觉得十分丢人,这话还未开口,竟是率先哭出来声。 江韵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捂着脸,靠在丞相夫人身上,一时间泣不成声。 丞相夫人见她哭的伤心,心底越发着急,问她定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只能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转过头,朝着江韵的贴身丫鬟开口道:“出了何事,小姐的脸怎么了?” “夫人,回夫人的话……”丫鬟似乎被她吓的不轻,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 丞相夫人面上一冷,厉声道:“我问你话!小姐可是伤了脸?” “没有……不是……”丫鬟连忙摇了摇头,唯唯诺诺看了一侧的沈煜宁一眼。 一咬牙,低声道:“小姐是被人……被人……打了……” “你说什么?”丞相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有人敢打她丞相府嫡女的脸! “娘,你可要替女儿做主啊,女儿这般被人当众羞辱,实在是.……女儿不活了……” 丞相夫人回过神来,怒从心中起,面色阴沉道:“是何人如此放肆,胆敢.……” “是我。”沈煜宁看着她面色平静,看向她,轻声道:“是我打的江小姐。” “安宁郡主?”丞相夫人一愣,眉头紧紧皱起,怎的好端端的招惹上了沈煜宁! 她看一眼趴在自己怀里哭的伤心的江韵,心底也有些气恼。 冷声道:“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郡主,要让郡主这般当众羞辱她。” “江小姐口无遮拦,平白无故对我多番辱骂,满口污言秽语。 “她既不懂事,我便替夫人教教她,夫人不必谢我。”沈煜宁神色淡淡。 丞相夫人冷冷扫了江韵的丫鬟一眼,在求证沈煜宁话中的真伪。 丫鬟被她这般盯着,只觉得一整心惊肉跳,斟酌着措辞,低声道:“回夫人,是小姐同安宁郡主发生了些口角……” 丫鬟说的含糊其辞,但依着丞相夫人对自家女儿的了解。 看丫鬟的表情,也能猜出几分,此事定是自家女儿挑衅在先。 她面色阴沉,一边气自家女儿不争气,挑衅别人不成还让人当众打了脸。 一边也气沈煜宁目中无人,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 是丞相府嫡出的小姐,自己打的骂的,却是容不得旁人欺凌。 她深吸了口气,稍稍平息了下心底的怒火,这才转头朝着沈煜宁。 开口道:“小女少不更事,得罪之处,本夫人亲自替她向郡主赔个不是……” “娘……” “你还敢说!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是正经的千金小姐,怎可像那些乡野丫头一般粗鄙无礼!” 她这话明年上骂的是江韵,但这话中意思在场谁有听不出来这是在暗指沈煜宁。 江韵不敢搭话,低垂着眸子一侧。 丞相夫人转过头看向沈煜宁,诚恳道:“小女口无遮拦,还请郡主见谅。” 说罢,也不等沈煜宁反应,便朝着她微微行一礼。 丞相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官家夫人,便是她没有诰命。 按着她的年龄辈分,也算本身也算沈煜宁长辈的长辈了。 这等身份的人,如今竟是能以这般姿态,当众给一个小辈道歉。 围观众人震惊的同时,对江韵方才失礼的厌恶之感也散了些。 不管怎么说,丞相府的家风素来端正,江韵到底还是个孩子,方才不过一时糊涂,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沈煜宁冷笑一声,连忙朝着旁边避了避,并未受她这一礼。 “夫人真是折煞本郡主了,这礼本郡主可受不起。” 沈煜宁摆摆手,继续道:“不过,既然夫人这般有诚意,此事便就此.……” “这礼郡主自然是受得起的。”她话音未落,一侧的丞相夫人便率先开口打断。 “江韵她少不更事,言语之间冒犯了郡主,这是我丞相府的错。 “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她,她既然做错了,那本夫人替她道歉也没什么不对。” 她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落在沈煜宁身上,面色威严道:“可她便是又千错万错。 “她也是我丞相府嫡出的小姐。该如何教,该怎么教还容不得他人置喙! “安宁郡主这般当众打她的脸,跟打丞相府的脸有什么区别! “不过几句口角之争,郡主便这般大打出手,当众羞辱与她,是否太过分了些! “郡主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些,仗着自己郡主身份便不将我丞相府看在眼里。 “莫不是郡主以为,你得了皇上看重有了这头衔便能目无王法,仗势欺人了么! “今日郡主若是不能给本夫人一个交代,此事本夫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出言威胁 () 丞相夫人说的义正严辞,沈煜宁话头一顿,眼底闪过些许了然之色。 之前还疑惑丞相夫人竟是这般好说话,一来便的赔礼道歉,原是想着先礼后兵。 被人这般义正严辞的质问,沈煜宁面上不见丝毫惧色,亦没有半点心虚。 闻言只淡淡道:“不知夫人想让本郡主给你什么样的交代?” 丞相夫人闻言,以为她这是与自己达成了共识,眼底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颇为宽宏大量道:“郡主虽动手打了人,但此事我丞相府也有错。 “况且我丞相府也不是……那般野蛮之人,自是不会同郡主动手! “郡主只需当众向小女赔礼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娘.……”江韵闻言有些不满,自己的脸现在还疼的紧,沈煜宁却只需跟他赔个礼。 实在是让她好不甘心啊!按着她的想法,就该让她打回去才对! “你闭嘴!”丞相夫人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轻声呵斥道。 她虽心底看不上沈煜宁,但不管怎么说,沈煜宁到底是皇上亲赐的郡主。 身后又有沈家撑腰,沈忠护短那可是出了名的。 今天若是让江韵打了沈煜宁,那沈忠不得将丞相府闹翻了天。 若非此事关系到丞相府的颜面,她也真不想得罪了沈家。 况且,听方才沈煜宁话中的意思,这事本就是自家女儿挑衅别人在先。 她如今动了手,便是占理也弱了三分。 她方才已经做足了姿态道了歉,如今只要她们丞相府再表现得宽宏大度些。 便能将此事就此揭过,日后旁人说起来,也会忽略掉江韵的错处。 只记得沈煜宁粗鄙无礼仗势欺人,丞相府心胸宽阔不予计较。 丞相夫人头脑转的特别快,从才听闻江韵同沈煜宁发生了口角被打之后。 她便迅速的开始算计得失,如何用最小的代价保住丞相府的颜面,还不至于得罪了将军府。 她这话一出,围观众人面上神色便瞬间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平心而论,若当真是沈煜宁真是仗势欺人,只因几句口角便出手打了江韵。 那丞相府现在开出的条件,可以说是丞相府非常大度了。 毕竟丞相夫人作为一个长者,方才也亲自向她赔了礼。 可偏偏,这事可不像丞相夫人想的只是几句口角这般简单。 江韵方才那一声声污蔑、辱骂还历历在目,沈煜宁动手打她完是她咎由自取。 设身处地的想,众人甚至还觉得沈煜宁打的轻了些。 毕竟那巴掌虽是落在脸上,但沈煜宁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 江韵那脸也不见红不见肿,能有多疼。 若说丞相夫人方才亲自替江韵向沈煜宁道歉让人高看了一眼。 那此话一出,众人对丞相府的感官瞬间便又低了几个度。 无他,在场众人谁也不是个傻子,丞相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只要动动脑子,仔细想想便一清二楚。 丞相夫人本以为能得到周围人的几句赞许,可如今却是并未出现预想中的场景。 由不得她多想,便听到对面沈煜宁冷声开口道:“若我拒绝,夫人当如何?” 丞相夫人闻言一愣,随即冷笑一声。 果真是她高估了沈煜宁,还以为方才沈煜宁懂了她话中之意。 同意她的看法,将此事一笔勾销,没想到这沈煜宁还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她莫不是当真以为她如今走了狗屎运,册封了郡主便能不将她丞相府放在眼里。 自己方才将姿态做的那般低,沈煜宁不懂得不借驴下坡。 自己好心给她台阶,她竟是蠢的不自知,还想着拒绝。 果然,当了郡主也依旧是个草包。 丞相夫人心底对她颇为不屑,面上露出些羞恼之意。 义正言辞道:“郡主自持身份尊贵不肯赔礼道歉,我丞相府也不敢逼迫郡主。 “我丞相府虽不如将军府有威望,但也有铮铮傲骨,不会任人欺凌。 “郡主既然不肯道歉。本夫人便只能进宫面圣,请陛下评评理了。” “本夫人相信,陛下是圣明的,是非黑白他自有决断。 “沈将军和安定侯,也不会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任由郡主凌辱我丞相府。 竟然是出言威胁了? “哦?”沈煜宁面上有些惊异,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 随即扯了扯嘴角,笑道:“夫人觉得我凌辱了你丞相府?” “郡主这巴掌打在小女脸上,跟打在我丞相府脸上有何区别。” “听夫人话中意思,江韵的立场便代表了丞相府的立场?”沈煜宁似笑非笑道。 丞相夫人直觉她中有些许深意,一时之间却是想不明白有何不对。 见一个小辈这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丞相夫人心底也多了几分火气。 冷声开口道:“这是自然,江韵乃是我丞相府的嫡……” “既然如此,夫人就请便吧.……”不等她将话说完,沈煜宁便率先将其打断。 悠然自得道:“夫人既是觉得我不该打江韵,大可现在就入宫。” 沈煜宁一改方才的温和,严肃道:“正巧本郡主也想请陛下评评理。” 丞相夫人闻言,只觉得沈煜宁实在太过天真了些,她心底好笑,也有些无语。 沈煜宁莫不是以为皇上赐封了她为郡主,便代表皇上看重她,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正欲开口说话,却是被一侧的五皇子长孙景元率先截了话头。 “父皇国事繁重,如今又忧心太子之事,这等事情便不要去劳烦他了吧。” “五皇子言之有理。”江韵一听要将此事闹到御前顿时慌了。 太子一事,她不过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丝毫证据。 如今拿出来说,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摸黑沈煜宁罢了。 她如今德行走失是事实,若此事闹到了御前,不管结果如何陛下对她印象都不会好。 那她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嫁入太子府,成为皇家媳妇。 此时听到长孙景元开口劝阻,她也连忙开口附和,暗自扯了扯丞相夫人的衣袖。 第三百四十章 赔礼道歉 () 自家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丞相夫人自是十分清楚。 若此事真只是如她所想的几句口舌之争,江韵此时绝不会是这般态度。 定是还有什么她忽略了的,丞相夫人仔细打量了众人的神色。 这才觉察出周围人表情有些不太对,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颇为讥讽。 到底方才发生了何事,若当真只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口角之争。 那沈煜宁动了手,她又做足了姿态,旁人不该是这个表情才对。 沈煜宁似是看她面上表情十分困惑,好心开口道:“夫人既然说江韵代表了丞相府的立场,。 “那我倒是想问问夫人,阿忧乃是皇上认可的我沈家的孙子,江小姐却是随意出言侮辱他。 “丞相府这是对我将军府有什么不满,还是对圣上旨意有什么不满?” 丞相夫人一惊,此事不就是两个姑娘之间的口角,怎的还扯到皇上的旨意。 不等她反应那头沈煜宁便继续道:“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江小姐了。 “本郡主今日出门游玩,也不知碍着江小姐什么事了。 “这才刚来,她便不分青红皂白开口诬陷与我,当众妄自议论太子。 “口口声声说,吟风阁的人是冲着本郡主来的,言语之间不断摸黑本郡主。 “本郡主倒是十分好奇,当时江小姐并不在场,如何这般清楚那吟风阁的底细?” 沈睿闻言,似乎想到什么惊讶道:“妹妹这般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 “那宁燕丞相府的五小姐不就是吟风阁的人,当日还参与了刺杀太子呢。 “莫不是江小姐也同吟风阁有所勾结,这才这般清楚不成。”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们!”江韵闻言心底一急,连声呵斥道。 丞相夫人此时也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她实在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这般没脑子。 如今太子生死未卜,这皇城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太子府,但是谁又敢这般妄自议论此事? 她当众提及此事便算了,竟是还扯上了那江湖势力也摸黑沈煜宁。 她越听面色越难看,到最后已是铁青一片。 “江小姐莫不是被我大哥说中了,这是恼羞成怒了?”沈煜宁面上一片冷然之色。 沉声道:“夫人不是要去面圣,关于正巧当日那吟风阁的刺客. “我似乎也想起些许线索能与皇上说道说道,不如便一同入宫吧......” 这是在威胁她了?丞相夫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怒色。 不过片刻便又消失不见,压下心底的怒意,笑道:“安宁郡主说笑了,我丞相府怎的会..... “丞相府与将军府素来交好,说起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她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与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诚如五皇子所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圣上政事繁忙,便不要拿这等事情去烦扰他了。” “哦?”沈煜宁转头看向她:“夫人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方才可是口口声声指责本郡主不该打了这江韵,言语之间,似乎十分认同江.....” “郡主误会了。”丞相夫人连忙开口打断,面上有些难堪。 咬牙道:“方才是我的错,是我没弄清楚这事情的始末,还请郡主勿要见怪。” “此事是江韵无理在先,实在该打!”她说着转过头狠狠瞪了江韵一眼。 呵斥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给郡主赔礼道歉!” “娘....” “快些!”丞相夫人见她面上不情不愿的样子,火不打一处的来。 这个女儿实在太不省心了,她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着沈煜宁了,她竟是还看不懂点眼色。 江韵是当真有些怕自己的母亲,此时见她真是发了火。 也不敢再多说,低着头,小声朝着沈煜宁开口道:“方才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 “还请安宁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 沈煜宁冷冷扫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诚如夫人所说,我将军府一也算与丞相府有些交情。 “江小姐对我的诬陷和辱骂,我都可以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原谅她对我的‘良苦用心’。 “只不过,我虽可以不同她计较,但阿忧乃是皇上亲口承认的我沈家的嫡亲的孙子,却是由不得旁人肆意辱骂!” “沈煜宁!”江韵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些。 欺人太甚!深于宁实在欺人太甚!她这般低三下四的道歉,沈煜宁竟是还不满足。 江韵面上一恼,正欲发火,在对上丞相夫人那双冰冷的眸子时,瞬间掩旗息鼓。 丞相夫人心底对沈煜宁的得寸进尺也十分不满,但此时本就是他们礼亏。 也怪她,一出来时没搞清楚状况,自以为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不仅没有保住丞相府的颜面,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捧上去让人践踏。 她心底恼怒,此时却也无计可施。 若真让沈煜宁将此事闹到皇上那里去,丞相府倒是便不是丢脸这般简单了。 如今太子重伤,那吟风阁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江韵跟那吟风阁并无任何关系,但三人成虎,这假话说多了有时也不免会让人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息了些心底的怒火。看了一侧的江韵一眼,示意她道歉。 江韵不能实在理解自家母亲为何这般忍气吞声,跟沈煜宁道歉便算了。 毕竟她乃将军府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跟她道歉也算不得多丢人。 可这君离忧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丧家之犬,也配让她道歉! “娘啊,那君离忧算个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丞相夫人怒斥道:“是我平日里将你宠坏了! “才会让你这般无法无天!我说了让你赔礼道歉!” “你打我?”江韵捂着脸不可置信看向她。 她长这般大,丞相夫人连重话都甚少对她说,更别提动手打她了。 “我死都不会跟他道歉的!”江韵说罢,恶狠狠瞪了君离忧等人一眼。 一甩衣袖,哭着跑进了船舱之内。 第三百四十一章 惩治 () 丞相夫人见她那模样,也是心疼的厉害,这虽是打在江韵脸上,却是疼在她心上。 不过此时她也顾忌不到这些,定了定神,面上带了几分歉意。 朝着君离忧道:“小女性子顽劣,这也怪我是我不对,一直太过宠爱她才将她养的骄纵了些。 “她所言皆是有口无心,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莫要与她计较。” 君离忧见自家姐姐这般护着自己,心底暖成一片。 他自是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连忙道:“夫人言重了。” 丞相夫人言罢,转头看向沈煜宁,语气亲切道:“不知郡主你们可安排了船只? “不若到我们船上来,一同游湖观.……” “多谢夫人美意了,不过五皇子已经安排好船只了。” 丞相夫人面上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片刻之前与沈煜宁针锋相对的模样。 她乐的做戏,沈煜宁也然配合,两人客套一番。 丞相夫人心底记挂着江韵,也不再耽搁,笑道:“既然五皇子已经安排好船只。 “那我便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各位得了空也可到我们这边来玩。” “多谢夫人美意….…” 沈家众人和长孙景元也客气出声。 今天丞相府可谓是丢脸到了极致,丞相夫人话落也不多留转身带了丫鬟进了船舱。 见丞相夫人和江韵都进了船舱,周围看戏的人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该垂钓的垂钓,该吟诗的吟诗。 沈煜宁下了丞相府的船只,朝着沈睿一行人走来。 “大姐姐好厉害啊。”沈煜萱仰头看着她,眼底满是崇拜。 自家大姐姐实在太厉害了,不仅鞭子舞的好,打人巴掌也那么厉害。 打了人还能让别人道歉,真是太厉害,太解气了。 沈煜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一行人也不多留,转身上了事先安排好的船只。 一直未曾开口的沈煜清跟在众人身后,抬头看了眼丞相府的船舱,眸光微闪。 .….….….….….…. 太子府近日的气氛异常严肃。 长孙景淮身上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如今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按理来说,长孙景淮如今大病初愈,整个府邸应该是喜气洋洋才对。 但如今的太子府却是没有半点欢愉的气氛。 无他自家主子自打清醒过来后来,便看谁都不顺眼。 短短几天时间,这太子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罚了个遍。 众人仔细留意着,发现罚最多的皆是跟着殿下去了宁燕的一行人。 于是乎,众人纷纷猜测,自家主子这是秋后算账? 但是依着他们对长孙景淮的了解,自家主子也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 这宁燕一行除了遇刺到底还发生了何事,能让自家这般恼怒。 太子府一众下人心底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奈何长孙景淮周身的冷气太过吓人,生生将他们的八卦之魂熄灭。 也有胆子大的偷偷摸摸试探着问了几句,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他,便是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看着长孙景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下人都小心翼翼伺候么,大气不敢出。 一众侍卫皆是有多远避多远,若非必要,坚决不敢出现在自家主子面前。 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自家主子不高兴。 “长孙景淮!”冉子骥怒气冲冲从外头进来,指着榻上的人满面不可置信。 “你!你.……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好端端为什么要关我进沼狱里去面壁?” 冉子骥真是被长孙景淮气出了内伤,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醒了之后看他的眼神便有些晦暗不明,莫名的有些吓人。 这几天下来,一直鸡蛋里面挑骨头,数落他这不是,那不对。 大大小小没少惩治了他,但看着这整个府里的人都在挨罚。 冉子骥也只当他毒才刚解,一时半会脑子不清楚。 这如今是怎么回事!他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照顾着他。 这人醒了没得他半个好脸,如今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关进沼狱!!! 那沼狱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长孙景淮专门用来关押敌手派人来细作。 亦或是一些重要的犯人的地方,这里头关的可都是亡命之徒。 一个个的被折磨着精神失常,长孙景淮让他进去,自是不会像对付那些个犯人一般。 将里头那些酷刑往他身上招呼!可这沼狱里头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让他去沼狱里头面壁,这不是诚心要摧残他折磨他么! 长孙景淮懒洋洋倚靠在小榻上,面对冉子骥的质问,只抬头凉凉扫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他语气慵懒,话中意思却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冉子骥气的跳脚,对上他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一时间却是发不出火。 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恢复心智的长孙景淮实在太讨厌了! 如今这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缠着他要糖葫芦时候的半分可爱!!!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老九!做人要讲良心的! “你也不想想,你昏迷不醒时候,是谁不眠不休日夜颠倒的照顾你的! “又是谁在你心智不时候不遗余力的照顾你,陪着你玩,逗你开心,帮你……” “唔.……” 冉子骥话音未落,便被身后匆匆赶来的廖阳一把捂住了嘴。 “是属下没看好冉太医,请主子责罚!”廖阳看着长孙景淮如平静的眸子,心底慌的厉害! 旁人猜不透自家主子是怎么回事,廖阳却是清楚得很。 自家主子如今恢复了正常,但他记忆还在。 廖阳一想到当初冉子骥哄骗着自家主子干的那些荒唐事,就一阵胆战心惊! 偏这人还是个傻的,对自己做下那些蠢事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如今不过是罚他关沼狱面壁,这等惩罚对比他做下那些事来说。 已经是自家主子主子格外开恩了,这人倒好,趁他不注意,竟是还敢跑来兴师问罪!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廖阳远远的在外头听到他的质问声,只觉得只觉得头疼欲裂。 三百四十二章 马屁精 () 已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却依旧晚了片刻。 冉子骥那话虽未说完,但该提醒的也已经提醒了。 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渗出的凉意,廖阳只能在心底给冉子骥掬一把同情泪。 “子骥这是不满意进沼狱?”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冉子骥被他这么一看,心底莫名的有些不安。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那般辛辛苦苦的照顾他,他如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恩将仇报。 便觉得满心委屈,他心底委屈至极,胆子也跟着大了些。 一把拍开廖阳的手,气愤道:“不满意!我当然不满意!我好端端的为何要进.……” “既然如此。”长孙景淮也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他。 朝着廖阳道:“安排马匹,现在就送他回云中!” 他说着,看冉子骥一眼,笑道:“子骥不必担忧,廖阳办事素来稳妥。 “一定会安排好人手。将你平平安安,不出丝毫意外的送到云中,冉府之上!” 冉子骥想到他跟着长孙景淮偷跑出来时自家父亲的话。 身子抖了抖,面上再不见方才的气愤之色。 立马泄了气,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回去,我不回云中,老九,你不能这么对我.……” 长孙景淮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朝着廖阳道:“马匹要最少的,脚程快些! “人送到了便让人立马折回,京中还有事呢。” 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继续道:“对了,准备笔墨纸砚,一会我休书一封,让人一同送去。” “是,主子。”廖阳偷偷看了冉子骥一眼,低声应下。 转身便要出门去备笔墨纸砚,冉子骥一把将他拉住。 “备什么备!老九如今刚醒,怎么能费心写信!” 他说着面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老九如今情况还不太稳,我还得留在府中照看。” 珈萝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正巧听见冉子骥的的话。 微微蹙眉道:“冉太医不必担心,太子的毒已解,他体质甚好,不出三日便能然恢复.……” 冉子骥转头恶狠狠瞪她一眼,此时真是恨不得拿针线将她嘴缝上。 这苗疆圣女什么的果真太讨厌了!会不会看人脸色!没让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珈萝被他瞪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我说真的,不出三日.……” “珈萝姑娘亲自过来可是有事?”廖阳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打断道。 想到前来的原因,珈萝也不再纠结冉子骥一事。 转头朝着榻上的长孙景淮道:“如今殿下身上的毒已部解开。 “我当初与沈煜宁的约定也算是达成了。今日前来,是特意来辞行的。” 她说着面上带了几分期望,继续道:“只不过临行前我希望能再见沈煜宁一面。 “希望太子殿下能替我安排一下。” 长孙景淮蹙眉看她一眼,见他眼底并无什么恶意,便朝着廖阳微微颔首。 “珈萝姑娘放心,在下这便差人去通知郡主。”廖阳朝她抱抱拳。 不管怎么说,这人也救了自家主子的命,这太子府上下,对她自然也十分感激。 “有劳!”珈萝闻言面上松了口,也不多留,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她离开,冉子骥便想浑水摸鱼,跟着她偷偷混出去。 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长孙景淮低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现在就去安排马车吧,子骥若是心有不舍,便直接打晕了扔上车。” “老九!!!你这个.……” 冉子骥对上他那双略显平静的桃花眼,连忙将脱口而出的咒骂之话咽了回去。 转而道:“我错了,老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就自己去沼狱。” “子骥既然不喜欢沼狱,那便还是回云中好了。”长孙景淮十分善解人意。 笑意盈盈道:“沼狱里头关的可都是些被折磨着精神失常的疯子。 “子骥这般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进去定是吃不消,还是回云中吧。 “云中多好啊,你这时候回去,想来冉叔见着你回去定是十分.……” “我错了老九,我真错了!”冉子骥眼泪都要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不管怎样,认错便对了。 “老九,你让留下吧,我不回云中,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 “沼狱多好啊,那些个犯人在里头呆的也无聊。我进去还能陪他们聊聊天。 “没准还能套出些重要情报呢,对对对像我这么会聊天的,我就该多去跟他们聊聊天。 “这哪是惩罚,这是老九你慧眼识珠,懂得挖掘我的优点。 “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刚才实在是一时糊涂竟是没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老九,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了你的期望,保准给你问出个惊喜来.……” 冉子骥还在喋喋不休,马屁不要钱一样的拍。 廖阳对他那阿谀奉承的模样,有些不忍直视,稍稍撇过眼去。 长孙景淮嘴角微微扬起些弧度,笑意盈盈道:“子骥真是这般想的?” “那是当然。”冉子骥连忙开口道:“我现在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沼狱去了呢。” “既然如此,那子骥还等什么?你就自己进去吧。 “也省得我让人送你进去,搞得想是我勉强了你一样,对吧?” “对,你说的都对。”冉子骥皮笑肉不笑道:“不勉强,怎么会勉强。 “像老九这般善解人意的人,怎么会强迫别人呢,都是我自愿进去的。” 长孙景淮似乎对他的说法颇为满意,周身冷气也褪去了些。 “我不再这几天,老九可要保重好身体,千万要记得喝药.……” “怎么会是几天呢,子骥糊涂了,是一个月。”长孙景淮好心提醒道。 冉子骥气的周身都在发抖,死死忍住喉间的咒骂之语。 强颜欢笑道:“一.…一个月,是不是.…是不是有点?” “怎么?子骥是嫌时间太短了么?” “没有,怎么回,不短,不短!一个月刚刚好,正好……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我同那些个犯人交流交流感情,交流感情!问出消息。”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赌局 () 冉子骥语气里尽是讨好,生怕长孙景淮一生气真让人将他打晕了送回云中去。 毕竟长孙景淮这人实在是无情又心黑,冉子骥此时也不敢再多同他讨价还价。 寻了个机会便匆匆退了出去,再呆下去,一月就快成半年了,他实在是怕了。 况且既然免不了要进沼狱,那他还是事先准备好一些必要的东西为好。 廖阳看着冉子骥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叹息一声。 有时候觉得冉子骥其实也挺聪明,可有时候怎么这脑子就是少根筋呢。 时至今日,冉子骥都没理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进沼狱。 好在冉子骥脸皮足够厚,该认怂时候绝不硬撑,因此倒也躲过不责罚。 廖阳偷偷撇了眼自家主子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他得找个机会侧面提醒提醒冉子骥,省的他脑子缺根筋。 老是拿着自家主子心智不时候的时候说事,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惹得主子心烦不说,自己也讨不了好。 他这边想的出神,一侧的长孙景淮却是率先开口道:“近日朝中有何动静。” 廖阳连忙收敛思绪,事无巨细的将朝着大小事项一一告知。 “五皇子先前还一直派人四处打探主子的消息。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去了趟尚书府便没什么动作了。” 长孙景淮闻言冷笑一声,挑眉道:“不必管他,林家的底细查不出来了么?” “还在查。”提起此事廖阳面上也严肃了些,开口道:“林尚书一直十分谨慎。 “做事滴水不漏。若非之前林家派了人连夜刺杀安宁郡主。 “我们得人还寻不到入口差,也压根发现不了林家竟是私养了那么多暗卫。” 听他提起沈煜宁,长孙景淮面上神色也不自觉温和了些。 想到之前,沈煜宁才听闻他毒解了的消息,便连夜过府来看他。 长孙景淮自觉的心情莫名有些飞扬,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 只是可惜那时他睡着了,沈煜宁也没叫醒他,两人也没说上话。 廖阳撇他一眼,想到冉子骥的下场,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自家主子如今那‘少女怀春’的模样。 他似想到什么,犹豫片刻道:“对了主子,近日也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一些谣言。 “是有关安宁郡主和主子的,说.……说安宁郡主她.……” 廖阳想着传言那些话,再想想沈煜宁在自家主子心目中的地位,一时间有些不敢开口。 “说了什么?”长孙景淮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定不是什么好话。 面上稍稍冷了几分,低声道:“传闻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 “说……说郡主乃是灾星降世,生出便克死生母,而后克死府中跟她亲近的姨娘。 “如今连主子也是因着去宁燕一路与安宁郡主同行,这才受了郡主牵连受了伤……” “还有么?”长孙景淮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廖阳闻言却是心底一凛。 连忙道:“没了,这话才刚传出不久,因着涉及了主子属下才会知晓。 “刚一收到消息,属下便已经派人压了下去,所以也并未传开来。” “嗯。”长孙景淮对此倒是十分满意,微微颔首冷然道:“三日之内找到幕后之人。” “是,主子。” “不是要派人去接沈煜宁过来?”他抬头看了廖阳一眼,眸子意思不言而喻。 廖阳有些汗颜,低声道:“安宁郡主如今不在将军府。” 长孙景淮闻言微微蹙起眉,抬头看向他,眼底带了几分疑惑。 廖阳如实道:“今日一早风影便传了消息回来,说安宁郡主今日同沈家众人还有五皇子一同去了常青湖踏青。” 闻言长孙景淮面上神色莫名,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喃喃道:“长孙景元?” 他语气轻柔,周围冷气却是瞬间提了一个度,廖阳莫名觉得有些压力。 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连忙道:“沈家两个公子和君少爷也同行的。” 长孙景淮没有接话,冷笑一声,转头道:“我昏迷了这么久,想来母后也是担心坏了。明日你便进宫,请母后过来一趟。”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命在旦夕……” “是,主子!”廖阳虽不知他是何用意,却也连忙应下。 “时辰也不早了,子骥也该进沼狱了,你去看看他吧。” 长孙景淮语气淡淡道:“子骥难得进去一次,便将他安排到甲号房吧。” 廖阳闻言默默在心底给冉子骥点了柱香,心底虽是极为同情他。 但有了他的前车之鉴,廖阳也不敢在此时贸然开口,只连忙点头应下便退出屋内。 冉子骥主动要求要进沼狱去探听情报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 不过片刻时间便已经在太子府上下传了个遍。 府里那些个不明所以侍卫闻言惊掉了下巴的同时也纷纷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沼狱的威名,便是他们这些自幼习武,三大五粗的汉子都要敬而远之。 这冉太医生,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细皮嫩肉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有胆识! 众侍卫倾佩的同时,也不免好奇,冉子骥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这般折磨自己。 众人对此事的关注度异常的高,太子府也一扫之前沉寂的状态,变得热闹了起来。 所到之处,皆能听到下人们对此事议论纷纷。 听闻冉子骥去的是甲号房,还为期一个月后,太子府的众侍卫彻底沸腾了。 这冉太医哪里是有胆识,有勇气,这人分明就是疯了呀!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猜测他定是呆不到一天便会哭爹喊娘的出来。 为此,暗卫里还有人偷偷开了个盘,赌冉子骥究竟能在这沼狱里头呆几天。 一向严肃刻板的廖阳听到这消息后,竟是破天荒的没有阻止这赌局,还亲自下场压了不少银子。 压的也十分耐人寻问,竟是没有一人下注的呆满一个月! 这怎么可能!众暗卫只觉得自家老大实在是太讲义气了些。 平日里他看似乎还挺嫌弃冉太医的,没想到如今这情况,他竟是愿意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来力挺冉太医,给兄弟们送银子! 个别几个脑子转的快的,却是从中看出些不同寻常来。 都说冉子骥是自愿,主动要进这沼狱的,可依着平时里的表现来看。 冉子骥也没疯呀,一个正常人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这般折磨自己。 又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冉子骥才会在沼狱里真的呆满一个月。 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其实是被罚进去,所以才不得不呆满一个月。 第三百四十四章 莲子 () 常青湖。 沈煜宁一行人上了船只之后,并未在岸边停留多久,便开始划动起来。 沈煜萱和沈煜馨常年不在帝京,认真说起来,这也是两人头一遭出门游玩。 刚一上了船,沈煜萱便缠着沈煜宁去船头的长椅上看风景。 正午的阳光洒在波光细细的湖面上,像是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 湖水清澈见底,亮晶晶的,好像从镜匣中取出刚制成的镜子,清冷的光突然闪射出来一样似一块无暇的翡翠。 船只摇摇晃晃,穿过湖边的荷花丛旁时,扑鼻的清香只觉得让人心身舒畅。 船桨划动时荡起水波无数,像鱼鳞一般的波浪层层,又像被揉皱了的绿缎,夺人眼球。 船只并未走的太远,找了个景色秀美的地段,便停了下来。 “大姐姐,你看那里,有鱼.……” “大姐姐,你快看,那荷花开的真好.…” “大姐姐,你看那边山上的大佛,真大啊.……” “大姐姐.……” …… 沈煜萱表现的很是高兴,一直不停的拉着她说话。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沈煜宁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了些,笑着一一回应。 “原来你们在这啊。”悦耳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沈煜宁闻声转过头去,便看到君离忧手里捧着新鲜摘的莲蓬朝着他们走来。 “表哥!”沈煜萱见他过来,连忙笑着朝他招招手。 见着他手中的莲蓬,取笑道:“表哥真笨,采的荷花都没有花瓣了,一点也不好看。” “这可不是用来看的。” 君离忧朝两人走过来,将手中的莲蓬放在小几上,在沈煜宁身侧坐下。 “不用来看,是干嘛用的?”沈煜萱闻言有些好奇。 “这叫莲蓬,是用来吃的。” 君离忧笑道:“萱萱往日里喝的莲子羹,便是这里来的。” 沈煜萱闻言眼眸一亮,随手拿起一个莲蓬,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仔细观看着。 她看了半响,问道:“这里没有厨房,也没有锅,怎么煮莲子羹?” 君离忧笑笑,接过她手中的莲蓬剥开,挑出里头嫩绿的莲子。 “这就是莲子没煮时候的样子么?”沈煜萱从未见过生的莲子,不免有些新奇。 “怎么是绿色的,萱萱喝的莲子羹是白色的.……” 沈煜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剥了外壳,里头的肉就事白色的了。” 她说话间,君离忧已经手脚利落将那莲子剥了壳,祛了芯,只留下嫩白色的果肉。 他将新鲜的莲子递在沈煜萱面前,笑道:“萱萱尝尝看。” 沈煜萱看着他递过来的莲子有些犹豫。 北靖用莲子来做菜的颇多,但甚少有人这般食用生的。 沈煜宁见状笑了笑,伸手将君离忧手中的莲子接过,拿了一半喂进嘴里。 “大姐姐,好吃么?” “萱萱自己尝一尝就知道了。”沈煜宁也不正面回答,只将手中那一半莲子递给她。 沈煜萱仔细留意着她的表情,见她面色无异,这才伸手接过喂进嘴里。 入口之间,只觉得口感清甜鲜嫩,生的莲子竟是这般好吃! 沈煜萱眼眸亮了亮,也不多言,抓起桌上的莲蓬便学着君离忧方才的样子自己动手剥起来。 “注意要把里头绿色的芯拿掉啊,那个是苦的。”君离忧笑着叮嘱道。 “嗯嗯。我知道了表哥。”沈煜萱头也不抬头,自顾自剥着莲子。 “表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居然知道这莲子生吃这般好吃。” 沈煜萱这个人,年纪不大,但夸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对自己喜欢的人,那夸赞之声,更是信手捏来。 君离忧闻言抬头看了沈煜宁一眼,眼底满是笑意。 缓缓道:“这可不是我发现的,要说厉害,那还是我姐姐厉害。 “这莲子这般吃法,也是我姐告诉我的。不止如此,我的小时候她还教了我很多事,给我讲了许多趣事呢…….” “表姐么?”沈煜萱闻言连忙抬起头来:“表姐真是太厉害了。 “可惜萱萱没见过表姐,也不知道表姐会不会喜欢萱萱。” “定是喜欢的。”沈煜宁笑道。 “大姐姐怎么知道?” “萱萱这般聪明,又甚是可爱,我就很喜欢萱萱啊。” 君离忧闻言也笑着附和道:“表哥也很喜欢萱萱呢。” 沈煜萱得了自家大姐姐的称赞,面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沈煜馨刚一过来便见着这么一幕,也不知道君离忧说了什么,逗的沈煜宁和沈煜萱两人捧腹大笑。 君离忧目光直直落在沈煜宁身上,眼底是化不开的柔色。 他今日穿了一身天我素色紧身劲装,腰间绑着一根玄色祥云纹绅带。 少年身姿挺拔,便是这般坐着也比他身侧的沈煜宁要高出大半个头。 往日里冷清的脸上,此时挂满了笑意,不断将手中剥好的莲子递给沈煜宁。 沈煜馨还是头一次见着自家表哥有笑的这么开怀的时候。 几人身后不远处的山峦上,金色大佛醒目,让人望而生畏。 投在水中的倒影明媚而又美丽,像是少女刚刚梳过髻鬟一样。 美景相称,船头说这话的两人一举一动皆是默契十足,看上去说不出的相配。 沈煜馨心底酸涩,停在原地呆呆看着两人,再迈不开步子。 不远处的沈煜清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微微扬了扬。 “四妹妹。”沈煜清提着裙角,朝着沈煜馨走近,轻声开口。 沈煜馨正看的出神,被她这般突然出声吓一跳。 “三姐姐。”沈煜馨收敛思绪转过身去微微朝她欠欠身。 沈煜清站在她身侧,看向船头上的沈煜宁几人笑道:“大姐姐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沈煜馨不知她是何意,只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祖母和二婶如今已经开始张罗着大姐姐的笈笄礼了。 “等笈笄礼一过,定是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有这福气。” 沈煜馨不知她突然说这些究竟是何意思,也不好开口接话只朝她笑笑。 第三百四十五章 谁的甜? () 见沈煜馨不搭话,沈煜清似也不介意。 自顾自道:“说起来,之前还经常看到表哥和四妹妹在院中下棋。 “自大姐姐回来后,倒是不常见你两人一道下棋了。” 沈煜馨面上有片刻僵硬,眼底闪过些许黯然之色,强打起精神笑道:“表哥有事。 “我也忙着跟大姐姐一起看书,自是没时间下棋。” 沈煜清一直留意着她,见状眸光微闪,正欲开口却是听到那头传来沈煜萱的声音。 “三姐姐,四姐姐.……”沈煜萱一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说话的两人。 连忙开口唤道:“四姐姐你快来过来看,表哥采了莲蓬,能吃的。” 沈煜清收住话头,朝着沈煜馨笑了笑,两人便一道朝着沈煜宁几人走去。 “四姐姐,你快尝尝这个,表哥采来的新鲜莲子可好吃了,比煮着吃还好吃。” 两人刚一过来,沈煜萱便率先朝着自家姐姐献宝。 “生的莲子能吃么?” “那是当然,大姐姐说了这生的莲子还能入药呢,四姐姐身体不好,该多吃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剥好的莲子递给自家姐姐。 沈煜馨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莲子,尝了尝认同的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 “清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三姐姐要不要也试试?”她转过头朝着沈煜清道。 沈煜清摆摆手,笑道:“我还是算了吧,我素来不喜欢吃莲子。 “再者,我看表哥也没采多少,四妹妹若是觉得好吃便多吃些。” 她说着,转头看向沈煜宁道:“瞧我,刚才一看见四妹妹,便只顾着跟说话,都忘记了来的目的了。” 她笑道:“我是特意来跟你们打个招呼,一会儿那戏班子也该开始登台了。 “我们这船要朝着台子那边靠近些。” 沈煜宁抬眸看她一眼,点头笑道:“有劳三妹妹特意跑这一趟了.……” 她说着看了看天际火热的太阳,扭头看向沈煜清身上裹着的披风。 疑惑道:“我看三妹妹面色乏红,还是快些将这披风脱了吧啊。 “今日日头这般大,三妹妹捂得这般严实,担心中暑了。” 沈煜清是真觉得有些热,沈煜宁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沈煜清只觉得确实有些头晕。 她面上有些犹豫,心底开始计较起来长孙景元此时定是跟沈睿等人在一起。 此时应是也不会过来这边,自然也看不见她,那她将这披风解了也应是无甚大碍。 大不了,一会他若是过来了,自己再披上就是了。 这般想着,沈煜清也没再为难自己,笑着解下身上的披风,在几人身侧坐下。 自沈煜清和沈煜馨两人过来,君离忧便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冷模样。 也不说话,只自顾自的剥这手中的连子,待剥好之后便十分自然的递在沈煜宁手中。 沈煜宁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递过来她便自然的接过。 两人之间默契十足,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带了几分随性。 似乎这般相处模式,才像是两人平日里的常态。 沈煜清撇过一侧的沈煜馨,眸光微微转了转,笑道:“表哥可真是偏心。 “我不吃莲子便也罢了,可这四妹妹和五妹妹也旁边看着呢。 “表哥怎的只见你给大姐姐剥莲子。” “我能自己剥莲子,为什么非要让表哥剥。”沈煜萱闻言连忙开口替君离忧说话。 “就数五妹妹能干。”沈煜清沈煜清闻言笑意盈盈看向君离忧。 道:“都是自家姐妹,表哥可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五妹妹要自己剥,那表哥也给四妹妹剥上些吧。” “三姐姐……”沈煜馨闻言心底一跳,连忙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沈煜馨心底蓦的生出些许难堪,刚才便觉得沈煜清话中有话。 如今看来,这人分明是将自己的心思看的透彻。 沈煜馨慌忙错开目光,面上有些尴尬道:“三姐姐莫要再说笑了。 “这莲子又不是什么难剥的东西,我也可以自己剥的.……” “四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这自己剥的跟别人剥的味道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煜萱歪着个头看着她,疑惑道:“我怎么吃不出来不一样。” “别人剥的,那自然是要更甜上一些了,她说着看向沈煜宁,意有所指道:“你说对吧大姐姐?” 沈煜宁闻言笑了笑,开口道:“是么?我倒是没吃出什么不同来。 她说着将手中剥好的莲子和未剥开的各递给沈煜清一颗。 笑道:“既然三妹妹这般有见地。不如三妹妹亲自来试试,到底是这剥好的甜还是自己剥开的甜。” 几人说话间,清秋和巧颜两个丫鬟也端着准备好了水果和点心从船舱内出了出来。 沈煜宁看了两个丫鬟手中的果盘一眼,面上露出些许恍然之色。 笑道:“看我,竟是忘了三妹妹是不吃莲子的。” 她说话间已将手中的莲子收回,伸手从果盘呢随意拿了个橘子。 剥开皮递再次递在沈煜清面前。笑道:“这橘子我记得三妹妹是喜欢吃的。 “不如三妹妹亲自尝一尝是我剥的甜还是你自己剥的甜。” 沈煜清闻言面上有些尴尬,她那话本就是故意说出来膈应沈煜馨,让她心底不自在的。 依着沈煜宁的性子,平日里应是无视她才对,今日怎的跟她这般上纲上线的。 沈煜清微微收敛思绪,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橘子。 强忍着心底的不悦,笑道:“这还用尝么,自是大姐姐剥的甜些。” “是吗?”沈煜宁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见她只低头吃着手中的橘子也不再开口。 君离忧看着沈煜清手中的橘子微微蹙眉,面上有些不悦。 他本就不喜欢沈煜清,方才见她过来便想离开了。 只不过想跟自家姐姐多待一会,这才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离去。 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不一般的讨厌,这才坐下那么一会,便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再者说,他愿意给谁剥莲子,那是他的事,碍着沈煜清什么事了。 用得着她在这指手画脚么,还连累了自家姐姐给她剥了橘子,实在碍眼的很。 第三百四十六章 沈煜馨的心思 () 被沈煜清坏了大好的兴致,君离忧也不想跟沈煜清在一个地方多待。 站起身来,朝着沈煜宁道:“大哥他们似乎在垂钓,我去找他们了。” 沈煜宁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君离忧朝她笑笑,也不理会其他人,便朝着船的另一边去了。 沈煜馨见状眼底有些黯然,微微低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沈煜萱虽是年纪小,但也极为会眼色,她挨沈煜馨又近,自是感觉出她的不高兴。 她看看离去的君离忧,又看看身侧垂眸不语的沈煜馨心下也明白了几分。 之前便觉得自家姐姐待表哥有些不同。现在定是因为表哥离开,而不高兴了。 如今见着自家姐姐这失落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气。 都怪这沈煜清,好端端阴阳怪气说什么别的剥的莲子比自己剥的甜。 气走了表哥不算,还惹得自家姐姐也不高兴了。 见君离忧走了,沈煜清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几人,继续道:“表哥和大姐姐感情真是好。” 沈煜宁轻抿一口茶水,面上笑意也收了些,冷淡道:“三妹妹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表哥待大姐姐格外好些。” 沈煜清这话刚一出口,沈煜萱便明锐的感觉出自家姐姐身子一颤。 她握了握沈煜馨的手,只觉得她手心冰凉。 顿时有些生气道:“三姐姐莫要胡说八道!表哥对我也很好,对四姐姐也很好。 “只是三姐姐从前总喜欢去尚书府小住,整日不在府上,才与表哥不熟罢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家表哥似乎对大姐姐更好些,但是大姐姐这般好。 表哥对她多笑容多谢也是正常的,况且她也并没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啊。 方才他们三人在一起聊天,大姐姐对表哥好,就像是对她好一样的亲切。 表哥对大姐姐好也像是她对大姐姐好一样的。 怎的到了沈煜清嘴里,就觉得变味了呢。 方才也是,要不是她阴阳怪气说什么厚此薄彼,什么偏心。 也不会把表哥给气走了,自家姐姐也不会不开心。 现在表哥都走了,她竟是还在这胡言乱语,惹得自家姐姐多想、 思及此,她抬眼瞪了沈煜清一眼,生气道:“方才也是。 “分明都是一样的味道,三姐姐非要说什么这个甜那个不甜的!还把表哥气走了。” “都是三姐姐的不是。”沈煜清撇了眼沈煜馨,笑意盈盈道。 “我只是看表哥对大姐姐这般好,有些羡慕罢了,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啊?”沈煜馨被她这么一叫,面上有些惊慌,手中的莲子掉在地上。 “四姐姐才羡慕呢,表哥对我和四姐姐也十分好,三姐姐你怎......” 沈煜萱见自家姐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开口维护。 “对,五妹妹说的是,表哥对我们都很好。”沈煜馨勉强扯出些许笑意,将她话音打断。 “外头风大,我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先回船内休息了。” 她话落,也不多留,站起身来朝着沈煜宁和沈煜清微微欠欠身便匆匆离去了。 沈煜萱见她匆匆走了,心底有些担心,狠狠瞪了沈煜清一眼。 便朝着沈煜宁道:“大姐姐,四姐姐身体不适,我去看看她。” 沈煜宁看了眼沈煜馨略显慌乱的步伐,微微蹙眉,眸中若有所思。 见沈煜萱还看着她,也点点头道:“去吧,好好照顾你四姐姐。” 沈煜萱闻言连忙点点头,提起裙角小跑着朝着离去的人追去。 沈煜宁收回目光,看了眼留在自己身侧的沈煜清,没有开口。 沈煜清这一番暗示,加上沈煜馨的失态来看。 若她还看出沈煜馨心悦君离忧,那她实在是太辜负了沈煜清的一番苦心。 所以沈煜清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挑拨她与沈煜馨的关系?还是单纯的只是想恶心人? 沈煜宁手指不自觉地扣了身下椅子的扶手。 这是沈煜馨和君离忧之间的事,她并不打算干涉。 她虽十分喜欢这个四妹妹,但心底却是并不想两人有什么超越兄妹之外的感情。 毕竟依着她的想法,将来夺回了宁燕的江山是要交在君离忧手上的。 阿忧自小都是被当作未来储君培养的。 沈煜宁也希望自家弟弟将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以天下为己任。 而一个合格的君王,是断然不可将情爱放在首位的。 启元帝对君离忧姐弟两人是没话说的,但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帝王。 许是因为自小便听多了自家母妃和父皇之间的事。 在君王和女人这一点上,年幼时候的君离忧便已经颇有见地。 他曾跟自家姐姐直言过,绝不会犯自家父皇一样的错。 若是日后君离忧登帝,这后宫之中绝对不可能只有沈煜馨一人。 届时君离忧的身份变了,沈煜馨的心态自然也会有所改变。 就算她一如既然的喜欢君离忧,可沈家又是否会愿意让她随着君离忧远走。 况且依着沈煜馨的性子又该如何在那后宫之中生存。 那个时候,莫不是要让沈煜馨布自家母妃的后尘不成。 不过看如今阿忧的样子,似乎对沈煜馨也并没什么想法,这多少让沈煜宁能放心一下。 沈煜清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她倒是看出来这沈煜馨喜欢君离忧了,可这沈煜宁和君离忧之间他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这两人的关系分明就超乎了寻常的表兄妹。 之前沈煜宁在宁燕遇刺的消息传来时,君离忧为求着沈承远一同前去寻人。 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他虽嘴上说的是担忧太子。 可沈煜清却是不止一次看见他对着沈煜宁的锦绣院发呆。 方才也是,两人过去分明没有什么交集,但言语动作之间却默契的让人有些汗颜。 似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心底的想法。 这样看来,这两人之间分明是有什么。 可偏偏她都暗示的那般明显了,也丝毫不见沈煜宁表现出些许来。 这让她有些摸不清沈煜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三百四十七章 烤鱼 () 船舱内休息的休息室空间虽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 入眼间是屋内中央的梨花木的圆桌,桌上摆放着小巧的茶壶和白瓷杯。 左侧是精美的屏风,屏风后面则是供人休息的小榻。 墙上挂着几分山水图,整个的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却也显得典雅有致。 沈煜萱跟着沈煜馨回了船舱内,便一直想着法子逗自家姐姐开口。 沈煜馨面上虽是笑着,可那笑容落在沈煜萱眼里h总觉得有些勉强。 “四姐姐,三姐姐就喜欢乱说话,你别不开心了.……” 沈煜馨坐在圆木桌旁,伸手揉了揉身侧沈煜萱的头顶:“我没有不开心。” 她扯了扯嘴角,道:“五妹妹,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沈煜萱略显担忧的看她一眼,低声道:“那我在这里陪着四姐姐休息.……” “你这么吵,在这里我还怎么休息,五妹妹还是去找大姐姐玩吧。” “不会的,我不保证不吵.……” “五妹妹,我就想一个人待一会。”沈煜馨开口打断,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沈煜萱闻言面上有些纠结,她有些不放心自家姐姐一个人呆着。 但对上她的眼神,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见沈煜馨神色坚定。 沈煜萱思忖片刻,才叮嘱道:“那四姐姐好好休息,你休息好了就来找我啊。” 沈煜馨点点头,便将人推出了屋。 反手关了门,便转身回去,呆呆坐在休息间的小榻上。 整个屋内静极,沈煜馨眼神有些呆滞,心底不断回想着方才的事。 只觉得自己实在难堪极了,沈煜清说的那般明显。 依着自家大姐姐的聪慧程度,定是对她的心思有所猜测了吧。 也不知道大姐姐如今是如何看她,定是觉得她可笑又无耻吧。 分明大姐姐和表哥那么相配,她怎么还会生出这等心思。 .……………………… 沈煜馨这头怎么想的沈煜宁并不知道。 她跟沈煜清素来是面合心不合,此时心底想着君离忧的事,也没有心思同她多说。 两人都无话可说,所以在沈煜馨和沈煜萱两人离开后。 沈煜宁也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打算去寻在垂钓的沈睿等人。 “大姐姐。” “五妹妹不是再陪四妹妹么?”沈煜宁闻声,转过身去便见着朝她走来的沈煜萱。 “四姐姐她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会。”沈煜萱说着,转过头去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的船舱。 沈煜宁闻言也没再多问,感情之事素来就不是能说得清楚,理得明白的。 她既控制不了沈煜馨的感情,也没法帮她什么。 只能靠沈煜馨自己去想清楚,想明白。 况且,如今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君离忧也没那个意思。 也许沈煜馨也只是少女怀春,一时头脑发热罢了,等时候想清楚便也过了。 她与君离忧虽不如沈煜馨想的那般,但若沈煜馨真是下定了决心想与阿忧在一起,那这等事情她该早些有心理准备才是。 她不知道沈煜馨如今怎么想的,但想到方才沈煜清那张笑容明媚的脸。沈煜宁眸光微微深了些。 只希望沈煜馨不要在这个时候头脑发热,受了有人之人的教唆,做出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才好。 “大姐姐,你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只是担忧四妹妹的身体罢了。”沈煜宁回过神来缓缓收回目光。 沈煜萱闻言忙道:“四姐姐休息一会一会就好了,大姐姐不必担心。” 沈煜宁笑笑,转而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去看大哥他们钓鱼吧。” .…………………… 两人不多时便到了沈睿等人垂钓的甲板之上。 远远看去,只见甲板上头放了几把藤椅,上面铺着锦缎的软垫。 每把藤椅边上,还放了一张小几,上头摆放着水果点心。 今日天色甚好,微风轻拂,阳光和煦。 沈煜宁刚一出来便觉得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沈睿几个人仰躺在藤椅上,手中固定着钓鱼竿,竿的一头钓线垂在水中。 端的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因着在垂钓,几人都十分安静,除了那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沈煜宁和沈煜萱刚一走近,最边上的长孙景元便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见着她过来,长孙景元眼底闪过些许惊讶,似乎十分欢喜,连忙起身朝她迎过来。 “安宁郡主,怎的过来了?” 沈煜宁朝着他福了福身,轻声道:“五皇子。” “妹妹,快来。”一侧的沈睿见着她,连忙朝着她招招手。 沈煜宁应了一声,便绕过长孙景元,带着沈煜萱朝着沈睿走去。 “哇,大哥哥真厉害,钓到这么多鱼!” 沈煜萱看着沈睿身侧木桶里放着的被吊上来的鱼,眼睛都亮了。 “大姐姐,你想不想吃烤鱼?”她说着目光灼灼看向自家大姐姐。 不等沈煜宁回答,沈煜萱便继续道:“我知道了,肯定想的。 “大哥哥,我们把这鱼烤了,然后给大姐姐,四姐姐她们吃可好。” “我看呐,是萱萱自己想吃烤鱼了吧。”沈羡看着她有些无语。 沈煜萱被自家哥哥戳穿了心思,也不否认满脸期盼的看向沈睿:“大哥哥,萱萱想吃烤鱼,大姐姐也想,还有四姐姐……” 长孙景元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几人身侧。听到沈煜萱的话,率先开口道:“这船上可没有烤鱼的器具。 “不过那常青湖岸上,正巧有一块十分空地,倒是十分适合烤鱼。” 沈煜萱闻言眼睛亮了亮,忙问道:“离的远么?” “不远。”长孙景元面上十分和煦,伸手朝着岸上指了指,笑道:“就在那里。” 沈煜萱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不出什么,只能转头满是期待的看向沈睿。 “正巧,这马上我们的船也该移动了,那地方离开我们停船听戏的地方十分近。 “依着沈兄的身手,都不必接应的小船便能直接跳上岸去。 “沈兄若是想烤鱼,我这会便先让下人过去先行去将东西备齐了。” 第三百四十八张 抚琴 () 长孙景元话音才落,沈睿便连忙拒绝道:“此等小事何需劳烦殿下。” 说着转过头跟沈羡道:“既然萱萱想烤鱼,那一会你先上岸将东西备好。” 沈羡连忙点头应下,长孙景元见状也并未勉强。 只道:“这鱼也钓了不少了,既然想去烤鱼,那我们现在便出发朝着戏台靠吧。” 见众人没有意见,他便差了身边的小厮,去寻了船夫。 船只晃晃悠悠开始划动,朝着戏台边上靠。 沈煜萱只要一想到等会能一边看戏,一边吃着鲜美的烤鱼便觉得心情飞扬。 众人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回了船舱里头休息。 便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从船舱内传出。 “是何人在抚琴?” “这琴声真好听.……” “妙哉,妙哉.……” .……… 琴声悦耳,时而婉转,时而清幽,越过湖面在空气中回响。 正打算进船舱内去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懵。 一时间停在了原地,面面相窥,不知道还要不要进去。 随着他们船只的划行间,周围不少的船只里的人也听到了这优美的琴声。 纷纷探出头来朝着沈煜宁等人所在的船只张望,想要寻到那抚琴之人。 沈睿等人倒是对这抚琴之人有所猜测,沈煜宁带着沈煜萱再此。 那船舱内便只有沈煜清和沈煜馨,沈煜馨素来低调,不会这般大出风头。 那这抚琴之人除了沈煜清便不做他人想了。 “是沈家众人和五皇子.……” 周围船只上,有眼尖的认出沈睿几人,纷纷开口惊讶出声。 “既是沈家的人,那这抚琴的会不会安宁郡主?” “对呀,听闻安宁郡主琴艺出众,之前九冬宴上还惊艳场,夺了头筹呢。” “快看,那五皇子身侧的不正是安宁郡主么?” “对呀,还真是安宁郡主,安宁郡主果真国色天香。” “既然不是安宁郡主在抚琴,那究竟是何人能弹出这般优美的琴声。” .……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虽不算大,但沈睿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自是听得清楚。 沈煜宁微微蹙起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侧的长孙景元一眼。 沈煜清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真只是想要勃人眼球? 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议论如何想,船舱内的沈煜清并未停下抚琴的手。 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反而故意开口轻声唱起来,歌声清澈悦耳。 这一开口,便又吸引了不少人出来。 站在甲板合上细细的品味着,脸上也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树上的鸟儿轻轻应和,清风徐来,在水面上荡漾起微微的波澜,粼粼的波光一直吹送到岸边。 不得不说,沈煜清的琴艺当真十分出色,声音也十分动听。 女子声音清幽,陪着琴声只觉得如同山泉一般纯净。 外头众人闻声,对这抚琴的女子更是好奇不已。 眼看着周围船只上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沈睿下意识侧过身,将沈煜宁挡住。 这般被人打量议论,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他微微蹙眉,朝着沈煜宁道:“我们快些进去吧。” 沈煜宁也不喜欢被人这般打量,闻言微微颔首,率先一步带着沈煜萱进了船舱之内。 待进到了船舱之内,外头的议论之声才渐渐远处。 端坐在舱内抚琴的,正是沈煜清无疑。 见着他们进来,沈煜清手下一顿,连忙起身朝着几人微微行一礼。 沈睿和君离忧素来是不喜沈煜清的,此时更是不满她引起这般大的动静。 看到她起身行礼,只是随意点点头便不再理会她。 沈羡与沈煜清接触并不多,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喜欢。 只不过如今见她抚琴引来这么多关注,也觉得她也实在轻浮了些。 倒是长孙景元看着她那楚楚之姿,眼底赞许之色一闪而过。 “煜清表妹真是多才多艺。”他声音柔和,夸赞道:“方才弹唱的是什么曲子,实在好听极了。” 沈煜清得了他的称赞,眼底也露出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欢喜之意。 谦逊道:“景元表哥谬赞了,煜清的琴艺不及大姐姐万分之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她说着转头看向沈煜宁笑道:“大姐姐琴艺高超,今日难得大家都在,不如.……” 君离忧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率先开口打断道:“既是知道难等大雅之堂,你还当众抚琴作甚?” 这个女人,自己想出风头就算了,竟是还想拉着自家姐姐一起下水。 像个戏子一般当众吹拉弹唱,让人评头论足,实在不知所谓。 他这话说可谓一点情面都没给沈煜清留,沈煜清闻言也是一愣。 似乎没反应过来,半响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无他,难登大雅之堂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君离忧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若此时她反驳了君离忧倒显得她方才的谦逊有些虚伪了。 她被呛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求助的看向长孙景元,眼底泪水要掉不掉。 配上她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当真是如同一朵娇花,像让人呵护。 沈煜清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勾人,一副欲语还休,饱受委屈的样子。 长孙景元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立马开口维护道:“君兄这话实在太过分了些,煜清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望君兄能有点君子风度,向煜清道歉。” 君离忧冷哼一声,正眼都不曾看他一眼,似乎他是什么尚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般。 对他的话恍若未闻,长孙景元还从未这般被人无视过,见状心底恼怒不已。 “君离忧!本皇子让你同煜清道歉!” “景元表哥你莫要生气,表哥他也不是有……” “道什么歉?”沈煜宁面上也冷了下来:“阿忧说错了什么要道歉?” “若是五皇子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一会船靠了岸,我们便下船去。绝不会打扰了五皇子跟三妹妹抚琴唱曲!” “大姐姐你误会了。”沈煜清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这都是我不好。 “表哥并没有说错什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擅自抚琴的。” “景元表哥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方才也是为了维护我,并不是有意针对表哥。” 第三百四十九章 难堪 () 长孙景元没想到沈煜宁会突然开口。 更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毫不讲理的帮着君离忧,让他下不来台。 沈煜清也没想到沈煜宁会为了个君离忧这般冲动。 如今她的这模样,跟之前那个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沈家嫡女可谓天壤之别。 如此一来,沈煜清越发肯定自己心底的猜测。 这沈煜宁和君离忧之间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私情。 她眸光微闪,心底为沈煜宁得罪了长孙景元而窃喜不已。 面上却是越发的楚楚可怜,将所有过错部揽在自己身上。 “大姐姐别说气话,我们一群人开开心心出来游玩,若是因为我而弄得不欢而散。 “那真是让煜清愧疚至极,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大姐姐不要生气了。” 沈睿看着沈煜清那满脸真切的模样,不自觉皱皱眉。 他倒是觉得沈煜宁那话说的甚是合他的心意。 虽一直以来,长孙景元表现的都十分谦逊有礼。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尤其这人看沈煜宁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露出些势在必得之色,让人莫名厌恶。 今日本就是沈煜清主动邀约着他们出来玩,虽一路上并无发现什么异样。 但依着他对沈煜清的了解,这人是断不可能真是想通了,想跟他们交流感情的。 这一路上,沈睿也一直暗自防备着沈煜清和长孙景元两人。 如今出了这事正好,有了这借口,那靠了岸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下船去。 这常青湖这么多船只,离了长孙景元和沈煜清他们更玩的也更舒心些。 思及此,沈睿正欲开口帮衬沈煜宁几句,却是被长孙景元给抢了先。 长孙景元虽然心底气急,面上却是还保持着贯有的风度。 即便心底再怎么气沈煜宁,此时他也会顺着沈煜清的台阶下来。 无他,今日的计划还未开始,他怎么不可能会因着几句口角让沈煜宁等人离去的。 此时见沈煜清话音刚一落下,他便立马顺势而下。 干笑道:“煜清说的不错,今日本是出门游玩,自是高兴最重要。 “方才也怪我,我一直将煜清当做妹妹看,方才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 “这才对君兄疾言令色了些,既是误会,那说开了也就好了。 “君兄应该是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君离忧闻言,下意识看了沈煜宁一眼,接受到她的眼神示意。 这才不情不愿道:“五皇子言重了。” 沈煜宁冷笑一声,这长孙景元还当真的能屈能伸。 也不知道今日他和沈煜清到底有什么大动作值得他这般放下身段。 “既然都是误会,那说开也就好了,五皇子关心则乱。 “方才我也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得罪之处还请五皇子莫要同我计较。” 沈煜宁似笑非笑看了沈煜清两人一眼,防人一日不能防人一世。 既然他们的网已经准备好了,那她定是要留下来看看,这两人究竟想干嘛。 长孙景元见她开口服了软,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连忙道:“安宁郡主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同郡主计较。” 见沈煜宁不再提要下船一事,沈煜清也微微松了口气。 沈睿若有所思抬眼看了沈煜宁一眼,方才君离忧和沈煜宁之间的小动作可没瞒过他的眼睛。 虽不知自家妹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服了软留在这船上。 但此时也不似询问的时候,况且沈煜宁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也没有多言。 这一场风波来得快去的也快,便在三言两语之间渐渐平息下来。 .……………… 船舱二楼最里头的雅间里。 长孙景元刚一进了屋子,面上挂着的笑意便瞬间消失一件,变得阴沉无比。 只要一想到沈煜宁方才为了维护君离忧,让他下不来台的事。 他这心里头便有一股子无名的火在烧!莫名有股被背叛的愤怒感。 沈煜宁一直被他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这个女人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帮着别的男人!让他难堪! “哗啦……” 长孙景元越想越愤怒,猛的伸手将桌上的茶具掀翻在地。 “景元表哥。”身后的沈煜清颤声唤道,像是被他这怒火吓得不轻。 她面上惊恐万分,心底却是十分高兴。 长孙景元越是生气,说明他对沈煜宁便越是不满。 “景元表哥,你别生气了,大姐姐她同君家表哥真的没什么的,他们只是……” “你说什么?”长孙景元转头看向她,面上满是怒意。 冷声道:“沈煜宁同君家那个丧家之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表哥……”沈煜清似乎被他吓的不清,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身子虽然哆哆嗦嗦,口中条理清晰的将沈煜宁和君离忧两人关系密切的事一字不漏的抖落出来。 “君家表哥如今无依无靠,大姐姐许是觉得他可怜,才这般关心他。 “他们两人清清白白,平日里也格守本份,便是经常去各自的院里找对方,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定是没有传言说的私情的……” 临了,沈煜清还不忘多替自家姐姐解释几句。 长孙景元此时的表情已是不能用恼怒来形容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庞此时因着愤怒而显得扭曲。 他此时就像是捉到了妻子出轨的丈夫,心底又是愤怒又是难堪,隐隐的还带了几分嫉妒。 这样复杂的情绪柔和在一起,长孙景元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此时他真是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那两个背叛他的人千刀万剐。 若说之前听到这等话,他还会觉得是无稽之谈,是有人故意想到抹黑沈煜宁。 毕竟在长孙景元看来,君离忧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丧家之犬,如今虽被沈家认回。 但也改变不了他寄人篱下的窘迫,依着沈煜宁的身份样貌,便是配皇子也不为过。 只要她不傻,都断不会对这样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可今日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见识了沈煜宁是如何维护君离忧的。 第三百五十章 计划 () 长孙景元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想错,沈煜宁定是背叛了自己。 若她跟君离忧两人没有私情,沈煜宁何至于这般护着他! 难怪不得,难怪不得之前沈煜宁分明对他青睐有加。 却是突然之间对他变了脸色!态度冷清的很,原以为是因着林姨娘一事。 如今看来,分明是她受了君离忧的蛊惑变心了啊!可真是个荡~妇呢! “贱人!”他怒吼出声。 沈煜清见状强忍着心底的喜悦,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 “景元表哥,你别生气,大姐姐她跟君家表哥定是没有任何.……” “你当真这般想?”沈煜清话音未落,长孙景元便将其打断。 看着沈煜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长孙景元心底冷笑几声。 沈煜清这个女人漂亮是漂亮,就是实在愚不可及,她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 偏还要在此同她做戏,演个所谓的姐妹情深给他看,莫不是真当他傻不成? “煜清,你莫不是当真觉得我是个傻子不成?”他语气轻柔,态度晦暗不明。 沈煜清面上有些呆滞,愣愣开口:“景元表哥,怎么会……” 长孙景元面上表情有些吓人,沈煜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连忙道:“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表哥生气。” “呵……”长孙景元冷笑一声,对她的话不予置否。 沈煜清见状,心底也有些慌乱,面上哀切也真切了几分,咬牙道:“是…… “我是对表哥说了谎,我其实心底也觉得大姐姐她,她……” 她没有明说,但话中意思不言而喻,长孙景元冷眼看着她,并不接话。 沈煜清面上凄苦,继续道:“但我这么说也是因为我真的爱慕表哥呀。 “表哥这么优秀的人,他喜欢着大姐姐,她却是不知道珍惜。 “反而看上了……我这心里既替表哥感到不值,也发疯一样的嫉妒大姐姐! “她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表哥的青睐,她怎么就这般不懂惜福……” “胡说八道!”长孙景元出声否认道:“我何时心悦沈煜宁!我都是为了以后,为了利用她……” 沈煜清自是不信他这话,面上却是破涕为笑,连忙道:“真的么,表哥真的不喜欢大姐姐么?” 她说着也不等长孙景元回应,炒继续道:“是我误会表哥了,不过我也是不想表哥生气,更不想表哥将我看成那等心思歹毒,搬弄是非的人……”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长孙景元听着她的话,再看着她哭的这梨花带雨的模样,面上神情缓和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沈煜清对他的心思他也是看的明白的。 相比起沈煜宁的背叛和冷漠来,沈煜清是真的爱慕他。 “好了,这不怪你,你别哭了……”他放软了声音安抚道。 “表哥不生我的气了么?”沈煜清抽抽嗒嗒,满脸期盼的看着他。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沈煜宁那个贱人不知廉耻,我怎么会怪你。” 长孙景元说着便伸手将她揽住怀中:“你的心意我都懂……” “表哥~”沈煜清拉长了尾音,声音娇柔妩媚,面上娇羞一片。 感受着身上不安分的手,不仅没有阻止,心底隐隐还有些许期盼。 “计划得怎么样了?”长孙景元被她这幅模样勾得有些心痒,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原本还觉得这般做法有些委屈沈煜宁,想着日后好好补偿她。 如今知晓了沈煜宁和君离忧之间的私情,长孙景元只觉得这般做法实在便宜了她。 若非要顾及着自己的名声,顾及着日后沈煜宁要嫁入他府内,他也不必这般麻烦! 心底有气,长孙景元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重了些。 沈煜清微微蹙眉,忍着痛意,轻声道:“表哥放心吧。 “我方才已经差了人以沈煜馨的名义给江韵送了信。 “待一会我们船只停下后,江韵便会上来,所有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到时候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江韵?”长孙景元微微蹙眉,“此事为何要将丞相府牵扯进来,不妥……” “表哥,你且听我说,江韵同大姐姐方才结了仇,这是多少人都看到了的。 “大姐姐是身份高贵,将军府定会严查此事,若是江韵动的手。 “到时候众人想到之前的事也只会觉得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仇怨,不会怀疑我们。 “至于丞相府,我早就想好了,此事一出,江韵名声也算毁了。 “而我又是以沈煜馨的名义给她送的信,到时候丞相府要想保江韵。 “必定会拿此事做文章。表哥不知道吧,沈煜馨可是心系君家表哥呢……” 长孙景元略微思索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由得赞道:“妙啊,如此一来将军府要庇护沈煜馨便只能忍气吞声。 “不会将此事闹大,再者说,此事皆是由沈煜馨爱慕君离忧而起。 “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君离忧该如何面对沈家众人,面对沈煜宁。” 长孙景元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不仅能让他如愿以偿,还能一箭双雕,让君离忧在沈家没有立足之地。 “不止呢,方才我抚琴已让不少人注意到我们这里。 “大姐姐她身份尊贵,到时候看热闹的人定是不会少的。 “到时候他们都会是表哥的证人,证明表哥乃是一时情急,出于好心才救的人。” “煜清,你可真是我的福星!”长孙景元一改方才的愤怒,面上满是喜意。 “只要表哥高兴,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沈煜清低声道。 “真的么?”长孙景元声音略显暗哑,贴在她耳边怪笑道:“当真干什么都可以?” 他话落,也不等沈煜清回应,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吻了上去。 沈煜清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异常感,又是期待又是兴奋,隐隐带了些惶恐。 “表哥,会被人看见的~”她半推半就,声音娇~媚,含糊不清。 “我已经让人守住了整个二层的入口,没人会上来……” 船只在湖中晃晃荡荡,紧紧趴在外头听墙角的风影听着里头的动静面上一热。 他满眼鄙夷的瞥了雅间里头打得火热的两人一眼,几个闪身之间便隐去了身形。 第三百五十一章 感同身受 () 夕阳西下,火红的霞光照亮了天际,也把远处的金色大佛装点得更加金碧辉煌。 柔和的霞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中洒落下来,在晶亮的湖面上闪闪发光。 原本清澈的水纹,在晚霞的照映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远处堤岸边上的柳树在微风中轻拂着枝条。湖面上层层鳞浪也随风而起,伴着柔和的夕阳,随波舞动,像一条随风飞扬的锦锻。 整个湖面波光粼粼,每个波纹都在跳跃,就像有无数双金眼睛一眨一眨。 水中倒映着天际的晚霞,远远看去,天地连城一片,水和天朦胧在一起,只透出一道水天相交的白色痕迹! 整个常青湖在这一瞬间似乎被渲染成一副五彩的水墨画。 伴随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船只划行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停靠在西岸边上的大片荷花从边上。 但见落日的余晖撒在碧绿的荷叶上,使荷叶镀上了一层金黄色。 而在夕阳柔和的光线辉映之下,娇美的荷花更多了一种从容优雅的美。 船只刚一停下,沈煜萱便嚷嚷着要去岸上烤鱼。 沈睿原本是打算叫上沈煜宁和沈煜馨一道上岸的。 但沈煜馨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休息室里不曾出来。 而沈煜宁也闻言也借口要留下来照看沈煜馨,就不跟他们一起上岸了。 沈煜清原本听闻沈睿叫沈煜宁时候,还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说服沈煜宁留下来。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煜宁却是自己主动提出留在船上等沈睿等人回来。 廖阳安排了太子府的暗卫在沈煜宁身侧,沈睿是知道的。 对此,沈睿并没有多说什么,无他太子府的暗卫皆是训练有素之辈,身手不在他之下。 这样的人,在沈煜宁身侧保护着她,沈睿也能放下些心来。 此时听闻沈煜宁想留下,想到她身边的暗卫,沈睿也并未多说什么。 沈煜清见沈睿不曾反对,也松了口气,只觉得事情出奇的顺利。 “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来吧。”一侧的君离忧听闻沈煜宁要留下也忙开口道。 “表哥也不去么?”沈煜萱嘟着个嘴,央求道:“大姐姐和表哥一起去嘛。” 沈煜宁笑着安抚了她几句,好容易才又将她哄的高兴了。 沈煜清见状也并未多言,君离忧留下对他们来说并无什么大碍。 反而,若是利用好了,还能让计划更为顺利下。 “既是如此,那阿忧便留在船上吧,保护好她们,我们去去就回。” “大姐姐,你等着我回来啊,萱萱亲手给你烤鱼吃。” 沈煜清强压下心底窃喜,朝着沈睿道:“大哥放心吧,这船上有不少景元表哥侍卫。 “我也会一直陪着大姐姐和四妹妹,况且还有表哥在呢,不会有事的。” 沈睿朝着几人点点头,便带着沈羡和沈煜萱一起上岸烤鱼去了。 “大姐姐,表哥,这戏曲马上便要开始了。 “下人早早便备好了酒水和点心,我们过去吧,边吃东西边听曲吧。” 见沈睿等人离开了,沈煜清也笑意盈盈招呼着沈煜宁和君离忧过去。 因着要听戏,下人们便将那船舱外头的窗户都打开了来。 让人坐在里头,也能见着外面的景象。 沈煜宁看着岸边搭起的戏台,一边喝酒一边吃点心,端得是一派悠然自得。 夕阳之下,她亮丽的眼眸泛着光彩,称着白玉般的脸庞十分的娇俏。 沈煜清用余光扫她一眼,见她面上放松,心情愉悦,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在心底冷笑几声。 “四妹妹应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一直不见出来,我这就去叫她出来一起听戏。” 沈煜清笑意盈盈朝着沈煜宁两人道:“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沈煜宁闻言似也并未多想只微微颔首,笑道:“有劳三妹妹了。” 沈煜清朝着两人笑笑,便起身去寻了沈煜馨。 …………………… 沈煜馨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被自己打发了出去的丫鬟。 正欲开口,便看见沈煜清推门而入。 只要一想到沈煜清方才的话,沈煜馨便觉得心底有些不自在。 见着她过来面上也有些尴尬,勉强扯出些许笑意,干巴巴道:“三姐姐怎么来了。” “大哥他们钓到不少鱼,如今带着五妹妹去岸上烤鱼去了。 “大姐姐和表哥在外面听戏,我特意过来看看你。” 沈煜清说着便在屋内的圆桌边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四妹妹身子好些了没?” 沈煜馨闻言眸光闪了闪,知晓沈煜清过来定不是单纯来看看她这般简单。 连忙打起精神,面上也从容不少,笑道:“有劳三姐姐挂心,已经好多了。” “可我看四妹妹面色还是不大好,这病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三姐姐说的是,我素来身体虚弱,这病自是得慢慢调养才行。” 沈煜馨似乎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只低声应承着。 沈煜清见状干脆直言道:“我看呐,四妹妹这是心病,得对症下药才行。” “我听不懂三姐姐在说什么。”沈煜馨心底一跳,低声道。 “四妹妹,姐姐知道你素来心善,宁愿委屈了自己也想成别人。 “可你也得仔细替自己打算才是,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同四妹妹一般。” 不等她开口,沈煜清便一把抓住她的手,面上情真意切道:“我与景元表哥乃是青梅竹马,表哥待我甚好。” 她说着面上露出些许娇羞之意,低声道:“在我心底,景元表哥便是这天地间最好的男子,我一直幻想着能嫁……” 沈煜馨被她脱口而出的这番话吓一跳,连忙打断道:“三姐姐慎言! “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姐姐这番话实在大逆不道,若是传……” “四妹妹。”沈煜清看着她,满眼真切:“姐姐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这等话若是传了出去,姐姐的名声也毁了。但我方才一看到四妹妹看君表哥的眼神,只觉得感同身受。 “见妹妹心底难受,我也觉得甚是心痛,一时间没有忍住…… “况且,我也是不把妹妹当外人才同妹妹说这些的,妹妹可别笑话我才是。” 第三百五十二章 循循善诱 () “三姐姐莫要胡说。”沈煜馨心底慌乱。 连忙解释道:“我与表哥.……表哥他一直将我当做妹妹看待。 “我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不如三姐姐所想的那般。” “四妹妹就不必瞒着我了,你看表哥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沈煜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表哥把你当妹妹,四妹妹真是只把他当做兄长么?” 沈煜馨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被人戳穿了心思,本就心底慌乱。 如今沈煜清又这般直白的问出来,让她有些发懵,一时间哑口无言。 “四妹妹放心,此时我绝对不会对外人提及。 “你现在是什么感受,我都明白,四妹妹若是觉得难受,便与我说吧。” “三姐姐言重了。”既然沈煜清已经将话说的这般清楚了。沈煜馨也不再推脱。 直言道:“我是喜欢表哥不假,但那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 “从今以后,我会斩断自己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只将表哥看作是兄长。 “今日这话,也请三姐姐听过便忘了吧。” “四妹妹。”沈煜清看着她,满眼心疼:“你怎的这般傻。 “你和君表哥分明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你何为不为自己争取争取呢。” “三姐姐莫要说笑,我对表哥从未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况且,表哥他也不喜欢我.……” “四妹妹当真觉得君表哥不喜欢你么?” 沈煜清将其打断道:“若是不喜欢,表哥之前为何整日陪着妹妹在院中下棋。 “若是不喜欢,表哥为何时常给妹妹送些吃食,若是不喜欢……” “三姐姐,够了!”沈煜馨面上有些难堪,打断道:“过去是我不对! “是我整日缠着表哥同我下棋。至于吃食,是煜萱想吃,表哥才去寻来了。 “是三姐姐误会了,表哥他待我很好,但那份好是同煜萱一样的。 “我心里拎得清,三姐姐不必再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沈煜清微微蹙眉,片刻后才道:“即便如今表哥不喜欢四妹妹,可也不讨厌不是么?” 她再接再厉道:“四妹妹长相出众,才学过人,性子又这般好。 “最重要的是,对君表哥一片真心,只要时间久了君表哥他自是会看到四妹妹的好的。” “三姐姐到底想说什么?”沈煜馨心底有些烦躁的皱皱眉:“还请三姐姐直言。” “姐姐就是不想妹妹像我一样,错过自己喜欢的人。 “如今看到妹妹这样子,便像是看到了自己,我只希望妹妹能跟君表哥有个好结局。” “三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表哥不是五皇子,我也不是三姐姐,情况不一样如何能感同身受。” “谁说的不一样,不管是君表哥还是景元表哥,他们都喜欢大姐姐啊。” 沈煜清面上表情凄苦:“景元表哥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喜欢大姐姐,从前大姐姐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似乎就不喜欢了,表哥很是难过,这才央求我约着大姐姐一道出来游玩。” 沈煜馨被她的话震惊的不轻,她倒是想到沈煜清这般殷切的约着沈煜宁出来,定不是简单的游玩。 但却是没想到,这里头竟是还有这么一层。 “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愣愣开口。 “我就是想着大姐姐心底应是喜欢景元表哥的,从前大姐姐还时常打听表哥的事。 “许是因着姨娘的事,这才与表哥生了隔阂,看着景元表哥那痛苦的模样,我这心里有难受的紧。 “既然都是因为姨娘,我这心里也很是内疚,只希望能弥补她两.……” “三姐姐,你莫不是疯了!”沈煜馨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大姐姐日后怎么做人!你把将军府的名声放在何处。” “四妹妹,你莫急。”沈煜清连忙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让大姐姐和表哥怎样。 “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表哥和大姐姐能把心底的误会给解释清楚。 “这样,若是大姐姐还对景元表哥也有意,那表哥便会去将军府提亲。 “这样一来既成了两人,也不会对大姐姐和将军府的名声造成什么损失。” 沈煜清说着看她一眼,语气里说不出的蛊惑:“只是这样一来便可怜了君表哥了。 “到时候大姐姐嫁给景元表哥,那君表哥定是十分伤心。 “我知道这样有愧于他,但我也没办法,届时只能请四妹妹多安慰安慰他了……” 沈煜馨闻言眸光微微闪了闪,似乎被她所蛊惑了一般,眼底亮起些许光泽。 “大姐姐当真喜欢五皇子?” “那是自然,那是大姐姐还跟祖母直言说过,害的祖母没少罚她。” 沈煜清说着,眼底染了些许泪意,真切道:“话都说到这了,我也不满着妹妹。 “我是真的很喜欢景元表哥,过去也是因为嫉妒大姐姐,才与她交了恶。 “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想通了,我只是一个庶出。 “现在连姨娘也没了,我便是再喜欢景元表哥,依着我的身份也是配不上他的。 “与其让不相熟的人当了我的表嫂,还不如成了大姐姐和表哥的一番心意。 “所以才下了决心,既然表哥与大姐姐乃是两情相悦。 “我又注定与表哥无缘,那便有我来成他们由我来放弃。 “可四妹妹你与我却是不同的,你乃是将军府的嫡女。 “你若真的喜欢君表哥,二婶知道了也定会支持你的。” 她面容真切,握着沈煜馨的手,诚恳道:“四妹妹会帮我的吧。” “这……”沈煜馨仔细思忖着她的话,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三姐姐想我做什么?” 沈煜清闻言松了口,笑道:“这个简单,大姐姐如今虽然因着姨娘的事而迁怒表哥,但她心底定是喜欢景元表哥的。 “只要将误会解除了,让大姐姐知晓表哥对她的心思,到时候大姐姐自然也就不会外否认自己的心意了。” “不知道三姐姐想怎么解除这个误会?” 沈煜馨似乎被她方才那一番话说动了,面上满是期待。 “这个,还需要四妹妹的帮忙才行。” 沈煜清笑道:“方才江家小姐同大姐姐闹得颇为不快。 “表哥的意思是,让江家小姐也来同大姐姐道个歉,由表哥化解开两人之间的恩怨。 “借着机会,表哥也能同大姐姐解释清楚之前大姐姐所误会的事。” “江家小姐?”沈煜馨微微蹙眉:“她那性子,如何能愿意同大姐姐道歉。” 第三五十三章 亲密 () 沈煜馨可是记得清楚,方才江韵可是为此挨了丞相夫人一巴掌。 更是当众撂下话来,说死也不会同沈煜宁道歉。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她来了,表哥自然有办法让她服软。 “只是我乃庶出身份低微,给江家小姐下帖子不合适。 “此番这帖子恐怕还得借用四妹妹的名义了.……” 沈煜馨闻言面上有些犹豫,似乎拿不定主意一时间没有开口。 “四妹妹,景元表哥不仅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大姐姐冰释前嫌, “也是想着能帮着江韵和大姐姐两人缓和下关系。 “如此一来,对将军府也说也是好事,毕竟与丞相府结怨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沈煜清见她面上还有些犹豫,又继续旁敲侧击说了不少好话。 好说歹说,沈煜馨这才同意以她的名义给江韵下帖子。 得了沈煜馨的首肯,沈煜清也松了口气,笑意盈盈朝她道:“我就知道四妹妹最为通情达理了。 “妹妹若是身体好些了,也别老呆在屋内,难得出来玩,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沈煜清一边说着,一边朝她眨眨眼。 笑道:“君表哥也在外头呢,四妹妹得自己把握机会才是。” “三姐姐.……”沈煜馨面上一红,连忙扯扯她的衣袖道:“你可莫要外胡说。” “是是是,知道你脸皮薄。”沈煜清连忙保证道:“以后再不会打趣你了。” 她说着,也不再多耽搁,起身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会江家小姐过来了,还得请四妹妹招待片刻。” “三姐姐不能亲自招待么?”沈煜馨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我……我到底是庶出,身份低微,怕前去招呼江家小姐觉得轻慢了她。 “况且,一会……为了不影响表哥,我还是回避为好。” 她苦涩一笑,拍了拍沈煜馨的手,恳求道:“就麻烦四妹妹了。” 沈煜馨眼底露出些许同情之色,闻言也并未多想。 连忙点点头,保证道:“三姐姐放心吧,我收拾收拾便出去寻大姐姐,一会也不会怠慢了江家小姐的。” “江小姐前来一事,四妹妹还是先不要同大姐姐说。” 见她面上疑惑,沈煜清连忙解释道:“表哥有意缓和两人关系,其中也做了些安排,提前说了反倒不好了。” “不知是何安排?” “四妹妹到时候便知道了,总之你记得先不要同大姐姐说起就可以了。” 沈煜馨见她不松口,也不再追问,只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沈煜清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言,朝她道了别,便转身离去。 沈煜馨站在门口,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面色沉了沉。 .…………………… 话说另一头,沈煜清才刚离开,君离忧便朝着沈煜宁凑近了些。 低声问道:“姐,你可是知道了那沈煜清的打算,这才要留在船上的?” 依着他对自家姐姐的了解,若非有事沈煜萱那般开口,她定是会一同前去的。 沈煜宁对此倒是不予置否,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这般大费周章约姐姐出来,是想干什么?” “小十,你如今不该将心思放在这后宅之事上,程将军送来的书信你看了么?” 沈煜宁微微蹙眉,语气里有些不赞同。 君离忧面上一滞,刹那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王宫之中。 那是他身子刚好,终日沉迷习武。 自家姐姐也时常这般严肃的告诉:“小十,强身健体固然是好事。 “但你不该一味沉迷此道,太傅让你看的论国策你看了么?” 有多久没见着她这般严肃的模样了,君离忧一时有些怔然。 片刻后回过神来,委屈道:“可她想害我姐,我便不能不理。” “她害不到你姐……” “那她也想害……” 这瞬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君离忧见她还欲说教,干脆耍起了小性子。 沈煜宁见着他那耍无赖的模样,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倒是谁也也没注意到在远处恶狠狠盯着两人的长孙景元和沈煜清。 因着离得远,两人说话声音又笑,长孙景元和沈煜清倒是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不过,即便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当是看到两人这幅亲密无间的模样。 长孙景元好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便又瞬间升起。他心底堵的慌,面上也冷的厉害。 尤其是沈煜宁面上的笑意,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笑意这般扎眼的。 面对他的时候,沈煜宁素来都是冷清的,便是笑,那笑意也不达眼底。 从前以为是姑娘家矜持,如今看来她只不过是不想对他这般笑罢了。 “江韵可有说何时到来?”他压制住心底的怒意,冷声开口。 沈煜清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低声道:“想来应是快了。” 她说着将目光落回到远处沈煜宁身上,嘴角扬起些许讥讽的笑意。 之前知道长孙景元的计划时,她是嫉妒的,也是不情愿的。 长孙景元嘴上说的好听,只是利用沈煜宁得到沈家的支持。 可她看得出来,长孙景元应是真的对沈煜宁动了心思的。 这让她嫉妒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些恐惧来,她是真的喜欢长孙景元,打小就喜欢。 以前林姨娘在时,不止一次向她保证,会让她嫁给长孙景元。 她也一直将自己视为长孙景元的妻子,可如今林姨娘已死,沈家不待见她。 林家众人待她看上去同从前差不多,可只有她知道那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以她如今的身份,无人替她谋算自是做不了长孙景元的正妻的。 没了林姨娘,她现在能指望的便只有自己,她只想紧紧抓住长孙景元。 只要能嫁进五皇子府,不管是妻也好妾也罢,她都有把握紧紧抓住长孙景元的心。 如此一来,她又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又何须再看旁人的眼色。 可之前分明说会娶她的长孙景元,在姨娘死后便没有动静。 如今虽承诺了会接她进门,但纳她进门的前提,便是先迎娶沈煜宁。 第三百五十四章 摊牌 () 从之前承诺的妻,到如今的妾,长孙景元一句安抚解释的的话都没有。 即便如此,沈煜清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便是再不甘凭她自己一人也无计可施。 所以,即便心底再不愿,可她却是不得不帮着长孙景元想方设法迎娶沈煜宁。 原本还担心长孙景元娶了沈煜宁之后会被沈煜宁所蛊惑,为她倾心琴瑟和鸣,从而会影响他对答应迎自己进门一事。 如今看来,自己这担心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依着沈煜宁今日的表现来看,她定是与君离忧之间互生了情愫。 如长孙景元这般骄傲的人,如今人知晓了沈煜宁的心思怎么可能会不恼怒不怨恨。 如此一来,还怎么可能对她疼爱有佳,只怕娶进了府,便是无尽的折磨和羞辱吧。 沈煜清嘴脸勾起些许笑意,只要今日事一成,不仅能断了沈煜宁的姻缘,让她痛不欲生。 不得不另外他人,还能让她日后受尽羞辱和折磨。 这样一想,心底那几分不情愿也统统消失不见,姨娘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 .…………………… 沈煜馨出来时,沈煜宁已经进了休息间休息。 外头船舱内,只有君离忧一人百无聊赖的盯着岸上高台上唱戏的花旦发呆。 “表哥。”沈煜馨低声开口。 “四表妹。”因着沈煜萱的关系,君离忧和沈煜馨之前倒是也常有来往。 对她自然也不似对沈煜清那般冷清,见她过来,也笑道:“身子好些了么?” “多谢表哥,已经好多了。”沈煜馨朝他笑笑,四下看看了,疑惑道:“大姐姐呢?” “她方才饮多了酒,有些头晕,去了隔间休息室。”君离忧说着也有些无语。 自家姐姐素来喜好美酒,从前酒量也是顶好的,如今怎的那么点就不行了。 沈煜馨见他提起沈煜宁时候面上柔和的神情,只觉得心底一滞。 心底的话不自觉地便脱口而出:“表哥跟大姐姐感情真好.……” 君离忧不知她这话是何意,闻言也并未否认。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想了想只道:“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沈煜馨勉强稳住身子,扯出些许笑意,低声道:“我去看看大姐姐。” 她说罢,也不再看眼前的人,立马转身离去。 站在沈煜宁所在的隔间门口,沈煜馨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状态调整到最好,这才抬手敲门。 里头,沈煜宁的声音传出,沈煜馨也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大姐姐。”她率先行礼。 “四妹妹过来坐。”沈煜宁坐在圆木桌前,朝着她招招手。 “身子好了些了?”沈煜宁说着顺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白色雾气袅袅升起,将沈煜馨的面容映的有些模糊。 “我有话对大姐姐说。”她握了握沈煜宁递过来的白瓷杯,抬头看向沈煜宁道。 “四妹妹有何事?”沈煜宁面带笑意看向她。 “大姐姐在船上恐是会有危险。” 沈煜馨盯着她神色认真道:“大姐姐先同表哥下船去吧。” “四妹妹何出此言,我在这好好的.……” 沈煜宁话音未落,便被沈煜馨率先打断:“三姐姐方才来寻我,说是要缓和大姐姐和江家小姐的关系。 “用的我的名义给江家小姐下了帖子,我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但我总觉得三姐姐的目的不简单,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在江家小姐到之前,大姐姐还是先寻个借口跟表哥下船去吧。” “四妹妹也说了这不过是你的猜测,或是三妹妹她当真像她说的那般。” 沈煜宁饮了口手中茶水,不慌不忙:“四妹妹别多想。” “不是的,大姐姐。”沈煜馨见她不信,面上带了些许急色。 她思绪转的飞快,脑中不停思索着,她到底该如何说。 才能再不提及她喜欢君离忧这事的前提下将此事告知部沈煜宁,让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沈煜宁抬眼看着她,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担忧和真切不是作家,心底暖了暖。 其实沈煜清同沈煜馨说的所有话,在刚刚风影都一字不漏的同她说了。 此事与沈煜馨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也并未同沈煜清合谋什么。 站在沈煜馨的角度上来说,她此时在她眼里,还应该算是‘情敌’。 便是心底有所怀疑,沈煜馨也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相信了沈煜清的说辞。 她可以借着沈煜清的说辞蒙蔽别人,也蒙蔽自己,心安理得的对此事袖手旁观。 即便沈煜馨当真选择这样做,选择相信沈煜清的话。 对此事装聋作哑,沈煜宁看在沈家的份上也不会迁怒与她。 当然,不迁怒,却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真心待她。 可沈煜馨并没有这样做,她能在沈煜清找她的第一瞬间便猜测到沈煜清居心不良。 如今又能这般来直言提醒她,足以说明沈煜馨的善良和聪慧。 沈煜宁见她面上焦急,也不再逗她。 轻笑一声,安抚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四妹妹提醒了。” “不是的,大姐姐。”沈煜馨见她还笑得出来,以为是她还是没有信她的话。 或者便是完不将此事当一回事,顿时有些着急。 她犹豫片刻,终是咬牙开口道:“是……是三姐姐她知道喜欢表哥…… “所以,所以她才故意来找我,说一些奇怪的话的…… “三姐姐她,应是想利用江韵陷害大姐姐,此事像是和五皇子有关。” “可具体的我却是并不清楚,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 “方才我也一直顺着三姐姐的话,想多打听些消息,可惜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大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觉得此时不简单。为以防万一,大姐姐还是避避吧。” 此时她也顾不得隐瞒什么,她一咬牙将事情盘托出。 她并不知道沈煜清想做什么。但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沈煜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沈煜宁嫁给长孙景元。 其实沈煜清的话她是真的很心动的,可是她却是不能这般自私。 沈煜清说沈煜宁是喜欢长孙景元的,可她不是瞎子,她很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自家大姐姐看长孙景元的眼底除了淡漠便是厌恶,哪里有半分喜欢。 大姐姐待她极好,表哥也不曾亏待过她,她怎么能为了自家的一点私心。 就眼睁睁看着沈煜清陷害自家大姐姐,将她推向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破坏了表哥的大姐姐之间的感情,或许可以让她有机会得偿所愿。 可若真是那样,别说表哥不会原谅她,便是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第三百五十五章 和好 () 沈煜馨话音落下,便满脸紧张的看向沈煜宁,希望她能相信自己的话。 可转念一想,心底不由得又有些尴尬。 方才她满心只想着如何让沈煜宁相信她的话,并没有顾忌其他。 大姐姐和表哥两情相悦,如今亲耳听闻自己也喜欢表哥,该不会生她的气吧。 沈煜馨见她不开口,心底也有些不安。 连忙道:“大姐姐,表哥与我并没有任何事,是我单方面喜欢他,他并不.……” “四妹妹。”没想到沈煜馨能对她这般坦诚,沈煜宁心底感动。 连忙将她打断道:“四妹妹能这般坦诚,我很感激。 “不过我与阿忧之间,并非如四妹妹所想那般。” 沈煜宁朝她笑笑,柔声道:“四妹妹应是知道阿忧还有个姐姐。” “自是知晓,离国的明和公主.……” “那四妹妹可知,我与明和长得像极。” “大姐姐的意思是?”沈煜馨神色怔怔,她虽听过明和公主的大名却是并未见过人。 之前也只听闻自家大姐姐与那故去的姑姑容颜有几分相似。 如今看来,莫不是与那不曾见过面的表姐也十分相似。 听她这话中的意思,莫不是自己之前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煜宁神色平静,不急不缓继续道:“我也是去了宁燕才偶然得知,自己与故去的明和公主容貌相似。 “阿忧自幼便没有母亲,与他姐姐感情极好,只可惜…… “也因着这层关系,他对我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他将我当做姐姐,我也只将他当做亲人,我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沈煜馨闻言,只觉得这段时间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终是沉沉的落了下去。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话,她这心底又是欢喜又是尴尬又是羞愧…… 她面上表情千变万化,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沈煜宁见着她那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大姐姐……”她面上涨红一片,想起自己之前因为误会闹出的笑话。 只觉得面上更热了些,颇有些手足无措,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我与阿忧虽不是四妹妹想的那般,但阿忧他身份特殊,若是日后…… “日后阿忧的情况如何还尚且不知,事关四妹妹的终身大事。 “妹妹还是需要自己思量清楚才行。”沈煜宁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道。 沈煜馨此时满心满眼都沉浸在君离忧没有心上人的欢喜之中,闻言也并未多想。 只连忙岔开话题,道:“大姐姐,三姐姐显然不安好心,大姐姐还是避一避吧。” “多谢四妹妹了,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此事既然妹妹已经告知与我,我自会多加小心,妹妹不必忧心。” 沈煜馨闻言有些不大赞同,却也不知从何辩驳。 不等她多说什么,外头巧颜便进来禀告说是江韵来了。 “去吧,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便只听你三姐姐的仔细招呼着江韵便可,其他事情概不必管。” 沈煜馨眼底还有些担忧,但见她神色坚决,随即也不再多劝。 见她出了门,沈煜宁这才冷了神色,叫来风影低声吩咐了几句。 .……………….….…. 这头,君离忧原本自己百无聊赖在船舱内听着戏。 见着跟长孙景元和沈煜清一道进来的江韵,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江韵见了他也是一肚子的火,不过碍于那帖子上说的事而勉强压下罢了。 两人相看两生厌,边上还站了长孙景元和沈煜清这么两个讨人厌的家伙。 君离忧冷哼一声,干脆起身自己去了外头的甲板上,眼不见为净。 沈煜馨到了外头的船舱,只与江韵打了个照面,简单问候几句便不再开口。 江韵本想问问她那帖子上说的事,但此时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几人说话间,沈煜宁也带着丫鬟款款而来。 “安宁郡主来的正好。”长孙景元似乎十分高兴。 面带笑意招呼着她道:“方才江小姐同郡主之间有些许误会,发生了些不愉快。 “此番便借着这个机会,将误会说开,也不要影响了将军府和丞相府之间的情分。” 沈煜宁没有开口接话,只随意的撇了江韵一样。 她脸颊看上去微微有些红肿,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想来应是及时的上了药的。 江韵见她盯着自己的脸,只觉得刚才被打的屈辱一下子涌上心头。 这般被她盯着,似乎脸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她心底恼怒,但到底被打的有些怕了,此时却也不敢发作。 “江小姐是来同我赔礼道歉的?”沈煜宁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说不出的轻蔑。 江韵袖中双手紧攥,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但到底在沈煜宁手上吃了亏,也长了些记性,便是再恼此时也一声不吭。 江韵想着今日过来的目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干巴巴开口道。 “丞相府和将军府素来交好,安宁郡主还请饶人处且饶人。” “我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之人,江小姐既然亲自前来赔礼道歉.....” 她将亲自前来赔礼道歉几个字咬的极重。 一字一句,就像是一个个无声的巴掌落在江韵脸上,对江韵来说,这便是侮辱。 沈煜清见状,生怕江韵被她激怒,再生事端。 连忙开口附和道:“说的正是呢,既然之前都是误会,那如今解释清楚便也好了。” 她说着从桌上拎起小巧的青铜酒壶,满满倒了两杯,递给两人。 笑道:“两位姐姐都是识大体的人,今日饮下这杯酒,也算是握手言和了。” 江韵微微蹙眉,颇为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江韵素来高傲,她不喜欢沈煜宁,但同样也看不上沈煜清。 此时见沈煜宁开口,只觉得这沈家庶女着实讨厌,自己同沈煜宁说话何时轮得到她插嘴。 她开口服软不过是权宜之计,还说什么握手言和。 她不接沈煜清手中的酒杯,沈煜宁自然也假装看不见。 沈煜清端着两杯酒,站在原地颇为尴尬。 第三百五十六章 落水 () 长孙景元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酒,笑道:“煜清说的不错,两位能化干戈为玉帛。 “实在可喜可贺,相逢即是缘,这酒我先干为敬。”他话落便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沈煜清的面子江韵自己下,但长孙景元的面子江韵却是不能不给。 他都已经这般说了,江韵见状也不情不愿接过沈煜清手上的酒水饮下。 “大姐姐?”沈煜清面带笑意,将手中的酒杯递到沈煜宁面前。 沈煜宁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中朝她举了举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她饮完酒水,将杯子在沈煜清面上倒扣着示意一下。 随即拎起一侧小几上的酒壶,拿了个空酒杯,斟了满满一杯。 递在沈煜清面前笑道:“既然三妹妹这般有兴致,那不如三妹妹也陪我喝上一杯。” 沈煜清一愣,不知她这是何意,但也并没有推脱,笑着接过。 沈煜宁见她饮了酒水,也不再多言,将自己手中的饮下。 “大姐姐怎么了?”沈煜馨见她脚下不稳,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沈煜馨以为是这酒水有问题,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担忧。 沈煜宁悄悄朝她眨眨眼,示意自己无事。 扶着头,轻声道:“无事,许是方才喝的有些猛了,一时间有些头晕。” “那我扶姐姐回屋休息片刻?” “不必了,这里头怪闷的,扶我去外头吹吹风吧。” 长孙景元闻言也连忙道:“此时真是日落之时,这常青湖上景色最为好看。”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这些东西搬到甲板上去,边赏景边听戏。”沈煜清也连忙开口道。 几人一拍即合,长孙景元便开始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沈煜馨和沈煜宁率先一步,一起出了船舱,江韵见状也跟在两人后面走了出去。 沈煜清看着已经去了外头甲板上的沈煜宁和江韵面上满是喜意。 只觉得今日可真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她有些不踏实。 她抬眸看了眼长孙景元,两人对视一眼,沈煜清朝他点点头也提着裙角朝外头走去。 “四妹妹。”她朝着沈煜馨招招手笑道:“四妹妹来一下。” 沈煜馨狐疑的看她一眼,面上有些犹豫。 沈煜宁见状,连忙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沈煜馨这才提着裙角,朝沈煜清那边走去。 “四妹妹,我方才看到君表哥好似有些不舒服,回了休息室,四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待沈煜馨走近了,沈煜清这才低声朝她道。 沈煜馨其实方才便在四下找君离忧,只是一直没见着他的身影。 此时闻言一急,也顾不得许多,朝她道:“大姐姐喝的有些多,三姐姐照看着点,我……” “四妹妹放心吧,大姐姐这里有我呢,你就快些去吧。”沈煜清笑道。 闻言沈煜馨也不再耽搁,提着裙角朝船舱内跑去。 此时长孙景元还在里头招呼着下人搬东西,沈煜馨又出了船舱内找君离忧。 整个甲板上便只有看上去极为不舒服的沈煜宁和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江韵。 沈煜清扫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正欲朝着暗处的人打手势,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这痛感来的猛烈,这一瞬间沈煜清几乎直不起身,自然也顾不得原先的计划。 沈煜清想开口叫人,但紧挨着的他们的船舱里,也不知在干什么,甚是喧哗。 自方才起便一直不断有琴声歌声传出,将沈煜清那几声轻微的呼喊声淹没。 “三妹妹怎么了?”沈煜宁朝着她走近了些,上前将她扶住。 沈煜清抬起头来看向她,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猛地将她推开。 她似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沈煜宁被她这么一推,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沈煜清推开了沈煜宁之后,神色惊恐不断朝着后面退去。 江韵也不多言,静静站在边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生出些许期待。 沈煜馨给她下了帖子,说让她过来,先假意跟沈煜宁和好。 然后留在船上,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戏,保准她见了能出一口恶气。 对着帖子她自然也是怀疑的,且不说她与沈煜馨素不相识。 谁知道沈煜馨帖子说的早就不见不贯沈煜宁一事是真是假。 人家是姐妹,她如能确实这会不会是她们两联起手来陷害她。 可在这之后她又收到一封神秘来信。 这信上将沈煜馨,君离忧和沈煜宁三人之间的关系介绍的清清楚楚。 那信写的极为精彩,只将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写的荡荡起伏。 如此一来,她也对沈煜馨那帖子上的话信了两分。 或许,沈煜馨确实同她一样嫉恨着沈煜宁,打算收拾她也说不准呢。 江韵实在是太讨厌沈煜宁了,为了能亲眼看见沈煜宁倒霉的样子。 即便她心底知道这帖子有古怪,也还是来了。 不得不说,她敢这样也,也是仗着自己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在江韵眼里,她也不过是来看戏,若是没有这出戏她再回来便是。 即便这是个圈套,只要自己注意些,沈家众人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怎样。 再者说,她如今还知道了沈煜宁和君离忧之间的私情。 若真出个什么事,她手里也还有底牌不是。 江韵这头思绪起伏,那边沈煜清却是已经退到了甲板边上。 沈煜宁似乎被摔的有些懵,手中还拽着从沈煜清手上扯上下来的披风。一时没有反应。 待她回神之事,沈煜清已经站在了甲板边上, 巧颜和清秋这也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着沈煜宁起身。 沈煜宁见着甲板边上的沈煜清,连忙开口道:“三妹妹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再往后退了.……” 她声音虽是不低,但那周围的船只里传出的琴声实在太大。 沈煜宁见状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她走近些,想去拉她。 还不等她靠近,沈煜清便像是受了沈巨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纵身跳入湖水之中。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小姐.……” “救命啊.……”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呐……” .…… 第三百五十七 落水的人 () 甲板上,闻讯赶来的众人慌做一团。 丫鬟下人不停在甲板上叫嚣呼喊着,却是无一人及时下水救人。 周围几艘船上的人听到动静也都纷纷探出头来一探究竟。 沈煜馨也不知何时也从里头跑了出来,见着沈煜宁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边上船只里抚琴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长孙景元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他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满是急色,朝着外头跑去。 甲板上丫鬟和小厮尖叫四处奔走着乱做一团。 长孙景元刚一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围栏边上沈煜宁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似乎都吓坏了,面上满是焦急,不停喊叫着。 “救人啊,快救人啊.……” “小姐.……你们快下去救人啊.……” “你们谁快救救我家姑娘啊.……” .…… 而她们身侧则是背对着他,被沈煜馨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角衣袍的‘沈煜清’。 还有呆呆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回神,满脸呆滞的江韵。 长孙景元目光匆匆扫过几人,心下安定了些,便转头看向在水中挣扎的女子。 ‘沈煜宁’不断在水中起伏,怕打起不上水花,让人根本看不清容貌。 长孙景元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随着她的挣扎,身上白色的衣袍不断在水中荡漾开来,像是一朵绽放白莲。 水里的人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此时周围船只上的人的也反应过来想下去救人。 见着有人想跳水救人,长孙景元不再犹豫,率先纵身跳入湖中。 “是五皇子.……” “五皇子真是心善啊.……” “就是,不顾自身安危还能下水救人。” “哎呀,真五皇子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好福气.……” “呸、呸、呸……你会不会说话,这人都快死了,怎的还好福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得五皇子相救,若能活下来也算因祸得福了.……” “说的但也是……” “五皇子威武.……” “五皇子是英雄.……” .……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声,周围瞬间起了一阵阵欢呼声。 长孙景元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赞美议论声,心底越发的得意。 他和沈煜清这个计谋实在是太完美了。 让江韵将不胜酒力的沈煜宁推下湖,然后自己再来一场英雄救美。 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能为自己赢得声望,实在一举两得。 毕竟,这下水救人总免不了身体上的接触吧。 大庭广众之下,沈煜宁不仅被自己看光身子,还被自己当众抱上岸。 这清白也算是毁了,如此一来,这帝京城里的好人家谁还敢要。 沈煜宁除了嫁给他,便只能剃了头去做姑子去。 依着沈家对这个嫡女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常伴青灯古佛。 不能委屈了沈煜宁,那到头来不就只能委屈他这个下水救人之人。 到时候沈家逼婚,他因着好心救人,才不得不迎娶沈煜宁。 长孙景元思绪起伏间,已经游到了‘沈煜宁’身侧。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也顾不得细看,便带着人朝着船只旁游了过去。 在他才触碰到沈煜清的一瞬间。 沈煜清便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生怕他会松开自己,下意识的整个人便死死将他缠住。 长孙景元被她抱着有些施展不开手脚,本欲将她的手扒开些让她放松一点。 但感受着怀中女子柔软的身段紧贴在自己身上便又忍住没有动手。 转念一想,只觉得其实这样正好,此时围观之人众多。 也可以借此机会让大家看看清楚,是沈煜宁自己主动将他紧紧抱住的。 思及此他也不再阻止‘沈煜宁’紧紧抱着自己的手,任由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 被限制的手脚,长孙景元游的便有些艰难了。 好在落水之处就在船边不远的地方,只不过费了些许功夫,倒是也没出什么意外。 没多大功夫长孙景元便带着‘沈煜宁’游到了船边,在下人的协助下上了岸。 因着要让围观之人都看出清楚今日之事,长孙景元也没在第一时间返回船舱。 刚一上了岸,长孙景元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整个人瘫倒在地。 好巧不巧的将他怀中的‘沈煜宁’压在生(不是错别字,只是怕了~怕了~)下。 两人此时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如今又是这般姿态呈现在众人眼里,看上去不免有些香艳。 周围船舱上不少公子哥见状,纷纷开始起哄。 听到众人的起哄声,长孙景元似也才反应过来两人这模样实在不雅。 故作艰难撑起身子,离底下的‘沈煜宁’远了些。 ‘沈煜宁’整个人趴在地上,湿哒哒的头发部贴在脸上。 让人看不清模样的同时也显得十分狼狈。 湿~透了的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将她优美的曲线显露无疑。 长孙景元眼底并没有什么怜惜之色,一想到沈煜宁居然同君离忧有私情。 他便觉得心底有股子无名之火,此时见她这么狼狈他心底也莫名的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感受着周围投来的视线,长孙景元也不再多想。 连忙收敛思绪,面上做出一副担忧样,急忙道:“安宁郡.....” “三妹妹,三妹妹你没事吧?”长孙景元这头才张口,便听到沈煜宁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他话头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沈煜宁一袭白裙,面带急色款款而来。 她这裙子样式简洁,只有那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随着她走动间,那一朵朵红梅便像是活过来一般,灼得长孙景元眼睛生疼。 长孙景元看着她不断走进,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在这一瞬间思绪有些滞带。 沈煜宁好端端站在他眼前,那他刚刚救起来的人是谁? “多谢五皇子舍命,救下舍妹……” “五皇子大恩,沈家没齿难忘。” “五皇子?” .…… 耳边悦耳的女声越来越近。长孙景元呆滞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颤抖着手将挡在地上那人脸上湿哒哒的黑发扒开些。 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瓜子脸,浓眉大眼,不是沈煜清又是谁。 第三百五十八章 落水风波 () 长孙景元看着她,心底又惊又怒。 “景元表哥.……”沈煜清微微睁睁眼,看上去很是虚弱,她张张嘴声音细微。 看到长孙景元跳进湖中来救她时,沈煜清心底是感动的。 那种感动就像是在黑暗里看见了自己的光,更何况她本就爱慕长孙景元。 此时回过神来,见着长孙景元同自己一样湿透的身子,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也然忘记了如今是个什么场合,不管不顾便一头扎进长孙景元怀中。 将他紧紧抱住,有气无力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煜清此时见到长孙景元是高兴的,是激动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被她抱住的长孙景元看着好端端站在眼前的沈煜宁,再看看怀里的沈煜清。 便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脑中空白一片。 理智渐渐回笼,长孙景元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将她一把推开。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 他似大受打击,不可置信朝后退去几步,离沈煜清远远的。 那模样,活像沈煜清是什么沾染不得的瘟疫一般。 “景元表哥?”沈煜清还有些懵,被他这般推开,眼底有些受伤。 “那五皇子以为是谁?”沈煜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微微蹙起眉。 语气不悦道:“我三妹妹如今身子虚弱,那里经得起五皇子这般大力的推她。” 她说着,转头示意身侧的清秋和巧颜将沈煜清扶起。又将手中的披风罩在她身上。 这才继续道:“我三妹妹落了水,幸得五皇子相救,五皇子大恩沈家没齿难忘。 “只不过,如今看五皇子的样子,似乎很是惊讶救起来的人是我三妹妹?” 沈煜宁这话一落,围观众人也纷纷疑惑的看向长孙景元。 确实,长孙景元如今这大受打击的模样和救人时候的勇猛可当真是天差地别。 长孙景元留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理智终于回笼。 干笑几声解释道:“我只是一时惊讶煜清好端端的怎的会落了水。” 他说着转过头,恶狠狠盯着满身狼狈的沈煜清。 对上长孙景元那满是恼怒的眸子,沈煜清也终于想起发生了何事。 原本按着计划,她早就在暗中安排好了人手的,只要她一示意。 那藏在暗处的人便会用计让江韵站不稳,失手将不胜酒力的沈煜宁推下水中。 可后来.…… 后来,她还没来得及打手势,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沈煜清面上蓦的一白,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眸光有些涣散。 “有鬼啊,有鬼……” 她突然开口尖叫,面上满是惊惧:“景元表哥,快救我,有鬼啊……” 她满面煞白,不管不顾,跌跌撞撞朝着长孙景元跑去。 “你在胡说什么!”长孙景元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又抱了个满怀。 周围船只上的人见状纷纷开口起哄。不少小姐纷纷用帕子捂住眼睛。 连胜叹道:“这沈家三小姐怎么回事?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就是啊,这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可真不要脸……” 女子们见不得沈煜清投怀送抱,男子们责任羡慕长孙景元艳福不浅。 “嘿,五皇子可有福了,有这么个大美女投怀送抱。” “就是啊……” “也别这么说,五皇子那可是救命之恩,得以身相许……” “你们胡说什么呢,五皇子身份高贵,这沈家三小姐不过是个庶出。” “就是,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五皇子。” “我们可没胡说,这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这沈家三小姐还能另嫁他人不成。” “就是说,看五皇子方才那奋不顾身的模样,没准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就是说啊,没看这沈三小姐一个劲的缠着五皇子么,叫的我十分亲热呢。” “景元表哥,这表哥表妹的凑一对岂不是正好,也算一桩美谈。” “说的正是,这沈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家……” 众人议论纷纷,长孙景元的脸黑了又黑,额头青筋爆起。 他想一把推开沈煜清,奈何她抱得实在太紧。 “松手,快松开!你再干嘛!” 沈煜宁冷笑一声,朝着身后沈煜清的丫鬟吩咐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看你家小姐如何了。” 甲板上乱成一团,沈煜清其实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心底清楚此事定是有蹊跷,也能猜测自己中了别的计,但她却是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事情已经闹成了这般模样,她不仅搞砸了长孙的计划,还连累自己毁了名声。 如今木已成舟,她便只能将错就错,借此机会将自己死死跟长孙景元绑在一起。 好在,好在救她的人是长孙景元。 她此时无比庆幸长孙景元以为落水的沈煜宁,若一开始长孙景元知晓落水的是她。 恐怕也不会这般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救她,沈煜清心底又是酸涩又是欢喜。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得尝所愿,虽然没有毁了沈煜宁。 但她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舍弃了自己的名声,提前进五皇子府。 只要能嫁入五皇子府,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她都心甘情愿。 “表哥……表哥,我好害怕……”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孙景元抱得更紧了些。 “松开!你快松开,你疯了不成!”长孙景元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沈煜清。 偏偏围观之人众人,他还需要顾及着自身温文尔雅的形象。 自己不能动手,便只能不停催促着下人上前将沈煜清拉开。 偏偏沈煜清似乎失了理智一般,只要丫鬟下人一靠近,便张牙舞爪开始尖叫。 丫鬟们哪里见过这等仗势,手脚无措的站在一侧,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众人乱做一团,听到消息前来围观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 便是连岸上高台上唱戏的花旦此时都停了曲子,伸长了脖子朝她们这头看来。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喧哗?”沈睿抱着沈煜萱越过周围停泊的船只,纵身跳上船。 “是三姐姐不小心落了水,似乎受了惊吓,此时抱着五皇子不松手呢。” 沈煜馨见着沈睿等人回来,心底也松了口气,连忙将事情娓娓道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同乘 () 因着沈煜清落了水,这游湖肯定是游不成了。 沈煜清今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仅丢了自己的名声,连带着将军府的脸上也不好看。 有哪家的姑娘会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男子不撒手。 沈煜清这般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只会让人觉得沈家毫无家教,才会教出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 沈睿面色黑的厉害,厉声呵斥下人将沈煜清拖开。 周围看戏的人颇多,沈睿本想呵斥沈煜清几句,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府,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才好。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长孙景元心底恼怒不已,原本是不想跟着沈家众人一同去将军府的。 但奈何即便下人介入,沈煜清也一直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周围人都看着他,在沈睿等人的‘热情’相邀下,长孙景元也不得不一同前往。 而让人意外的是,呆一侧一直将此事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江韵。 此时却是主动提出要同他们一起回将军府,美名其曰她也算是此事的目击证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江韵也不是什么蠢人。 单是看长孙景元那一脸恼怒的模样,也能猜出此事定是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更何况别人没有留意到她方才在旁边却是听得清楚。 长孙景元将人救上来之后,分明喊了安宁郡主。 而后看到落水的是沈煜清后那震惊的模样也十分反常。 联系着之前那沈煜馨给她下的帖子,那神秘的信件,江韵也能对此猜出几分来。 今日这事分明是针对着沈煜宁去的,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落水的对象变成了沈煜清 她想去将军府的原因也十分简单,沈煜宁的好戏虽没看成但沈煜清的好戏却是才刚刚开始。 这沈煜宁和沈煜清这两姐妹之间的龌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更何况她如今还知晓沈家另一对姐妹之间的龌龊。 也不知道这沈煜馨在其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她得去亲眼瞧瞧,好好看看热闹才行。必要时候也能添点料进去不是。 听到她主动提出要同沈煜宁等人一同去将军府,沈睿下意识便想拒绝。 这江韵一直对沈煜宁看不顺眼,此时提出这等要求定然不会是因为好心。 江韵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堵得沈睿满肚子火,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沈煜宁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在一旁劝道:“大哥,既然江小姐这般热心,便让她同我们一道回去吧。” 江韵铁了心要去,沈睿即便心底再不愿,看在丞相府的面上也不能直言拒绝别人登门。 此时沈煜宁既然开了口,沈睿也不好落了自家妹妹的面子,只能点头应下。 将军府来时只备了两辆马车,原本是沈煜清和沈煜馨共乘一辆的。 但如今沈煜清一副精神混乱失了神的模样紧攥着长孙景元不松手。 两人身都湿~透了,长孙景元自然也只能随着她一起做马车。 如此一来,沈睿便也只能安排长孙景元和沈煜清同乘一辆马车。 让剩下的沈煜馨、沈煜萱和沈煜宁一起挤一挤。 几人正欲上车时,江韵的马车也到了跟前,见沈煜宁等人还未上车。 便探出头来笑道:“三人乘一辆马车实在有些挤了,沈四小姐与我同行如何?” 江韵才开口,周围几人便微微蹙起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沈煜馨和江韵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江韵又一直看不顺眼沈煜宁,她们才不会相信她邀沈煜馨同行当真是出于好心。 其实沈家准备的马车并不小,沈煜萱人小又没带丫鬟,沈煜馨也只带了一个。 她们三人加上这么几个丫鬟,这马车也是够坐的。 沈煜馨突然被江韵点了名,面上也有些疑惑。 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道:“多谢江小姐好意,我并不觉得拥挤,就.……” 她话还未说话,便被一侧的沈煜宁接了话头:“我倒是觉得江小姐说的颇有道理。 “这马车这么多人坐,确实有些挤了,只不过四妹妹和五妹妹感情要好。 “四妹妹得留下照顾五妹妹,不如我同江小姐同乘如何?” 江韵没料到沈煜宁会突然接口,她邀请沈煜馨不过是想打探打探那信中提及之事。 同时也想看看沈煜馨对沈煜宁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好分清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见江韵面上有些犹疑,沈煜宁轻笑道:“江小姐怎么了,怎的不说话? “莫不是,方才说同我化干戈为玉帛的话是说来骗人的?还是说江小姐怕我?” 她似笑非笑看着江韵略微有些肿起的脸颊。 明知道是激将法,江韵此时却也安耐不住性子。 冷声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安宁郡主莫不是还会平白无故打我不成?” 嘴上说着不怕,心底却是有些发虚,沈煜宁很久没有在帝京同人动过手了。 以至于江韵也忘记了她从前那些战绩,若不今日被她给打了。 她都忘记了,这人过去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红装爱武装,帝京一霸啊。 她说着,强做镇定,斜着眼睛看了沈煜宁一眼。 用一种施舍的口吻道:“既然安宁郡主想与我同行,那便上来吧。 “只不过,我这马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安宁郡主可以来。 “但是郡主的的丫鬟却是不能的,若是郡主要来,这丫鬟便只能跟着走路了。” “你!”巧颜闻言一恼,正欲开口,却是被一侧的清秋拦住。 “呵。”沈煜宁轻笑一声,即便被人这般下了面子,她面上也无半点恼意。 反而笑道:“看来江小姐当真是有些怕了我,也怪我不好,方才下手是重了些。 “其实江小姐大可放心,我这两个丫鬟是不会随意对人出手的。” “沈煜……” “怎么了?莫不是江小姐改了主意?不怕我这两个丫鬟了?” “笑话!我堂堂丞相府千金,何至于怕你这两个丫鬟! “你也休想激我,本小姐说了不会让她们上马车,那便是不会。 “安宁郡主若是舍不得自己的丫鬟,大可与你家妹妹一起挤一辆马车。” 第三百六十章 威胁 () 江韵这话不可谓不难听,旁的不说她自己的丫鬟都还在马车上呢。 她这般拒绝沈煜宁的丫鬟上马上,更像是当众落沈煜宁的面子。 但,即便她都这般说了,沈煜宁也没有半点被激怒的样子,面上依旧一片温和。 笑意盈盈道:“江小姐放心,便是江小姐不说,此番我这两个丫鬟也不会与我同上马车。 “毕竟五妹妹年幼,她们是要留下来照顾五妹妹和四妹妹的。” 她说罢,转头朝着巧颜和清秋吩咐几句,便独自一人上了江韵的马车。 江韵原本是想落了沈煜宁的面子,让她自讨没趣,主动放弃与她同乘。 没想到沈煜宁这般难缠,即便她话说的这般明显。 这人竟是丝毫没有被辱的自觉,还就真的这般独自一人上了她的马车。 沈煜馨几人虽不知道沈煜宁为何非要与江韵同乘,但也知道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 见她上了江韵的马车,沈煜馨也并未多言,带着沈煜萱和丫鬟上了马车。 毕竟依着沈煜宁的身手,便是只有她一人上车,也总归不会在江韵手上吃了亏便是。 见她们都已收拾妥当,沈睿也不再耽搁,大手一挥。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朝着回去路驶去。 马车里,江韵和沈煜宁对面而坐,两人皆不开口,气氛有些诡异。 丫鬟小心翼翼给两人斟了茶水,便瑟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沈煜宁面上平和,没有半点不自在,悠然自得的喝着手中的茶水。 反观她对面的江韵,却是看都没看那茶水一眼,面上神色戒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煜宁。 沈煜宁见她一脸防备的模样,微微勾起些唇角。 将手中茶杯往小几上一掷,清脆的响声将马车内略显滞带的气氛打破了些。 “江小姐这般看着我作甚?”她歪着头看向江韵,似乎十分好奇。 “你有何目的?”沈煜宁开了口,江韵也直言开口。 她才不相信沈煜宁当真是因为觉得那马车挤才上了她的马车。 “江小姐放心,你一没招我,二没惹我,我也不会随意对你出手的。 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自己挨打一事,江韵也着实恼怒。 冷声呵斥道:“沈煜宁!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见她发了火,小丫鬟身子一抖,越发朝着角落里头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煜宁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闻言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你就是怕我啊。” “你胡说八道!” “呵。论身手,我自幼习武,不说武艺出众,但收拾你一个叫叫小姐却是绰绰有余...... “论身份,我乃圣上亲封的郡主,有品级在身,按道理,江小姐见了我也是该行礼的.....” “作为世家小姐,举止不端,行为粗鄙,终日舞刀弄枪,你还很自豪?”江韵鄙夷道。 “我终日舞刀弄枪,依旧是九冬宴的头筹,是皇上御封的郡主。” “小人得志!你那郡主不过沾了沈家的光!不然,就凭你,你何德何能....”江韵酸溜溜道。 “我本就沈家嫡女,我与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不服,大可亲自去找圣上理论。 “丞相府家世不比沈家差,或许你也能沾沾丞相府的光?” 若论耍嘴皮子,江韵是如何也说不过沈煜宁的。 吃过亏,江韵也长了记性,此时闻言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接口。 沈煜宁这个人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江韵自己坐在一侧生闷气,沈煜宁也不在意,转头看向角落离的小丫鬟。轻声道:“倒茶。” 丫鬟小心翼翼看了江韵一眼,见她没说什么便手脚利索的给沈煜宁倒了茶。 这安宁郡主实在厉害,她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三番五次在同一人手上吃亏。 分明恨得牙痒痒,偏偏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沈煜宁细细品着手中的茶水,瞥了眼对面的江韵。 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江小姐去将军府究竟是何目的我不管。 “你若去做客,我也好心欢迎你,但你若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胡言乱语。 “污了我将军府任何一人的名声,我便不会坐视不管,你可懂?” 江韵心底一跳,冷眼看向沈煜宁。 半响瞪大了眼道:“你果然知道!沈煜清掉下水便是你搞的鬼!” “江小姐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沈煜宁冷笑一声道:“江小姐当时同我一起在甲板上。 “三妹妹是如何掉落湖中,我想你应是看的清楚才对。 “即便你没看清,你这丫鬟估摸着应是看清楚的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小丫鬟,笑道:“你说是么?” 那丫鬟面上一白,这一瞬间,只觉得似乎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了,冷汗顿时便下来了。 哆哆嗦嗦道:“安...安宁郡主说的是....奴婢亲眼看见,沈三小姐是自己掉落湖中的。” 她话落也不敢再看两人低垂着眸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韵见自己的丫鬟竟然帮着沈煜宁说话,心底气愤,却也没有出口责怪。 毕竟这丫鬟说的也是实话,当时她也亲眼看着沈煜清自己跳下水的,沈煜宁压根没碰到她。 如今江韵虽觉得此事有沈煜宁的手脚,但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当时见到沈煜清掉下水的也不止她和她的丫鬟。 她可以威胁自己的丫鬟帮着她说话,却是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口径。 没有证据,仅凭猜测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说什么?”江韵渐渐冷静下来,盯着沈煜宁冷声道。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江小姐一声,别做出一些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毕竟我方才说了,我与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若敢摸黑了这府内的任何一人。 “那便是再与我过不去,既然让我不高兴,那我便也只能让她也不高兴,这才公平.....” “你威胁我?”江韵紧绷着身子。 “我都说了是善意的提醒,江小姐还说什么威胁不威胁。” 沈煜宁轻抿一口杯中茶水,懒洋洋道:“我言尽于此,江小姐还是要仔细思量清楚才是。 “毕竟这天下可没掉馅饼的事,江小姐到时候若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马车风波 () 想比与江韵的弩拔剑张,沈煜宁此时面上依旧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 “都说了是善意的提醒,江小姐还说什么威胁不威胁。” 她轻抿一口杯中茶水,懒洋洋倚在软垫上道:“我言尽于此。 “江小姐该如何行事,还是要仔细思量清楚才是,毕竟这天下可没掉馅饼的事。 “这里头,究竟裹着蜜糖还是砒霜,还得江小姐自己试了才知道。 “只不过,念着丞相府的面子,有我句话我却是不得不提醒江小姐。 “我四妹妹可从未给江小姐下过什么帖子。江小姐可得想清楚了,莫要因小失大。 “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头来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你这话究竟是何意?”江韵心底一跳,满脸防备看着她。 “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沈煜宁言笑晏晏。 江韵面上看不出什么,脑中却是不停思索起沈煜宁话中的意思来。 沈煜宁见她面露思索之意,不着急催促,只悠哉悠哉喝着茶水。 沈煜清给江韵那书信上头的内容,大多都只不过是沈煜清自己的猜测。 并没有没有实质证据,但即便如此,有一点确是真的沈煜馨爱慕君离忧。 此事若是被江韵拿出来说事,她虽有的是办法保沈煜馨的名声。 但到底会让她和小十受些影响,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才会主动上这马车,在这同江韵说这么多废话,就是怕江韵一时脑子进水。 为了牵扯她,大庭广众之下拿这事出来说道,到时候连累沈煜馨和君离忧面上都不好看。 .…………………… 她们这头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另一辆马车内却也没闲着。 因为长孙景元的要求,沈煜清的丫鬟并未跟着上车。 刚上了马车,隔绝了外人的目光,长孙景元的神色便立马冷了下来。 他一把扯出给沈煜清抓的皱巴巴的衣角,猛地伸手掐住沈煜清纤细的脖颈。 “究竟怎么回事,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不会放过你。” 长孙景元语气凶狠,眼底真真切切透出一股子杀意。 沈煜清心底一凉,眼中露出几分心痛来。 她早就想过计划失败长孙景元会恼怒,会发火,甚至会责怪她。 所以她才不惜自毁名声借着人多装疯卖傻,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精神恍惚的样子。 死死抓着长孙景元不松手,一来是为了众人见证自己和长孙景元的肌肤之亲。 二来也是用这借口与长孙景元独处片刻,将此事说说清楚。 只是她没想到,长孙景元的第一反应不是男女,竟是想杀了她! “表哥……松手.……快松……手……” 长孙景元心底怒极,此时用劲也极大。 沈煜清呼吸不顺畅,面上涨红一片,只能不停拍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出声。 长孙景元是真的动了杀心,但即便他再恼怒也不可能在此时真的杀了沈煜清。 见着她那痛苦的模样,心底的火气也消了几分。 渐渐冷静下来后,一甩手将沈煜清狠狠摔在马车上。 沈煜清本就落水虚弱,被他这么一掐,脑中晕晕乎乎的。 这一摔,正巧将她头撞在车壁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三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外头驾车的车夫听到动静,开口询问。 沈煜清被撞的不轻,此时只觉得头晕眼花,脑中嗡嗡作响。 听到车夫的话,半响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车夫没听到回应,生怕出了事,渐渐将车速慢了下来。 长孙景元一把抓起沈煜清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用眼神示意她回话。 疼痛感刺激得她清醒了几分,连忙强打起精神朝外头车夫道:“无事,继续走吧。” 车夫听她开了口,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继续驾着马车朝前头走去。 长孙景元见沈煜清这般识趣,冷笑一声道,大力扯着她的头发。 冷声道:“煜清,怎么不继续装了。方才不是还惊吓过度,精神恍惚么?” 这个贱人!居然敢算计他!以为还敢当众抱着他不散手,便能赖上他了? “表哥.……”沈煜清眼底染了几分泪意:“都是我不好…… “是煜清坏了表哥的大事无论表哥怎么责罚,煜清都甘愿受之。 “只是表哥,这并非我本意,我是被人算计的,是有人害我啊。” “有人害你?”长孙景元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说说谁想害你? “在那船上都是我的人,莫不是还有人能硬逼着你跳入湖中不成。” 说到这,长孙景元眼底戾气渐起,这才是他最为恼怒的地方。 方才在场的有不少人皆是说,亲眼看见沈煜清是自己跳入湖中的。 而沈煜清为何自己跳出湖中,答案不言而喻,沈煜清知晓他的计划。 也知道若他以为是沈煜宁落水,定是会下水救人。 他想用这等法子算计沈煜宁,沈煜清便想用这等法子算计他! 这个女人为了一己之私,竟是胆大妄为,坏他大计,当真该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景元表哥,你信我.……” 沈煜清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事情始末缓缓道出。 “腹部绞痛?还出现了幻象?”长孙景元冷眼看着她,眼底满是鄙夷。 “沈煜清,你莫不是真当我是傻子任你哄骗不成?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表哥,你一定要信我。” 沈煜清见他不肯信自己,心底也有些慌神,不用假装,眼泪便不要钱的流。 “表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爱慕表哥,表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对!”长孙景元冷声打断:“就是因着爱慕我,你才敢这般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 “想借机算计我!?你莫不是真当以为只要我下水救了你便一定要娶你? “沈煜清你醒醒吧!就你这庶出的身份还妄想做我的正妃? “我告诉你,此番便是沈家替你出了头,也不过是个妾室! “而若是我不愿,凭着我的身份,我的手段,我也有的是法子毁了你! “到时候别说给我做妾,便是做奴做婢这五皇子府你也是进不去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回府 () 沈煜清没想到长孙景元会说出这般狠绝的话,完不念半点情分。 她心底冰凉一片,面上一副痛心又委屈的模样,连忙道:“冤枉啊!表哥!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我又怎么敢做出这等事!表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定是有人害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说的情真意切,什么形象此时都顾及不上了,哭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长孙景元厌恶的撇过头去,冷声道:“你说你是被人害的,那你可有证据?” “我定是被人下了药,才会突然腹中绞痛,出现幻象。 “那药进了我体内,定是会有痕迹的,我愿意请大夫来诊脉,以证清白!” 长孙景元见她那满脸真切的模样,眼底也露出几分犹疑之色。 沈煜清见状,连忙道:“表哥,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煜清一直爱慕表哥,却也知晓我身份低微,从不敢奢望什么! “况且表哥之前也已承诺,待娶了大姐姐后便迎我入门。 “这对煜清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煜清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不满足!” “你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表哥,煜清虽不是什么心思玲珑之辈,却也绝非蠢人。 “我明知道表哥娶大姐姐不过是权宜之计,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即便表哥娶的不是大姐姐,我这庶出的身份也定是不够做正妃的。 “如此,我怎么还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平白惹了表哥的厌恶呢!” 长孙景元此时怒气也平息下来些,仔细想想也觉得沈煜清说的在理。 可是,此事知晓的人便只有沈煜清,若不是她将计就计,又会是谁从中作梗? “表哥……” 沈煜清小心翼翼看向他,长孙景元低头瞥一眼地上狼狈的人。 不耐烦道:“此事我暂且信你,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沈煜清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抓着车壁强撑起身子,倚靠在软垫上仔细思索起来。 “可有什么线索,此事你可有同旁人提起过?”长孙景元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并未。”沈煜清连忙摇摇头,犹豫片刻才道:“会不会大姐姐有所察觉?” “沈煜宁?”长孙景元眉头一蹙,冷声道:“何以见得是她?” “这事我从未与人提及,今日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 “我仔细想过了,唯一可疑的便是大姐姐出奇的配合。 “我原以为是运气好,上天也帮着我们,可认真想来却觉得有些不太对。 “依这大姐姐的聪慧……”她没有继续说,但是话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长孙景元沉默着不说话,想来是在认真思忖着她的话。 沈煜清想了想,继续道:“况且今日一天,我都并未吃什么东西。 “唯一可疑的便是喝了大姐姐给我递来的酒,之后便突然开始腹痛……” 长孙景元瞥她一眼,将信将疑道:“我会让人仔细盘查今日的酒水酒杯。 “若此事当真是沈煜宁所为,我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他语气狠戾,表情甚是狰狞! 盯着沈煜清,一字一句道:“但倘若被我知晓你是贼喊捉贼,你也该知道后果!” “煜清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有任何欺瞒!”沈煜清闻言连忙保证道。 ………………………… 沈睿一行人回到将军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夕阳落下,整个世界渐渐暗了下去。 只有高挂在天际,刚刚升起月亮还散发出点点光辉。 街道上的行人早早便散了,不少店铺也已经打了洋,大门紧闭。 街道上暗沉沉一片,只有外头挂着的盏红灯笼散发着些许光亮。 马车缓缓悠悠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不同于回来时路上的黑暗冷寂,整个将军府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早在他们到达之前,沈睿便已经安排了下人先一步回府将事情禀告一二。 府里也早早便安排好了人手,在门口候着他们。 高高悬挂在门口的几盏灯笼,在四周照的十分清晰。 沈睿几人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交给门口候着的小厮。 出人意外的是,原本一直坚定要跟着沈睿一行人回将军府的江韵。 此时却是推脱天色已晚,便不进去了,要直接回丞相府。 她这话一出,沈睿等人下意识便朝着刚下了马车的沈煜宁看去。 小姑娘面上云淡风轻,笑意盈盈朝着马车内的江韵告别。 江韵在马车里也思索良久,沈煜宁的话说的十分清楚,她知道自己手中有什么。 既是如此她还敢这般肆无忌惮那便是有所倚仗。 经过这几次的教训,江韵也不敢小看了沈煜宁。 此事虽听了她的话服了软,但这面子上总归有些不过去。 见她笑容满面,更是心底憋屈的很,只冷哼一声,便吩咐着车夫,扬长而去。 沈睿看着她匆匆离去的马车,撇撇嘴。 转过头小声朝着沈煜宁低声问道:“妹妹好厉害,你是怎么让江韵主动离开的?” 想起之前沈煜宁打江韵的事,他眼底神色有些诡异。 试探道:“莫不是动手了?” “大哥说的什么话。”沈煜宁白她一眼:“我是那等动不动就同人动手的人么?” 沈睿下意识的就想点头,在他记忆里,沈煜宁从前还真是这样的人。 但好似自从他这次从边塞回来这个妹妹性子就变了很多。 沉稳了,也安静了,旁的不说自打他这次回来后便没再听过自家妹妹闯过什么祸。 认真想想,今日似乎还是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见沈煜宁当众与人动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沈煜宁的安分,让他险先忘记了自家妹妹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他神色怀疑,沈煜宁也有些无语。 只道:“大哥别多想,我只是同江小姐讲了些道理,好在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她这话一出,别说是沈睿,便是一侧的沈煜馨等人面上都有些怪异。 同江韵讲道理?江韵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行了行了,总归她人走了便是了。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祖母等的久了。” 沈煜宁说着扫一眼人群后头裹着厚披风的长孙景元和沈煜清。 如今虽已是夏季,但在北靖早晨和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因着沈煜清一直抓着长孙景元不松手,船舱里头也没有备好的新衣。 两人便只能裹着这一身湿~透了的衣服一路回来。 沈睿虽给两人送了厚的披风,可这夏日的马车上却是没有火炉子。 这一路,马车也走的十分快,身上穿着湿衣,冷风又不断灌进来。 便是有披风裹着也有些顶不住,在马车内瑟瑟发抖。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维护 () 早在他们到达之前,沈睿便已经安排了下人先一步回府将事情禀告一二。 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几人刚进了府内,管家便带着人迎上来。 沈睿转过头,瞥一眼冻得嘴唇发青的沈煜清和长孙景元。 率先道:“下人已备好了热水,三妹和五皇子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 两人一身湿衣贴上身上,本就难受的厉害,闻言自是没有拒绝。 “是,大哥……” “多谢,沈兄……” 待两人跟着丫鬟离去,沈煜宁一行人也不再耽搁,转身朝着荣安堂走去。 荣安堂内,此时我是亮如白昼。 丫鬟们早早便在外头候着,见着几人过来,连忙拎着灯笼迎上来。 一众人随着丫鬟踏入达荣安堂才发现,大厅内沈家众人早已齐聚一堂。 沈来太太只听闻沈煜清落了水,被五皇子所救,具体的却是不大清楚。 见着几人回来,还不等他们开口,便冷声道:“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沈忠和沈承远端坐在一侧,并不开口,显然是将事情交给老太太处理了。 “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惹出乱子,连累了府中名声沈睿甘愿受罚。” 沈睿一进了门便率先跪在地上,开口认错。 他是大哥,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本该负责她们的安。 即便他不喜欢沈煜清,他对沈煜清也有责任。 更何况,今日这事还连累了将军府的名声,让外人评头论足。 见他跪下请罪,剩下几人也连忙跪在一侧。 老太太看几人一人,并未让他们起声,面色威严道:“煜清落了水。 “怎的不见你们几个兄长前去相救,反倒是让五皇子去的救人?” 如今太子昏迷不醒,这朝中形势险峻,几个皇子有意无意在拉拢朝中大臣。 像借此机会对太子取而代之,这个时候沈家是如何也不想跟五皇子扯上关系的。 沈睿自然也是知晓这其中道理的,如果即便同游他对长孙景元也一直颇为冷淡。 客气又疏离,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 “祖母,此事与大哥无关,当时大哥并不船上……” 沈煜馨见老太太面色难看,以为是责怪沈睿为何不先去救人,连忙开口解释道。 沈煜萱本就年纪小,出了这样的事也将她吓得不轻。 虽不喜欢自家三姐姐,但是看到她差点死了还是觉得十分害怕。 原本这一路上就一直恐惧又担忧,这一回来便听到老太太的责怪,更是慌的不行。 听到自家姐姐说话,也连忙开口道:“是啊,祖母你别生大哥他们的气。” 她话一出口,强忍着的眼泪便已控制不住,抽抽嗒嗒道:“都是萱萱不好.…… “是萱萱……要吃烤鱼。才缠着大哥二哥同我去岸上烤鱼。 “才……才没能让大哥和二哥及时去救三姐姐.……都怪我……” 沈煜萱平日里精灵古怪,又十分贴心。 是沈府众人当之无愧的开心果,极为得府内众人的青睐。 平日里家人疼着宠着,连哭重话都舍不得说,何时见她哭的这般伤心过。 见她哭的厉害,这在场众人面上都露出几分心疼来。 对于这个宝贝孙女,沈老太太素来是打心底里疼爱的。 沈煜萱泣不成声,沈老太太紧绷着的脸上也松了些。 安慰道:“不是萱萱的错,祖母没有怪你哥哥的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示意自家儿媳妇前去哄哄孩子。 自个儿的孩子,常氏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沈煜萱才刚哭,她便想去哄她了。 只不过一直碍于老太太没开口,便强忍着没敢上前罢了。 此时会意自然也不耽搁,连忙上前将沈煜萱抱起来,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低声安抚。 窝在自家母亲怀里,沈煜萱心底也渐渐安定下来,哭声渐渐小了去。 见状,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的沈煜馨开口从头到尾将事情讲了一遍。 听闻当时甲板上只有沈煜宁和江韵在场,沈老太太眸光闪了闪。 转头看向沈煜宁道:“煜宁,你来说,煜清是如何落的水?” “回祖母的话,我当时不胜酒力,头晕的厉害,便站在甲板上吹风。 “四妹妹突然被三妹妹叫走,我也有些好奇,正欲问问三妹妹是出了何事。 “便看到她突然蹲下身捂着肚子,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不知她出了何事,心底担忧便想上前询问一二。 “可我才靠近,三妹妹便发了疯似的一把推开了我,不停朝后退去。 “因着饮了酒,头脑晕的厉害,她这一推便没有站稳。 “等清秋和巧颜将我扶起之时,三妹妹已经自己退到了船边,未等我回神,她便落入了水中。” “你这意思煜清是自己跳进水里的?”老太太面上有些阴沉。 “许是身体不适,没有站稳吧。”沈煜宁低声回道,却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老太太深深看她一眼,并非是觉得沈煜宁在撒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沉吟片刻,这才继续道:“那么大一艘船,便没有一个会水的丫鬟婆子?” “此番出门,我们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丫鬟,都不会水。 “大哥他们带的几个小厮又跟着他们上了岸去烤鱼。 “整个船上除了我们几个,便都是五皇子的下人,我们并不知道她们有谁会水。 “当时三妹妹落水时,甲板上也是有不少下人的。 “不过我们才正招呼着人下水救人,五皇子便率先跳了下去。” 沈煜馨闻言,也连忙开口帮衬,表示沈煜宁所言非虚。 当时在场得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沈老太太听完几人的讲述,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落了水,被五皇子救起来便罢了,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男子不撒手! “是谁提议的去游湖?五皇子为何也在?”老太太沉声问道。 “回祖母的话,是三姐姐说同大姐姐有些误会,想一起出门游玩联络感情。 “那时我同大姐姐一道在锦绣院看书,三姐姐去了几次。 “我听的十分心动,也很想出门游玩,便一起央求了大姐姐。 “大姐姐推脱不过便同意了。三姐姐说邀请了五皇子,所以便叫了大哥他们。”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人害我 () 不等沈煜宁开口,沈煜馨便率先开口解释道。话里话外都将沈煜宁摘了个干净。 沈煜宁转头看向她,眸色微暖。 沈煜馨的维护之意,沈煜宁自然是懂的,她与沈与清素来有些恩怨。 此番沈煜清落水时,她又在边上,难免会让人多想,此时闻言她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沈煜馨说的是事实,出门游湖本就是沈煜清三番四次邀约的。 “都起来吧,此事待煜清和五皇子过来了再说。”沉吟片刻,老太太也开口道。 “谢祖母……” “多谢祖母……” …… 众人道谢起身在大厅的两侧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等着沈煜清和长孙景元过来。 沈煜馨的顾及并非没有道理,因着林姨娘的关系。 沈老太太在听闻沈煜清落水,又只有沈煜宁在身侧时。 下意识便觉得此事或许与沈煜宁有关,因此也仔细询问了一些细枝末节。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想的多了。 且不说有不少人亲眼看见沈煜清是自己跳进水中。 就是连沈煜馨等人也证明了,此事乃是沈煜清主动相邀。 不管怎么看,整件事似乎都跟沈煜宁没有半点关系。 沈睿一众人刚坐下不久,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长孙景元便到了荣安堂。 长孙景元换了一身玄青色花软缎长袍,腰间绑着一根栗色蟒纹宽腰带。 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还带了几分水气。 他并未因着自身皇子的身份而显得高高在上。 反而在进来后便主动放低姿态想着主坐上的沈忠和老太太问好。 来人彬彬有礼,沈家一众人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厅中众人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心底虽是不喜此时与皇家扯上关系,但长孙景元毕竟也是自家姑娘的救命恩人。 沈忠等人待他自然也十分客气,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态度却始终不见亲密。 长孙景元见着沈家众人这客气而又疏离的态度,心底对沈家的意思也猜出一些。 沈家这是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即便沈煜清如今当众抱了他。 沈家也只字未提让他纳了沈煜清过门的话,看样子沈家是不想让她进五皇子府的。 长孙景元面上应承着,心底却是微微有些不悦。 他本意便是想同沈家结亲,即便如今计划失败了,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他本想着,若是此时沈家开口要求他收了沈煜清。 即便他心底有些膈应,但也会顺势而为,将沈煜清收入房中。 毕竟沈煜清不过是个庶女,能做他的妾已算是高攀。 他本是沈家的恩人,可沈家却因着自家姑娘的声誉,要求他纳妾。 这本就是沈家理亏,只要他到时顺势收下沈煜清,也能赢得沈家的好感。 但从始至终沈家便一直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是只字不提让他收了沈煜清一事。 长孙景元心里没底,不由得转头看向一侧的沈煜宁。 若今日事情进展的顺利,落水的沈煜宁,沈家也还是会这个态度么? 不等长孙景元多想,沈煜清便也随着丫鬟款款而来。 “煜清给祖母请安,给祖父请安.……” 她换了一身藕荷色刻丝长裙,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却掩不了楚楚动人。 此时跪在地上,娇娇弱弱,当真是像极了风雨中毫无自保能力的娇花。 “身子如何了,可有受伤?”老太太例行常规的关心几句。 沈煜清此时倒是不见之前的疯癫样,规规矩矩道:“回祖母的话,并无大碍。” 见她面色还有些苍白老太太也并未为难她,吩咐着丫鬟给她看座。 落座之后,沈家几个长辈免不了便是一番说教。 不仅沈煜清,沈睿等人也无一幸免,皆是被一一训斥一遍。 “这事既然是个意外,过了便算了,你权当长个教训。 “如今受了惊又落了水,便早些回去仔细养着吧。” 待觉得说的差不多了,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开口赶人。 沈煜清闻言面上一怔,似乎还有些懵,与他,沈家程无一人提及她的亲事。 便是长孙景元也只字不提,这与她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她与长孙景元当众有了肌肤之亲,不管怎么说,现在为该给她个交代才是。 思及此,沈煜清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跪在了地上。 “祖母,煜清还有话要说!”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神情十分严肃。 老太太蹙眉看向她,她如今当真是越来不喜欢这个多事的孙女了。 既然是自己落的水,如今还闹出这么多笑话,顾忌着她如今身体虚弱。 她本不想不追究她了,这人竟是不知满足,还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有什么话等你明天休息好了再说。”老太太冷声开口。 沈煜清本欲想在此时提及她的名声、清白一事,让沈家替她做主。 但转头对上长孙景元的眸光时便立马止住话头。 如今若是她不能自证清白,证明她是被人所害。 那即便她如愿进了五皇子府,长孙景元也会对她多有隔阂。 思及此,沈煜清面容哀切道:“祖母,并非煜清不懂事,只是此事不能等。 “我此番并非不小心落水,是有人想害煜清,求祖母替我做主。” “怎么回事?”老太太面色一沉,冷眼看向她,眸光锐利,似要将她看穿。 沈煜清强忍着心底的恐慌,面上一片委屈将对长孙景元说的话叙述了一遍。 老太太闻言眸光微闪道:“你的意思你不是突然身子不适,而是有人害你?” “祖母,煜清身子向来极好,从未平白无故出现过腹痛的症状。 “今日又怎会这般巧,还出现了幻象,定是有人不知不觉对我下了药。” “侯爷,老夫人。”长孙景元此时也站出来朝着两人抱抱拳。 道:“此事,在回来时候煜清表妹也已经同我说过。 “这船是我包下的。若事实真如煜清表妹所说,有人在船上下药想害她。 “那也是我的疏忽,我也难辞其咎,所以我方才已下令去彻查船上的酒水饮食。 “另外也派人去请了太医前来诊断,算算时间,想来如今也该到了。” 沈忠闻言面上沉了沉,朝着长孙景元抱抱拳道:“如此便多谢五皇子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脑子进水 () 夜色深沉,如同浓稠的墨砚,荣安堂里此时气氛格外沉重。 老太太看了眼跪在地上满是委屈的沈煜清,沉声道:“起来吧。” 她心底到底是有些不悦的,即便沈煜清真的是被人所害。 此事也该由将军府出面调查,任由长孙景元插手算怎么回事。 不过事已至此,此时说这些也是徒劳。 既然长孙景元说已经请了太医过来,便沈家众人便也只能安静的等着。 沈煜馨心底莫名有些不安,她原本担心沈煜清对沈煜宁不利。 所以她不惜承认自己对君离忧的心思,来提醒沈煜宁小心。 可从始至终沈煜宁对此都一直十分平静,之前她觉得是因为沈煜宁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如今细细想来,她了解的沈煜宁可不是那等骄纵狂妄之辈。 她之所以一直神色平静,莫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沈煜清的计划。 因为清楚,所以无惧。 沈煜馨思绪繁杂,若真如她所想,沈煜宁一直都知道沈煜清的心思。 那沈煜清口中害了她的人,极有可能是沈煜宁。 长孙景元已派了人前去查探,那船上到处都是他的人…… 沈煜馨面上带了几分担忧,不自觉的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沈煜宁。 “大姐姐……”她低声开口。 沈煜宁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感觉让沈煜馨觉得,似乎是她想错了,此事或物当真与沈煜宁没有丝毫关系。 对上沈煜宁清澈的眸子,沈煜馨心底也渐渐安定下来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清楚,她这个大姐姐绝不是和简单的小姑娘。 许是因着长孙景元亲自下的令,太医来的很快。 不过诊断的结果却是让沈煜清有些难以接受。 太医把了脉,便直接开了药方,只道沈煜清不过是受了些寒气,并无大碍。 从头到尾,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及沈煜清中了毒或是被人下了药。 沈煜清闻言并不死心,只当太医诊断的不细心,这才没有发现端倪。 她直接开口将方才的话给太医说了一遍,直言请太医重新把脉。 那太医在太医院也是赫赫有名之辈,今日本不该他当职。 因为长孙景元直接去他家里请了他才将军府,原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内曾想不过是落了水,连风寒都算不上,此时连沈煜清不依不饶。 他心底也有些不悦,不过碍于长孙景元的面子,到底没有甩袖离去。 耐着性子又给沈煜清诊了一次脉。 “三小姐脉象平稳,未曾有任何中毒之症。”半响太医收了手,直言道。 “不可能,我肯定被人下了药,我那时腹痛的厉害,还出现了幻觉。 “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这样的,太医你再看看,或物是时间太长了看不出来……” “凡存在必有痕迹,若真如三小姐所言是中了毒。 “那三小姐既没有服过解药,这毒便不会平白无故解开。 “如今没有丝毫痕迹,便只能说明三小姐并未中过毒。 “至于三小姐所说,突然腹痛,那可能是平时饮食不当。 “也或许是夜里没有睡好腹部受凉,很多原因都会突然这样突然绞痛的情况……” 沈煜清压根听不进去太医所言,或者说,她就算相信太医所说,此时也是不能接受的! 若她没有中毒,若不是有人害她,那她该如何同长孙景元解释她坏了他的计划。 即便她是真的腹痛出了意外,依着长孙景元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原谅她的。 沈煜清神色怔然看向一侧阴沉着脸的长孙景元。 四目相对,长孙景元在马车里阴冷的警告声再度回响在耳边。 “不是的,不是的……定是有人要害我,是有人害我!” 沈煜清一把抓住身侧的太医,祈求道:“太医,您再诊诊,我定是被人下了药的,你再看看……再看看……” 那太医突然被叫来,本就有些不悦,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沈煜清质疑医术。 面上也有些恼怒,一甩衣袖道:“老夫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三小姐有何不妥。 “也诊不出三小姐所中何毒。若三小姐有所异议,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话落,朝中长孙景元和沈忠等人抱抱拳道:“再下才疏学浅,实在惭愧。” “钱太医严重了,是我这孙女魔症了,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沈忠说罢,转头看向沈煜清,威严道:“煜清,还不快向钱太医赔罪。” “祖父,我真的被人下了毒!祖父……我真的……对了府医,祖父还请府医过来……” “住嘴!”老太太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修要胡言乱语,快向钱太医赔罪!” 那太医闻言面色也难看的厉害,沈煜清当着他的面说请别的大夫。 请的还只是个府医,这已经不单单是质疑他的医术了,实在侮辱他。 沈煜清也清楚此番言论定是会得罪这太医,可这是将军府的事又与她何干。 若是今日诊不出中毒一事,她才是会断送了自己锦绣前程。 况且此时她也是真的相信自己中了毒,或许这太医是被人收买了。 或许真是他医术不精……或许……总之,如今她不愿意放弃丝毫机会。 只一个劲笃定自己中了毒,坚持要请府医。 那太医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三小姐坚持。 “还请侯爷将府医诊上一诊。老夫也想看看究竟是不是我老糊涂了!” 沈忠本不欲理会沈煜清的胡搅蛮缠,但这钱太医实在坚持。 无奈之下便也差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因着就在府上,来的倒是十分的快。 结果不言而喻,府医的答案与这钱太医如出一辙。 闻言,这钱太医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冷哼一声,朝着沈忠等人抱抱拳,便离开了将军府。 “不可能……一定是被人收买了,他们一定是……请别的大夫……” “来人呐!”沈老太太高呵一声,厉声道:“将三小姐带下去!” “我不走!祖父,祖母,你们信我,我真是中毒了……”沈煜清挣扎着不肯离开。 沈老太太见状恼怒不已,冷声呵斥道:“我看你这不是中了毒。 “你这分明就是掉进湖里脑子进了水!”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甘愿为妾 () 沈煜清此时也然不顾形象,见下人前来拉她,她不停挣扎着。 口中不停喊叫着:“表哥,救我……表哥!你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她说着似想到什么,连忙道:“对调查的人,等调查的人回来一切便真相大白。 “那两个庸医,他们一定是被人收买了!对,表哥你信我!” 长孙景元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面上阴沉无比。 沈忠听她提及调查一事,扫了眼面色难看的长孙景元。 道:“既然五皇子已派人去调查了,那便再等等吧。” 老太太闻言也并未多说什么,示意下人松开沈煜清。 沈煜清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面上一片忙然之色。 她是真的不相信,她如何也不相信事情竟是会这般巧合。 如何她会好端端的腹痛,好端端的出现幻象,她笃定自己被人害了。 她直觉这人便是沈煜宁,但她没有丝毫证据。 如今也只能等着,期盼着长孙景元能查到蛛丝马迹。 否则,她方才所说的话,在长孙景元眼里便都成了她推脱责任的借口。 看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的沈煜清,老太太微微蹙眉,心底对她越发不喜。 因着沈煜清非要闹着求一个真相,众人便也一直在荣安堂陪着。 好在那船上本就是长孙景元的人,查起来速度自然也快。 没大多功夫,那派去的便回来禀告了。 结果不言而喻,查便了整搜船,审过了所有人,都根本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如今事情已经明了,沈煜清或许真是突然身体不适,落水入了水中。 但她绝对不可能是被人下了毒,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的猜忌。 长孙景元目光沉沉看了沈煜清一眼,蕴藏在深处的凶恶之意,看着她心惊。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时的长孙景元对沈煜清已没有了任何耐心,信任可言。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沈煜清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而他就像是个傻子,先前还配合着她一同出演。 长孙景元越想越气,眸子杀意近乎控制不住。 奈何此时人在将军府,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强行压下心底的怒意。 起身告辞道:“既然沈三小姐已经没事了,本皇子也该告辞了。” 他语气冷漠,从煜清表妹一下子变成了沈三小姐。 跌坐在地上的沈煜清似才反应过来,怔怔看向他,喃喃道:“景元表哥!” 长孙景元却是眼角都不曾瞥她一眼,只朝着沈忠几人抱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如今计划已失败,便只能另寻机会。 好在此番虽是失败了,但到底也救下沈煜清卖了沈家一个好。 沈家也并未张口,说什么让他对沈煜清负责的话。 长孙景元抬脚便走,地上的沈煜清却是有些急了。 她了解长孙景元,从他的眼神中,她便知晓。 经过今日一事,长孙景元是彻底怨上她了,他不相信她,甚至恨她。 如此一来,他还怎么可能会履行承诺,纳她过门。 沈煜清,面上一急,也不再顾忌,连滚带爬跑过去将长孙景元抬起的脚抱住。 她如今是当真毫无顾忌了,反正今天下午她的名声早就败了个干净。 如今长孙景元对她心生芥蒂,不肯再纳她入府,她便只能赔上尊严,利用沈家了。 她现在能指望的便只有沈家能念着她名声,同意她的请求向长孙景元施压,让他收了她。 思及此,沈煜清也不再耽搁,情真意切开口道:“表哥说过会娶我过门,此话可还作数?” 沈煜清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震惊的、恼怒的、不屑的、看戏的.…… 沈忠和沈老太太气的面色通红,老太太率先出声呵斥道:“沈煜清!!” 沈煜清却是充耳不闻,只紧紧抱着长孙景元的大腿。 长孙景元心底的怒气已然压制不住,他如今真是后悔方才在马车里没有掐死这个蠢女人。 他又惊又怒,面上强做镇定,道:“沈三小姐莫不是疯癫了不成,我何时说过.…” 沈煜清听他否认,连声将其打断:“我没疯!也没糊涂!表哥确实说过的定会娶我过门!” 她心底冰冷一片,为长孙景元的出尔反尔。 可此时她也有些庆幸,今日自己落了水,长孙景元当众抱了自己。 如此一来,即便长孙景元出尔反尔,她也有了嫁入五皇子府的理由。 她说着,转头看向主坐上黑着脸的沈忠和沈老太太。 祈求道:“祖父、祖母,我与表哥自幼相识,情投意合,如今.…… “如今我落了水,是表哥救了我.……又当众抱了我,我...恳请祖父、祖母成.……” “煜清莫要胡说,我何时与你情投意合?”长孙景元一把将她推开。 连忙撇清关系道:“我们是表兄妹,你比我小,我素来只把你当妹妹看。 “你落了水,我救你,乃是出与好心,当是情况危急,我.……” “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都看见表哥抱了我!都看见你将我抱上岸。” 沈煜清连声打断:“我如今名声已毁,表耳若是不要我,你让我如何自处?” 她说话间,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煜清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做表哥的妻子,我愿意为妾.……” “你住嘴!”沈忠厉声打断道:“我沈忠的孙女,怎可自甘堕落,求着给人做妾!” 沈忠看着地上的沈煜清,又气又怒,眼底满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孙女,过去也是懂事的,怎的如今堕落成了这个模样。 他自是知晓长孙景元救了她一事,也自然知晓此事有损她的名声。 可那又如何,在沈忠看来,长孙景元和沈煜清之间是清清白白。 落水救人,便是抱了她,那也是堂堂正正! 救命之恩当报,却绝对不能因为所谓的名声,而委屈了自己的孙女的一生。 他沈忠的孙女,只要行的端,站的正,他便不信几句流言蜚语能奈何得了她。 老太太是顾忌这朝堂局势没有提及让沈煜清入五皇子府一事。 沈忠却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因着旁人几句闲言碎语而搭上自家孙女的一身。 可他万万没想到,沈煜清竟是自甘堕落,当着他的面,求着长孙景元自愿为妾!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杀人诛心 () 看着眼前紧抱着长孙景元不撒手的沈煜清,沈忠眼底满是怒气。 “煜清!你糊涂!你起来,我沈家的姑娘,哪里有赶着给人做妾的道理.……” 他话音未落,那头沈煜清便哭喊着打断道:“祖父,求求祖父给煜清一条活路吧!” “是我不给你活路?”沈忠满面震惊看向地上朝自己哭喊的人。 沈煜清本以为自己身为女子,出了这等事,沈家即便不力争让她做正妻。 也至少会替她开开口,给长孙景元一些压力,可结果呢? 沈家众人无一人在意她的名声,在意她的亲事,没有一人开口替她说话。 如今她自己替自己开了口,得到的竟然是反对之声。 沈家一众人的心向来都是偏的!若今日出事的是沈煜宁,他们绝不会这般待她! 沈煜清满心怨恨,早已被妒忌蒙蔽了双眼,看什么都觉得不公平。 她低着头掩住眸中的怨恨,沈煜宁她一眼,再看沈忠满脸失望的样子。 心底也有些不忍,沈忠对沈家几个小辈素来都是极好的。 可沈煜清却是从来都看不见沈忠对她的好,一心只觉得沈忠偏心。 就如现在,沈忠不让她自甘堕落去做妾,分明是为了她好。 在沈忠眼里依着将军府的身份地位,沈煜清落水被救,只要她自己是清清白白。 那上门求娶的定是也会有的,再不济,他那么多部下,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就不信不能替自家孙女找到个好男人娶她,何必非要赶着去给人做妾。 可沈煜清却是丝毫体会不到沈忠的用心,一心只觉得沈家众人就是见不得她好。 是不想让她攀上五皇子府,怕她得了富贵回来报复,如今才会这般阻拦她。 沈煜宁看着沈忠悠悠叹口气,缓缓道:“祖父,三妹妹她年幼无知。 “今日又受了惊吓,这才一时口不择言,你莫要生气。” “年幼无知?”老太太气急,只冷声道:“我看她是不知廉耻!” 沈忠重重叹口气,朝着地上的沈煜清道:“煜清你起来,回你院子里去!” “祖父!我……” 沈煜宁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惹的沈忠生气。 连忙开口劝说道:“三妹妹就听祖父的话先回去,他会替你做主的。” 沈煜宁本是好意,可沈煜清此时已经是什么都听不见去了。 沈煜宁的好言相劝,听在她耳中便成了无尽嘲讽。 她怒道:“谁要你假好心!如今看我这般模样,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她这话一出,沈忠顿时勃然大怒,沈煜宁见状连忙上前安抚。 心底原本因着不想沈忠难过,而对沈煜清的一丝好意也顿时消散。 “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落了水大姐姐她也很是难过,她是好心……” “好心?”沈煜清冷笑一声,讥讽道:“沈煜宁她对谁好心都不会对我好心! “我今日之所以会落得这般下场,皆是拜她所赐!是她毁了我!!” 若非因为沈煜宁,她姨娘也不会死,她也不至于受人冷眼。 若是没有沈煜宁,她便是沈家最尊贵的嫡女,若是没有沈煜宁景元表哥也不会这般对她。若是没有沈煜宁…… 一切都是因为沈煜宁!因为沈煜宁的存在,所以她只能当个没人在乎的庶女。 因为沈煜宁的存在,所以景元表哥才会对她变了心,之前分明说过娶她的!! 如今她已经一退再退,只想做个妾了,可沈煜宁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说什么沈忠会替她做主,呵!在这个沈家,只有姨娘真心待她! 如今姨娘不在了,能替她做主的只有她自己! 一转头,瞥见沈忠那几乎实质的怒火,沈煜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转了转,猛的转身朝着沈煜宁重重磕个头。 嘴里不停道:“对不起大姐姐,是我我错了,方才是我糊涂,一时口不择言……” 她这态度转变的实在有些快,方才还一副与沈煜宁势不两立的模样。 现在便一口一个大姐姐,认错认的十分诚恳! 沈煜宁还没搞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煜清便已经转过头看向沈忠和沈老太太。 满面真切道:“煜清知道,我姨娘她做了很多错事,是她对不起大姐姐! “祖父和祖母怪她,连带着对煜清也不甚喜欢,可是我也是沈家的女儿啊.…… “祖父,就当煜清求求你,看在我也是沈家女儿的份上,你给煜清条活路吧!” 她哭的情真意切,沈忠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底拔凉一片。 他是怪林姨娘心肠歹毒不错,可他却是从未迁怒过这个孙女。 他自问,便是林姨娘没了,沈家对这个孙女也从未短少过什么。 仔细想来自打林姨娘没了,沈煜清就似乎变得更为沉默了些,也不喜在府上,三天两头便朝着丞相府跑。 他从前并不放在心上,虽心底不喜林家,却也并未阻止她亲近林家。 如今想来,这个孙女一直都在疏远沈家啊,这是打心眼里怨上了他们啊。 一侧的常氏闻言也忍不住开口道:“煜清,你说话要凭良心。 “你姨娘犯了错,那是她的错,罚她去了庄子,那是她罪有应得! “可你扪心自问,沈家何时亏待过你半分,何时因着此事迁怒你半句? “杀人不及诛心!煜清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煜清心底对常氏的说法嗤之以鼻。 在沈煜清看来,二房是老太太所出,所以老太太素来要便偏疼二房一些。 尤其前几年,二房的几个孩子常年不在帝京,但只要她们回了京,府里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紧着二房的。 而她们大房,没有主母,沈承远又常年不在帝京。 老太太虽没有亏待了她们,但是到底比不上二房亲近。 沈忠便更不用说了,他的眼里自始至终便只有沈煜宁,哪里管过她的死活。 从前倒是还好,有姨娘替她谋算着,她便是庶出,吃穿用度也与嫡出无疑。 可自打林姨娘犯了错,被关在庄子上,这府里虽未曾短过她的吃穿。 可到底还是与从前有些不同了,尤其这府上那些个踩高捧低的奴才。 背地里可没少嚼舌根,心里又何曾真的将她当成过主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脱离沈家 () 沈煜清心底虽是这般想的,面上却是不敢有半分流露。 只哭道:“二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如今也快及笄了。 “眼看着……眼看着就要……可如今却是出了这样的事。 “若是不嫁给景元表哥,你们让我日后怎么见人!” 沈忠听到她这话心下也软了几分,只当她是年纪小今日被吓到了才这般口不择言。 连忙安抚道:“你堂堂正正,有何不能见人,我沈忠的孙女,何人敢说三道四! “你断不必为了那些个闲言碎语委屈了自己,你且放心,祖父定会为你寻.……” “不是的祖父。”沈煜清连忙打断道:“给表哥做妾,煜清不委屈! “我喜欢表哥,我一直都喜欢表哥,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祖父便成我吧。” “不知廉耻!我沈家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怎的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太太闻言气的浑身发抖。 沈忠也被气的不轻,沉默着坐在一侧不开口。 而自始至终长孙景元都黑着脸不曾开口说过半句。 沈煜清也不管老太太如何咒骂她,只仰起头满是祈求看向他。 哀求道:“景元表哥,你说句话啊。” 只要长孙景元如今能开口说一句愿意负责的话,她相信沈忠也定是会同意的。 可长孙景元却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义正言辞道:“还望三小姐自重! “本皇子当时救你,不过是出于好心,并无其他意思!” 长孙景元大义凛然,撇的干干净净,沈煜清满面不可置信。 “五皇此言差矣。”沈煜宁开口道:“五皇子虽是为了救人不错。 “但我三妹妹所言也并没有错,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 “如今当众被你抱了身子,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于情于理,五皇子都该给个交代才是,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一直推脱责任。 “既然一开始五皇子便不打算负责,当初为何又要跳水救人呢?” 沈煜宁这话说的有些蛮不讲理,沈忠看向她,眼底满是不赞同。 沈煜宁却是面不改色,只继续道:“祖父,五皇子与三妹妹乃是青梅竹马。 “三妹妹之前在船上便一直抱着五皇子不撒手,周围人都看的清楚。 “既然三妹妹一心想嫁入五皇子府为妾,祖父便成了她罢。” 沈煜宁方才能开口劝说沈煜清,那是看在沈忠的面上。 既然沈煜清不识好人心,不领情,那还不如就顺了她的意。 让她嫁入五皇子府,省得她总觉得沈家阻拦了她的大好前程,也省得她再去祸害别人了。 沈煜清没想到沈煜宁会在此时站出来替她说话,不过对此她并不觉得感激。 在沈煜清看来,如今这些事皆是因着沈煜宁而起。 若是沈煜宁今日能按着她们的计划,落水被救。 到时候只要沈煜宁便声名狼藉嫁入五皇子府。 那长孙景元自然也会遵守约定,心甘情愿接他入府。 虽一样是做妾,但她们两好歹有情分在,便是做妾长孙景元也不会亏待了她。 可如今出了这么多事,即便长孙景元同意了让他进门。 待她也定是不会如从前那般亲近了。甚至他现在心底已经开始怨上她了。 就算她现在就算进了五皇子府,也不会如从前那般舒心。 可如今她也不能考虑这么多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抓住机会,嫁入五皇子府才是。 思及此,沈煜清眼底也露出几分狠意。 “我如今名声已毁,这辈子也算完了,若是表哥不要我。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话落便猛的起身朝着柱子上撞去。 沈煜清是下了狠心的,撞柱也不是做样子,好在这厅内有不少练家子。 她这边才冲过去,那边沈睿便眼疾手快将人拦了下来。 虽是拦的及时,却也撞破了些皮,老太太看着她额头渗出的血迹,有些心有余悸。 这若不是沈睿及时拦住,那不得立马血溅当场。 长孙景元没想到沈煜清将他看的这般重,见她这般决绝,心底也有些动容。 面上柔和了几分,连忙道:“表妹这又是何苦……” 沈煜清见状,连忙表露心声道:“为了表哥,我便是死也值得…… “表哥若是不要煜清,煜清也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脸黑了又黑,想开口呵斥几句,但到底怕她再寻短见,生生忍住了。 长孙景元看着沈煜清那满是钦慕的眼神,也松了口道:“你莫要再做傻事,此事我会负责……” 这是同意了纳妾一事,沈煜清闻言终是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忠等人。 沈忠眼底满是失望,沉默着没有开口。 “阿远,煜清到底是你的闺女,此事便由你来做主吧!” 老太太看了眼一直不曾开口的沈承远,无奈道。 对这个父亲,沈煜清除了陌生便只有怨恨,此时听闻老太太的话。 她强忍着心底的怨恨,努力露出些儒慕之情,低声道:“求父亲成。” 沈承远面上冷漠,既没有恼,没有怒,看向沈煜清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闻言只凉凉扫她一眼,转头看向一侧的长孙景元道:“承蒙五皇子仗义相救。 “臣心底十分感激。今日一事是沈家的不是,耽误了五皇子不少时间。 “时辰也不早了,臣便不多留五皇子了。改日定会登门拜访。” 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却是开口下了逐客令。 长孙景元闻言也不再多言,只朝着沈忠等人抱抱拳。 客套道:“沈将军言重了,煜清也是我表妹,救她也是应该。” 主人下了逐客令,长孙景元也不再多留,客套几句便抬脚离开。 沈煜清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是被沈承远冰冷的眸光所制止。 沈承远一路将人送到院门口,吩咐了管家继续相送,这才转身回来。 看着他们走出的背影,大厅内无人开口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头,送完人的沈承远抬脚踏入,将厅内凝滞的气氛打破。 “此事,阿远是如何想的?”见他进来,老太太率先开口。 沈承远并未开口答话,只站定在跪在地上的沈煜清面前,从下而下俯视着她。 四目相对,沈承远眼中无悲无喜,也没半点情绪。 沈煜清心底一跳,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喃喃道:“父亲?” 沈承远没有应声,静静看了她半响。 这才冷声道:“我沈家女儿断然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你若执意要嫁入五皇子府上做妾,便从此脱离沈家。 “将你从族谱除名,你可愿?” 第三百六十九章 沈煜清控诉 () “你若执意要嫁入五皇子府上做妾,便从此脱离沈家,将你从族谱除名,你可愿?” 沈承远这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砸在沈家众人心头。 众人被他的决绝惊的不轻,一时间皆是呆愣在原地。 荣安堂内无人开口,厅内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 沈煜清也没料到会是这般结局,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道:“父亲,你说什么?” 即便从未感受过沈承远的父爱,即便沈承远对沈煜清来说陌生的可怕。 可老太太开口让沈承远做主的那一瞬间。 在沈煜清心底,其实也是期盼着沈承远像护着沈煜宁一般护着自己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沈承远对她不仅没有丝毫的袒护,竟是会这般狠心。 即便知晓沈承远素来不喜她,可当沈承远说出这话的时候。 沈煜清还是觉得心底难受的厉害!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的话么? 常氏回过神来,连忙开口缓和气氛道:“大哥可别吓着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太太闻言也接口道:“不错,阿远都这般年纪的人了,怎可还这般意气用事!” 即便她再如何气沈煜清不争气,气她不知廉耻。 可沈煜清是沈家的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血缘亲情,怎可说断就断! 沈承远并没有理会常氏和老太太的话。 只冷冷看着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沈煜清,面上没有异常平静。 冷声道:“你若还想做我沈家的孩子,便听从你祖父的安排。 “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祖父和祖母断不会委屈了你,定会为你寻一良人.…… “可你若抱着攀龙附凤的心思,执意要嫁人为妾,此后便再也不是我沈家人。” “良人?”沈煜清冷笑一声,质问道:“父亲以为什么才是我的良人?” 不等沈承远开口,沈煜清厉声便质问道:“在父亲眼里,什么才算良人? “父亲是不是觉得,只有家世低微的才配做的我良人? “在父亲眼里,我是不是就只配得上那样的人?! “因为我是庶出便不配追求自己的幸福?因为我是庶出,高嫁便是攀龙附凤?” 沈承远微微蹙眉,解释道:“追求你的幸福?与人为妾便是你要的幸福?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你放心能得你祖父的看重的人品自是极好的。 “至于家世,便是不高那又如何?我沈家不需要攀附皇子皇孙!”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如何算是良人?便是为妻,我也不愿!” “既你心意已决,那明日我便请来族中长老,将你除名。 “从此不管你是……也好……也罢,皆与我沈家再无半点关系!” “阿远!” 沈忠和沈老太太着实没料想道沈承远会说出这等话。 “父亲、母亲。”沈承远朝着主坐上的沈忠沈老太太行了礼。 面上神色正经道:“儿子并非是吓唬她,也并非意气用事。 “倘若她执意要嫁入五皇子府,将我沈家扯入其中,倒不如趁早断个干净!” “为什么?”沈煜清眼底有些受伤:“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说了,我沈家的女儿不可与人为妾!”沈承远态度坚决。 “若是沈煜宁呢!倘若今日出事的不是我,而是沈煜宁。 “父亲也能做到如现在这般铁面无私么?”沈煜清仰头看着他。 “煜宁是我的女儿,她不会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也断不会上赶着与人为妾!” 沈煜清眼底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冷声质问道:“沈煜宁是你的女儿。 “难道我便不是么?就因为我是庶出,父亲就不当我是你的女儿么? “这十多年来,父亲一直镇守边关,从不回京,自我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父亲一次。 “小时候,我时常也能姨娘,为什么别人有爹,我却没有! “姨娘说你是大将军,你要保家卫国,我心底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 “便日日盼着,盼着这样英勇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想着到时候我便可以再旁人喊着要爹抱的时候,我也可以像那般对父亲撒娇。 “可以在别人欺我是庶出时自豪的说我的父亲是如何了不起。 “便是庶出,我也同样觉得自豪,可我日盼夜盼,盼回来的不是父亲。 “而是那所谓的嫡女!是自小便能跟在父亲身边,是自小就可以同父亲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嫡女! “那时候,我多羡慕她,羡慕她见过自己的父亲,羡慕她从小就有父亲…… “那时候我最喜欢去找沈煜宁玩,听着她同我讲,我从未见过的父亲是什么样。 “我的父亲有多厉害,父亲是如何的严肃,犯了错父亲会如何骂她…… “我也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同她一般,可后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自打沈煜宁回了帝京,父亲便会时常给她写家书…… “每年大哥回京,都会带回来父亲给沈煜宁准备的礼物…… “可我呢?十多年来,我从未收到过父亲的任何家书,任何礼物……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仅仅只是沈煜宁和沈睿的父亲!与我无关! “你从未将我当成过你的女儿,也从未对我尽次父亲该尽的责任! “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亲!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等话!” 沈煜清声声控诉,字字血泪,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刃,戳在众人心间。 沈忠和沈老太太看着她,眼底满是复杂,这么些年来他们真是从不知道沈煜清心底藏了这么多事。 从前有林姨娘在,沈煜清一直表现的十分懂事,幼时虽也吵闹过说要父亲。 可有林姨娘在,有她安抚沈煜清,老太太等人听到的这类的话也并不多。 再大些,沈煜清便也不提了,慢慢的便是对林姨娘她也不再询问自己的父亲何时回来。 久而久之,众人也只当她长大了,懂事了,便也没有多想。 若不是她今日说出这番话,谁能想到她心底对沈承远的感情竟是这般复杂。 沈忠看着眼前的孙女,双目微微有些乏红,心底又是自责又是内疚,五味杂陈。 第三百七十章 沈承远的冷漠 ()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沈煜清索性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真实的想法。 恶狠狠看了沈煜宁一眼,嘶吼道:“我恨啊!我打小便一直嫉恨沈煜宁啊! “凭什么都是沈家的女儿,沈煜宁便有人疼有人宠,而我却没有?!” 她眼底满是痛色,质问道:“我自小便样样比沈煜宁优秀,我比她懂事。 “比她聪慧,比她更如何的学规矩礼仪。可为什么她总是闯祸祖父却还一直疼爱她。 “她粗鄙无知,不学无数,祖父也从未怪过她,一直护着她。 “便是因为她是嫡,我是庶,所以你们都偏疼她,却没有一个人注意过我? “你们都一样,你是这样,祖父也是这样。还有沈睿!你们都是这样! “你们偏疼沈煜宁!眼里从来没有我!这让我如何不恨!! “便是因为我是庶出?所以,我不配有爹?我不配有人疼!! “只有姨娘,整个沈家只有姨娘是真心的待我好!! “可如今……如今她也死了!因为沈煜宁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煜清……”沈忠张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听着沈煜清的一声声质问,他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又酸又涩。 沈承远之所以会带着一双儿女远走边关,一去便是十来年的原因他心底清楚。 当初迎林茹进门一事,他也是向沈承远施了压的。 毕竟这事到底是他们沈家有错在先,后来得知林氏的真面目。 他也不曾悔过,毕竟是沈承远犯的错,那就该他负责。 他能理解沈承远对林茹的冷漠无情,却是不能理解他这般冷漠的对待沈煜清。 不管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到底孩子是无辜的,沈煜清是他的女儿,他便不该如此待她。 沈承远不是个好父亲,他也着实不是一个好祖父。 沈承远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确实并非是有心偏疼沈煜宁。 从前他一直觉得沈煜清比沈煜宁懂事许多,从不惹事,便也一直忽略了她。 从来都只觉得不短了她们的吃穿用度,便是对她们好。 可这些都不是借口,是他从未真正的去了解过自己的孙女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才会让林氏寻了机会,多年来明里暗里的害了煜宁。 才会忽略了沈煜清,让她自小便开始嫉恨自己的亲人。 不仅是沈忠,这厅内所有人听了沈煜清的指控,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难受。 沈睿便是再不喜沈煜清,此时听了她这番话也不免生出几分复杂来。 虽是复杂,却并没有同情!亦没有半分愧疚! 他娘死时他或多或少也记得些事了,虽不能说林氏害死了他娘。 但不管如何,或多或少都跟林氏有些关系! 他厌恶沈煜清一方面是因为林姨娘,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沈煜清自己。 他虽年纪不大,但有些事情却是看的清楚。 往年他回府时,沈煜清便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一边与沈煜宁交好,一边又在背地里挑唆她做些让祖母不悦的事。 这些事情都是沈煜清做下的,嫉恨并不能成为她害人的借口。 不管众人如何想,自始至终沈承远都一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冷漠的样子,便是沈忠等人见了都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阿远。”沈老太太悠悠叹口气,看向他神色复杂。 “母亲知道你心里的结,沐氏的死,是母亲对不起你,可煜清她到底是无辜的……” “母亲,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我不怪母亲,那是我的错,是我没护好她……” “阿远.……”沈老太太目光复杂,劝道:“煜清是你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她娘是谁,她都是你的女儿。身上流着你的血,与你血脉相连。” 不管老太太如何说,沈成员皆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面上没有丝毫动容,沈煜宁见状若有所思看了沈承远一眼。 沈煜清并非是沈承远的闺女,这个事情她在前往宁燕前便已经知晓。 可她并没有打算揭穿沈煜清的身份。 一来沈家养了沈煜清多年,沈忠等人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如今林姨娘已死,她若将此事道出,且不说沈忠等人信不信,便是信了又让他们如何自处。 毕竟当年沈忠和沈老太太之所以逼着沈承远迎娶林茹为平妻便是因为肚里这个孩子。 若是让他们知晓这一切都是林茹的计划,其实她早有身孕。 沈承远不过是因为倒霉救了她,又恰巧她觉得沈家是个不错的去处,才精心设计这出戏。 污蔑沈承远酒后乱性,与她发生了关系,好让沈承远喜当爹。 最后闹得沈家鸡飞狗跳,导致刚刚产子后的沐氏郁郁而终。 这样的解释,让他们如何接受? 二来此事到底关乎着沈家和沈承远的名声。 被人戴绿帽子这等事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沈承远还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堂堂一国将军! 倘若让人知晓他被一个女子这般算计,这让别人如何看他。 休假治国平天下,家宅如何混乱,还让皇上如何相信重要他! 此事若是传开,对沈家来说,除了被人耻笑没有半点好处。 总归林姨娘已死,沈煜清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有她在着,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到时候年纪到了,嫁了人也就跟沈家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可如今看沈承远这态度,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不怪沈煜宁多想,毕竟沈家没有那般冷血无情的人。 依着沈承远的性子,若非不是知晓沈煜清的身世,断然不会这般绝情才是。 沈煜宁心底在想什么,旁人自是不知道。 常氏此时对沈煜清也多了几分同情,见沈承远那般冷漠的模样。 心底也觉得沈承远实在太过无情了些,不由得开口劝说起来。 沈承远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任何,只看着地上神色有些癫狂的沈煜清。 冷声道:“我沈家不会参与夺嫡一事,你若执意要入五皇子府。 “我便还是那句话,此后,你再不是我沈家的女儿,你可愿意?”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心意已决 () 沈承远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沈煜清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讲了那么多。 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尊严、骄傲丢在地上让人践踏,让人嘲笑。 却是没有换来沈承远的半点愧疚,别说愧疚之情。 可面对她的指责,面对她的质问,沈承远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动容。 见此情况,便是沈老太太也觉得沈承远对沈煜清实在太过冷漠了些。 连她都这般觉得,那就更别提一侧的沈忠了。 他原本在听完沈煜清那一番话后,本就觉得心底愧疚。 此时见沈承远竟是没有半点动容。不由得勃然大怒。 厉声呵斥道:“你个逆子,你给我住口!煜清她是我沈忠的孙女!怎可由得不说不认便不认。” “父亲!”沈承远蹙眉看向他,眼底神色复杂。 “她方才所说之话您也听到了,她一直以来对沈家怨气颇重。 “内心深处甚至从未将自己当做过沈家的人!这样的人我如何能放心让她与皇室扯在一起! “我沈家素来中立,从不参与夺嫡站队,若是让她进了五皇子府做妾。 “外人会怎么说我们沈家,况且沈煜清如今对沈家只有满心怨恨。 “她如今一心向着五皇子,是非不分!迟早会害了沈家的!” “住口!”沈忠厉声打断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想气死我不成!?” 老太太在沉默不语,认真思索着沈承远方才那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且不说沈煜清心底对沈家是爱是恨,就如今而言。 太子又昏迷不醒,沈家手握重兵是各皇子都想拉拢的。 沈煜清入了五皇子府也虽然是做妾,可到底顶着沈家的名头。 就怕有人之人加以利用,当时候即便沈家没有战队之心,也难保会被卷入泥潭。 依着如今情况的看来沈煜清日后定是一心向着五皇子,压根不会考虑沈家的处境。 沈忠又是这样护短的人,到时候沈煜清若是听了旁人的话回来哭闹上几次。 或是使些旁的计谋游说沈忠,依着他这心软的性子,没准出什么乱子呢。 思及此,老太太便也没再开口劝说,只沉默着不说话。 她想的多,顾虑周,沈忠却是没有想这般多。 见沈承远态度坚决,也坚定道:“煜清她是我沈家的人,是我沈忠的孙女。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再提逐她出族谱的话!” 父子两人各执一词,常氏生怕两人吵起来,连忙开口道:“父亲,大哥,你们都消消气。” “父亲,大哥并没有说非要逐煜清出族不可,您先别生气。 “大哥,你也是,这话说的太重了些,煜清她如今年纪小,今日又担惊受怕。 “一时想不开,难免会钻牛角尖,待她明日休息好了,便也会想明白.……” 常氏素来心善,此时听了沈煜清那一番话也是真心想提点提点她。 她内心深处虽也觉得沈承远有些无情,但对他的话却也是认可的。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可沈煜清却是丝毫不领她的情,此时的她早被沈承远的态度刺激的有些癫狂了。 见沈忠站出来替她撑腰,更是不管不顾,连忙表明立场道:“我想的很明白。 “除了景元表哥,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旁人!” 见沈承远油盐不进,此时她冷了心思,直接略过他,看向沈忠,哀求道:“祖父…… “煜清从未求过祖父什么,祖父就当煜清求求你,祖父便成煜清吧。 “煜清是真的爱慕表哥。便是做妾,煜清也心甘情愿!” 沈忠虽对沈承远对沈煜清的态度不满,可也不代表他就支持沈煜清去给人做妾。 此时听着她那一声声的哀求,心底也是万分挣扎。 不停叹息道:“你怎的就这么糊涂呢!怎的就这般死脑筋呢。 “那五皇子便这般好,值得你这样委屈自己?与人做妾能有什么好的……”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做妾啊!我亲眼看见了姨娘给人做妾是个什么下场。 “我自己更是深刻的了解什么是嫡庶有别,看了姨娘,再看看我! “祖父觉得我想让我的孩子,将来也同我一样是庶出么?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庶出,身份低微如何能做表哥的正妻。 “如今……如今我便是求一个妾的身份,也这般艰难.……” “煜清,你听祖父的话,你若愿意祖父答应你,祖父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虽比不得皇子尊贵,但也跟你保证绝不会委屈了你.……”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沈忠话音未落便被沈煜清连声打断。 “除了表哥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我此生生是表哥的人,死是表哥的鬼.……”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便成了你!”沈承远厉声打断。 “我看也不必等明日了!来人,现在就去请族中长老过来!” “阿远……” “大哥……” “父亲……” .…… 众人惊呼出声,沈承远却是毫不理会,厉声道:“管家!愣着干嘛!去请人!” “你敢!”沈忠瞪大了眼,怒斥道:“我还没死!这个家如今还是我说了算!” 见沈忠护着她,沈煜清也少了些许顾忌,满面痛心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究竟为何这般对我!?你当真要逼死我才满意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父亲,她如今还算是我大房的人,于情于理此事都只能由我做主! “我心意已决,父亲要怪就怪我吧!” 沈承远态度坚决,说罢转过头看一眼地上泪流满面的沈煜清。 冷声开口道:“你问我为何这般待你?你觉得不公平?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声音很轻,听在沈煜清耳中确实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呆愣着点点头,她是真的想知道都是他的女儿,他对她为何就能做到这般绝情。 可也不知为何,她心底便有种直觉沈承远接下来的话,即将给她的答案,绝不会是她想听的。 不等沈承远开口,她便又连忙摇摇头,慌乱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 “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偏心!因为我不是你心爱的女人所生,因为我……”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沈煜清的身世 () 沈煜清心底莫名有些慌乱,声嘶力竭指责着沈承远。 沈承远却是不管她如何想,只沉默以对,待她那一声声的指责声停下。 这才只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朝着下人沉声道:“你们都都退下吧!” 他屏退的不止是伺候茶水的寻常丫鬟。 便是连清秋,巧颜,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这等心腹也一同屏退了下去。 沈睿等人见他突然屏退左右,皆是大眼瞪小眼一头雾水。 沈煜宁见状,眸光微微闪了闪,心底大概有些猜测。 可便是有所猜测,沈煜宁并未表现出来,在看到沈煜馨等人疑惑的目光时。 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对沈承远的做法不得而知。 沈承远屏退了下人,也没有理会沈老太太等人疑惑的目光。 只转头看向沈煜清,平静道:“你觉得我待你不公?你心底怨恨?你想知道为什么?” “我....” 沈煜清张张嘴,还没等她说话,那头沈承远便继续道:“你不是问我, “都是我的女儿,我为何会对你这般冷漠么?……” 他话头顿了顿,看了眼沈忠等人,这才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因为你不配!听懂了么?因为你不配!” “沈承远!” 沈忠没想到沈承远屏退下人是为了说这等话刺激沈煜清,闻言厉沈呵斥。 “父亲,你让我把话说完!” 沈承远转头看这地上的面色苍白的沈煜清,眼底蓦的涌现出些许恨意。 “你不是问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如今我便告诉你!你不是! “你从来都不是我沈承远的女儿,也不是我沈家的孩子! “林茹当初怀着身孕,设计陷害我混她清白,为的便是让你赖上沈家!” “你不是我沈家的孩子啊!可却是因为你和你娘,让我女儿小小年纪便失了亲母。 “林茹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竟是妄想着让你对我女儿取而代之,你配么?” “胡说!你胡说!不可能的,姨娘不会的!你再胡说,这些都是你偏心的借口!!” 沈煜清瞪大了双眼,声嘶力竭吼叫道:“你在胡说!你是骗人的! “我就是沈家的女儿,我生在沈家,长在沈家,我不是沈家的女儿,那我是谁?!” “你是谁?你问我你是谁?我也想知道你是谁?我也想知道啊! “想知道你分明不是我沈家的女儿,林茹为何要那般害我!我也想知道!你告诉我啊!” 沈承远此时面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淡漠,取而代之,是满眼的愤怒。 他嘶吼出声,大厅里面一片寂静,众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他。 沈煜宁闻言眸中也有些许疑惑,她是知道沈煜清并非沈家之人的。 她方才也猜测道沈承远定是知晓了什么,可她没想到沈承远竟是知晓的这般清楚。 他甚至知道林姨娘在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还设计嫁入沈家。 既是如此,既然知晓自己是被冤枉的,那当初他为何纵容林姨娘进了门? 沈煜宁当然不知道当初林姨娘进门并非是沈承远同意的。 况且,这些事情也是后来沈承远才一一查探清楚的。 “阿远.....” 老太太张张嘴,目光呆滞唤他一声,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忠同样被他方才的话震惊的不轻,他不愿意相信沈承远方才的话。 看着沈煜清惨白着脸,摇摇欲坠的样子,只当沈承远是下了决心不肯认沈煜清。 这才编造出这等谎言,也顾不得多想,怒道:“你个逆子!你休要胡说八道!” “父亲!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也曾同您说过,我根本没有碰做林茹!! “可是你当时只当是我懦弱,不想负责,所以不肯承认,可是父亲,那是真的啊!” 沈承远闭闭眼,眼底满是哀痛。 沈忠闻言倒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如今想起来,一却似乎都历历在目。 当初林茹认回了林家,却是一直念着沐绾和沈承远的救命之恩。 对两人十分感激,便是回了尚书府也经常过来照顾快要临盆的沐氏。 林茹素来会做人,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便将沐绾哄的服服帖帖。 只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甚至还认下了她做义妹。 两人关系极好,那段时间林茹时常出入将军府,与府中众人也十分熟稔。 沐绾更是命人特意给她收拾出一处院子,作为她在将军府的第二个家。 平日里,若是两人聊的久了,时间晚了,林茹便也直接在将军府宿下了。 这是府内众人都知道的事。见两人关系密切,沈承远对林茹也对几分亲近。 只把她当做自家妹子一样的照顾,当时又恰逢沈煜宁满月礼。 沈家宴请众人,沈承远因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宴席未散便先回屋休息去了。 可谁知道,他偏偏走错了屋子,竟是阴差阳错进了林茹的屋子。 而更不凑巧的是,林茹当日也喝醉了酒,早早便回了屋内休息。 丫鬟去了厨房给她熬醒酒汤,屋外也没个人伺候着。 待那端着醒酒汤的丫鬟回来,便只看见两人衣裳不整的躺在床上。 好在那丫鬟也算是稳重,震惊过后也并未声张,立马便去寻了沈忠等人。 这头沈忠等人收到消息才刚赶来,那头尚书府的人便也听到了消息。 见自家女儿与沈承远衣衫不整躺在床上,便一口咬定沈承远酒后乱性。 尚书府本来的意思是让沈承远休了沐绾,迎娶林茹为正妻。 可这等话别说沈承远不会同意,便是沈忠等人也坚决不肯答应。 尚书府见沈家不肯休妻,也退让了一步,提出娶为平妻。 可没想到,便是娶为平妻,沈承远都不肯答应。 第三百七十三章 往事 () 在沈承远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之后,最开始是企图开口解释的。 可沈忠等人丝毫不听他的辩驳,只认定自己所亲眼看见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话多之人,加之自己也知道沈忠等人亲眼看见这等场面。 若是他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定是无法说服他们的。 所以在最初的解释过后,无人听,无人理,无人信,他便也对此闭口不言。 只一面强撑着拒绝迎林茹入府,一面不断调查巡查证据。 沈忠当时对沈承远的做法也极为失望,只当是自家儿子不愿负责,不肯承认自己酒后乱性。 其实内心深处对沈承远说的被人设计一事,其实沈忠也是相信的。 不仅相信,他也私下一直派人严查了当日所有的可疑之人,可皆是一无所获。 一直查不到证据,当时尚书府又一直闹着迎林茹过府一事。 沈忠便也没再深究,毕竟他虽是信沈承远被人设计陷害,却是无法相信他当真与林茹什么事都没发生。 再者在沈忠看来,即便沈承远是被人设计的,那也怪他自己蠢。 是他自己没有提放之心,这才着了别人的道。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林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确实是被他糟蹋了。 那这事不管如何,不管是不是他所愿,是不是他的本意,他都必须负责到底。 可无论如何,沈承远皆是死咬着牙,不肯松口纳妾一事。 因着沈承远一直不同意纳妾一事,帝京里也渐渐传出些风言风语。 那话说的极为难听,逼得林茹几度想要出家。 尚书府得理不饶人,一直步步紧逼,在林茹的一次次哀求下甚至降低了要求。 也不再提迎她为平妻一事,只要沈承远同意,那便是做个良妾也行。 林茹一直表现出的都是一副委曲求的样子。 自事情发生之后,从未责怪过沈承远半句不是,反倒一直帮着他说话。 听闻沈承远说是中了别人的计谋,也回应说自己当时也失了意识。 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两人。 此事她和沈承远都是受害者,她也不需要沈承远对她负责。 可她越是这般通情达理,就越发让沈老太太等人觉得对她十分愧疚。 见沈承远一直死撑着不肯点头,沈忠恼怒之下,首次请了家法! 沈家乃是武将世家,这家法也不是闹着玩的,依着沈承远的嘴硬程度,若真上了家法,那估摸着得去了他半条命。 沐绾是内心深处其实是相信沈承远对她的解释的,或者她是愿意去相信沈承远的话的。 两人自幼相识,她了解沈承远甚至比了解自己还多,她相信沈承远不会对她撒谎。 若是他当真碰了林茹,那即便他再不愿,再痛苦,他也定是会负责到底的。 他如今这般坚持着不肯纳妾,那定是对自己没有碰林茹一事确认无比。 可即便她再怎么相信沈承远,也改变不了两人衣衫不整共处一室。 那改不了不了两人身下那床单上印下了鲜红的血迹这一事实。 对此沐绾也无计可施。只能一直闭口不言,期盼着沈承远能寻到那所谓没有碰林茹的证据。 她一直不曾开口表态,但此时听闻沈忠要请家法,也立马坐不住了。 沐绾生产时本就亏了身子,还未养好便又出了这等子事。 因着担心沈承远,也不管不顾拖住虚弱的身子亲自前往荣安堂替沈承远求情,松口同意让林茹进门。 沈承远大怒,虽知道沐绾是为了他,可心底也觉得沐绾终究还是不相信他。 若是当真信任他,信任他能找到证据,那又何必松开应下此事。 对于沐绾,沈忠等人心底也是有几分愧疚,沈家素来没有纳妾的例子。 这是对主母的尊重,可如今这沐绾刚生产完,身子还未好,他们却是在此逼着沈承远纳妾。 可事出有因,又是沈家不占理,面对尚书府的多次施压和林茹的委曲求沈老太太等人也是没有办法。 沐绾不顾自己的身体,赶来替沈承远求了情,又松开应下了此事,这顿家法终是免了去。 可沈承远心底却是宁愿受了这顿家法,也不愿沐绾用妥协的方式替他求情。 沈家个林家这头还乱做一团,那边又恰逢当时边关有匈奴动乱。 沈承远也算是年少成名的将军,作战能力一直受到众人的肯定,当时惠仁帝便立马下令派遣沈承远出京平乱。 他这头前脚刚出京,后脚尚书府便又开始向沈家施压。 若是娶平妻,那新郎不在定是不成,偏偏林家只要求做个良妾,如此一来,便是沈承远不在沈老太太也能做主将人收进府。 外头对林茹的传言越来越难听,沈老太太到底觉得有愧与她,见尚书府已经将要求放的这般低,便一咬牙,私自同意迎了林茹入府。 这人才入府好没多久,便诊出怀了身孕。 这一消息便像是一记重锤,打碎了沐绾之前对沈承远的信任。 沈承远说他并未碰过林茹,沐绾是相信他的。 可事实却是,林茹怀孕了,算算时间,这怀孕的时间也刚好与那日吻合。 沐绾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偏这个时候林茹宫里头那嫡姐又不断朝沈家施压,要求将林茹升为平妻。 老太太无奈,又多次找沐绾商议此事,沐绾心底有怨,也一直抱着希望,希望沈承远能早些回来给他一个解释。 解释清楚这林茹腹中胎儿到底是谁的,便一直咬牙不肯松口应承此事。 一来二去,婆媳二人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大打折扣,闹得极为不愉快。 林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老太太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平妻一事。 久而久之,沐绾心底一直坚持相信沈承远的信念也出现了动摇。 沐绾本就亏了身子,如今又心如死灰,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而沈承远回京之后,得知沐绾病逝的消息,自是悲痛欲绝。 偏偏林茹此事还做出一副无辜样,不停的往他身边凑。 两人也不知怎么就发生了争执,沈承远不管不顾对着当时身怀六甲的林茹喊打喊杀。 林茹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导致沈煜清早产,不足月便生了下来。 这头林茹才刚生产完,那头沈承远却是闹着要休了她。 沈忠和沈老太太自是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对此沈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最终,沈承远心灰意冷亲自请命前去镇守边关。 走时,将沐绾留下的两个孩子一同带了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往事(2) () 沈承远一走便是十多年,别说回京,便是连书信也不曾寄回一次。 直到沈煜宁五岁时候被送回帝京后,沈承远这才会往帝京里传几封书信。 不过那信大多也都是给沈煜宁的寄的,便是给沈忠和沈老太太的寥寥无几。 原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沈家,因着这事闹得父子反目,沈忠便是想忘记也难。 所以这件事,即便过了十来年,如今沈忠想起来却也依旧历历在目。 而沈承远呢,他出征回来便只听闻沈家私自做主替他纳妾。 而如今这妾还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生产了。自己的妻子却因着此事郁郁而终,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当初之所以远走边关,一方面是真的怨上了沈老太太和沈忠。 可实际上他心底最不能原谅的却还是他自己。 若是当初他不曾救下林茹,也不曾将她带回帝京,更不曾让她与沐绾亲近,便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若是那一日他没有饮酒,便不会着了旁人的道,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事。 他心底悔恨,可如今说这些都是为时已晚,沐绾已死,便是他找出了真相沐绾也再回不来了。 况且此时,他也是真的没有心思没有精力去继续追查当初是何人设计陷害的他。 为此,沈承远一度十分消极,见沈忠和沈老太太又这般护着林茹,便也歇了查询真相的心思。 当时沈承远一度心如死灰,只想远离了帝京,远离这个伤心地。 可在收拾沐绾的遗物时却是看见了沐绾曾给他写下的无数封信件。 从最初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他,到后来的怀疑,殷切的期盼。 那一封封信件,将沐绾临终之际的心底的煎熬揭露无疑。 那一声声的质问,对林茹腹中孩子的那一句句的不解,就像是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沈承远的心头。 在沈承远回京之后并未见过林茹。 他一听闻沐绾去世的消息,脑中便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任何事,更加不会去关心林茹如何了。 如今看了这些信件才知道林茹竟然怀了身孕。 为了给亡妻一个交代,沈承远也强打起精神,又重新开始追查此事。 其实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此事乃是林茹一手设计。 可任凭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丝毫证据,似乎林茹本就跟他一样也是个受害者。 再加上林茹的演技实在太好了,若不是他心底只有沐绾一人,也答应过沐绾此生绝不纳妾。 依着林茹的表现,不管他真的碰没碰她,他估计也会娶了她。 与他,林茹实在将一个受害者的大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林如都从未表现出丝毫对他的爱慕之情。 若说她是看上了沈家的权势,那依着林家嫡女的身份,她什么样的权贵嫁不得。 可既然不是贪慕沈家的权势,也对他并无爱意,她为何又要搭上自己的清白设计陷害他? 这是沈承远如何也想不通的,想不通加上没有证据,又看了事出之后林茹的反应,沈承远也一度认为这背后之人另有其人。 可如今得知林茹怀了身孕,沈承远便不得不从新开始怀疑她了。 他很确信自己没有碰过林茹,可林茹却是平白无故的怀了他的孩子? 他前去质问她,质问她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质问她是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还设计陷害他。 可林茹却是一口咬定孩子就是他的,振振有词的质问他,既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那又如何能肯定这孩子不是他。 或者那人的下的药除了让人失去记忆之外,却是不会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沈承远对此嗤之以鼻,几乎笃定林茹便是那幕后之人。 设计他,为的便是给这腹中孩子寻个后爹? 两人发生了极为激励的争吵,林茹恰巧此时动了胎气,早产生下沈煜清。 她因着是早产,她当时命悬一线在屋内生产,沈承远却是不管不顾去找沈老太太和沈忠直言要休了她。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沈忠和沈老太太又一心护着林茹,此事便只能由沈承远愤然远走边收场。 沈承远甚至没有等林茹生产完,便带着两个儿女去了边关,只打算永生永世再也不回沈家。 可即便他愤然离开了帝京,也还是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 只是此事到底已经过去的有些久远了,便是有人设计这证据该处理的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唯一能让他追查的便只有林茹腹中的孩子。 沈煜清虽说是早产,可沈家将林茹养的极好,孩子生出来后,除了瘦弱些,其他一切正常。 沈承远听闻此事之后,越发觉得沈煜清定不是早产,或许这本也是林茹计划的一部分,利用他的愤怒来名正言顺早产。 沈承远心底笃定,便也一直追查此事。 包括当初替林茹看诊的大夫,包括接生的稳婆他都一一查探了一番。 可林茹实在太过小心谨慎了,他能想到的林茹也早就想到了,这些事情任凭他如何查都没有丝毫问题。 时间缓缓而逝,随时时间过得越久,这些事情便越是不好查。 可沈承远也一直没放弃,一直在暗中查访林家,查访林茹。 皇天不负有心人,即便林姨娘当初将此事埋的再深,但只要做过了,便会有很久,这么些年来,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还未等他收集完证据,帝京却是传来沈煜宁在病重的消息。 沈承远得了消息,便随沈睿一起快马加鞭赶回了帝京。 好在一切事虚惊一场,在他们回京之前,沈煜宁便已经痊愈了。 即便当初再如何怨沈忠和沈老太太,可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其实心底对他们在就不怨的 这么些年一直不肯回帝京也不过是还怨着自己罢了。 这么些年来沈承远虽没找到关键性的证据,可收集的证据也不少。 他回了京本想利用自己如今手中的证据来揭穿林茹的谎言,揭穿沈煜清的身份。 可看着自家父亲和沈老太太那两鬓斑白的发髻,沈承远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沈忠和沈老太太得知真相后该是如何的自责。 第三百七十五章 燕国林家 () 沈承远因着顾忌着沈忠和沈老太太两人的感受,而没有在回京后的第一时间站出来挑明沈煜清的身份。 况且那时他也还有些许事情没弄清楚,而当时林茹已经被关在了庄子上。 碍于这种种原因,沈承远只能暂且将此事压下。 可这并不代表沈承远便真的放下了此事,将此事就此翻篇。 回了帝京之后沈承远便借着林姨娘一事,明里暗里查起了林家的事。 在沈煜宁启程前往宁燕之后,沈承远自己私下了去庄子上见了林茹。 而他当时不知道的是,在他去之前,沈煜宁早就去过林姨娘。 不仅当面拆穿了沈煜清不是沈家的骨血,甚至还查到了她并非真正的林家之女,而是燕国之人。 自打林姨娘被关在了这庄子上,可没受那些个婆子的折磨。 当时沈煜宁突然前来,可把那些个婆子吓的不清。 后来发现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她们,那些个婆子便自以为这也是主家的意思。 收拾起林姨娘的时候,也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整天不是羞辱,就是打骂,用尽了一切方式虐待她。 如此一来,林姨娘原本还算坚定的意志早就在无尽的折磨中有些薄弱了。 这沈煜宁前脚刚走,后头便见着沈承远亲自前来。 林姨娘心底早就慌乱得不成样子,压根没有精力没有心神去细想。 所以面对沈承远的质问林姨娘也理所应当的以为是沈煜宁背弃了答应自己的条件,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部告知了沈承远。 而沈承远不仅质问,还先后拿出了不少证据。 见此林姨娘下意识的觉得沈承远如今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心底满是绝望,同时也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面对沈承远的一声声质问,林姨娘丝毫没有羞愧难堪之意。 既然已决定了破罐子破摔,林茹也不再顾忌。 沈承远的一声声责问,没让她愧疚,反而激起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怨气。 林茹不仅亲口承认了沈煜清非沈家女的事实,同时也承认了当初她和沈承远被人发现躺在一起便是她一首计划的。 事情说开之后,林茹神色已经有些癫狂,开始大声的指责起沈承远的不是。 就在她那一声声的指责中,沈承远也终是明白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他和沐绾救了这个人,可这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不知感恩,反而如此待他们,对他们恩将仇报。 为什么他们救了她,可却是没有换来她的半分感激,而换来的只有她满腔的怨恨。 林姨娘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为了替腹中的孩子寻个便宜爹。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报复沈承远和沐绾,在她心底一直都怨恨着沈承远和沐绾。 一直觉得是因为沈承远的不作为,因为沐绾才让她痛失所爱。 而这件事情还得从林茹真正的身份开始说起。 林茹虽不是北靖林尚书家的闺女却也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本也姓林,却并非是北靖林家,而是燕国林家。 燕国林家表面上看上去是寻常的官宦世家,其实祖祖辈辈都是燕国皇室养出来的亲信,直接听命与燕国皇室。 林家有一个作用,那便是专门替燕国皇室培养潜入他国的细作,可以说是燕国皇室极为信任之人。 当然,这等机密之事林家小辈自是不知的,整个林家也只有家主和地位颇高的族中长老才有权知晓。 所以从前的林家在林茹的眼里不过就是燕国的一个小家族。 在燕国虽算不得什么世家大族,却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 后来自家姐姐入了宫,成了当时燕国皇帝盛宠一时的林贵妃。 因着林贵妃荣宠一时,林家才能在短时间内成了燕国皇城里赫赫有名的名门贵族。 而林茹父亲也是因为自家大女儿入了宫得了皇上的亲眼,而一跃成为了当时林家的家主。 其实林茹一家算不得林家嫡系子弟,按理来说即便林茹的嫡姐成了贵妃自家父亲也是当不了这林家的家主的。 而原本林家正统的家主继承人应该是嫡系一脉的一位少爷,名唤林澜之。 据说那林澜之自幼聪慧,学识过人,可惜天妒英才,小小年纪便夭折了。 而自他过世之后,林家嫡系也再没出过什么才惊艳艳之辈。 也因为当时林家嫡系无人可继承这家主之位,这便宜便落在了她父亲头上。 可惜好景不长,林茹的好日子没有享受了多久燕国和离国的战事便已经开始了。 最终燕国不敌,终究被离国所灭。 战火纷乱,国破家亡,破城那一日林茹在父兄的掩护下侥幸保住性命。 也是那时候,林茹才得知真正的林家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也从自家父亲口中得知,当初那个对外宣称夭折了的林澜之其实并非是真的夭折。 而是换了个身份生活在北靖,成了如今北靖的尚书大人。 她听从父亲的嘱咐带着父亲给的书信密涵,独自一人从燕国一路逃往北靖,企图寻求北靖林家的庇佑。 可当时燕国境内是离国的大军,战火纷乱,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 而借着战事趁机作乱的山贼自然也不在少数。 林茹虽是在自家父兄的庇佑下逃出了燕国皇城,可燕国到北靖一路山高水长。 她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在这等乱世下平安逃到北靖。 一路上光是山贼她便遇到了无数起,好在她素来聪慧。 自逃亡开始便一直将自己打扮的极为不起眼,又刻意丑化了容貌。 遇上那些个山贼也不过是费了些口舌,损失了些许钱财,倒也保住了性命。 可即便她再如何小心,也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在燕国边境出被一群山贼识破了自己刻意扮丑的事实。 强迫她洗净了脸,那些个山贼见色起义,想要玷污她的清白。 好在她也算是幸运,在那山贼欲行不轨之事的时候,及时被过路的一队商队所救。 第三百七十六章 林姨娘的故事 () 这商队乃是周游在各国间行商的商贩。 原本在燕国做生意,可如今燕国战乱,他们便打算前往离燕国不算远的北靖。 面对这救下她的商队,林茹自是有一套赚人眼泪的说辞。 得知这商队也要前往北靖,林茹自是想尽办法想与商队同行。 旁的不说,她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跟着商队也能少些波折。 那商队的人见她一个弱女子,兵荒马乱之际一个人前往北靖寻亲。 听闻了她的遭遇,商队众人也甚是同情,便答应带着她一同上路。 这商队领头的是一个年方二十来岁的公子哥,长得眉清目秀。 虽是行商之人,可身上却是没有半点子商人的铜臭味,反倒多了一股子书卷气息。 生的唇红齿白,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端得是一派玉树临风。 而当时从山贼手上救下林茹的便正是此人。 林茹初见他时,他便是一身白衣,一头墨发,从天而降。 那一袭白衣飘飘逸逸,随着风微微飘拂,犹如神明挡在她身前。 彼时,林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才刚刚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冲击,一个人逃亡路上也遇上不少惊心动魄之事。 而那商队的少爷,便如同救世的神,将她从山贼手中救下。 在燕国时候,林家也算是权贵之家,素来规矩众人。 在家中甚少能见着外人,更别提这等年纪的俊朗后生了。 面对这样俊郎不凡的少年,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茹心底犹如小鹿乱撞。 而被商队救下之后,许是觉得安了,林茹也不再遮掩自身容貌。 她本就生的十分貌美,又是大家之后,便是如今模样狼狈,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质,极为勾人。 一路上那商队里的年轻公子都一直对她体贴入微。 男有情女有意,两人之前莫名的便多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从燕国到北靖之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商队的行商速度算不得多快。 两人一路上朝夕相伴,渐生情愫,彼此眼中的情谊同行的人都看了出来。 外出行商的,也比不得那些个世家大族规矩繁多见两人彼此有意也时常打趣几句。 更甚者还有好事者时常撮合两人共处,给她们制造独处机会。 那年轻的公子也不是那等沉闷之人,出门做生意的这才情自然不在话下。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那是句句都讨人欢心。 每每面对商队之人的打趣和逗弄,林茹面上羞涩可心底却是欢喜的。 眼看着便要到达北靖的,商队一行人也趁着高兴多喝了几杯。 借着酒劲又给两人制造了独处的机会。 那日夜里,两人彼此情投意合,借着酒劲便有了首尾。 说是借着酒劲,其实当时林茹自身也是愿意的。 她当时对商队说的她父亲本是燕国的一个不出名的小官。 只是因着战乱,家中亲属皆已死光,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前去北靖投靠亲戚。 这话半真半假,林茹如今虽不清楚自家父兄如今的处境,但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此行前去北靖投靠的林家究竟是个什么样,会不会认她,又会如何安置她,林茹心里也没个底。 所以当时在她看来,与其去投靠那虚无缥缈的林家。 倒不如跟了这富家公子,且不说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对他也十分欢喜。 就看他的谈吐举止,跟了他至少也一辈子吃穿不愁有个倚靠。 只不过这公子举止不凡,便是个商户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小门小户。 酒劲过后,林茹心底也有些没底。 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孤女,那公子怎么说也是富贵人家。 如今两人又这般轻易的发生了关系,有了夫妻之实,难免让人看轻了去。 心底患得患失,生怕那公子家中人知晓后不同意他们二人之事。 好在那公子也不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 事情发生之后便满口应承下来只待回了家便会禀明家中,娶她为妻。 两人确认了关系,对自己的心意也不再藏着掖着。 虽没有名分,但这一路上一直都如那新婚夫妻一般如胶似漆。 这些事情商队里的人心底也都清楚,彼此心照不宣,默认了她的身份。 彼时林茹已下定决心,等到了北靖便派人偷偷将那些信件送去尚书府。 而她则隐姓埋名,跟着这商人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只可惜,上天终究没有眷顾她,在他们一行人在快到达北靖边境时候,不幸又遇上了一伙山匪。 这伙山贼人数算不得多,态度却是十分嚣张,原本散些钱财便也打发了。 可偏偏让这些山匪看到了马车内的林茹,那山贼一眼便看上了林茹的美貌。 扬言让商队将她留下,彼此,林茹和那公子哥正打的火热。 林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如此折辱人的事,那公子如何能够同意。 双方一言不合便交起手来,商队的护卫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不过几个回合便稳稳压制住了那些个山匪。 本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那些个山匪乃是这北靖边境上最大的山匪团伙里的人。 因着他们杀了山贼那边不少人,两方也算是结了怨,往后的几天里,这商队便再没有一天太平的日子。 一直被山贼纠缠,商队也损失惨重,期间商队里头便有人劝说那公子交出林茹。 可那公子却是第一时间便拒绝了这等提议,倒不是将林茹看的有多重。 只是他心底清楚,他们杀了山匪不少人,山匪也杀了他们不少护卫。 这是人命,是血仇,如今已经不是交出一个女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如今他也只盼着能早些踏入北靖的管辖之地,如此一来那些个山贼自会有所顾忌,也能让他们稍微缓口气。 他心底的想法林茹自是不知,见他这般誓死也要护着自己。 林茹心底自是感动不已,也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要与他一起共同进退。 只可惜,他们到底没有撑到最后。 第三百七十七章 怨恨的根源 () 只可惜,他们到底没有撑到最后。 这些山贼虽都是些乌合之众,到架不住他们人数众多。 在商队一行人还未踏入北靖的管辖之地时,商队里头的护卫便已尽数被杀害。 林茹和那公子哥,以及商队里头余下的一些不会武的人则被抓回了山寨之中。 外出行商多年,几人也算是见过些世面,被抓之后也并未慌张,而是绞尽脑汁与山贼谈判,保了了性命。 林茹等人刚被抓后她便立马将容貌掩了去,一行人被困在山寨中,她有意扮丑混在中间并不起眼。 山贼们抢了他们所有的钱财,自然也很是高兴。 那几日,白日里山贼便将他们被当作奴仆使用,晚上便被关押在山寨的柴房之中。 几人也算是有些脑子,忍气吞声的伺候着山贼,同时也想尽办法逃脱。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真被他们找到一天可以逃出山寨的小路。 他们计划着出逃,那公子也算是有情有义,逃走之时并未丢下林茹。 而是带上了她,可惜他们的出逃之路并非十分完美,这才刚刚逃出了山寨大门便被寨子里的山贼发现了。 前路未卜,后头又有山贼追赶,慌乱间几人也各自逃散了。 而后,林茹在逃命时便遇上了正巧回京的沈承远和沐绾,得两人出手相救。 彼时,沈承远一行人是行军归来,身后的士兵将领既然也是穿了铠甲,威风凛凛。 林茹见沈承远一行人器宇不凡,心底庆幸的同时,也连忙开口将山贼一事道出。 并请求沈承远前去救那些一起出逃的人,沈承远闻言自然也同意了下来。 可还未等沈承远带人前去剿匪,马车里的沐绾却是动了胎气。 沈承远放下不下自家夫人,便只能先派了身边的将领前去寻人。 自己便一直陪着沐绾,待大夫看过之后,确认沐绾无事。 他这才放下心来,动身前去和那些个剿匪的士兵里应外合。 那山贼虽是人数众多,但不过是个乌合之众,如何能敌得过沈承远的大军。 双方对上,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这匪虽是剿了,可那商队众人却是没能救下。 等沈承远等人找到他们时候,已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自己远去,林茹自是悲痛欲绝。 她心底悲痛之下,竟是因此而怨上了沈承远和沐绾。 在林茹看来,若是当时沈承远能第一时间赶去救人,那说不一定商队的那些人便不会死。 可她下意识的便忽略了,沈承远虽自己没第一时间去,但是他却是第一时间派了人手前去救人的事实。 或者说她当时实在太过悲痛恼怒,而又无从宣泄。 便只能将自己心底的恨意强加在旁人身上,让自己能够好过一些。 她心底记恨上了沈承远和沐绾,觉得都是因为沐绾耽搁了时间这才害死了她心爱的男子。 可她如今不过是个落难的孤女,即便是她再怨再恨也无济于事。 因此即便再如何伤心,她也一直将自己的心思满的极好,从不表露半分。 如今商队之人已无人生还,林茹亲手埋葬了那公子之后也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原本的盘算如今也算是落空,她便只能依着原计划前去北靖寻林家。 可方式她也不知道林家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因此也不敢直说去北靖寻亲。 只从新编造出一套说辞,祈求沐绾能将她收留在身边。 那是沐绾已经将近临产了,身边伺候的人手也有些不够。 见她聪明伶俐,身世又可怜,便也同意下来。 而林茹随着沈承远一行人回了帝京之后,便私下里朝林家送了消息。 她手上握着林家的秘密,林茂才自是不会放任她不管。 正巧林家有个幼时走丢的小姐,双方一拍即合,便让她顶替了那小姐的身份。 林茹回了林家没几天,便发现自己的怀了身孕。 想到腹中孩子的父亲,林茹悲从心中来,再想想她在沐绾身边伺候时,沈承远对沐绾的紧张和在意她更是心底难受的厉害。 若是沈承远当时能救下商队,能救下她的丈夫,那她腹中的孩子也不会还未出生便没了爹。 依着那商队公子对她的疼爱程度,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也会是个好丈夫。 林茹越想越害,在那一瞬间她对沈承远和沐绾的埋怨,甚至高过了对那些个山贼的怨恨。 于是她隐瞒下怀孕的事,借着报恩的借口,开始有意的同沐绾交好。 赢得了沈承远和沐绾两人的信任,寻了机会,布局设计了沈承远。 一来是为了报复,二来,不得不说,她也是看中了沈家人口简单,沈忠等人都是武将,素来性子直,不会那些绕绕弯弯的。 她心底清楚,只要她能成功,那即便沈承远对她无爱,沈家也不会亏待了她。更加不会亏待了她腹中的孩子。 而她当时怀了身孕自是不能同沈承远真的发生什么,她心底也不愿同沈承远真的发生什么。 在她本以为到时候等人撞见她和沈承远衣衫不整躺在床上,又有落红为证,沈承远本就喝得大醉,这等场景应是不会细细追究什么。 便是追究,她也早就布好了后手,不会让人查出任何不对。 况且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氏,再加上她容貌才情样样不差,如今还是林家的嫡女。 届时她清白毁尽,依着沈承远的性子,便不是心甘情愿,也断不会不对她负责,理应顺势娶了她才对。 可偏偏她算漏了沈承远对沐绾的感情,沈承远宁愿遭受天下人唾骂也不愿娶她,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越是这样,沈承远越是对沐绾情深义重她便越是恨! 原本,原本她也应该如同沐绾一样有个爱她如命的丈夫的! 林茹陷入了自己的编织的怪圈里,满心满眼都是该如何嫁入将军府,如何让沐绾不痛快。 彼时,她是尚书府的千金,因着沈承远咬定自己并未碰过林茹,死都不肯迎娶她过门。 林茹甚至向林家提出可以做小,可她即便不是林茂才的亲闺女,如今也顶着他亲闺女的名头。 林茂才如何能同意让她做小,为着尚书府的名声,甚至替她找好了人家。 那是要依附着尚书府的官宦之家,虽不及将军府势大,但到底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嫁过去便是正房太太。 可林茹越是死都不肯同意,无奈之下也同林茂才说了实话她已怀了身孕。 林茂才听了她的,那是又惊又怒。 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便也只能顺着她的心思,同意让她去做妾。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打击 () 当然,关于林家一事,林姨娘便是再如何恼怒丧失理智也不会主动同沈承远提及。 在她那一声声的指责,咒骂声中,将她对沈承远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救人的怨恨说的清楚,却是只字未提林家。 沈承远一直在意的也不过是当初事情的真相。 对于她到底是谁,是不是真的林家之女沈承远也是丝毫不关心。 所以沈承远便是知晓了沈煜清的身世,知晓林姨娘怨恨的根源。 却是并不知晓林家的事,想来也是,若是沈承远知晓林家同燕国有关,那早早便去深入调查了。 沈煜宁以为当初林姨娘是死在了林茂才的手上。 可她如今她才知晓,原来林姨娘是死在了沈承远的手上。 而她猜测的也没错,林家确实也派了人前去解决林姨娘。 可他们到底晚了一步,他们派的人前去时林姨娘便已经被沈承远杀了。 但是当时沈承远是私下里去的庄子上,外人并不知晓。 所以林家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究竟,只当是沈煜宁对林姨娘做的手脚。 林姨娘手上还有能够威胁林家的东西,林茂才本是打算先派人前去将东西拿回来再动手。 可他晚了一步,他并不在意林姨娘的死活,可却是十分在意她手上的东西。 沈煜宁好端端的对林姨娘下了手,让他十分不安,生怕沈煜宁对此有所发现。 所以才会连夜派人前去追杀已经前往宁燕的沈煜宁。 只可惜,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而后他其实也陆续派出过不少人,可皆是一去不复返。 林茂才心底惊惧的同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直到后来宁燕皇室那边传来消息,询问沈煜宁的情况,并要求事无巨细。 他在送消息回去时,也曾向凤卿岩提及过沈煜宁或许知晓林家秘密的事。 他原意是想让凤卿岩在宁燕便解决了沈煜宁以绝后患。 可凤卿岩却是传信说已经查探过,沈煜宁并没有林姨娘的东西,更是直言让他不许妄动沈煜宁。 得知东西不在沈煜宁身上,林茂才虽疑惑宁燕那边的态度,也松了口气。 既然沈煜宁手上没有林姨娘藏起来的东西,那她是死是活林茂才也并不在意。 东西不再沈煜宁手上,那便是一开始就被林姨娘给藏起来了。 思及此,林茂才也开始查探起林姨娘的遗物。 可林姨娘的东西都在将军府,她又是犯了大错被送去庄子上的。 便是如今身死,沈家也并未大肆给她操办丧礼。 而当初因着林姨娘一事,他与沈忠也撕破了脸。 如今也不好舔着脸去沈家要求拿回林姨娘的东西,便只能将主意打到沈煜清头上。 希望能借助沈煜清之手,尽早找出那些东西到底被林姨娘藏在了何处。 当然这些事情,沈承远等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沈承远亲手杀了林姨娘,可他心底却是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 即便他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亲手杀了这个人,他死去的妻子也回不来了。 他与沈家十多年来的隔阂也不会因此就部消散。 他虽心底埋怨着当初沈忠和沈老太太不肯听信他的话,执意要让他娶林茹。 但事情已过了这么久了,再大的怨气也都散了。 说到底,沈忠到底是他父亲,沈老太太虽不是他的亲母,但也一直待他如亲子。 所以他能毫不犹豫的杀了林茹,却是不能毫不犹豫的揭开沈煜清的身世。 倒不是怕被别人嗤笑,只不过是跟沈煜宁想到一起去了。 再怎么说沈家也养了沈煜清十多年,他了解沈忠,自然也知晓他护短的性子。 沈忠等人心底对沐绾的死本就有所愧疚,如今又一夕推翻他们之前所有认定的事,让他们如何接受。 可如今,看着沈煜清对沈家的怨气,他却是觉得再没必要隐瞒此事了。 沈忠护短不假,沈家人都护短,可那得看什么样的人值得他护。 林茹可以说是一手毁了他,毁了沈家的平静,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事虽也怪不得沈煜清头上,可他到底也不是圣人。 林茹的女儿,他能忍住不杀,已是看在沈忠等人的面上仁至义尽。 又如何能让他做到大度接受她,真的当她是自己女儿一般疼着宠着。 无视沈煜清便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如今沈煜清却是还想拿整个沈家去冒险。 这让他如何能同意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荣安堂内已是寂静无声。 众人呆愣在原地,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也面对此事了。 沈煜宁虽知晓沈煜清并非沈承远的孩子,可她并不知道这事还有这么多内幕。 沈煜清瞪大了眼,呆愣愣跌坐在地上,面上一片死寂。 沈承远站在她身前,自上而下冷眼俯视这着她,凉凉道:“原本看父亲和母亲是真心待你,我也本不欲再提此事。 “可你却是一心想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平,如今这个真相,你可满意了?” “我……”沈煜清似才回神,张张嘴,干涩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撒谎对不对……” “事实便是如此,我恨你娘,自然也恨你,是你们毁了我的家庭! “你娘怨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救人,可便是我去了又如何,我是人不是神! “那些人乃是山贼所杀,我和绾绾好心救了你们母女二人性命。 “不仅没落的半点好,却是还要平白无故遭受这些不明的怨气! “你说我偏爱煜宁对你不公,你说你从未感受过父爱,你恨煜宁,可你凭什么?” “你觉得你配让我疼着宠着么?因为你娘那无端的怨恨,不仅让我失了妻子。 “也让我的孩子失了母亲,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们母女又如何能疼你宠你! “可便是我再如何恨,却也愿意为我沈家的家宅安宁容忍你顶着我沈家的名头。 “可你偏不满足,如今还想拿我沈家的安危去换你的锦绣前程,你配么?”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都是假的,是假的!!你在骗人!骗人……” 任凭沈煜清如何咆哮,如何不肯接受,沈承远也不再看她一眼。 第三百七十九章 警告 () 若说不恨,那都是假的。 沈承远心底恨及了林姨娘,同样的也没法以平常心去面对沈煜清。 如今看着沈煜清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心底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总归没有心疼便是了。 “阿远……”沈老太太红着眼眶,张了张嘴,艰难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承远见着沈忠和沈老太太如今的模样,心底也有些复杂。 他之所以一开始不想说出沈煜清的身世,便是怕沈忠和沈老太太接受不了。 可如今既然已经说得这般清楚了,索性他也不再顾忌什么。 只点点头道:“母亲,都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老太太声音干涩,瘫坐在椅子上。 满眼不可置信道:“是我当初一意孤行要让林氏进门。 “是我……是我当初逼着让阿绾点头让她做平妻。 “是我……都是是我啊!都是我瞎了眼,是我害……” “母亲……” “祖母……” ……… 沈老太太话音未落,便眼前一黑,直愣愣倒了下去。 荣安堂内乱做一团,沈煜清跌坐在地上呆呆看着手忙脚乱的沈家众人。 心底满是嘲弄。非是对沈家,而是对她自己。 她方才的话虽有意勾起沈忠等人的愧疚,可却也没有说假话。 自小她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幼时也十分羡慕那些有父亲的孩子。 期待着自己的父亲能回来,幻想着自家的父亲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可沈承远却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沈煜宁和沈睿,同样是他的孩子,沈承远却是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可如今呢?如今沈承远说的又是什么话。 说她从来都不是沈家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说她的出生本就是自己姨娘的一场算计!说她的到来害得沈家家宅不宁? 那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之前从没有人告诉过她沈承远不是她的父亲,她不是沈家的女儿,她不该对沈家有期待,不该对沈承远有期待。 之前她所知道的事实便是,她生在沈家,长在沈家,她就是沈家的人,是沈家不受宠爱的庶女! 既然如此,那现在为何又要突然来告诉她,说她根本不该是这家的人,说她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那她到底该是谁呢?!! 沈承远说的不错,她心底一直都怨恨着沈家!觉得沈家对她不公。 她一直觉得沈承远一直忽略她,不喜她,从未关心过她,所以他不配为人父!! 这么些年,她心底一直怨着沈承远,恨着沈煜宁,恨她抢走了沈承远所有的父爱,恨她一直被沈家众人偏爱。 可如今呢……如今随着沈承远的话出口,那她从前的那些怨恨算什么? 那她从前那十多年都是假的么?她那满腔的怨恨都是笑话么? 那她怨了十多年,恨了十多年的父亲又有什么意义? 恩将仇报么?不知感恩么?还是像沈承远说的一样不懂满足?那她的过去成了什么?不就是一场笑话么!? 在这一瞬间沈煜清突然生出一种整个世界都是虚无的,一切都是假的,部都是幻象,都是假的!! 眼前的沈家众人还在因着老太太的晕倒而忙前忙后,没有人注意到一侧地上的沈煜清。 沈煜清盯着他们忙碌又焦急的背影只觉得心底孤寂的可怕。 那是姨娘死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毕竟那时候,她身后还有沈家。 她虽怨着沈家,但是心底也清楚,只要她还是沈家的人,沈家就不会不管她。 即便她母亲犯下种种错事,她也依旧是沈家的人,即便她再不得沈家人的喜欢,她也还是沈家的姑娘。 在这一瞬间,她才猛然惊觉得过去让她一直痛恨着的沈家庶女的身份,竟然也这般珍贵。 珍贵得让她如今满心都是恐惧,生怕下一个瞬间便被人收回了这个身份。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上头绣着精致的纹路。 沈煜清抬眼朝着鞋子的主人看去,沈煜宁面无表情站在她眼前。 大厅内灯火摇曳,沈煜宁逆光而立,背后的烛火将她周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衬她得整个人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佛。 她面色平静,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又高贵,身上那股子气势强大的让人心底生畏。 两相对比之下,被她笼罩在阴影下的沈煜清便不自觉有些自形惭愧,如今的它便如同那随时可能被踩入烂泥中毁灭的娇花。 沈煜清心底蓦的生出一股子屈辱之感,隐隐的还带了几分自卑。 她强撑着身子,仰头看向眼前的人,眼底酸的厉害。 她此时却是死也不肯在沈煜宁面前露出半点软弱,恶狠狠瞪着她。 尽力不让自己的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冷声质问道:“你满意了?如今我落得这个下场,知道我不是沈家的人,你开心了?” 沈煜宁闻言微微蹙起眉,蹲在身子,目光平视着她。 两人如今虽是平视,可来自沈煜宁身上那股子威压却是没有丝毫减少。 四目相对,沈煜宁眼底同样看不出什么神色,只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满意? “又为何要觉得开心?你当你是谁?值得我耗费心神。 “你是谁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若非你总是来招惹我,你过的怎么样,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与我有何干系? “你觉得我会在意?沈煜清,你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 “今日你同长孙景元的计划,当真觉得我一无所知? “过去我可以念在祖父的面上,对你一再容忍,可日后却是不会有这等好的事了。 “我前来也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你能记住! “阿忧和沈家的任何人都不是你能利用的,你也利用不起,你可明白? “不管你如何想,祖父从来都是将你当嫡亲的孙女在宠的。 “你若当真还有心,便好好想想清楚,也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 “问问你自己,沈家当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究竟是沈家负了你们母女,还是是你和你姨娘一直在对不起沈家!事已至此,还望你能珍之重之!” 沈煜宁说罢也不再看她,站起身来正欲离开。 似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她道:“听闻林姨娘一直有记事的习惯。” 第三百八十章 离去 () 沈煜清呆愣愣看着她渐渐远去,耳边还回响着她方才所说的话。 似乎沈煜宁一直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一副高傲的样子。 面上从来都是一副冷静自若、面不改色、高高在上的模样,着实让人讨厌! 沈煜清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脑中莫名闪过些许画面。 突然想起,似乎也不是这样的,从前沈煜宁可没有现在这般冷静自若。 也没有这般聪惠冷静,从前的她便如同一个傻子,被人利用且不自知。 一直被她和姨娘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满心满眼都向着她们。 记忆分涌而至,那时候的沈煜宁多蠢啊,可就是那等蠢货却是一直比她身份尊贵 即便那时候的沈煜宁样样不如她,也一直比她更讨沈忠的欢心。 即便她只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蠢货也能不废吹灰之力得到沈承远的宠爱。 从前她便一直想不通,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凭什么? 凭什么沈煜宁能压她一头,凭什么那等蠢货能跟她比,什么越过她,骑在她头上。 而后沈煜宁就变了了,变得越来越有沈家嫡女的风范。 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甚至变得连姨娘都斗不过她了。 沈煜清思绪不自觉飘的有些远,仔细想想自己过去竟然对沈煜宁这般重大的变化没有半点察觉和疑惑? 沈煜清呆呆看着她离去的地方,蓦的觉得,两相对比起来,竟是从前的沈煜宁比现在的更让她讨厌。 …………………… 沈老太太受不了这般打击,当场晕了过去,沈家众人忙里忙外。 府医来看了之后也只说是受了惊吓,身子并无大碍,开了些养神的药方便离开了。 众人闻言也放下些心来老太太既然没事,沈忠也打发了众人让他们别在荣安堂里呆着了,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沈承远说的那些消息对沈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众人此时也没有精力在守在这里,闻言也都各自散了去。 荣安堂瞬间便空寂了下来,沈忠看了眼躺在床上紧闭着眸子的沈老太太悠悠叹口气。 他能明白沈老太太此时的感受,也能明白她此时对沈承远和沐绾会多么的愧疚。对她心底的的自责,更是能够感同身受。 因为这些事情,他也从头到尾都参与了,是他没有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他有眼无珠,都是他们的错啊…… 如今看来,他不仅不是个好祖父,同样他也不是个好父亲。 沈忠静静在榻边坐了许久,半响才站起身来,弓着身子朝着大厅走去。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感觉,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起堵在心头。 剪不断,理还乱! 大厅之内,如今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跌坐在地上的沈煜清还安静的呆在里头。 沈忠站在门口,见她还在里面,也是愣了愣,悠悠叹口气这才抬脚踏了进去。 看着地上神情呆滞的人,无奈叹口气道:“她们都已经回去了。 “煜清你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祖……”沈煜清闻言抬头看向他。 记忆中的沈忠是高大威猛的,面上永远都是威严的。 也只有面对着沈煜宁,才能露出些许笑意,可如今的沈忠看上去却是有些瘦弱。 此时才发现,自己记忆离那个高大威猛的祖父,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苍老如斯。 沈煜清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张张嘴,却是终是没喊出那一声祖父。 沈忠见状眼底的神色越发复杂,如今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孙女。 他背过身朝着外面候着的丫鬟吩咐一声,也不再看她,提脚想要离开。 “沈家不要我了么?” 身后的沈煜清咬咬牙,终是干涩着嗓音问道。 沈忠离去的脚下一顿,沉默了片刻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 他面上勉强扯出些许笑意,朝她道:“煜清不要乱想,先回去好好休息。” 说罢,也不再停留,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沈煜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 待沈忠离开后,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浑浑噩噩出了荣安堂。 丫鬟并不知道荣安堂内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沈煜清今日落了水一事却是这个府邸都已经知晓的。 如今好端端的老太太便又晕倒了,那便是闭着眼睛想也能猜出定是跟沈煜清落水一事有关。 此事见沈煜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那丫鬟心底有些慌乱。 一路小心搀扶着,也不敢搭话。 出了荣安堂的大门,沈煜清突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身后寂静的院落,朝着丫鬟道:“去墨兰院。” “小姐……” 丫鬟面上有些犹豫,自打林姨娘的事情败露之后,老太太怕林姨娘留下人在沈煜清耳边胡乱教唆便将她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 如今伺候沈煜清的这些个丫鬟都是后来进府的,对沈家之事也不太了解。 但是也知道自打林姨娘死后,墨兰院便空了下来,她的东西早早就被沈煜清收拾了,如今墨兰院也只是个荒废的院子。 这大半夜的沈煜清不回自己的院子,去墨兰院作甚。 那丫鬟想了想劝道:“小姐,你如今身虚弱,我们还是先回去消息,待明日再……” 沈煜清却是不管丫鬟如何想的,只冷声道:“我说了去墨兰院……” 见她神色笃定,那丫鬟也不敢再劝,搀扶着朝着墨兰院走去。 ………………… 这头沈煜宁也随着两个丫鬟回了锦绣院。 因着主子不在,这屋内的灯便也没有点着,整个锦绣院黑漆漆一片。 清秋提着手中的灯上前,先将院中的灯给点上,便转头朝沈煜宁的屋内走去。 推门的瞬间,她身后的沈煜宁脚下一顿,眸光不自觉闪过了闪。 “姑娘?” 巧颜见她停下步子,转头疑惑的看向她。 沈煜宁朝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便神色自若的踏了进去。 “今日累了一天,我去打些水来给姑娘沐浴。”清秋一边将屋内的灯盏上,一边转头朝着沈煜宁道。 “不必了,我乏了,简单洗漱下便可。”不等她出门,沈煜宁便率先道。 两个丫鬟见此也不再多言,清秋出门去打水,巧颜便手脚利索的收拾着屋子。 热水是早早便备下的,清秋回来的也很快。 “床铺不必铺了,我一会自己铺。”沈煜宁净了面,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清秋道:“你们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姑娘……”原本正欲进内室去铺床的巧颜闻言顿时停住脚步。 第三百八十一章 见面 () 夜微凉,整个锦绣院笼罩在一片月色中,显得格外宁静。 因着主子有令,伺候完沈煜宁梳洗,两个丫鬟也不再耽搁,双双退出屋内。 见两人走远了宁这才拎起桌上的油灯,朝着里屋走去。 她并未直接走进去,而是提着油灯站定在门口,仔细打量着眼前寂静的里屋。 屋里头的所有陈设都与她离开时一样,似乎没有半点变动。 沈煜宁随意扫视一圈,眸光微微闪了闪,抬脚朝着屋内的圆桌边坐去。 将手中的油灯朝着桌上一掷,这才目光落在被床幔遮挡的严实的榻上。 “人已经走了,出来吧。”她红唇轻启,语气里倒是没什么责怪的意味。 她话音落下,床幔那头却是静悄悄的,似乎压根没有旁人存在。 桌边的人微微蹙眉,正欲起身前去查看便看见那拉紧了的帘子被人从里头挑了开来。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黑红相间的劲装,乌黑的墨发高高束起。 夜晚灯火朦胧,将他那张精致脸上也莫名的渡上一层朦胧之感。 长孙景淮神态慵懒倚在她的床头之上,一手挑开床幔。 轻笑一声,懒洋洋开口道:“你倒是越发机灵了。” 沈煜宁有意不让两个丫鬟进里屋,想来是一开始便发现了他在里头。 可沈煜宁便是会些功夫,也并不算高,比起他来,那更是差远了。 一开始他便有意隐匿自身气息,安理来说这小姑娘应是发现不了的。 长孙景淮说话间也并未起身,还是一副十分随意的模样倚在她的榻上。 他微微挑着的唇角,一双桃花眼里盛满笑意,便如天上的旭日,灼目异常。 若是从前,沈煜宁见他这般堂而皇之的躺在自己的榻上,少不了要开口赶人。 可如今沈煜宁却只是坐在桌边怔怔看着他,鼻尖莫名的有些泛酸。 上次听闻他毒解了,她曾去太子府见过他一面,那是长孙景淮还在沉睡中。 紧闭着眸子,安安静静躺在榻上,两人并未有什么交流。 所以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好了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是有多久没见过这般模样的长孙景淮了?沈煜宁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能再次见着长孙景淮这般轻佻的笑意,还真是让人感动呢! 沈煜宁想的有些出神,怔怔坐在桌前,半响不曾开口。 长孙景淮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见她走神也没在意,自顾自的起身,朝着她这头走来。 “你身子好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见他在自己身侧坐下,沈煜宁也回过神来,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闷闷道。 长孙听她提起中毒一事,身子一僵,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想了想认真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这突然一问,还真是觉得有些难受。” 沈煜宁闻言,面上也神色也认真了些,连忙道:“难受?哪里难受? “可是有什么不适?你既然身子还未痊愈,还乱跑什么……” 听着身旁的人絮絮叨叨的关切声,长孙景淮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些。 他伸手将食指抵在面前小姑娘的唇边,朝她眨眨眼,轻轻嘘了一声。 “怎么,你担心我?”他挑眉轻笑,眸中满是光亮,似乎点点繁星。 他凑的极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沈煜宁面上。 沈煜宁面上升起些许热意,并未承认,却也不曾否认。 前段时间长孙景淮失了心智时,便喜欢缠着她,他那时没有男女之别,时常对她做些十分亲密的举动。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这般近距离的时候,可如今的感觉却是与那时然不同。 她稍稍退开些,不敢看他亮的发光的眼眸,只垂下眸子,认真道:“哪里不适?是何症状?” 沈煜宁听闻他身子不适,面上的急切不是作假,担忧也不是作假。 毕竟长孙景淮此番中的毒是她从未涉猎过的蛊毒。 此时一听他说身子不适,脑中便一直回想起当初长孙景淮曾经脸色苍白躺在自己的怀里的模样。 她垂眸不去看他,长孙景淮却是不肯放过她,只将自己凑的越发近了些。 笑道:“你为何不敢看我?” “我何时不敢看你?”沈煜宁面上有些气恼。 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分明是十分冷静的人,却总是被这人轻易挑起她的火气。 “我在问你,你哪里不舒服,可有什么症状,可是……” “你何时变得同冉子骥一般唠叨了?” 沈煜宁:“………” “莫不是因为心底实在担忧我?才这般唠叨?” “………” “还有心思打趣,我看你也没事……”沈煜宁这个的担忧散了几分。 白他一眼,转过去头不再理会。 “谁说的,我是真的难受!”长孙景淮说着,将脸凑在她面前。 拉起她的手,附在他头上,虚弱道:“你摸摸,我这都冒汗了……” “怎么回事?”沈煜宁原以为长孙景淮的故意逗弄她。 如今摸到他满头的虚汗,方才刚刚松了的那一口气又瞬间提起。 “你怎么回事?怎的流了那么汗?到底哪里不舒服?” “还说不担心我,我看你……” “长孙景淮!” 见沈煜宁是真的有些急了,长孙景淮眸中笑意也微微收敛了几分。 略显得意的挑挑眉,抬手将其放在沈煜宁眼前。 正色道:“具体哪里难受我也说不上来,总归就是不舒服。 “你不是精通会医理,不然你给我看看我这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沈煜宁闻言面上一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实在有些关心则乱。 原本能直接探脉的,还问那么多作甚。 她收敛心神,也不再多想,抬手搭在他手腕之上,仔细诊起脉来。 长孙景淮说自己难受,本就是故意逗她的话。 原本想着,依着沈煜宁的她医术,只要一搭脉便能发现自己是故意为之。 还等着看她被自己欺负时候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没曾想,沈煜宁这脉诊的却是有些久了,不仅探脉的时间久。 她越诊,面上脸色便越是难看,非是气急败坏,而是担忧得有些难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沈煜宁面上表情很是震惊,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吻 () 长孙景淮仔细留意着她的神色,见状眼底也有些疑惑之色。 不等他开口,沈煜宁便已收回了手,面色难看道:“你……” 她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的长孙景淮心底越发的好奇。 下意识便问道:“我怎么了?” “你近日可是时常觉得头晕恶心,如今腹部还隐隐觉得有些抽痛?” 沈煜宁说话间,一直紧紧盯着他,问的十分认真。 四目相对,小姑娘的神色异常严肃认真,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长孙景淮看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脑中有片刻空白。 压根想不起沈煜宁在问什么,只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呆愣愣盯着她。 “长孙景淮!你在看什么?我问你话呢!”沈煜宁察觉到他的失神,有些不悦的皱皱眉。 长孙景淮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心底的尴尬。 也不敢多想,连忙收敛思绪,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的异常。 她不说还不觉得,她这一说长孙景淮还真的觉得自己腹部有些绞痛。 “是……是有一些疼……”他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原本只不过是逗弄沈煜宁。 可如今看沈煜宁这模样,倒像是他身子真的有什么问题? 他眼底有些疑惑,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你……”沈煜宁看他一眼,咬咬牙安抚道:“你放心你的蛊毒已解,只是你……” 沈煜宁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长孙景淮疑惑道:“只是什么?” 小姑娘没有再答话,似乎是怕他接受不了。 只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眉心紧紧蹙在一起,眼底染了些许同情。 见她这样子,长孙景淮下意识的便抬手想将她皱在一起的眉头抚平一些。 沈煜宁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轻咳一声道:“你也别着急,你这病虽十分棘手.... “虽然我如今也没有办法,但我定是会竭尽力……” “什么病?”长孙景淮一头雾水开口打断,莫不是还真有病? “冉太医没同你说么?”沈煜宁闻言也是一脸疑惑看向他。 长孙景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一醒,冉子骥便给他诊了脉,并未有什么不妥啊。 他眼底疑惑更重了些,心底不自觉便开始思忖起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冉子骥不曾察觉?还是察觉了没敢同他说? 见着沈煜宁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长孙景淮的心也不自觉提起了些。 心底的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长孙景淮想看到的。 毕竟冉子骥医术虽算不得顶尖,却也绝对不差。 在北靖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若是连他都没察觉,那只能说十分棘手。 同理,若是他察觉的了,却是不敢直言同他说,那便只能说明问题更加棘手。 他定定神,认真道:“我这身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你直言便是。” “你身上的蛊毒已解,只是,你这身子……” 沈煜宁侧目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这身子也没有任何问题,冉太医没跟你说么?” 长孙景淮闻言一愣,压根没想到有朝一日沈煜宁竟是会这般幼稚的逗弄他。 这冲击实在有些强大,他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神。 记忆里,沈煜宁素来是端庄的,每每见着便是一副冰冷冷的样子。 便是面对他的逗弄也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实在气狠了也只会闷声不坑朝他下毒。 什么时候,沈煜宁竟是还学会这般不声不响的开始逗弄他了? 长孙景淮回来神来,丝毫没有被愚弄的恼怒,反倒是嘴角的笑意咧的更大了些。 这样的沈煜宁,还真是莫名的有些可爱啊。 他有些想笑,但看到沈煜宁那一张冷冰冰的脸时,便又生生将笑意憋了回去。 他是高兴了,可此时沈煜宁心底却是还恼着呢。 这人真是大半夜不睡觉跑她这里来,莫不是就是来故意作弄她,让她担忧的? 长孙景淮什么时候这般幼稚了?莫不是这毒解了,这心智还未回来? 她心底暗暗咒骂着,却是忘了自己方才也同样幼稚的报复了回去。 见长孙景淮还有脸笑得出来,沈煜宁那火便不打一处来。 强压着心底的火气,小姑娘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疏离。 凉凉扫他一眼,冷声道:“深更半夜,殿下前来作甚?” “听闻你曾去太子府中看望我,我也是怕你太想我,所以特意前来让你看看我。” “胡说八道!”沈煜宁冷冷扫他一眼:“殿下莫不是心智还未恢复!” 听到沈煜宁提及自己失了心智一事,长孙景淮面上笑意有片刻僵硬。 不过瞬间便又恢复如常,笑道:“什么心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不是我还失过心智不成?” “不记得了?”沈煜宁闻言疑惑的看向他:“殿下当真不记得你当初吵着闹着要吃冰糖葫芦的事了?” “何时有过这等事,简直一派胡言!” “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么?” 见着长孙景淮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沈煜宁莫名的觉得心底舒畅了不少。 笑意盈盈道:“糖葫芦不记得了没关系,那不知殿下可还记得自己当初吵着闹着要穿女装的...... “唔.....” 沈煜宁只觉得眼前一花,余下的话便尽数被人吞入腹中。 袖中的手下意识便紧紧攥在一起。沈煜宁脑中一片空白,心脏似乎要跳出嗓子眼。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孙景淮吻的太过突然,还是自己反应太过迟钝。 这一瞬间,沈煜宁竟是忘记了推开身前的人。 见她未推开自己,长孙景淮眼底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只不过他也不敢太过得寸进尺,只轻轻碰触了片刻便立马退开了去。 或许是沈煜宁的唇瓣实在太过柔软,旁长孙景淮实在有些恋恋不舍。 退开时有些流连忘返,下意识的便轻咬了她的唇角一下。 他咬的并不重,可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却是一下子将沈煜宁拉回神。 我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角,嘴角上的酥麻之感还未散去。 清晰的提醒着自己方才发生的事。 第三百八十三章 暧昧 () 屋内寂静一片,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容颜照的忽隐忽现。 两人静默无言,这屋内的气温便开始不断上升,暧昧异常。 待回过神来,沈煜宁只觉得心底懊恼一片,怎的就忘记了将人推开呢? 沈煜宁面上涨红一片,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长孙景淮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可那隐隐乏红的耳根越是出出卖了他内心此时的不平静。 “咳.……”他轻咳一声,打破如今屋内尴尬的气氛。 故意道:“我虽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个事,也不记得我曾失过心智。 “不过我却记得清楚,在山洞时,有人曾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沈煜宁不说话,只抬眸瞪着他。 长孙景淮恍若未见,得意道:“怎的?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话? “可需我提醒提醒你?我可记得清楚,有人曾在山洞内哭着喊着说要嫁给我…… “还说等回了北靖,就要同我成亲……” “长孙景淮!” “恼羞成怒?难得我说错了不成?难得这不是你说的?” 沈煜宁面上一黑,想起自己当初说的话,一时间无语凝咽。 她说不出话来,长孙景淮却是没有打算这般轻易放过她。 挑挑眉,继续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煜宁莫不是还想耍赖不成?” “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沈煜宁黑着脸打断他。 长孙景淮说这话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说着说着莫名的心底也带了几分期待。 虽说心底知晓当初沈煜宁说这等话不过是因为他中了毒,只是安抚。 可不知怎的,心底便是抱着些许幻想,也期盼着或许沈煜宁心底也是有他的,所以才会在那等情况下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也盼着或许她也不似她自己说的那般无情,只是从前未曾发觉自己对他的心意。 所以他在说这些话时,虽只是逗弄她,却也在心底抱着一丝期盼。 可如今看着她那冰冷的神情,再听她这般毫不留情的否认,长孙景淮心底也莫名的抽痛了下。 果真不该得意忘形,他自嘲一笑,垂下眸去,不再开口。 长孙景淮如今虽年岁不大,可见过的女人却是不少。 生在帝王家,即便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总归不会缺少了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 况且,即便他不是太子,凭着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也少不了女子主动往前凑便是了。 那些个女子中不乏一些容貌绝丽的,有聪慧可人,有端庄典雅的…… 可那么多的人里,却是没有一人能像沈煜宁这般让他心动。 认真说起来,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动的心。 待他反应过来时,这人便已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他的心底,生根发芽。 他虽动了心不假,可他却是没能让沈煜宁也一同动心。 时至今日,长孙景淮依旧记得当初在宁燕时,她拒绝自己的决绝。 也记得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沈煜宁那一声声冷言冷语,便像是一双无情的大手,一把将他的心攫紧,反复碾压。 他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这一生也少有波折,可如今自己的一番心意被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让他生出莫大的颓然之感。 也是在沈煜宁决绝的拒绝他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也有惧怕的东西,也会惶恐不安,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即便沈煜宁当初那般决绝的拒绝了他,长孙景淮虽心底颓然又生气,却也没有一刻想过要同她老死不相往来。 便是如同现在,听她这般说,他心底隐隐多了几分失落和颓然,也没了心思继续打趣她…… “倒是我忘了,你不是君子,不过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他勉强扯出些许笑意,起身正欲离。 便听见身侧沈煜宁小声道:“我虽不是君子,但说过的话却也不会耍赖。” 沈煜宁声音不大,可她面前的长孙景淮却是听得清楚。 屋内灯火摇曳,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间陡然停滞。 长孙景淮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待回过神来后,整个人被心底巨大的欢喜所淹没。 方才心底那股子酸涩之意,此时已然消失不见。 他虽认定了沈煜宁,也不会轻易便放手,可方才听到沈煜宁的否认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底绞痛。 原以为还得费些手段和心思,没曾想一场袭杀倒是让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长孙景淮也没料想到沈煜宁的想法能这般轻易的改变。 长孙景淮脑中思绪繁杂,怔怔楞在原地不曾开口。 而另一边的沈煜宁面上看起来倒是十分平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心脏却是不自觉的开始狂跳。 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来一世,便也只一心想着要复国,要护着沈家。 对于感情一事,有凤卿岩的教训在前头,她心底到底是有些怕了。 不想轻易的付出,也不想随意的接受,更可况,她如今的这个情况也容许她轻易去承诺另一个人什么。 所以当初长孙景淮问她,可愿嫁他时,她虽心底悸动,却是拒绝的干脆。 连自己都没法确认自己的心意,又如何能给别人回应。 若不是后来两人落了崖,恐怕到如今沈煜宁也无法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即便是如今,沈煜宁只要一回想起长孙景淮面色苍白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也依旧觉得恐惧异常。 重来这一世,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是还会再次爱上别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对这人动了心。 或许是在他出口维护小十的时候,还是在他护着自己的时候。 也或是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在那漫天的萤火虫的见证里。 亦或是在那夜玉宝寺外的山坡上,在那片醇香的梅花酿里…… 她分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可是心跳的感觉却是那般强烈。 心底那火热的悸动却是不容许她再有任何辩驳。 回忆纷杂而至,沈煜宁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不自觉带来些许笑意。 第三百八十四章 确认 () 见长孙景淮一直呆愣在原地不说话,一时间沈煜宁也觉得尴尬异常。 屋内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沈煜宁轻咳一声,开始下逐客令。 “时辰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你既然无事,那你便赶紧离开吧……” “你……你方才说什么?”长孙景淮却是不理会她的逐客令,只紧紧盯着她问道。 “说什么?我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还请殿下离开……我……” “不对……你方才说,愿意嫁我可是真的?”长孙景淮盯着她,目光灼灼。 他神色认真,眼底满是光亮,隐隐带了几分不安,生怕沈煜宁摇头否认。 在沈煜宁的记忆里,长孙景淮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是骄阳一般的人。 何时见过他这般忐忑的模样,此时见着他眸中的不安,沈煜宁也莫名的有些心疼。 既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她便也不再矫情,见他这般盯着自己。 她面上一红,却也点头应道:“我说话算话,自是真的……” 沈煜宁话音未落,边上长孙景淮便‘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 被人用这等方式打断,沈煜宁面上一热,羞恼道:“你在干嘛?” “自然是盖章!”长孙景淮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一副理所应该的模样。 不等沈煜宁开口,他便继续道:“我这人素来赏罚分明。 “既然你这般守信说话算话,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总的给你些奖励不是。” 沈煜宁:“………” 分明是他占了她的便宜,还敢大言不惭硬生生说成是奖励。 长孙景淮的脸皮一直这般厚的么?她怎的从前不知道…… 长孙景淮也不在意她是个什么想法,什么表情,自顾自道:“你既已答应了嫁我。 “那以后便是我长孙景淮的人,与人游湖泛舟这等事日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等沈煜宁说完,长孙景淮便打断道:“好好听我说话。 “总之,日后你若想泛舟也好想游湖也罢,都不能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一起。” 沈煜宁:“.......” “无聊!” “沈煜宁,你听到没?你……” “你还不走,我要休息了!”长孙景淮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沈煜宁有些无语,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朝门外推去。 她如今脑中还是浑浑噩噩,乱做一团,根本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长孙景淮那张得意的笑脸,只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出那等话。 此时她心里乱的厉害,什么理智都已退得个干净,便只想早些打发这人冷静冷静。 而自打沈煜宁对退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长孙景淮的目光便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沈煜宁推了几下推不动,便也停下手。 也不知道自己的羞的还是恼的,总归觉得不自在极了。 看他盯着自己,故作镇定,凶巴巴道:“我只是不想失信于人。 “你不要多想,我们本就是同盟,成亲也未尝不可!” 她故意作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可自己却是不知道她如今一张脸红的像是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语气虽是凶巴巴的,可一双眼睛却是不自觉的带了笑意,亮的几乎要漾出水光。 长孙景淮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自方才起他嘴角的笑意便一直没有停止过。 这笑却是和往日的不同,往日里他也爱笑,可那笑里总是带着几分轻佻,笑意也不达眼底。 可如今这笑却仿佛是真的自心底感到愉悦的开怀,一双桃花眼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温柔。 ….….….….….…… 芬芳殿内,蒋皇后正倚在榻上看书。 虽是在看书,可那手中的书本子却是半响不曾翻动过。 自打今日从太子府回来,蒋皇后便总是出神。 身边的宫女小心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昏迷已久,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也没少担忧。 如今太子府内更是传出太子情况危急的消息来,甚至还亲自亲人进了宫,请娘娘过府去看望。 如今看娘娘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太子是真的不好了吧。 宫女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留意便惹了自家主子的怒火。 外头,秦嬷嬷带着宫婢端了点心进来。 看着坐在榻上面色忧虑的蒋皇后,心底悠悠叹口气,上前给她添了盏茶水。 宽慰道:“娘娘,殿下福泽深厚,定是不会有事的,娘娘便用些东西吧。” “嬷嬷?”她开了口,蒋皇后似才回神,抬头看向她。 “奴婢在……” “你们都下去吧。”蒋皇后看她一眼,朝着余下的宫婢挥挥手。 宫女们应声而退,殿内便只剩下秦嬷嬷和蒋皇后。 秦嬷嬷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她是为太子忧心,一边伺候这点心,也一边劝慰着。 她乃是当初随着蒋皇后一道从蒋家入宫的老人了。 从蒋家到宫里,这么些年,她一直跟在蒋皇后的身边,是蒋皇后最为忠心的心腹。 耳边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劝慰,软塌上看书的人,却是突然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蓦的转头看向她,道:“对那沈家小姐,嬷嬷可有了解?” 秦嬷嬷突然听闻蒋皇后提起这沈家的小姐,也是一怔。 虽不知她突然开口问沈家小姐是何意,但是这些日子皇后为太子殿下的事没少劳心,如今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是极好的。 思及此,秦嬷嬷也不再提太子一事,转而道:“这沈家的几个女儿,我都是略有耳闻……” “沈煜宁,嬷嬷觉得沈煜宁是个怎样的人?”不等秦嬷嬷话落,那头蒋皇后却是率先打断道。 “安宁郡主?”秦嬷嬷闻言仔细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 虽不知蒋皇后为何突然提起沈煜宁,却也如实道:“安宁郡主的大名。 “老奴也略有耳闻,过去都传言说着沈家嫡女粗鄙无知。 “可当初在九冬宴上,奴婢看着倒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想起九冬宴一事,蒋皇后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定。 笑道:“就当日的表现来看,倒确实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第三百八十五章 新奇土豆 () 自打那日沈承远道出了沈煜清的身世,这一连几日将军府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沈忠心底是既纠结又挣扎,他一边恨着林氏的歹毒,一边怨着自己的不明是非。 可一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沈煜清的事。 不管如何,沈煜清到底叫了她十多年的祖父。 沈忠并不知道沈煜清之前做的事,在沈忠眼里,沈煜清不过是个孩子。 从前一直十分懂事,如今虽是知晓没有血缘。 可这十多年的情分却也是不能说断便断,都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还是有感情的。 这一连几日都在想这件事,可思来想去,沈忠也没有下定决心该如何处置沈煜清的事。 最终还是沈承远看不过去。开口直言,便按照他之前所说。 倘若沈煜清愿意听从沈家的安排便由沈忠替她寻户好人家,也算是了却了她与将军府这十多年的情分。 倘若到如今她还执迷不悟,那便开宗祠,直接将她从族谱上除名。 沈承远这话传出后,沈忠也并没有什么表态,看上去倒像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自打沈煜清落水回来后,虽未听闻责罚,但自那夜起,沈煜清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出来。 而这段时间将军府的主子也都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下人们不知府内出了什么事,见状做事也格外的小心些。 沈忠自从被封了侯爷之后,便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了。 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朝会,余下时间便一直呆在将军府内,不问朝事。 荣安堂内,沈忠和沈老太太正在用早膳。 外头丫鬟打了帘子进来,道:“老太爷,老夫人,是大小姐和表少爷过来了。” 听闻沈煜宁和君离忧来了,沈忠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率先道:“快些请进来。” 他这头话音刚落下不久,那头沈煜宁便带着清秋和巧颜踏了进来。 “煜宁给祖父请安,给祖母请安……” “阿忧给外祖父请安,给外祖母请安……” 两人刚一进来便规规矩矩率先行了礼。 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两人起身,这才笑道:“今日怎的想起过来了? “来的这般万,还未用早膳吧,一起坐下吃些。” 她一边说着便一边转头招呼着身后的丫鬟,让她们加两副碗筷。 沈煜宁两人也并未推辞,顺势便的在桌边坐下。 “今日我们可是特意赶在祖父,祖母用膳时候过来的。” “哦?这是为何?”老太太有些疑惑。 沈煜宁笑笑也不卖观子,开口道:“我之前去宁燕时发现宁燕有许多美食。 “也曾吃过一道菜式极为可口,昨日里听闻阿忧知晓这道菜的做法。 “便特意请教了一番,今日做出来了便拿来给祖父和祖母尝一尝。” 沈煜宁话音才落,身后的清秋便连忙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食物端出摆放在桌上。 看着眼前这一盘子古怪的菜式,沈忠和沈老太太两人面面相窥,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些许好奇。 “这是什么做的?模样看上起来倒是十分新奇。”老太太率先问道。 “是土豆。”沈煜宁笑道:“这不仅模样新奇,便是连味道也与寻常土豆不大相同。” 头说话间,抬手分别给两人布了菜,笑道:“祖父,祖母快尝尝看。” 食材并不稀罕,只是寻常百姓家都能吃上的土豆,可这做法看上去却是有些稀奇。 沈忠和沈老太太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一直没往嘴里送。 君离忧见状,笑道:“真的特别好吃,外祖父和外祖母快尝一尝吧。 “这可是煜宁一早起来亲手做的。从头到尾不假他人之手。” “这是煜宁亲手做的?” 两人闻言都有些惊讶,自家这个十指不张扬春水的大小姐何时还会下厨了。 沈忠闻言点点头,不管这菜好吃难吃,自家孙女亲手做的总归是要给写面子的。 随即他也不在犹豫,夹了一筷子便放进口中。 这菜确实是土豆做成的不假,可这口感也能吃出土豆的味道。 只是却是与寻常所吃的不同,十分奇特也甚是可口,这等做法是北靖所没有的。 “当真是好吃极了!没想到煜宁还有这本事!”沈忠细细品尝一番。 眼神一亮,毫不吝啬的夸奖一番,便又连忙又夹了一筷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沈煜清一事,沈忠胃口一直不大好,也吃不下东西。 此时见他吃的这般开心,沈老太太也松了口气。 朝着沈煜宁笑笑,也不再犹豫,夹了一筷子,跟着尝了尝这土豆的新奇做法。 原本沈老太太可没觉得这土豆能有多好吃,只以为沈忠是因为疼爱沈煜宁所以觉得她做的什么都好吃。 可是尝了才发现,竟是真的十分好吃。 惊讶与沈煜宁竟有这等厨艺老太太也是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番。 因着有了沈煜宁这道新菜式的加入,沈忠和沈老太太两人今日的早膳倒是吃的比之前都要多一些。 吃过自家孙女亲自下厨做的东西,沈忠面上也难得带了几分欢喜,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不少。 知晓沈煜宁是因为知晓自己今日胃口不好才这般想方设法,还亲自下厨给自己做这些新奇的菜式,沈忠心底暖成一片。 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顶,笑道:“煜宁都长大了,如今还会下厨了。” 沈忠的手很温暖,沈煜宁看着他慈爱的眼神,只觉得心底也有些暖。 自她被关进永夜宫后便没有人会这样亲昵的摸她的头了。 是沈忠重新给了她心意的疼爱,是沈家旁她们姐弟再次感受到了亲情。 身侧的君离忧见状,嘴角也不自觉带了些许笑意。 “刚才听煜宁说着做法是阿忧教的,阿忧怎的也会下厨?” 老太太眼底有些好奇,毕竟当初君离忧的身份可是离国的皇子。 一国皇子,怎么还懂下厨之事?况且这菜式也不想宫内所有。 “回外祖母的话,我并不会下厨,这菜也不是宫里所有,之所以会知晓这做法。 “这是我……我姐姐当初在宫外学的菜式,我吃过一次便甚是喜欢。 “姐姐她甚是疼我,便经常下厨做给我吃,我也在一旁看过她是如何做的罢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策马扬鞭 () 听到君离忧提起他那故去的姐姐,沈忠神色一暗,心情也低落了几分。 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外孙女,沈忠心底也有些遗憾。 听闻小字也叫煜宁,也不知道那会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会不会也如同他们家煜宁这般这般调皮又暖心。 屋内一时间没人开口,丫鬟们见他们都放下了筷子便连忙上前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你姐姐……” 沈忠话音未落,便被一侧的沈煜宁连声打断:“祖父,煜宁有一事相求,还望祖父成。” 老太太见状也连忙转开话题,不再让沈忠提明和的事。 转而笑道:“我说今日怎的这般勤快,还亲自下了厨,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到老太太的打趣声,沈煜宁也不恼,笑嘻嘻道:“祖父可还记得曾经说过带我和阿忧一道去骑马。 “我看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道去马场赛马可好?” “煜宁想去骑马?”沈老太太闻言微微蹙起眉,却是没直接说什么反对的话。 沈煜宁的马技是沈忠亲自教的,祖孙俩最亲密的时光大概就是沈煜宁学骑马的时候了。 沈忠还未表态,可沈老太太却是有些不大愿意,毕竟这沈煜宁如今看上去才刚懂事了些,举止神态都有了嫡女风范。 况且如今她也已经及笄了,过几天便该筹办及笄礼了,哪家的小姐会在这个出府骑马,惹人闲话。 “祖母,我都好久不曾出府骑过马了。”沈煜宁可怜巴巴的看向沈老太太,眼底带了几分恳求。 语气里竟是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老太太神情有些怔然,她与沈煜宁的关系一直不算亲近。 甚至当初两人一直不大对付,她觉得沈煜宁毫无规矩,冥顽不灵,而沈煜宁也从来不曾对她有过半点笑脸。 后来沈煜宁懂事些,对她也不如从前那般冷眉冷眼,但是却也一直恭敬有之,亲近有余,何曾这般软软糯糯的同她撒过娇。 看着她如今肯同自己这般亲近,沈老太太心底也十分高兴,笑道:“想去便去吧,省得后地里咒骂我这多事的老婆子。” “怎么会。”见沈老太太松了口,沈煜宁面上也笑意更大了些,连忙道:“我敬爱祖母还来不及,怎的敢咒骂….” 她说着,见一侧的沈忠还未曾表态,便一把扯过他的衣袖,亲昵的撒娇道:“祖父,难得祖母都同意让我出府骑马了。 “祖父不会不同意吧?我这都许久不曾同祖父一起骑过马了。” 沈忠对沈煜宁本就十分宠爱,如今见自家孙女这般同他亲近,心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的会拒绝。 被她缠的没脾气,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自是立马应下了此事。 ………………………… 北靖地势低平,能策马的场地自是数不胜数。 今日的天气是当真不错,微风拂面,阳光不燥。 帝京城外一片广阔的草原上,沈忠骑着一匹火红的骏马,不断扬着手中的长鞭子,朝着前面奔驰而去。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沈忠这一生所经历过的那一场场艰难险阻的战争,那一次次英勇无比的奋勇杀敌的光荣战绩。 而他身后,沈煜宁和君离忧亦是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沈煜宁已经换了一身火红色的紧身的骑装,不同与往日里的端庄,换了一声骑装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分英气,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白的马,红的裙,马蹄翻腾,裙角飞扬,美艳的不可方物。 “祖父,我和阿忧快要追上你了,你可得快些才行。”小姑娘嘹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沈忠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长鞭子,再度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马儿疾驰,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似乎也将这段时间以来掩盖在沈忠心头上的阴霾吹尽。 沈忠乃是一代名将,这骑马的技艺自然是不再话下。 沈煜宁虽是女子,但自小便缠着沈忠学骑射,这马技也不输一般男儿,对比之下,反倒是君离忧有些落了下乘。 草原之上,三匹马儿不断向前疾驰,君离忧看着自家姐姐肆意的笑脸和飞扬的黑发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姐姐,在他印象里,自家姐姐素来都是端庄的,稳重的。 便是时常出入宫门跟随着鬼医学医术,骨子里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皇家儿女该有的仪容形态。 他从未见过自家姐姐这样飞扬的笑脸,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洒脱的模样,这策马扬鞭的模样,看上去美好又不真实。 “阿忧,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再不快些,我们该被祖父甩远了。” 沈煜宁的笑声,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灌进君离忧耳中。 他连收敛起心神,也不再多想,嘴上应了一声,便扬起手中的马鞭,连忙朝着前头的两人追去。 三人的马儿,不停疾驰了,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一声声的嘶鸣响彻天地。 长长的马鬃马尾在的流的浮力下飘动起来,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飞快地向前推进。 红色少女,黑衣老者,还有身后那不断追逐的穿着石青色劲装的少年,祖孙三人在这一片草原之中组成一幅绝美的花园。 马儿奔腾的美,马背上扬起长鞭,三人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沈煜宁的笑声,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灌进君离忧耳中。 他连收敛起心神,也不再多想,嘴上应了一声,便扬起手中的马鞭,连忙朝着前头的两人追去。 三人的马儿,不停疾驰了,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一声声的嘶鸣响彻天地。 长长的马鬃马尾在的流的浮力下飘动起来,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飞快地向前推进。 红色少女,黑衣老者,还有身后那不断追逐的穿着石青色劲装的少年,祖孙三人在这一片草原之中组成一幅绝美的花园。 马儿奔腾的美,马背上扬起长鞭,三人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第三百八十七章 宫里的帖子 () 沈煜宁三人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日落时分。 夕阳斜斜的落了下去,将马背上三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沈忠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一扫前些日子忧愁模样。 沈煜宁和君离忧策马跟在他两侧,时不时开口同他说几句话。 三人悠闲的骑在马背上,踏着一地的落日余晖,缓缓朝着将军府走去。 这头三人才刚到将军府门口,门口一直候着的丫鬟便连忙迎了上来。 行了礼,便禀告说老太太传沈煜宁前去荣安堂说话一事。 三人面面相窥,皆是有些摸不写头脑,也不知出了何事。 但是沈老太太既然早早便派人在门口候着了他们,想来应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思及此,沈煜宁便也没回锦绣院换衣裳,直接跟着沈忠去了荣安堂。 君离忧本也想一道前往的,却是被沈煜宁给制止了。 告别了君离忧,沈忠和沈煜宁两人也不再耽搁,抬脚朝着荣安堂走去。 在路上,丫鬟也将事情给两人大致解释了一番。 原是方才宫里突然派人来传了话,说是如今宫里荷花来的甚好,明日皇后娘娘要在宫里举行赏花大会。 所以特意派人前来给沈煜宁下了帖子,邀请她明天入宫参加宴会。 老太太此番传沈煜宁前去,便是想问问此事。 那丫鬟说着面上也露出些疑惑之色,如今太子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这是整个帝京都知晓的消息,皇后娘娘身为太子亲母,怎的会有心思举办什么赏花大会。 沈忠闻和沈煜宁两人闻讯面上有些懵懂。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举行赏花宴会本就不同寻常。 还派了身边亲近之人前来给沈煜宁下了帖子,就更让人有些摸不清心思了。 沈忠微微蹙眉,朝着身侧的丫鬟问道:“可知为何突然要办宴会?”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但是这前来传话的乃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定是假不了。”丫鬟小声回答。 知晓问这丫鬟也问不出个究竟,沈忠便也不再多言,祖孙两人各怀心思朝着荣安堂走去。 两人到达荣安堂时,常氏和老太太已在大厅内等着。 “见过二婶,给祖母请安。” 沈煜宁进来之后便规规矩矩给两人行了礼。 “行了,起身吧。”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常氏虚扶她一把,也朝着在老太太身侧坐下的沈忠行一礼:“父亲。” “嗯。”沈忠点头应下,转头看向身侧的沈老太太道:“怎么回事,宫里怎么突然说要办宴会。” 沈老太太叫沈煜宁前来,本就是为了这事,此时听沈忠问起也不隐瞒。 直言道:“说是皇后娘娘求得高人指点,这场宴会乃事替太子祈福的。” 她说着,转头看向沈煜宁直言道:“想来方才阿兰也将帖子一事告诉你了。 “此番我叫你前来,便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举办宴会和替太子祈福,怎么看都不挂钩。 偏偏那宫里前来传信的女官说的言之凿凿,说这是高人所言。 皇后娘娘忧心爱子,听信那所谓的高人之言她们倒是能够理解。 可这帖子下的便有些蹊跷了,原本,皇后娘娘忧心太子。 要为其祈福,举办赏花大会邀请各家小姐夫人前去倒也正常。 可偏偏这帖子却是点名道姓只邀请了沈煜宁一人,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这事毕竟关乎皇家一事,容不得老太太不谨慎对待。 所以沈煜宁这头刚回来,老太太便立马派人将她叫了过来。 “煜宁从前可有见过娘娘?” “回祖母的话,过去只在宫里的宴会上见过,并未私下见过。” 沈煜宁这话在沈老太太的意料之中,闻言也并未再多问。 沈煜宁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见老太太不再开口,也仔细思索片刻。 这才道:“祖母可知这宴会都宴请了些什么人?” 这宴会都宴请了些什么人,早在那宫里派人前来传话时,老太太便让人去打听清楚。 只是那女官嘴紧的很,一时间也并未问出什么什么。 此时听沈煜宁问起,老太太心底既欣慰她能第一时间想到此处。 只道:“如今还不太清楚,已经让张嬷嬷前去打听了,想来一会也该回来了。” 既然沈煜宁与皇后娘娘之间并未什么特殊的交集,那便只能看看这宴会宴请的都是些什么人,来推测皇家的意思了。 如今张嬷嬷还未回来,沈煜宁等人平白无故也猜不出什么来,便只能一边话着家常,一边耐心等候着。 好在张嬷嬷回来的也还算快,几人也大厅内也并未等多久,前去打探消息的张嬷嬷便打了帘子进来。 刚一见着她进来,老太太便率先道:“如何,可有打听到了?” “回老夫人的话,打听到了。”张嬷嬷朝着几人欠欠身,也顾不得休息便连忙开口道:“老奴顺着那女官说的话,仔细前去各家打听了一番。 “此番宫内邀请的还有晋伯候府上的嫡小姐,尚书府的二小姐。 “丞相府的嫡小姐,左侍郎家的三小姐,还有王大人家的五小姐……” 几人安静的听着张嬷嬷说话,越往后听,老太太的眉头便蹙的越紧只恨不得拧在一起。 沈忠此时还未听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见着沈老太太面上不好看,眼底也只有些不解,不知有何不妥。 而一侧的常氏却是比她要细心一些,初时也有些不解,但越往下听,这面上便越是惊讶。 张嬷嬷这头话音才落,她便立马惊呼出声道:“这些可都是刚刚及笄或是马上要及笄的各家小姐……” 她这话一出,老太太面色更加有些难看了些,却也不曾否认。 太子如今重伤不醒,皇后娘娘突然办这个赏花宴,宴请的还都是些及笄的姑娘,这其中怀的什么心思,只要细细一想便也能猜出个大概。 常氏这话出口,便是连方才不明所以的沈忠,也听出些门道来。 沉吟了片刻,面上难看了些许,沉声道:“这宴会我看煜宁就别去了,我这便派人前去宫里传话,找个借口推脱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烦闷 () 沈忠是个行动派,这头才说着,那头便真的立马要派人进宫。 沈煜宁见状连忙将他拦着了下来:“祖父,不可。” 见她阻拦,沈忠以为她是没猜出皇后的意思,面上有些急切斟酌着想要提点几句。 却是听到那头沈老太太也开口道:“煜宁说的不错,此举不妥。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帖子,又说的是为太子祈福……” 如今太子重伤,经那日江韵一闹,着帝京城里都已经传开了。 这太子是为了救沈煜宁受的伤,将军府众人自然也知晓此事。 此乃事实,当初沈睿等人回来时候便说的清楚,沈家也从未想过要否认。 沈忠闻言微微蹙眉,也冷静下来一些。 这个时候若是沈煜宁推脱不去这个宴会,只怕会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沈煜宁此时对皇后的意思也有些猜测,眸光微微闪了闪。 蒋皇后举办这宴会,打的是为太子祈福的名义,请的却都是些及笄的小姐,这其中目的她也大致能猜到一些。 无非就是借口举办宴会,而替太子相看,为了他的亲事。 可是她虽是知晓长孙景淮身上的毒已解,可旁人却是无从得知。 前几日太子府又派人流传出长孙景淮情况危急之话。 如今整个帝京城内皆是以为长孙景淮重伤不治。 那蒋皇后如今举办这个宴会又到底知不知道长孙景淮的真实情况。 再着,她举办宴会一事,长孙景淮又知不知道。 这宴会是皇后娘娘真的听信了那所谓高人的话语,还是另有目的…… 这一系列的问题不停在沈煜宁脑中徘徊。 见沈煜宁沉默不语,那头沈忠却是还有些担忧,想了想开口道:“煜宁。这宴会你……” “祖父,我知道的。”沈煜宁回过神来,朝他笑笑。 安抚道:“我知道祖父在担忧什么,只是这宴会也不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老太太闻言,看向她轻声问道:“煜宁是如何想的?” “既然皇后娘娘亲自下了帖子,那自是要去的。”沈煜宁面上平静。 “可,这……” “祖父,你这乃是关心则乱。”沈煜宁笑笑打断道:“祖母说的不错,这到底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贴。 “再者宴请的也不止是我一人,这众多的小姐,总不能各个都推脱了不去吧。 “祖父也别想太多,这或许就是个寻常的宴会,祖父不必太过担忧。” 沈煜宁是真的不担心这所谓的宴会,她本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即便这宴会当真是皇后替长孙景淮选亲所备,她也不惧。 只是她如今心底也有些烦乱,之前她虽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可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她兄长之前所言。 长孙景淮乃是皇室中人,如今又是东宫之主,依着他的手段,只要他想,将来这皇位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他尚且没有登上那个位置,他两人也有些情谊,她也相信他现在的心意。 可若他将来要登上高位,届时他便会面临一些不得不面对的选择。 如这后宫佳丽……便是他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沈煜宁自问,自己从不是和大度之人,也无法忍受同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她原本也生在这帝王之家,自是知晓这其中的无奈。 身在什么样的位置,便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正如她父皇,便是爱惨了她的母妃,却也不得不一个接一个选秀,纳妃。 这是帝王之术,那些个后宫女子不见得是父皇真的喜欢,可他为了这朝堂平衡,却也不得不娶。 那长孙景淮呢,若有朝一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会为了平衡朝局而广收后宫么? 即便他自己不愿,可倒时又真的能容得他说不? 沈煜宁心底有些烦乱,她这头才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还未多想。 如今蒋皇后这帖子却是提醒了她,长孙景淮虽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若情势所迫呢?如今这场宴会也提醒了她,皇家子嗣的亲事,断不可能任由他们自己做主…… 如今她倒是想知道长孙景淮究竟知不知晓皇后举行宴会一事。 若是知晓他又是个什么态度。 沈煜宁思绪跑的有些远,老太太见她一直蹙着眉,只当她的心底担忧。 便开口安抚道:“煜宁不必忧心,正如你所言,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宴会,你明日入了宫便也只当他是个寻常宴会便可。 “是,祖母。”沈煜宁微微敛眉,低声应下。 老太太见状,微微颔首:“你也出门跑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煜宁告别了长辈,便转身出了荣安堂。 沈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有些不悦道:“你说这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依我看来,就不该让煜宁去赴宴,若是到时候……” “这帖子都下到家里了,又怎么推脱不去?况且,煜宁说的也不错。 “这也不单单是煜宁一个人收到了帖子,皇后便是有那意思,也不一定就能看中煜宁。 “这大大方方去了便也相安无事,若是借口不去,到时只怕反倒不好了。” 沈忠闻言,也不再多言。 …………………… 沈家能猜出皇后的心思,那余下几家收到帖子的也自然能看出些门道。 丞相府。 江韵拿着手中的帖子,不停在屋内踱着步子,面上似喜似忧,满是纠结。 “小姐,夫人来了。”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在她身侧低声开口。 还未她多说什么,那头丞相夫人已经在丫鬟的带领下踏了进来。 “娘。”江韵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给丞相夫人行了礼。 “你们都下去吧,我同小姐说几句贴心话。”丞相夫人瞥了她手中的帖子一眼,朝着身侧的丫鬟道。 丫鬟们应声退下,屋内便只剩下江韵母女两人。 丞相夫人看她一眼,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绕过她朝着一侧的桌边走去。 见她在桌边坐下,江韵也连忙上前,抬手给她斟了一盏茶,在她身侧坐下。 丞相夫人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目光灼灼看向她捏在手中的帖子。 缓缓道:“韵儿,心悦太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心悦太子 () “韵儿,心悦太子?” 丞相夫人这句话便像是一记惊雷,狠狠砸在江韵的心头。 她身子不由得一抖,微微低垂着眉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丞相夫人。 被人看出了心底隐藏的事,江韵心底烦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娘……我……” 丞相夫人看她那紧张的模样,心底也大致有了计较,眸中精光乍现。 丞相夫人盯着她,面上一片平静,并未露出什么情绪。 江韵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手中的帖子,垂着眸子不敢看她。 丞相夫人虽很是宠爱她,但平日里对她管教也甚严,对自家这个严厉的母亲,江韵一向是有些怕。 见她不说话,丞相夫人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 放柔了声音道:“娘的韵儿都这般大了,如今也该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了。” “娘……”她越是这般温柔,江韵心底便越是惶恐。 不等她说什么,丞相夫人便率先打断道:“少女怀春,本是正常。 “娘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自是能理解你,你且说说,你是不是心悦太子?” 江韵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当真没有动气的样子,心底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心悦长孙景淮这件事一直憋在她的心底,从不敢同旁人提起。 如今收到皇后这的帖子,知晓这后面的心底更是让她坐立不安。 皇后想借着宴会的名义给太子相看,而她正在其中,这让她兴奋又期待。 可一想到如今长孙景淮的情况,她心底便又纠结不已。 此时见自家母亲这般温柔的问起,江韵放松心神也不多做隐瞒。 直言道:“是!女儿心仪太子殿下。” 闻言丞相夫人面上也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似乎早就料到。 见她不说话,江韵心底也多了几分忐忑,不安重复了一遍道:“娘,我是真的很喜欢太子殿下,可……” “太子殿下,姿容无双,你年纪尚小,会心悦他也是正常。” 丞相夫人不等她说完便接话道,不等江韵高兴自家母亲的理解。 丞相夫人便继续道:“可韵儿你当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快要不行了。” 江韵闻言眼神暗了暗,垂下眸去,低声道:“娘,殿下他会好的吧……” 丞相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韵儿,你是我丞相府唯一的嫡女,依着你的身家样貌。 “便是配太子,那也是能配的,若是太子不曾受伤,身子身体安康。 “你心悦太子,娘自然是支持你的。可如今太子那副模样。 “你让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一时心动而将你一生都断送掉。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丞相夫人看着她,眼底有些哀切。 江韵沉默着不说话,她又如何能不懂自家母亲的意思。 她自己如今不正也是为此而烦闷么。 两人相对无言,半响,江韵低声道:“娘,太子殿下他……当真快要不行了么……会不会是误传……会不会……” “傻孩子……”丞相夫人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顶,不忍道:“你是娘最宠爱的女儿。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娘哪一次不依着你。 “从前太子身体安康,你喜欢他,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却是不行了。” 丞相夫人说着,瞥了眼被她捏在手中的帖子,无奈道:“韵儿可知皇后为何突然举行这宴会?” 江韵看着自家母亲,眼底有些不解,怔然道:“不是说替太子祈福,暗里……暗里相看吗?” “确是相看不假。”丞相夫人点点头,冷声道:“你还看不明白么? “太子如今命悬一线,皇后为何要在此时替他相看。 “太子的亲事,便是再着急也不会急于一时,除非……” “娘的意思是?”江韵怔怔她,惊疑道:“皇后想替殿下冲喜?” 何为冲喜,那便是真的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才会想出来的法子。 “不错,我已问过你父亲,太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丞相夫人悠悠叹口气,转而道:“皇后口中那所谓高人指点,便是做冲喜之用。” 江韵闻言瞪大了眼,即便早就听闻太子不好了的消息。 可如今被丞相夫人这般确定的说出来,她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看着江韵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丞相夫人心底也有些不忍。 可想到此行的目地,却也冷下心肠。 幽幽开口道:“莫不是韵儿想刚嫁过去,便死了丈夫。 “只能一辈子被困在那高墙之中,守着活寡么…… “即便你愿意守这活寡,可娘却是不忍心的让你受这样的罪的。 “况且韵儿以为,若是下一任皇上登位,会如何待你这前太子的家眷……” 丞相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江韵眼底的哀伤渐渐敛去。 眼前似乎都能看到若是嫁入东宫后自己的后半生的凄惨模样。 若是长孙景淮真的命不久矣,那她还想什么嫁入东宫。 扪心自问,她是心悦长孙景淮不假,可同那几分喜欢,也不足以让她义无反顾的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啊。 她怔怔看着被自己捏在手中的帖子,原先收到帖子的欢喜之意已然不见。 耳边丞相夫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她日后的悲惨生活。 在她的声音下,江韵手中的帖子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心底一惊,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一把将其丢出。 不断摇着头,惶恐道:“不,我不愿意……不愿意……我不要…… “娘,我不要……这宴会……这宴会我不去了,娘……你帮我回了吧。我不去了!”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这帖子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 “怎能容你说不去便不去。”丞相夫人轻声开口,打破江韵心底最后一根防线。 江韵抬起头来,满脸惶恐看向自家母亲,眼底满是无助。 不安道:“那我……那我该怎么办,娘,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不想去给人冲喜……我不愿意……娘……你救救我,告诉我,我当如何?” 丞相夫人见她是真的怕了,心底松了口气,面上神色也缓和下来几分。 她是真的怕自家这个女儿会被一时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惹下大祸。 第三百九十章 生气 () 丞相夫人见她是真的怕了,心底松了口气,面上神色也缓和下来几分。 她是真的怕自家这个女儿会被一时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惹下大祸。 此时见她慌了神,丞相夫人心底也怜惜她,有一下没一把拍着她的手。 安抚道:“有娘在,你慌什么,你放心,你是娘唯一的女儿。 “娘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搭上一生去给旁人冲喜,便是太子也是不行的。” 江韵闻言心底也安定下来些,看着被她丢弃在一旁的帖子。 不安道:“可是……娘,这皇后娘娘下的帖子怎么办?” “娘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丞相府的唯一的嫡女。 “依着你的条件,自是应当配得上天底下最为优秀的男儿……” “太子如今命不久矣,这是人尽皆知之事,皇后便是想替太子张罗冲喜一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你非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若你不愿,依着如今的情况和你爹爹在朝着的地位,便是皇后也不会随意勉强与你。” 江韵闻言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想来也是,若当真要冲喜。 那这事便是皇家理亏,便是为着这天下的悠悠之口,皇后也不敢直接强迫他人。 丞相夫人见她冷静下来,心底也安定了几分,只要她不糊涂此事便不难办。 此时她心底也有些庆幸,她之所以能知晓江韵的心思。 还是因着之前江韵与沈煜宁之间好端端生了龌龊。否则她也不会心底有疑,私下审问江韵的丫鬟。 若非如此,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家女儿竟是对太子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自家丈夫的心思旁人不知,可她却是清楚,丞相府看似中立,可其丞相心底是更偏向五皇子一些的。 无他,太子身后虽有蒋家,可如今的蒋家可不比从前的蒋家,空有名头可手上的兵权却是早被架空。 如今又远在云中,如何能同如今帝京城里权势过人的尚书府相比。 况且,就她看来即便将来登位的不是五皇子,也不一定能是太子。 如今的太子府便像是个活靶子,这朝中多少人眼红着那个位子,且不说太子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就算是他身体无恙,丞相府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站在太子府一边,惹得众人讨伐。 好在太子如今出了事,她女儿也不是那等冥顽不灵之辈。 “娘,那明日赴宴时我当如何?”江韵的话将她思绪拉回一些。 丞相夫人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是真的对长孙景淮收了心思。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 话说另一头,沈煜宁出了荣安堂便看到清秋和巧颜早在门外候着。 见着她出来便率先迎了上去,皇后下帖子一事,两个丫鬟自然也是知晓的。 这事本就怪异,此时见沈煜宁面色不好,两个丫鬟也没敢多问。 主仆三人回到锦绣院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打发了清秋和巧颜沈煜宁便一人坐在屋内,盯着桌上的帖子发呆。 心中思绪繁杂,越想越觉得脑中混乱不堪。 只要一想到日后长孙景淮会拥有这后宫佳丽三千,沈煜宁这心里便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的厉害。 心底万般不愿,可理智却是又在提醒着她,不该如此…… 她虽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也知晓长孙景淮的心意,可如今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她想这些着实有些早了。 她不断在心底安抚着自己,若是长孙景淮做不到他之前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到时候她也大可将两人之前所承若之言当做一场笑话。 可也不知为何,越是这般想,心底便越发的浮躁。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煜宁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轻声唤了一声:“风影。” “姑娘。”她声音刚一落下,便从暗处钻出一个黑影,隔着窗户站在她面前。 “带我去太子府。”见着他出现,沈煜宁也不隐瞒,直言道。 长孙景淮醒来之后听闻廖阳将风影派遣到沈煜宁身侧的事也并未多说什么 他本就有这个想法,之前一直不曾提,是怕沈煜宁心底不舒服。 廖阳能帮他将此事安排妥当,他心底也很是满意。 而他上次他前来将军府时,也将风影的卖身契一道带了过来给了沈煜宁。 而沈煜宁现在本就需要这样的人手,心底也认定了他,见状也不曾推辞他的好意。 所以按道理来说,现在的风影已经是沈煜宁的人了,跟太子府再没关系了。 此时听闻沈煜宁突然让他带她前去太子府,风影心底也有些纠结。 他们这般突然过去,需不需要先跟太子府的人打声招呼。 “怎么了?”沈煜宁见他不答话,微微蹙眉道。 “无事,姑娘是现在便要前……”风影话头一顿,耳朵动了动。 突然转而道:“姑娘去太子府是要去找主……找太子殿下么?” 见沈煜宁颔首认下,风影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恐怕姑娘不必亲自过去了……” 他这头话音才落下,长孙景淮的身影便突然从暗处窜了出来。 “你要去太子府找我?怎么了?莫不是想我了?”他嘴角带笑,语气轻佻。 风影还从未见过长孙景淮这般无耻模样,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险先摔倒。 长孙景淮似才看到身侧还有一人,斜着眼睛凉凉扫他一眼。 风影心底一个激灵,朝着他微微行一礼,瞬间消失的无踪无息。 也不知为何,沈煜宁原本那满心的烦闷之意,在这一瞬间竟是散了大半。 再看着他那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是莫名的生出些火气来。 是她糊涂了,这人这般神通广大,皇后宴请众小姐一事。 他定是一早就知晓的,只是也不知他心底是如何想的。 沈煜宁越想越气,白他一眼,‘砰’一声将窗户关上,将两人视线隔绝。 长孙景淮方才还在暗自高兴,沈煜宁竟是主动想去太子府寻他。 可这女子见到他前来却是又没半点好脸色。如今竟是这般毫不留情的关了窗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吃醋? () 长孙景淮看着那被关上的窗户,心底有些莫名。 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沈煜宁不高兴了,却也不曾耽搁身手利落的翻进屋内。 屋内漆黑一片,沈煜宁关了窗户的同时也灭了油灯。 长孙景淮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沈煜宁并未离开,而是面无表情,端在做桌边直愣愣看着他。 长孙景淮倒是丝毫没有被甩脸色的自觉,闲庭自若的在沈煜宁对面坐下。 抬手给她斟了一盏茶,不解道:“先前急着去太子府找我。 “怎的我来了却又将我拒之门外,这是个什么道理?” 沈煜宁心底也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可也不知为何。 一见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便莫名有些火大,隐隐的还带了几分委屈。 她心底纠结,面上却丝毫不显,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那头长孙景淮却是仔细打量她一眼,疑惑道:“莫不是怪我来的晚了? “你等我等的着急了?那下次我便早些过来,省得你……” 他越是这般没个正形,沈煜宁心底便越是气恼。 好似长孙景淮便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衬得自己像个傻子。 深吸口气,沈煜宁瞪他一眼,冷声打断道:“你闭嘴!” 说罢也不再给长孙景淮开口的机会,将手中的帖子丢在他身前。 咬牙切齿道:“这是皇后娘娘今日来将军府下了帖子。” 小姑娘凉凉扫他一眼:“你应该知晓所谓何事吧?” 长孙景淮看看眼前的帖子,再看看眼前的人,心中恍然。 轻挑嘴角,却是并未开口回答她。 随手将帖子拿在手中把玩着,朝着她凑近些,笑道:“你便是为这生气?” “我没生气……” “嗯?”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不理会她的口是心非。 只笑道:“这宴会可关乎着我的终生大事,你明日入宫可得好好表现才行。” 果真如此,这宴会果真是皇后替长孙景淮相看的,这个人也一直知晓。 那他是个什么意思?想借着这宴会将正妃侧妃部娶回去? 沈煜宁只觉得心底那股子无名之火烧得更旺了些。 冷声道:“这宴会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表现的。” “你之前已经同意与我的亲事,这宴会自然便与你有关……” “是么?”沈煜宁冷哼一声道:“这宴会宴请贵女众多,只怕用不着我表现。” “哦?”长孙景淮紧盯着她,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故意道:“原来你是因着这宴会宴请的小姐众多,担忧自己被比下了去而生气。” “笑话!我何需担忧……又何曾生气……” 沈煜宁面色黑的可怕,长孙景淮只觉得这般逗弄她十分有意思。 笑道:“煜宁言之有理,我眼光素来不差,那些个庸脂俗粉怎么能同……” “长孙景淮!你少在这跟我嬉皮笑脸的。”沈煜宁蹙眉看他一眼。 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我这人素来小气,又很是霸道,你若想娶什么正妃侧妃,享其人之美的话……那我看我们之前……” 她话音未落,长孙景淮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陡然放大在眼前。 唇角柔软的触感让沈煜宁有片刻失神。 待回过神来后,沈煜宁心底一恼,连忙伸手一把将身前的人推开! 不停擦着唇瓣,怒气冲冲道:“你在干嘛!我……” 话音未落再次被人堵了回去,不同与方才的轻柔触碰。 长孙景淮这次的吻要重了许多,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想着她方才擦嘴唇时那嫌弃的模样,长孙景淮心底也有些不悦。 揽着她腰身的手越发手紧了些,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似在宣誓主权一般,不容她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鼻尖好闻的青竹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强势而又炙热的侵入她的呼吸间。 沈煜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脑中乱做一团,哪里还能记得方才在说什么,又哪里还能记得方才还在生气。 待感觉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长孙景淮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沈煜宁方才被吻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在他一松手间,险先栽倒在地。 长孙景淮见状,想伸手将她扶住,沈煜宁率先一步,自己撑着桌子,退开了些。 见她有意保持与他的距离,长孙景淮有些不悦的蹙起眉。 大手一捞,便重新将人揽入怀中。 “放手!” “不放!”他紧盯着她,威胁道:“你想退到哪里去?莫不是方才还没……” “长孙景淮!”沈煜宁咬牙切齿。 “乖……”长孙景淮将人固定在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沈煜宁:“……” 感受到怀里的人冷静下来,长孙景淮这才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自然也记得我说过的话,你便这么不相信我?” 沈煜宁沉默着不说话,相信么?她大约心底是相信他的。 否则依着她的性子直怕不是找他询问清楚这般了! 只是,这世间之事又岂是一句相信这般简单,他的身份,他的亲人,他的责任……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我既答应了你,便绝不会食言!”长孙景淮看着她,神色认真。 黑暗里,他眸子亮的惊人。沈煜宁别过头去,错开他的目光。 闷闷道:“可你是皇子,你的亲事由不得你做主,这世上有诸多事情……” “沈煜宁。”长孙景淮突然开口打断她,笑问道:“你方才可是再吃醋?” “不曾……” “胡说,分明就是吃醋了,是怕我想娶侧妃,还是怕我母后另有钟意之人……” “你会么?明日皇后娘娘宴请的贵女可不少,不乏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 “若是你母后替你选择了旁的女子,你又当如……” “我不会。”长孙景淮打断她:“母后她也不会。 “我喜欢的才是母后认可的,明日的宴会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莫要胡思乱想。” “那是如何?” “明日你便知道了。” 沈煜宁:“……” “母后她人很好相处的。”长孙景淮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说,只笑道:“明日你自己入宫也别担心,母后不会让人欺了你去。” 沈煜宁只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怪异,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重逢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沈煜宁便被两个丫鬟叫了起来梳洗打扮了。 既是要进宫赴宴,那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失了礼数了的。 这宴会通知的仓促,将军府也来不及给她缝制宴会所需的新衣。 好在之前沈煜宁从宁燕带回不少料子,倒是做下了好几身成衣,此时倒也不必为此发愁。 这些衣服虽算不得隆重,只是寻常的样式,但也不会显得失了礼数。 沈煜宁本就生的极好,不过随意收拾打扮一番,便已是光彩照人。 待一切收拾妥当,天也已经大亮了,沈煜宁带着两个丫鬟先去了荣安堂请安。 沈忠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孙女,心底既欣慰又担忧。 老太太也有些忧心忡忡,仔细叮嘱了些进宫需注意的事宜,便让她们离去了。 待将军府的马车到达宫门口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 沈煜宁这头才下了马车,便听到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煜宁。” 转过身去便瞧见不远处的叶之筱和陆千宜不停朝她挥着手,显得很是高兴。 见到两人,沈煜宁面上也露出些笑意,站定在原地,等着两人过来。 两人看上去都没什么变化,陆千宜温婉优雅,叶之筱还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拉着陆千宜快步走到她身侧。 刚一靠近,还未等她开口,叶之筱便立马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沈煜宁前世今生都甚少同人这般亲近,一时间面上有些无措,却也并未抵触。 待她松了手,陆千宜也上前轻拥了她片刻,笑道:“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叶之筱闻言挽过她的手,开口道:“你都回北靖那么多天了。 “今天才见到,若不是借着这宴会,也不知道得何时咱们才能见着。” 沈煜宁刚回帝京时,两人便前后给她下了帖子。 只不过那时长孙景淮的毒害未解,她也没心思出门游玩,便推脱了。 提起这事,叶之筱也瘪起嘴,语气有些埋怨。 絮絮叨叨道:“前段时间约你出门游玩,你也不肯出来。 “本想着过几天便去府上寻你的,可偏偏又赶上被我娘下了禁足……” “禁足?”沈煜宁有些疑惑:“你犯什么错了,怎的还被禁了足。” 叶之筱闻言面上有些尴尬,摆摆手道:“我能犯什么错。 “都是我娘大惊小怪罢了,一些小事,不提也罢。” 陆千宜见状却是不肯轻易饶过她,道:“女扮男装。 “还在青楼内与人差点打起来,被送回府上,这还是小事?” “千宜!”叶之筱被揭了老底,面上一红,连忙解释道:“煜宁你别听她瞎说我去那里又不是去玩的,我是去救……” 不等她说完,陆千宜便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倒是想学旁人去英雄救人。 “可那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进的么,当日若不是沈小将军救了你。 “又将你送回晋伯候府,只怕你腿都被人给打折了。 “不是我说你,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难怪不得你娘这才这般生气。” “我大哥?”沈煜宁面上有些懵,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她怎的然不知? 听她问起,陆千宜也连忙将事情的始末道出。 当日叶之筱女装男子出门游玩,恰巧遇见一女子从青楼里逃出,身后追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 叶之筱没留意,正巧与那逃窜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那女子见她衣着不俗,便一个劲请求她救命。 细问之下才得知,那女子家原本是行商的,从前也算是个富家小姐。 可她父亲却是不知在哪染上了赌瘾。将家中田地输完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 那些追债之人逼上门去,见她家徒四壁已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 便要断了她爹一只手,情急之下,她爹便提出用她来抵押赌债。 那些人见她容貌清丽便也同意下来,将她从家里绑了出来,打算卖进青楼。 只是他们要价颇高,那青楼的老鸨却是不愿意出那等高价。 于是趁着两方人马讨价还价之际,这女子便偷偷跑了出来。 那女子话还未说完,后头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已经追了上来。 那女子见着叶之筱穿着不凡,只当她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便缠上她,希望她能出手将她买下。 叶之筱闻言自是正义感爆棚,一口应下会帮她。 那些个追上来的赌场的人听闻她要卖下这女子自然也是同意的。 本来他们将这女子带来青楼便是为了卖钱的,卖给谁不是卖。 见叶之筱生的白嫩,一副公子哥的打扮便又坐地起价。 开了比卖给青楼老鸨高三倍的价钱,可偏偏出门时带的银子如今已所剩无多,压根付不起这钱。 几人一番争执,那群人也看出叶之筱压根拿不出钱,只当她是故意捣乱的,一言不合便要动手打人。 这动静闹得极大,恰巧沈睿从旁经过,认出叶之筱,这才将其救下。 “若不是当日沈小将军恰巧路过,认出之筱将其救下,只怕凶多吉少……” 提起此事,陆千宜面上还有些后怕,也少不得再数落叶之筱一顿。 叶之筱这段时间已经被晋伯候夫人数落得够呛了。 如今这好容易能借着这宴会逃出府来,还要被好友一顿数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连忙求饶道:“嫂子,你便饶了我吧,你这还没进门呢。 “怎的就成我娘那一边的人了。尽是向着她说话……” “叶之筱!”陆千宜闻言面上一红,只恨不的将她嘴堵上。 羞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谁是你嫂子啊。” “哪里胡言乱语了,我们两家已经在议亲了,你不就我嫂子么…… 她揶揄道:“反正早晚也得叫嫂子,不如现在让你提前先适应适应……” “你还胡说!”陆千宜作势要去打她。 叶之筱连忙避开些,笑嘻嘻道:“我就叫!嫂子!嫂子!嫂子……” 两人闹作一团,沈煜宁看着她们嘴角也不自觉带起些笑意。 看来她不再的这段时间里,倒是发生了挺多事。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盛装? () 听叶之筱的意思,陆千宜和叶之尧如今在议亲,这倒是她万万没想到。 叶之尧虽有世子的身份,可行事素来肆恣,素来不羁。 可以说是这帝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而这御史大人陆泽然又是出了名的端正严苛,不畏权贵。 以叶之尧的平日里的作为来看,他想要抱得美人归怕是没有少费心思来扭转自己在陆大人眼中的形象吧。 一想到叶之尧在御史大夫面上那故作端正的模样,沈煜宁便有些忍俊不禁。 见两人还在打闹,沈煜宁也收敛思绪连忙道:“之筱,你快别逗千宜了,这再怎么说也是宫门口,人多口杂……” 叶之筱闻言也收起了嬉闹,乖巧的站定在沈煜宁身侧。 见她不再作怪,陆千宜心底也松了口气,连忙向沈煜宁投入一个感激的目光。 只是还未等她这口气松完,那头便听见沈煜宁小声开口询问叶之筱:“你哥和千宜到底怎么回事啊?” 叶之筱闻言,仔细打量沈煜宁一眼,见她眼底出了好奇和笑意再无别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叶之筱之所以认识沈煜宁还是因为叶之尧,过去她只知道沈煜宁和自家大哥私交甚笃。 看自家大哥对沈煜宁那关切劲,还一直以为自家大哥心底喜欢她,自打接触了沈煜宁之后对她过去的映象也大有转变。 沈煜宁这性子,叶之筱也是十分喜欢的,自然也乐意见两人能有所结果,可看沈煜宁的样子倒是不像是对自家大哥有心。 那时可把叶之筱着急坏了,偏自家大哥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之筱心底暗骂自家大哥不争气,也曾经明里暗里试图撮合两人。 好在两人对她拉的这根红线都无动于衷,如若不然她如今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千宜了。 想起陆千宜和自家大哥,她心底便有些委屈,她和陆千宜儿时便是手帕之叫,关系十分亲密。 可她竟是从不知道陆千宜竟是心悦自家哥哥。 而更过分的是她也丝毫没有看出自家大哥自小便喜欢陆千宜。 想到自家大哥,叶之筱眼底也有些鄙夷。 平日里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竟是也有紧张害怕,不敢言明心意的时候。 若不是陆府发生了诸多事情,让自家大哥再坐不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只怕到如今他都还要装作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只敢偷偷在背后关注人家姑娘 叶之筱讲的起劲,沈煜宁也听得入神,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可苦了在一侧插不上的陆千宜,听着叶之筱的叙述,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陆千宜心底甜蜜的同时也羞的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正在几人高兴之时,后头却是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女声,将几人话头打断。 “安宁郡主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啊。” 江韵看着不远处满面笑意的沈煜宁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这话落下,叶之筱和陆千宜这才回过神来,去打量沈煜宁今日的穿着。 “煜宁这一身真好看,这料子真的新奇,这是哪家布庄新出的料子,真好看。” 叶之筱仔细打量着沈煜宁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这料子她竟是没有见过。 陆千宜眼中也露出些许好奇,这料子甚是特别,在阳光照耀下竟是显出粼粼光晕。 “这是我从宁燕带回来的料子。” 两人闻言有些失落,这般说来那北靖岂不是卖不到了。 沈煜宁看两人一眼笑道:“放心吧,这礼物怎么能少得了你和千宜的。 “我带了许多,还有别的样式,明日我便派人将料子送去你们府上。” “我就知道煜宁最好了……” …… 几人声音不大,江韵并未听到她们在讲什么,只见她们说说笑笑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底也有些气恼。 眼眸转了转,高声道:“今日我等是前来是替太子祈福。 “安宁郡主为出风头这般盛装出席,是否有失妥当?” 平心而论,沈煜宁今日其实穿的并不出隆重,不过是一身样式十分寻常的新衣裳。 只不过因着这料子与北靖饿的大不相同,才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这江韵实在讨厌。”叶之筱微微蹙起眉,颇为不悦的蹙起眉。 “这人素来喜欢哗众取宠。不予理会便是。”陆千宜说着转头看了江韵一眼。 也微微蹙起些眉,低声道:“不过今日她这一身衣服倒是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叶之筱闻言有些不解。 沈煜宁目光微闪,轻声道:“过于平庸了些,不像是江韵往日的风格。” 陆千宜认同的点点头,这江韵往日里素来喜欢出风头。 极为注重打扮,这等宴会不说盛装出席,也不该这般素雅。 几人低语间,江韵也已经走近了,远远的便瞧见沈煜宁这一身衣裳极为耀眼。 走近了看,更是觉得光彩照人,分明是普通的样式,怎么穿在她身上便这般好看。 看着这般吸人眼球的沈煜宁,江韵心底嫉妒得发狂。 阴阳怪气道:“安宁郡主为了今日的宴会,还真是费尽心思,别出心裁啊。” “江小姐说笑了,今日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设宴,本郡主自是不敢怠慢了。” 沈煜宁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倒是江小姐今日穿的可真是素雅。” 江韵闻言冷哼一声,心底有些憋屈,她素来享受众人看她时艳羡的目光,哪次宴会不是精心打扮。 可今日却是不同,她不仅不能静心打扮,反倒要将自己平庸化。 为的便是避免被皇后看中,她虽听从了自家母亲的告诫,故意将平庸化。 可心底到底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她是真心爱慕长孙景淮。 虽明白丞相夫人的用心良苦,可心底的情谊岂是说收便能收的。 她自己不愿现在进太子府,替太子冲喜,却是也不想有人能嫁给太子。 此时见着沈煜宁这般耀眼,嫉妒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若是今日沈煜宁得了皇后的青眼怎么办,虽是冲喜可那也是同太子扯上了关系。 在江韵看来,沈煜宁这等粗鄙之人,便是连给长孙景淮冲喜的资格也没有。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冲突 () 江韵本就不满自己今日的打扮,如今又被沈煜宁这般正大光明的拿出来说。 只觉得沈煜宁这是在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心底有些羞恼。 冷声道:“今日是为殿下祈福,自是要素雅一些,穿的那般招摇难免失了礼数。” “我倒是不知煜宁穿的哪里不妥了?我们煜宁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便是今日只穿粗布衣裳,那也是通身的贵气。” 叶之筱说着颇为不屑的看了江韵一眼,鄙夷道:“气质这东西,可是羡慕不来的。 “某些人再眼红也没用,自己长的就丑,外如何盛装打扮也比不上我们煜宁。” “叶之筱!你……” “我怎么了?我又说是你羡慕,你跟我急什么?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不等江韵开口咒骂,叶之筱便连忙打断她,继续道:“再说了。 “煜宁身为郡主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江韵你又是个什么身份,见了煜宁不行礼。 “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丞相府的规矩便是这般教的?不知礼数,不动尊卑。 “毫无教养,还敢在这口口声声在着说什么失了礼数,依我看最失礼的便是你吧。 “平日里看你也是神采奕奕的怎的今日明知道要为太子祈福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脸白成那样,还不知道上点脂粉,莫不是丞相府连脂粉都卖不起给你? “还有这衣裳,故意穿的这般素淡,莫不是想诚心想诅咒太子不成?” “叶之筱,你欺人太甚,你!血口喷人!一派胡言!” 江韵怒火攻心,不管不顾便要破口大骂,身后的丫鬟见状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上面挡在她身前,开口道:“叶小姐还请慎言。 “我家小姐今日确是身子不适这才导致面色不佳,还望叶小姐莫要胡言乱语……” “我跟你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插嘴!” 叶之筱才不会卖一个丫鬟的账,冷声道:“丞相府的规矩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丫鬟可不是江韵身边的人,她是丞相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今日也是奉了丞相夫人的命,特意跟在江韵身边提点她的。 跟随丞相夫人许久,她自然也是见过些世面,还不至于被叶之筱给吓到。 闻言也丝毫不见慌乱,猛的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是奴婢一时情急,这才失了礼数,还望叶小姐海涵,莫要同奴婢计较。” 她出手迅速,下手也是用足了力道,不过片刻功夫半张脸便肿了起来。 叶之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沈煜宁凉凉扫那丫鬟一眼也并未开口,以退为进,江韵身边这个丫鬟倒是个厉害。 她这一巴掌下去,若叶之筱还不肯放过江韵,那便显得叶之筱胡搅蛮缠了。 “行了,都是误会就少说几句,这宫门口大家都看着呢。” 陆千宜见状也连忙伸手拦下叶之筱,出面圆场。 叶之筱冷哼一声,也不提丞相府规矩一事,转而道:“千宜说的是。 “只不过,我倒是好奇的很,江小姐既然身子不适,竟是还有精力到处挑刺……” 江韵气的浑身发抖,却是被身侧的丫鬟死死拉住。 若此时江韵不忍下这口气,那她那一巴掌也算是白打了。 “小姐,别忘了夫人的叮嘱。” 想起出门时自家母亲的再三叮嘱,江韵也不敢再造次。 冷冷看了她们几人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叶之筱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呸了一声,哼道:“惺惺作态!” “行了……你骂也骂赢了,这人都让你气走了,你还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陆千宜摇摇头,看着叶之筱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有些想笑。 “我就是看不惯江韵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病了还出来招摇,气死活该!” “说来也怪,这江韵前几日还好好的也不曾听闻有染病,怎的今日突然就病了。” 陆千宜看着江韵渐渐走远,稍显虚弱的步子眼底有些疑惑。 沈煜宁目光闪了闪,心底大致有着猜测。 转头看向身侧的两人,见她们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二人可知今日宴请的都是何人?” 叶之筱闻言有些疑惑,不甚在意道:“不就是各家小姐么,还能有谁。” “是各家小姐不假,却是只有快及笄或者已经及笄的嫡出小姐。”沈煜宁看她一眼,低声开口。 叶之筱和陆千宜也不是愚笨之人,稍稍一想便转过神来。 转过神来,叶之筱看向陆千宜的眼底便有些担忧。 若是自家大哥这个相中的嫂子半路被人截了去,可怎么办? 想到自家大哥,叶之筱心底更是焦急不已,思索片刻,咬牙道:“要不千宜,你别进去了,你……” “胡说什么呢,人都到这里呢,怎么能不进去。”陆千宜有些哭笑不得。 “那万一…..” “别胡说。”陆千宜生怕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连忙打断道:“娘娘既然下了帖子,那定是将我们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她说着面上一红,声音越发轻了些低声道:“御史府与晋伯候府家议亲一事,虽还未传开,却也有不少人知晓。 “皇后娘娘她定也是知晓的,不出意外我便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听她这么一说,叶之筱想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皇后娘娘便是想替太子殿下相看,也定是不会坏人姻缘。 既然知晓御史府和晋伯候在议亲,想来也不会多加为难,这般一想,叶之筱也放下些心来。 虽是如此,却也不忘嘱咐道:“那你自己也小心些。 “一会进去了,便缩在角落里别说话啊。”她说着,转头看向一侧的沈煜。 叮嘱道:“煜宁你也是,你一会跟千宜一起躲在我后面。” 叶之筱看着沈煜宁那张清丽动人的脸,眉头紧皱。 想了片刻才道:“煜宁这容貌也太显眼了些,不若你用帕子将脸遮上吧。” 沈煜宁看着叶之筱那紧张的模样有些好笑,好奇道:“你这担心完千宜又担心我。 “怎的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第三百九十五章 宴会 () 叶之筱闻言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所谓道:“我有什么可担心。” “我自小便经常进宫,皇后娘娘对我也甚是熟悉。 “自然知晓我素来性子跳脱,既无才也无德,娘娘才看不上我呢。” 叶之筱说的言之凿凿,沈煜宁听着觉得有些好笑,便道:“如果照你这么说。 “我自小舞刀弄枪,素来名声极差,那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叶之筱连忙摇头道:“从前你的那些坏名声。 “都是你们家那个姨娘从中作梗,大家对你有所误会。 “如今没有她搬弄是非,你在帝京的名声可是好的很呢。 “再者说,当初九冬宴上你可是夺得了头筹,你的才华那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叶之筱说着,伸手摸了摸沈煜宁白皙的脸颊,故作轻挑,笑道:“更何况。 “小美人你又生的这般好看。那通身的气度是旁人如何也学不来了。 “你这般出色,还是小心些好,我看还是把脸遮住吧,要不外头加个披风……” 叶之筱越说越离谱,那模样只恨不得立马将沈煜宁缩小放在袖中藏起来。 沈煜宁一时不察,竟是被她当众给“调戏”了,颇有些哭笑不得。 无奈道:“行了,这不过是我们自己的猜测,具体如何尚且不知。 “你就别瞎担心了,我跟你们说这个,也不过是提醒一声,让你们心底有个数。” “煜宁说的对。”陆千宜闻言也连忙附和道:“总归只是个宴会。 “自己多注意些便是,今日前来的也不是只有我们几个。 “来了那么多的小姐,若各个都像你这般夸张,那这宴会成什么样了。” “不识好人心,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们嘛。”叶之筱有些不服气。 低声道:“虽然太子容貌绝艳,身份尊贵,可如今他生死不……” “之筱,甚言!”沈煜宁连声打断,语气颇为威严。 叶之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威严下一跳,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口。 陆千宜也还是头一次见沈煜宁这般严肃的模样,心底莫名的也生出几分惧意。 待回来神来,陆千宜也有些无奈的看了叶之筱一眼。 责怪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口无遮拦。” 被两人责怪,叶之筱也不见恼意,连忙朝着两人讨饶。 干笑几声道:“我知道错了,我也是有口无心……” “好了,别贫了。我看着人都去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快些进去吧。” 沈煜宁闻言也点头道:“既来之则安之。” 见她们两人对这宴会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叶之筱也不再多说什么。 点点头应道:“那我们就进去吧。” ………………. 赏花宴的地点便定在御花园内,一行人刚入宫便有候着的宫女上前带路,并未直接去御花园。 而是先带着她们前往未央宫的佛堂,让她们焚香祈福之后才带着她们前往御花园。 待她们达到御花园时,已经有不少贵女率先到达了。 既是为太子祈福,这宴会自然也不似往常那般让这些个贵女们吟诗作对,抚琴跳舞,或观赏美景。 三人刚到时便发现此地凉亭众多,前来的贵女三五个结伴占据一个亭子,正伏在凉亭内的石桌上抄写着什么。 带路的宫女径直将她们带到角落里的凉亭内,便立马有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本本佛经。 三人环顾四周,见边上凉亭内的小姐也都在认真抄写着经书,心下了然。 也不多问在一侧宫女的伺候下净了手,便自顾自坐在开始抄写起来。 这些个小姐们都是各自带了自家的丫鬟的,研磨这等小事自是由自家的丫鬟伺候。 见她们已经开始抄写起佛经,那引路的宫女也默默退下。 待人走后,叶之筱这才抬头,小声嘀咕道:“竟是让我们抄写佛经,我最怕抄书了。” “说的什么胡话,既是为太子祈福,便用心抄写吧。”陆千宜低声开口提醒。 沈煜宁恍若未闻,只庄注的抄写着手下的佛经。 叶之筱见她们两人这般无趣,随即也不再多言,认命的抄写起来。 这一抄便是一上午,如今正值夏日,今日的天气又格外的炎热。 这凉亭内便是放了些冰块消暑又有丫鬟一直打着扇子也依旧闷的厉害。 今日宴请的都是些世家大族里的嫡女,平日里娇生惯养。 这一上午的时间对这御花园内的众多小姐来说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偏偏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众小姐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众人虽是还在抄写着经书,可那态度明显与之前是天差地别。 手上虽是好拿着笔,可这笔却是半天不曾落下,三两个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 叶之筱早早便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好动的性子,如今不仅不能随意乱动,还得规规矩矩坐着抄书,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她虽有心找身边的两人讲悄悄话,可偏偏她身侧这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坐的还端正,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叶之筱无奈,只能悄悄打量着边上凉亭内悄悄说话的贵女,心底偷偷羡慕她们此时还能说说话。 陆千宜和沈煜宁不理会她,她也寻不到人说话,便只能坐在原位上左看看右看看,企图听一听隔壁凉亭里头小姐的们的谈话。 奈何她们实在说的小声,她便是竖直了耳朵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叶之筱看了看边上的两人有些不死心,眼眸转了转试图找个话题。 小声道:“千宜,煜宁。你们不觉得热么?” “是有一些。”陆千宜其实也有些坐不住了。 这佛经实在枯燥,偏偏这天又热的很,此时听见叶之筱的话也忍不住答上两句。 叶之筱见她肯回应自己,心底一喜,便想拉着她说悄悄话。 奈何她这还没开口,那头沈煜宁便率先道:“静心,凝神。只要这些佛经抄完了,自然就可休息了。” 陆千宜闻言连忙点点头,朝着叶之筱道:“煜宁说的对,之筱你还是快些抄吧,你这才抄了一小半。” 她说着偷偷打量身侧的沈煜宁一眼。 见她从始至终身子都坐得笔直,面上也没露出半点不耐,心底也有些钦佩。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召见 () 芬芳殿内。 蒋皇后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小口抿着杯中茶水。 外头宫女款款而来,将沈煜宁等人在御花园抄佛经的情况,一字不落的禀告在皇后耳中。 蒋皇后静静听着,待宫女话毕,这才道:“偏殿的点心水果可准备好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备好了。” 蒋皇后闻言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外头火辣辣的太阳,缓缓道:“今儿个日头大。 “她们也抄了一早上的经书。早该乏了,让诸位小姐偏殿去休息吧。” “是,娘娘。”宫女应声退下。 蒋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才转过头看向一侧的秦嬷嬷。 吩咐道:“嬷嬷,你请安宁郡主过来同本宫说说话吧。” ………………………… 众小姐听闻终于可以不用再抄写经书时皆是松了口。 忙不迭矢收拾了一番,便争先恐后起身跟着宫女朝未央宫的偏殿走去。 在听到偏殿内备好了点心水果,还有放置了许多冰块消暑时,众小姐脚下步子越发的走的快了些。 沈煜宁三人也自然也一同接到了宫女的通知。 只不过因着宫女前来通知时叶之筱还有一段佛经未曾抄写完,所以三人动作便慢了些,落在了后头。 “都怪我,要是我早些写完,我们此时应该也在殿内惬意的吃着点心了。” 叶之筱看着身侧的两个好友,心底有些内疚。 两人自是不会怪她,只轻声安慰着。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还未等他们三人踏进未央宫,便被秦嬷嬷拦了去路。 秦嬷嬷恭恭敬敬朝着三人行了礼,这才道:“安宁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听闻皇后要单独召见沈煜宁,叶之筱两人也是心底一凛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叶之筱时常入宫,与秦嬷嬷自然也是认识的。 她素来胆大,但是对皇后娘娘身边这个嬷嬷却是素来都有些怕。 如今闻言也顾及不得许多,直接扯着秦嬷嬷的袖子。 撒娇道:“嬷嬷,娘娘召见煜宁可是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同前往么?” “这可不行,娘娘此番只召见了安宁郡主。”秦嬷嬷看了一眼被她扯着的衣袖。 笑道:“娘娘是见安宁郡主的佛经抄写的甚好,心中欢喜。 “这才想找郡主说说话。叶小姐若是想见娘娘,等一会安宁郡主……” 叶之筱懦懦的收回手,干笑几声道:“不必了…… “还是不必了,皇后娘娘事务繁忙,之筱还是不叨扰了。” 见两人站定在原地,一直不动,秦嬷嬷朝着两人抬抬手。 恭敬道:“如此便请两位小姐先去偏殿休息片刻。” 昨晚长孙景淮的话还历历在目,沈煜宁心底倒是没什么担忧的。 见两人眼底满是担忧,也朝着她们安抚的笑笑。 宽慰道:“你们就先去偏殿等我吧,我去去便回。” 说罢,朝着一侧的秦嬷嬷福了福身,笑道:“有劳嬷嬷了。” “郡主客气了,是奴婢该做的。” 两人客套一番,便也不再看叶之筱和陆千宜,径直朝着芬芳殿走去。 没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芬芳殿门口。 因着皇后早就吩咐过,也没有等人通传,秦嬷嬷便带着她踏了进去。 蒋皇后此时也一改方才慵懒的模样,此时正端坐在主位上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娘娘,安宁郡主到了。” 听到秦嬷嬷开口,主坐上的人这才抬头朝着两人看来。 蒋皇后生的十分貌美,这不是沈煜宁你一次见她,当初在九冬宴时便见过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距离甚远,帝后的威仪又摆在哪里,沈煜宁也不敢细看。 只记得她那周身的气度,平和又宁静,竟是丝毫不见武将之家的铁血。 今日的皇后并未穿朝服,只着一身素色宫装,清丽又朴素。 可即便是这般,她身上的那股子威仪却也不曾减弱半分。 她端坐在主坐上,目光直直落在秦嬷嬷身侧的沈煜宁身上。 面上带着几分浅显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似乎见着她十分高兴。 沈煜宁收敛思绪,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安宁郡主不必多礼。”蒋皇后话说间,一侧的秦嬷嬷已经会意将她扶起。 蒋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朝着身侧伺候的宫女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安宁郡主说会话。” 宫女应声而退,秦嬷嬷最后退出殿中,将方才敞开着的殿门缓缓关上。 沈煜宁低垂着眸子安静的站在一侧,看不出什么神情。 蒋皇后便一直打量着她,之前九冬宴时候她便见过这个沈家的嫡女,对她印象颇为深刻。 无论是那周身的气度,还是那惊鸿一舞,亦或者那一曲《长生惦》都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当日只觉得这女子气质超然,那周身的气度是在不凡。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时总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戾气颇重。 可今日见到,竟是平和了许多。不过数月不见,这女子似乎比之前更加出色了。 蒋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她招招手,笑道:“安宁郡主不必紧张,过来坐。” “谢娘娘。”沈煜宁依言上前,走的近了,这才发现蒋皇后方才翻看的,正是她刚刚抄写的佛经。 蒋皇后将手中的佛经合上,放在她眼前,笑道:“这佛经你抄的甚好,本宫甚是满意。” “娘娘谬赞了。”沈煜宁不卑不亢,面上既没用被夸赞的欣喜也无半点惧色。 蒋皇后闻言笑笑,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听闻当日是你同景淮一同落的山崖?” “是。”沈煜宁点点头,低声道:“殿下是为救我而落的崖。” 长孙景淮是为救沈煜宁而落的崖这事蒋皇后早便听廖阳说过。 初次听闻时,她心底对沈煜宁也多少是有些埋怨。 只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既是自家儿子主动要去救人,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可知道归知道,只要一想到自己儿子生死不知躺在床上,心底还是多少会不舒服。 便是后来她知晓是沈煜宁寻来那培元丹,这才救下长孙景淮,也并未抹平她心底那几分不快。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试探 () 作为一个母亲,蒋皇后心底自然是偏疼自己的孩子的,也无法做到看着自己的孩子舍命救人。 不过,此时见沈煜宁能这般坦然承认,蒋皇后心底多少也有些安慰。 心底那几分不满,也奇异的散了去。 她面上笑意更温和了些,柔声道:“本宫还未谢过你费心替小九寻来的培元丹。” “娘娘折煞臣女了,那都是臣女该做的,当不得娘娘谢。” 沈煜宁嘴上应付着,心底却是不停思忖起来。 蒋皇后既是知晓培元丹一事,那理应也知晓长孙景淮如今已醒一事。 如此她举办这宴的目的…… 不等她多想,便听到蒋皇后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可知今日这宴会是为何而办?” “自是为殿下祈福。” 沈煜宁不知蒋皇后是何用意,心底虽对这宴会的目的有所猜测,此时却也不敢妄言,只中规中矩的答着。 “的确是为了小九祈福,却也有旁的目的。”蒋皇后看她一眼,眸中神色莫名。 沈煜宁眼中适时露出些疑惑之色,却是并未开口,只神色镇定的任她打量。 蒋皇后见她这般沉得住气,心底也十分满意。 半响才道:“这些话按理来说,这些话本宫应该同你长辈商议。 “但如今情势不同,小九他的处境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所以便只能委屈你了。” 沈煜宁闻言心底一跳,袖中的手下意识握紧。 心中却是对皇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这头还在斟酌着该如何回话,那头蒋皇后却是已经直接开口。 笑问道:“本宫欲求皇上替你和小九赐婚,不知安宁郡主是否愿意?” 皇后这话虽是询问她的意思,可语气里却是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样子。 沈煜宁虽心底有所准备,可突然听到皇后这般直言不讳,心底还是有些惊讶。 她猜到这宴会是皇后替长孙景淮相看的,可昨夜长孙景淮也说并不如她所想那般。 她也曾问过长孙景淮今日这宴会既然不是相看,那究竟是何用意,可他一直避而不谈,只笑道明日便知晓了。 如今她确实是知悉,相看不假,可看皇后的样子明显就是早有打算。 否则也不会一开始便直接召见她,既是如此为何还盛情邀请那些个小姐过来。 长孙景淮也是知晓这宴会的,莫不是其实这话并非是皇后自己的意思,而是长孙景淮的意思? 其实皇后心底其实另有人选? 不等她理清楚思绪,那头蒋皇后便继续道:“虽是赐婚,可对你来说却是并不公平,你可愿意……” 沈煜宁抬眸看向她,眸中有些不解。 莫不是皇后和长孙景淮两人产生了分歧,所以想一次正妃侧妃一起赐下? 不公平?因为想让她为侧所以不公平? “你就这般不相信我……生一人足矣……我许诺之事断不会言而无信……” 耳边蓦的回响起之前长孙景淮的话。沈煜宁甩甩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她当相信他的,长孙景淮既是知晓今日这宴会,便应是知晓皇后口中那所谓的不公平之事。 既是如此,他也依旧承若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定不会是如自己所想。 思及此,沈煜宁也不多做犹豫,恭恭敬敬朝着皇后行一礼道:“但凭娘娘做主。”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蒋皇后闻言也有些惊讶,竟是都不曾问一句为何不公? 不过能听到沈煜宁这般肯定的回答,蒋皇后心底还是十分满意的。 闻言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你也应当知晓太子他如今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虽是得了你的培元丹相救,但如今也是效果甚微……” 蒋皇后说到这话头一顿,没在往下说,转而道:“本宫得高人指点。 “现有一法子能解太子之危,那便是替太子选妃冲喜。 “此法本宫已同圣上奏请过,也得了圣上的首肯,所以虽为赐婚。 “却也不是什么令人艳羡之事,你担着冲喜这一名声,日后难念惹人口舌。” 她说着话头一顿,朝着她笑笑,宽慰道:“当然,你也不必为此担忧。 “本宫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圣上虽应承下此事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更何况你身后还有沈家替你撑腰,倘若你不愿,谁也勉强不得你。 “所以你不必多虑,倘若你不愿意本宫和圣上也不会为此责怪于你。 “这毕竟是赌上你后半辈子的事,你自己也需思量清楚。” 蒋皇后话落也不再看沈煜宁,而是端坐在一侧自顾自的喝起手中的茶水。 她并不知道沈煜宁知晓长孙景淮已经醒来一事。 如今说着些话,也是想故意试探试探眼前这女子。 即便她虽沈煜宁也甚是满意,可只要一想到当日自家儿子同她说的话,她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沈煜宁,究竟值不值得自家儿子那般对待。 沈煜宁自然也猜出了蒋皇后这其中的试探之意,却是并未因此而生出什么不满。 其实在皇后开口的瞬间,她也在心底问自己,倘若她如今还不知道长孙景淮已经好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好。 若蒋皇后再同她说这一番,她会愿意么? 出乎意料的,她心底竟是有些半点犹豫,就回答了愿意。 随着蒋皇后这冲喜的话语落下沈煜宁也终是明白了长孙景淮为何分明已经好了,却是让人放出重伤不愈的消息。 原以为他是有所安排,如今看来还真是有所安排。 只是这安排却是都安排在沈家头上了。 沈家手握兵权,若是平白无故请圣上赐婚,难免惹人猜疑。 沈家也会被卷入这场夺嫡之争中,不管沈家心底如何想。 在外人眼里,只要沈家和太子府联了姻,那便是选择了太子一方。 可若这是皇上下的圣旨赐婚,名头又是为了冲喜,那一切便不一样了。 冲喜一事本就对女子极为不公,少有人家会愿意同意自家女儿去给人冲喜。 更何况是将军府这等人家,沈家人护短是出了名的。 沈煜宁现在便能想象到这圣旨下去后沈忠会如何的暴怒。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出宫 () 沈煜宁现在就能想象到这圣旨下去后沈忠会如何的暴怒。 可不论沈家愿意与否,这都是天家的意思。 蒋皇后娘娘方才说,倘若她不愿,谁也勉强不得。 这话不假,却是建立在皇家人同意的基础上。 倘若皇家铁了心要让她去冲喜,那便是沈家再如何势大,也都不可能抗旨不遵。 即便最终沈家态度强硬的让皇上改变了心意,那也定会惹来圣上不喜。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在皇权之下,任谁都要低头。 如此一来,若是赐婚,又是冲喜,那沈家就然都是被动的。 即便将军府与太子府联了姻亲,这亲在旁人眼里恐怕也与结仇无疑。 不得不说,此举甚是符合沈煜宁的心意。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因为自己将沈家卷入这场夺嫡之中。 长孙景淮这“病”终归是要好的,她既然决定了与他长在一起,那沈家或多或少都会被牵连其中。 沈煜宁从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既已下定决定,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尽力护住沈家。 如今长孙景淮这般做法,虽是不能然将沈家隔绝,但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却是算得上是不错的选择了。 思及此,沈煜宁也不再犹豫,沉声开口:“谢娘娘成,臣女愿意。” 蒋皇后有些震惊于她的果断,可心底却是十分满意她的果断。 其实,今日不管沈煜宁是拒绝,还是犹豫,皇后都会依着长孙景淮的意思去请这道赐婚旨。 这么些年来,这还是他儿子头一次开口请求她。这是她儿子心中所求。 那便是再难的条件,她也愿意成自家儿子。 可若沈煜宁达不到她心底的预期,她却是不能答应之前长孙景淮所提的要求。 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自是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人。 沈煜宁此时不管是拒绝还事犹豫,在她眼里都将不值得被自家儿子那般对待。 好在沈煜宁没有让长孙景淮失望,也并未让她失望。 思及此,蒋皇后面上笑意越发真切,笑着朝着沈煜宁招招手,示意她再坐近一些。 拉着她的手,感慨道:“小九他幼时便被送出了帝京。 “本宫也知道,这京中人盛传他不得皇上喜爱。所以即便他是太子也依旧被遣送出京。 “如今回京了,却也不能居在东宫,可是其实最疼他的便是他父皇……” 蒋皇后眼底带了几分追忆之色,似想到什么往事,说着说着眼底也带了几分泪意。 “小九他虽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可作为母亲,我却也十分了解他的。 “他自小便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认定的事便是人也改变不了。 “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也希望你也能对他的心意珍之重之。” 蒋皇后说这些话时,并未自称本宫,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再同她说。 她话说的这般直白,沈煜宁面上一红,一向稳重的人,此时也不免有些不自在。 见皇后目光灼灼看向自己,沈煜宁也连忙收敛心思,认真道:“煜宁谨遵娘娘教诲。” 得了她的保证,蒋皇后也十分满意,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小九他素来福泽深厚,身强力壮,定是会早日康复的。” 沈煜宁虽已经知晓长孙景淮痊愈一事,此事却也不能直接道出,只能附和几句。 沈煜宁本就擅长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两人一番交谈下来,本就对沈煜宁颇为满意的蒋皇后如今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对她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安宁郡主,到了如今的煜宁。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蒋皇后便是还想留着她再说说话,也能顾忌着还在偏殿候着的各个小姐。 思及此便也收住话头,拉着她的手,亲切道:“你能愿意替小九冲喜,本宫甚是欢喜。 “本宫也断然不会辜负了你的情意,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便直接前来寻本宫,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多谢娘娘厚爱。”沈煜宁连声道谢。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若是再不放你们出宫,你们家里也该着急了。”蒋皇后笑道:“你且放心,本宫定是不会薄待了你。” 话罢,也不再多留沈煜宁,便招呼着候在外头的秦嬷嬷进来将她送了出去。 ……………………… 而另一头,叶之筱和陆千宜告别了沈煜宁和秦嬷嬷,心底担忧便也并未直接去那偏殿之中。 两人商议一番,便直接在离芬芳殿不远处的院中等候着。 见沈煜宁去了这么久都不见出来,叶之筱也有些坐不住,不停的在原地踱着步子。 陆千宜心底也是急的不行,此时却还要不停安抚着好友,生怕叶之筱冲动之下惹出麻烦。 沈煜宁和秦嬷嬷刚一出芬芳殿的宫门,便见着不远处在院中等候她的两人。 想到她们因着担忧自己,生生在外头顶着风吹日晒,等着这么久。 沈煜宁心底暖成一片,连忙开口招呼两人。 见她安然无恙,面上也无什么旁的神色,两人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连忙朝着她跑去。 “煜宁,你没事吧。”叶之筱刚一走近,便上下打量她一番,连忙开口询问。 秦嬷嬷是认识这个叶之筱的,但过去对她却是并无什么深刻的印象。 此时见着她这般紧张的模样,顿觉有趣,便也打趣道:“叶小姐。 “我家娘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安宁郡主怎的会有事。” “嬷嬷误会了,之筱她并无冒犯皇后娘娘之意。”陆千宜见状连忙开口替她解围。 秦嬷嬷本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她是知悉自家主子今日召见沈煜宁的目的的。 方才见两人的神色,对这事的结果也有了些猜测。 既是自家主子认同的人,那日后沈煜宁的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 对此她自是不会去得罪沈煜宁,自然也不会去为难她的好友。 闻言只是笑笑,恭恭敬敬朝着沈煜宁行一礼道:“既然叶小姐和陆小姐在此等候郡主,那老奴便不送郡主了。” “有劳嬷嬷了。”沈煜宁连忙将她扶起。 见秦嬷嬷走远了,叶之筱这才道:“皇后娘娘找你何事?可有为难……” “之筱,休要胡说!”陆千宜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声道:“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宫再说吧。” 沈煜宁对叶之筱的口无遮拦也有些无奈摇头笑笑,朝两人道:“皇后娘娘人很好。 “不是让你们去偏殿等我么,怎的还一直留在这院中,脸都晒红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拦路 () 叶之筱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等沈煜宁把话说完,便打断道:“走吧,我们先出宫再说吧。” 话罢,也不等两人反应,直接拉起两人便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三人一路并未闲聊,只埋头疾步,不多时便已到了宫门口。 这头才出了宫门,还不等叶之筱两人开口,便率先被人拦了下来。 自从长孙景淮受伤昏迷之后,长孙景元便一直密切关注着太子府。 只是如今太子府戒备森严,他打探不到有价值的消息。 无奈之下,便只能将目光转向宫内的皇后,想从她这里试探太子府的情况。 而当他听闻皇后宴请众小姐时,长孙景元心底也有些疑惑。 仔细打探一番这才得知,皇后竟是想借着这次的宴会替长孙景淮选妃冲喜。 原本听闻此消息时,长孙景元心底还是十分高兴的。 蒋皇后虽看似温和却也绝不懦弱。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这么多年稳坐后位。 如今连蒋皇后这般稳重端庄的人都只能选择冲喜这等荒唐的法子,那说明长孙景淮是当真不好了。 但凡还有旁的法子,蒋皇后也不至于心生绝望听信那所谓高人之言。 可还不等他舒一口气,这头便又听闻沈煜宁也接到了宴请帖。 知道沈煜宁也在皇后宴请的人员里时,长孙景元心底便是一跳。 好在此番皇后宴请的也不止沈煜宁一人,若想冲喜,也理应挑些门户低的女子。 可即便如此,长孙景元也依旧放不下心来,所以一大早他先便进了宫。 名为探望德妃,实则是为了时刻注意着未央宫的一举一动。 当他听闻皇后竟然单独召见了沈煜宁的时候,便如何也坐不住了。 一路急匆匆便从德妃的宫内赶来宫门口候着。 见长孙景元拦了她们的去路,沈煜宁三人面上都有些惊讶。 见着沈煜宁请安,叶之筱和陆千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她请安。 “五皇子。” “五皇子……” …… 长孙景元朝着几人回一礼,这才转头看向沈煜宁。 道:“安宁郡主,还请借一步说话。” “五皇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沈煜宁并没有移步的意思,只看他一眼语气恭敬而又疏离。 “这……”长孙景元见她想都不想便拒绝自己,一时间也有些生气。 但想到自己此番的目的,便也强忍着心底的不悦。 面上还保持着风度,笑道:“既是如此,那还烦请叶小姐和陆小姐回避片刻。” 沈煜宁闻言微微蹙起眉,正欲开口,便听到一侧的陆千宜道:“五皇子言重了。” 她话落,转过头朝着沈煜宁笑笑道:“煜宁,我和之筱在马车那边等你。” 她既已经开口应下,沈煜宁自然也不会多做阻拦。 长孙景元对陆千宜和叶之筱的识趣十分满意,朝着两人微微颔首。 这才转头看向沈煜宁道:“还劳烦安宁郡主屏退左右。” 沈煜宁此时也不想同他纠缠太久,只想快些将他打发了,自己好离开。 闻言也转头朝着身边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也一起过去等我把。” 她既然下了命令,两个丫鬟自是不会违抗,即便心底不愿,此时也只能退开。 临走时,清秋不放心的看了长孙景元一眼,朝着沈煜宁道:“奴婢不会走远,姑娘有事便叫奴婢。” 见沈煜宁颔首应下,两个丫鬟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开了去。 待一行人走远了些,沈煜宁也转头看向一侧一直不曾开口的长孙景元。 冷漠道:“不知五皇子这般屏退旁人,到底有何事?” 长孙景元刚才一听闻皇后竟然私自召见了沈煜宁,心底着急便也顾忌不得许多。 一溜烟的就跑出来拦人,压根没想好此事要如何开口。 此时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沈煜宁也没了耐心,语气疏离道:“天色也不早了。 “既然五皇子无事,那我便先行告……” “安宁郡主且慢。”长孙景元见她要走,连忙出声打断。 开口道:“本皇子听闻今日母后宴请了众多小姐,不知所谓何事?” “皇后娘娘得高人指点,设宴款待我等,替太子殿下抄写经书祈福。” 沈煜宁神色平静,说着还略显疑惑的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他不知晓此事。 长孙景元这话才刚一问出来,便有些后悔了,无他皇后宴请众小姐替太子祈福这等事并没有遮掩。 他既然刚从宫内出来,那按理来说也应该知晓的。 此时被沈煜宁看的有些尴尬,长孙景元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轻咳一声,尴尬道:“母后替太子祈福一事,本皇子自是知晓的。 “实不相瞒,本皇子一早便进宫也是想为太子尽些绵薄之力,一同祈福。” “五皇子和太子殿下当真是兄弟情深,上天定是能感受到五皇子的诚意的。 “皇后娘娘和五皇子这般替殿下着想,太子殿下定也能感受到,会早日痊……” 沈煜宁这话莫名的有些刺耳,长孙景元也不想在这里跟沈煜宁东拉西扯。 闻言直接打断道:“除了祈福呢?” 长孙景元紧盯着她,追问道:“听闻母后单独召见了安宁郡主,不知又是为何?” 沈煜宁瞥他一眼,心底对他的所行的目的有了计较。 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娘娘觉得我抄写的佛经甚好,寻我去说说话罢了。” “没有旁的事?”长孙景元明显不相信,目光紧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五皇子以为还能是为了什么?”沈煜宁面上有些不解。 “自然是为了……” 长孙景元一时情急,“冲喜”两字险先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回过神来。 看着沈煜宁眼底的疑惑之色和面上的平静之色,长孙景元此时也是满心的疑惑。 话头一顿,转而道:“母后她自然是为了替太子祈福。” 他嘴上虽这般应承着,心底却并不是这般想的。 他打听得清楚,皇后此番宴会分明是为了替长孙景淮冲喜所张罗的。 第四百章 告辞 () 长孙景元心底十分清楚皇后举办此次宴会的目的,也一直关注着此事。 而皇后在宴请的这么多个女子中,偏偏只召见了沈煜宁。 对其他人都没有一言半语,那便说明皇后是看中了沈煜宁。 如此一来,让长孙景元如何能相信皇后单独召见沈煜宁。 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夸赞她佛经抄写的工整,而没有旁的意思。 在长孙景元看来,若是皇后当真看中了想让沈煜宁来替长孙景淮冲喜。 那这次召见她,定是为了先同她通通气的,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毕竟沈煜宁的身份摆在那。 为避免后面一系列的麻烦,皇后定是不会贸贸然的直接请旨赐婚的。 若是她率哄着沈煜宁自己答应了这桩婚事,再去开口去求这一道圣旨,那一切便会简单的多,也顺理成章很多。 可如今看沈煜宁的样子,却又真的像是对“冲喜”一事一无所知。 似乎皇后召见她,当真就只是因为她经书抄写的不错一般,并没有旁的意思。 看着沈煜宁平静的面色,长孙景元如今也有些怀疑。 莫不是当真是自己想岔了,皇后召见沈煜宁便只是因为她经书抄写的不错? 毕竟,在长孙景元看来,只要皇后张口向沈煜宁提了此事。 那此时沈煜宁心底定是十分无助的。任凭皇后如何巧舌如簧。 沈煜宁但凡知晓皇后的心思,也定是会惶恐万分。 毕竟这冲喜一事,很有可能会搭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这对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难以接受。 任凭沈煜宁往日里再如何稳重,也不可能在面对这等事时波澜不惊。 长孙景元绝不相信沈煜宁若是真的知晓自己会去给长孙景淮冲喜还这般沉得住气。 可沈煜宁此时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看不出丝毫慌乱。 一时间长孙景元也有些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安慰自己,或许皇后召见沈煜宁当真并未提及冲喜一事。 任凭长孙景元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沈煜宁会心甘情愿给长孙景淮冲喜。 而他一直所担心的也是沈煜宁因着一时惶恐而被迫听信了皇后的话应承下此事。 所以他才赶着在此时拦下沈煜宁,想着倘若皇后当真威逼利诱了沈煜宁,那她此时定是十分茫然无助的。 这个时候他的出现,他的安慰,定是能赢得美人芳心,让沈煜宁对他有所依赖。 如此,沈煜宁便会将他当做救命的稻草,紧抓着不放。 届时,只要沈煜宁心甘情愿嫁入五皇子,他便是拼着引起他父皇怀疑的威胁,也定会抢在皇后前头去请这一道赐婚的圣旨。 可如今这一切却是与他预想的偏差甚大,皇后并未提及冲喜一事。 长孙景元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试探道:“母后召见郡主只说了经书一事么? “郡主再好好想想,母后她是否有提及旁的什么事?” 他努力做出一副然为他人着想的模样,面上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柔声道:“我没有旁的意思,郡主也无需担心,我只是出于好心,郡主若是有什么难言之……” “五皇子突然拦我去路,又屏退左右究竟想说什么?” 不等长孙景元话落,这头沈煜宁便率先打断道:“小女愚笨,实在有些听不懂五皇子话中的意思。” 沈煜宁看他一眼,微微蹙起眉,道:“皇后娘娘得高人指点。 “今日宴请众小姐,乃是为太子殿下祈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承蒙娘娘错爱觉得我经书抄写的不错。便寻了我过去所说了几句话。 “这本也是正常,可这般简单的事情,怎的在五皇子眼里就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了一般? “我倒是十分好奇五皇子为何对娘娘召见我这般感兴趣 “五皇子又为何这般笃定皇后娘娘召见我应当是为了旁的事?” “安宁郡主说笑了。” 沈煜宁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长孙景元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他心底也十分憋屈,此时却是强忍着怒火,笑道:“郡主误会了。 “本皇子只是听闻母后召见了郡主,以为是有什么要事,才多嘴问一句。 “如今太子他情况不明,太子府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段时间以来,母后她一直担忧太子的伤势,茶饭不思。 “本皇子虽有些劝慰,可此时却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母后。 “只是,再怎么说我也是母后的儿子,看着她这般……也十分担忧。 “所以今日听闻母后召见了郡主,便想着问问郡主母后她身子可还好。 “有没有交代什么旁的要紧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五皇子还真是一片孝心呐。”沈煜宁闻言点点头。 颇为感慨道:“皇后娘娘若是知晓了五皇子的心意,也定是十分感动的。 “不五皇子也大可放心,娘娘虽一直忧心殿下的伤势,但精神也还不错。 “五皇子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自己亲自去探望一番。 “皇后娘娘乃是五皇子的嫡母,又明白五皇子这一番心意。 “定是不会将五皇子拒之门外的,自然也不会对五皇子有所隐瞒。” “多谢郡主告知……”长孙景元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 干巴巴道:“方才多有叨扰,还望郡主勿要见怪。 “今日一事也是本皇子唐突,若是日后郡主有什么难处。 “大可前往五皇子府来寻本皇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五皇子言重了,我也没有帮上五皇子什么。”沈煜宁微微朝他福了福身。 淡淡道:“之筱和千宜还在等我,既然五皇子没有旁的事,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话罢,便也不再看长孙景元是个什么表情,转身朝着等候在马车旁的两人走去。 见着沈煜宁过来,陆千宜和叶之筱顿时也松了口气。 “煜宁没事吧?”叶之筱一把拉过她,上下打量一眼。 她从前也经常进宫,可从未有一次如同今日这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没消停过。 第四百零一章 茶楼 () 陆千宜也觉得今日入宫实在不太平,先是皇后召见,后是皇子拦路。 偏偏这两者还都是身份尊贵地位颇高之辈,是她们反抗不了的。 况且,她们两人皆是针对沈煜宁而来,这也让她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气味来。 “你们都应该不着急回府吧?从这出去要路过延庆街。 “那街道到我们三家府上都顺路,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先去找个茶馆,喝盏茶聊聊天再回府。” 陆千宜这话音才刚落下,叶之筱便连忙点头应下。 她这好不容易借着宫宴出门一次,可不想这么早回家。 况且,方才想问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这宫门口人多口杂的,也不是问话的地。 找个茶馆,坐下来好好询问一番,正合她的心意。 “我知道延庆街有一家新开的茶楼,装修的颇为雅致。 “因着是新开的店,平日里前去的人也不多很安静,不如就去那吧!” 叶之筱说着,一把扯着沈煜宁的衣袖,撒娇道:“煜宁,一起去吧。” 沈煜宁自然知晓两人是担心自己,想借机问问自己方才的事。 想着,她们三人也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便也没有拒绝,笑着应下。 三人一拍即合,也不再耽搁,转身上了马车便朝着延庆街走去。 既然是同一个目的地,三人也不想分开来做,都挤在了一辆马车里。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颇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叶之筱说的茶楼。 延庆街并非是这帝京城里最为繁华的街道。但这街道之名,在帝京城里却是如雷贯耳。 无他,这一条街道都修整得十分雅致。 所开铺面几乎是茶楼酒肆,十分受那些个文人墨客的吹捧。 既是招待文人墨客,那这茶楼自然不似寻常的茶馆那般简单。 不仅装修大有不同,便是迎客的方式也大有不同。 这里几乎每家茶楼都会设些有趣的关卡给客人,或对诗或猜谜。 只要你有真才实学,能答上这店里出的题,今日的茶水便可免费。这是延庆街茶楼里不成文的规定。 这里本就颇为雅致,又善于附庸风雅,如此一来这里的茶楼便越发受那些个读书人的追捧。 而能在这延庆街上开茶肆的,自然是要本身文才过硬,不然如何能顶得住旁人三五天的踢馆。 不仅是那些个文人墨客,便是连一些甚少出门的世家小姐平日里也喜欢约着好友,到这茶楼里头坐坐。 因着沈煜宁几人出门时都不曾戴帷帽,一行人到了那茶楼之后。 也没有让马车在正门口停下,而是选择从茶楼的后门进去。 这茶楼后面的庭院也称得上是一处观景之地,整个院子花团锦簇。 叶之筱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下了马车便开始给两人介绍这后院有名的景色,显得是颇为熟悉。 见着她们下了马车,店小二便连忙迎上来,带着她们去了楼上的雅间。 这雅间里的摆设并不繁杂,虽然简洁却是显得十分风雅。 入口处摆放着一道实木折叠屏风,上头雕刻着十分精美的图案。 透过镂空的图案能看见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小几和蒲团。 小几上燃着的香是刚进店时候,由客人所选定的香料。 店内所提供选择的香料种类也并不多,皆是气味十分清淡的香料。 为的便是不见原本的茶香所掩盖。 店小二将一行人带进来,将一切茶具都准备妥当,便退去屋去。 因着几人有话要说,便也没有留丫鬟在屋内伺候。 屏风后面,青烟袅袅升起,沈煜宁跪坐在蒲团上,开始着手斟茶。 泡着茶水的手十指尖尖,手指纤纤如嫩荑,皮肤白皙如凝脂。 沈煜宁泡茶时候的动作十分优雅,一举一动似乎都从骨子里透露出高贵。 茶香渐渐溢出,她先将倒茶冲泡好的茶应先倒进茶海里。 然后再从茶海倒进一侧的茶杯中,笑着将茶杯递向身侧的叶之筱。 她斟茶的动作十分赏心悦目,只不过此时的叶之筱和陆千宜却是顾及不上观赏。 叶之筱双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并未多看,便将其放在一侧。 急切道:“煜宁,娘娘召见你究竟是为了何事?可可有为难你?” “并未为难我。”沈煜宁朝她笑笑,将另外一盏茶递给陆千宜。 她心底知晓两人想问什么,可如今她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赐婚一事。 一来,这时还未真的确定,二来,这等事情让她亲口说出来,实在有些难以开口。 陆千宜见她神色有些为难,想了想柔声道:“今日这宴会是否真的像我们之前所想的那般?” 沈煜宁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陆千宜面色一变,忙问道:“那娘娘召见你,岂不是……” “为了赐婚冲喜一事……”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沈煜宁便也不多做隐瞒。 再者,她们两人也是她足够信任的朋友。 “什么?冲喜?!” 两人惊讶出声,赐婚便已经足够两人震惊了,如今还要还背上个冲喜的名头! 叶之筱闻言满脸怒气,愤愤不平道:“冲什么喜!皇后娘娘她怎么会…… “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皇家,也不能这般霸道吧! “好好的姑娘家怎可任由他们说冲喜就冲喜,煜宁,你别怕,我……” “之筱。”沈煜宁连忙打断道:“你莫要胡说,先冷静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你这都要去给人冲喜了,我还怎么冷静!” 叶之筱恼怒道:“亏的我平日里还觉得皇后娘娘为人温婉,是个……” “之筱,不可对皇后娘娘不敬!”沈煜宁一把将她嘴堵上。 陆千宜此时却也颇为认同叶之筱的话,她也万万没想到皇后召见沈煜宁,竟是还有这个意思。 冲喜一般双方早就有婚约,女方自己也愿意才行。 可沈煜宁和长孙景淮从前并没有婚约在身,沈煜宁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如今长孙景淮生死不知,让别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去给自家儿子冲喜着实有些太过了。 第四百零二章 伪君子 () 陆千宜虽心底不愤,但到底比叶之筱要冷静许多,并未像她一般破口大骂。 她看了身侧神色平静的沈煜宁一眼,眼底有些心疼,问道:“那煜宁你打算如何?” “我已经答应了娘娘。”沈煜宁朝着两人笑笑,平静道:“娘娘并未强迫与我。 “娘娘不过是询问下我的意思,也说过若是我不愿不会勉强于我。 “所以你们也不必为我抱不平。此事,是我自愿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沈煜宁竟是这么个态度。 “煜宁,你傻了不成,你可知冲喜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你一生的幸福啊!怎么可以这般轻易许诺……”叶之筱又气又急。 “你小声些,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么?”沈煜宁朝着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声道:“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这可关乎着我的名声呢。” 她说着将叶之筱手边的茶水递给她,笑道:“你先喝口茶水,冷静冷静。” “我……”叶之筱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时候还在乎什么名声,你真……” 她还欲再说,那头陆千宜便道:“之筱,煜宁不是莽撞之人。 “她这么做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你先冷静冷静,听她吧话说完。” “我真是……唉……”叶之筱看这眼前一脸平静的沈煜宁,颇为无奈的叹口气。 一甩衣袖,接过沈煜宁递来的茶水,赌气般的仰头喝下。 “牛嚼牡丹。”沈煜宁看着她那样子,无奈叹口气。 “你说说,都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思细细跟你品茶。 “我们这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之筱越想不满,气呼呼道:“你快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也没什么可想的,想来之前这帝京里的传闻你们也曾听闻过。 “太子殿下是因着被我牵连,才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 “那些不都是谣言么?” 这些话,叶之筱等人自是听闻过,但是这消息只在市井之间流传。 况且,消息刚一传开口,太子府便已经公开辟了谣。 所以便是听闻了,她们也没当回事,可如今听沈煜宁这意思里头显然还有文章啊。 “哪会空穴来风的谣言,太子他确实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这……” 叶之筱和陆千宜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陆千宜才道:“遭遇劫匪,这是意外,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殿下他为了救你而受伤,你不管是心怀感激也好,愧疚也罢。 “都可以用旁的方式报答,没必要赌上你的一生,况且,冲喜本就是无稽之谈……” “对对对,千宜说的不错。”叶之筱连忙道:“煜宁,你可千万别犯傻。 “可千万不能为了报恩或者觉得愧疚,就堵上自己的一生,也太……” “怎的就是犯傻了。”沈煜宁看着两人极力劝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故意道:“你们就不能往好里想想,能嫁入东宫,这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这等无上荣耀,怎的在你们两口中就成了龙潭虎穴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的还有心思打趣。”陆千宜此时也有些无奈。 语重心长道:“那东宫再好,前提也得太子健健康康的才行……” “千宜说的不错,不止是健健康康的,既是嫁人,那怎么也得是你喜欢的才行……” 叶之筱话头一顿,转头不可置信看向沈煜宁。 半响,才闷闷道:“煜宁……你……你不会是真的心悦太子吧?” 这实在不怪她多想,她当初认识沈煜宁便是因为那一场大病。 她同自家兄长前去看望,那时候帝京里头便疯传着沈家嫡女一见太子误终身。 相思成疾,弥留之际了口中还喊着太子的名号。 虽后来证实了那病是被人下了毒,可沈煜宁喊了太子名讳却是事实。 况且,方才她自己也说了,传言不会空穴来风。 再加上,如今太子这伤又是为了救她所受,好端端的怎的会舍命相救…… 叶之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是连陆千宜此时也转过神来。 两人静坐无言,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些无可奈何。 倘若沈煜宁只是因着心怀愧疚想要报恩,两人还能拼尽力,劝上一劝。 可若沈煜宁当真是因为心悦太子才欣然接受这场赐婚。 那她们又有什么立场来劝说呢? 沈煜宁自然能猜出两人此时心底所想,也不开口解释。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见两人不说话,她抬手给两人斟上一盏茶,这才笑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如今的太子府与你们而言或许是龙潭虎穴,与我而言却并非如此。 “况且,以后如何还尚且不知,如今想这么多不过徒劳罢了。” 她都已经这般说了,那其中的意思也表达的十分清楚了。 两人便是再不愿,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既然无法劝说便也只能默默祈祷太子能挺过难关。 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也不辜负了沈煜宁这一番心意。 “那五皇子又是为了何事?”陆千宜转而问到。 “他?”沈煜宁冷笑一声,颇为不屑道:“无耻小人,想要乘火打劫罢了。” 两人闻言皆有些好奇,看沈煜宁这样子,似乎对五皇子颇为厌恶。 沈煜宁也不买关子,将之前他与林姨娘密谋和沈煜清合谋的那些事一一道出。 听她说完长孙景元之前那些事,两人心底也对这帝京城里颇具盛名的五皇子大为改观。 “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叶之筱满脸鄙夷,道:“夸得我四妹从前还甚是仰慕他。 “不行,我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得劝着我那几个姐妹离他远点。” “你就管好你自己吧。”陆千宜无奈摇头:“他再如何不是,也是皇子。 “你这脾气也得改改,这般直来直去的,很容易得罪人。” …… 自打知晓了沈煜宁的心意和决定,两人这一颗心便一直揪着。 事情都已经问清楚了,两人也无心再聊旁的。 这聚会也没有维持多久,便各自散去了。 第四百零三章 撒谎 () 告别了叶之筱和陆千宜两个好友,沈煜宁的马车便一路朝着将军府驶去。 待她回到府中时已经临近黄昏。 这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着该如何同沈忠等人说赐婚一事,才能让他们接受。 有些话同叶之筱和陆千宜两人好说,可同沈忠等人却是不那么好说。 别说长孙景淮如今在外人眼里生死不知,便是他健健康康的,只要涉及到皇家的人,沈家都会有些抵触的。 她总不能直言她同长孙景淮早已心意相通,所以是赐婚也好,冲喜也罢,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吧。 若她当真这般,那别说沈老太太,便是沈忠再如何宠她,也断不会同意。 因着心底有事,这回府的路似乎也变得短暂了些。 没多大功夫马车便已经摇摇晃晃停在了将军府大门口。 沈煜宁着头刚一下了马车,便有丫鬟前来迎接。 笑道:“大小姐回来了,老夫人一早便吩咐了奴婢在此候着。” 沈煜宁自是知晓老太太让人在此等候的原因,闻言神色不变。 只朝着那丫鬟吩咐道:“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祖母,待我回去换身衣裳,便前去荣安堂请安。” 丫鬟得了话,也不多留,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一礼便回去荣安堂回话去了。 锦绣院里。 清秋和巧颜看着一回来便坐在窗前发呆的人,眼底有些担忧。 两人虽跟她一同进了宫,可不管是娘娘召见还是后来被五皇子拦了去路。 两人都不曾跟在身侧,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一路上自家姑娘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显然是出了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姑娘,可是今日入宫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皇后娘娘为难姑娘了?” 巧颜素来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见她闷闷不乐,便也直接开口问道。 “并未。”沈煜宁闻言轻轻摇头,无奈叹口气道:“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好怎么告诉祖父祖母罢了。” “这有什么难的。” 一侧的化蝶闻言也接口道:“老太爷素来疼爱姑娘,老夫人如今也喜欢姑娘得紧。 “姑娘有什么难处直接说便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定是会站在姑娘这一边的。” 沈煜宁看着化蝶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笑问道:“这你又知道了?” 见她终于笑了,清秋也松了口气,忙道:“奴婢也觉得化蝶说的对。 “不管何事,老太爷都定是会站在姑娘这边,支持姑娘的。” 沈忠对她的疼爱沈煜宁自然清楚,可这事却不是她们想的那般简单。 赐婚一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沈煜宁摇摇头,也不再多言。 收敛思绪,看了身侧的几个丫鬟一眼,轻声道:“准备更衣去荣安堂吧,别让祖母和祖父等急了。” 思来想去,最终她还是决定先瞒下赐婚一事。 一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想好该如何同沈家人说这事,该如何说服老太太和沈忠。 二来,这圣旨下来后,外人也需要看到沈家众人的一些反应才能更好的达到之前预期的效果。 既已下定决心,沈煜宁便也不再犹豫。收拾妥当便带着丫鬟朝着荣安堂走去。 老太太之所以一早便派人在门口候着她,一来是因着她这次乃是一人进宫,又看她迟迟不归,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二来也是想在第一时间问问清楚,今日在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如今见着沈煜宁神色无常,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老太太和沈忠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询问起宫里发生的事来。 除了将赐婚冲喜一事隐瞒下来,沈煜宁倒也将其余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听闻沈煜宁是因着同叶之筱和陆千宜去了茶楼才回来的这般晚。 沈忠和沈老太太两人心下了然,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叮嘱她下次遇上这等事,还是要先回府报了平安再出门。 沈煜宁乖巧应下便继续讲述今日在宫内发生的事。 老太太听闻皇后私下召见了沈煜宁心底便是一跳。 奈何不论她怎么问,沈煜宁都只说就是随意闲聊了几句,并未说什么特别的。 沈煜宁神色平静,老太太也看不出端倪,只当她如今年纪小,可能一时间没听懂皇后的一些话中之意。 实在放心不下,便让她将与皇后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沈煜宁既然打算暂时瞒下此事,那自是早早便想好了说辞,闻言也不慌不忙的依着她的意思复述起来。 这本就是沈煜宁自己杜撰出来的谈话,老太太仔细听了半响也实在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好似就当真如沈煜宁所言那般。皇后召见她便只是因着她佛经抄的不错,所以让她前去简单夸奖一番。 她都听不出个究竟,那沈忠就更听不出什么了。 闻言也彻底的松了口气,自打沈煜宁今日进宫后,他这心里头便一直七上八下的。 好在她如今也平安回来了,皇后也并未表露出什么意思,一切都有惊无险。 沈忠放下心来,便也不再追问,只叮嘱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歇着了。 老太太虽觉得有些怪异,可一时间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如今既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待沈煜宁出了门,沈老太太这才朝着身侧的沈忠道:“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就不简单了?” 沈忠看她一眼,不解道:“煜宁方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么?” “皇后设这宴会,是含了替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的。 “可偏偏她召见了煜宁又什么都没说,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 “这……” 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沈煜宁会故意蒙骗他们二人,此时自然也想不清楚。 沈忠认真思索了片刻,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想不通,便也不再多想,只道:“总归煜宁如今也平安回来了。 “只要没出什么岔子,平安回来就好,至于旁的…… “或许真是我们想岔了,如今太子病危,皇后应是也没有那等心思操心旁的。” 闻言老太太便也只是点头道:“但愿如此吧……但愿是我们想岔了。” 话虽是这般说着,可紧皱着的眉头却是没有一刻松懈下来。 第四百零四章 圣旨 () 沈煜宁原本以为皇后的这道赐婚圣旨应当是要费些周折的。 毕竟沈家不是寻常人家,人家手中还握着北靖不半兵权。 站在皇上的角度来看,定是不希望任何一个皇子同沈家扯上关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道赐婚的圣旨来的十分迅速。 这一日风和日丽,沈煜宁正在院中同君离忧下棋。 远远的便看见外头巧颜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姑娘,宫里来圣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前厅候着呢。” 沈煜宁闻言捏着棋子的手一顿。 只淡然点头道:“知道了,你前去回话,说我换身衣服便来。” 巧颜点头应下,连忙朝着前厅跑去。 这圣旨来的突然,锦绣院离顿时乱做一团,清秋和化蝶生怕耽误了宣读圣旨,手忙脚乱的替她准备衣服,梳洗打扮。 君离忧心底也有些疑惑,这突然间怎么会有圣旨下来。 不过此时见她忙做一团,便也没有多问,默默收拾了那未下完的棋局便先回去自己院中。 既然这圣旨送到了沈家,那沈家众人都是要前去听旨的,他如今也是沈家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稍坐收拾之后,君离忧便又折回锦绣院去寻沈煜宁一道前往前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众人面上都有些惊讶。 不过沈家素来战功奇多,这册封嘉奖的圣旨也没少接。 此时众人虽有些不解,却也不见什么忐忑不安之色。 皆是纷纷在心底猜测起来,也不知这圣旨到底所为何事。 毕竟如今沈承远还在京内,最近也并未听闻他立了什么战功。 莫不是二房远在地方任职的沈承文立了什么大功? 沈家众人心底不断猜想着,面上却是不敢露出什么端倪。 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定在大厅之内,等着人部到齐,好宣读圣旨。 沈煜宁姐弟两人到达前厅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随着两人的到来,这府上除了前些日子就回了尚书府的沈煜清,其余的主子也算是都到齐了。 那宣旨的公公见着沈煜宁进来,颇为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不自觉露出些同情之色。 沈忠见状只觉得心底咯噔一声,一些莫名的预感疯狂的开始涌向心头。 他默默抬头,与身侧的沈老太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些许相同的神色。 见人都到齐了,沈忠却还楞在原地,没有上前听旨的意思,沈家众人心底也生出几分怪异之感。 “父亲。”沈承远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人都到齐了。” 沈忠闻言猛然回神,略显担忧的看了人群里的沈煜宁一眼。 这才呆愣愣的点点头,强忍着心底的不安,带领着家人跪地听旨。 那宣旨的公公倒是颇为大度,并未追究追究方才沈忠走神的过失。 见人都到齐了,便也不再耽搁,缓缓将手中的圣旨摊开。 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安护候沈忠之孙、大将军沈承远之女,安宁郡主沈煜宁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 “今皇九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沈煜宁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沈煜宁许配给皇九子为太子妃。” 那公公突然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今太子病重,朕心有挂之…… 宫人那特有的尖细的嗓音还在继续,沈家众人此时却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众人面上有震惊,有愤怒,有不安,有不甘……唯独没有半点喜悦。 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给沈煜宁赐婚圣旨!不仅是赐婚,这赐的还是那生死不知,病重在床的太子长孙景淮! 沈忠和沈承远沉默的跪在地上,身子隐隐有些发颤。 摊在身前的手下意识便紧紧攥起,额间青筋暴起。 那公公却是恍若未见,一字一句继续道:“一切礼仪。 “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宣读完最后一句,那公公似也松了口气,一把将手中圣旨合上。 看都不看前头的沈忠和沈承远两人,直接朝着人群中的沈煜宁,高声道:“安宁郡主还请接旨吧。” “等等……”不等沈煜宁开口,沈忠便率先打断道:“老臣对此旨意还有些不甚明白,我这便随公公入宫……”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沈承远便连忙上前阻拦道:“父亲,你年事已高。 “如今也早已卸甲归田,有什么事还是由我随这位公公一起进宫面见圣上吧。” 沈家人极其护短,又十分疼爱家中子女那是出了名的。 这公公一早便知道今日这差事断不会这般简单完成。 所以才在圣旨一宣读完毕之后直接越过这两人,朝着沈煜宁开口。 可没想到沈忠和沈承远竟会抢先开口打断,见着两人这般态度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皇上之所以不再金銮殿上宣读这圣旨,便是不想同这两人多言。 想到临行时皇上的叮嘱和神色,那公公身子一抖,为难道:“圣上日理万机。 “近日又一心挂念着殿下的伤势,将军怕是见不成了,还是先接……” “公公不必多言。”沈承远开口打断道:“本将军今日若是见不到圣上。 “不问问清楚了!是断然不会接着圣旨的。” 他本就是武将,虽素有儒将之称,可身上那股子杀伐果断的气势却也让人生畏。 此时心底有气,说话间更是威严十足。 那公公虽料到此行定是不会容易,却也没到沈家人竟是这般刺头,当场便想抗旨。 一想到自己完不成任务的下场,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威严。 厉声呵斥道:“大胆!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沈将军这是想抗旨不成?” 不等沈承远回应,便被人群中的沈煜宁截了话去。 “公公说笑了,我沈家素来忠义,怎会做抗旨之事。” 也不等在场众人反应,便听到她高声道:“臣女沈煜宁接旨。 “谢吾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四百零五章 口谕 () 见沈煜宁能这般识趣接了旨,那宣旨的公公心底松了口气,面上神色也好看了些。 今日若是让沈承远一意孤行,进宫面见了皇上。 那无论这婚最后能不能赐成,也无论圣上最后会不会怪罪沈家,他都会在沈家倒霉之前先完蛋。 “恭喜安宁郡主,贺喜安宁郡主。” 沈煜宁一接了旨,那公公似乎生怕她反悔一般,连忙将圣旨递在她手上,嘴里吉利讨喜的话,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冒。 听着耳边的恭维声,沈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接了旨,那自然也不必跪在地上了,丫鬟们连忙上前搀扶起主子。 沈承远看了眼沈煜宁手中的圣旨,厉声呵斥道:“沈煜!你胡……” “父亲。”沈煜宁在他叱责的话说出口之前,便率先将其打断道:“这是皇恩,是沈家的喜事。” 那公公见她这般通透,也连忙开口帮衬道:“是啊大将军,安宁郡主说的对。 “这赐婚可是喜事!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与郡主乃是天作之合。” 他说着一拍脑门,懊恼道:“瞧咱家这脑子,这一高兴差点将正事都给忘了。” 那公公转头看了眼沈家众人,高声道:“传皇后娘娘口谕……” 沈家众人此时已经彻底懵了,这来了一道圣旨不算,竟是还有一道皇后口谕? 在众人再度跪下之前,便听到那尖细的嗓音,率先道:“娘娘有旨,不必跪拜!” 他说着也不等沈家众人反应,便继续道:“传皇后娘娘口谕,沈家有女,才貌双,恭谨端敏,温恭淑。 “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 沈家众人呆愣愣站在听着那所谓的口谕,脑中乱做一团。 虽是一脸懵懂,可那公公口中的那些话,却还是字字清晰落在众人耳中。 皇后的意思倒是十分简单,许是觉得这场赐婚实在对沈煜宁不公,对沈家不公。 便直接下了口谕,赏赐下诸多金银首饰,又提到了一些对沈煜宁的恩典。 例如待沈煜宁过门之后便直接掌管中馈,这太子府中的大小事宜任何人不得过问干预。 这些都尚且算能理解,可有一条,却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此后这太子府后院之事旁人绝不会过问? 在沈煜宁听到这话时,脑中也有瞬间懵懂。 很明显,这话绝不是皇后突发奇想想出来了,定是长孙景淮的手笔。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说服蒋皇后,下了这口谕的。 长孙景淮虽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那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私下约定的。 她也从未想过长孙景淮会以这般高调的方式向她承若这个约定。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那公公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不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娘娘这般看重郡主,这也是郡主福气。 “有娘娘的口谕在,日后谁也不能将郡主欺负了去。” 他在刚开始听到这口谕时也是震惊的,便是现在也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皇后这口谕下的实在奇怪,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更何况太子还是一朝皇子,日后要甚至会是一国帝王。 “多谢公公。”沈煜宁朝着身后的清秋使了个眼色。 清秋连忙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银子塞到那公公手中。 其实这银子早在宫里来人之时管家便已经备好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来的竟是赐婚圣旨。 主子们都尚且回不过来神来,又哪有功夫顾忌这些。 那公公原本也以为这趟恐怕是要空手而归,没曾想,这安宁郡主倒是十分懂规矩。 思及此,这公公心底对她也越发的满意,同时心底也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这等通透的女子,如今却是被赐婚给了如今生死不知的太子为之冲喜。 手中还揣着那沉甸甸的银子,这公公口中那些讨喜的话便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这皇后后口谕虽说是史无前例的承若了沈煜宁,日后没有沈煜宁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往太子府送人。 这相当于是变相的承若了,这太子府的后院日后便只有沈煜宁一人。 这等恩典可前所未有,若是太子不是如今这般情况,那这恩典只怕会让这帝京的女子都嫉妒的发狂。 可如今太子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沈煜宁空有一个皇后的口谕又有什么用。 这般一想,那公公如今倒也能理解皇后这口谕的用意了。 这分明是皇后自觉理亏,才这般安抚沈家安抚这安宁郡主啊。 而皇后能做出这等举动,那看来太子的情况,只怕是当真不好了。 思及此,那公公心底对沈煜宁的同情和更多了些。 可也仅限于同情罢了,他一个下人便是同情也无济于事。 他能想到此处,沈家众人自也能想到,在初时的震惊之后,便只剩下恼怒。 其实自打他开始宣读圣旨,沈忠等人的面色就没有好看过。 尤其是沈忠和沈承远,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那周身的煞气压迫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公公小心打量众人一眼也收拾起思绪。 既然沈煜宁已经接了旨,那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至于之后沈家人会如何吵闹那都是他们自家关起门之后的事了,与他无关。 心底清楚沈忠等人如今心底都不大痛快,那公公也十分有眼色,匆匆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待宫里的人走后,丫鬟仆人也都纷纷退了下去,沈家大厅内便只剩下主子。 众人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厅没静极,气氛压抑的厉害。 沈承远看了眼人群中的沈煜宁,冷声呵斥道:“跪下!” 沈煜宁闻言并未开口反驳什么,也不曾解释什么,只沉默着跪回地上一言不发。 沈承远是真的气狠了,因着沈煜宁自小就离开了他身边。 所以对这个女儿他一直也心怀愧疚,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不曾跟她说过。 此时见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众人也被吓的不轻。 第四百零六章 恼怒 () 沈承远满身怒气,沈忠心底也有气,即便心底心疼沈煜宁此时也不曾开口阻抗。 他都不曾开口,几个小辈就更加不敢上前去触霉头了。 大厅内静极,气氛压抑的可怕。 常氏略显担忧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煜宁,顶着沈承远那要杀人的目光。 硬着头皮道:“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煜宁她还小……” “还小?”沈承远眼底满是怒意。 冷声道:“她自作主张,擅自接旨的时候,胆子可不小!” “大伯,大姐姐那般做也是为了沈家,圣上金口玉言。 “这圣旨已下,若是不接旨难免被人遭人非议。 “让人说我沈家狂妄自大,抗旨不遵,到时候若是圣上怪罪下来……” 沈煜馨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承远连声打断道:“遭人非议?狂妄自大?抗旨不遵? “我沈家素来行的正,站得直,做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今日我便是抗了这旨又如何?我看谁敢乱嚼舌根,说风凉话! “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他怎的不让自家女儿去给人冲喜! “我沈家世代忠良,战场杀敌无数,保家卫国,可结果呢? “你听听,如今这下是的什么旨?说的是什么……” “阿远!”老太太听他越说越离谱,连忙呵斥道:“慎言!” 沈承远此时却是心底对惠仁帝怨气颇深,惠仁帝在他眼中一直算是一位体恤臣子的明君。 对沈家也素来算得上公正,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下这样一道旨意,让他的女儿去给他儿子冲喜! 实在是欺人太甚!沈承远气的浑身发抖,强忍着怒气。 咬牙道:“这旨便是不接,谁还敢说我沈家有什么错不成。 “我沈承远的女儿,何时需要委曲求,牺牲自己去替旁人冲喜来保家人!” 沈承远此时若说是气沈煜宁私自做主接了圣旨,其实倒不如说他气得其实也是自己…… “可如今圣旨已接……”常氏也不想看着沈煜宁去给人冲喜。 可这圣旨都已经接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便是再生气,在心疼也无济于事。 “明日我便入宫面见圣上!” 沈承远咬牙道:“便是拼了这身官服,我也定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父亲……” “阿远……” …… “你们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张。” 沈承远看了眼跪在地上,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沈煜宁一眼。 重重叹口气道:“煜宁也起来吧,此事你不必担心。 “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圣上他也并非是……” “父亲。”沈煜宁打断道:“父亲不必如此,此事我一早便知晓是我自己同意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煜宁这话一出,大厅内众人皆是转头朝她看来。 众人这才惊觉,似乎从这圣旨传下来到现在,沈煜宁面上便一直没有太大的神色。 沈家众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愤怒,不甘,可偏偏她这个当事人面上也一直不卑不亢,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恼怒。 “煜宁,你在说什么?你早就知道,你如何会知道……” 沈忠话头一顿,似想到什么,猛的转头不可置信看着她。 老太太心底已经有了猜测,朝着常氏道:“你先带着煜馨和煜萱回去吧。” 常氏并不知道之前的事,此时闻言心底震惊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却也知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闻言只沉默的点点头,便带着两个女儿退了出去。 “你们也去吧。”老太太转头朝着还留在厅内的沈睿几人道。 “祖母……” “外祖母……” …… “去吧。”老太太摆摆手,神色有些不耐,冷声道:“我还有话要问煜宁。” 见她态度坚决,沈睿等人也不敢再多言,三步两回头的退了出去。 大厅内瞬间便只剩下沈煜宁、沈承远、沈忠和沈老太太。 老太太深深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朝着主坐上的太师椅上走去。 “煜宁,你方才说此事你一早便知道,是你同意的,这是何意?” 沈忠此时其实心底有了计较,只不过不想承认,也不愿意相信罢了。 沈煜宁看他一眼,眼底有些歉意,却也不在隐瞒,咬牙道:“当日入宫。 “皇后娘娘召见我,并非是为了经书一事,其实便是为了此事……” 她低垂着眸,有些不敢看沈忠的眼睛,不管如何,此事都是她蒙骗他们在先。 沈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痛心疾首道:“那你当日回来为何不说? “为何煞费苦心欺瞒我与你祖母?你可知冲喜意味着什么?你便这么轻易允应了? “你这般做将你父亲置于何地,将你祖母置于何地,你将我置于何地?!你……” “祖父。”沈煜宁跪在地上,重重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诚恳道:“欺瞒祖父和祖母是我不对。请祖父责罚!” 沈煜宁从小到大闯了无数的祸,可从没有一次让沈忠这般痛心。 “为何应允此事。”沈承远看着她,眼底有疑惑有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嫁入东宫没有什么不好。”沈煜宁看他一眼镇定道:“这样的赐婚也没什么不好。 “虽说是冲喜,可这样一来却也免去了沈家的诸多麻烦。” 她看向沈忠三人,真切道:“如今朝着局势不明,太子重伤不醒。 “沈家手握兵权,那些个皇子谁不想拉拢我沈家。 “父亲和祖父虽极力避免卷入这场夺嫡的漩涡之中,可自古人心难测。 “有时候即便你无心争夺什么,却也避免不了有心人利用。 “沈家本就身在朝中又如何真正的做到与世隔绝,便是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 “五皇子一直以来都对沈家虎视眈眈,如今即便没有这一道赐婚圣旨,早晚也会有旁的圣旨。 “到那时,若遭人设计,沈家的处境绝不会比现在更好。 “如今虽说是冲喜,却也能暂时避开锋芒,避开旁人的恶意揣测,保沈家…… “既不会招惹皇上对沈家的猜疑,也不会惹来旁人的眼热。” 第四百零七章 各执一词 () 沈煜宁说的字字在理,沈老太太心底也不自觉便开始思忖起来。 若沈家当真无法避免这夺嫡的漩涡,那今日这般结果确实算是不错了。 沈煜宁被赐婚太子冲喜,这本就不是沈家自愿的,旁人自然也不会胡乱猜测什么。 日后即便太子好了,这皇命乃是皇上所下,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忌惮猜疑沈家。 只是……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委屈了这个孙女。老太太看着她,眼底有些心疼也有些纠结。 在沈忠眼里,自己这个孙女一直都是十分聪慧的。 便是从前她终日闯祸,不喜读书时沈忠也从未举得她愚笨。 可如今看着她,沈忠却似乎有些不大认识了一般,沈煜宁这何止是聪慧! 他实在没想到沈煜宁竟是能对朝堂之事看的这般透彻,能将局势分析的这般清楚。 他心底震惊,面上却是不显,只道:“这些事不该是你操心的。 “朝局如何,沈家如何,自有我和你父亲在,你不需要……” “祖父,我也是沈家的人,沈家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我们是一家人,我也理应为家里分担,况且我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嫁入东宫也没有什么不好,况且我还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谁也不能欺了我去……” “打一巴掌给个糖!那口谕……”沈承远话头一顿,没有再提口谕的事。 转而道:“总之,你只需要记住沈家不会拿你的幸福去保这一时的安稳。 “即便你说的在理,可不论是你祖父,你祖母,亦或是我。 “都不会愿意牺牲你的终身幸福去成沈家。” “这怎么能是牺牲呢。”沈煜宁笑道:“父亲说的太严重了些。” “严重?”沈承远对她这不甚在意的模样颇为不满。 厉声道:“你可知冲喜意味着什么?太子府如今戒备森严。 “太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但倘若不是真的已经没有办法,皇后她何至于出此下策! “你如今接了这圣旨,便是与太子有了婚约。 “倘若……倘若太子他有个不测,你今后该如何是好?” “父亲也说了如今谁也不知道太子的情况,或许情况并不如父亲想的那般严峻。 “殿下洪福齐天,我相信他定是能挺过难关的。” “天真!”沈承远看着沈煜宁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恨不得狠狠给她两巴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沈煜宁看着沈承远那恼怒的模样也有些无奈。 毕竟长孙景淮毒已解一事,她如何还无法对沈承远等人道明。 父女两人各执一词,谁都不肯退让,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半响,沈老太太幽幽叹口气朝着还跪在地上的沈煜宁道:“行了,也跪了半天了,煜宁先起来再说吧。” 沈煜宁侧目偷偷打量了一侧的沈承远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小心站起身子。 夏日里本就穿的单薄,这地上又硬的厉害,方才跪了半天,她这膝盖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见她动作踉跄,沈承远心底也心疼。 但是面上却是还要做出一副冷硬的模样,别开眼不去看她。 待她起身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老太太这才道:“煜宁的意思我们也都明白了。 “你是为了沈家好,我们都知道,但你父亲说的对。 “沈家不会允许你这般做,你想维护沈家,沈家也想维护你。 “此事便听你父亲的,待明日他进宫面见皇上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吧。” “祖母。”沈煜宁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沈老太太。 她实在没想到老太太会说这样的话,沈忠和沈承远会这样说,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可在她看来,沈老太太在听了她的分析之后,应当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才对。 即便不站在她这边,依着沈老太太的性子,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直接帮着沈承远来阻拦她。 要知道,如今这圣旨已接,若沈家此时反悔,可就不是抗旨那般简单了。 皇家的威严,岂能容你随意挑衅,便是如沈家这般重臣也是万万不可的。 老太太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清楚着这一点。 可如今沈老太太明知道这举动会惹怒皇室,竟是还要堵上了沈家来维护她? 沈煜宁心底感动,面上也越发坚定,直言道:“我并不觉得委屈,这也不是牺牲。” 见面前三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心底也有些着急。 连忙道:“如今这圣旨已接,如何容得沈家反悔。 “况且,太子他本就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于我乃是救命之恩……” “有恩不假,可有恩也不能毁了你的人生……” “嫁入东宫如何能是毁了我的人生,我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况且,我与太子也算是相识,相比起旁的不认识的人来说,嫁给太子……” “胡说八道!”沈承远越听越气,连声呵斥住她。 沈煜宁却是不会就此打住,继续道:“父亲无非就是担忧太子的伤势。 “可太子这伤本就没那么严重,父亲也说了太子府如今戒备森严。 “既然无人得知里头的情况。那或许这病危不过是太子府故意放出的消息,用来扰人视听。” “天真!”沈承远冷哼一声,怒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但若太子当真病危呢?你当如何?即便他没有性命之忧。 “可若是因着这伤日后亏了身子,只能终日卧床你又当如何? “皇家不必寻常百姓家,他如今是太子,可多少人在盯着他那个位置你知道么? “但凡他有个什么不好,首当其冲受到牵连的便是他的家眷,你明白么? “你让我们如何看着你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父亲!即便太子是真的病危,嫁入东宫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即便不为了沈家我也心甘情愿。父亲才回帝京,有些事情或许还不清楚。” 沈煜宁话头一顿,看了一侧的沈忠和沈老太太一眼,咬牙道:“我心悦太子已久! “祖父和祖母应是还记得当初我重病之时发生了何事,帝京城里又是如何传的……” 第四百零八章 说服 () 祖父和祖母应是还记得当初我重病之时发生了何事,帝京城里又是如何传的…… 帝京是如何传的,沈忠和沈老太太自是记得清楚。 事实上,这件事件沈忠也记忆犹新,因为当时他本就在场,也曾亲耳听到自家孙女唤太子名讳。 此事后来两人也曾问过沈煜宁的丫鬟,据清秋所言,沈煜宁和长孙景淮之前并无任何交集。 沈煜宁之所以会喊出太子名讳也大约是因为思念远在京外的沈承远,一时间感同身受罢了。 这等说法虽是牵强,可沈忠和沈老太太也尚且算能接受。 而后又诊出沈煜宁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那先前帝京城里那些个流言蜚语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沈忠等人也没再纠结此事,可如今,沈煜宁说什么,说她从一开始就心悦太子?说那流言并非作假…… 三人一时间愣在原地,皆是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沈煜宁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 直言道:“我心悦太子已久,这赐婚乃是我心甘情愿的。 “父亲不必为了我多费心,也不必为了我去对抗圣上。 “不管如何太子府,我都是要进的。这是我的决定!” “煜宁!”沈老太太回过神来,高声呵斥道:“你糊涂!你……” “祖母。” 沈煜宁诚恳道:“我明白我说这些话实在不合礼教,可是祖母,我说的都是真的。 “您也劝劝父亲和祖父吧,无论如何我心悦太子,这是事实。 “即便不是为了沈家,我也是心甘情愿嫁入太子府的。 “父亲。”沈煜宁转头看向一侧的沉默不语的沈承远。 继续道:“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可是到底什么才是为我好? “父亲与母亲当初也是情投意合,若是当时母亲重病,父亲会因此而不娶么? “我能明白父亲的拳拳之心,可也希望父亲能明白我,成我。 “况且,如今这圣旨已接,若是父亲不管不顾为了我而前去面圣,惹得皇上震怒。 “牵连了沈家,你让大哥怎么办?让祖父祖母怎么办?让二叔一家怎么办? “父亲当真要为了那所谓的我的幸福,而置沈家众人的安危与不顾么?” “我……”沈承远被沈煜宁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并不希望因着此事让沈家陷入险境,却也不希望牺牲自家女儿。 可如今沈煜宁说的清楚,她心悦太子! 即便没有沈家她也心甘情愿接着赐婚的圣旨,嫁入太子府。那他还能再说什么? 三人面面相窥,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承远沉默的看了沈煜宁半响,哑声道:“你当真心悦太子?” “是,父亲。” “煜宁啊……” “祖父,是煜宁不孝。”沈煜宁跪在地上,重重朝着三人磕了几个头。 “太子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沈家的子女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沈煜宁诚恳道:“况且,太子如今情况到底怎么样还不得而知。 “或许他已经好了呢。自太子受伤以来,皇室也想尽了办法救治。 “这天底下有那么都能人异士,我相信总有办法的,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祖父,祖母,父亲你们便成我吧。” 她伏在地上,语气里满是笃定,似乎十分笃定太子一定能好。 沈老太太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无奈。 半响,老太太幽幽叹口气,朝她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此事你父亲自有主张,这几日你便安心呆在锦绣院里看书吧。” 这是要禁她的足?沈煜宁也拿不准沈老太太几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祖母……” “不必多言,回去吧。”老太太摆摆手,一副不予多说的模样。 仔细看了看三人的神色,见他们虽是面色难看,却也有所松动沈煜宁也稍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们能认真思量此事,而不是一根筋要回绝便是好事。 今日更他们的震惊实在有些多,沈煜宁也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 随即收起话头恭恭敬敬朝着三人行一礼便退出大厅去。 荣安堂外,清秋和巧颜一见着她出来,便立马迎了上去。 “姑娘。” 两人面上都有些担忧,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低声询问道:“没事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两人也是十分惊讶。 巧颜和清秋虽十分看重长孙景淮,也曾一度觉得与自家姑娘配极。 可心底却也能理解沈家众人的反应,毕竟长孙景淮如今还生死不知…… 沈煜宁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朝着两人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吧。” 两个丫鬟见她神色低落也不再多问,收起话头跟在她身后。 主仆三人才出了荣安堂的院子,便被一直等在外头的沈睿拦了去路。 “妹妹,跟我去那边走一走吧。”沈睿看着她,眼里神色莫名。 他站的笔直,一身石青色的劲装,越发衬得他整个人如一颗挺拔的青松,似要顶天立地。 沈煜宁微微一愣,转头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回去吧。” 清秋和巧颜知晓他们兄妹二人有话要说,便也点头应下,转身朝着锦绣院走去。 沈煜宁和沈睿两人也不耽搁并肩朝着将军府后院的凉亭那边走去。 “大哥是来劝我的?”沈煜宁并不看他,只低声开口。 沈睿与沈承远等人不同,沈睿是知晓长孙景淮如今已经痊愈的。 但他也是从头到尾都一直在提醒她不要与长孙景淮有所牵扯的。 “妹妹曾说,并无心仪之人。”沈睿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沈煜宁闻言脚下一顿,转头看向他,笑道:“大哥也说,那是曾经。” “所以妹妹现在心仪的便是太子么?”沈睿也停下步子看向她。 四目相对,沈睿眼底太过认真,认真得几乎有些虔诚。 沈煜宁被他看的一怔,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第四百零九章 说服 () 沈煜宁被他看的一怔,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妹妹喜欢太子么?”沈睿见她不答,再次认真道。 沈煜宁此时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意,眼底带了些许迷茫。 半响,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她想长孙景淮对她来说,与别人大抵是有些不一样的。 应该是喜欢的吧,只是,她当真可以喜欢么?她自己也有些不清楚。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为不知道?” “我……”沈睿问的实在太过认真,沈煜宁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 干脆反问道:“喜欢与否,很重要么?” “自然是重要的,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倘若不喜欢如何在一起生活……” “大哥此言差矣,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连夫君的面都不曾见过便嫁了。 “既然嫁给谁都是一样的,那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 “况且,相比于旁的女子来说,我与太子至少相识也曾患难与共。 “我嫁给他不比嫁给旁人好上许多。” 沈睿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些歪理,一时间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煜宁对自己的亲事有些不大上心。 看着她那无所谓样子,沈睿心底也有些着急,只能苦口婆心劝道:“旁人是旁人。 “可你不一样,你是我沈家的嫡女,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我们不求你嫁的有多高,多尊贵,只希望你能寻得自己喜欢的人。 “只要是你喜欢的,是谁都无所谓,我们不想你背负太多……” 沈睿看着她,神色认真道:“所以妹妹,你老实告诉大哥。 “抛开赐婚和沈家,你可还愿意嫁入太子府,你当真喜欢太子么? “你素来聪慧,应该也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帝京是个什么处境,你应该想清楚。 “于我而言,我自是不希望你卷入太子府那摊浑水之中。 “大哥只希望你往后能一生顺遂,而长孙景淮他……” 沈睿话没有说完,可那余下的意思沈煜宁又如何能不懂。 她心底感动,不管是沈忠也好,沈承远也罢,沈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是真心疼爱她。 便是连从前对她不甚喜欢的沈老太太也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她心底对沈承远等人突然有些愧疚,为了她方才的隐瞒。 其实沈承远等人之所以会这般反对她和长孙景淮的亲事。 最主要的便是因着长孙景淮如今的伤势,可她虽是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却是不能对家人直接言明。 并分是不信任沈家人,只是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同长孙景淮私下往来一事。 若是让他们知道,长孙景淮很久之前便曾在夜里,爬墙翻窗进过她的房间…… 她实在不敢想,沈忠等人若是知道此事,该是会何等的愤怒。 “妹妹?妹妹……” 沈睿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一些。 沈煜宁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因着想长孙景淮这些日子爬墙翻窗一事而走神,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的轻咳一声,笑道:“我听着呢,大哥你说……” 沈睿此时只一心想着该如何劝解开导她,虽察觉到她走神,却也没有多想。 继续道:“大哥只希望你能想清楚,问问你自己。 “是否即便明知道太子殿下身边危机四伏,困难重重。 “你也愿意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确定要与他共度余生么?” 沈睿问的认真,一字一句都围绕着长孙景淮。 沈煜宁听着他的话,脑中莫名的便浮现出长孙景淮那张俊逸无双的脸。 因为方才走神而生出的那几分不自在渐渐开始扩大。 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耳根也开始发烫,面上也开始发烫。 见沈睿一直盯着自己,沈煜宁面上也有些尴尬。 故作镇定的偏过头去,也不再回避他方的话。 转而认真道:“大哥希望我一生顺遂,可世间之事多有不如意。 “大哥问我对他喜欢与否,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心底也很清楚。 “若是今日赐婚的是旁人,我大概也不能做到如现在这般坦然。 “但因为是长孙景淮,所以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也不觉得勉强。 “若真像大哥说的那般,此生能有一个人能同我一起共度余生……” 沈煜宁话头一顿,面上莫名有些发热。 看着沈睿认真道:“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他吧。” 她眼底带了些光亮,沈睿安静的注视着她,心底莫名的也松了口气。 此时的沈煜宁眼中带有几分迷茫,也有些许忐忑。 但恰恰是这几分不安,才让沈睿觉得她像是个对未来有所期许的人。 而不像从前那般,看似稳重,可眼底却是看不见任何情绪,没有害怕也有所希望。 沈睿静静看了她半响,最终幽幽叹口气,无奈道:“从前我便想。 “像我妹妹这般美好的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 “之前在宁燕我便觉得太子他对你不同寻常。 “那时起我便一直防着他,谁知道到底还是便宜了他。” 他语气有些惋惜,这般模样看上去倒想是觉得长孙景淮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沈煜宁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好笑,无奈道:“大哥莫要胡说。 “这等话,若是让人听了去,少不得要说我沈家自视过高。” 长孙景淮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样貌学识样样出色。 这般出色的男儿,怎么到了沈睿眼里就这般不值钱了。 沈睿闻言,面上露出些受伤之色来,打趣道:“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着了。” 沈煜宁:“……” 看出她的不自在,沈睿也停止了打趣, 转而道:“既是你选择的,大哥自是会支持你,父亲和祖父那边你也不必担心。” “难不成,大哥你有办法说服父亲和祖父他们?” “那是自然。”沈睿拍着胸脯保证道:“此事交给大哥,妹妹便安心备嫁吧。” 第四百一十章 沈睿的保证 () 沈煜宁自动忽略了沈睿那后半句话。 看着沈睿那一脸自信的模样,心底也有些好奇,询问道:“大哥这般有把握?” “那是自然。”沈睿笑道:“虽然大哥心底也觉得,这世上无人能配得上我妹妹。 “但你说的也在理,女子总归都是要嫁人的。 “就帝京城里这些个男儿来说,长孙景淮也算是个中翘楚吧,勉强也能入眼。 “父亲和祖父他们如今也只是没做好准备,他们心底也只愿着你好。 “爱屋及乌,只要是你喜欢的,他们自然也会多包容一些。 “即便现在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等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接受了。” “长孙景淮的毒已经解开一事,大哥可以同父亲他们说的。” 沈煜宁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由于沈睿来说最为合适。 一来若是旁人说,沈承远等人难免会有所怀疑,可沈睿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二来,沈睿是男子,他们宁燕一行,沈睿也曾同行。 他与太子府的人相识,如今能知晓些内幕也算正常。 她所想到的,沈睿自然也想到了,闻言只点头笑到:“我明白。 “妹妹就放心吧,大哥既然说了会支持你,那便一定会帮你说服父亲他们的。” “如此,那便多谢大哥了。”沈煜宁闻言心底也松了口气。 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沈承远等人不管不顾便去面圣,肯定皇上收回成名。 这赐婚一事,她本意是想借着此事来护住沈家,避开诸如长孙景元那等人的算计。 可若是因着此事反到将沈家陷入困境,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方才她已经同沈承远等人说的清楚,她心悦太子。 若是加上沈睿的说明,让沈承远等人知晓长孙景淮并无大碍。 那想必他们即便心底不舒服,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反感此事。 …………………… 沈睿送沈煜宁回了锦绣院之后,自然也依着承诺前去了寻了沈承远。 沈承远的书房外,丫鬟下人远远候在外头,不敢靠近半分。 听着里头时不时传来的沈承远的暴怒声和瓷器碎落的声音,更是大气不敢出。 如今整个将军府上下都知晓了,皇上给大小姐赐了婚。 这赐婚本是喜事,可偏偏这赐的却是那生死不知的太子。 说是赐婚可实际上就是让自家大小姐前去冲喜。 这等做法,别说是一向疼爱大小姐的将军和老将军了。 便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底也有些不大能接受。 可他们也清楚,这圣旨已下,那便是铁板铮铮的事实。 皇命大于天,不管沈家人再如何憋屈,也容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便是再如何不满,再不愿,沈家此番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出了这等事,主子脾气大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可怜了那大少爷,也不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寻将军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更是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是惹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这般生气。 听这声音,这书房里头的茶杯估摸着也不剩下几个好的了吧。 下人们一个个低眉顺目站在外头,心底思绪不断翻涌。 书房内,沈睿与沈承远之间的谈话,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起初还能听到沈承远大发雷霆的呵斥声,后面整个书房内便是静极。 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待沈睿出来时,明显能看到他面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沈承远虽面色依旧难看的厉害,但到底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吓人了。 只是那面上的神情看上去,隐隐有些复杂。 …………………… 锦绣院里,沈煜宁听着清秋的叙述,心底也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虽心底清楚,依着如今的形势看,沈睿定是能成功劝说沈承远等人。 可这事一刻不确定,她这心里便一刻也不能安定,一直担忧着沈睿的劝说进度。 所以自方才起,她这面色便也一直不大好看,如今也总算是放下些心来。 一侧的化蝶一直留意着她,见她面色难看,只当她是因着赐婚一事才忧心忡忡。 想到此事,化蝶心底也有些担忧,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 “这圣旨虽是下了,可依着老太爷和将军对姑娘的疼爱。 “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嫁入太子府受委屈的。” 她这话一出,沈煜宁还未开口,一侧的巧颜便率先不乐意了。 反问道:“姑娘与太子殿下男才女貌,如今还有皇后娘娘的口谕,嫁入太子府怎的会受委屈。” 巧颜心底一直觉得沈煜宁和长孙景淮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也一直觉得沈煜宁心底对长孙景淮大抵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今这赐婚本是好事,可偏偏长孙景淮还昏迷不醒。 自家姑娘嘴上不说,但心底定也是十分担心的,如此她便也只一心盼着长孙景淮能早些好起来…… 巧颜心底是如何想的,化蝶自是不知道。 她并未同沈煜宁等人前去宁燕,并未接触过长孙景淮,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如今突然听闻这赐婚的消息,自然也是满心满眼的替自家主子觉得委屈。 这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说给人冲喜就给人冲喜。 此时听闻巧颜这般说,她心底也有些服气,辩驳道:“太子殿下虽样貌出众,身份尊贵,可是他如今……” “呸呸呸,你可不许瞎说,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此番定是能平平安安。 “待殿下身子好了,姑娘也会欢欢喜喜的嫁入太子府……” “行了,你们都少说几句。”清秋见两人还欲争论。 连忙打断道:“你们说的都对,姑娘断不会受委屈,殿下也定是能好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使眼色,示意两人闭嘴。 两人闻言反应过来此时说这些有些不大合适,连忙收住了话头,小心翼翼看向沈煜宁。 沈煜宁自然也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知晓沈睿安抚了沈承远,她这心底也松了口。 朝着几个丫鬟安抚的笑笑,开口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待丫鬟们都退下之后,她这才开口唤了一声隐在暗处的风影。 第四百一十一章 秘密 () 沈煜宁声音才刚刚落下,那头风影便已经无声无息站定在她的窗外。 “姑娘。”风影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一礼。 自打那日沈承远当中说出沈煜清的身世后,沈煜宁便派了风影去时刻盯着沈煜清。 沈承远本身对林姨娘到底是谁,并不关心。在知晓了自己想知道的前因后果之后,便也没有再继续追查林姨娘的事了。 他只当林姨娘本就是林家之前走失的女儿,可沈煜宁却是知道,林姨娘并非林家真正的女儿,这一点在之前她便得到了证实。 不仅如此,沈煜宁还知道林姨娘与宁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着与宁燕有关,之前沈煜宁便格外留意林姨娘,也一直留意着林家。 再她去宁燕之后也一直让君离忧时刻注意着林家的动静。 而那日听闻沈承远说完当年的事情之后。 沈煜宁便越发觉得林姨娘与林家的关系绝不简单。 无他,据沈承远所说,当年他们救下林姨娘时她确实是个刚从山匪窝里逃出来的。 而她怨恨沈承远也是因为觉得沈承远没有及时从山匪手中救下她的爱人。 所以这一出救人的戏码绝对不会是林姨娘自导自演。 既然林姨娘被山贼所劫是真的,被沈承远等人相救也是巧合。 那便说明此事没有林家的手笔在里面,并非是林家与她的自导自演。 如此一来,也说明了,在此之前林姨娘跟林家或许是没有接触的。 亦或是当时的林家根本就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否则凭着林家的本事,林姨娘当时无论是想救人还是想自救都大可求救于林家。 既然如此,那林姨娘一个弱女子,又是凭的什么能在到了帝京之后便莫名其妙成为林家的女儿,得到林家的承认。 一个世家大族,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会轻易的认下子孙,混淆血脉。 林姨娘能顺利成为林家的女儿,绝非是她自己一人能轻易办到的。 只是,如今林姨娘人已死,这些事情便也失了源头。 沈煜宁想查清林姨娘的身份,便只能从林家入手。 可是不管她如何查,皆是一无所获。 查来查去,也一直没查到林姨娘个真实身份和跟林家的关系。 沈煜宁过去与林姨娘十分亲近,林姨娘的一些习惯不仅沈煜清知晓,她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其中便有一点,那便是林姨娘素来有记事的习惯。 平日里的一些大小事宜她都会事无巨细的记下。 当初林姨娘死后,她的遗物也被府中的丫鬟整理了很多遍。 其中自然也发现不少林姨娘平日里所记的手记。 可那里面所记的都是一些寻常之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沈家众人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沈煜宁当初并不再北靖。 待她回来之后,林姨娘的丧事早就已经办妥了。 听闻尚书府曾来要过林姨娘的遗物,当时她也并未多想。 可那日听完沈承远的话之后,转念一想,却是对此有所疑惑。 林茂才可不是什么情深意重之辈,否则当初也不会说出不认林姨娘母女的话。 这突然来要林姨娘的遗物自然也不可能是因着对林姨娘有多深的感情。 那便只能是林姨娘手中有林茂才想要的东西,且这东西被林姨娘藏的很紧。 再者自林姨娘死后,林家对沈煜清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甚至比之前林姨娘在时还有亲密许多。 细细想来沈煜宁心底也有所猜测,林姨娘手上定是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林家的东西。 而自她死后,林茂才为了拿到那东西,便将主意打到了林姨娘的遗物和她唯一的女儿沈煜清身上。 可若当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依着林姨娘谨慎的性子,又如何会随意放置呢。 且就尚书府如今对沈煜清的态度来看,林茂才定是还没有找到那东西的。 林姨娘和林家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或许就是她能顺利成为林家之女的关键。 沈煜宁并不知道沈煜清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秘密。 可就当日她听闻自己不是沈承远之女时候的震惊来看,沈煜清应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当日她心底有所计较,才会特意提醒了她一句,林姨娘素来有记事的习惯。 便是希望能借着沈煜清的手找到那东西,毕竟沈煜清是林姨娘唯一的女儿,定是知道些三人不知道的事情的。 沈煜宁微微收敛思绪,看了眼面前的风影,低声问道:“如何了,可有什么发现?” “已经确定了,三小姐突然要回尚书府应是与在墨兰院里找到的书信有关。” 那日夜里风影接到沈煜宁的命令后,便跟着沈煜清到了墨兰院。 发现沈煜清确实在找什么东西,可似乎一无所获。 而这之后几日,沈煜清便一直呆在墨兰院中不曾回自己的院子。 因着当日沈承远的话,沈忠等人心底对沈煜清的感觉也有些复杂。 见整日将自己关在林姨娘的院中,也只当她心底难受才会如此便也没人前去理会。 墨兰院离开荣安堂颇近,平日也算是戒备森严。 风影怕被将军府的侍卫发现,并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留意着。 沈煜清在墨兰院里翻找了几日之后,竟是真的在林姨娘的床榻上面发现一个暗阁。 风影远远留意着她,见她从暗阁中拿出了一些书信和一本手札。 里头写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当时沈煜清见到东西后的神情倒是十分震惊。 沈煜清看过那暗阁内的书信后,便一副大受打击,心神不宁的样子。 因着当时是白天,风影顾忌着府中侍卫便也没敢动手,只打算趁着夜里再去将东西偷过来。 没想到,还未等到夜里,沈煜清便率前去寻了沈忠。 只道自己听闻真相实后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这几天在林姨娘院中闭门思过也想了许多,觉得有愧于将军府。 留将军府内实在难以心安,便想去尚书府住几日。 第四百一十二章 () 沈忠此时心底对沈煜清的感情也是极为复杂。 沈忠对沈煜清的膈应,并非部来自于沈煜清不是沈家的人这件事。 最重要的还是因着林玥茹曾经做下的那些事,他虽然知悉那些事与沈煜清无关,可只要一想到她是林玥茹的女儿。 林玥茹因为她不停的在伤害沈家,沈忠这心底便舒服不起来,所以这几日对沈煜清也一直避而不见。 如今沈煜清能主动前来寻他,沈忠心底也有些诧异。 又见她语句真切,整个人又显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楚楚可怜样,心底到底也有些不忍。 此时听到她说想要回尚书府,沈忠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一口便同意了下来。 而临走时,沈煜清寻了借口,特意向沈忠求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人,想一道带去尚书府,护她周。 这一两个人对将军府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但沈忠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只觉得心底有些疑惑沈煜清回尚书府为何需要人保护。 沈煜清既是开了口,自然早早便想好了说辞。 只道她此番回了尚书府之后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将军府了。 尚书府虽是她外祖家,可府内也不算太平,她母亲又是顶着那么个罪名死的。 自打林姨娘死后,她每次回尚书府,便有不少人对她说三道四....... 沈煜清将自己如今的处境说的惨之又惨,沈忠听完之后便也没有多想,随口答应下来。 沈煜清达到目的之后,便立马收拾了行礼,带着人前往了尚书府。 嘴上说是前往尚书府住几日,可那架势便是一副要脱离沈家的模样。 沈忠等人如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嘴脸面对她。 见状自然也不曾有人上前询问,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而沈煜清这般大张旗鼓的去了尚书府之后也是将尚书府的人吓得不轻。 林茂才等人并不知道沈家知晓沈煜清并非沈家人一事。 沈煜清自然也没有蠢到将此事大张旗鼓的往外说。 从前她或许还会将尚书府当做亲人倚靠,可看了林姨娘留下来的东西后,她心底对尚书府也有了新的认知。 沈家不是她的亲人,但到死行事磊落,不会害她。 尚书府却才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不过如今她已经是这个处境了,沈家知晓了她的身世,断然是不会像从前一般对她了。 她能抓住的,便只有尚书府这颗大树了,这对她来说是危险也是机遇。 林姨娘当初能凭着手里的东西让尚书府心甘情愿认她回府。 这么多年来尚书府也一直对她客客气气,那她沈煜清也一定可以的。 沈煜清下定决心,便也收拾起心绪,朝着林茂才等人恭恭敬敬行了礼,道出来意。 听闻她要在尚书府常住,林家人的脸色立马便难看了起来。 嘴上却也没有明说,但那神色之间哪里有半分欢迎之色。 沈煜宁惯会察言观色,自然也看出他们的不喜。 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难堪和受伤,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她心底冷笑几声。 若不是知晓了真相,她还当真不知道尚书府的虚伪程度。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她拿捏着尚书府的秘密,便要利用这一点达成所愿才行。 沈煜清似看不见尚书府众人的不喜之意,只开口道要与林茂才单独说几句话。 她与林茂才的这一场谈话,一谈便是大半个时辰。 风影对尚书府的防卫并不熟悉,也怕稍有差池会惊动尚书府的侍卫,便也没敢靠近,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在两人出来后,林茂才便下令让人给沈煜清安排了最好的院子。 不仅分派了下人伺候,还直言道沈煜清乃是他的外孙女,她想在尚书府住多久便住多久,任何人不得有异意。 林茂才突然之间转变了对沈煜清的态度也让尚书府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既已下了令,那尚书府众人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笑着应下。 一众人虚伪又客气的寒暄了一番,沈煜清便大摇大摆住进了尚书府。 因此,这几日风影便一直隐暗处监视着留在了尚书府的沈煜清。 同时也在小心翼翼的摸清尚书府的防卫,好寻着机会将沈煜清手机东西拿过来。 今日沈煜宁见他回来,便以为是他在尚书府内有所发现。 这才匆忙打发了丫鬟,迫不及待的将他叫出来是问一问。 “东西拿到手了么?” 风影闻言有些惭愧,低声道:“属下无能,如今才刚摸清楚尚书府的防卫,三小姐平日里又十分谨慎......” 沈煜清确实十分谨慎,她不信任尚书府的人,所以特意从沈忠这里要了两个人。 尚书府并不知道她如今与将军府的关系,她身边有将军府带去的人在,尚书府也不敢明着对她如何。 而这两个人几乎吃饭睡觉都一直守在她屋门口,风影如今确实寻不到机会靠近。 沈煜宁闻言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风影对尚书府的防卫本就不慎熟悉,一时间不敢妄动也是正常。 只是,既然没有拿到东西,那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似是看出沈煜宁眼底的疑惑,风影连忙开口解释道:“今日五皇子去了尚书府。” “长孙景元?”沈煜宁微微蹙眉,厌烦道:“他又怎么了?” “似是为着皇上给郡主赐婚一事,五皇子看上去十分恼怒。 “刚到府内便发了好一顿脾气,与林尚书秘谈了一番之后,看上去倒是平静了些。 “之后听闻三小姐在尚书府,还特意前去寻了三小姐。” 沈煜宁闻言有些疑惑,却是并未打断他,风影继续道:“属下不敢靠的太近。 “当时五皇子与林尚书密谋了些什么属下并不知道。 “只是从三小姐和五皇子的对话来看,是林尚书有意让三小姐给五皇子做侧妃。” “呵。”沈煜宁冷笑一声,总算是明白了沈煜清的打算了。 看来她确实找到了林姨娘能威胁林家的东西,看样子这东西还十分好用。 如此一来,沈煜宁倒是对这东西更加感兴趣了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林茂才这般忌惮,几次三番被这对母女牵着鼻子走。 第四百一十三 消息 () 沈煜宁心底越发好奇,林家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林姨娘的手上。 能让林茂才都这般忌惮,几次三番被这对母女牵着鼻子走。 她稍稍收敛思绪,朝着风影叮嘱道:“你继续盯着。 “沈煜清手上的东西,务必要拿到手。” “是,姑娘。” 风影这头刚应下,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是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长孙景淮突然从风影身后窜了出来,沈煜宁正想的出神。 压根没有想过长孙景淮他会这般突然出现,闻声被吓一跳。 风影方才其实是有所察觉的,只是还未来得及等他开口提醒沈煜宁,长孙景淮就突然出声了。 看着这不请自来的人,沈煜宁有些无语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这人如今倒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些日子,几乎一到夜里便过来。 莫不是真把将军府当成自家后院了不成。 长孙景淮倒是丝毫不介意她的质问,笑嘻嘻道:“今日赐婚。 “那么大的喜事,我自然是要过来同你庆祝一番的。” 沈煜宁无语,庆祝什么?庆祝沈忠等人被这旨意气得火冒三丈么。 长孙景淮却是不知道她心底如何想的,说着朝她眨眨眼。 笑道:“况且,我听闻,有人还亲口承认了,说想同我一起共度余生来着。” 长孙景淮这话一出口,沈煜宁下意识便看向了一侧的风影。 无他,这话明显是下午她与沈睿谈话时的内容。 在这将军府内,能在不被沈睿察觉的情况下,将他们两人的的对话听的那么清楚。 又一字不漏的转述给长孙景淮的人,除了他,沈煜宁实在想不到旁人了。 她面色有些难看,若此事当真如她想的那般,那她也该考虑将人还给长孙景淮了。 风影自己也清楚这点,见沈煜宁朝他看来连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天地良心,他这几日一直被沈煜宁派去盯着沈煜清了,在将军府的时间少之又少。 压根不知道今日沈睿跟沈煜宁说了些什么。便是知晓了也断然不会告诉旁人的。 他如今已经不是太子府的人了,虽然面对长孙景淮时还是由心底生出敬畏。 可是他自己心底也清楚,他如今的主子是沈煜宁。 既然长孙景淮已经将他给了沈煜宁,那他便只是沈煜宁的暗卫。 他虽敬畏长孙景淮,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听从他的吩咐。 可像这般将主子行踪禀告他人的事,他是断然不可能做的。 即便那个人是长孙景淮,没有沈煜宁吩咐他也是只字都不会提的。 长孙景淮看沈煜宁的面色也知晓她定是误会了。 连忙道:“你不必看他。既然人给了你,我自是不会再过问他什么。 “况且,我太子府教出来的人断然做不出那等背主之事。” 沈煜宁闻言也回过神来,其实若是旁人沈煜宁是断不会怀疑风影的。 可长孙景淮毕竟是他从前的主子,平日里风影对他又十分的敬畏。 所以她才下意识的有所反映,其实只要认真一想便也能回过味来。 依着长孙景淮的性子,既然将风影给了自己,便可不会再这般行事。 可既然不是风影,那长孙景淮又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还派了人前来监视她不成。 不等她开口询问,长孙景淮便率先道:“今日这圣旨着实有些委屈你。 “我能想到听闻这消息之后沈将军等人该是何等震怒。 “所以便派了人过来,想着若是情况不对,也还安排人先同他们表个态。 “但见你和沈睿已经解决了此事,那人便也没有现身……” 知晓自己误会了风影,沈煜宁面上也带了几分歉意。 朝他道意道:“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你莫要介怀……” 风影连忙朝她摆摆手,急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虽曾是殿下的人。 “但是殿下既然将我给了姑娘,那此后我便只有姑娘一个主子。” 他说着面上带了几分羞意,笑道:“况且能跟着姑娘我自己也是十分高兴的。 “姑娘可比殿下要温柔多了,我那些个兄弟知晓我能跟着姑娘都是十分……” 长孙景淮凉凉扫他一眼,风影立马老老实实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见沈煜宁一副想开口维护的架势,他便率先转移话题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方才过来时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东西务必拿到手?” 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沈煜宁对长孙景淮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况且此事若是有长孙景淮的帮忙也能稳妥上许多。 思及此,沈煜宁也不多做隐瞒,将林家和林姨娘一事告知。 长孙景淮听闻林姨娘与宁燕有关系,眸光微微闪了闪。 沈煜宁一直留意着他,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长孙景淮朝他笑笑,道:“我想我知道林家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入他人之手了。” 见沈煜宁神情疑惑,长孙景淮也不卖关子,冷声道:“与宁燕有关系的恐怕不止林姨娘一人。 “你是说……” 沈煜宁面上有些震惊,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否决了。 无他,林茂才素来位极人臣,在帝京声望颇高。 这等朝廷命官,他的背景在入仕之前定是要被调查的一清二楚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林家,早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只是线索不够,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长孙景淮朝她笑笑,道:“如此一来倒是要多谢你提供情报了,果真是旺夫相!” 沈煜宁脸黑了黑,旺夫相是什么鬼? 长孙景淮却是不理会她的黑脸,正色道:“此事你不必挂心,便交由我去查吧,待有了结果我再告知你。” 沈煜宁如今对长孙景淮已经是十分信任了,闻言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正好,此事交给了长孙景淮那风影也不必整日守在尚书府了。 风影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十分识趣的从两人面前退去。 沈煜宁见长孙景淮改站在窗外,微微蹙眉道:“你还不走?” 长孙景淮:“……” 他这都还没进屋呢,怎么就开始被赶往外了? 见他又想进来的意思,沈煜宁连忙拦在窗前,开口道:“夜深了,我要睡觉了。” 长孙景淮见她面上确实有些倦色,也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面上正经了些,缓缓道:“我来是有事同你说。” 提起此事长孙景淮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似乎有些恼怒。 沈煜宁难得见他这般神色,疑惑道:“出了何事?” “凤卿岩对外称病,实则早已出了宫,暗中前往北靖。” 第四百一十四章 轩然大波 () 太子受伤一事本就引人注意,如今沈煜宁被赐婚给太子冲喜一事自然也备受关注。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整个帝京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是议论纷纷。 与这圣旨一同传开的,自然还有皇后娘娘口谕的内容。 这口谕一经传开,可谓是在整个帝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对沈煜宁此时也不知道该是羡慕还是同情。 若说同情,人家被赐婚的可是当今太子,又有皇后这般为其撑腰。 便是日后太子有个什么事也能平安富贵的过完这一生。 若说羡慕,这虽说是嫁入东宫,可到底是给人冲喜的…… 丞相府内。 江韵端坐在屋内,听着丫鬟禀告此事,面上似悲似喜,狰狞得有些可怕。 她早就知道皇后有意要给太子冲喜的。 也是因为知晓此事,当日去宴会时才会假装病弱,处处低调,就是想要避开此事。 当日遇见沈煜宁后,她也曾猜测过皇后会不会看上沈煜宁。 可那仅仅只是猜测,当日宴会她顾着弱化自己的存在,压根没留意到沈煜宁等人。 并未听闻沈煜宁出了什么风头,自然也不知道皇后召见了沈煜宁一事。 如今,听到这消息下来后,她这一颗心还是忍不住的恼怒。 为什么是沈煜宁,这帝京城里那么多名门贵女。 皇后看上谁不好,为何偏偏是沈煜宁。 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了沈煜宁。 若说冲喜,不该是挑个性子温婉,身份背景一般的小户人家的女子么。 怎么挑来挑去竟是挑到了沈煜宁。 那沈忠在帝京城了不是出了名的宠爱沈煜宁么。 怎的如今就这般轻易的松了口让自家孙女去给人冲喜。 “哗啦……” 江韵越想越气,猛地挥手,将桌上的一应茶具算不摔了个稀巴烂。 “小姐……小姐息怒……” 丫鬟被这清脆的声响下了一跳,颤颤巍巍跪下地上,脸色煞白一片。 “滚……滚出去,部给我滚出去!” 江韵自打听闻了这个消息便只觉得心底又一团火在疯狂的燃烧着。 其实她之所以对沈煜宁去给长孙景淮冲喜一事这般难以接受,还是因为她心底一直怀着期望。 她之前是真的怕自己被皇后挑中去给长孙景淮冲喜。 可这心底又实在有些放不下那个容貌惊艳的少年。 她便在心里算计着皇后能挑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最好是性子懦弱的。 这样若是之后太子好了以后,她也并非是没有机会。 如今这消息一出,却将她心底原本存着的几丝幻想部打破了。 不可了,她与长孙景淮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若是从前那个传闻里粗鄙不堪的沈煜宁,她还有信心能争上一争。 可如今是沈煜宁她如何能争得过。 便是嘴上不肯承认,可江韵心底却是不得不承认的,她不如沈煜宁。 更何况,还有皇后给沈煜宁下的口谕,那口谕的内容简直让她嫉妒的有些发狂。 与她这般气恼的还有一人,那便是五皇子府上的长孙景元。 若说江韵此时是嫉妒沈煜宁,是不甘心,那长孙景元对沈煜宁便是恨之入骨了。 这皇上赐婚一事,他比任何都早收到消息,无它,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密切的关注着沈煜宁和宫里的动静。 可自打那日沈煜宁离宫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出。 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长孙景元也只当之前是自己想差了。 还想着要不要利用此事,再寻个机会前去将军府探探沈煜宁的口风。 让沈煜宁担心受怕,主动求助于他,提出嫁入五皇子府一事。 那么,他也愿意顶着被他父皇怀疑的风险,去求这一道圣旨。 可是还未等他开始计划此事,那边传旨的公公便已经到了将军府。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沈煜宁定是当日进宫时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她知晓了皇后有意让她给长孙景淮冲喜,而她自己也定是同意了的。 否则皇后好端端的为何会下那样的口谕,定是当日两人便已经谈好了条件。 长孙景元越想越怒,越想越气,只恨不得此刻便冲到将军府去将沈煜宁碎尸万段。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之前在宫门口时,他分明已经说得那般清楚了,也将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了。 可沈煜宁竟敢视而不见,佯装不知,竟是还敢骗他。 若非沈煜宁有意隐瞒,他又怎么会对此事放松了警惕,平白让皇后得了逞。 之前,他便已经几次三番表明自己有娶她的意思。 可沈煜宁呢,对他不冷不热,一直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从前他只当时她是喜欢端着架子,假装清高,其实心里是有自己的。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性子的,尤其是像沈煜宁这般漂亮的女人。 他也乐意看她吗故作清高的模样,让他有种征服的快感。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么? 事到如今,长孙景元哪里还能不明白。 沈煜宁那哪里是端着架子啊,那是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过啊。 长孙景淮这么一个眼看着就要死的人,沈煜宁都肯嫁去冲喜。 他这么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才学又才学的人,竟是被她几次三番的戏弄无视! 这让长孙景元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他实在想不明白,沈煜宁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究竟哪里不如长孙景淮! 便是为了那个太子之位?可她又知不知道,即便长孙景淮如今是太子。 可最终,这天下也定然不会属于长孙景淮,这天下只能是他长孙景元的囊中之物! 长孙景元心底憋屈极了,只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去。 好在他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得知赐婚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尚书府。 沈煜宁不是想嫁给长孙景淮么,不是即便长孙景淮死了也想嫁么。 那他就成她,这婚虽是赐了,可若在成亲之前长孙景淮就死了,那会如何? 若是这冲喜的新娘还没过门,新郎便死了,恐怕就冲的不是喜,是丧了吧。 而如今能与他商议此事的,他最信任的便只有林茂才。 可林茂才却是一口否决了他的话,不仅如此竟还提出让他迎娶沈煜清做侧妃一事。 他如今看见沈家的人的满肚子火,如何能愿意娶沈煜清。 再者说,沈煜清如今的身份又如何能够资格做他的侧妃。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此事上,林茂才的态度却是十分坚持。 长孙景元只觉得最近真是哪哪都不顺,谁谁都想跟他作对。 第四百一十五章 现状 () 帝京城里因着沈家嫡女赐婚太子殿下一事而显得热闹非凡。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议论的最多许却还是沈煜宁这么一个贵女小姐要去给人冲喜的话题。 这些日子以来,也有不少人时刻注意着沈家的动静。 就想看看沈家面对这门亲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无他,沈忠素来疼爱自家孙女,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面对这样的圣旨,不少人也都抱了一份看热闹的心态。 不少与沈家政见不合的人,此时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就等着沈忠等人因此恼怒,要是能抗旨那更是妙极,正好揪住沈家的错处。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家对这场赐婚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听闻接到这赐婚圣旨的当日沈忠和沈承远等人确实面色不好。 沈承远当时也确实是不欲接旨,想要面见圣上。 可安宁郡主却自己主动站出来接了旨,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便不得而知了,沈承远也再没提进宫面圣一事, 而自打这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沈忠便一直称病不再上朝了。 他之前便已经有了告老还乡之意,是皇上念及其功勋,这才封了侯爷。 虽是封了侯爷,可手上也并无什么政事,平日里上朝也只是走个过场。 如今他称病不上朝,众人心底各有猜疑却也挑不出错来。 沈承远倒是还像往常一般正常上朝,只是下了朝便自行离去,从不多与旁人说上半句。 周身气势冷凝,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个朝臣平日里便有些怕他,此时见他这般模样,谁还敢往他身前凑,一个个躲都还来不及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沈家对这门亲事一直避而不谈。 虽看不出什么欢喜之意,却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似乎是默认了下来。 众人一方面惊讶着沈家竟是真的舍得让嫡女去给人冲喜。 另一方面却也觉得沈家这般反应才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一国太子,身份尊贵无比。 况且,这又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便是沈忠沈承远再如何心疼沈煜宁,还能真的搭上家人的性命去抗旨不成。 见沈家默认了门这亲事,众人看戏的热情也褪了些。 看热闹的热情褪却了,对沈煜宁倒是实打实的多了些同情。 这其中,也有不少之前看中了沈煜宁的人家惋惜不已。 不管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如何想的,沈煜宁自是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锦绣院里。 小姑娘一袭素衣,神色肃然端坐在书房内,伏在案上,提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她在宁燕自然有自己的眼线,莫衍过了年早早便回了宁燕。 她一早便安排好了人,在她们启程回北靖不久以后便将凤卿岩中了毒一事传开。 此事一经传开,在宁燕自然也是掀起轩然大波,各国之间都传的沸沸扬扬 而药香阁也已经按着她原本的计划,借着丞相府的手送到了凤卿岩面前。 自然也按会按着原先的计划,利用香料解了凤卿岩身上的毒。 如今药香阁在宁燕自然也已经重新开张了,本就有所名声。 如今借着替凤卿岩解了毒一事,更是声名大噪,受各方势力追捧。 药香阁如今声望颇大,又有华云白在背后帮衬着也已经在宁燕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对比起从前来,如今药香阁打探宫中之事所谓易如反掌。 莫衍自然也按着她的吩咐,会将宁燕宫内的诸多事宜一一传回北靖。 便是程将才,华云白等人也时常给她传回些宁燕那边的消息。 可她毕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传消息的速度自是比不上长孙景淮。 比如长孙景淮所说的凤卿岩暗中前往北靖一事,她到如今都还尚未没有收到消息。 好在长孙景淮率先将此事告知了她,也能让她早些有所安排。 书房内寂静无声,沈煜宁手下的毛笔不停在手中游走。 外头,巧颜打了帘子进来,打破这一时的宁静。 “姑娘,表少爷来了。” 沈煜宁手下不停,头也不抬,淡声道:“让阿忧进来,你们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姑娘。”巧颜应声退下。 没多大功夫,君离忧便自外头阔步而来。 见着自家姐姐正在专心的写着东西,天也没有上前打扰。 自顾自的走到一侧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上一盏茶。 屋内再度恢复了宁静,君离忧一边小口抿着茶水,一边看着伏在案上写字的人,眼底满是温和。 霎那间,时光仿佛又倒退回了从前。 那时他年纪尚小,身子又弱不能同其他皇子一同玩耍读书。 终日只能自己呆在殿里,明和怕他一人呆着无趣,得了空便过来陪他。 虽说是来陪他,可那时她还要习读医书,也并不能多同他说话。 每日里再两人在殿内便是真的个光景,她在看书,他便在一侧安静的看着,等着。 那时候他心底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只觉得这般坐着等她十分无趣。 可如今却是觉得还能这般坐在她身边,当真是好极。 两人静坐无言,既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也没有眼神上的沟通。 即便是这样,君离忧如今也觉得十分满足,只要自家姐姐还在还活着,那便极好。 这般温馨的时刻并没有停留多久,不过片刻时间沈煜宁便已收了笔,直起身来。 “姐。”他小声开口,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依赖。 沈煜宁转头朝他看来,当初的孩童,如今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了。 面上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病态和苍白,虽看上去还有些瘦弱,可却是没有半点柔弱之感。 “小十,你过来。”沈煜宁朝着他招招手。 君离忧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她走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劲装,走起路来似脚下带风,越发衬托得他身形挺拔。 少年身量极高,站在沈煜宁身侧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沈煜宁仰头看着他的脸,眼底带了些许温和的笑意。 第四百一十六章 往事 ()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底都有几分庆幸。 庆幸他们在经历了国破家亡,生离死别之后,还能站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陪在对方身边。 最终,还是君离忧率先饭:“姐,你特意让人找我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煜宁闻言点点头,嘴角笑意敛去,面上神情也严肃了些。 缓缓道:“我收到消息,凤卿岩如今对外称养病,实则暗中来了北靖。” “凤卿岩?”君离忧听闻此人名讳,面上神色瞬间阴沉了些。 冷声道:“他不在宁燕好好做他的皇帝,前来北靖作甚?” “当初我们还在宁燕时,凤卿岩曾给北靖皇帝修过书信。” 沈煜宁话头一顿,眼底煞气弥漫,冷声道:“信上说,他想与北靖联姻,以两座城池为聘……” “他认出姐姐了?”君离忧闻言心底一跳,连忙开口问道。 沈煜宁朝他摇摇头,笑道:“怎么会……我如今这情况,谁能想得到。” 君离忧闻言也转过弯来,自家姐姐这身体可是如假包换的沈家嫡女。 再者自家姐姐当初就死在凤卿岩面前,是他亲眼所见。 借尸还魂这等事情,谁又能猜得到呢。 当初若不是沈煜宁有意告知,自己亲口承认,这等荒唐之事,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君离忧蹙眉看向面前的人,在看清面容时,顿时焕然大悟。 自家姐姐如今虽是完成了另一个人,可这样貌却是同从前十分相似。 当初他还不知道真相时候,每每看到这张脸心底也不了有些恍然。 他面上冷凝一片,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眼底通红一片。 咬牙道:“云京墨!他这是什么意思都这样了他竟是还不肯放过姐姐。 “他还敢来招惹姐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小十,冷静……我要同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就是气不过,云京墨他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厚的脸皮!!实在可恨!” 君离忧双目通红,眼底的恨意几乎化成实质。 冷声开口道:“他此番前来北靖也是为了姐姐吧?” 沈煜宁并未答话,只拍拍他的手,低声安抚道:“那书信已被太子府拦下。 “并未送入宫内,况且我已经已与长孙景淮有了婚约……” “对,还有九哥。”君离忧闻言神色缓和了不少。 语气里带了几分庆幸道:“还好如今姐姐同九哥有了婚约。 “圣上亲口赐婚,金口玉言,便是云京墨有亲自前来,也无济于事了。” 君离忧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庆幸自家姐姐被赐了婚,那人还是长孙景淮。 沈煜宁闻言倒是对他的态度有些好奇。 自打这赐婚圣旨下来后沈家众人皆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唯有君离忧私下里跟她表了态,一副十分支持的模样。 还十分八卦,曾追问她是不是在去宁燕时便与长孙景淮心意相通了…… 也不知道长孙景淮给君离忧灌了什么**汤,一直以来君离忧对他都颇为喜欢。 能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倒是不多见。 沈煜宁好奇道,“小十,似乎十分喜欢长孙景淮。” “九哥待我极好,他是个很好的人。”君离忧难得在说起旁人时候面上露出笑意。 提起此事,沈煜宁也想起些旁的,开口道:“我之前一直没有细细问过你。 “你是如何认识长孙景淮的,又是怎么跟他来了北靖的?” “当初父皇派人偷偷将我送出宫时,本想让我去寻鬼医师傅,寻他庇护。 “只是当时鬼医师傅早早便已经外出云游去了。 “父皇怕我寻不到人,便同我交代了母妃的身世。 “他说,当初母妃在世时便一直想寻自己的家人。 “后来母妃不在了,父皇也一直在暗中查询,这么些年也查出些蛛丝马迹。 “但只知道母妃原本应是北靖人,是谁家却是不得而知。 “说是让我若是寻不到鬼医师傅便前去北靖,看能不能找到母亲的家人。 “若是寻到了,不仅能了却母亲的心愿,我也不至于一个人……” 君离忧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当时不懂事,压根没有把父皇的话听进去。 “几次三番偷偷逃走,一心只想着返回宫与你们在一起…… “当时正值战乱,到处都是燕国的士兵和山匪。 “我当时穿着不菲,又闹出不小动静,被燕国的士兵当作出逃的皇亲国戚抓了。 “父皇留给我的那些侍卫,为了护我,死的死伤的伤……” 说到这里,君离忧声音里也有些哽咽,当初若非他任性,那些护卫也不会…… “没事了,都过去了……”沈煜宁伸手将他抱住,轻声安抚着。 君离忧定了定神,平复了些情绪这才继续道:“我后来是被九哥救出来的。 “当时被用了刑,已经没有意识了,醒了之后就看到了鬼医师傅。 “这才知道,鬼医师傅因着听闻离国之事,担忧姐姐便返回了离国。 “九哥之所以前去救我,也是受了鬼医师傅的嘱托。” “姐姐也知道,我自来身子不好,那时又受伤颇重。 “鬼医师傅寻到我之后,便一直用药材将我养着。 “那时凤卿岩的大军已经到了城门外,皇城内外乱做一片,到处都是宁燕的士兵。 “鬼医师傅担心被云京墨的人发现踪迹,便一直带着我隐居在山林内。 “之后几天时间我便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偶尔清醒时候能看到九哥和鬼医师傅在一侧说话。 “只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 “之后没过几天,九哥便将你……将你的尸体带了回来。” 君离忧身子微微有些发颤,他无力的闭闭眼,面前似乎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沈煜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抚。 “待我身子养的差不多了,鬼医师傅听闻母妃一事,便将将我托付给了九哥。 “让我跟着九哥回北靖,让九哥帮我寻母妃的亲人,而他则自己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姐弟 () 沈煜宁闻言,面上也有些震惊,她之前便听闻她死后尸体被神秘人所带走。 从前还曾想,也不知是谁盗走了她的尸首,倒是与她不谋而合,便是死了她也想离云京墨远远的。 没曾想,那人竟是长孙景淮。 沈煜宁说不清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她神色有些怔然,君离忧看向她,认真道:“姐,九哥跟云京墨不一样,姐姐日后定是会幸福的。” “长孙景淮确实与云京墨不一样,可是我……” “姐姐……” 沈煜宁不欲与他多说这些,转而道:“你可知当初师傅离开后去了何处?” 当初沈煜宁在初见君离忧跟着长孙景淮身侧也是大吃一惊。 而后又在他身上发现有师傅解毒丹的痕迹,那时她便猜到小十在出现在这里应是与自家师傅有关。 后来她与小十才刚刚相认,便匆匆去了宁燕,并未来得及细细追问此事…… “不知。”君离忧摇了摇头。 无奈道:“我那时身子尚未痊愈,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 “不过鬼医师傅看上去应该是有要什么紧事,否则也不会那么着急离开。” “师傅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么?”沈煜宁微微蹙眉,心底有些疑惑。 自家师傅早已隐世,除去医术一事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了。 况且,小十虽不是师傅的弟子,但是师傅素来待他极好。 这般撇下伤势未愈的小十,匆匆离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君离忧认真思索了片刻,微微摇头道:“并未说什么特别的。 “只交代了我,让我安心跟着九哥,说他会护我周……” 君离忧看着她,神色认真道:“姐,我虽认识九哥不算太久。 “可对他的为人也算了解,九哥他素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为人虽是傲气却也十分有本事,认定的事便十分执拗。 “当初他答应鬼医师傅护我,便真的一直护着我。 “他初回帝京,明知道我的身份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 “依旧义无反顾光明正大将我带回北靖,替我寻亲,还教我武功……” 君离忧心底对长孙景淮是真的既敬佩又感激。 此时细数起他的好来,那也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沈煜宁仔细听着,并未开口打断。 这是她头一次听君离忧说这些,心底也十分感激长孙景淮所做的一切。 除去感激,便还有些莫名的暖意,说不清,道不明,总归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姐,我没想到还能外见到你,这般鱼你说话。还能…… “总之,知道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我真是高兴又惶恐。” 君离忧弯下身子,将下巴抵在她肩头。 小声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很怕一觉醒来,你又不在了……” 沈煜宁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底说不出的难受。 小十的感觉她自然都懂,午夜梦回,她哪一次不是被噩梦所惊醒。 从前感激上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心只想着复仇。 只想着,待然后复了仇,上天便是要收回这条命她亦无话可说。 可如今她有小十,有沈家,还有了牵挂的人,她便有些不舍得了。 “听到皇上赐婚了你和九哥,我心底是十分高兴的,不仅高兴,也安心不少。” 君离忧小声喃喃道:“待姐姐成了亲,就会有自己的家。 “姐姐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样,姐姐就不会消失了……” 沈煜宁不知道君离忧这是哪里来的谬论,只觉得有些好笑。 却也不打断他,毕竟他能这般想,不再担心受怕也是极好的。 君离忧还在断断续续的述说着,沈煜宁便一直安静的听着。 待他停下话头,她这才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找你来是要正事相谈。” 听她提起正事,君离忧面上也正经了些,一想起凤卿岩,他便一肚子的火气。 沈煜宁收敛思绪,朝他道:“不管云京墨此时为何离开宁燕。 “又想到北靖作甚,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姐姐是说宁燕那边?” 沈煜宁点点头,抬头与他对视,眼底满是认真,严肃道:“小十,你想复国么?” “我自是想的,做梦都想,我……” “我是说复国,而非复仇,复国之后,便要有人承担起离国未来的重任。 “那时你便要离开北靖,离开沈家,回到离国的土地上,成为离国下一任帝王。 “你要肩负起那片天地,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百姓。 “你都要对他们负责,要成为一个比父皇更合格更优秀的帝王……” “姐……”君离忧怔怔看着她。 沈煜宁却是不等他多说,继续道:“如此你还想要复国么?如此,你有信心么?” 她问的认真,亦是看的认真。 君离忧从未见过她这般威严的时候,一时间楞在原地没有开口。 正如沈煜宁所言,她说的是复国而非复仇,这是两码事。 若单单是复仇,那他定是一瞬也不会犹豫的。 可提到国家,提到责任,提到将来,那便由不得他不多想。 北靖很好,沈家也很好,这里很温暖,这是家的感觉。 若是复了国,那他定是要离开的,离开北靖,离开沈家,离开他姐姐…… 这是他不想的,是他不愿意的。 从前他并未想那么多,想复国也仅仅是想复仇罢了,并未想的那么远。 可如今却是由不得他不想了,复了国,那定是要有人担起重担的。 君离忧沉默着没有开口,思绪瞬间被拉扯回到过去。 离国皇子并不算多,他虽身体虚弱可自家父皇对他却是格外偏爱些。 时常亲自教导他政事,他虽无太子名分,可实际却是与太子无疑。 从前父皇的话似乎还响彻在耳边,君家如今只剩下他和沈煜宁了。 他如何能像过去,像现在这样躲在沈煜宁身后,将这份担子交给沈煜宁呢扛着呢。 君离忧神色渐渐坚定起来,用力朝她点点头。 他想,他也能,当个好帝王,如父皇所说,让百姓安居乐业,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好转 () 君离忧神色坚定,他也想成长,想变得无比强大。 强大到可以护着他想护的所有人,如自家姐姐过去护着他一般…… 沈煜宁得了他肯定的答复,眼底也有些欣慰。 过去那个跟在他身后身体浮弱的少年,终究是长大了,也可以挡在她身前了。 沈煜宁收敛思绪,这才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便准备即日启程,去宁燕!” “好。”君离忧重重点头,应声道:“姐姐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当初我回离国时,在你告诉我的寻岚殿内寻到了父皇给你手札。 “上头有一份名单,那些是父皇留给你的人,是父皇替你安排的后手。” “父皇早有安排?”君离忧闻言神色有些震惊。 当初启元帝送他出宫时可并未表现出任何让复国复仇的想法,只叮嘱他好好活着。 沈煜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父皇当初说让你寻不到师傅便前往北靖。 “自然也有让你此生隐姓埋名,安度余生的意思…… “可他却也能懂你,懂你的不甘心,懂你的恨。 “怕你不肯听话,也怕你孤立无援,所以早早便替你留了后手。 “如今,你该回去了,回去将父皇留给你的东西拿回来……” “姐……” 沈煜宁笑笑,只道:“我的小十,终究是要长大的。” 过去,她一心只想护着君离忧,便是这复仇之路她也只想将他护在身后,不愿让他涉险…… 可如今她也想明白了许多,有些事是他该经历的,也是必须由他去做的。 她终究是护不住他一辈子的。 好在,如今宁燕那边一切皆已经安排妥当,步上了正轨。 凤卿岩如今称病离了宁燕,朝中事务定是安排了自己信任的臣子把持。 而就之前的情报来看,当初沈煜宁安排在朝着的李茂实,高白俊等人果然如她之前所预想的那般,刚一如朝便迅速取了凤卿岩的信任。 不说能说是左膀右臂,却也算是天子近臣,朝堂新贵,在朝中也颇具威信。 如今宁燕的朝局可不算太平。 贾怀生是燕国历代的老臣,手下门客众多,可偏偏如今不得皇帝信任。 贤王府灭门之后,程将才等有功之臣,便迅速在朝着站住了脚。 虽算不得担任大用,却也不如从前那般被人排挤。 皇帝身边无人可用,便只能自己扶持新人,几方势力角逐不休,朝中局势自是乱作一团。 而这般时候,凤卿岩走突然离京,那这朝中之事定也会交到旁人手上。 因着之前贾府和贤王府一事,如今宁燕的朝中恐怕除了武阳,再没有什么人能让凤卿岩委以重任了。 可偏偏,据之前的情报来看,凤卿岩与武阳之间如今似乎也不同以往了。 沈煜宁不知他们两人究竟是为何有了争执,但这是好事。 只要有不合,凤卿岩便不会如过去那般然信任武阳,那他离开,也定不会将所有大权都交于武阳之手。 如此一来,她的人才会有机会,她敢肯定,如今朝中能说上话的定有她的人在。 沈煜宁心下稍定,撇了一眼方才所写的纸张递给君离忧。 “这些是当初我安排在宁燕朝中各处的人,和如今宁燕的情况,你仔细看看。” 君离忧微微颔首,仔细端详着沈煜宁递过来的纸张。 “你回去之后先去寻张太傅,他虽早已退隐还乡,但对如今的朝局也十分了解。” “我知道的姐。”君离忧将手中的纸张小心收好。 “姐姐就放心吧,你都已经替我铺好了路,安排的这般完善了,就放心吧。” 他话头一顿,有些担忧道:“只是此事不能让沈家牵扯其中。 “而如今世人皆知道我就在沈家,若是我突然消失,或是……” “你放心,此事我早有安排。” ………………… 不同与将军府的气氛凝重,太子府近日的气氛倒是颇为雀跃。 自打这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太子府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戒备森严,有了些许消息传出。 这能传出来的,自然都是好消息。 据说,皇上那赐婚圣旨下去的第二天,这长孙景淮的病情便比之前要好上了些。 府内下人见状大喜,连忙进宫禀告圣上,皇上闻言自是龙心大悦。 生怕再有差池,也担心冉子骥一个人照顾不来,连夜派了太子进府,替太子诊脉。 这前来问诊的太医自是从前来过的那些。 不同与外面那些人,他们自是知晓长孙景淮乃是中了毒。 既然清楚太子的病因,自然也不会相信冲喜那等无稽之谈。 他们众人都解不开的毒,若是冲喜解毒,那他们还做什么大夫。 在他们看来,当初太子府戒备森严,在他们看来便是为了方便冉子骥研制解药。 只不过太子中毒一事,不论是太子府还是皇上都早就对他们下了禁口令。 勒令此事不可外传,所以他们便是知道真相,也不敢妄自议论。 只不过当初对皇上那赐婚圣旨也有些不明所以,对沈家更是同情。 如今这传出好消息,在他们看来那定是冉子骥这解药有所成效了。 想到之前太子的身上的奇毒,众太医对冉子骥的医术也越发钦佩起来。 同为医者,大家心底也十分好奇冉子骥究竟是如何研制出的解药。 众人心底好奇,又得皇上口谕,自是一刻也敢耽搁,急急忙忙朝着太子府奔涌而去。 经过一番诊治,众太医也搞清楚了如今的况且,长孙景淮确实有了起色,可这身上的毒却是还尚未清除干净。 据说,冉子骥研制出的那解药,只能拖延上一段时间,并不能根治。 可即便这般,众太医对冉子骥的医术那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知道,太子身上的毒他们也亲自诊过,翻查过无数医书皆是毫无头绪。 既然诊断过了,那自然也该回宫禀告。 太子的毒既然也未解开,那这危险便自然也不算度过。 众太医收起心中对冉子骥的钦佩,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帝京八卦 () 知晓太子的毒还没有解开之后,众太医心底也是一凛。 原先他们以为太子傅传来好消息。那便是太子解了毒。 可如今太子的情况虽有所好转,却也只是暂时稳定下来。 皇上听闻太子好转的消息正是龙心大悦时候,若此时泼冷水难免会惹得帝王恼怒。 况且若是皇上定知晓此事,又会不会像之前一般勒令他们替太子研制解药。 替太子解毒这可不是个舒服的差事,之前皇上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众人如今想起来当时的场景还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之前他们便对太子的毒愁眉不展,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那也是他们运道好,如今好不容易才从中逃脱,又如何愿意再次深陷泥潭。 况且这研制解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一太子等不到解药又再次毒发…… 思及此,众太医也不敢在太子府内多留,诊了脉后便纷纷回了宫内复命。 这话里话外皆是不断的夸赞冉子骥医术高超,无人能及。 至于太子本身的情况,则被他们寥寥数句便带过了。 众太医虽不曾隐瞒太子这毒还未解开的事实,可却是不约而同的将此事往小里说。 纷纷直言,有冉子骥这等医术高超的人在其左右,这毒定是能迎刃而解。 皇上闻言自是龙心大悦,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自是也放下不少心来。 皇子病情好转的消息就像一阵风,迅速在帝京城里传来。 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帝京城里男女老少皆是议论纷纷。 老百姓们最为朴实,也最信鬼神。 这赐婚的圣旨才刚下不久,这太子府就传来好消息。 这等情况落在百姓眼里,那便是沈煜宁福泽深厚,与太子殿下乃是天作之合…… 那些个太医自是知晓其中真伪,这太子是中了毒,如今这毒也还没解。 太子如今的情况好没好,与那赐婚自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可即便知晓,众人却是也不敢妄自开口,毕竟这赐婚的圣旨乃是皇上所下。 此时众人不管是夸赞沈煜宁福泽深厚也好,议论太子命不该绝也罢,那背后都得加一句陛下英明。 众太医见此情景不仅不敢言明真相,在旁人问起时还不得不跟着称赞几句这婚赐的实在好,安宁郡主乃是有大福气之人。 一传十,十传百,这太子病情有些好转的消息,也不知怎么传来传去就成了几乎痊愈的样子。 众人听闻这消息,对沈家之前被赐婚一事的感观便又变了。 从前那些个对这场赐婚同情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 此时对沈煜宁这场婚事便只剩下无尽的羡慕。 且不论旁的,那可是实打实得了皇后娘娘口谕的太子妃啊! 丞相府内,江韵听闻此事之后自是不管不顾大闹一场。 自打赐婚的圣旨下来,她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大受打击, 偏偏此事又不能与旁人道之,当真是憋屈极了。 如今这消息便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它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部爆发。 江韵闹得风风雨雨,整个府内上下皆知,丞相夫人无奈只能亲自出面制止。 可不仅没有制住江韵,反而让她情绪更为激动,母女两人大吵一架。 据说两人吵的极为激烈,江韵凶悍竟是将丞相夫人给生生气晕了过去。 丞相被人请回家本就恼怒不已,回府之后问清原委,更是恨不得打死这个女儿。 好在丞相夫人并无大碍,丞相也忍住了手,只将其关进了祠堂面壁思过。 这等丢脸的事,不论发生在谁家,家中主子都会下令不准下人外传的。 丞相府自是不回例外,早早便敲打了府内下人。 可也不知怎的,不过一两日的时间江韵与丞相夫人发生了争吵,将亲母生生气晕过去的消息就迅速在帝京城里传了开来。 平日里文雅端庄的大家闺秀,原来私底下竟是这样骄横跋扈的人? 比起太子好转的消息,这官家夫人与小姐之间的生了龌龊似乎要更能吸引人一些。 老百姓们平日里便最是喜欢听这等子高门大院里头的新鲜事。 比如谁家嫡母又虐待庶女了,谁家庶女又暗害嫡子了....... 这些个高墙大院里的秘闻总是能第一时间勾起旁人的好奇心。 更何况,此番发生龌龊的两人还不是往日里那些嫡母与庶出。 这可是嫡亲的母女啊。众人惊讶的同时,对此事也是议论不止。 都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能惹得母女两人这般撕破脸皮的争吵。 这得是什么样的仇才能让自家女儿将亲母给生生气晕过去。 这丞相府的下人一早就被主子警告过,谁敢乱嚼舌根,丞相决不轻饶。 丞相的手段,下人们自然都是清楚的。 这段时间里,府内的下人各个小心翼翼低眉顺目。 别说是外出乱说,就是在府内都甚少听到下人开口说话。 为避免事端,下人们也是能不出府就绝不出去,便是连那些个出门买菜的婆子也甚少出门。 可即便如此,丞相府当日发生的事还是被传了出去。 许是那日母女两人争吵的实在太过激烈,有些话还是让街坊邻居都给听了去。 丞相府越是一副闭口不谈的做派,便越能引来旁人的好奇心。 此事一经传开便一直被人议论,随后便也有知情的人出来道明情况。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这十竟是因着丞相府的嫡小姐爱慕太子所起。 因着之前的重病赐婚一事,如今太子府的各项事宜皆是一直颇受关注。 更何况是还是这等引人遐想的风流韵事,此言一出立刻引来无数人关注。 几个“知情人士”,你一言我一语,将这番事情讲的声情并茂。 原是这江韵一早对太子殿下心生爱慕,殿下如今重伤不醒,江韵便差下人多番打听太子府之事。 当初娘娘设宴,江韵也在其中,可听闻皇后有意给太子冲喜之后,心里又不愿意。 便在其母的劝说下,装病赴宴,想以此来躲过冲喜。 如今听闻太子病情好转,自是懊恼不已,便怪上了自家母亲。 第四百二十章 名声毁尽 () 这消息不可谓不劲爆,任谁都没想到这其中竟是还有这么一出。 消息一经传出,便在帝京上下迅速的传了开来,议论不断。 便是连宫里都听到了消息。 听闻皇后娘娘听闻此事,嘴上虽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神色明显冷凝了些。 不冷不热的勒令宫内下人不得再妄自议论此事。 那话中的意思已经是明晃晃的表达了对江韵的不喜与嫌弃了。 众人心底了然,对皇后的态度倒是也能理解,江韵这等做法不是摆明了嫌弃太子命不久矣么。 皇后乃是太子亲母,面对江韵这等做法能有好颜色那才怪了。 其实若江韵只是听闻冲喜,心中不愿擅自装病倒也没什么。 本来么这冲喜本就不是好事,心神不愿也是理所当然。 若江韵只是如此,众人倒也能理解。 此事便是传出去了,众人也顶多便是对她爱慕太子一事多几声嘲讽,就过去了。 可偏偏江韵却是竟是在听闻太子病情好转之后又闹出这些事端。 本来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传出爱慕太子。 还差下人多方打听消息便已是不知廉耻了。 偏偏她嘴上说着爱慕,可遇上了替太子冲喜一事便心生退意,装病避开。 如此一来,那她之前所说的那些爱慕之言,所做之事落在众人眼里便成了想要攀龙附凤,轻浮无知。 不仅如此,在避开冲喜一事之后,江韵还不知收敛,不懂低调。 如今知晓太子病情好转之后更是心生懊恼,恬不知耻的在府中大吵大闹,还气晕了生母…… 这般做派实在是不知羞耻,毫无教养,让人不耻。 至此,江韵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 江韵如今也已经及笄了,眼看着已经到了议亲之时。 依着丞相府的家世,在此事发生之前,自然也有不少人家前来相看。 这其中不乏有些家世样貌上成的世家子弟,皆是品行端正之辈。 不管江韵选了谁,那传出去都将是一番才子佳人的美谈。 可先前丞相夫人眼光却是放的颇高,江韵也无心此事,便一直将姿态端的极高。 亲事便也一直没定下来,谁知道如今竟是出了这等事。 丞相夫人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对外头的事不甚了解,但大致也都清楚的。 心底也知道江韵的名声算是已经毁了。 如今也不求别的,只着急着想将江韵的亲事定下,也不敢再将目光往高里放。 便是连之前前来说亲的那这个高门子弟丞相夫人此时都不敢奢求了。 压低了姿态,从中挑了几个家世不算太好的清白人家。 派了人前去回复说丞相府有意结亲。 这等人家与丞相府相比,那自然算是江韵低嫁了。 丞相夫人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可偏偏却是传回消息说人家一听闻是江韵便纷纷避而远之,只称当初是误会。 丞相夫人这才知道这事情竟是闹的这般大,便是连宫里都知道了。 江韵惹了皇家不喜,这等节骨眼上,谁还敢与丞相府结亲,那不是打太子的脸么。 丞相夫人闻讯,更是气急攻心,再度昏迷了过去。 短短几天时间里,丞相府便闹出了不少事,丞相夫人重病不起,嫡女名声毁尽…… 这么些事却也让这府内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进入众人眼中。 那便是当日在九冬宴上在棋局上大放异彩的江静。 听闻这些事发生之后,丞相夫人怒火攻心,身子虚弱终日卧床。 这江静便整日里伺候身前,贴身照顾,从不假他人之手。 提起九冬宴,众人对她也算有些印象,虽是个庶女,可样貌举止样样不比嫡女差。 皆是纷纷感慨她从前一直被嫡母压着没有出头之日,这才让明珠蒙尘。 如今丞相府江韵名声已毁尽,那些个之前想与丞相府联姻的家族原本也歇了心思。 可如今听闻这庶女之事后,心思却是又活络了起来。 那些个高门大族自然不会看得上一个庶女。可那些家世不算高,又想与丞相府拉近关系的人家便不一样了。 一时之间丞相府内那些个无人问津的庶女,此时却是变得抢手了起来。 ……………… 太子府内。 冉子骥正绘声绘色给长孙景淮讲述着这几日一来外头的新鲜事。 长孙景淮并不看他,百无聊赖倚靠在软塌上闭着眸子假寐。 冉子骥倒也不恼,自顾自的在一侧讲述着,那股子兴奋劲当真是一言难尽…… 讲的兴起,冉子骥一时间也有些忘我,一巴掌拍在软垫上的人身上。 兴冲冲道:“难怪不得圣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女子心狠起来,还当真是不输男儿,心狠手辣可怕至极。 “那丞相府的庶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想到她竟是有这般心机。 “也不知道那江韵如何得罪你了。经你这般一闹,那江韵日后怕是无人敢娶了……” 听得烦了,长孙景淮蓦的睁开眼看向他,心底也觉得有些疑惑。 冉子骥如今才刚从沼狱被放出来,虽未关满一个月。 但按理来说,冉子骥也在沼狱里头呆了不久了。 这么长的时间,竟也没将他那跳脱的性子磨练出来些。 见他朝自己看来,冉子骥心底便是一跳。 呐呐收了话头,小声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长孙景淮仔细打量着他,这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这人进沼狱的这几天的功夫,竟还长胖了些? “看样子,你前几日在沼狱里似乎过得不错。” 冉子骥闻言不可置信看向他,悲愤道:“老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沼狱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我在里头,吃不饱,穿不暖,整日还要受那些个恶徒的折磨,我……” “可我看你似乎胖了不少。”长孙景淮摸着下巴打断道。 “我……” 冉子骥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见长孙景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冉子骥面上表情越发凄凉了些。 还未等他指控的话出口,外头廖阳便连忙赶了进来,将其打住。 他不着痕迹看了冉子骥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这才转头看向长孙景淮,将手中拿着的包袱递过去。 低声道:“主子,东西拿到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到手 () “主子,东西拿到了。” 长孙景淮闻言眸中精光一闪,也不再追究冉子骥长胖一事,伸手将廖阳手中的包袱接过。 “是什么东西?”冉子骥见两人这般姿态一时间也有些好奇,连忙将头凑了过去。 廖阳和长孙景淮此刻自是没功夫搭理他。冉子骥见状也不恼,瞪大了眼看着长孙景淮手中的包袱。 包袱打开,冉子骥略显失落的撇开眼。 之前见两人那严肃的模样,他还以为这包袱里是什么好东西呢。 好奇了半天,原来不过是几封旧书信和一本手札。 长孙景淮将包袱放在一侧,将那些个信纸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一封封翻看起来。 冉子骥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奈不住心底的好奇,扯了扯廖阳的衣袖,小声询问:“那是什么?” 廖阳斜着眼,瞥他一眼,颇为不耐道:“信。” 冉子骥一咽,无语道:“我自然知道那是信,我是说,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不知。” “那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廖阳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冉子骥也不放弃,眼眸转了转继续追问道:“你这些日子整日不见人影,便是为了这些东西?” 见廖阳默认,冉子骥心底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伸长了脖子朝着长孙景淮手中的信纸上看去。 长孙景淮面上的散漫之色稍退,手中翻看着信件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冉子骥小心翼翼注意着他的神色,这般看上去神色倒是十分平静。 分明没有什么动怒之色,却也不知怎么,冉子骥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见他看完了信,冉子骥这才小声道:“老九,这信上说了什么?” 廖阳无语,生怕他惹怒了自家主子,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长孙景淮倒是没有动怒的迹象,只将那些个信件随手丢在桌上。 淡声道:“想知道?自己看。” 得了他的应允,冉子骥面上也露出些许欢喜之色,一把将桌上的信件抓在手中。 长孙景淮不理他,踱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屋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冉子骥和廖阳两人还在翻看着那些个信件。 那纸上的字,一个个映入眼帘,冉子骥面上早已收起了往日里的嬉闹之色。 越看,冉子骥面上的表情便越是震惊。 待所有信件看完,他这才转头看向廖阳,严肃道:“这东西你从哪来拿来的。” 廖阳之前奉了长孙景淮的命令前去尚书府监视沈煜清,从她身边将东西偷过来。 原以为这里头放着的应该是与安宁郡主有关的东西,没曾经竟是这等隐秘的书信。 见冉子骥看着他,廖阳也不隐瞒,直接道:“尚书府偷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尚书府就这么让你偷了?”冉子骥不可置信道。 廖阳却是不再理会他,朝着窗边的人道:“主子,如今我们怎么做?” 长孙景淮并未转身,沉默了片刻才道:“沈煜清那边一会让人放一份假的回去,别让她发现东西被人动过。” 他说着,转身朝着桌边走来,看了看散落在桌上的信件。 沉默了片刻道:“至于这些……你给安宁郡主送过去。” “老九!这可是……” 冉子骥正欲开口却是被一侧的廖阳连忙拦下。 “是,主子。”廖阳应了一声,便手脚利索的将东西重新放好。 朝着他行了礼,恭敬道:“属下告退。” 寥阳这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话落也给冉子骥开口的机会,便直接扯着他出了屋子。 刚一出了门,冉子骥便一把甩开廖阳的手,恼怒道:“你拦着我作甚?” 寥阳不理他,大步朝着前头走去。 “我问你话呢!”冉子骥见他要走,连忙将人拦下:“你拦着我做甚,那些东西……”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莫不是还想进沼狱不成。” “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吧?”冉子骥有些恼怒:“老九他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主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寥阳脚下不停。 “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道理,理智,他现在就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冉子骥连忙追上前,指着廖阳手中的包袱,愤愤道:“这些东西。 “你也看见了,这里头是些什么!这些可是指认林家的证据啊! “这些东西若是流传出去,那倒霉的不仅是林家,只怕是长孙景元也讨不了好。 “老九如今在帝京根基不稳,我们拿到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要……” “这些道理,主子自然知晓。”廖阳打断道。 “他知晓!他知晓他还不抓紧行事,让你将东西送去给沈煜宁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莫不是这其中牵扯了沈家那个三小姐,所以还得看沈煜宁的意思了……” “休要胡言!”寥阳猛的停下脚步,转头瞪他一眼。 “若是没有郡主,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如今主子让我将东西送去,也是给郡主一个交代。” 廖阳生怕他再口去遮拦的前去寻自家主子,惹恼了人又被责罚。 难得与他说了这么多话,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再度开口道:“况且,郡主如今与主子有了婚约,那便也是我们一头的人。 “这些东西她自然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主子信她,那给她也无妨……” 冉子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非如此,方才他也不会那些轻易的就被廖阳给拉出来。 见他不答话,廖阳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别忘了。 “你此番沼狱的刑罚还未到时间。如今你可还是戴罪之身……” “用不着你提醒。”冉子骥恶声恶气道。 寥阳也不跟他计较,好心提醒道:“如今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还没有鬼医的消息,主子此番放你出来是何用意,你也该知道……”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冉子骥颇为不耐的朝他摆摆手。 听他提起此事,冉子骥面上也严肃了些。 转而问道:“老九打算何时同沈煜宁说那件事?” 寥阳看他一眼,只道:“你安心钻研解药便可,其余事情,主子自有安排。” 第四百二十二章 护着 () 是夜,月光倾斜而下,仿佛隔绝了白日里的喧嚣,整个帝京城寂静无声。 将军府的宅子本就修整的十分高大,如今矗立在这无尽的黑夜里,越发显得肃然。 长孙景淮脚下轻点,熟门熟路翻过高墙绕过护卫朝着锦绣院而去。 沈煜宁的屋内还亮着烛火,显然是主人还未睡下。 长孙景淮才刚进院落,那头隐在暗处的风影便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立与院里的暗处掩去身形,风影低声道:“殿下,姑娘在屋里等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长孙景淮剑眉一挑,轻笑一声抬脚朝着沈煜宁的闺房走去。 他并未如同从前那般翻窗而入,那是大摇大摆直接推门而进。 风影跟在他身后,见他行事这般放肆也狠狠提了口气。 自家主子,不对前主子实在太放肆了,夜访女子闺房何时变得这般理直气壮了? 好在如今是夜里,姑娘也一早支走了院中的下人。 否则若是让人看了去,沈将军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风影还在暗自琢磨,那头长孙景淮却是已经进了屋内。 屋内灯火摇曳,等他的却是不止沈煜宁一人。 君离忧见着他就这般大刺啦啦的进来,面上也难得露出几分惊意。 看了眼身侧的自家姐姐,板着个脸道:“深更半夜,九哥来此作甚。” 长孙景淮见着他在此倒是没什么惊讶之色。 早在方才风影出现说沈煜宁在等他时候,他便猜到了这屋内不止有她一人。 此时听到君离忧的话,长孙景淮也不急着作答。 丝毫没有夜访女子闺阁被抓包后的窘迫。 不慌不忙走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了盏茶。 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这才道:“我来自是为了看我未过门的妻子。”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君离忧一眼,凉凉道:“不知阿忧深夜在此又是为何?” 君离忧跟着长孙景淮的时间算是不长,可对他也算是了解。 此时见他的神态,自然也看出他是有些不悦了。 细想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沈煜宁的真实关系只有她们姐弟二人知晓。 长孙景淮自然不清楚其中关系,那如今在长孙景淮眼里。 他组沈煜宁顶多算是表兄妹,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让人心底猜疑。 思及此,君离忧面上也没有一开始的理直气壮。 屋内无人开口,长孙景淮也并未再看他,只在一侧慢条斯理的饮着茶水。 那般随意的姿态,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君离忧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求组的看向一侧的沈煜宁。 沈煜宁朝着他安抚的笑笑,并未去看一侧饮茶的人。 只道:“我找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早在白日里廖阳送了包袱过来,沈煜宁便料到夜里这人定是会亲自前来。 正巧她也有些关于小十的事需要找他,便将小十留了下来。 但她又怕长孙景淮像往日一般翻窗而入,这才提前让风影在外提醒一句。 只是,这人虽未翻窗,可如今他们三人这般坐在这多少也有些尴尬。 她这么说,也算是在同君离忧解释长孙景淮突然出现在此的缘由。 长孙景淮扫她一眼,并未拆穿,不着痕迹看了君离忧一眼。 笑道:“你乃我未过门的妻子,有什么事直接开口便是。” “我想让小……让阿忧偷偷遣回宁燕,这一路山高水长威胁众多。 “我在帝京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才,此事也不便让沈家知晓。 “所以特意寻你过来,想同你借几个人护着他前往宁燕。” 君离忧没想到沈煜宁会直接将此事告诉长孙景淮,虽是震惊却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其实能见着沈煜宁对长孙景淮这般坦诚,君离忧心底也放心不少。 这足以说明沈煜宁与长孙景淮的关系定是比她之前想的要牢固许多。 否则沈煜宁也不可能这般信任他,不加掩饰的便将他要偷偷离开北靖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们两人日后是要成亲的,如今能这般坦诚也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长孙景淮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是否值得自家姐姐这般信任。 思及此,君离忧那一颗心也莫名的提起一些,转头看向一侧的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并未多问什么,见他朝自己看来,将手中的茶杯一掷。 懒洋洋道:“你也在我府上待过,我身边的那些个人应也都认识。 “明日你自己去寻廖阳要人,看中谁了同廖阳说,让他把卖身契一起给你。” 君离忧闻言一怔,长孙景淮这是什么意思,要直接将人送给他了? 他在太子府待过,自是知晓太子府那些个暗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 而能跟在长孙景淮身边的那就更不必多说了。 每一个都本事不小,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花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培养出来的。就这般一句话就送给他了? 沈煜宁也没想到长孙景淮会这般说,她原本只是不放心君离忧一个人回去。 想找长孙景淮借两个人护送一下,待小十到了宁燕,便会让人回来。 “不必如此。”她开口阻抗道:“只要将小十平安送到宁燕便可……” “这是给他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替他做什么主。” 长孙景淮看她一眼,面上有些不悦道:“他是你什么人,他的事你别管。” 话落也不给沈煜宁开口的机会,便继续道:“况且阿忧是我带回北靖的。 “当初我我曾答应过要护他周,那就定是要护他周,如今更得护着他才行。” 长孙景淮说着,转头看向一侧的君离忧,随意道:“别磨磨唧唧的。 “你也知道,我太子府别的不多,这暗卫却是足够的。 “不过是一两个人,我太子府还是送得起的。” “九哥就不问问我去宁燕作甚?” “呵。”长孙景淮嗤笑一声,不答反问道:“你前往宁燕还能有什么事?” 也不等君离忧开口,他便继续调笑道:“若非知道你要作甚,干嘛将人送你。 “日后事情暴露了可得记着,这人可跟我太子府没关系。”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夜谈 () “日后事情暴露了可得记着,这人可跟我太子府没关系。” 君离忧被他这么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他自是知道长孙景淮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可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是不是也太不将他要做的事放在眼里了些。 明白长孙景淮的用意,君离忧也没有再多做推辞。 债多不愁,长孙景淮本就帮他良多,他再推辞反倒显得见外了。 “如此便多谢九哥了。”他朝长孙景淮抱抱拳。 神色认真道:“九哥放心,这人我日后定会平安还你的。” 见他们两人已经谈妥了,沈煜宁也不多言,将白日里廖阳送来的包袱拿出。 开门见山道:“这里头的东西,殿下想如何处置?” “你呢?你想如何处置?”长孙景淮不答反问道。 “尚书府包藏祸心,潜伏在我北靖多年,这等祸害自是要连根拔起。” 沈煜宁说这话时倒是义正言辞,这般看去倒是颇有几分将门之女的风范。 长孙景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将身子倚在凳子上,饮着茶水,懒洋洋道:“单凭这几封书信想要扳倒尚书府只怕不易。” “这是自然。”沈煜宁点点头,表示认同。 看着长孙景淮这么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沈煜宁顿时觉得自己这般干坐了半天,也有些渴了。 她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君离忧都添了一盏,轻抿一口。 这才继续道:“殿下当初还未拿到东西时便对尚书府的狼子野心有所猜测。 “只怕是一早追查尚书府时,便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 长孙景淮并未答话,只是原本喝茶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茶杯。 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随手将杯子掷在桌上,转头看向沈煜宁。 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沈煜宁也有些不明所以。 轻咳一声继续道:“殿下既然对尚书府追查已久,想来手上应是也有其他……” “有。”长孙景淮打断道:“只是,林尚书在北靖扎根已久又素来谨慎。 “在朝中也颇得父皇信任,恐怕就算加上我手上的证据也不能做到一击毙命。” 话虽是这般说着,可那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也并未将此事看在眼里。 “看殿下的样子,似乎已有打算?”沈煜宁追问道。 长孙景淮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却是对接下来的计划避而不谈。 见沈煜宁一直没有反应,长孙景淮面色黑了黑,突然道:“茶没了。” 沈煜宁闻言一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抬手给他续上一杯。 长孙景淮端起杯子,心满意足抿了一口,这才道:“凤卿岩不是快到宁燕了么。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朝皇帝,避人耳目,千里迢迢前往我北靖做客。 “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厚礼相迎,不如就将这尚书府当做给他的礼物如何?”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既然长孙景淮已经有了打算,那沈煜宁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 林家与燕国是关系如今她也已经弄清楚了,之前疑惑的一些事也有了答案。 不管是站在明和的立场还是站在她如今这身份的立场上都没有理由对此视而不见。 她是如此,那长孙景淮身为北靖太子九更是没理由要放过林家。 此事交给长孙景淮处理,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既已商定,长孙景淮也不多言,只将那包袱中的手札取出。 随口道:“这本手札就留在你这吧,其他的东西,我一会带走。” 沈煜宁闻言心底一暖,那手札乃是林姨娘亲手所记。 里头清楚的写了燕国林家之事,自然也明确的交代了沈煜清的身世。 相比起那些个信件来说,这手札作为指控林家的罪证来说,无关紧要。 但若将事情挑开,却单是沈煜清的身世便会让沈承远受人耻笑。 不管怎么说,这里头所写到底关乎着沈家颜面…… “多谢殿下。”沈煜宁感激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殿下只管开口便是。” 长孙景淮点点头,认真道:“不用日后,现在便有。” 不等沈煜宁开口,他便继续道:“世人皆知道本殿这身子还未好。 “终日卧床装病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早些成亲。 “如此一来,我也能早些好起来,也才好坐实了这冲喜的名头不是。” 沈煜宁:“……” “九哥也说世人皆知九哥如今身子未好,这个时候成亲…… “九哥莫不是还想让别人替你拜堂?” 长孙景淮面色一冷,呵斥道:“谁敢!” “既是如此,依我看,这成亲一事,还是等九哥养好身子再说吧。” 长孙景淮闻言不再开口,君离忧面上露出些许得逞的笑意。 他如今眼看着就要启程前往宁燕了,这婚礼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这个时候举办婚礼那他岂不是要错过,这可不行。 三人静坐无言,长孙景淮便朝着一侧的君离忧道:“阿忧还有什么事? “夜深了,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睡觉。” “九哥不走么?” “现在不办这婚礼,早晚也得办,我还得跟这未过门的妻子商议下成亲事宜……” “九哥也知道尚未过门,深夜在此,实在于理不合。”君离忧打断道。 虽然心里认可长孙景淮做自己的姐夫。 可这还没成亲呢,可不能让自家姐姐名声有污。 见长孙景淮还欲还口,沈煜宁生怕他再胡说八道,率先打断道:“阿忧说的不错, “今日让殿下过来已是于理不合,殿下同阿忧一道离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见长孙景淮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君离忧笑道:“九哥若是还不想回府。 “不如去我院中坐坐,我与九哥也许久未见,正巧近日习武有些地方不懂想问问九哥。” 看着这姐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劲的赶自己离开,长孙景淮面色黑了黑。 凉凉扫了君离忧一眼,冷哼一声道:“去你院里就不必了,明日你来我府上吧。” 君离忧闻言心底一颤,此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长孙景淮转头看向沈煜宁,认真道:“明日前去龙腾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龙腾寺?恐是不行。”沈煜宁面上有些尴尬,低声道:“我被父亲下了禁足……” “放心吧,你只管收拾好便是了,明日沈将军自会同意你出府的。” 见沈煜宁颔首应下,他这才转头朝着一侧的君离忧道:“不是要走么,那愣着干嘛。” 话落,自己便率先出了屋去。 见他离去,君离忧也不再耽搁,朝着沈煜宁道了别,快步追了出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还愿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沈煜宁便已经起身了。 既然已经知晓了今日要去寺里,那焚香沐浴自然也是要的。 好在她平素里也有早上沐浴的习惯,这般吩咐下去,倒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沈煜宁今日穿着一件刺绣白底的立领锦衣,逶迤拖地紫色撒花长裙。 腰系半月水波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红玉翡翠玉佩,端得是一派国色天香。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清秋和巧颜便依着往日的惯例前往厨房准备早膳去了。 沈煜宁并不知道长孙景淮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沈承远解了她的禁足。 但他昨夜既是那般说了,那定是早有安排,如此,她便也只需要安心等着便是。 思及此,小姑娘收敛思绪,神情自若进了书房。 几案上,缕空紫金香炉内,青烟袅袅,散发着扑鼻的沉香味。 沈煜宁端坐在椅子上,随手翻开这这些日子从宁燕传回的消息。 关于凤卿岩偷偷离京前往北靖的消息,如今她倒是也收到了。 相比起长孙景淮告知的,她所收到的消息要详细上许多。 毕竟此番凤卿岩离京护送之人乃是程将才,一些细末之事自然也一应告知。 “姑娘,该用早膳了。”清秋提了小巧的食盒进来。 沈煜宁点点头,将手中信纸焚掉,便也抬步走到桌边。 将军府的早膳算不得丰盛,可每一道菜也能称得上色香味俱。 龙腾寺乃是皇家寺院,所在位置距离帝京城也有一段距离。 长孙景淮既然要约她去寺里,那必定是要早些启程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可如今都这般时辰了,怎的也还没个动静。 沈煜宁心底有事,吃的也不算多,只随意用了些,便打发丫鬟收了去。 她这头正想着此事,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张嬷嬷,你怎的来了。”院内化蝶的声音响起。 沈煜宁闻言心中有了计较,起身迎了出去。 张嬷嬷还没来得及同化蝶解释,见她出来,连忙朝她行了一礼。 笑道:“姑娘,宫里来了懿旨,老夫人唤你去荣安堂。” 听闻是宫里的懿旨,清秋几人也不敢怠慢,闻言连忙打量起自家姑娘,替她整理衣着。 沈煜宁笑笑,吩咐了几个丫鬟一声,便带着人匆匆前往荣安堂。 此番前来将军府传话的乃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秦嬷嬷。 她乃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极为得娘娘看重。 这等身份,便是沈老太太这等诰命夫人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见她亲自前来,沈老太太惊疑的同时,自然也打起精神应付。 沈煜宁进去时,秦嬷嬷正再大厅内吃着茶,同沈老太太话着家常。 刚一见着她进来,秦嬷嬷便率先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了一礼。 “嬷嬷快些起身,您乃长辈,这可使不得。”沈煜宁眼疾手快,连忙将人扶起。 沈老太太见状,心底也有些惊讶。 原先以为皇后是为了给太子冲喜这才挑中了沈煜宁。 那所谓的口谕,也不过是用来安抚沈家的罢了。 可如今看这秦嬷嬷对沈煜宁的态度,却是觉得皇后对沈煜宁当真是极为看重的。 见此,沈老太太这心底也舒服了不少。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老太太也是打心底里认可了沈煜宁。 她并不知道长孙景淮已经痊愈一事,这赐婚圣旨传下来之后她也极为恼怒。 这些日子见沈忠和沈承远两人对此事一直保持沉默。 只当他们是顾忌着沈府,心里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这让她对沈家的处境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一直觉得有愧与这个孙女。 好在事情也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糟,如今传出消息说太子病情已经好转了。 皇后又这般看重沈煜宁,这多少也算是些安慰了。 思及此,老太太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真切了些,朝着沈煜宁招招手,示意她上前去。 “给祖母请安。”沈煜宁乖乖上前,给老太太见礼。 看着眼前出落的楚楚动人的孙女,老太太面上笑意就没断过。 柔声开口道:“煜宁啊,秦嬷嬷此番前来,是奉了娘娘懿旨。 “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又得上天垂帘,殿下如今身子大好。 “娘娘心底感激想要前去龙腾寺还愿,这才差了秦嬷嬷过来传旨,宣你陪同前往。 “你此番前去,不可贪玩,定要诚心礼佛,替娘娘分忧。” “是,祖母。煜宁省得。”沈煜宁闻言乖巧应下。 “老夫人,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娘娘还在等着郡主呢。” 秦嬷嬷见老太太一副要交代良多的模样,连忙开口道。 老太太闻言也回过神来,既是要前往龙腾寺,那自然也不能再耽搁了。 仔细看了沈煜宁一眼,见她这般懂事,心底也放心不少。 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便让她们离去了。 ………………… 前往龙腾寺的一应车马秦嬷嬷来时都已准备妥当。 既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旨,又派了侍卫一路护送,沈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所有东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沈煜宁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出了荣安堂,便直接带着丫鬟上了一路跟着秦嬷嬷出了府。 将军府大门外,跟着秦嬷嬷一道前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见着她们出来,随行的宫女连忙摆好车凳,上前搀扶。 这车队可谓是浩浩荡荡,随行的侍卫一个个都身披铠甲,手持长枪。 这些个宫女也都还穿着宫里的服饰,如今正是市集热闹之时。 将军府外行人来来往往,见状皆是停下脚步,纷纷议论起来。 沈煜宁面不改色,朝着秦嬷嬷颔首示意便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龙腾寺就坐落在当初九冬宴设宴之地九龙山之上。 想来也是,北靖地势低平境内山脉多是丘陵。 也只有像九龙山这样素来以雄、奇、幽、秀而闻名天下的崇山峻岭也才能成为皇家山脉。 龙腾寺既是皇家寺院,那自然也是要建在这皇家山脉之上的。 与当初九冬宴设宴的紫霄阁不同,紫霄阁乃是建立在九龙山半山腰的平地上。 可这九龙寺却是几乎建立在上顶之上。比起紫霄阁来说,这距离更是要远上许多。 众人此番前往,估摸着是要再寺内留上一夜才能回来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巧颜说故事 () 将军府到龙腾寺,一路山高路远。 便是这护送的车队脚程极快,也得两个两个时辰的功夫才能到达。 沈煜宁早膳用的并不多,这懿旨来的突然,丫鬟们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点心吃食。 好在上了马车才发现,一切东西秦嬷嬷都早已安排妥当。 马车里头装饰的十分奢华,茶水,点心,吃食水果一应俱。 化蝶刚一上了马车,便被眼前这琳琅满目的点心给勾了魂。 呆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个精美的点心,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巧颜从身后拍了拍她,笑着打趣道:“怎么,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看傻了?” 化蝶回过神来,面上有些讪讪。 尴尬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的点心,况且还都做的这般精致……” “那长得像梅花一样的,那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竟是这么晶莹剔透,小巧玲珑,当真是好看极了。 “还有旁边那个豆糕,那上头竟是能雕刻出这般精巧的纹路,实在是巧夺天工……” 化蝶一边夸赞着这些个糕点,一边不住的吞着口水。 沈煜宁笑笑,朝她道:“这车内也没有外人,一会饿了想吃什么吃什么便是。” 化蝶跟了沈煜宁这么久,自然也知晓自家姑娘的性子。 如今也不像从前那般拘谨,闻言眼神一亮,忙不迭矢的点点头。 朝她笑道:“我知道的,谢谢姑娘。” 此番前往龙腾寺,沈煜宁只带了巧颜和化蝶两个丫鬟,清秋则是留在了府内。 这两人都是活泼的性子,一路上一边吃着点心,嘴里逗趣的话也一直没停过。 沈煜宁倚在软垫上,面带笑意,听着两人话家常。 听着听着,脑中却是不由自主开始思索起昨夜长孙景淮的话来。 长孙景淮昨夜离开时说要带她去龙腾寺见一个人,今日便又请了皇后懿旨。 也不知,此番前往龙腾寺见得究竟是何人,才能这般兴师动众。 想起寺院,沈煜宁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无崖子。 在长孙景淮毒解之后,无崖子和那苗疆圣女珈萝便离开了北靖。 原本依着珈萝的意思,是想在离开之前同她见上一面的。 可那些日子她也实在抽不开身,两人便也没有见上。 珈萝临走前倒是差人给她送了一封书信,那信上先是感谢了一番她的培元丹。 而后便问了问她与无崖子是否从前便认识,是怎么认识的,又对其是否了解…… 总之通篇下来,除了最开始提了句培元丹,余下的三句不离开她与无崖子的事。 沈煜宁看的有些莫名,她与无崖子认识,确切的说来是上辈子的事了。 两人虽是认识,却也没有过多的交集。 无涯子四大皆空,能与他交心的自然也是那等大彻大悟之人。 沈煜宁自问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过一介俗人,还看不破这世间红尘。 自然也不能说自己与无涯子有多深厚的交情。 不过自她重生以来,无涯子乃是第一个看破她身份的人。 似乎对此事也颇为了解,沈煜宁曾追问过他,自己究竟为何会成了沈煜宁。 可无涯子翻来覆去不是因果,便是命数,问的多了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端的是一派佛法高深,沈煜宁参不透,看不透,便也只能随他去,不予理会。 当然,这些事她自是不能对珈萝言明,回信时也只含糊不清的说从前在宁燕见过。 化蝶见她一直在发呆,生怕她是因着这一路马车颠簸而身子不适。 关切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沈煜宁朝她摆摆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化蝶闻言也放下心来,又开始同巧颜说起闲话。 她虽是帝京人,可自幼跟着自家师傅四处卖艺,而后便卖身到了将军府。 对这帝京城里的诸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想到一会要去的龙腾寺便止不住的雀跃。 好奇道:“这龙腾寺乃是皇家寺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特别威严雄伟,金碧辉煌,会不会连那院墙都是镀金的。” 巧颜闻言掩唇轻笑,开口道:“龙腾寺自是修建的十分宏伟,却是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不过那些个佛像倒是一个个都金光闪闪,高大庄严,让人看着便心神敬畏……” “巧颜姐姐怎的知道的这般清楚,莫不是从前去过不成?” “往年过年的时候府里都会上去上香,我曾跟着去过一次。” “龙腾寺不是皇家寺院么,也有除皇室之人前去上香吗?” “自是有的。”巧颜闻言答道:“圣上仁厚,并未限制香客前往龙腾寺上香。 “只不过龙腾寺修建在九龙寺之顶,这一路山路崎岖,离帝京城又甚远。 “去一趟不容易,所以平日里少人去,寻常人家便更不会去了。 “便是我们府上,也只有过年时候会前往上香,平日里去的都是邻近的寺院。” 提起龙腾寺,巧颜似也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介绍着这寺里的各种传闻。 譬如这龙腾寺院内有一颗参天古木,被香客称为月老树,听闻在那求挂红绳,姻缘最是灵验。 再譬如,听闻龙腾寺后山上有一池清泉,被称为仙女湖。 传闻这湖里的水,乃是当年七仙女下凡时用来戏水沐浴的。 巧颜说起这些故事来,那可谓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分明是神话故事,她说起来便好似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化蝶听得入了迷,便是连沈煜宁也听得津津有味。 “传闻这九龙山曾是一位仙人的故居,仙人坐下养了一条小青龙。 “当初仙界有变,仙人不得不离开这里,只是他离去之时,那青龙还未得道。 “不能带入仙界,仙人便在山顶处建了屋舍,将其留在此地修炼。 “仙人离去后,这小青龙也一直勤修苦练,终于得道升天。 “之后它便腾云而去寻那仙人,它虽离去,却是留下了着屋子。 “后来有人知道了此事,将其建立成了庙宇便被称为龙腾寺……” “据说呀,因着有仙人住过,便是连那寺里的空气都要比外头的清新上些。 “寻常人若是能在那寺里常住,便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皇子 () 巧颜的故事讲的传神又新奇,化蝶听得眼睛发亮。 紧盯着她追问道:“这山当真神仙,这般神奇?” 化蝶平日里便最是喜欢听这些奇闻怪谈,此时听着巧颜讲这些。 只觉得她讲的这些个故事当真是精彩至极,可比那话本子上的要好听多了。 “那是自然,你想,我北靖大多都是平地,少有高山。 “若非是有仙人在此,怎的会突然出现像九龙山这般陡峭的山壁。 “况且,这山上常年雾气弥漫,蔚蓝壮观,变幻莫测。 “若非是神仙的手笔,这山上的雾气又是哪来的。 “为何别的地方没有,偏偏就这九龙山上迷雾不断。” 化蝶被她唬得的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倒也觉得巧颜说的颇为在理。 当初九冬宴时她也曾跟随着沈煜宁等人一起前往。 当时只觉得这九龙山沟壑幽深,纵横交错,峭壁悬崖,层峦叠嶂。 整座山峰蜿蜒起伏,像一条巨龙卧伏在北靖王宫之后,十分雄伟。 还有那层层叠叠的雾,将整个九龙山笼罩其中,层层包围。 当真是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如今想来,这恐怕真是神仙手笔。 思及此,化蝶心底对即将要去龙腾寺越发的好奇,憧憬起来。 不停的追问着巧颜那故事的后续。 巧颜说起故事那当真是信手捏来,越说越夸张,沈煜宁在一侧听得有些想笑。 偏偏化蝶此时早已信以为真,只连连赞叹神奇。 故事讲到最后,化蝶已然是一副虔诚的信徒模样。 看那架势,颇有一言不合便燕长留此地,寻找仙人的预兆。 巧颜也还算靠谱,见化蝶这般信仰,特意嘱咐了她一句:“这些都是传说。 “传说传说,那都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说法。 “这其中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你当个故事听听就罢了,可千万别当真了。” “我相信定是真的。”化蝶语气笃定,说罢转头看向巧颜。 追问道:“巧颜姐姐,你说吗仙人如今还在这九龙山吗?” “我不过是个小丫鬟,仙人的行踪我如何知道。” 巧颜说到这里,似也想到什么,神神秘秘道:“我虽不知道仙人在何处。 “不过却是知道,那龙腾寺的后山里还留着些许仙气。” 化蝶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解? “姐姐不是说那都是传说,那有如何知道山上有仙气,你快说说……” “你别急,你听我慢慢道来。”说到这,巧颜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声道:“我只所以说这山中有仙气,是因为传闻大皇子住在这龙腾寺后山内。” “大皇子?”化蝶闻言也有些惊讶:“大皇子不住在宫内么? “况且,他住在这山内同这里有仙气有什么关系?” “大皇子一向体弱,传闻龙腾寺后山有仙气能将养身子,才会一直住在后山内。” “巧颜从何处听闻大皇子住在此处?”沈煜宁闻言也忍不住开口道。 听见沈煜宁开口询问,巧颜面上也正经了些。 她所说这些话都是听旁人说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真假。 闻言只能干笑几声道:“这个奴婢也是道听途说的。 “传闻大皇子身子羸弱,早年间便已经不良于行了。 “大皇子自身子不好之后,便甚少面见外人,这些年连宫里都甚少有人见过他。 “有人说,那是因为大皇子早就不住在宫内了,一直将养在龙腾寺内。” 沈煜宁闻言眸光微闪,对这大皇子,她并不了解,也不曾关注过。 此时听巧颜这般一说,心底却是对此行的目的有了几分猜测。 朝着巧颜道:“关于大皇子这帝京城里都有些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巧颜面上有些犹豫,偷偷掀开马车帘子,四下看看了。 见那些个侍卫都离的颇远,这才低声开口道:“大皇子乃是嫡长子。 “听闻大皇子出生之时曾天将异象,整个帝京上空,金光大放,极为耀目。 “那场景壮丽的摄人心魄,漫天的霞光,美轮美奂。 “天际的云彩直直在空中盘旋,最后凝聚成一条长龙,形态唯妙唯俏。” “帝京上下举国震动,都说大皇子乃是神仙下凡,是上天选定的继承人。 “圣上大喜,下令大赦天下,北靖上下举国欢庆。 “只可惜大皇子自出生起便有体弱之征,曾有太医断言,恐怕活不过三岁。 “陛下闻言大怒,贬了那太医官职,重重惩治了一番。 “虽是惩治了那胡说八道的太医,可陛下心底却十分忧心。 “勒令当时宫内所有的太医时刻都在旁候着,终是养过了三岁。 “这也幸好是生在了帝王家,又得陛下疼爱,名贵的药材用了不知多少。 “若是寻常人家……”巧颜说着叹口气,那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后来呢?后来如何了?”化蝶追问道。 “大皇子似乎当真是神仙下凡,自幼聪颖好学,便是身子虚弱也难掩他的才气。 “听闻大皇子三岁便能识文断墨,小小年纪,便已算是满腹经纶。 “三岁以后,大皇子的身子似乎也渐渐好了起来。 “陛下对此甚是欢喜,只道是天眷我北靖。听闻那时陛下便早早有了立太子的意思,只可惜…… “可惜,这圣旨还没未下,大皇子便又生了场重病,病的极为厉害。 “最后虽是保下了性命,可这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终日只能卧床静养,最终也没能治好,早早便不良于行了。” “身体有恙,自是不能当这一国储君的,陛下痛心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再之后大皇子便甚少见人了,也再无什么消息流传……” 沈煜宁静静听着巧颜的话,心底开始不断思忖起来,一些念头开始不断蒙芽。 “可知大皇子生的是什么病?”沈煜宁突然开口询问道。 “这个奴婢并不清楚。”巧颜摇了摇头,低声道:“只不过。 “听闻这病乃是打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因此众多太医也都束手无策。” 沈煜宁闻言也收住话头,不再多问。 见她不再询问,巧颜也终是松了口气,转而说起别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七章 炫耀 () 主仆三人一路闲聊,倒也觉得时间过得颇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车队便已经到了九龙山,山脚下了。 北靖地势低平,像九龙山这等险峻的山路当真是十分少有。 狭窄陡峭的山路沿着整座山脉,蜿蜒而上,远远看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按理来说,这上了山,车队的速度自然也会慢下来些。 可是这一路上山,几人却是没有感觉速度减缓了多少。 见此情景,化蝶也不得不感概下,这宫里出来的人,果然样样都是拔尖的。 便是驾个马车,这车夫的技术也都是一流,个顶个的好。 如九龙山是这等子崎岖的山路,也能将马车也架的这般平稳。 马车里面的靠垫本就十分舒服,马夫架车架的又好。 坐在车内,如履平地,没觉得有太多的颠簸,也不觉有什么不适。 若不是方才她忍不住偷偷掀开车帘望外看,竟是都没有发现已经到了半山腰了。 化蝶掀起帘子一角,仔细观赏着这九龙山内的景色。 从前只觉得这山里景色秀丽,如今看在眼里便只觉得是人间仙境。 此时已是正午,可这山内的雾气却是没有萦绕。 远些的景色却是被那层层迷雾遮挡的若影若现,看不真切。 北靖不像宁燕那般四季常青,可这九龙山上的树木却也不在少数。 此时正值夏季,随着车队的行走,这山林中时不时惊起一群停落在树枝上的鸟儿。 鸟语花香,整个山林绿意怏然,入眼间,枝叶繁茂,景色怡人。 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扑泻而下,散在远处的薄雾之上,越发显得这山林隐秘神圣。 越往上走,那些粗壮雄伟的参天古木便越是密集。 沿着上山的路,树木连成一片,形成天然的遮阳伞。 那一棵棵古木的虬枝和苍老的树皮,仿佛历史的沉淀与见证。 …………………… 耳边寺内特有的钟声敲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盖过一声,堂皇而又沉着。 龙腾寺后院的一间禅房内,长孙景淮神态慵懒,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黑子。 禅房布置的十分简单,可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整间屋子里,无论是摆件还是装饰无一例外都是价值千金的精品。 “扣。” 扣棋声传来,长孙景淮随意瞥了眼面前的棋局,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落下棋子。 待落了手中的棋子,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与他脸上的慵懒不同,对面坐着的人面上眉头却是微微蹙一点。 尤其见他落子的位置之后,只觉得那眉头要蹙的更紧了些。 那人无光精致,美艳动人,此时虽是蹙着眉,却是丝毫不减原本的美感。 她做的端正,便是下棋,脊背也挺的笔直端的是一派端庄典雅,不是皇后又是谁。 皇后今日并未穿宫装,只着一身银白薄衫,宽大百褶裙逶迤身后。 虽是衣着简单,可举手投足间却是依旧尽显雍容华贵。 乌黑发亮的秀发,简单地绾个朝云近香髻,几枚点翠花枝凤尾钗随意点缀发间。 皇后这头还在认真思索着落子之地,便听到外头,宫女的叩门声响起。 “何事?”她轻声开口,声音悦耳,可语气里却是尽显威仪。 “启禀娘娘,秦嬷嬷和安宁郡主的马车如今已至半山,马上就到寺门口了。”宫女的声音在外响起。 皇后闻言,并未答话,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眼前的棋局上。 犹豫了半响,终是抬手将手中棋子掷下。这才道:“本宫已知晓,退下吧。” “是,娘娘。”外头宫女恭敬应下。 听着那宫女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皇后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长孙景淮。 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开口道:“这个时候到,还真是来得不凑巧。 “罢了罢了,既然人已经快到了,这棋恐怕只能改日再下了。” “母后说笑了。”长孙景淮随手捏死一枚棋子笑道:“胜负已分,来得正是时候。” 皇后闻言面上一僵,扭头朝着那棋盘上看去。还果真是胜负已分! 这个儿子,就没有一次是让着自己的,实在是……不太讨喜。 她面上有些气恼,淡声道:“既然棋已下完,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母后便这般见不得儿臣,你我母子少有这般闲适的时候。 “竟是还一心想着赶我走,莫不是输了棋局恼羞成怒不成……” “胡说!”皇后打断道:“本宫此番是约了安宁郡主上香。 “如今她人已经快要到了,本宫自是没功夫搭理你。” “母后便这般狠心,有了儿媳连儿子都不待见了? “亏的儿子一大早便千里迢迢,避人耳目从城中匆匆赶来……” “你少来。”皇后被他这幅无赖样子给逗乐了。 心底因着输了棋局,而生出的不愤也悄然散去。 道:“你此行前来,到底是为了见了谁,我自是心里有数。” “这婚已赐下,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守着,如今你‘伤势未愈’便先避避吧。” “母后说的是。”长孙景淮被她揭穿了心思,面上也丝毫没有恼意。 笑嘻嘻道:“那一会儿臣便远远看上几眼,绝不让人发现了。” 皇后似乎对他这幅泼皮无赖的样子也习以为常了。 此时听他这般说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这人都快到了。 “你是不是也该跟母后说说,此番让我下这懿旨究竟是何用意。” “母后不是一眼就看穿了,儿臣就是受不得这相思之苦,所以才……” “你少给我贫嘴。”皇后白了他一眼。 面上也正经了些,认真道:“你莫不是真当你母后是个傻的。 “依着你的本事,想偷偷看上一眼还不简单,何必大费周折将人叫出来,还特意将这地方选在龙腾寺。” “母后当真是聪慧过人,既然早就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长孙景淮依旧一副懒散的模样,笑嘻嘻道:“母后还不了解我的性子么。 “我如今赶在大哥前头定了亲事,自是要好好跟他炫耀炫耀才行。”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上山 () 皇后闻言面色一凛眼底猛地迸发出些许光亮,便是连身子也隐隐激动的有些颤抖。 颇为急切道:“你果真是想让她来见你大哥。” 话落,她似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深吸口气,定了定神。 这才继续道:“景淮,你老实同我说,沈煜宁她与鬼医究竟是何关系?”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沈煜宁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想让她前来见见大哥合情合理,这与鬼医有何关系。” “胡说!”皇后闻言微微蹙起眉,略显激动道:“我之前便有所猜测。 “沈煜宁能拿出鬼医的培元丹,那定是与鬼医有所关联的。 “你此番特意让她前来龙腾寺,难道不是为了你大哥身上的……” “母后!”长孙景淮打断道:“我说过,大哥的身上的毒,我定是会……” 皇后此时却是已听不进去这些了,只打断道:“沈煜宁是不是认识鬼医?” 长孙景淮话头一顿,沉默了半响,低声应道:“是。” 蒋皇后虽一早便有猜测,可这一颗心却是一直悬在半空。 如今听到他承认沈煜宁认识鬼医,心底却还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果然没有猜错,沈煜宁认识鬼医,那她儿子是不是..... 不等她多想。那头长孙景淮便率先开口道:“煜宁她虽是认识鬼医不假。可如今她也不并知道鬼医在何处。 “母后若是想通过她得知鬼医的下落恐怕是要失望了。” 长孙景淮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收拾起面前的棋局。 头也不抬,继续道:“我此番让他见大哥,也当真只是想让他们见见.……” “怎么会,前先日子,她不是拿到了培元丹,她定是知晓鬼医在何.……” 皇后连忙开口,语气里尽是着急。 “母后,您莫不是忘了,最后一个见过鬼医的人是我。” 长孙景淮打断道:“连我如今都寻不到人,旁人又去何处知晓。” 长孙景淮看着皇后,神色认真道:“沈煜宁与鬼医相识已是多年之前。 “她拿出的培元丹亦是多年前鬼医所赠,如今她当真不知鬼医在何处。” 长孙景淮将最后一颗棋子收好,这才抬头看向皇后。 认真道:“我此番让她前来,当真只是想让她和大哥见见。 “并没有旁的意思,母后莫要多想。” 皇后看着他,见他神情不似作家,眼底的光泽瞬间暗了暗。 面上难掩失落之色,到底还是她想多了么。 长孙景淮见状,心底也有些难受,可却是不得不这般说。 他虽有意让沈煜宁解毒,可这事他却是并不打算告知皇后。 尤其是看见自家母后这等反应之后,他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此时绝对不能让她知晓自己有意让沈煜宁解毒一事。 一来,他并没有把握沈煜宁能解开这毒。 此时皇后只是猜测沈煜宁有鬼医的下落便这般激动。 若是让她知晓沈煜宁师承鬼医,那她对沈煜宁所怀的希望便只会更大。 若是此时给了皇后希望,最后这毒解不开,那失望只会更大。 二来,沈煜宁通晓医理一事,她既然不想让旁人知晓,那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去说。 “母后也不必太过忧心,鬼医离去时给的药还剩下一些,足服用一些时候。 “这段时间,子骥也一直在研制那药的配方,定是能撑到找到鬼医的。” 皇后闻言勉强扯出些许笑意,朝着他点点头。 安慰道:“我知道的,你定是能有办法的。” ……………………… 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这速度才渐渐放缓了下来,最终停滞不前。 “姑娘,应是到了。”巧颜的声音响起。 马车里,闭着眸子假寐的人,缓缓睁开眸子。 不等她说什么,便秦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郡主,我们到了,还请郡主下马车。” 沈煜宁收敛思绪,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微风袭来,轻轻掠过脸颊,送来一阵阵庙宇里特有的禅香味,孱着雾气。 沈煜宁仰头朝着面前的寺院看去,这才发现她们其实还未真正的到达山顶。 这龙腾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十分繁盛,建筑宏伟壮丽。 龙腾寺的院门和前半部建在下方的平地之上,后半部则沿山而上。 一眼看去只见隐隐看见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 高耸入天,延绵无际,似看不到尽头,让人不自觉便觉得矮小了许多。 化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大,久久不能回神。 耳边传来的晨钟暮鼓,悠扬而深沉,不自觉得便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化蝶被那钟声惊醒,面上满是激动,深深吸了两口气。 这才转头朝着巧颜道:“巧颜姐姐,我怎的觉得这上面的空气与下面也并无什么不同。 “你说这地方当真还有仙气存在么?” 巧颜见她此时还在纠结这些,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心底只暗暗后悔,方才就不该同她讲那些个故事。 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巧颜面上讪讪道:“都说了那些都是传说,不可尽信。” “可是.……”化蝶还欲说什么,便看见那紧闭的寺门缓缓被打开。 寺院里头候着的宫女,听到动静,已小跑着出来迎接。 “谨言慎行,不可放肆。”沈煜宁转过头,朝着两个丫鬟低声嘱咐。 化蝶闻言心底一凛,顿时也不敢再多问了。 这一路上听巧颜讲故事听得入了神,让她险先忘记了,此番她们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的。 “奴婢见过安宁郡主。”那宫女刚一走近,便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一礼。 “不必多礼。”沈煜宁摆摆手,示意宫女起身。 “多谢郡主。”那宫女道了谢,这才起身朝着一侧的秦嬷嬷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秦嬷嬷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这才上前朝沈煜低声道:“郡主,娘娘早已等候多时,我们也进去吧。” 沈煜宁浅笑颔首,抬头看向眼前那一一道道青石板铺成的台阶。 龙腾寺入门的台阶并不算长,自然也不需要那抬轿之人。 沈煜宁提起裙角,一步步踩在那青石板的台阶上,踏入寺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后山 () 刚一踏进寺中,寺里特有的禅香味便一个劲的朝鼻子里头钻。 寺门两侧有洒金木雕的佛像,刻工之精,无与伦比,只让人心生敬畏。 因着沈煜宁的叮嘱,巧颜和化蝶两人此时也不敢多看。 只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心底暗暗倾叹。 一行人才刚刚进入寺内,寺里头便有一群和尚率先迎了上来。 打头的中年和尚,身披大红袈裟,面上笑意盈盈,看上去倒是颇为亲和。 不等众人开口,那中年和尚便率先道:“阿弥陀佛。 “贫僧乃是院中主事,特奉方丈之命在此等候施主等人。” “有劳大师了。”沈煜宁等人合手还礼。 “施主客气了。”那穿着袈裟的和尚朝着几人合了合手。 这才道:“娘娘每年都会往寺里捐大量香油钱,这都是贫僧该做的。” 既然到了寺里,那自是要先上香的。 几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那中年和尚便带着几人朝着大殿走去。 待一行人上了香,秦嬷嬷这才道:“大师,我们一路前来风尘仆仆。 “不知可有厢房让郡主先先去休息片刻,梳洗之后再前来祈福不迟。” “阿弥陀福,诸位施主的厢房院内早已安排妥当。” 那和尚说着,指了指身后一小沙弥道:“便由贫僧这弟子带施主前往。” “多谢大师。”沈煜宁几人合手道谢又朝着那小沙弥道:“有劳小师傅。” 那小和尚倒也不是个怕生的,面对几人丝毫没有怯场。 似模似样的朝着她们回了礼,这才道:“几位施主请随我来。” 越往寺庙里走,便越让人感叹这龙腾寺的宽敞和壮丽。 那一间间大殿远远看去,连城一片,一眼看不到头。 这寺院内也甚是清幽,除了僧人便不曾见一个香客。 人烟罕见,越发显得整间庙宇空荡荡的,一路过来,便是连和尚都甚未碰到。 化蝶悄悄打量着四周,见状不免有些失望。 这一路上听了巧颜讲的故事,化蝶心里对这龙腾寺也是十分的向往。 可到了寺中却是没有见到自己所预想的香火鼎盛的场面,不免觉得有些泄气。 小声嘀咕道:“都说是皇家寺院,还有仙人住过,怎的连个香客都看不见。” 她声音很低,几乎是压在嘴皮子底下说的,可周围实在安静。 便是这般小的声音,周围几人也都听到了。 在寺院里议论这香火不景气,可称不上有礼,况且旁边还有个小沙弥。 巧颜心中一跳,连忙伸手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莫要胡乱开口。 化蝶这才反应过来,心底也是一凛,连忙禁了声。 “我这丫鬟素来口无遮拦,却是没有什么坏心思,还请小师傅海涵。” “阿弥陀福,施主客气了。”那小沙弥倒是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转过头朝着化蝶笑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我们龙腾寺虽说路途遥远。 “但平日里也有不少虔诚的香客前来上香,也算是香火旺盛。 “今日这般场景,是因着知晓了贵人前来,所以寺里早早便闭了院门,不接待旁的香客。” 秦嬷嬷闻言面上倒没有什么神色,显然是早已习以为常。 想来也是,皇后出宫,那安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寺里人多口杂的,若是还像往常一般,若有歹人混进这香客里。 到时候出了事,那牵连的便是整个龙腾寺。 “原是如此。”化蝶恍然大悟,歉意道:“先前是我思虑不周,口无遮拦,多谢小师傅解惑。” 既然开了那小沙弥倒也是个话多的,一路开始向几人介绍着寺中美景。 一行人说说笑笑,这气氛倒是比方才要好上不少。 沈煜宁等人的厢房安排在南苑,虽是与皇后同在一处,却是相隔甚远。 待进了南苑,秦嬷嬷便朝沈煜宁道:“郡主一路辛苦了。 “娘娘有令,让您不必急着前去请安,先回去休息吧,待用膳时间再过来一同用膳。” “恭敬不如从命,烦请嬷嬷替我向娘娘聊表谢意。” 秦嬷嬷点头应下,朝着她福了福身,便带着身侧的宫女朝皇后所在的厢房那头走去。 待人走远了,那小沙弥这才道:“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沈煜宁主仆三人住的院子在南苑的角落里,从这里过去,要穿过一片幽静的小竹林。 秦嬷嬷等人不在身侧了,巧颜和化蝶也放松了不少。 那小沙弥也是个善谈的,这一路没少同她们说话。 想到巧颜讲的那些个传说,化蝶到底还是没死心。 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曾听闻龙腾寺后山有一处仙女湖。 “景色极好,乃是从前仙女下凡戏水之地,敢问小师傅,这可是真的?” 提起后山的仙女湖,那小沙弥面上也露出些许得色,笑道:“确有此湖。 “那湖虽是不大,可湖水清可见底,周边花卉众多,确实美极。” 化蝶闻言一喜,朝着沈煜宁道:“姑娘,我们何时前去看看?” 不等沈煜宁开口,那小沙弥便道:“阿弥陀福,这施主恐怕不能如愿了。” 沈煜宁闻言眸光闪了闪,故作不解道:“敢问小师傅,这是为何?” “就是。”化蝶闻言也有些不解,忙问道:“听闻这后山景色秀丽。 “那仙女湖更是名声赫赫,既然小师傅也说确有此湖,那为何不能如愿……”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合了合手,解释道:“诸位施主有所不知, 后山已封山多年,便是寺里的僧人平日里也不得靠近。” “封山?”沈煜宁闻言似是十分好奇。 追问道:“好端端的为何封山,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沙弥闻言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为难,一时间没有开口。 见几人目光灼灼看着他,又想了想沈煜宁的身份。 犹豫半响才道:“倒不是出了事,只是…… “只是有位贵人住在后山,那贵人不喜外人打扰。” “原是如此,多谢小师傅解惑。”沈煜宁闻言也不再追问下去。 那小沙弥松了口,又开始介绍起这寺里的各种情况来。 第四百三十章 为何而来 () 几人踏着青石板,一路说说笑笑,没大多功夫便已到了厢房门口。 这龙腾寺修建的华丽庄严,可这院内的厢房倒是显得尤其典雅。 这里的厢房算不得多,不过只有沈煜宁主仆三人倒是足够住了。 “阿弥陀佛。”小沙弥朝着朝着几人合了合手,笑道:“此处便是几位施主的厢房了。” 小和尚说着,指了指边上的处拱门,继续道:“从这出去,便是寺里的厨房。 “哪里随时都有师兄弟候着,施主若是想用斋饭或是热水尽可去厨房取。” “有劳小师傅。”沈煜宁朝着他合手回礼。 那小和尚交代完一应事宜,便沿着来时的路退了出去。 待他离去,沈煜宁几人也不再耽搁,转身进了屋内。 此地颇为幽静,房间内陈设虽是简单,却处处彰显着精致。 化蝶一进屋子,便喜欢的不得了,连声赞叹道:“真不愧是皇家寺院。 “便是连香客所住的厢房都这般雅致。” “你以为每个香客都能住这等厢房。”巧颜白她一眼。 无语道:“这一路走来你难道没发现,这南苑的厢房并不多。 “但是每一间都建的精致。单从外面看去也十分整洁干净,应是时时有人打扫。 “如此看来,这里的厢房想来接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之辈的。” 化蝶闻言挠了挠头,惭愧道:“我自上了山,这满脑子都是那仙人和仙气,还真没留意这些。” 她说着便上前挽住巧颜的胳膊,笑嘻嘻道:“还是巧颜姐姐心细。 “要不巧颜姐姐怎么能做姑娘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呢,我得多向你请教。” “你少来。”对于化蝶的马屁巧颜虽面上嫌弃,心底却也十分受用的。 她与清秋乃是沈煜宁的大丫鬟,清秋素来比她沉稳。 在清秋面前,她也会相对松懈些,化蝶对她来说,便像是从前的自己。 若说清秋像她姐姐,那化蝶便是妹妹,她也想想清秋帮她一般,帮衬化蝶。 沈煜宁看一侧两人相互打趣的模样颇为无奈,摇了摇头,看向桌上刚沏好的热茶。 朝着两个丫鬟轻声道:“这厢房应是刚收拾好的,我很喜欢。 “你二人也不必麻烦再收拾了,你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先去过看看缺不缺什么。 “一会去后厨取些热水来,梳洗一番,晚些还要去给娘娘请安的。” “是,姑娘。”两个丫鬟闻言也收起打闹。正经道:“奴婢们这就去去打水,姑娘也累了一路了,便先歇歇吧。” 待两个丫鬟离去后,沈煜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靠在窗户边发呆。 这山中本就景色极美,再加上那似有若无的雾气那更是美不胜收。 手中茶水饮尽,沈煜宁也并未去添第二盏。 安安静静,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特有的青竹香袭来,站在窗边发呆的人眸子动了动,转身坐回了桌边。 红唇轻启,轻声道:“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进来。” “你怎知我来了。”长孙景淮已经不是头一次疑惑了。 他自认自己轻功甚好,方才也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他有意为之,方才便是风影也还未发现自己,怎的每次都被这小姑娘提前发现。 沈煜宁并不答话,只是笑笑,很自然的拿了一个新的杯子,添了茶水。 转而问道:“约我前来,是有何事?” 长孙景淮似乎对她的动作十分满意,笑意盈盈在她对面坐下。 饮了茶水,这才道:“无事便不能约你?” “那后山住的贵人,是大皇子?”沈煜宁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长孙景淮将手中茶杯放下,笑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果真聪慧过人。” “好好说话!”沈煜宁无语。 也不知这人现在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就没个正经。 “你不喜欢?”长孙景淮看着她,神色认真,眼神也十分好奇。 他并未同旁的女子相处过,自是不知女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可冉子骥分明说过,女子都喜欢男子这般说话,莫不是自己太过了? “难道殿下喜欢?”沈煜宁无语:“说话好好就说话,阴阳怪气的作甚。” 长孙景淮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欲拒还迎之态,心思也思忖起来。 看来是当真不喜欢。长孙景淮得出结论,在心底默默给冉子骥记了一笔。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沈煜宁心底也有些打鼓,莫不是方才那话说重了? 也不至于啊,她就实话实说,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吧。 想不明白,她便也不再多想。 收敛思绪,转而问道:“殿下特意约我前来,是为了大皇子一事?” “嗯。”长孙景淮此时已经收起笑意,淡声道:“你既知晓我大哥住在后山。 “那想来你也听过。我大哥他自小便身子羸弱。 “早年间生了场重病,如今已经不良于行了。” 沈煜宁点头应下,长孙景淮继续道:“传言有真亦有有假。 “我大哥确实不良于心,却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娘胎里便中了毒,伤了身子,后来被人害了一次。 “中毒太久,侵入了心脉,这才导致不良于行。” “所以之前殿下选择同我联手时,说要解的毒便是这个?” 沈煜宁早在听闻巧颜说那些时便有所猜测,此时闻言倒也没有什么惊疑之色。 “是也不是。”长孙景淮看向她,认真道:“此毒难解,便是连鬼医也束手无策。” 沈煜宁面色沉重了不少,当初她就曾在长孙景淮身上发现了师傅的解毒丹。 如今看来,这解毒丹便是为了大皇子所求,那丹药珍贵无比,可解百毒。 若连那解毒丹都解不开,那只能说明这毒实在棘手。 “这毒,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但我会尽力。”沈煜宁轻声开口,语气认真。 这是实话,连她师傅都解不开的毒,她自然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能解。 只不过这样一来,沈煜宁心底却是觉得对长孙景淮有些亏欠。 第四百三十一章 () 没把握解开这毒,沈煜宁心底也觉得对长孙景淮有些亏欠。 当初两人结盟时,便说的十分清楚,沈煜宁替他解毒,他成为沈煜宁的助力。 但是一直以来,似乎都只是长孙景淮在帮她,助她。 旁的不说,就是风影和他送小十的那几个人都解了她不少燃眉之急。 可从始至终,她都一直不曾帮过他什么,替他做过什么,这多少让她有些惭愧。 从前便一直在想,等长孙景淮说出要让她解的究竟是何毒。 她一定会力以赴,也定是不会让他失望。 毕竟她也没有旁的本事,唯独解毒还尚算在行。 她也想着到时候能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回报一二。 只是没想到,这毒竟是如此棘手,连她师傅都解不开,实在是超乎她的预料…… 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不管再难,总会得试试才行。 沈煜宁的回答在长孙景淮的预料之中,闻言长孙景淮也没露出什么失落之色。 只笑道:“你不必有负担,我找你并非是为了解毒,主要是为了另一种药……” “那是何药?”沈煜宁闻言有些疑惑。 “你师……” 长孙景淮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巧颜和化蝶的交谈声。 两人奉了沈煜宁的命前去打热水,如今听着声音两人也离的不远了。 “怎么了?”沈煜宁功夫不如长孙景淮,自是也没有他那等耳力。 “你的丫鬟回来了。”长孙景淮收住话头,看了沈煜宁一眼。 皇后并不知道沈煜宁知晓长孙景淮已经醒来一事。所以他出现在此也是避开耳目,偷偷前来。 若是此时被沈煜宁的丫鬟看见,闹出动静便不好了。 思及此,长孙景淮也不耽搁,迅速道:“一会你见了母后也不必紧张,她不会为难你。” “我知道。”沈煜宁微微颔首,忙问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大皇子?” 既然是要看诊,那自然也是要见到人才能诊断的。 “此事,你不必担心,一会母后见了你之后便会带你去见大哥。” “皇后娘娘带我去见大皇子?”沈煜宁闻言有些懵懂。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说皇后也知晓她会医术一事? 长孙景淮见她面色疑惑,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道:“你不必担心。 “母后虽知晓你认识鬼医,并不知你擅毒会医一事。” “我也并未同她说起,想让你替大哥解毒之事……” 耳边巧颜和化蝶的声音越来越近,长孙景淮顿了顿。 只道:“我会与大哥事先说好,等你见了他便知晓了,我晚些再来……” 说罢,也不等沈煜宁反应,便几个闪身跳出窗外。 ………………… 南苑角落的厢房内,沈煜宁打发了丫鬟下去,独自一人静坐在屋内。 脑中不断思索着长孙景淮离去时留下的话,以及那未曾见过的大皇子。 时间缓缓流逝,外头扣门声响起,打断她一时的思绪。 小姑娘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便见巧颜推了门进来。 “姑娘。皇后娘娘差了人过来,传姑娘过去用膳。” 听巧颜这么一说,沈煜宁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 既然皇后已经差了人前来,沈煜宁自是也不敢耽搁。 稍作收拾便带着丫鬟一道出了门,朝着皇后所在的厢房走去。 南苑本就算不得有多大,一行人穿过屋前幽静的小竹林,没大多功夫就到了皇后所住之地。 蒋皇后所住的厢房与寻常香客所住的自是不大一样的。 沈煜宁所住的厢房,虽是摆设精致,十分典雅,但却就只是简单的一间屋子。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厢房,倒不若说是一处独立的院落。 整个庭院修整得别致典雅,花团锦簇,流水叮咚。 在外头候着的秦嬷嬷远远见那宫女带着沈煜宁过来,便率先一步进了室内。 皇后所在的主屋也并不是一间单一的房间,里头还分为了正室和耳室,在耳室里边还专门设了佛堂。 秦嬷嬷进了屋便直径朝着耳室的小佛堂走去。 一身便装的蒋皇后,正跪在跪在蒲团上,紧闭着双眸念诵佛经。 她跪的笔直,面上姿态十分虔诚,手中的佛珠不断滚动着,一看便是时常礼佛之人。 秦嬷嬷见状犹豫片刻,低声开口道:“娘娘,安宁郡主到了。” 蒋皇后并未睁眼,转动着佛珠的手却是微微一滞。 头也不回道:“既然到了,便传人摆膳吧。” 蒋皇后话落,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手下佛珠又开始转动起来。 秦嬷嬷见状也不多言,颔首退下,吩咐着外头的宫女摆膳。 蒋皇后还在礼佛,沈煜宁自然也见不到人,直接被宫女带入饭厅等候。 主仆三人刚进去不久,伺候的宫女们端着斋饭贯穿而入。 待一道道做功精致的斋菜都摆放完毕,蒋皇后才在秦嬷嬷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沈煜宁带着两个丫鬟上前见礼,说着便要跪下去。 蒋皇后看了身侧的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会意,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此处没有外人,煜宁不必多礼。”蒋皇后笑容温和,丝毫没有摆皇后的架子。 化蝶和巧颜只在九冬宴时候远远见过皇后一眼,印象里的蒋皇后自然是身穿朝服,威仪万千的。 虽知晓皇后看中自家姑娘,可两人也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温和,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神来。 她们两人怎么想的,蒋皇后自是不知。 她坐在饭桌前,示意面前站着的沈煜宁也坐下,这才开口询问道:“在这院中待得可还习惯。” “回娘娘话,这里一切都好。” 皇后依着惯例问了些关心的话,沈煜宁自也对答如流。 两人一番寒暄,气氛也活跃了不少,让原本一直十分紧张的巧颜和化蝶也稍稍松了口气。 “此处不在宫内,自然也没有那诸多规矩,煜宁当自己家便好。” 皇后说着转头看向一侧的候着的宫女,开口道:“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留嬷嬷在伺候此便可。” “是,娘娘。”宫女们闻言,应声退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逼问 () 皇后既是说让人所有人都退下,那自然也是包括化蝶和巧颜两人的。 可沈煜宁还在此地,她们身为沈煜宁的贴身丫鬟,沈煜宁没有开口,两人自然也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眼看着身边的宫女一个个退去,巧颜和化蝶踌躇在原地,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好在,沈煜宁也并未让两人为难,见宫女们都退了下去。 便转过头也朝着两人道:“你们也都下去用膳吧,这里不必伺候。” 自打皇后出现起,对沈煜宁的态度便一直十分亲和,两人自然也没什么担心的。 闻言闻言也都松了口气,没有犹豫,应声退屋内。 待人都退下了,秦嬷嬷也开始着手替两人布菜。 蒋皇后的身份毕竟摆在这,这院里送来的斋饭也都做的十分精致。 虽道道都是素菜,可看上去却是一道比一道精美。 不仅外表精致,便是也味道也是上乘,与从前在寺里吃的自是不一样的。 食不言,寝不语。 皇后素来端庄,这等礼节也是自小便刻入骨子的。 用膳之时,自然也并未再开口与沈煜宁说什么。 这斋饭做的极为精致,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 这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沈煜宁其实早就饿了。 可面对这些精致可口的饭菜,沈煜宁也并未用多少便已经吃不下了。 无他,跟皇后同桌吃饭,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的。 皇后似乎也没什么胃口,没大多功夫便放下了筷子。 见她停了筷,沈煜宁也紧随其后。 秦嬷嬷并未传人进来收拾,给两人添了茶水,便安静的站在一侧。 见此情景,沈煜宁自也知道皇后有话要说,想起长孙景淮方才的话,心底也有几分猜测。 “煜宁可知本宫宣你前来所谓何事。”蒋皇后轻抿一口茶水,开口问道。 “自是来替太子殿下祈福的。”沈煜宁心底虽有猜测,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皇后闻言笑笑并未答话,只道:“你与景淮的婚事已定,日后便都是一家人了。” “承蒙娘娘厚爱,臣女实在惶恐。”沈煜宁低声回应。 “你这孩子。”蒋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亲切道:“都是自家人。 “你也不必拘谨,本宫留你在此,也只是想让你陪着本宫说说话。” “是,娘娘。” 皇后仔细端详着她,眼底温和,半响才笑道:“真真是个整齐的人。 “这宫里也有不少与你年纪相仿的公主,有几个也是自小便养在本宫身边。 “原先觉得甚是不错,可如今见了你,却是觉得论起气度,还是差了你一些。” “娘娘谬赞了,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臣女不过蒲柳之姿,怎能与公主相比。” 提起宫里那几个公主,沈煜宁却是不得不对蒋皇后高看一眼。 都说嫡母难当,这皇子皇孙的嫡母便更是难当了。 可这么些年来,这北靖上下,谁人不知皇后仁厚。 旁的不说,皇后对那几个嫔妃所生的公主那是好的没话说的。 许是因着大皇子病重,太子又一直不在帝京。 皇后便是有两个孩子,可这么些年来能陪在身边的也只有宫里那几个公主。 皇后也不理会沈煜宁的谦逊之词,自顾自道:“当初在九冬宴上打第一眼见你。 “本宫便甚是喜欢,你能嫁入太子府本宫也十分欣慰。 “景淮他虽为皇子,又为太子,可这些年却是吃了不少苦。 “自小他就没养在本宫身边,如今回来了本宫也十分欢喜。” 皇后说着,眼底也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叹道:“景淮虽没养在本宫身边。 “可知子莫若母,景淮他自小便是个执拗的性子。 “你们前去宁燕都遇到了些什么本宫并不知道,但本宫却是知晓景淮是真心待你。 沈煜宁静静听着,面上有些羞怯,却也并不接话。 皇后自然也不介意她开不开口,自顾自道:“作为母亲,景淮喜欢的人本宫自然也是认同的。 “一直以来,本宫都想要个女儿,可一直没有机会。 “从赐婚圣旨下了那一刻起,你在本宫心里便如亲女一般。” “承蒙娘娘厚爱,煜宁定珍之重之。” “不说这些了。”蒋皇后笑笑,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转而道:“既都是一家人,本宫便也不拐弯抹角。 “今日本宫宣你前来,一是祈福,二来也是要带你见一个人。” 皇后说着,面上表情也严肃了些,神色认真道:“再这之前。 “本宫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定要如实道来。” “娘娘请说,臣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煜宁认真道。 蒋皇后点点头,直言道:“你可识得鬼医。” “有幸识得。”沈煜宁没有犹豫,低声应道。 蒋皇后袖中手一紧,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思绪道:“那你可知鬼医如今在何处。” 即便长孙景淮说沈煜宁不知晓鬼医在何处,可蒋皇后却依旧不肯放弃那一线希望。 只想着长孙景淮‘昏迷多时’或许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 不亲口问一问,没有亲耳听见,她到底有些不死心。 “回娘娘话,臣女不知。” 蒋皇后面上笑意尽数敛去,周身气势一变,然不见方才的温柔与亲和。 这一瞬间,她似乎才是那个掌握了万千人的杀生大权的上位者,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她面上威严,冷声呵道:“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蒋皇后话落,便死死盯着沈煜宁,似乎只要沈煜宁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她便会立马取了沈煜宁的性命一般。 “臣女知晓。”沈煜宁此时已跪在了地上,面上不卑不亢,沉声应道。 “既是知晓,那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鬼医现在何处!” “回娘娘话,臣女确实不知。”沈煜宁话落,也不避不让,抬起头直直看向她。 她眼底真诚,蒋皇后神情一怔,面上神色也缓和了些。 却依旧不死心,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培元丹……” 不等她说完,沈煜宁便接口道:“培元丹确实是鬼医所赠。 “可那是臣女先前所有,之所以与那圣欧以三日为约。 “便是因为那丹药实在珍贵,并未留在臣女身边。”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失望 () 沈煜宁面容真挚,话也说的清楚明白。 蒋皇后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一丝说谎的迹象。 奈何不管她如何看,也寻不到沈煜宁有丝毫说谎慌乱的迹象。 自始至终沈煜宁表现的一直都是一副真诚的模样。 便是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逼问,也不见丝毫慌乱,有理有据,对答如流。 蒋皇后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也有数十载了,往日里虽是看着性子温顺。 可若当真了解她的人却是绝不会讲她当成和好性子的人。 想来也是,若她当真是个温顺的性子又如何能坐镇这后宫。 平日里若是她这般严肃起来,便是那几个常年养在身边的公主恐怕也早就吓哭了。 没想到这沈家嫡女倒是个胆大的,竟是丝毫没有露怯,反倒敢直接与她对视。 单是这份气度,便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蒋皇后心底惊讶的同时也十分相信在她这般威压下,沈煜宁断不可说了谎还不露丝毫马脚。 至此,她也算是彻底相信了沈煜宁真的不知鬼医在何处。 想明白了这一点,蒋皇后心底那几分仅存的希望也终是灭了去。 呆呆跌坐在凳子上,面色灰白一片,沉默着半响不曾开口。 “娘娘……”秦嬷嬷见状,眼底露出些许心疼之色。 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话,她心底十分清楚大皇子的毒一直是皇后心底的痛。 蒋皇后一直觉得当初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这才让他着了别人的道,自责不已。 可以说,大皇子病了多少年,便折磨了皇后多少年。 秦嬷嬷跟随皇后多年,这些年来自家主子心底的苦她自是知道的清楚。 况且,大皇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此时皇后是个什么心情,她是再理解不过。 “无事……”秦嬷嬷的声音将蒋皇后的思绪拉回些。 “本宫无事!”她定了定神,朝着想上前来的秦嬷嬷摆摆手。 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一侧还跪在地上的沈煜宁。 强打起些精神,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歉意道:“方才是本宫失态了,可曾吓到你?” “臣女惶恐。”沈煜宁此时似乎才回过神来,面上满是惶恐之色,匆忙垂下眸去。 蒋皇后见状,心底也有些内疚,稍稍平复了下心情。 这才柔声道:“方才是本宫不好,煜宁切莫在意才好。” “不是的。”沈煜宁摆摆手连忙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实在是折煞臣女了。” 她方才嘴上虽说着惶恐,面上也一副后知后觉的惶恐模样,可这心底倒是没有什么惶恐。 如今听到蒋皇后这般说,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倒是真有惶恐了几分。 蒋皇后也不想因着此事与沈煜宁之间生了间隙,到底是自家儿子喜欢的人, 如她所说,自那赐婚的圣旨下去,在她心里便将沈煜宁当做了自己人了。 既是自己人,她方才却是依旧有意试探,厉声逼问。 如今既已知晓沈煜宁不曾说谎,那方才是试探逼问,自是她的不是,自然也该大方承认。 见沈煜宁那一副惊疑又惶恐的模样,蒋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朝着她笑笑,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婉。 解释道:“传闻鬼医术精岐黄、救死扶伤,有令人起死回生,枯骨生肉之能。 “景淮的大哥身子一向不好,本宫这心里一直记挂着,也想请鬼医替他看看。 “原先见你能拿出培元丹,还以为你与鬼医相识,应是知晓鬼医下落,一事情急,这才……是本宫的不是。”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沈煜宁低声道:“臣女有愧,让娘娘失望了。” “与你无关,这一切都是命数。”蒋皇后幽幽叹口气,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哀痛,叹息道:“是本宫魔障了。” “娘娘担忧大皇子,此乃人之常情。”沈煜宁轻声开口,带了几分安抚之意。 见她却是没有因此对自己生了隔阂,蒋皇后心底也多了几分安慰。 笑道:“你能这般理解,本宫也甚是安慰,方才本宫也说了。 “今日宣你前来,一为祈福,二来也是想带你见一个人。那人便是景淮的大哥。” “景淮虽幼时便离了京,可自幼便与他大哥要好。 “便是多年不曾见,兄弟两人也十分亲近。 “景之身子向来不好,宫人人多口杂,太过喧闹,不适合静养。 “这龙腾寺倒是难得的山清水秀,是个钟灵之地,故此早年些本宫便将他送到了这龙腾寺静养。 “景之多年不曾见外人,你们的婚宴恐也是不能参加的。 “景淮如今身子也好了些,本宫甚是欢喜,想要寺里上香还愿。 “想着你是景淮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能趁此机会,带你前去见见景之也是应该。 “原本这事该由景淮来做,只是如今他身子尚未痊愈,便只能由本宫出面,还望你能体谅些个。” “娘娘思虑周,能得娘娘认可,臣女心底十分感激。”沈煜宁低声应承着。 自猜测沈煜宁知晓鬼医下落开始,蒋皇后这一颗心便一直没安分过,七上八下的。 如今知道沈煜宁确实不知鬼医的下落,心底也是说不出失落,面上难免带了几分倦意。 如今事情也说清楚,她便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只朝着一侧的秦嬷嬷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诵读了一整日经书,本宫也有些乏了,此番便由嬷嬷带煜宁前去见见景之吧。” 她如今这个状态,实在有些不宜去见自己儿子。 秦嬷嬷自然也明白皇后的意思,闻言并未多说什么,低声应下。 朝着沈煜宁福了福身,恭敬道:“安宁郡主请随我来吧。” 沈煜宁面上还有些懵懂,似乎是方才被吓得不轻。 闻言也呆愣愣起身,朝着皇后行了礼,便跟着秦嬷嬷出了门。 蒋皇后呆愣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是化不开的忧愁。 原先听闻长孙景淮说想让沈煜宁见见长孙景之,她是心怀期待的。 期待着沈煜宁能带她带来惊喜,期待着能找到鬼医,期待着长孙景之能早些康复。 所以她才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可到头来,终究还是她想岔了。 这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母子 () 沈煜宁和秦嬷嬷早已不见了身影,蒋皇后却依然一动不动静坐在饭厅内。 没有主子开口吩咐,外头候着的宫女自然也不敢妄自上前来。 厅内静极,蒋皇后脑中乱做一片,只觉得各种情绪充斥其中。 她仰起头,无力的闭上眼,任由眼角的泪迹混入鬓角之间。 往日里端庄典雅的皇后,此时却也顾不上仪容姿态了。 她微微倚靠在凳子上,坐的不如平日里那般端正,显出几分倦态。 身形芊细,在这空荡的屋内越发显得落寞无比。 “母后。”屋内静极,长孙景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蒋皇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一个不防,被他吓了一跳。 方才还觉得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猛然之间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蒋皇后睁开眼,拍着不停的拍着心口,平复着自己那颗受了惊吓的心脏。 待稍稍平静了些,这才转头看向他责备道:“怎的走路也没个声,这般吓人。” 她说着皱皱眉,看他一眼询问道:“先前不是就让你下山了么,怎的还在此?” 长孙景淮也不恼,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坐下。 随口应道:“是下山了,只是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了。” “回来作甚?”蒋皇后闻言面上有些不解,忙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倒是没出事。”长孙景淮自己拎起放在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给自己添上一盏。 笑意盈盈道:“只不过你我母子甚少有这般机会相处。 “儿臣到了半道,实在舍不得母后,不想就这般回去,便又回来了。” “少贫嘴。”皇后瞪他一眼,严肃道:“说实话。” 长孙景淮撇撇嘴,笑道:“我这不是担忧母后将儿臣那未过门的媳妇欺负了去么。” “这会倒是实诚了,什么都敢说!”皇后闻言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思索了片刻,也转过神来,问道:“你何时来的,方才都看见了?” 长孙景淮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手将杯子放在桌上。 小心看了皇后一眼,试探道:“母后说什么,看见什么?” 不得皇后回答,他便继续道:“母后是想问我,我是否看见母后哭了么?” 他点点头,诚实道:“看见了。” 蒋皇后:“……” 她深吸口气,紧了紧自己被气的发抖手,咬牙道:“休要胡言 “这不知这殿里多久没有打扫了,是灰尘……” “母后说的是。”长孙景淮抬眼打量了下这一尘不染的殿宇。 点头应道:“这殿内却是灰尘太多,母后那是被迷了眼。” 想说的都被说了,蒋皇后这一口气憋着在心底,别提多难受了。 长孙景淮倒是丝毫没有惹怒别人的自觉,讨好道:“母后也别生气。 “等明儿个,儿臣便让人前来将这块地给平了,给母后出出气……” 他面上正经,似乎当真打算这么做,皇后闻言抬手拍了他一巴掌。 连胜呵斥道:“佛门圣地,岂容你胡言乱语。” “是是是……”长孙景淮连连求饶,讨好道:“是儿臣胡说八道。” 他认错认得又快又诚恳,绕是皇后有再大的脾气此时也被磨平了。 又是生气又觉好笑,方才心底那几分忧愁倒是已尽数不见了。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你少在这给我东拉西扯。 “我是问你,方才我与沈煜宁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长孙景淮面上也正经了些,点头应道:“听到了,看到了。” 蒋皇后转头看向他,面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故意冷了脸色,淡声道:“怎么,所以你是方才见着我吓了沈煜宁,才故意出来报复的?” “母后这可冤枉儿臣了,儿臣怎么敢。”长孙景淮说着朝着皇后凑近些。 笑嘻嘻道:“沈煜宁胆子大得很,母后吓吓她也无妨。” 说罢也不等皇后开口,便继续道:“只不过儿臣倒是觉得母后下次可以换个方式。 “方才那样子实在威严,不太合适母后。”他笑道:“母后还是多笑笑才好看。” “花言巧语。”蒋皇后白他一眼,转而问道:“可去见过你大哥了?” “见过了。”长孙景淮在她身侧坐下。 挑挑眉,得意道:“知晓我已经赐了婚,还要在他之前成亲,脸色难看得很。” “你大哥身子不好,你少惹他生气。”虽是知晓长孙景淮定不会故意去气长孙景之。 也知晓长孙景之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便当真生气,可蒋皇后还是开口数落了几句。 “母后就知道偏袒大哥。” 长孙景淮撑着手,不满道:“什么时候母后也能偏袒偏袒儿臣。” 见他这幅模样,蒋皇后一时之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点点他的头,眼神宠溺,柔声道:“你如今都是快成家的人了,日后自是有人会偏袒与你。 “可你大哥如今却还是孤身一人,我这做母亲的自是要多关心几分。” “母后言之有理,倒是儿臣思虑不周。” 经过他这一番打岔,蒋皇后原先那些哀伤之感也尽数散了去。 母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倒是出奇的融洽。 ………………… 这边,沈煜宁才跟着秦嬷嬷出了屋子,巧颜和化蝶便迎了上来。 没有皇后的吩咐,沈煜宁自是不敢擅做主张带着两人一同前往。 只道皇后娘娘留自己还有些事,吩咐两人先回去,不必自此等着自己。 两人闻言,虽是有些担忧,却也不敢多问是有何事。 心底知晓这些事不是她两人能够左右的,在接触道沈煜宁安抚的目光后便也只能低声应下。 待两人离去之后,沈煜宁这才跟着秦嬷嬷继续前行。 长孙景之住在后山,沈煜宁是知道的,原以为两人是出了院子往后山去。 没想到秦嬷嬷却是并未带沈煜宁出院门前往后山。 而是将其带到了这别院里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 这屋子外面看上去倒是十分普通,周围也不见有人看守。 沈煜宁悄悄打量了一眼,便跟着秦嬷嬷的脚步踏了进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是个体贴的人 () 沈煜宁收敛思绪跟着秦嬷嬷踏入屋内。 入眼间是一道木质的屏风,屏风后头则是一张圆木桌。 桌子前面,靠墙摆放着的是一个红木所制的佛龛。 上面供奉着一尊菩萨佛像,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沈煜宁从前并不信佛,这菩萨是谁,她也叫不出名字。 而两人左手边的墙,是一整面顶天立地的木质书柜,上头摆满了各类经文。 秦嬷嬷进了屋,也没有多言,只拿了桌上摆放着的香,将其点燃。 递给一侧的沈煜宁,缓缓道:“郡主上柱香吧。” 沈煜宁虽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双手接过,用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香杆,大拇指顶着香的尾部。 将其安置胸前,香头平对菩萨圣像,举香齐眉,姿态虔诚,对着那佛像拜了拜。 待上过香之后,沈煜宁这才转头看向身侧的秦嬷嬷。 见她面上疑惑,秦嬷嬷也不再卖关子,开口解释道:“大皇子身子羸弱,轻易不见外人。 “自隐居在龙腾寺的后山之后,为了避免旁人打扰,圣上便下了令封了山。” 大皇子在此隐居算不得什么辛密之事,否则巧颜也不会有所耳闻。 至于封山,沈煜宁之前便已经听那寺院里的小沙弥说过了。 不等她问话,便听到秦嬷嬷继续道:“既然早就封了山,那前往后山的路自然也无人再踏足了,因着常年无人行走。 “如今进出后山的那条道,已是荆棘遍地。往日里也只有进山送东西的人前往时才会修整一番。 “如今距离上次送东西进去,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郡主身子娇贵,那等荆棘之路自是不能走的。” “莫非,这屋内有暗道?”沈煜宁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秦嬷嬷已经说的这般清楚了,若她还听不懂那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是如此。”秦嬷嬷朝她笑笑。 开口道:“这条前往后山的暗道,除娘娘和太子之外,郡主还是第一个知晓的。” “承蒙娘娘和殿下厚爱。”沈煜宁忙道。 秦嬷嬷闻言也不多做评价,只朝着她笑笑,继续道:“此处别院靠近后山。 “当初也是娘娘特意选址修建的,便是为了方便去看望大皇子。” “娘娘舐犊情深,对大皇子真是无微不至。”沈煜宁赞道。 下人不得妄自议论主子,便是心底认同秦嬷嬷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用一侧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宫等,又拿了火折子在手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秦嬷嬷便伸手微微转动一下佛龛上的香炉。 沈煜宁静静等着,只听到左边传来一阵“咯吱”声。 扭头看去,便看见左边那一整面的书架自动朝两边分开。 没了书架遮挡,这才能看清,原来这后面竟是还有道暗门。 “这里进去便是暗道了,一会进去郡主也不必害怕,跟紧老奴便是。” “多谢嬷嬷。”沈煜宁朝她福了福身。 “郡主不必多礼,都是老奴该做的。”秦嬷嬷连忙抬手虚扶她一把。 话落,秦嬷嬷也不再耽搁,拎着宫灯便率先踏入了那暗门之内。 沈煜宁紧随其后,刚一进入那暗门之内,她便发现这入口的右侧也有一个同外面一样的香炉。 见她进来了,等候在一侧的秦嬷嬷,便抬手转动了下门口那个香炉。 随即而来的便是外头的一阵声响,想来是那书架又恢复了原样。 “这机关倒是巧妙。”沈煜宁见状,由衷的称赞一声。 她自幼长在宫内,自也见过不少宫内的密道,只不过操控都没有这般灵活。 秦嬷嬷闻言面上也露出些与有荣焉的骄傲感,笑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秦嬷嬷话落也不再多说什么,收了话头拎着宫灯朝着密道内走去。 待进了这暗道,沈煜宁才惊觉这密道修建的十分用心。 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上几米便镶嵌了一颗夜明珠。 即便没有秦嬷嬷手中的宫灯,也不至于完摸黑。 沈煜宁仔细打量着周围,心底暗暗惊叹北靖的财大气粗。 这夜明珠向来珍贵,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是能在一条暗道里见到这么多。 前头秦嬷嬷似有所感,开口解释道:“这些夜明珠原本是没有的。 “之前有一次娘娘前去探望大皇子时,出了些意外。 “所带着的宫灯在半道上不知怎么就灭了去,只能抹黑前行,不小心扭伤了脚。 “殿下听闻之后,也不知去哪里寻了这诸多的夜明珠来,镶在上头。 “只不过这夜明珠到底也是稀罕物,便是殿下寻回不少。 “也不足以将这整条道都布满,有些死角也顾及不到,所以这宫灯还是少不了。” 秦嬷嬷说着,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宫灯。 沈煜宁点头,应道:“这般数量已是骇人听闻,殿下孝感动天。” 秦嬷嬷闻言脚下步子稍稍放缓了些,扭头看了沈煜宁一眼。 眼底慈爱,似也将她当自己人,笑道:“郡主说的不错, “殿下确实十分孝顺,也很重情义,不管是对大皇子还是对娘娘都十分上心。 “他殿下是个有本事的人,又极为体贴,知道疼人…… “总归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待日后郡主过了门便知晓了。” 秦嬷嬷眼神太过灼热,沈煜宁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面色一红,只朝着她微微颔首,便不再接话了。 ………………… 这别院本就是靠着后山建的,从暗道通往后山,自然也省了不少功夫。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多大功夫,便到了密道的出口。 人还未走出去,远远的便听到外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两人走出洞口时,已经日落时分。 刚一出山洞,便看到漫天的霞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天际都染色绚丽多彩。 沈煜宁还是头一来这龙腾寺的后山,出了山洞,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 瀑布直直落下,终混迹到下方那一湾清澈的溪流中去。 流水叮咚,蜿蜿蜒蜒的向东流去。 入眼间,满是青枝绿叶。 眼前雄伟的山,奔腾的水奇妙的融为一体,犹如一幅名家大作。 落日余晖,通过叶隙照到水面上,只见觉波光粼粼。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李牧 () 落日余晖,通过叶隙照到水面上,只见觉波光粼粼。 九龙山的雾是四季不散的,夏季虽是不如冬季那般浓重。 不过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时分,这雾气比白日里好浓上一些。 放眼望去,远处的山间的景色已经被云雾吞没,只隐隐约约露出几座山头。 这等场景,乍一眼看去,颇有一种身处在云端,踏云驾雾之感。 微风徐徐,云海浮波,山间美景时隐时现,朦朦胧胧,撩人心弦。 天下彩霞,随风而动,不停翻滚之间,似化巨龙,上下飞腾,倒海翻江。 美景在前,沈煜宁此时脑中早已空空如也,深吸口气,刹那之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当真正是钟灵毓秀之地。”沈煜宁由衷赞叹道。 离国山清水秀,景色秀丽,早年间她跟随师父学医,也时常上山采药。 却是并未见过有那一座山,想九龙山这般‘仙气’弥漫的。 当时听巧颜说,此地乃是神仙所在,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 如今看来,这九龙山,本就巍峨高耸,险峻挺拔,悬崖峭壁,峰峦重叠。 又常年雾气不散,可谓是云蒙树梢,雾流涧谷,白水激涧。 整座山上,草木青翠之上,群鸟相鸣其间,便是说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若非此地得天独厚,娘娘也不舍得让皇子孤身再此静养。” 秦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煜宁转头四下看了看。 除了对面那自峭壁而下的瀑布,眼前便只有一片树林了。 如今正值夏季,一颗颗树木苍翠欲滴,散发着蓬勃生机。 这树林内看上去倒是有几条不同的小道,沈煜宁仔细打量了一番。 最终指着山洞右侧的小道,缓缓道:“我们如今应是从这边走吧。” “郡主如何知晓?”秦嬷嬷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嬷嬷也说这后山封山已久,这几条道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还时常有人行走。” “郡主果真蕙质兰心。”秦嬷嬷微微颔首,笑道:“穿过这片树林,便能看到大皇子所在的别院了。” 确认了路线,沈煜宁也不再耽搁,提着裙角便朝那山林之间走去。 两人并未走多久,便出了那一片树林。 远远的便看到,不远处的平地上,一处别院隐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待走的近了沈煜宁才看清那宅子的真面目。 出乎意料的,入眼之间,并不是高门豪宅,只不过是几间稍显‘简陋’的木屋,紧挨在一起,围成一个院落。 其实按常理看来,这院落绝对算不上简陋了。 可若是一想,这里头所住之人的身份,便觉得实在简单了些。 依着沈煜宁原先的想法,就皇后对大皇子的疼爱程度,定是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如今大皇子孤身再此休养,这住所不说堪比皇宫,总归也定是得豪华无双才对。 两人刚到院门口,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屋舍大门便被人从里头缓缓推开。 从里头走出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嬷嬷!”那少年一见着两人便扬起手,不断朝着两人这般挥动。 沈煜宁打量着他,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看便是个练家子,莫不是在此守候的侍卫? 沈煜宁思绪起伏间,那少年已走至两人身前。 也不看一侧的沈煜宁,一把挽住秦嬷嬷的手,笑道:“嬷嬷可算来了……” 秦嬷嬷自见着这少年起,面上的笑意便一直没断过,两人动作看上去也十分熟稔。 沈煜宁稍显尴尬,安静站在一侧。 秦嬷嬷面上笑意不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郡主面前不得这般无礼。” 那少年闻言似才反应过来,无措的挠了挠头,连忙转身朝着沈煜宁行一礼。 朗声道:“在下李牧,乃是公子的贴身侍卫,见过郡主。” 沈煜宁见状连忙抬手虚扶一把,开口道:“李公子,不必多礼。” 距离近了沈煜宁也将李牧看的更清楚了些,远远看着只觉得年岁不大。 看着身形才觉得有十五六岁,可这近处了一看,竟是觉得十五六岁恐都没有。 沈煜宁打量他的同时,李牧也在打量着沈煜宁,眼底有些好奇。 先前长孙景淮前来时,他便听闻了这即将到来的安宁郡主。 单是听长孙景淮提起一个女人便让他觉得十分好奇,更别提这女子还是长孙景淮要迎娶之人。 自知晓沈煜宁的存在,他便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如了长孙景淮那等挑剔之人的眼。 如今见着,只觉得惊艳无比,不仅样貌出众,便是连这气质也十分出尘。 单看这外表,这安宁郡主倒是与太子殿下配极。 李牧正在暗自思忖,不期然便对上了沈煜宁的眼神。 他自小便跟在长孙景之身边,长孙景之身子不好,甚少见外人,他便也没见过什么人。 特别是这等年轻漂亮的姑娘,那更是少之又少。 此时对上沈煜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有种偷看别人被人当场发现的窘迫。 李牧面上一阵尴尬,局促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眸子转了转,忙道:“咱们快些进去吧,一会公子该等急了。” 话落,也不敢再看沈煜宁,匆匆忙忙朝着屋内跑去,没多大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阿牧他自幼便跟在大皇子身边,甚少见人,也不知礼数,还请郡主勿要见怪。” 秦嬷嬷看着他匆匆跑开的背影,无奈摇头叹息。 “嬷嬷说的哪里话,我倒觉得他这率真的性子甚好。” 沈煜宁一想到方才李牧那尴尬又无措的模样,只觉得莫名有些想笑。 许是这李牧天生便生了张笑脸,让人一见着便觉得十分亲切,生不出什么恶感。 况且方才他打量自己时,沈煜宁也并未从他眼里看到什么恶意。 那副好奇的模样,倒是莫名的有些像自家弟弟。 连个贴身侍卫都这般率真有趣,沈煜宁如今倒是对巧颜口中那个神仙下凡,聪颖无双的大皇子倒是越发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等有趣的侍卫。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大皇子 ()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等有趣的侍卫。 沈煜宁心底期待,也不再耽搁,随着秦嬷嬷一道朝那院中走去。 进了这院子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外面看上去本就十分简朴的院子,里头竟还种了不少蔬菜,还豢养了少许野味。 原本这屋舍建的简陋就够沈煜宁吃惊了,谁能想到这院中竟也这般质朴。 满园子中的不是花草,而是蔬菜,豢养的不是些世家公子们素来喜欢养的宠物,竟是些随处可见的野鸡…… 秦嬷嬷似有所感,转头朝她解释道:“大皇子喜静,此地除了阿牧没有旁人。 “除了必要,平日里不让人进来,便是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也月余才来一次。 “一些琐碎之事自然也是要靠自己,这些菜都是大皇子和阿牧中的。 “当初娘娘看到之后,曾想让人挖了去,在院中这种些花草。 “但大皇子说那花儿娇贵,实在难养,倒是不如种菜省心,不仅能看还能饱腹。 “娘娘见他坚持,便也就随他去了。” 这大皇子倒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想法蓦的在沈煜宁蓦心底浮现。 看了眼那满园的蔬菜,笑道:“这般看去,还挺好看,确实不比那名贵的花儿差。” “嬷嬷要来,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温润的男声从屋内传出。 在这渐沉的暮色里,沈煜宁终是见到了传言里那位天仙下凡,聪颖无双的大皇子。 李牧推着他从屋内走出,沈煜宁闻声转头看去,坐在轮椅上人,身着白衣,长发如墨。 见过了长孙景淮和蒋皇后,沈煜宁也能想象出长孙景之的模样定是不会差的。 但亲眼所见时,还是不免还是有些惊艳,倒不是他生的有多绝色。 见惯了长孙景淮那张脸,就容貌来讲少有人能让沈煜宁再生出惊艳之感。 长孙景之的五官与长孙景淮略有相似,但从整体来看长孙景之长倒是长得更像惠仁帝一些,样貌虽是俊朗,却是不及长孙景淮那般惊艳。 可那周身的气质出尘,却是自觉让人忽视了原本的样貌。 他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衣胜雪,乌黑的头发半扎半束,一半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另一半垂直披散在身后。 整个人气质淡雅出尘,当真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嫡仙。 因着他的出现,似乎连他身后那稍显简陋的屋舍也变得圣洁了些。 放眼看去,整个天际,白云平铺万里,被西下的斜阳所晕染,犹如五彩斑斓的锦缎,悬浮与天地之间。 长孙景之并未再近,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便噗一副画,宁静而美好。 让人不自觉便脑补出花飞满天,落英缤纷的景象。 沈煜宁脑中蓦的便浮现出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许是常年在屋内静养的缘故,长孙景之的皮肤白的出奇。 不同于女子的肤如凝脂般的白皙,他因着有病,略带一些苍白。 唇色淡极,眉宇之间或多或少也带了些许病态身形消瘦,一看便是旧病缠身之人。 似乎察觉到沈煜宁在他,长孙景之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反而大大方方迎上她的目光,笑道:“这位便是安宁郡主了?” 他本就生的俊美,不笑的时候只让人觉得出尘若仙。 而原本就清新淡雅的男子,配上嘴角那一抹笑意,便愈发衬得他眉眼清秀。 沈煜宁收敛思绪,微微垂下眼眸,恭敬道:“臣女沈煜宁,见过大皇子。” “安宁郡主不必多礼,这里不是皇宫,也没有大皇子。”他轻声开口,语气亲和。 与沈煜宁先前所想的稍有偏差,长孙景之虽是一副重病缠身的模样,可看上去却是没有半点柔弱之感。 眉宇之间虽带了几分病态,可眼神清澈,笑容姣好,这份气度真真不像个久病缠身之人。 沈煜宁跟随鬼医行医多年,自也见过不少久病之人。 被病痛折磨久了的人,最先垮下的不是身子,而是心理。 身患重病,看不到希望,不知明日再何处,常年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余下的日子对这些人来说多少都有些煎熬。 病的久了,性格上或多或少会有些阴郁和偏激,往往没有多少人气与斗志。 可长孙景之却是与她之前所见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即便坐着轮椅,即便无法行走,没没在他身上看到丝毫自卑与怯懦。 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静,涵养,以及对生命所怀有的美好期待都让人无法忽视。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阴郁,举手投足间也没有丝毫的消极或不甘。 他面色苍白,却是笑容姣好,身子羸弱,却不会让人觉得软弱。 他身形消瘦,却不会让人轻易忽视,那份是从骨子里头便散发出来的骄傲和强大。 他身着布衣,可那周身的气度却只让人觉得贵气逼人。 他身份尊贵,幼时成名,本该是天之骄子,却因病痛缠身,而不得不避世。 抛开富贵荣华,独处在这山林之间,面上却没有半点落寞。 似乎只要长孙景之静坐在那,便会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他面上带着的笑意亲切又干净,极具感染力,似能让人从心底里便沉静下来。 就像是湾经历了波涛汹涌之后平静下来的澄澈的湖水。 沈煜宁从未见过一人有这等气质,若真要找一句话来形容。 那便只能如巧颜所说那般——大皇子乃天神下凡。 “大皇子近日身子如何?”秦嬷嬷在此地也没有在外头时的严肃样,语气亲昵关切道。 “老样子,还死不了。”长孙景之朝她笑笑,语气随意。 “呸呸呸……”秦嬷嬷闻言连忙呸了几声,皱着眉责怪道:“大皇子可不能再这般胡乱说话。” 长孙景之浅浅一笑,并未反驳,只道:“都别站着了,进屋说话吧。” 他话音落下,李牧便率先推着他转身进了屋内。 沈煜宁和秦嬷嬷也没有犹豫,抬脚跟上。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并没有太多的摆设,显得十分宽敞。 李牧将长孙景之的轮椅推到圆木桌前便松了手。 第四百三十八章 诊脉 () 长孙景之转头看向沈煜宁笑到:“寒舍简陋,安宁郡主还请勿要嫌弃才好。” “大皇子说笑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大皇子这屋舍哪里能称之为简陋,虽是看着虽简单,却是十分舒适,与这山中景色配极。” 长孙景之闻言爽朗一笑,赞道:“好一个山在不高,水不在深,安宁郡主果真与众不同。” “大皇子谬赞了。”沈煜宁谦逊道。 两人一番交谈,这屋内的氛围也活络了起来。 有长孙景之在这里,李牧也没有了方才的局促与尴尬。 转头看向秦嬷嬷手中拎着的食盒,吞了吞口水,笑问道:“嬷嬷可是给我带点心了?” 秦嬷嬷看他一眼,无奈摇头,语气宠溺道:“知道你爱吃,自是不会忘了。” 李牧闻言眼眸一亮,也不顾身侧还有长孙景之和沈煜宁,连忙上前去接秦嬷嬷手中的食盒。 秦嬷嬷摇头轻笑,将手中食盒交给了李牧,这才转头朝着一侧的长孙景之道:“陛下不日前已经给太子殿下和郡主赐了婚。 “日后便是一家人了,娘娘心有所感,便让老奴带郡主前来见见大皇子。” “还是母后思虑的周。”长孙景之点点头。 他虽一早便已知晓,可如今听秦嬷嬷说起,面上却还是要露出些惊讶之色。 秦嬷嬷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往深了说还是因着大皇子身子不适才会如此。 自始至终长孙景之面上都挂着些温和的笑意。 对这位沈家小姐,在自家弟弟一次次提起时,他便十分好奇。 如今见了本人只觉得印象不错,当真是个有趣的人,能成为一家人,甚好。 思及此,转头看向沈煜宁,笑道:“景淮自小便性子孤傲,脾气也不大好。 “日后还请郡主多担待些,他若欺负了你,你尽管同母后说便是。” “大皇子言重了,太子殿下与大皇子一般,都是性情中人。” “我在郡主眼中,竟是性情中人?”长孙景之似觉这评价有趣,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一侧李牧听到他的笑声,连吃也顾不上了,频频回头朝他看去。 这安宁郡主当真与太子殿下配极,也只有这两人能让自家主子这般开怀。 李牧如何想的长孙景之自然不知,他转头看了眼一侧忙着吃东西的李牧一眼。 朝着秦嬷嬷道:“嬷嬷也许久没来了,就陪着阿牧说说话吧。” 说罢,也不等秦嬷嬷回答,转头朝着一侧的沈煜宁道:“暮色正好,安宁郡主可否推我出去走走。” 这是有意要避开李牧和秦嬷嬷两人了,沈煜宁眸光闪了闪,想起长孙景淮之前所说之话。 自也没有拒绝,微微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有劳郡主了。” “大皇子客气了。” 沈煜宁说着便绕到他身后,朝着秦嬷嬷颔首示意了一番,推着长孙景之出了门。 “从此处过去,有溪水经流,风景甚好,便去那吧。” 两人出了门,长孙景子便率先开口指路。 沈煜宁从未来过此地,自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推着轮椅向东边走去。 两人一路并无交谈,沈煜宁却是对这初次相见的大皇子印象极好。 不为旁的,便单单是他身上那股子气度与豁达便足以让人钦佩。 这样的人,也许外表看上去很柔弱,但沈煜宁相信他的内心一定非常强大。 即便他不良于行,这世间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击垮,没有人可以毁去他们的骄傲与自信。 两人并未走多久,耳边便已经传来阵阵流水声。 入眼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溪边零零散散长了几株参天古木。 紧挨着的是片苍翠欲滴的草地,遍地野花,香气宜人,当真是风景甚美。 沈煜宁将轮椅推到溪边的大树下,便停了脚步。 好山好水,空气宜人,绿草如茵,微风习习,只让人觉得通身顺畅。 “这九龙山果真是神仙所在,景色宜人。”沈煜赞道。 长孙景之看着眼前的涓涓的溪流。西下的一缕缕阳光通过叶隙照到水面上,只觉波光粼粼。 溪水清澈,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水里五彩斑斓的鹅卵石。 叹道:“是啊,是个世外桃源。可惜,因我封了这后山,倒是辜负了这些美景。” “大皇子也不必感伤,待大皇子身子好了,自是不必再在此处静养。” 沈煜宁笑道:“到时候,这山中的封令自然也就除了。” 沈煜宁话音才落,长孙景之便已率先伸出手,笑道:“安宁郡主说的是。 “听闻景淮说,郡主精通岐黄之术,为了这好山好水不被蒙尘,能否请郡主替在下搭个脉?” 从长孙景之有意支开秦嬷嬷和李牧起沈煜宁便知晓是为了诊脉一事。 闻言自也没有推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沈煜宁搭脉的时候略微有些长,起初搭脉力度较轻,可越到后面,她手上的力道便越大,额间眉头也皱得越深。 这样的表情,长孙景之已经见的不少了,可如今见到不免心底也有瞬间失落。 即便他本就没有报太大希望,可这人既能得自家弟弟那般看中,他也相信定是医术不会太低。 可终究,还是一样的结果么? 长孙景之的失落只在一息之间,对于沈煜宁能不能解毒一事也并未纠结太久。 不管结果如何,这是他弟弟的心意,这世间还有人一直记挂着他,不放弃他,他也甚是欣慰。 他虽是身子弱了些,可他的心却是不弱,相反的他内心十分强大。 真的多年的病痛折磨不仅没有磨灭他对生命的向往,反而让他更加珍惜生活的美好。 在这世间除了长孙景之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毁去他的骄傲与自信。 即便是不可战胜的病魔,也不可以! 半响,才收了手,淡声道:“你身上的毒,我如今解不了。” 长孙景之早便已经猜测到了,闻言也并未显露出旁的神色,只淡然道:“无碍。” 沈煜宁看着他,见他笑容温和,当真是没有半点不适。 这才道:“你身上的毒我虽是解不了。可你的腿我却能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医者 () “你身上的毒我虽是解不了,可你的腿我或许能治。” 长孙景之听到这话时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惊疑道:“安宁郡主方才说什么?不能解毒却能治腿?” “不是肯定,只是有可能。”沈煜宁强调道。 “你是说我的腿有可能再站起来?” 沈煜宁重重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你的腿虽是因着中毒影响到了体内的经脉,才导致如此。 “只要将经脉打通,腿部气血顺畅了,也不无治愈的可能。” 饶是向来淡定的长孙景之在听到这话时也已经无法维持淡定了。 不怪他这般反应,实在是他现在无法理解沈煜宁的话。 他这腿是中了毒才导致的瘫痪的,说实话这身上的毒他心底尚且还能抱几分期待。 可这腿,他却是早已不抱希望了。毕竟从古至今,他从未听过有人瘫痪了还能再站起来的。 便是这毒解开了,他这腿估摸着也是没有救了,可如今沈煜宁说什么?毒解不开,可腿却能治? 这话实在让他一时间难以相信,与此同时,那颗久违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他虽早已接受自己的身体,可不良于行对他而言比这身上的毒要折磨得多。 他嘴上虽是不说,可每每看到旁人那些异样的眼神,心底始终还是在意的。 只不过知晓无法改变,所以尽量的不去想,不去管。 不想看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便干脆躲在这深山老林中,自认为随心,随性的生活。 长孙景之只觉得自己如今周身僵硬,连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 他信任长孙景淮,自然也信任长孙景淮相信的人。 即便长孙景淮并未同他说起沈煜宁师承何方,他从前也并未听闻沈家小姐通晓医理。 可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长孙景淮不会同他开玩笑。 他与沈煜宁虽是初见,可他看人一向很准,沈煜宁也不是那等信口开河之辈。 所以在最初的惊疑之后,长孙景之也迅速的冷静下来,努力维持着面上的从容。 躁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头脑也开口渐渐清晰。 虽是方才沈煜宁说的简单,说只要将经脉打通便有可能。 可长孙景之也知道,想要打通这经脉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这天下的名医他也看过不少,若这腿这般简单就能治好,他也不会坐在这轮椅上多年。 况且,沈煜宁方才也说的清楚,只是有可能。 最初的狂喜之后,长孙景淮也冷静了下来,见沈煜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率先道:“安宁郡主有话尽可直说。” 沈煜宁闻言看他一眼,直言道:“大皇子还请见谅,我能看下你的腿么?” 她说这话时,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等要求实在有些失礼。 两人本就不算相熟,况且还是男女有别,作为医者沈煜宁自是不太在意这些,可不见得长孙景之也不在意。 况且,这腿,对于瘫痪之人来说也算是逆鳞一般的存在吧。 沈煜宁这头还在纠结,那边长孙景之闻言却是大方道:“自是可以。” 他笑道:“我也看过不好大夫,自然懂得大夫给病人医治,需望闻问切的道理。 “只是我这腿……如今实在有些恐怖,别吓到郡主才好。” 他姿态落落大方,倒是显得方才沈煜宁有些忸怩了。 前世沈煜宁随鬼医学医,最初虽是为了自家弟弟,可后来也是真的喜欢。 重来一世,她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治病救人也从未再考虑过。 从前跟着师傅行医救人的那些事对她来说倒是真真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想的多顾及的也多,这性子或多或少也变了不少。 长孙景之这一番话却是将沈煜宁过去骨子里那身为医者的爽快给带了出来。 笑道:“大皇子果真是性情中人,是我多虑了,实在惭愧。” 说着她便也不再犹豫蹲下身去,伸手撩起长孙景之的裤腿。 因着常年不曾锻炼,长孙景之的腿如今已经变得有些畸形了。 这也是方才沈煜宁顾及的一方面,毕竟这般不堪的模样,像长孙景之这般骄傲的人大抵是不愿意被人看见的。 只是没想到长孙景之比她预想的还要豁达,实在让人倾佩。 这算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病人了,沈煜宁说不清如今心里是什么想法。 只是在看到长孙景之的腿时,从前那些身为医者该有的姿态,在这一瞬间似乎又尽数回来了。 她神情专注,也不再拘泥什么男大女防,仔细查看着长孙景之腿部的情况。 长孙景之腿的情况比沈煜宁原先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他瘫痪多年,可腿部畸形情况却是并没有沈煜宁想的那般严重。 想来是时常有人替他按摩活动所至,如此一来沈煜宁倒是放心了不少。 检查过后,沈煜宁替他整理好裤腿,便站起身来。 认真道:“你的腿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许多,这般情况大大增加了治愈的可能。 “能保持这样,应是有人时常替你按摩活动吧?” “郡主果然医术精湛,李牧为了我特意学了套按摩手法。” “他做的很好。”沈煜宁点点头,继续道:“一会我会告知李牧几个重要穴位。 “从今日起早中晚让他依着穴位各帮你按上一次。 “当然,这只能保持你的腿部不会彻底坏死,要治疗却是需要配合施针,药沐…… “过程十分复杂,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整个治疗过程会极其痛苦,非常人所能忍..... “最重要的事,经历了这一切我也不能保证你的腿一定能好……” 沈煜宁顿了顿,认真道:“如此,你还愿意医治么?” 她率先向长孙景之言明也是不想让他抱有太大的希望,权衡清楚利弊。 毕竟再经历一次绝望这等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接受的。 “安宁郡主若是为此而担忧,那大可不必。”长孙景之闻言反倒放松了些。 笑道:“我这腿也有不少名医看过,是个什么情况我自己也清楚。 “若是轻易能好治,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大真实。郡主不必担心了,我虽身子赢弱,心却是不弱。 “况且,本就已经绝境,能有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已是万幸。即便是失败了,在下也毫无怨言。” “大皇子果真非常人能及,这份豁达煜宁实在佩服,既是如此,那我便也放心了。 “只是这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许多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这是自然。”长孙景之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第四百四十章 拒见 () 长孙景之自然能理解,且不说诊疗时候或许要用到的些珍贵的药材。 就说如今他住在这后山之内,总不能让沈煜宁常驻龙腾寺,时常往后山跑吧。 “之前便听景淮说安宁郡主医术不错,却是没想到竟是这般出众,实在失敬。” 长孙景之朝着她拱拱手,好奇道:“可否冒昧问一句,郡主师承何人。” 沈煜宁闻言倒是有些疑惑了起来,方才见长孙景之主动让她搭脉。 沈煜宁还以为是长孙景淮将自己师承鬼医一事提前告知了才会如此。 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岔了,长孙景之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医术如何。 这般情况,竟是能这般坦然主动开口让她搭脉实在是让沈煜宁有些惊讶。 转念一想,沈煜宁便也回过神来。 长孙景之之所以这般信任她,其实完是源自于他对长孙景淮的信任。 因为信任长孙景淮,所以对长孙景淮看重的人也同样信任。 看样子,他们兄弟两人的感情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否则长孙景之也不可能在不知道她医术到底如何的情况下,在听她说能治疗他的腿时,虽有惊疑却没有任何的质疑。 毕竟她并非什么名医,还是个年岁尚小的后宅女子。 既然长孙景之这般信任她,沈煜宁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小女子师承鬼医。 “殿下之所以寻来前来问诊也是因为知晓我对解毒一事,颇有研究。” 沈煜宁说着,面上露出些许惭愧之色来:“只可惜,大皇子的毒,如今我却是无法解。” “没想到郡主竟是师承鬼医?”长孙景之似乎压根没有将她的后半句话听进去。 只听闻她师承鬼医,面上便又是惊叹又是恍然,连声道:“难怪不得,难怪不得......” 难怪不得自家弟弟这般相信她的医术,难怪不得有底气说出能治他这腿的话。 只是,从前只听闻鬼医门下仅有一女弟子乃是离国公主,从未听过他们北靖将军府嫡女竟也是鬼医门下。 这些念头只在长孙景之脑中一闪而过,但他也并没有要仔细追究的意思。 沈煜宁敢在他面前这般大方承认自己师承鬼医,便不可能撒谎。 她师承鬼医,却秘而不宣,如今坦然告知,是对他的信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煜宁既然不想让人知晓会医,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这些不是他该好奇考虑的。 …………………… 既已经诊了脉,那沈煜宁来此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治疗双腿一事谈妥,沈煜宁便推着长孙景之原路返回。 老远的便看到,等在院子门口,一直四下张望的李牧。 李牧刚一见着两人的身影,便立马迎了上来。 见他朝这边跑来,沈煜宁便也停下了脚步,方才还想该如何避开秦嬷嬷,向李牧提起按摩腿部一事,如今倒是正好。 听闻长孙景之的腿有治愈的可能,李牧激动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若非情况不对,李牧恨不得大叫三声! “此事切莫让旁人知晓。”沈煜宁一边告知他穴位的位置,一边叮嘱道。 李牧仔细看着她手下动作,一边连连点头。 他本就学武,对人体穴位也有所了解,所以沈煜宁只要稍稍一提,他便能立马明白,倒也省了不少事。 交代完穴位按摩一事,沈煜宁便退到一边不再开口了。 李牧面上神情激荡,似乎在处在这巨大的惊喜中不曾回神。 见他这幅模样,长孙景之心下也有些暖意,率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与沈煜宁出来时,已经告知过李牧,若非没有重要的事,他不该这般着急候在远子门口才是。 提起正事,李牧面上激动之色也收了收,低声道:“昭容郡主来了,公子……” 长孙景之闻言身子一僵,面上笑意渐收,冷声道:“进来了?” 李牧闻言连忙道:“并未进来,还如从前一般等在寺里,传了信鸽进来……” 李牧说着,从怀中拿出张卷成小卷的纸条递给长孙景之。 长孙景之并未伸手去接,只淡声吩咐道:“回信给她,说我身子不好概不见客。 “若是她送来了东西,便让她原数带回去,若她不愿,也不必勉强,留在寺内当些香油钱也好。” 沈煜宁在听到昭容郡主的时候便有些好奇,她与昭容并没有太多接触。 可九冬宴替她解围一事,她却记得清楚,那是个外表冷清内里热忱的姑娘。 因着此事,沈煜宁也格外的留意了下长孙景之的神色。 他说这些话时候表情甚是平静,甚至冷漠的有些吓人,与方才那温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可嘴里虽说着这般生冷的话,眼底的神色却是显得有些复杂。 李牧似早就料到长孙景之会如此说,闻言倒也没有什么惊疑。 只看了看手中的信纸,小声道:“公子,这信……” 长孙景之抿了抿唇,犹豫的半响,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李牧递过来的信纸。 沈煜宁并不知晓昭容郡主和长孙景之是个什么关系。 只不过看长孙景之这反常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淡。 总归是有些故事就对了,当然,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自也不会多事开口。 李牧张张嘴,似想劝说几句,对上长孙景之那平静的眸子时,便有尽数忍了回去。 点头应道:“知道了,公子。” 天色渐晚,既前来的目的已达到,沈煜宁和秦嬷嬷便也没有在后山多留。 昭容郡主求见大皇子一事,沈煜宁知道了秦嬷嬷自然也是知晓的。 暗道内,秦嬷嬷拎着宫灯走在前头。 思索片刻,终还是开口道:“郡主见过大皇子一事,最好不要与昭容郡主提起。” 听她提起此事,沈煜宁也顺势问道:“嬷嬷是说昭容郡主会来找我?” 秦嬷嬷点头应道:“依着昭容郡主的性子,应是会的。” 沈煜宁闻言眸光微闪,似不解道:“说起来,大皇子虽是身体有恙。但我看他精神不错,并非不能见客……” 第四百四十一章 昭容来访 () “大皇子他……”秦嬷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犹豫片刻只能道:“大皇子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沈煜宁闻言并未再细纠,只道:“我与嬷嬷走的是暗道。 “按理说昭容郡主不该知道我见过大皇子才是,嬷嬷为何会笃定昭容郡主会前来寻我?” “这寺里的暗道昭容郡主虽不曾进过,却是知晓的。”秦嬷嬷解释道。 因为大皇子一直不肯见她,所以即便知晓有暗道也不曾主动进过。 沈煜宁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只道:“原是如此,只是倘若昭容郡主当真来寻我。嬷嬷方才的话,我恐不能保证能做到。” 沈煜宁这话出来,秦嬷嬷面上便有些惊讶了。 依着沈煜宁往常的性子来看,着实不像个喜欢多事的人。 依着秦嬷嬷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隐瞒昭容郡主这事,沈煜宁不该拒绝才对。 “嬷嬷有所不知,我虽与昭容郡主无甚往来,可之前九冬宴时候却也记得昭容曾替我解过围。” 秦嬷嬷闻言,心下了然,脚下步子放缓了些,无奈道:“郡主无需多虑,这么做也是为了昭容郡主好。” “若是让昭容郡主知晓大皇子见了你我,恐是该难过了……” 沈煜宁想了想继续道:“听嬷嬷的意思,这大皇子和昭容郡主过去也是有些交情的?” “自是有的。”想去过去的事,秦嬷嬷语气里也不免多了几分笑意。 追忆道:“平安候府乃是太后的外家,说起来这府里小辈也不少。 “但唯独昭容郡主最得太后喜欢,自幼便带进宫来养在身边,与大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昭容郡主性子冷清,不爱说话,却是最喜欢跟在大皇子后头。 “大皇子素来体弱,平日里也甚少出门,昭容郡主便时常来芬芳殿寻他。 “一来二去与娘娘对她也极为喜欢,虽不是母女,但也胜似母女。” “既是儿时便有的情谊,大皇子为何不愿见郡主。”沈煜宁似不解道。 秦嬷嬷闻言神色有些黯淡,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眼。 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昭容郡主前年便已经及笄。 “依着她的样貌才学,上门求娶的人几乎都快将平安侯府的门槛踏平了。 “可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却是没有一人能入郡主的眼……” 不等沈煜宁开口,秦嬷嬷便继续道:“太后最是疼爱郡主。 “也曾亲自给她相看了不少好人家,奈何郡主一直不肯点头。 “反倒是时常往这龙腾寺跑,太后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替她着急的 “早早便下了令,不准她再前来龙腾寺,这次也不知道是偷偷过来的还是怎么……” 秦嬷嬷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沈煜宁自然也能听得明白。 方才便已经猜测道长孙景之和昭容之间定是有什么猫腻,如今看来还当真是有些故事的。 昭容对长孙景之有情,那长孙景之呢?他拒绝见昭容莫不是不喜欢? 沈煜宁想起长孙景之方才的模样,那神情看着倒也不像是无情的样子。 但这情也分许多种,或许长孙景之对昭容只有兄妹之情。 在知晓昭容的心意之后,不想耽误了她,这才不肯相见。 也或许长孙景之心底也是钦慕昭容的,只是因着自己的身子,不想拖累了对方,所以避而不见。 总之可能性千千万万,沈煜宁不了解其中内情,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感情之事素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沈煜宁也并不想过多评价。 见她不说话,秦嬷嬷只当她将自己的劝告听了进去,默认了此事,便也不再多言。 ………….…… 沈煜宁回到自己所住的厢房时已是亥时。 巧颜和化蝶见她回来,均是松了口气。 虽是知晓皇后娘娘看中自家姑娘,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像皇后娘娘那等身份尊贵之人,喜怒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没见着她回来,两人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巧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开口道:“姑娘饿了吧,我去将热着的斋饭端上来。” 巧颜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沈煜宁还当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早膳没吃好,午膳没吃饱,如今总算是能好好吃个晚膳了。 可惜,这一顿晚膳她却是没有那么轻易能吃上了。 还未等她开口回应,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果真如秦嬷嬷所言,她这头才回来,昭容郡主便已经带着宫女到了她屋门口了。 见她到来,沈煜宁心底也有了计较,将人迎进屋便打发了巧颜和化蝶下去。 昭容前来的目的也十分简单,便是想问问沈煜宁有没有见到长孙景之。 她本就不是喜欢个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此时问话也简单明了,直接单刀直入。 长孙景之一直有意回避她,从前在宫里时倒还好,虽是冷淡却也不会避而不见。 可自打他住进龙腾寺的后山后,她便再不曾见过他。 从前还能问问皇后娘娘他的近况,可如今只要她提起长孙景之,皇后也是随意敷衍几句,并不多说。 为了避免她总是问起,这段时间,便是连皇后都甚少前来看望长孙景之了。 她自然也能明白皇后和太后的意思,可是她们所想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沈煜宁看着眼前的昭容郡主,面上微微有些惊讶。 今日的昭容可与之前所见有些不大一样。 她与昭容郡主虽只有数面之缘,可昭容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十分冷清的。 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模样,可今日却是不同。 她看着沈煜宁眼底带了几分紧张,似生怕沈煜宁误会,还未等她开口回答。 昭容便率先道:“煜宁,我并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我……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今情况如何,过的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这般慌乱的模样,与从前那个从容清冷的昭容郡主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昭容看着她,眼神期待。 沈煜宁朝她笑笑,低声道:“见到了,大皇子他很好,郡主送去的信,他也收到了。” 昭容闻言,眼眶蓦的一红,眼底的委屈几乎化为实质。 第四百四十二章 等人 () 昭容郡主在沈煜宁屋内待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出来的。 巧颜和化蝶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开门的动静,便连忙迎了上来。 外头天黑,可屋内却是明亮的很。 借着屋里透出的烛光,昭容郡主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也没有逃过两个丫鬟的眼睛。 这模样,怎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巧颜和化蝶原本就对昭容郡主深夜前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想着之前九冬宴上她替自家主子解围一事,倒是对她印象极好,见她也并未多想。 如今见着昭容郡主这幅样子,只觉得心底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她离去后,便连忙进屋去寻自家主子。 “姑娘,没出什么事吧?”两个小心翼翼打量着沈煜宁的神色。 见她面上满是愁容,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自然有事。”沈煜宁皱眉道:“我觉得如今已经饿的有些头脑发晕了……” “啊?” “啊!” 巧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道:“斋饭已经热好了,我这就去端上来。”说着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化蝶面上还有些呆呆的,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自家姑娘这般不‘严肃’的模样。 仔细打量了一眼,确认沈煜宁神色正常,眼眶也没有泛红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道:“姑娘方才和昭容郡主说什么了,怎的看昭容郡主的样子似乎哭了?” “没什么。”沈煜宁笑笑开口道:“说了几个听过的故事,许是故事太感人了吧。” 化蝶闻言自是不疑有他,她平日里也最喜欢听故事。 听到一些感人的,也曾跟着哭过几次,只是没想到昭容郡主看上去冷冰冰的,竟然也同她一样,听故事也能听哭。 当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这么一想便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只是这样一来,化蝶对那所谓的故事便有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竟能让昭容郡主那样冷清的人都深受感动,哭红了眼。 在化蝶胡思乱想间,巧颜已经拎了食盒进来,动作不可谓不快。 这些斋饭比起皇后那里的自是要差上许多,但也算得上是上上乘了。 斋菜数量并不多,却也算得上丰盛。 沈煜宁见着这满桌子的菜,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朝着连个丫鬟道:“你们两也别站着了,一起坐下吃些吧。” “我们先前便已经用过了,姑娘吃吧。”巧颜将筷子递在她手上。 沈煜宁也确实饿了,闻言也不再多言,闷头便开始胡吃海吃。 她吃饭时候素来都是细嚼慢咽的,便是如今这等情况那仪容举止也不曾短了半分,依旧赏心悦目。 只是这夹菜的速度明显要比平日快上不少。 片刻之后,巧颜和化蝶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饭菜盘子瞪大了眼。 “姑娘,中午在皇后娘娘那里没用午膳么?”化蝶吞了吞口水,惊讶道。 沈煜宁闻言面色有些微红,这龙腾寺的斋菜着实好吃。 中午与皇后一起用膳心底不大自在也没吃出什么味来。 许是因着确实饿了,方才一吃,只觉得人间美味也不外乎如此,一不小心便吃多了些。 巧颜倒是极为高兴的,自家姑娘以前因着习武饭量也是不小的。 这不过不知从何时起,这饭量竟是小了许多,人也瘦了许多,如今见她胃口这般好,巧颜心底也觉得欢喜。 沈煜宁自是不知道巧颜心底如何想了,正了正神色,朝着两个丫鬟道:“明日还要早起,早些下去休息吧。” “姑娘刚用了膳,又吃的多,这般睡下怕是会积食……” 化蝶小声提议道:“不如去外头走走?” 她这话一出,巧颜也表示赞同,虽是高兴自家姑娘胃口恢复往昔,可化蝶说的倒也在理。 “不必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在屋里看会书走走便好。”沈煜宁朝两人道:“你们下去歇着吧。” 听她这般说,两人也不再多言,收拾了东西便退了出去。 …………………… 夜色清凉,龙腾寺内早已静悄悄一片。 化蝶和巧颜回了屋子便早早睡下了,沈煜宁的屋内却依旧亮着烛火。 一来,方才她却是吃的有些多,一时间也睡不着。 二来,也是还记得白日里长孙景淮说晚些过来的话。 白日里长孙景淮的话还未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而在见到长孙景之的瞬间,沈煜宁对他未说完的话也有了计较。 师傅的解毒丹,那味道实在特殊。 长孙景淮想让她制的应该就是这解毒丹。 原先她便已经猜到这药是长孙景淮替长孙景之所求,可她没想到这药他求得的并不是一粒。 若非如此,长孙景之也不会如今身上还带着余下的药。 要知道,师傅这药珍贵,能赠一粒已经难得,长孙景淮竟是能拿到数粒实在让她有些好奇。 同时关于之前小十所说之话,她也有些问题想问问长孙景淮。 沈煜宁想的出神,桌上的油灯的灯芯摇曳了一瞬。 鼻尖传来一阵好闻的青竹香,转头之间,长孙景淮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特意等我?”他似心情不错,抬脚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 沈煜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看向他道:“大皇子身上的毒,我如今解不了。” 长孙景淮闻言并没有什么失望之色,这本在他意料之中。 不等他开口,沈煜宁便继续道:“你想让我制的是大皇子身上所带的药?” “见过那药了?” 长孙景淮有些惊讶,他并未同长孙景之提制药一事,长孙景之也自然不会主动将药拿出。 “并未见到,只是闻到了。”沈煜宁看他一眼,随意道:“鬼医的解毒丹,有特殊的味道。” 那丹药也是经过了长孙景淮的手的,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味道,甚至连药味都极淡。 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闻言只点点头道:“你说你师承鬼医,那药你能否能制。” “从未制过,但可以一试。” “几成把握?” “八成。” 长孙景淮闻言松了口,笑道:“子骥一直在研究配方比例。 “如今已经有些头绪了,若有你的帮助定是能成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往事 () “子骥一直在研究配方比例,如今已经有些头绪了,若有你的帮助定是能成的。” 长孙景淮话音刚落,沈煜宁便蹙眉道:“那丹药并不能解毒……” 不等长孙景淮开口,她便继续道:“大皇子身上的毒十分奇特,我从未见过。 “不过单从脉象来看,他体内应是不止一种毒。 “师傅的解毒丹虽是能解世间百毒,可并非针对大皇子所制。 “所以想要解大皇子这样古怪的毒却还是差了些。 “那解毒丹所需药材是在珍贵,制作起来也颇为费事。 “殿下说冉子骥研究多时,有那等精力为何不拿这等经历去研制解药?” “你说的不错,那解毒丹确实不能解毒,却是能暂时抑制住大哥体内的毒性。 “大哥所中之毒早已经侵入肺腑,若没有这解毒丹抑制,恐怕……” 长孙景淮没有接着往下说,沈煜宁却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把脉时只觉得这毒怪异,却是并未察觉这般猛烈。”沈煜宁蹙眉道。 “是鬼医。”长孙景淮看向她,解释道:“大哥能有你今日看到的这般状态是因为身上的毒先前便被鬼医解了部分……” 沈煜宁闻言眸子一亮,连忙打断道:“那师父他失踪是不是与殿下有关?或者说与大皇子的毒有关?” 沈煜宁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之前她便问过华云白,师父是在离国灭国之后不久才失踪的。 期初华云白等人寻不到人,只当他是思忧过度自己外出散心了,便也没有多想。 可这一去便毫无踪迹,这实在不合常理,往常师父也会自己外出云游,可与弟子之间的联系却是从不会断的。 没有师父的消息,华云白等人也坐不住了,开始一直在四处寻找师傅的踪迹,可惜一直没有头绪。 而据小十所说,当初离国灭国,长孙景淮带回她的尸体又与师傅几次密谈。 而后师父才将伤势未愈的小十托付给了长孙景淮,那依着时间看来,最后一个见过师父的便是长孙景淮。 她原以为长孙景淮能有她师父的解毒丹是因为答应了师父护着小十。 可如今看来却是不止如此,长孙景淮说鬼医见过大皇子。 可离国灭国之后师父便失踪了,小十也一直跟着长孙景淮。 那按着时间来看,她师傅见大皇子便只能是在离国灭国之前。 如此看来,她师傅将重伤的小十托付给长孙景淮,独自离去便只能是为了大皇子身上的毒…… 这么说来,长孙景淮是不是知道她师父现在在何处? 沈煜宁稍稍收敛思绪,连忙道:“阿忧曾说,他会出现在此,是我师父将他托付与你。 “我师父如今人在何处,不知殿下可否告知与我?” “我并不知道鬼医在何处。”长孙景淮看向她,神色认真道:“我如今若能寻到鬼医,又何须找你和子骥。” 沈煜宁闻言眸中失落一闪而过,她并没有怀疑长孙景淮说谎 如他所说,若是他能寻道鬼医,一开始就不会因沈煜宁擅毒而与她合作。 这些情况也是她之前便预料到的。可方才那一番猜测也合情合理。 若师父不是因为大皇子身上的毒,又为何会将小十托付给长孙景淮后便突然离去。 沈煜宁只觉得脑中乱做一团,正欲开口询问,便听到长孙景淮率先道:“我虽不知道鬼医现在何处。 “但你猜的不错,鬼医之所以失踪确实是因为大哥身上的毒。” 长孙景淮说着,看她一眼,继续道:“大哥身上的毒十分复杂,如你所言,并非一种。 “几种毒在体内相互制衡,达到诡异的平衡,即便一时解不开却也一直相安无事。 “后来出些状况,大哥体内有一种毒突然爆发了出来。 “打破了平衡,余下几种毒也一一爆发,我手下养了不少名医。 “当时想尽办法,废尽手段才能勉强拖鞋,待我寻到鬼医时,大哥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了。 “当时情况极为棘手,鬼医也没有把握解开毒,便只能冒险先尝试解了一部分。 “然后用解毒丹一直压制体里余下的毒,让其平衡,避免其中一种突然爆发。 “暂时稳定下来后,鬼医便开始研制解药,却是迟迟没有头绪。 “终于有一天,鬼医说找到解毒的解毒的法子了,可这里头却是缺了一味药……” “所以……所以我师父离开是为大皇子寻解药去了?” 长孙景淮闻言并未开口,只微微颔首算是肯定。 “他没有说去哪里?” “并未。”长孙景淮看她一眼,缓缓道:“我也曾问过。 “当时大哥身子还不稳定,我自然是想让鬼医在旁照看,让旁人去取那一味药。 “可鬼医说不行,他说那一味药只有他知道在何处,也只能由他亲自去取。旁人是无法拿到的。” “那是什么药?”沈煜宁有些不解,究竟是什么药只能师父自己亲自前去才能取到。 “不知。”长孙景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沈煜宁身为鬼医弟子都不知道,他就更不会知道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鬼医不肯说,只留下了解毒丹用来压制大哥体内的毒,便自己离开了。” 长孙景淮说到这抬头看她一眼,话头一顿,不再继续。 沈煜宁抬眼看向他,不解道:“后来呢?后来你定是还见过师父的吧。” 不然也不会出现在离国,不会救下小十,不会带回她的尸体,师父也不会将小十托付给他…… “见过。”长孙景淮轻声开口,打断她一时的思路。 他声音低沉悦耳,他道:“在离国。” 沈煜宁袖中双手微微一紧,静静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长孙景淮端起手边茶水,轻抿一口,这才继续道:“鬼医离去不久以后。 “我便收到他的消息,信上说让我前往离国替他救一人。” 长孙景淮说着看她一眼,眸中神色莫名,半响才道:“是鬼医名下的女弟子。 “当时离国的明和公主,因驸马起兵谋反,当时被囚禁于皇宫之内。” 第四百四十四章 往事(2) () 而后的事情便简单了,因鬼医相求,长孙景淮快马加鞭赶往离国,想要救出被囚禁在皇宫内的明和公主。 只是北靖到离国到底山高水远,便是他一路快马加鞭也废了不少时间。 更没想到的是,离国这场战争,竟是败北的这般迅速,在他到达离国之时,凤卿岩的大军已经压至皇城。 期间鬼医听闻君离忧被燕国士兵所抓一事,便与他传了消息,他救下君离忧之后便先去寻了鬼医。 将身受重伤的君离忧交给鬼医之后,长孙景淮便开始谋算起如何进宫救人, 只是当时君离忧伤势颇重,当时离国境内实在乱极,鬼医一个人实在有些危险。 所以长孙景淮一边摸索着皇宫之内的地形,一边安排这鬼医带着君离忧的躲藏之地。 攻城那日,他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前往皇宫救人,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前去时只看到明和那被万箭穿心的尸体。 他答应了鬼医救人,可却没有来得及救将人下,那便只能将尸体带走。 沈煜宁静静听着他的叙述,听他讲述着他当时所看到的场景,心底出奇的平静,似乎当真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只在听闻师父和小十见到她的尸首时的反应时候才觉得痛心又自责。 而在小十身子刚刚有些起色之后,师父便将人托付给了长孙景淮自己启程去寻那一味药了。 因着这期间耽误了不少时间鬼医怕自己回来晚了,所以临行前又给了长孙景淮一些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走便是了无音讯。 一开始有着解毒丹撑着,长孙景淮倒也能安心些。 可随着解毒丹越来越少,鬼医却依旧没有踪迹,长孙景淮也不免急躁起来。 寻遍四方,却是再也无鬼医半点踪迹,整个人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无奈之下,也只能命冉子骥先研制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解毒丹十分复杂,便是有现成的丹药在手,冉子骥也毫无头绪。 一直不见成果,长孙景淮心底也不免有些急切。 所以在知晓沈煜宁擅毒,又认识鬼医的解毒丹之后,长孙景淮才起了心思,想拉拢她为他所用。 只希望沈煜宁能制出解毒丹暂时压制住长孙景之体内的毒,撑到鬼医回来。 至此沈煜宁也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夜色清凉,屋内一片寂静。 随着长孙景淮讲述完事情的始末之后,两人便一直静坐无语。 半响,还是沈煜宁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室的静谧,缓缓道:“这解毒丹我虽不曾制过,却也知晓一些。 “加上冉子骥从旁帮助,想制应是不难。” 长孙景淮点点头,语气轻松道:“好歹也是鬼医门下弟子,这点把握自是要有的。” “你为何信我?”沈煜宁突然开口道。 “什么?” “我说我是鬼医门下弟子这话,你为何相信?”沈煜宁语气莫名道:“世人皆知。 “鬼医门下只有一女弟子,便是已经生死的明和公主……此外再无旁人。” “不是说你自己说的,你乃鬼医秘密所收的弟子,既是秘密自然不会人尽皆知。” “若我不是呢?若我撒谎呢?”沈煜宁垂下眼眸,掩住眸中情绪,淡声道。 “你是。”长孙景淮看着她,笃定道:“你是鬼医的弟子。 “不管你是谁,不管是如今是什么情况。不管旁人知不知道,你都是鬼医的弟子。” 沈煜宁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长孙景淮目光清澈,沈煜宁蓦的生出一种被人看穿灵魂的感觉。 她眼底有些慌乱,只匆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眸。 自是没有注意到眼前长孙景淮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他突地挑眉一笑,淡笑道:“你可以说谎,可你的医术可骗不了人。 “若非是鬼医弟子,怎的这般年纪便有此医术。” 沈煜宁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一时无法开口。 长孙景淮朝她笑笑,笑容温和不得沈煜宁回神,他便突地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想说的话,没想好的话,留着以后再说。” 他道:“我们来日方长……” 沈煜宁原本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长孙景淮的怀抱很是温暖,鬼使神差的沈煜宁也不自觉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屋内烛火摇曳,天地万物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原本的声音。 半响后,长孙景淮才将怀里的人松开。 看着沈煜宁那红的快要滴血的脸,只觉得心情甚好。 对上他那略带打趣的眸子,沈煜宁满心尴尬,哪哪都不自在。 连忙转移话题道:“大皇子身上的毒是何人下的?” “你想知道?”长孙景淮看她一眼,面上严肃了些。 沈煜宁对上他的眸子,微微一愣,随即便坚定的点点头。 既然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有关他的事自然是要知道的多一些才对。 长孙景淮朝她笑笑,缓缓道:“大哥自出生起便身子羸弱。 “曾有太医断言,说他活不过三岁。父皇大怒…… “惩治那太医之后,也下令寻访天下名医,虽寻到的医者也不少。 “可没有一人能看出大哥其实是在娘胎里便被人下了药……” 长孙景淮说着,语气里不自觉便带了些森冷之意。 蒋家世代武将,更是北靖的开国功臣,跟着先皇打下北靖江山。 而蒋家也十分聪明,没有等皇帝忌惮猜忌,便在本该是功成名就的时候,毅然交出了大半兵权,几乎退出了北靖朝堂。 多年来,虽还手握重兵,却从不参与朝事,便是族中子弟也少有入仕。 这等做法不仅安了上位者的心,也让皇帝一直念及蒋家功勋和大义。 所以北靖几代皇帝,一直都对蒋家颇为尊重,特权不断,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自由出入宫内。 而当今圣上与蒋家嫡女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情谊深厚。 在圣上登基之后便迎了蒋家嫡女蒋偲湄进宫为后。 第四百四十五章 往事(3) () 蒋家嫡女当了皇后之后,蒋家的情况与之前又有些不同了。 之前蒋家是担心皇家猜忌才一直低调行事,可如今上位的皇帝对蒋偲湄的情谊众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因着蒋偲湄的关系,如今的皇帝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疑心蒋家有不臣之心的。 可蒋家却并没有仗着自家女儿与皇上的感情而在朝中活跃。 反而是因此又交了大半的兵权,也因此,皇上当时便许下承若,皇后之子,必为太子。 可即便蒋家以退出帝京,远避云中,可这么些年来的余威还在。 更何况,谁都知道,蒋家虽没了兵权,可手中还有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煞军。 也因着蒋家的威慑和帝王的宠爱,蒋皇后在后宫之内也无比顺遂。 只是,蒋皇后这样的好的家世和运道也让不少人红了眼,心底嫉恨不已。 当初蒋皇后怀孕之时,这后宫的女人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希望皇后能顺利生下胎儿的。 只是皇后和皇上自打成亲以来便感情甚笃,圣上对皇后肚子里的胎儿也十分看重,吃穿用度一律十分严苛。 加之蒋皇后自己也十分谨慎,便一直让人寻不到机会下手。 好容易,有人买通了皇后身边一个生了二心的宫女,让她朝皇后每日里喝的补药里添一味药。 那宫女本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素来得皇后信任,此番也是被人拿住了要害威胁。 她本就受了皇后的恩惠,听闻要让她对皇后下药,誓死不从。 那背后之人无法,便只能也解释道这药并非是毒,只是能改变那腹中胎儿的性别。 他们也并非要害人性命,只是不希望皇后生下嫡皇子。 事实上,这种药确实不会害人性命,也并非什么能改变胎儿性别的药物。 这种药怀孕的妇人吃下并不会有什么不适,可若长期服用,便会对腹中胎儿有些影响,不过效果甚微,并不会导致流产。 那宫女被人拿住要害,本就受制于人,闻言也是将信将疑。 三翻四次遭人威胁,她精神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在这深宫之内,她也不敢四处寻人打听。 便只能自己先服了那药,确认并非毒药之后,对那人说的话也信了几分。 几度犹豫,终是为了一己之私,痛下狠手,朝皇后的补药里下了手。 因着不是什么毒药,服用之后也没有什么什么不适,此事便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久而久之那宫女原本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心怀愧疚,到最后的心安理得似乎只在一瞬间。 因着是皇后身边亲近之人,她每日朝皇后的药膳里添东西的事也从未引起怀疑。 一直到长孙景之出生,看到是个皇子,那宫女才惊觉自己被人骗了。 如今皇后腹中的孩子已经生下,且母子平安,并未因那药而遭遇危险,那宫女松了口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她不断安慰自己,或许是那人弄错了药,也或许过是上天庇佑,大皇子福大命大,上天注定皇后命里有子,总之,没出事自然是好的。 她摸不清那下药之人的意思,也不敢去问那人,只能暗自祈祷着自己下药一事不会被人发现。 很快,那宫女心底的那几分庆幸便被打破了,也知晓了那背后之人让她下药的真正目的。 长孙景之出生时一切正常,可不久后便频繁开始生病,身子一日弱过一日。 怀孕之时从未觉得有什么不适,有时也有过几次不适,但都有惊无险。 生下孩子之后,皇后也一直十分健康,偏偏这皇子出生却是这般状况。 此事若说与那人让她下的药没有关系,那宫女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一连几日,那宫女都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好在整个太医都察觉不出端倪,胎儿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便只能称是先天不足。 宫女看在眼里,对那背后之人的手段更是畏惧了一层。 比起一开始便害了小皇子来说,让皇后这般亲眼一天天看着自己的孩子虚弱下去,才是真正的折磨吧。 况且,这人手法阴毒又干净利落,让人寻不到丝毫把柄实在可怕。 长孙景之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皇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自己的嫡长子又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皇上自然也是疼爱无比的,下令四处寻访名医,却是无一人看出问题。 这时宫内便有一太医直言,若是能寻到鬼医,大皇子或许还能有救,若是寻不到鬼医,依着如今的状态看来,恐是活不过三岁。 此言一出,皇帝震怒,同时也下令四处寻访鬼医下落。 便是连远在云中的蒋家也听闻了消息,心里记挂着远在帝京的女儿和外孙,蒋家也是倾尽力在派人四处打听最终。 皇天不负有心人,蒋家终是寻得鬼医前去给长孙景之医治,那时长孙景之已经一岁有余。 而鬼医也确实不负盛名,不仅稳定下了长孙景之的病情,还诊出这病非是先天不足,还是被人下了药。 此言一出,宫内宫外一片震动,所有接触过长孙景之的宫女太监皆是一一被盘查审问。 可却是毫无线索,因着长孙景之素来体弱,皇后也格外注意,事事上心。 平日里伺候的都是极为信任之人,也都时刻注意着,这等情况,他们根本寻不到任何机会下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宫内人人自危,却是一直未曾寻到鬼医所说的下药害人之人。 久而久之便引起了宫内打量下人的不满,也不知从何处开始传的,整个宫里都在说所谓下毒,不过是鬼医故弄玄虚,博人眼球,以此来衬托自己。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便是连太医院的一些太医也开始上奏,质疑鬼医此番言论以及用心。 不管别人如何看,皇后倒是一直坚定的相信鬼医的,在她眼里,鬼医就是救了她儿子的命的人。 那些个太医几次诊断都看不出端倪,治不好病,如今竟是还敢大言不惭。 况且,她心底也是不愿相信什么先天不足的说法。 怀孕时好端端的,为何出生便先天不足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往事(4) () 几番思索之下皇后和鬼医想出一计,最终在长孙景之的奶娘身上寻到了问题。 那奶娘也并非是下药之人,准确来说乃是中毒之人。 长孙景之当时虽在吃辅食,却也并未断奶。 那幕后之人是将药下在了奶娘的饭菜里,再通过母乳让长孙景之饮下。 只是她们所找到的奶娘饭菜里下的药与长孙景之当时所中的‘毒’却是不相同的两种。 好在鬼医医术高明,很快便发现了长孙景之身体这般虚弱的真相,原是两种药材混在一起才这样的。 而据鬼医所说,另外那一类药乃是在娘胎内便已经中了的,这等说法不可谓不吓人。 在奶娘饭菜里下毒的人此时已经查到了,乃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她这等身份是根本不可能在皇后的吃食里下药的,如此一来,另外一个下毒之人便还未找到。 当时知情的只有少数几人,几人也并未声张,顺藤摸瓜终于找出了那下毒的宫女。 那宫女这段时间一来一直战战兢兢,如今被人抓住,也没有过多反抗便供认不讳。 那下药之人也极为谨慎,做事滴水不漏,两种药实在怀孕时和出生后相继下的。 本没有什么太大危害的药,在这样的情况的便会慢慢成为催命符,一点一点残害幼子。 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计谋,偏偏被鬼医所撞破。 蒋皇后只要一想到这孩子还在腹中时,便已经被人这般暗害就觉得一阵胆颤心惊。 那被抓的宫女,供出的幕后之人直指当时后宫内颇为得宠的一位宠妃。 皇上震怒不已,打杀宫人无数,那妃子虽一直大喊冤枉,可人赃并获也容不得她抵赖。 此事乃后宫丑事,知晓真相的宫女太监不是命丧黄泉便是草草打发了出宫。 查出了真相,又有鬼医的医治,长孙景之的身子也在慢慢恢复。待长孙景之病好之后,鬼医便离开了北靖。 皇后虽有意挽留,最终却也没有留住。 长孙景之的身子虽是慢慢好了起来,只可惜到底伤了根基,便是这病好了,也比寻常孩子好虚弱上一些。 经过此事,皇后也对长孙景之十分上心,吃穿用度一概不假他人之手。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年,长孙景之也渐渐长大了,他自幼便十分聪慧,颇得圣上宠爱。 甚至亲自教导文韬武略,如此一来过去圣上对蒋家所承诺的皇后之子必为太子一事也再次被人提起。 眼看着长孙景之年纪一天天增长,后宫里有些人便也坐不住了。 只是经过之前的事,不仅蒋皇后自己十分消息,对身边的人也十分谨慎。 防范的极为严密,那些个心里有想法的人苦苦寻不到机会下手,倒也十分安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帝京城里看上去风平浪静,歌舞升平。 只有身处在局势中的人才能嗅到那底下的波涛汹涌。 就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传出消息,蒋皇后又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却也让蒋皇后心底欢喜。 有了身孕之后,为避免之前的事情发生,她便更加的小心起来,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不仅要担心着长孙景之,还要担心着腹中胎儿,整日里心神不宁。 别说养胎,短短时间里,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皇上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 强行勒令她不许在操心长孙景之宫里的事,安心静养。 长孙景之当时也到了记事的年纪,小小年纪便已经十分懂事。 对自己母后肚子的小生命也十分期待,见着自家母后为了自己不能安心养胎心底也十分自责。 思来想去,为了让自家母后安心,长孙景之便请了旨,搬出宫去。 一般来说,未成年的皇子是不能私立宅院的。 可长孙景之素来得圣上看重,当时皇后那等情况,皇上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 想着这宫内皇后不放心,那出了宫皆是派遣自己信任之人看护,皇后总归能放心些,便也同意下来此事。 蒋皇后得到消息时,自是不同意,可耐不住自家儿子的软磨硬泡。 再加上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也清楚,若是再这般下去,肚子里这一胎恐怕真是保不住了。 长孙景之再三劝说,皇上也再三的保证定是能保证长孙景之府邸的安。 一来二去,皇后没有更好的法子,便也同意下来。 好在长孙景之宫外的府邸离的也不远,皇上也特意给了恩准皇后想何时过去便何时过去。 而自长孙景之出了宫之后,皇后也隔三差五的前去坐坐,见着一切如常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安心养胎。 少了一些后顾之忧,皇后的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这一胎也总算是安的保了下来。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是男是女有些经验的嬷嬷自是一看便是。 本有一个儿子已经让这后宫里不少人忌惮了,若是再生个儿子那还得了。 越临近临盆,这宫里众人的思绪也越发的躁动起来。 皇后这一胎怀的极为辛苦,肚子越大也越发没有精力顾及宫外的长孙景之。 如此一来,皇后这里下不了手,便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宫外的长孙景之身上。 皇上虽一直派了人时刻保护戒备,可当时朝中政事不断,难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些细节便顾忌不到,如此一来便给了那些人机会。 想要以长孙景之的死来刺激即将临盆的皇后,到时候动了胎气,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 长孙景之到底是被人下了毒,还不止一种毒。 皇后得到消息时,也确实又惊又怒,动了胎气,导致了早产了。 宫里宫外乱做一团,有人便想趁此机会下手除了这皇后母子三人。 好在蒋家在知晓皇后有孕的消息后,早早便派了天煞军带着蒋家老夫人和老太爷一道回了帝京。 也算的赶的及时,正巧凑上中毒早产之时。 产房内有蒋老夫人亲自镇守,便是那些个事先安排的稳婆也不敢轻易动什么手脚。 圣上下令整个后宫戒严,有天煞军坐镇,那些个想趁机动手的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往事(5) () 在天煞军和皇帝的严密防范之下,皇后母子三人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 而当时随着蒋家老夫人和老太爷一同京的,自然还有冉子骥的祖父。 冉家世代行医,冉子骥的祖父医术虽不及鬼医,却也十分精湛,颇有名望。 有他的力救治,再加上太医院众多太医的配合,终是保下了长孙景之的性命。 只是命虽是救回来了,可这毒却是还未解开,一直留在体内。 中了毒,长孙景之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却也无计可施。 只能明里暗里多番派人寻访鬼医下落,期待鬼医能再救自家儿子一次。 可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那背后下手之人自然也不可能让她这般轻易便寻到鬼医。 蒋家和皇后派出去寻访的人,还未出帝京便遭遇了重重阻碍,死伤无数。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了整个皇宫,却是一直寻不到那幕后之人。 这也让众人意识到那背后之人的不简单,联想到之前的事,皇后只觉得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处伺机潜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经过这两次的事,皇后整个人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也生怕自己把那幕后之人逼急了,又寻了机会对两个孩子使手段。 便是心里着急,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派人寻访鬼医,只能暗中进行。 鬼医本就行踪不定极为难寻,皇后的人又多番受阻更是难上加难。 时间缓缓流逝,长孙景之的身子越发的虚弱,可不论派出多少人,却是一直寻不到鬼医的下落。 好在长孙景之体内的毒虽是未曾解开,却也一直相互制衡,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暂且无事。 因着长孙景之这三番四次的遭遇,也让慧仁帝看明白了一些事。 即便他如今身为帝王,有诸多事情也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即便他如今拥有了无上的权利,可他却也保证能绝对防住那些人在背后下手。 长孙景之这般被人针对,或多或少也与他明目张胆的宠爱脱不开干系。 这后宫之内皇子众多,从前他自信自己贵为天子自是有能耐护得妻儿,可如今他确实有些不太确定了。 旁的暂且不提,如今他连那幕后之人都还未曾找到。 慧仁帝心底有气的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过去是他太过傲慢了些。 为避免长孙景淮与长孙景之一般沦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慧仁帝也痛下决心,绝不能像疼爱长孙景之一般疼爱长孙景淮。 为了能减低旁人对他的忌惮,护他周,甚至还要做到对其不闻不问。 所以长孙景淮才出生,慧仁帝便以他出生时给自家兄长和母亲带来了灾难为由,一直表现出一副不大喜欢的模样。 连带着对过去甚是宠爱的皇后和长孙景之也冷淡了些,反倒转头是疼爱起了宫里其他嫔妃皇子来。 皇后与皇上素来心意相通,在入宫之时便已十分清楚自己日后的处境。 不管两人情谊如何,身为这后宫之主,与旁人分享丈夫是她避无可避,这条路她既选了便也不会后悔。 况且,她心底知晓皇上其中的用意,见此情景倒也没有多闹。 只是这般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刻意疏远自己,疏远自己的孩子。 转而与别人你侬我侬,父慈子孝,到底还是有些郁结于心。 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整个人便消瘦了不许多。 这般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倒真像是皇后招惹了皇上的厌烦受了冷落。 本来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疼爱哪有长长久久的道理。 众人嗤笑的同时,倒也当真收起了些对皇后母子三人的关注。 不过有蒋家在身后为其撑腰,便是少了帝王的疼爱旁人也不敢过于放肆。 也因着皇上的刻意疏远和蒋将留在那部分的天煞军,那几年蒋皇后母子三人倒也算过的十分平静。 只是那幕后黑手却是始终不曾找到,这人一日不除,蒋皇后便始终放不下心。 她也曾设计想引那人再次出手,可惜终是无果。 那人似乎当真觉得皇后母子三人已经不足为患了一般,并未再对其出过手。 虽是不曾在对皇后母子三人出手,可是却一直暗中阻拦这皇后等人寻访鬼医下落。 这番景象皇后也十分无奈,只能一边派人暗中派人寻访鬼医下落,一边照顾着尚且年幼的次子和身体愈渐虚弱的长子。 这宫里从来就不少那些个乱嚼舌根的人,自打皇上有意疏远皇后母子三人后,流言蜚语更是越传越得更甚。 不少闲言碎语都是在说因着皇后怀了长孙景淮,才对长孙景之疏于照顾,这才导致长孙景之被人下了毒。 皇后听闻之后自是恼怒不已,几次发火惩治了不少宫人。 自入宫以后皇后便少有发火的时候,素来温婉大方。 这般温顺的性子险先让人忘记了她出生蒋家,乃是将门之后。 如今发起火来,倒是将蒋家人身上那股子霸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也震慑了不少人,可惜这等闲言碎语却始终还是一直屡禁不止。 日复一日,长孙景淮也渐渐长大,自也听到不少流言,明白了一些事情。 好在兄弟两人一直感情不错,也并未因那所谓的流言而生出间隙。 生在皇宫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第,作为皇家的儿孙素来都有些早熟的。 而长孙景淮则表现得更甚,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心智。 七岁时,心智便已不弱与一个成年人,已能看明白诸多事情。 看着自家大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周边太医却是束手无策,自己也是忧心不已。 多年来皇后和蒋家也一直在派人寻鬼医,却是碍于那幕后之人放不开手脚。 长孙景淮知晓之后便主动请求,离开帝京。 一来,他的离开可以引开那幕后之人的视线,给留在帝京的皇后和长孙景之争取些喘息的机会。 二来,只有离开那幕后之人的控制范围,才能尽最大的可能寻到鬼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后续 () 长孙景淮这个请求,蒋皇后和惠仁帝上自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他当时实在太过年幼,况且那幕后之人又一直不曾寻到。 整个帝京表面看上去歌舞升平,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都尚且不能安心,又如何舍得将人远送千里之外。 况且,先不说长孙景淮这般出京之后,安得不到保障。 便是他能平安离京,他那般年纪离开了皇宫又能干什么。 即便他表现的再如何早熟,可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难不成他们这些人费尽心思都寻不到的鬼医,还真能指望着让一个孩子去寻到不成。 可长孙景淮当时却已下定了决心,他年纪虽小,可自小便十分执拗。 他始终觉得自己离开帝京比呆在蒋皇后和惠仁帝的庇佑之下要好许多。 也不知道长孙景淮是如何说动远在云中的蒋老太爷当说客的。 因为此事,蒋老太爷再度不远千里,亲自赶往了帝京。 有他相助,最终皇上和皇后再三思索之下,还是同意了下来。 无他,同样的话从长孙景淮这等年纪的口中说出难免让人觉得异想天开。 可若是由一向德高望重,声威已久的蒋老太爷说出来,这效果便不大一样了。 惠仁帝和蒋皇后虽觉不妥,却也会认真思忖。 思来想去,倒也觉得蒋老太爷和长孙景淮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北靖的江山迟早是要交在长孙景淮兄弟两人手上的。 如今长孙景之中了毒,坏了身子,自是不能当这一国储君的。 这太子之位便只能由长孙景淮来坐,如今惠仁帝还能对其假意不喜,疏远他老保护他。 可日后呢,这太子之位总是要册封的,惠仁帝不可能为了护他周,一直不册封太子。 如今还未找到那幕后之人,若是倒是太子诏令一下…… 有长孙景之的前车之鉴,蒋皇后不敢想。 这般看来,从长远来讲,倒是让长孙景淮现在便远走帝京似乎更为安。 远走在外看似危险可有天煞军和皇上的禁军护着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可若执意让他留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内,便是蒋皇后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一直护他周。 况且,她还有一个身子虚弱的长孙景之要照顾。 最终,此事便以蒋老太爷上奏请封太子为初,长孙景淮放下大错惹怒皇上为终。 皇上碍于之前对蒋家的承若,在蒋老太爷上书不久之后便册封了长孙景淮为太子。 不等众人反应,这刚被册封的太子便因惹怒了身上,被遣送出京。 那一年,长孙景淮年仅七岁,这般年纪,又刚刚封了太子便被遣送出京,惠仁帝不可谓不心狠。 惠仁帝的这般做派,也让那些个之前觉得皇上可能是在做戏的人对长孙景淮的定位有了些清晰的认知。 看样子,皇帝是当真不喜欢这个儿子。否则也不可能这般狠心。 帝京城里的事一向真真假假,不管众人如何想,长孙景淮也都算是得偿所愿,独自一人在天煞军的护卫下,离开了此地。 随着长孙景淮的话音落下,许多之前不解的事也已经清晰明了。 屋内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沈煜宁率先开口道:“冉子骥曾说你出京时也中了毒,是七里香,被鬼医所救。” 沈煜宁有些不解,若是这样,那岂不是早早便寻到了师父,若是如此,长孙景之这毒也不至于废了双腿。 “确实中了毒。”长孙景淮点点头,继续道:“我那时刚被册封为太子。 “自是惹得不少人忌惮,便是被遣出京,也始终让一些人难以安心。 “被遣出京,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大哥身中剧毒,若我死了那太子之位自然也没有蒋家的事了。” 长孙景淮虽是没说那是何等的惊险的状况,可沈煜宁便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长孙景淮当时便像是个活靶子,各方势力都不会想要放过。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等沈煜宁过多纠结此事,长孙景淮便继续道:“确实是因鬼医得救,却并非他亲自相救。 “当初鬼医临走时,我母后曾向他求了一枚解毒丹。 “那幕后之人也是知晓此事才对大哥下了数种毒药,便是为了防止母后手中的丹药。 “好在当时有冉老爷子在场,力救下大哥,虽是没解开那毒,却也稳定下来。 “大哥体内的毒平衡了,那丹药自是不能乱用,唯恐出了差错,所以在我当时离京时母后便将那药给了我。” “而我自小便体制特殊,寻常药物对我没有作用,当时中了七里香之后,服下解毒丹之后便也没有性命之危。 “而之所以放出消息是鬼医所救也是为了迷惑那幕后之人,让他以为我们已寻到鬼医。 “但是便是连鬼医也对大哥的毒束手无策,如此一来,也能让他对在帝京的大哥和母后放松警惕。 沈煜宁闻言恍然大悟,想了想也将今日同长孙景之说起的治腿一事尽数告知。 原先不知道长孙景之体内的毒这般复杂,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 如今知晓这些事情之后,只怕这治腿一事也不是那般简单的。 这治腿虽主要是靠施针,可那药浴也是必不可少的。 依着长孙景淮所说,他体内的毒如今难得平衡,若是因着治腿的原因打破了这平衡,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这些,沈煜宁心底也有些愧疚,也怪她没有事先搞清楚状况便先同长孙景之说了此事。 如今让他满心期待,再告知他这腿暂时还不能治,真是不知道他该何等失望…… 长孙景淮听完之后倒没有沈煜宁那般消极。 反而显得十分高兴,若长孙景之的腿的能治好他自是第一个赞成的。 沈煜宁见状自然也将自己心底的顾虑解释了一番。 “原是如此。”长孙景淮闻言面上也正经些,安慰道:“我不通医理,有些事情也不太清楚。 “不过冉老爷子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替大哥调养身体,或许你可以同他商议看看,此事究竟可行不可行。” “冉老爷子?他也在后山么?” 沈煜宁闻言倒是有些惊讶了,今日前去后山,除了李牧和长孙景之便没有见过旁人。 原先还想应是与长孙景淮说一说,长孙景之这般情况,怎么也得派个医者在其左右才行。 “在后山的。”长孙景淮朝她笑笑,解释道:“自打大哥中毒之后,冉老爷子便一直在其身边。 “只是他醉心医术,这么些年一直在研究大哥身上的毒。 “平时无事,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你今日没见到他也是正常。” 第四百四十九章 祈福 () 黑夜笼罩着大地,南苑厢房内一直燃着得灯油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去。 整个龙腾寺内万籁俱寂。 清晨,黑夜正欲隐去,晨光还未抵达,寺里古朴的钟声便先敲响。 既然说是前来祈福,那该做的事情,自是要做的。 天才蒙蒙亮,两个丫鬟一大早便起来伺候着沈煜宁梳洗。 用过早膳之后,主仆三人便依着昨天的记忆朝着皇后所在的院落走去。 门口候着的宫远远的看见她过来,便小跑着进去通报了。 沈煜宁三人才刚到门口,秦嬷嬷便从屋内迎了出来。 “郡主来的怎这般早,可曾用早膳了?” “用过了。”沈煜宁颔首应道。 “昭容郡主和皇后娘娘正在厅内用膳内,郡主也再用些?” “方才吃的有些多了。”沈煜宁连忙道:“正巧,这清晨山中景色极好。 “我就在外头四处看看吧,嬷嬷不必管我。” 秦嬷嬷闻言也并未再劝,只凑近些小声询问道:“昨夜昭容郡主去找郡主了?” “嬷嬷果真料事如神。”沈煜宁笑道。 见她应下,秦嬷嬷面上神色越发疑惑了些,小声道:“那郡主是如何说的?” “怎么了?”沈煜宁闻言疑惑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秦嬷嬷摇了摇头,连忙道:“倒是没有出什么事,只是…… “只是老奴怎的觉得昭容郡主今日看着与往常上来有些不大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沈煜宁闻言有些好奇。 秦嬷嬷看她一眼,叹口气道:“从前只要听闻娘娘来了龙腾寺郡主也会追随而来。 “只是大皇子不愿意相见,昭容郡主便只能等娘娘回来之后再询问大皇子的近况。 “她虽嘴上不说,可老奴能看得出来,她心底却是十分难过的。 “后来她虽被太后下了禁令,不得再随娘娘一起前来龙腾寺。 “可在娘娘回宫之后,她也都是第一时间前来询问大皇子的事宜。 “娘娘心疼她,也顾忌着太后的意思,所以之后每每她问起也都搪塞过去。 “昭容郡主也十分懂事,心底知晓这些推脱之词却也从不曾指责过。 “只是,只是那沉默又失落的样子,真真是看的人心疼。” 秦嬷嬷说着,面上疑惑更甚,小声道:“可今日却是不大一样。 “今日竟是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起大皇子的事,看上去似也高兴了许多。” “这是好事啊。”沈煜宁笑道:“郡主是个懂事的,许也是不想让娘娘为难吧。” 秦嬷嬷点点头,应道:“确是好事,原先老奴还想……” “想着是不是我同郡主说了大皇子的近况,所以郡主才不问了?” “安宁郡主见谅。”秦嬷嬷也不否认,笑道:“即便是如此,那也说明安宁郡主也是个有本事的。 “最开始娘娘每每昭容郡主问起,娘娘也会宽慰告知一些,可也不见昭容郡主这般模样。” “因着今日昭容郡主心情不错,连娘娘也一早上都喜笑颜开的。” “嬷嬷谬赞了。”沈煜宁既不承认自己说过,也不否认。 一时间倒是让秦嬷嬷有些拿不准。 “煜宁……” 不等秦嬷嬷再开口,身后昭容的声音再身后响起,打断两人的交谈。 沈煜宁闻声转过头去,便看见昭容郡主提着裙角朝两人走来。 秦嬷嬷见她过来,只朝着两人福了福身,便转身折回了屋内。 “嬷嬷可是为难你了?”待她走远了,昭容才小声问道。 她昨夜去寻过沈煜宁的事自是满不住皇后的,皇后没问她却不代表不会询问沈煜宁。 “不曾。”沈煜宁朝她笑笑:“郡主多虑了,嬷嬷人很好。” 昭容闻言,心底也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因为她给沈煜宁带来什么麻烦便好。 “你我平级,唤我昭容便可,整日郡主郡主的倒是显得生分了。” 沈煜宁笑笑,点头应下。 两人说话间,秦嬷嬷已经扶着蒋皇后从屋内走出。 见着她出来,两人便连忙迎上前去,昭容自小便在宫内长大,又与皇后感情深厚。 此时见着她自然没有过多的客套,十分自然的站在她身侧。 昭容郡主可以这般随性,可沈煜宁却是不行的。 即便皇后不将她当外人,可她却还代表这将军府的颜面,该有的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娘娘。”沈煜宁朝着她福了福身,态度恭敬。 皇后虚扶她一把,亲昵道:“此处没有外人,煜宁也不必多礼。” 沈煜宁乖巧应下,直起身来站在昭容身侧。 皇后看着身边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面上笑意不止。 转头朝着身后的秦嬷嬷道:“既然人齐了,咱门也该启程去大殿了。” 她话落,身侧候着的几个宫女便率先朝前走去。 宫女开路,一众人浩浩荡荡,一路朝着寺院的大殿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整个山间都被笼罩在一片轻柔的雾霭之中。 远远看去,不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似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 初升的朝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白皑皑的雾色把眼前的景色渲染得朦胧而又迷幻。 因着蒋皇后的到来,寺里早就闭了大门,没有旁的香客前来,整个寺院显得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内过多久一众人便已到达了前院,入眼间是连成一片的雄伟壮丽的殿宇。 此时那一座座的殿宇皆是被笼罩在这朦胧的雾气之下。 少了几分威严,倒是多了几分飘渺之意,显得有些不大真实,颇有几分立与浮云之上的感觉。 大殿内,一尊尊金身佛像巍峨矗立。 大门敞开着,远远看去正对着门口的那一尊金色佛像显得巨大无比。 像是顷刻间便要压到下来一般,单是这般看着遍让人觉得心底敬畏。 蒲团上,寺里的僧人正静坐在此做着早课。 身披大红色袈裟的方丈端坐在中央,正敲着木鱼,诵念经文。 听到沈煜宁等人进来的动静,方丈敲着木鱼的手一顿,缓缓睁开眼。 见着方丈起身,身侧的众多僧人也不敢耽搁,纷纷起身迎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章 魔怔 () 从殿内走出来的方丈微微驮着背,一路走来却是步履稳健。 看上去年岁倒是有些大了,可精神却是极好的。 尽管胡子早已花白,脸上也爬满的皱纹,却是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感。 他本就生的慈眉善目的,出来是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越发显得他和颜悦色。 许是常年修禅学佛,如今年纪虽大,可一双眼睛却是不显浑浊,反而显得明亮又睿智。 周身气势平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颇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阿弥陀佛。”那方丈面带笑意g双手合了合,恭恭敬敬朝着面前的蒋皇后行了个佛家礼。 抬头时,不经意间瞥见看到皇后身侧的沈煜宁面上笑意一顿,微微瞪大了眼。 他目光毫不遮掩,沈煜宁自也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抬起头看向他。 那方丈一言不发,眉头紧蹙,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 “大师怎么了?”蒋皇后见状也有些疑惑,连忙开口问道。 听她开了口,那方丈似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祥和模样。 合了合手,低声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觉得这位施主有些面生罢了。” “这是沈将军府上的嫡小姐,安宁郡主。”皇后闻言连忙介绍道。 “见过大师。”沈煜宁朝着那方丈行了个佛家礼。 “原是安宁郡主。”方丈点点头,也朝她回了一礼。 随即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道:“祈福所用之物皆已备好,施主请吧。” “有劳大师。”蒋皇后丝毫没有皇后的架子,与这方丈说话时也显得极为敬重。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方丈说着朝她抬了抬手,笑道:“请。” 蒋皇后闻言也不再多言,朝着那方丈微微颔首,便已经抬脚踏了进去。 这寺院里是有许多规矩的,尤其要祈福,那这其中的规矩便更是繁杂。 当时进殿便有许多讲究,比如左门进,右门出。 再者这女客进殿都是要先迈右脚的,脚下的步子需迈得越大越好。且一定不能踩踏在门槛上。 进了殿,拜佛前,都是要先要净手的,净手之后,便由方丈为其请香。 那这跪拜的姿势,上香的数量方式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诸多规矩和忌讳。 虽是规矩繁多,可皇后显然不是头一次前来此处祈福,此时显得轻车熟路。 相比之下,沈煜宁便对这些规矩便有些莫不这头脑了。 好在边上一直有寺里的僧人提醒,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上了香拜过佛之后,众人便依着规矩跪坐在殿内的蒲团之上,此时,这祈福仪式方才开始。 祈福是由方丈亲自主持,诵念佛经。 沈煜宁依着僧人的之事跪在皇后身后,手中持香,聆听佛法。 抬眼看去,面前那慈眉善目的金色大佛笑容和悦,俯视着殿内信徒。 沈煜宁并不是什么信徒,前身她就从不信佛,却是也曾求过佛。 只不过如今能重来一世这心底对神佛的敬畏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并非是她重生之后一次进寺院,之前在宁燕时她便去过寺里一次。 还遇见了无崖子,那是在院中虽是心怀敬畏却是没有畏惧之感。 可今日跪在这里,面对着这周围一尊尊冰冷的佛像,她却觉得自己像极了罪人。 往事一幕幕浮现,刚回来时她倒是经常想起前生(暂时就这么叫吧,没有想到更贴切的说法。)之事。 想起父皇死在她面前的场景,想起整个王宫尸横遍野的场景。想起…… 可渐渐的,在沈家的安抚下,在沈忠等人的宠溺下,她却是甚少记起从前的事了。 尤其在找到小十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似乎连心底那原本的怨恨也淡了不少。 而此时她却发现不是这样的,即便小十还活着,即便她还能重来。 可离国确实没有了,她的父皇,疼她爱她的父皇再不可能回来了。 沈煜宁跪在蒲团上,眼神直愣愣盯着面前的大佛,眼中似有看不见的黑气溢出。 她扯扯嘴角,蓦的觉得自己这般求神拜佛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 若求这些冰冷冷的菩萨有用,那前身她在永夜殿内求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怎的不见菩萨显灵。 脑中的场景越转越快,也不知为何,那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场景不断转化,记忆不停在变。 沈煜宁面上一滞,眼前似又浮现出梦里那一望无垠的戈壁滩。 那些属于明和的记忆尽数褪去,可她心底的恨意却是没有丝毫削弱。 林姨娘和沈煜清伪善的面孔似乎就在眼前。 那一张张笑脸背后隐藏了多少算计,那一声声的煜宁里含了多少恶毒的心思。 “施主……施主!” 耳边似有人在说话,声音由远及近,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此时祈福已经进行了一半,这个时候边上的僧人们要将沈煜宁等人手中的香先收走拿去供奉。 可沈煜宁此时却有些怪异,她手中持香,跪得笔直,可整个人看上去却像是失了魂魄。 边上的僧人小声叫唤,她始终不曾有回应,一动不动跪在那。 一侧的昭容此时也听闻了动静,两人离的不算太远,昭容心底忧虑也顾忌不得许多。 抬手轻轻推了推她:“煜宁!煜宁!” 沈煜宁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昭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沈煜宁只觉得脑中还浑浑噩噩的,听到她说话也只下意识转头看向她,并不回答。 昭容见她这幅模样,实在有些担忧,小声道:“要不要禀告娘娘先暂停祈福,你先休息一会?” 听到祈福二字,沈煜宁似才猛然回神,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必。如今到何处了?” 昭容朝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侧的僧人在等着她手中的香。 沈煜宁朝她笑笑,轻声道了谢。定了定神忙将手中的香递给身侧的僧人。 这一番小插曲倒也并未引起跪在前头的蒋皇后的注意,祈福还在进行。 第四百五十一章 突发状况 () 祈福还在进行,方丈手持禅杖,不停诵念着经文。 昭容侧目偷偷打量着身侧的沈煜宁,见她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也稍稍松了口气。 不再过多关注,转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原地。 耳边传来阵阵木鱼声,方丈诵念经文的声音似也在渐渐扩大。 沈煜宁跪在地上,仔细回忆着方才的事情,眼底有有些迷茫。 方才那一番念头不过一转即逝,可那些突然出现的想法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觉得无比陌生。 她虽心底有恨也有怨,可却是不至于到那般偏激的程度。 特别对于林姨娘和沈煜清,说起怨恨,她更多的其实是不屑。 当时的那些感觉如今想起不像是她心底的想法,倒像是旁人的。 旁人的? 这想法刚才萌生,便像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植物迅速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有人在她身体里,有人能左右她的想法,沈煜宁猛的瞪大眼。 木鱼声,声声入耳,方丈还在不停的诵念着经文。 沈煜宁抬眼看着那巨大的金身佛像,分明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此时那面上的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凌厉,她心底蓦的生出阵阵不安。 她身体里还有旁人,这个人是谁,她便是不用问也能猜到。 除了那中了林姨娘的圈套坠马而亡的小姑娘还能有谁。 沈煜宁袖中的手不断收攥紧,巨大的恐惧在她心底不断蔓延。 不可否认她虽庆幸自己是得机会能重来这一遭,可心底却是一直有些不安的。 毕竟她此番能重来,是占了旁人的身子,过着旁人的生活。 她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可她想,若当真是上天有眼。 对像她这样的盗窃了他人的人生的人,上天大抵也是不赞同的吧。 所以如今她跪在这,是她偷来的时间到了么?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回来了? 方丈口中的经文念的越来越快,声音也越发的洪亮有力。 那一句句晦涩难懂的经文一声声回荡在她耳边,一个劲往她耳朵里钻。 似一声声的质问,质问她前世的过错,质问她今生的亏欠。 沈煜宁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她此刻目光有些涣散,面色苍白的厉害,额间甚至沁出细密的汗迹。 祈福此时已经接近了尾声,沈煜宁心底的恐慌也愈发强烈起来。 耳边方丈诵念经文的声音夹杂着无数的杂乱的声音,似悲似喜,叫的人心底发慌。 自方才起,昭容便一直留意着身侧的沈煜宁。 此时见她面色难看的厉害心底也有些担忧,小声询问道:“煜宁,你没事吧?” 沈煜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乱做一团,此时也根本无暇回应身侧的昭容。 方丈诵念着的经文此时已经到了尾声,这场祈福也终于拉下了帷幕。 终于,方丈诵念经文的声音停止了,那一声声的木鱼声也停止了。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安静了下来,沈煜宁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思绪渐渐在停滞。 耳边传来一道干净的女声,带着几分急切,隐隐约约似听她唤道:“煜宁?你没事吧?” 沈煜宁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想转头看看是何人在叫她。 可身体却是不受她的控制。 沈煜宁一动不动跪下地上微微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 见皇后起身,一侧的昭容也再安奈不住,朝着身侧的沈煜宁凑近些。 在她伸手触碰到沈煜宁的瞬间,地上跪着的人便毫无预兆的一头栽倒在地。 “沈煜宁!”昭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一跳。 此时也顾忌不得什么扰了佛门清净,急声道:“沈煜宁!你怎么了?” “出了何事?”皇后听闻动静,转头便看到满脸急切的昭容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沈煜宁。 “这是怎么了?”皇后面上也有些着急,连忙上前查看沈煜宁的情况。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昭容被吓得不轻,原本冷清的面上此时满是急色。 “我方才……方才便看她神色不太对……想问问她如何了,没想到刚刚碰到她,她就突然就昏倒了。” 昭容断断续续将方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沈煜宁。 此时也顾不得地上凉,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她抱起些,试图掐她人中。 皇后到底年长,便是心底焦急此时也耐着性子轻声安抚了她几句。 这才转头朝着外头喊叫道:“来人,快来人呐。” 昭容和皇后在殿内这番动静不小。 候在殿外的巧颜和化蝶隐隐约约似听到她在叫自家主子的名字。 此时又听闻皇后这番叫唤,心底一跳,也顾忌不得什么尊卑礼仪,提脚跑了进去。 “姑娘……” 两个丫鬟见着自家姑娘面色苍白倒在昭容怀里,一时间也有些手脚无措。 “这怎么回事?”两个丫鬟也慌了神,连忙围了上去。 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是众人始料未及了,整个大殿乱做一团。 皇后此时却是顾及不到两人,见着秦嬷嬷进来,连忙吩咐道:“嬷嬷,快派人前去请太医。” 秦嬷嬷面上也有些着急,但到底理智尚存,小声道:“娘娘,此地离宫也有些距离。 “如今回宫去请太医,这一来二去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她看一眼晕迷不醒的沈煜宁小声道:“不如,老奴去请冉大夫出山看看?” 皇后闻言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忙道:“对,你快些去请冉大夫前来……” 秦嬷嬷得了令,正准备前去后山请人,人还没走出大殿,却是听到人群里的方丈突然开了口。 “阿弥陀佛。” 方丈从人群中穿过,看着了眼晕迷不醒的沈煜宁。 转头朝着皇后道:“老衲也通晓些许医理,可否让老衲先替这位施主看看?” 方丈这话一出,边上的几个僧人便连忙符合道:“主持师叔虽算不得名医,但医术却也不低。 “这龙腾寺山高路远,平日里这寺里有谁身子不适都是找主持师叔抓药的。” 皇后闻言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连忙开口道:“如此,便有劳大师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有缘 () 方丈点点头,看了眼围在四周的丫鬟宫女,开口道:“诸位施主也请散开些。” “除了安宁郡主的丫鬟,其余人都出去吧。”蒋皇后威仪道。 宫女们闻言连忙退出殿去,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丈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沈煜宁的脉象,仔细查看一番。 这才转头朝着一侧的皇后道:“娘娘不必忧心,这位施主并未大碍。 “只是思忧过甚。急火攻心,才会晕厥,休息片刻便会醒来。” 方丈一边说着,一边褪下手中的念珠,缠在沈煜宁手上。 见皇后等人面色疑惑,也开口解释道:“老衲这串念珠跟随老衲多年,乃是佛珠所赐,戴在身边能避邪避煞,静心凝神。 “这位施主如今心神不定,这念珠能驱邪避害,静心凝神,便赠与这位施主吧。” “这如何使得,如此贵重之物,待煜宁好些了便……”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虑。”蒋皇后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丈打断了。 方丈看了眼晕迷不醒的沈煜宁,面上神情有些高深莫测,笑道:“这一切都是缘法,这位施主命格奇特,与我佛家有缘。” 方丈说着,转头看向人群后面的一位小和尚,吩咐道:“无心,你去厨房熬些安神汤给这位施主。” 那小和尚见自家方丈竟是将随身携带多年的念珠都送了人,一时间还处在震惊中。 突然被点了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声应下,匆匆跑出殿去。 蒋皇后听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多言,本想问问命格奇特是什么意思,但也知晓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知晓沈煜宁并无大碍,心底也松了口气,再次朝着方丈合了合手。 诚恳道:“既如此,本宫便先替这孩子谢过大师。” 几人说话间,躺在昭容怀中的沈煜宁也悠悠转醒。 “姑娘……姑娘你醒了……” “沈煜宁,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适?” “姑娘……”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沈煜宁却只盯着缠在手上的念珠一言不发。 见她一个劲盯着那念珠,昭容连忙将方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沈煜宁闻言神色莫名,抬头看了面前的方丈一眼。 张了张嘴,虚弱道:“这念珠如此珍贵,大师为何赠送与我。” “阿弥陀佛。”方丈朝着她合了合手,温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施主与我佛家有缘,如今刚醒,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对对对……”巧颜闻言连忙道:“大师说的对,姑娘还是先养好身子。 “有什么话,我们好了再说,方才突然晕倒,可吓坏我们了。” 昭容闻言也符合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如今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沈煜宁朝着几人勉强扯出些许笑意,轻轻摇了摇。 这才转头朝皇后道:“扰乱了祈福仪式,煜宁有罪,请娘娘责罚。” “别说傻话,祈福仪式已经结束,并为因你而中断。 “再者说,这突然晕倒也不是你心中所愿,便是佛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就是就是,安宁郡主如今刚醒,还是安心静养,旁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秦嬷嬷说着便招呼着候在殿外的宫女进来,将人送回厢房歇着。 .………………… 龙腾寺远在九龙山,沈煜宁在祈福时突然晕倒这等事情即便在寺里闹翻了天,也仅限在寺里。 且不说皇后不会让消息传开,便是皇后什么都不说,这消息一时半会也是传不出去的。 而此时的帝京城里,不少暗中关注着沈家的人,此时却是听到了另一则消息。 尚书府内。 刺目的阳光洒进屋里,将整个书房照的温暖又明亮。 梨花木制成的桌椅上,雕刻着细致而有繁杂的花纹。 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数十方宝砚,各色的笔筒。 一侧摆放着几张宣纸,林茂才正端坐在那梨花木的书桌前,提笔,练字 书房大门并为关严实,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在外响起。 “老爷……”管家的声音和叩门声同时响起。 林茂才专注着手下的字帖,头也不抬道:“进来。” 他话音刚落,管家便快步走了进来,面上神色匆匆。 林茂才神色平静,并未抬头看他,只淡声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慌忙?” 管家闻言连忙凑近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茂才提笔的手一顿,点点墨迹在宣纸上渲开,毁了方才半天的心血。 林茂才此时却是顾及不上心疼这字贴,只将手中毛笔随手掷入洗砚池内。 转头看向身侧的管家,严肃道:“确认是得了天花?” “千真万确。”管家连忙点了点头,小声道:“已经问过不少前去问诊的太医了,都说是天花无疑。” “这好端端的怎的会得了天花?”林茂才微微蹙起眉,面上有些疑惑。 “这病来的突然,谁又能说得清楚。”管家小声道:“许是命里该有这一劫。” 林茂才紧皱着的眉却是没有半分松懈,缓缓道:“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你派人仔细盯着沈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立马前来禀告。” “是,小的知道。”管家低声应下。 林茂才想了想,转而问道:“表小姐近日如何了?” “一如即往,一直呆在屋内,甚少出门。”管家说着顿了顿。 偷偷打量了林茂才面上神色一眼,叫他面色如常,这才继续道:“这段时间里。 “表小姐从将军府内带来的那两人也一直寸步不离,我们的人很难找到机会……” “可有打听清楚沈煜清究竟为何离开沈家了?”林茂才打断道。 沈煜清便是个庶女,那也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小姐。 自家小姐离家多日,一直住在外祖家,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按理来说,依着沈煜清前来尚书府的时间看,沈家也早该派人前来请人回去才是。 可一连数日沈家却是半点动静也无,不仅没派人前来接人,连问都不曾过问。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第四百五十三章 看守 () 沈家的态度诡异,沈煜清突然间拿着那些信件前来尚书府同他谈条件,这件事情本身也十分怪异。 不管她出与什么目的,林茂才都必须仔细思索起沈煜清前来尚书府的底细和依仗。 毕竟沈煜清此时手机拿着的那些东西足以给尚书府带来不小的威胁。 林茂才也必须搞清楚她此番前来,究竟是否像她所说那般。 只是单纯的想借着他的手嫁入五皇子府还是另有目的?耳沈家在这里头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打听到了。”提起此事,管家面上表情也有些精彩。 绘声绘色将当初几人游湖落水之事尽数讲了一遍。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沈将军当时听闻表小姐要入五皇子府极为恼怒。 “甚至当众开口表态,若表小姐执意要嫁入五皇子府做妾便将其从族谱上除名。” 管家话头一顿,看了眼林茂才,猜测道:“小人斗胆猜测。 “表小姐如今在咱门府上,迟迟不肯回将军府莫不是真想为了五皇子脱离沈家?” “脱离沈家?”林茂才闻言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真是高看她了。 “沈煜清还没有那等魄力。即便是沈家的庶女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要金贵许多。 “再者说,你真当五皇子府是那么好进的?若她没了沈家做依仗便是进了五皇子府上,这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只要沈煜清脑子还没进水,便不可能会想着脱离沈家,除非……” 林茂才似想到什么面上神情严肃了些,冷声道:“你说沈承远是当众开口说要将沈煜清逐出族谱的?” 管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他神情严肃,面上也正经了些,连忙道:“是。千真万确,将军府许多下人都听见了。” 林茂才闻言眼皮跳了跳,沈煜清是可不能想要脱离沈家的。 况且,依着他对沈忠的了解,沈忠也不断不可能让沈承远这般胡闹。 即便沈承远当真那般说,依着沈煜清的性子,有沈忠为她撑腰,她也断不会这般干脆的离开沈家。 除非沈忠是同意沈承远的做法的.....或者说沈煜清心底清楚沈忠不会站在她这边。 林茂才思忖片刻,忙追问道:“沈承远说这话时,沈忠是何反应?” “据探子所言,沈老将军是极为震怒的,只是后来沈将军便将下人都遣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沈老将军后来是个什么态度我们的也没打听清楚。 “只听闻表小姐出来时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也不顾下人阻拦便去了小姐身前的院子,而后便离开了沈家。 “对了,表小姐离开前曾去寻过沈老将军,同他要了如今这两个人。” 林茂才闻言眸光闪了闪,心底大致有了些猜测。 沈煜清不是沈家的骨肉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依着如今这情景看来,莫不是沈承远寻到证据与沈忠等人言明了? 那他除了查到沈煜清的身世还有没有查到些旁的事? 林茂才脑中思绪繁杂,也顾不得再问,连忙起身朝着沈煜清所住的院内走去。 .….….….….…. 将军府。 这段时间以来,将军府内的气氛一直十分严肃。 自打那赐婚圣旨下了之后,这府里的主子便成天绷着个脸。 连带着连府内的下人们也都一直小心翼翼的,一言一行生怕惹了主子不快。 前几日好不容易传出了好消息说太子病情好转,众人都说是自家小姐福泽深厚。 下人们本以为这赐婚一事总算是过去了,余下事情也将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这府内的表少爷却又突然间病倒了。 无独有偶,一同病了的还有那琳琅院里素来身子娇弱的四小姐。 四小姐素来身子弱,这生病也已经算是常事了。 大夫也都去看过了,并无什么大碍,只需安心养着便是。 可那表少爷便没有这般幸运了,虽是还未明说得了什么病。 可当看府上主子那严肃的神情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太医皆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也知道这病不简单。 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前来将军府的太医前前后后加起来已不下十余人了。 如今便是连那一直在太子府内照看着太子殿下的冉太医都给请来了。 今日一早,整个将军府便突然之间戒备森严了起来。 沈忠亲自下了死令,除了几个前来看诊的太医,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表少爷所住的清风院。 这命令刚一下来,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也是人心惶惶。 下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猜测着这表少爷究竟得了什么病,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琳琅院内。 丫鬟婆子站了一院,一个个的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看守住各个出口。 常氏一早便吩咐了,四小姐身子虚弱,大夫说了要静养,不许外出也不许见客。 同时也下了死命令,让她们千万看好院子,万不可让四小姐踏出院门一步。 沈煜萱站在自家姐姐院子门口,看着候在外头的两个丫鬟冷声道:“让开。” “五小姐请回,夫人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四小姐静养。”丫鬟为难道。 沈煜萱冷声道:“我姐姐生了病,我前来同她说说话都不可以么?” “还请五小姐切莫让我等为难,实在是夫人有令在先……” “母亲说了不让见外人,可我又不是外人!”沈煜萱说着瞪了两个丫鬟一眼。 恼怒道:“那里头可是我亲姐姐,莫不是我在自己家里连自家姐姐都不能见?” 她如今虽是年纪尚小,可那周身气势倒是丝毫不弱。 两个丫鬟被她这气势唬得一愣,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着话。 不等丫鬟们开口,沈煜萱便继续道:“我姐姐身体有恙。 “我好心前来看望,可也不知道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拿着鸡毛令箭对我再三阻拦。莫不是想挑拨我姐妹两人关系不成。” 沈煜萱说着,面上露出些恍然之色,厉声道:“好啊!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这就去禀告祖母,说你们挑拨是非,以下犯上,不敬主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天花 () 沈煜萱说着作势便要走,两个丫鬟闻言一急,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是啊,好小姐,你就饶了奴婢们吧……” 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老夫人最是疼爱这年纪最小的五小姐。 若是让这小祖宗前去老太太面上咬了舌根,告了状。 那不管她们是不是奉了命,又是奉了谁的命,都断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既然不是想挑拨我姐妹之间的关系,你们还杵在这作甚,还不快些让开?” “这......”丫鬟们有些犹豫。 若不让开,老夫人那讨不了好,可倘若让开了,二夫人这又没发交代。 略微思索丫鬟们的神色便也坚定了一来,直直挡在沈煜萱身前。 老夫人便是再疼孙女,这是非曲直还是能分清的。 便是沈煜萱前去告了状,也顶多就是斥责一顿,可二夫人这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违抗了二夫人的命令,那便不是斥责一番这般简单了,保不准是要挨板子的。 沈煜萱健壮,眸子转了转,不耐道:“我也不为难你们。” 不等丫鬟们松口气,她便继续道:“今日不管你们让不让,这个门我都是要进的。 “我也不去找祖母,你们这就去禀告了母亲,便说我硬闯进去的。 “倘若到时母亲问起,我自会一力承担。绝对牵连你们……” 两个丫鬟闻言,面上也露出些许动摇之色。 沈煜萱看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贴身丫鬟,低声道:“拦住她们……” 说罢,也不管丫鬟们是个什么反应,抬手推门而入。 “五小姐……” “五小姐不可,夫人有令……” …… 沈煜萱动作突然,丫鬟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了院内。 她们倒是也想去追,可沈煜萱带来这丫鬟却是有这拳脚功夫。 再者说,沈煜萱虽年纪小,但受了沈煜宁上次前往宁燕的影响。 老太太也特意请了人教导了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她虽是学的不怎么样,但胜上身量小,倒也称得上手脚灵活。 况且,那些个丫鬟婆子便是有心阻拦,却也不敢真得伤了她。 所以进了院子之后沈煜萱轻轻松松便甩开了身后阻拦的丫鬟婆子,迅速冲进了自家姐姐所在的屋子。 屋内,那个传言生了病,需卧床静养的沈煜馨此时正满脸焦急,四下踱着步子。 见着她进来,沈煜馨面上一喜,连忙迎上来,着急道:“萱萱,怎么样了,可打听到消息了。” “有我在,自是打听到了。”沈煜萱面色露出些许得色。 沈煜馨闻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忙问道:“如何了,你可见过表哥了? “太医是如何说的?表哥病的可严重?母亲为何不让我出这院子?” 沈煜馨这一连串的发问,只听得沈煜萱有些头大。 安抚道:“姐,你别急,你让我先喘口气,在外头跟丫鬟费了半天口舌,渴.....” 沈煜萱话音未落,沈煜馨便已经匆忙跑道桌边给她倒了盏茶水。 被她这般目光灼灼的盯着,沈煜萱也没有喝水的心思。 只随意饮了一口润润嗓子,便将那茶水往桌上一放。 小声道:“我没见着表哥,祖父一早下了令不准人靠近清风院。” 沈煜馨闻言一颗心沉了沉,追问道:“那可知晓表哥究竟生了什么病了?” 她一早听闻君离忧病的厉害,正打算前去探望,却是被自家母亲给拦住了。 一番争执间,她那些小心思自然也瞒不住她那个精明能干的母亲。 知晓她心悦君离忧之后,常氏虽不曾责骂她,却是面色大变。 不仅不让她前去看望病重的君离忧,竟是还以养病为由,将她关了起来。 她的身子自己自然清楚,这好端端的养什么病,分明就是借口不让她去清风院。 偏这院子上上下下都被自己母亲派来的丫鬟婆子围了个遍。 沈煜馨没办法只能偷偷让婢女传话给沈煜萱,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见沈煜馨紧盯着她,沈煜萱也连忙点点头,小声道:“我得了消息之后便一直偷偷躲在祖母的屏风后头,偷听她们讲话…… “祖母说表哥是得了.……得了那个什么花?天花……对,祖母说是天花!” “你说什么?”沈煜馨闻言大惊失色,猛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莫不是听错了? “萱萱……你仔细想想,祖母说了什么,表哥他……染了什么病?” “就是天花。”沈煜萱笃定道:“我亲耳听见的祖母说了好多次,还说什么天花不可让人接近……” “姐?”沈煜萱话头一顿,看向一侧神情呆滞的沈煜馨,一时间也些无措,不安道:“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沈煜萱到底年纪小,自也不知道天花是个什么病。只是看府内的情形,想来应该也是个很严重的病。 想到那个疼她宠她的表哥生了这么严重的病,本就心里十分难过。 此时见自家姐姐这般模样,也慌了神,不安道:“姐,你别哭啊,这天花到底是什么病?很严重么?” 沈煜馨此时却是无暇顾及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喃喃自语道:“天花……竟然是天花!?好端端的怎的会染了天花.……” 难怪不得,难怪不得祖父被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清风院。 难怪不得,难怪不得母亲会以养病为由将她锁在这院内。 “姐,你别哭呀……你倒是说话呀。”沈煜萱说着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哭腔。 她本就忧心自家表哥,如今看着自家姐姐跌坐在地上不停的掉眼泪,更是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沈煜馨只觉得心底冷的厉害,她虽未曾见过染了天花的人是何等模样。 可这天花威名的威名她却是一早便听过的,这病最为可怕的便是会传染。 寻常大夫只要听闻是天花便退避三舍,压根不敢医治。 这也导致寻常人家,若是有人染了天花,那便等于没有活路了。 便是王孙贵胄染了病这情况也不见得比寻常人要好。 碍于权势,虽能得到救治,可古往今来,便是得了医治的能逃过一劫的也少之又少。 第四百五十五章 阻拦 () 古往今来,染了天花的,便是得了医治,能逃过一劫的人也少之又少。 沈煜馨心底一片冰冷,刹那间只觉得天昏地暗。 沈煜萱看着自家姐姐一副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也是焦急万分。 忙道:“我这就去清风院……” 她一边说着就抬脚要朝外头走:“我亲自去看看表哥怎么样了,再回来告诉你……” “你站住!”沈煜馨似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她拉住呵斥道:“不许去!” “姐……”沈煜萱从未见过自家姐姐这般疾言令色的模样。 被她这么一吼,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眼中泪水要掉不掉。 沈煜馨似也觉得自己方才语气过于严厉了些,心底有着愧疚。 放软了声音,安抚道:“萱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道:“你要记着祖父的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擅自前往清风院。” 天花凶险异常,只要靠近便有可能被,传染。 她便是再想知道君离忧的现状,也不敢让自家妹妹去涉险。 得了丫鬟禀告匆匆赶来的常氏,刚到屋门口便听到沈煜馨的话,面色也好看了些。 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朝着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心领神会悄声退下。 常氏收了面上的神色,绷紧了脸,猛地推门而入。 厉声呵斥道:“还算没有糊涂到底,总归还知道拦着你妹妹!” 她的声音突然自屋门口传来,屋内的姐妹两人皆是被吓一跳。 “娘……”见她来的这般迅速,沈煜萱连忙躲在自家姐姐身后,小心翼翼打量着常氏的面色。 “娘怎么来了,是来看姐姐的么?”眸中泪水要掉不掉,一张小脸略显无辜。 常氏瞪她一眼,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丫头,如今倒是看着一副谨小慎微,规规矩矩的模样,可背地里倒是学会威胁下人了! 常氏冷哼一声,呵斥道:“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 “还敢抬出你祖母来压我了?你眼底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母亲!” “娘,您这说的什么话,萱萱眼里如何能没有您,一直都将您放在心上呢……” 沈煜萱说着好听话来,那可当真是无师自通。 配上她这张无辜又俏皮的小脸,常氏便是又再大的气也都不自觉散了些。 见着她面色好看了些,沈煜萱也十分有眼色,连忙上前扯住她的衣袖,面上露出些讨好之色。 拉长了声音道:“娘~” “起开……” 常氏虽心底不忍怪她,可此时却也冷着脸对她的撒娇并不买账。 冷声道:“回去抄写女戒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院子。” 沈煜萱闻言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连忙道:“娘,我知道错了,你还是打我吧!” 这抄书可比挨打难受多了,况且抄的还是女戒那等无趣的书。 沈煜馨也知自家妹妹素来不喜读书,连忙开口帮衬道:“是我让妹妹去打听这些的,母亲要罚便罚我吧。” 沈煜萱见自家姐姐替自己说话,面上露出些感动之色。 她虽也想硬气的开口当下责任,可奈何一想到那一百遍的女戒便硬气不起来。 只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娘亲,希望她能网看一面。 “你不必这般看我。”常氏说着瞥了眼一侧的沈煜馨冷声道:“你也不必着急。 “该罚的总归是要罚的,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常氏此番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收拾这个两姐妹一番。 尤其是沈煜萱小小年纪便这般无法无天,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日后长大了还得了。 “娘啊~” “一百五十遍!”沈煜萱未出口的话便这般都卡在了喉间。 别看常氏平日里虽是待人温和,可对这两个女儿却也一直是说一不二的。 见她下了决心沈煜萱也只能认命,讨好道:“一百遍,就一百遍……” 见沈煜萱服了软,常氏也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一侧的沈煜馨呵斥道:“煜萱少不知事便也罢了。 “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利用你妹妹帮你打听消息。 “连累自家姐妹受罚,你说说还有做姐姐的样子么……” “娘,姐姐她……” “你住嘴。”常氏瞪她一眼,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我不……” “我让你出去!”常氏对她少有这般严厉的时候。 沈煜萱的眼泪瞬间便下来了,沈煜馨见状连忙安抚道:“萱萱乖,你先出去。” 沈煜萱红着眼睛,抹一把脸色的泪迹,不情不愿的退出屋去。 待她出去之后,沈煜馨这才转头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常氏。 低声哀求道:“娘,你就让我去看看表哥吧。” “你休想!”常氏看着自家女儿这幅样子既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气急败坏道:“那天花是个什么样的病,你莫不是不知道? “那可不是寻常的伤寒可比的,你这身子又素来不好……” “娘,我没事的娘。”沈煜馨连忙保证道:“之前用了大姐姐的香囊。 “我觉得这身子也好多了,许久不曾生过病了。 “再说,再说我也不靠近……我不靠近!我就远远的看一眼。娘……” “不必多言。”常氏冷着脸打断道:“你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我在意!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你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出这个院门。” 常氏神情冷漠,若非君离忧突然染了天花,她竟是还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 其实,对君离忧她倒也挺满意的。 这个孩子虽是话少了些,可容貌端正,仪表堂堂,举手投足皆是气度。 若是从前知晓自家女儿喜欢,那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可偏偏如今生了这么个病…… 天花实在凶险,自家的女儿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 别说她素来身体弱,便是身强体壮,她也绝不会让她前去涉险。 即便日后沈煜馨怨她恨她,她也认了! 沈煜馨看着自家母亲坚定神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她不是大夫,自然也知道便是她去了,对君离忧的病情也没有丝毫帮助。 可一想到君离忧还处在那等危险的境地,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只想陪在他身边。 第四百五十六章 重赏 () 看着眼前沈煜馨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常氏到底还是心疼偏多。 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乖乖听娘的话,好生在院中养病。 “你表哥那里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宫里的太医也来了不少。 “这天花虽说可怕,可却也不是没有人治好过…… “你若实在不放心,娘就亲自前去替你照看,再将他的情况时时告知与你。” 沈煜馨跌坐在地上,闻言只能^_^不停的摇着头。抽泣道:“不……不行……娘……” 她自己可以不顾安危前去看望君离忧那是因为,那是她心悦之人。 可这却是不代表她可以让自己的亲人代替她去涉险…… 常氏蹲下身去,伸手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安心在琳琅院养病。 “待你表哥的病好了,你想何时去看便何时去看,娘绝会不拦你。” 她说着,语气里也难得多了几分打趣:“只是得了天花,便是治好了恐怕也是要留下些疤的。 “你若到时候还能不嫌弃你那表哥满脸麻子。娘便亲自开口去求你祖母,让你祖母给你做主。” 沈煜馨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只呆愣愣看着自家母亲。 她实在没想到对她姐妹两人素来严苛的母亲竟是会说出这等话。 “娘,不要,你别去……我求求你,我……” 不等沈煜馨再多说什么,常氏便打断道:“只要此番阿忧的病能好,日后你说什么娘都依你。 “只是如今你想去清风院是断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出这院子!” 常氏说罢,也不再看她,直起身子,大步踏了出去。 “娘……娘……不要……你放我出去……娘……” 沈煜馨跌跌撞撞追到门口,却是被候在外头的丫鬟拦下。 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喊叫,常氏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一步一步,渐渐走远…… .………………… 而此时,荣安堂外,将军府上下所有的下人们皆是被聚集在一起。 不分男女,除了些年迈的,便是连平日里一直在厨房打杂的小厮都被叫了过来。 眼见着前来的下人越来越多,众人不明所以的同时,也在不停的交头接耳。 荣安堂内,沈忠面色沉重。 看一眼身侧的冉子骥,重重叹一口气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见着他出来,在外头候着的下人们也都纷纷闭了口,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 沈忠目光扫过身前众人,沉声道:“你们定也十分好奇,我将你等聚集在此所谓何事。 “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表少也不日前染了重病。 “我打算将他送往城外的庄子上静养,此番寻你们来,便是想问问,有没有人愿意一同前去伺候……” 沈忠话还未说完,便有人忙不迭矢的开口应道:“小的愿意去!” “老太爷,小的也愿意伺候表少爷!” “还有小的!老太爷小的家中母亲多病,对照顾病人也有些心得。” “去去去,论起照顾病人,还是小的在行。” “奴婢也愿意前去照顾表少爷。” ……… 有一人开了口,便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体面的自然也有不体面的。 此时在场的下人参差不齐,在府内做什么的都有。 而如今争先恐后开口的则基本都是在府内做粗活的。 平日里便极为羡慕还想能贴身伺候小姐少爷的丫鬟小厮。 辛苦不辛苦暂且不提,但好歹也算是身份体面,若是跟了个好主子,那便是前程似锦。 况且,能在主子跟前伺候,那得的月钱赏钱都是足够让人眼红的。 依着他们如今的身份,这等好事平日便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沈忠看着眼前神情兴奋,争先恐后的众人,面上神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难看了些。 “都给我闭嘴!”沈忠抬高了声音:“听我把话说完。” 到底是一家之主,他这话一落,方才还乱做一团的下人顷刻间便禁了声,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多言。 “跟着前去伺候可不如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沈忠目光扫过众人,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也不瞒着你们,表少爷得的不是一般的病……是天花…… “想来你们也都知道这天花意味着什么,特性又是什么! “如今既已知晓,若是还有人愿意的,便站出来,我沈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众人闻言纷纷变了神色,面色惊恐,呆愣在原地。 原先开口抢着要去伺候的几人,此时只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不同与方才的‘热闹’,此时场面确实一片寂静。 别说主动站出来,如今这场上,一个个都下意识的垂下头去玩后缩,就怕突然被点到名。 单是这天花两个字便足以让人退避三舍,更别提那一个个太医从院中出来时都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了。 表少爷这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依着沈家的品行,虽不至于让他们担责,可冒这么大的险若是主子死了,那还谈什么锦绣前程…… 见此情景,沈忠也没有什么失望之色,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天花太过凶猛,别说是这些下人,便是王孙贵胄也是谈之变色。 重重叹口气,沈忠无奈道:“但凡愿意去的,以后每月月银涨到三十两,另外家中也会另有补贴……” 五十两!人群里不少人面上露出些许心动之色,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他们在府内做的都是些最下等的活计,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已算得上是不错了。 别说他们这样低等的下人,便是那些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银顶多也不过十两。 这三十两对他们来说是在是太过诱惑了,不过诱惑归诱惑,想到天花的恐怖众人也还是按耐了下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不少人还在天人交战之时,人群里便有一位不起眼的小厮主动站了出来。 “回老太爷话,小的愿意跟随表少爷出城,伺候左右。” 众人闻声看去,这小厮身材消瘦,生的平淡无奇。 第四百五十七章 赵四 () 在场众人,此时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主动站出来的人。 有惊叹于他的胆大,也有面露同情的。 此刻众人也顾及不得沈忠还站在那,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细问之下才得知,这小厮乃是不久前新招进府的下人。 此人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因此在府内也没有交好之人。 众人对他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平日里在马厩里干活。 大多数人嘴上不说,可看向他的眼里便像是在看傻子。 也有不少人在心底替他惋惜:这钱虽好,可哪有命重要! 只不过既然大家都不相熟,此时自然也无人开口多说什么。 沈忠虽是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可此时真见着有人愿意站出来,也不免有些惊讶。 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回老太爷话,小的名叫赵四,父母早故,家中已无亲眷……” 赵四说话间,管家已将他的卖身契以及一些资料送到了沈忠手上。 沈忠仔细翻看了下,对他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个了解,看向他的眼里有些复杂。 想了想还是询问道:“这天花十分凶险一旦染上便凶多吉少,你可想清楚了?” “回老太爷话,小的想十分清楚。” 赵四说着伸手扰了扰头,面上有些腼腆,开口道:“老太爷有所不知。 “这天花对旁人来说是凶险异常,可对小的来说却是无关紧要。” “此话怎讲?”沈忠见他能主动站出来,本就对他印象不错。 得知他如今家中只剩他一人了,这才多嘴提醒一句。 此时听他这般说,不免也有些好奇,寻常人谈之变色的天花,怎么在他那里便不值一提了。 他倒是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贯爱信口开河。 赵四闻言,面上带了些许追忆之色,缓缓道:“回老太爷话。 “小的以前在老家时,村子里便有人染了天花。 “当时出现天花后,整个村子就被封了,许进不许出。 “不管得没得病,都只能留在村子里,那时村子里穷。 “根本没钱请大夫,便是有钱能请也没有大夫敢来。 “小的的父母便是……小的自然也不能幸免……” “你曾经得过天花?”沈忠闻言又惊又喜,连忙道:“你好了?!是如何治好的?” 赵四面上露出些痛苦之色,缓缓道:“那时没有大夫前来。 “整个村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我当时才刚刚染病,算是病的比较轻。 “但不管这病是轻是重,当时心底早也已经绝望了。” 他说到这,在场众人也有些动容,面上皆是露出些同情之色。 这天花的凶险程度不亚于瘟疫。 但凡村子里被发现出现有染了病的人,便会立马被隔绝。 有些地方的人,甚至会被活活烧死,就怕病情传开。 没有大夫医治,便是病的再轻也只能慢慢等死。 赵四说着吸了口气,继续道:“好在上天庇佑,当时恰巧有位神医路过村子。 “也算小的命不该绝,被那神医所救,终是保下性命。 “神医说过,已经得过天花的人,日后便也不会再被传染了。” “当真?”沈忠面上激动,连忙问道:“当真有神医?” “千真万确。”赵四连连点头,急忙道:“小的如今身上还有许多当时留下的疤痕呢。” 似生怕沈忠不信他,赵四说着便一把掀起上衣、 沈忠看着他身上那一个个疤痕,眼底满是激动之色。 忙追问道:“你是如何治好的?用了什么法子?那神医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这……”赵四挠了挠头尴尬道:“如何治的,小的也不知。 “那神医心善,治好了小的之后也没收药钱,便离去了……” 不过数息之间,沈忠这一颗心便一直忽上忽下,又是欣喜又是失望。 闻言虽是有些失望既没有知晓治愈的办法,没有问出那神医的下落。 但知晓赵四不会再被传染天花,沈忠心底多少也有些安慰。 不管怎么说,至少不会因为照顾君离忧而害人别人。 再者,有赵四这么一个被治好了的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对此时的沈忠来说多少也算是一种安慰。 这赵四的经历在众人眼里也算是传奇了。 在场众人原本见他这般胆大敢站出来,只当他是穷疯了,见钱眼开。 如今听闻听到他曾得过天花,且日后再不会染上天花,也不知道该说是同情还是羡慕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你看看,如今这等奖励丰厚的差事便只能由他胜任了。 不过这些人如何的羡慕赵四那丰厚的月银,这与天花打交道都不是他们这些人敢胜任的。 既然已经寻到了贴身伺候的人,沈忠和冉子骥也不再耽搁,商议着让沈睿即刻便送君离忧出城。 原本沈忠是不大愿意将君离忧送离将军府的。 可宫里这么多太医都来看过了,这染了天花一事自也是瞒不住了。 帝京乃是天子所在,城里百姓众多,达官显贵也遍地都是。 若沈家坚持不肯将人送走,这消息传了出去引起城中混乱他沈家难辞其咎。 况且,城里这么多的人,上到天子,下到百姓,但凡有一人有什么不适,这后果也不是沈家能承担得起。 冉子骥听闻赵四得过天花也显得极为高兴,只连连朝沈忠保证。 有赵四这么好的例子摆在这,他定是能治好君离忧的。 对于他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前来将军看诊,沈忠也是极为感动的。 这太医前前后后虽是来了不少,可自察觉出是天花之后,那些个太医虽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怕的。 便是看诊时也下意识的不敢离君离忧太近,只远远的瞧上一眼。 沈忠虽也能理解,但见此情景这心里到底是不大舒畅的。 此时得了冉子骥这般保证,沈忠朝着他抱拳行一礼。 由衷道:“既如此,那一切便有劳冉太医了,老夫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城 () 冉子骥自是不敢受沈忠这个礼,连忙将人扶起。 笑道:“老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看病救人,此乃医者本分。” 沈忠闻言只觉得对他的品行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这天花凶险又棘手,多少太医避而远之,冉子骥非但自己主动上门看诊,在诊治过程中也是尽心尽力,然没有敷衍了事。 见沈忠一脸动容,冉子骥面上露出些羞愧之色。 悠悠开口道:“老将军这般说,实在让在下羞愧难当。 “实不相瞒,在下此番若不是受了太子之命,也是不会前来老将军府上看诊的。” 不等沈忠开口,冉子骥便继续道:“老将军是不知道。 “殿下身子才刚好些便听闻府上之事,立马便下了令,命我前来看诊。 “让在下务必竭尽力治好君小公子,说是治不好人不准我回太子府。” 冉子骥说着面上露出些苦笑,真切道:“在下也是不敢违抗殿下懿旨才……” “不管如何,总归还是因为冉太医,医者仁心!” 沈忠相信若依着冉子骥的本事,若是他决意不肯前来,便是长孙景淮也拿他没法。 只不过,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沈忠心底对长孙景淮也多了些感激。 再次朝着冉子骥抱了抱拳,诚恳道:“还烦请冉太医替老臣多谢太子殿下。” “老将军实在是客气了,过些时日待殿下身子再好些,估摸也该筹备婚事了。 “这日后便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沈忠不愿与他过多讨论这赐婚一事,只转口道:“阿忧的病,就有劳冉太医了。” “老将军放心,在下必定竭尽所能。”冉子骥连连保证。 见沈忠神色忧愁,也忙安慰道:“如今我们也算运道好,找到赵四这么一个活宝。 “得过天花又被治好的活例子,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治好的,可一些感受药的气味味道应是还能记得的。 “有了他的帮助,君小公子也定是能逢凶化吉的。” 沈忠闻言虽是不能完放下心,但总归也能稍稍松口气。 说到底他对冉子骥的医术还是十分信任的,在沈忠眼里,冉子骥年纪虽轻,但却医术了得。 当初沈煜宁病成那样,这帝京城里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不也是被他救回来的。 还有太子,据说也是冉子骥以一己之力力救治才能化险为夷。 既如今伺候的小厮也找到了大夫也有了,那自然也该安排出城了。 虽说护送之人不必与君离忧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可毕竟染了天花大家都避讳。 沈忠也不愿意为难他们,本想由他亲自送君离忧出城。 可沈睿才听闻要将君离忧送出城的消息,便立马前去寻了沈忠接了这差事。 沈睿与君离忧关系一直不错,如今他生了病,沈家不能将他留在府内,沈睿已是觉得十分愧疚。 既如此他便也想亲自护送君离忧出城,至少这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沈忠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多加阻拦,略微思索片刻便同意了下来。 提起送君离忧出城一事,原先最让人头疼的便是该如何将抬出去。 如今有了赵四这个不惧天花的人存在,这抬人一事倒是变得十分简单了。 赵四虽是身形瘦弱,可常年干活这力气却是极大。 甚至不需要旁人的帮忙,一个人便将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君离忧给背了出去。 下人们隔得老远,围在清风院外头,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见着赵四背着被遮挡的严实的君离忧出来,外头候着的众人纷纷退开了些。 待人走远了,这才以方巾掩着口鼻,小心翼翼进去院中帮忙搬东西。 冉子骥见他们一个面色惊恐,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有些无语。 大声道:“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这天花也不是这般容易传染的……” 可不管他怎么说,也没发改变众人对天花的畏惧。 见状冉子骥也不再浪费口舌,只在一侧专心指挥着。 马车是一早就备好的,赵四将人背出来时,沈睿已在外头等着了。 见着他将人背出来,沈睿倒也没有什么避讳,连忙上前帮忙。 赵四生怕冲撞了他,连忙道:“大少爷你离远些,小的力气大,自己便可以。” “无事。我这弟弟如今身子娇贵,我只是怕你摔疼了他。” 沈睿道:“况且我常年习武,身强力壮的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生病。” 赵四闻言便也不多做阻拦,两人配合着将君离忧送到了马车上。 由沈睿照看着君离忧,赵四便又返回了府内帮忙。 此番前去养病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这吃穿用度一应东西都等带了。 这些东西府内已经备好了新的,由下人搬运着。 可一些君离忧用过的东西,那些个下人却是不敢过多接触,还得让赵四来。 将所有的东西搬完,一些君离忧之前用过的一些不要的贴身衣物烧掉之后,这事便才算完成。 一切收拾妥当,冉子骥也没在将军府内多留,前去同沈忠等人告别了一番便随着马车出了城。 常氏从琳琅院出来后便直奔清风院,本是想亲自去照看君离忧的。 可在未到院门口,便听闻沈忠要将军离忧送走一事。 这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提了口气。倒不是因着自己不必前去照看。 只是觉得如今君离忧既然已经不在府上了,那她自是不必像现在这般锁着沈煜馨,日夜防备。 可换个想法来看她们同在这一个屋檐下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了。 对这个外甥她也是极为喜欢的,不管有没有沈煜馨那层关系,于情于理她心里也都是十分担心君离忧的状况的。 那庄子与帝京也有些距离,君离忧如今病的这般重,还要拖着这样的身体在路上奔波,她自己也是心疼的。 不过好在听闻有医术高明的冉太医随行,又有赵四这么一个随从在旁伺候,常氏这一颗心也放心不少。 待人离开后,便开始指挥着下人以方巾掩了口鼻,里里外外开始打扫这清风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回府? () 护送君离忧出城的马车前脚才刚刚启程,一直派人盯着沈家的各方势力便立马动身回去禀告了。 尚书府内,林茂才听闻消息时,正在后院的凉亭内与沈煜清下棋。 那日他心怀疑虑,便前去寻了沈煜清,依着沈煜清的城府,都不必他如何费心套话,她便已经不打自招了。 如今他也算是搞清楚了沈煜清的处境,反倒是对她更放心了些。 沈煜清手上虽是还拿着那些东西,可依着她如今与沈家的关系,以后能依附的便只有他尚书府了。 如此一来,便是她手中握着尚书府的把柄,自是也不敢轻易的让尚书府出事。 想明白这些,倒是让他对沈煜清手里的东西放心了不少。 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那些个信件便是她拿在手上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若是她表现的好,让他满意,那便是助她进五皇子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总归不过是个妾,长孙景元素来喜欢美女,这沈煜清容貌尚佳,收了便也收了。 如今她没有了沈家依附,便是进了五皇子府也还得靠着他才行。 况且,即便沈家想与她撇清关系,也不会将那些个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沈煜清便是脱离了沈家,在外人眼里那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 这等身份,自然也方便他做不少事不是,譬如现在! 林茂才眸光微闪,抬手落下一子,缓缓道:“煜清也许久没有回府了。 “你表哥如今既是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你也该回去探望探望才是。” 沈煜清闻言有些疑惑,她如今已与林茂才交代清楚了底细。 林茂才自是知晓她为何离开沈家,既是如何何故还让她回去。 她如今只能依附尚书府,摸不清他的心思,沈煜清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开口。 林茂才也不管她是如何想的,笑笑开口道:“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父亲便是再如何生气,这么久了这气也该消了。 “况且,嫁入五皇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姐姐赐婚了太子,你入五皇子。 “姐妹两人皆是进了皇家的门,这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沈煜清眸子转了转,应道:“外祖父说的是,只是父亲他……” “此事你不必忧心,你与景元青梅竹马,你们的情谊我都懂,此事自有外祖父给你做主。” 听到林茂才承诺下此事,沈煜清面上也露出些激动之色。 忙道:“多谢外祖父成。” “你是我外孙女,我替你谋算也是应该的。”林茂才笑道:“这等喜事你自是也该与家人说一声。 “正巧,如今你那表哥似乎病的厉害,你入五皇子这事告知他们,也算给沈家添添喜气。 “况且怎么说那病了的也是你表哥,于情于理,你也该去问候一声。” 他两次提及君离忧,沈煜清要是还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就真是有些蠢了。 此时还要仰仗林茂才让她顺利入五皇子府,自然也是满口应道:“外祖父说的是,我明日便回府去看看。” 她说着,小声试探道:“说来也怪,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染了天花……” “我也很是纳闷呢。”林茂才皱皱眉,叮嘱笑道:“这天花非同小可。 “你回去了可得好好问问,你那表哥究竟情况如何了。” 沈煜宁心下了然,笑着点头应道:“有劳外祖父挂心了,我先替表哥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各中意思不言而喻。 无独有偶,此时皇宫之内的皇上也正听着下头太医们禀告此事。 这天花可不是小事,沈家能这般识大体主动将人送出城去也算是深明大义。 只是,君离忧到底是身份特殊。 慧仁帝屏退了太医,便也吩咐着身侧的太监,派人前去盯着,别出了什么岔子。 ………………… 沈煜宁在龙腾寺突然晕迷一事当时在场人数众多,被皇后有意控制,倒是没有传开来。 可能瞒着旁人,却是不能瞒着沈家的。 龙腾寺路途遥远,沈忠等人得到消息时已是傍晚时分。 刚一听闻沈煜宁晕倒一事,沈忠便已经坐不住了。 也不管如今是不是天色已晚,只恨不得即刻启程赶往龙腾寺。 荣安堂内。 沈忠面色沉沉,也不知道这沈家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沈煜宁被赐婚给太子冲喜。 而后又是君离忧染了天花,这好端端的沈煜宁祈福时又无故晕倒,当真是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见他抬脚便要朝外头,老太太也有些急,连忙将人拦下来。 阻拦道:“那龙腾寺位于九龙山顶,一路山高路远。 “如今天色已晚,只怕你还没到那山脚天就黑了,这夜路怕是不好走。” “我行军打仗,便是再难走的也走过,区区九龙山的夜路又算什么。”沈忠豪气万丈。 “行军打仗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太太瞪他一眼:“你自己如今什么年纪了自己心里还没个数么?” 不等沈忠开口,老太太便继续道:“那送信的侍卫方才也说了,如今人已经醒了。 “大夫也看过,并未大碍,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赶去,落在皇后娘娘眼里像个什么样子。 “再者说,依我看既然身子不适,那干脆让煜宁就在龙腾寺多住上几日也好......” “那不行。”沈忠闻言眉头一蹙,连忙反驳道:“煜宁在府内还好好的。 “也不见身体有什么不适,怎的才去了寺里就晕倒了。 “定是因为那寺里吃的太过寡淡才会这般,若是让她在那再住上几日那还得了。” “胡说八道!”老太太闻言有些无语,瞪他一眼,道:“皇后娘娘如今还在寺里呢! “有她在那里想吃什么没有,即便没有皇后这寺里还能短了煜宁那口吃的不成。” 沈忠也知她说的在理,可却是依旧绷着个脸,满脸都是不赞同。 老太太倒也不急,解释道:“你也知道煜宁和阿忧毒来感情要好。 “如今阿忧染了天花一事还未传开,煜宁远在龙腾寺也还未听闻消息。 “这人才刚送出城,若是煜宁此时回来知晓此事,还如何静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梦魇(今日份万更) () 风影只觉得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变脸变得极快。 方才还一副凶狠模样,如今倒是没有丝毫芥蒂,说讨好便讨好? 这忐忑不安的模样也有些好笑,看着化蝶那小心翼翼打量的神色。 风影故意冷着脸瞥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化蝶心里有些打鼓,也不知道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莫不是还要记仇不成? 没等她多想,便听到沈煜宁朝窗外的风影道:“风影,前去将军府寻清秋。 “让她明日将我首饰盒里那从玉宝寺求得的签文带来。” “是,姑娘。”风影收敛思绪,连忙点头应下。 来无影去无踪,化蝶亲眼看着他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迹。 亲眼目睹了风影他所那出神入化的轻功,化蝶心里也羡慕的不行。 从前跟着师傅四处卖艺,听过不少江湖豪杰劫富济贫的故事。 对那些传闻里江湖高手素来敬仰,只是从未见过。 她自己也学过些拳脚功夫,从前觉得尚且算是不错。 可如今与风影一对比起来,自己那点花拳绣腿就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化蝶一边羡慕,一边在心里感慨着自己何时能有着等厉害的功夫。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面色陡然一边,心里蓦的生出一股子危机之感。 姑娘当初让她在跟前伺候便是因着她会些拳脚功夫。 如今姑娘身边有了这样的高手,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化蝶在想些什么沈煜宁自是不得而知。 见风影离去,沈煜宁也转头朝着两个丫鬟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巧颜见她面色一直不大好,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开口道:“姑娘身子不适,今夜奴婢便守在这吧。” “不必了,这屋内没有小榻实在不方便,你回去歇着吧。”沈煜宁道。 “可是姑娘……” 巧颜还想说什么,沈煜宁却是率先打断道:“去吧,这屋舍离的极近,我若有事喊一声你们便听到了。” 见她神色坚决,巧颜也不敢再劝,只道:“那姑娘有事定是要第一时间喊奴婢。” 沈煜宁点点头,朝着两个丫鬟摆摆手,轻声道:“去吧。” 打发了巧颜和化蝶之后,沈煜宁便也没在耽搁,熄了灯早早便睡下了。 只是一躺在榻上,她便不自觉的想起白日那怪异的感觉。 那种被人控制心绪的感觉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便是现在想起来她都还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心底那些荒谬的想法又再度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 她身体里还有一个人,这是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是真真正正的沈煜宁! 如今她似乎早回来了,她要回来要回她的身体,白日里的那些情绪便是预兆。 无数的想法充斥在沈煜宁脑海中,剪不断,理还乱。 沈煜宁躺在榻上,瞪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床顶。 若是沈煜宁当真回来了,要要回她的身体,那她又该去何处? 是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在人间还是如她的尸体一般,最终化作一捧黄土。 她若离开了,小十怎么办?还有长孙景淮,他怎么办? 对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便是真正的沈煜宁回来了。 即便性子有所偏差,长孙景淮也定是想不到这内里已经换了芯。 所以,他会和她成亲?像他承诺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煜宁猛地坐起身来,伸手捂住胸口,只要一想到长孙景淮会认不出她,与旁人成亲,她这心里便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 夜色深沉,月光如银,整个龙腾寺此时已是静悄悄一片。 榻上的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实在有些难以入眠,。 心底不安,恐惧,愧疚,各种各样的情绪交错在一起,几乎将人逼疯。 她伸手,不经意间碰到床榻边白日里那方丈赠与她的念珠。 沈煜宁借着月色打量着手中的念珠,这念珠乃是菩提子做的。 许是常年佩戴,被打磨的很是光滑,在这盈盈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大抵是因为方丈常年带在身边,这念珠上也染上了些许寺里特有的香火味。 沈煜宁一颗一颗转动着手上的念珠,心底思绪渐渐平复了些。 也不知是念珠的作用还是她实在心神疲惫,心绪安定下来之后,便立马睡了过去。 虽是睡着了,可床榻上的人却是睡的不甚安稳。 黑暗里,沈忠,沈睿,沈承远等人的面孔不停在她眼前闪现。 沈忠不同与往日里的慈祥和蔼,此刻的沈忠满面怒容。 看着她的眼里又恨又怨,一声声一句句都在质问她,为何占据了他孙女的身体。 沈睿也不再如往日般温和,不停的逼问她,她的妹妹在哪里。 “大姐姐!”沈煜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沈煜宁刚想朝她过去。 便见老太太一把将她抱住,冷眼看着她,朝沈煜萱叮嘱道:“那不是你大姐姐!” “祖母……”沈煜宁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沈家众人汇聚一处,此刻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冷漠便是责备和无尽的愤恨。 她想开口解释,想叫叫沈忠,想跟他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可她发不出丝毫声音,任凭她如何嘶吼,皆是然无声。 没有人听得见她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再看她一眼。 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沈忠等人看向她的眼神冷漠异常。 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去,沈煜宁想追,可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那般冷漠,那般决绝…… 她不断摇着头,只希望他们不要离开。 终于,她的身子似乎可以动了,她不停的朝前跑去,只希望能追赶上他们的脚步。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追赶沈忠等人始终无法追上他们。 分明看起来走的极慢,可每每她快要追上时,他们的身影便又瞬间出现在远处。 似乎不管她再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赶追赶上他们。 最终,沈忠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 第四百六十二章 梦境与现实 () 沈忠等人的背影,在她眼前渐渐消失,天地之间陡然漆黑一片。 沈煜宁似被困在了一处看不见屏障的牢笼之内。 她不断在原地转着圈,不停的喊叫着沈睿等人的名字,却是毫无回应。 周围寂静一片,好似整个世界除了她再无旁的生物。 沈煜宁只觉得心底冰冷一片,心底的不安和恐惧不断扩大。 忽然右手边传来阵阵温暖,沈煜宁就在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找到光亮的迷失者。 虽不清楚那是什么,却也下意识的朝着那温暖靠去。 长孙景淮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前紧闭着眸子满头大汗的人眼底有些心疼。 他昨夜离开龙腾寺后便连夜出了城,今日下午刚回府便听闻沈煜宁突然晕倒一事。 心底实在放心不下,便连夜赶了过来。 这龙腾寺路途遥远,便是他脚程比寻常人快上不少,可到达寺内时已是x时。 见她屋子漆黑一片,想来是早早便睡下了。 长孙景淮也不忍打扰,只想着悄悄进来看一眼,确认她无事便离去。 只没想到,她竟是连睡梦中也这般不安。 这似乎已经不是他头一次撞见她噩梦缠身的模样了。 看着自己被沈煜宁死死攥住的衣袖,长孙景淮悠悠叹口气,干脆合衣上了榻,侧身将人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长孙景淮从昨日起便没好好休息过,这连夜的奔波也确实有些疲惫不堪。 感受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安定下来,他也跟着放松了些。 月色如银,整个天地肃静一片,只余下榻上两人呼吸浅浅,相拥而眠。 ….….….….……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寺里便敲响了特有的钟声。 巧颜和化蝶一早便起来了,进来时见她睡的安稳便也没有叫醒她,只一直在外头候着。 等沈煜宁醒来时,身侧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阳光透过木花窗散在地上,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迹。 她坐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侧的床铺。 入手之间冰冷一片,丝毫没有半点人睡下的痕迹。 可昨夜迷糊间确实有感觉有人在身侧,温暖又安心。 沈煜宁蹙了蹙眉,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亦或是梦境与现实分不清出? 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起身穿衣,唤了丫鬟进来。 “姑娘醒了。”巧颜端了热水进来。 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不错,心底也放心不少,开口道:“清秋一早便来了。 “带来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满满当当装了一大马车,这会她和巧颜正在准备早膳呢……” 巧颜说话间,沈煜宁已经自己将衣服穿好,一边朝她走去,一边问道:“还带了什么话么?” 巧颜拧了帕子给她,小声道:“老太爷听闻姑娘突然晕倒一事十分忧心。 “怕姑娘身子不好,这一路回去又实在奔波。 “便让姑娘多在这寺里住上几日,待身子养得好些了再回去。” “哦?祖父让我在寺里多住几日?”沈煜宁微微蹙眉。 “是。”巧颜避开她的目光,笑道:“老太爷也是担心姑娘……” 两人说话间,清秋个化蝶也拎了早膳进来。 巧颜见状松了口气,赶忙朝着清秋使了个眼色。 清秋会意,笑道:“姑娘洗漱完了便快些过来用膳吧。 “这都是府里的厨子一大早现做的,都是姑娘喜欢的。” 沈煜宁看了这三人一眼,只觉得这三个丫鬟又事忙着自己。 见几人躲避的眼神,她也不再多言,抬脚朝桌边走去。 看着这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沈煜宁扭头看向清秋:“早膳吃这么多?” “老太爷说姑娘就是在……老太爷担心姑娘吃不惯这寺里的饭菜,便多准备了些。” 化蝶笑道:“还不止早膳,姑娘,还有许多零嘴,吃食,清秋带了好多呢……” 清秋闻言只觉心底一跳,连忙扯了扯化蝶的衣袖。 化蝶虽收住了口,那头沈煜宁却是开口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清秋定定神,朝沈煜宁笑道:“这寺里幽静,景色甚美。 “老太爷也是关心姑娘,想让姑娘多养几日,又怕姑娘吃不习惯……” “清秋!”她语气轻柔,却是莫名有心威仪, 清秋话头一顿,匆忙垂下眸去。 “府里出什么事了?祖父为何不让我回去?” 见三个丫鬟不答,她面上沉了沉,微微提高了声音开口道:“说话!” “表少爷生了病,老太爷怕姑娘回去知晓了会担忧,所以……” “生了什么病?” “是.....是天花。”清秋小声回答,话罢生怕她着急,连忙道:“姑娘也不必担心。 “冉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表少爷的病情还不严重。 “府里也找到了一个之前得过天花的下人贴身伺候表少爷,这病定是能治好的。” “祖父不让我回去是怕我忧心?”她像是再问清秋又像在问自己。 清秋还在劝说,沈煜宁静静听着,心底情绪有些复杂。 昨日夜里的梦境又在脑中浮现,梦里沈忠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质问与如今这满满当当的关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保障,她幽幽叹口气,也并未像三个丫鬟想的那般急急忙忙要往回赶。 只道:“阿忧福泽深厚,冉太医医术高明,定是会好的。” “祖父既是不想我知晓,你们便也当做没告诉过我吧。” 三个丫鬟闻言皆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家姑娘能这般想。 听出老太爷的话,安心的呆在寺里养身子便是最好的。 沈煜宁不欲再多说,转而问道:“东西带来了么?” “带了,带了。”清秋点点头,从袖中将沈煜宁叮嘱的签文拿出。 沈煜宁在龙腾寺晕倒一事只有沈忠和沈老太太几个主子知晓。 清秋原本也并不知晓,昨日见沈忠吩咐着下人准备东西要送往龙腾寺时还有些怪异。 夜里风影突然出现可把她吓了一跳,知晓了始末之后,清秋也不敢耽搁。 天还未亮便前去寻了沈忠,清秋随那送东西的马车一道前来。 沈忠本就不放心沈煜宁,多一个人前去照看,自也是愿意的。 见清秋主动前来,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沈煜清回府 () 沈煜宁将那签文接过,化蝶偷偷打量了几眼,没见着什么特别的。 好奇道:“姑娘这签文有何特别吗?”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昨日夜里特意让风影前去通知清秋带过来。 沈煜宁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签文,半响才道:“没什么特别。 “只是心有疑惑,想着既是来了寺里,那顺道找大师解签也是极好的。” “姑娘,当初见无崖大师没有解签么?”清秋闻言有些不解。 这签文是在当初在玉宝寺时,自家姑娘见了那名声显赫的无崖子才求的。 按理来说早就该解了才是,莫不是那得道高僧解的签不好? “当时并未解签。”沈煜宁回了一句,也不欲多说。 转而道:“这饭菜我也吃不完,你们三个也坐下一块吃吧。” 用过早膳之后,沈煜宁便带着几个丫鬟前去给皇后请安。 既然沈忠有意让他在这寺里多留几日,那她自也是呀同皇后说明的。 再者长孙景之的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还需与那冉老爷子研究研究。 昨日她虽是见着人,可当时人多眼杂的两人也并未说上几句话。 此番既是有这等机会,那她自然也是要寻了机会,借着看病为由前往后山的。 沈忠想让沈煜宁留在寺里的前因后果,蒋皇后一早便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 这天花凶险,沈忠疼爱孙女她自也能理解。 此番见着沈煜宁前来,蒋皇后也并未多提天花一事,只让她听沈忠的话,安心在此养着。 本就将她当做了自己人,昨日突然晕倒一事也确实吓到了皇后。 此时听闻沈煜宁想前往后山拜访冉老爷子,皇后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让她不必在意,若是有什么不适,大可自行前往后山。 得了皇后的应允,沈煜宁这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件事。 又与昭容和皇后闲谈了几句,便带着丫鬟告辞离去,直奔前殿,寻方丈。 …………… 将军府。 自打听闻君离病了的消息,沈煜馨便一直忧心忡忡。 而之后从沈煜萱嘴里得知是得了天花这一消息更是让她忧心不已。 她倒是不避讳那所谓的天花,想亲自进院里去看看君离忧如今情况如何。 可常氏却是将她看的紧。别说前去清风院院里探望,便是连自己的院子出不得。 只如今君离忧已经被送出了城,常氏自然也不再关着沈煜馨。 今日一早,原本在院中看守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便已被尽数撤走了。 沈煜馨看到之后,也顾不得疑惑自家母亲为何突然撤走了看守的下人。 一得了自由便迅速的朝着清风院赶去,到了之后才发现整个清风院空空如也。 在府内找了下人询问,这才得知君离忧被送去了庄子上。 那告知她这一消息的下人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的,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也有些变味。 听在沈煜馨耳中,便像是这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沈忠没了法子怕这病太严重连累了府内的人才将人送走。 沈煜馨本就忧心不已,如今听到这噩耗,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 沈煜清昨日同林茂才一番谈话之后,今日一大早便回了将军府。 她当初走时带将自己该带的东西都已尽数带走了。 沈忠原以为她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下定决定要脱离沈家了。 见着她回来也是有些惊讶,听闻她是因着听闻了君离忧生病一事特意回来看望的,沈忠面上也露出些许动容之色。 只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个孙女也还是好的。 并未与她说起天花一事,只告知昨日便送到庄子上静养去了。 沈煜清自是知晓此时,不过此时面上露出些许惊疑之色。 忙问道:“不是听闻来了不少太医,病的这般厉害怎的还送去庄子上。” 老太太蹙眉道:“送去静养自是有静养的理由。 “这也是太医的意思,我们不通医理自得听出大夫的吩咐。” “祖母说的是,是煜清大惊小怪了。”沈煜清对答如流。 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些关于君离忧病情的问题。 见着沈家众人的态度,这心里也大致有了计较。 她四下看了看,看了眼常氏怀里抱着的沈煜萱。 似不经意间问道:“四妹妹呢,怎的不见她?” “煜馨,她近日身子不大好,在院中休息。”常氏笑道。 沈煜清面上露出些担忧之色,关切道:“四妹妹也生病了?病的可厉害? “我也好久不曾见四妹妹了,十分想念,想去寻四妹妹说说话,不知可否……” 不等常氏回应,那头下人便匆匆忙忙从外头跑来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在院中晕倒了……” “什么?” 常氏闻言面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急切道:“怎么回事,怎的会突然晕倒了?” “这,奴婢也不知,只听闻是四小姐去了清风院,出来后便晕倒了。” 常氏闻言只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什么叫去了清风院就晕倒了,莫不是? 常氏不敢想,昨日君离忧离府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放了沈煜馨便是怕她急急忙忙赶着去。 况且昨日她已经让下人将清风院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冉太医也说了没事,怎的会…… “管家,快些请府医过去。”沈忠连忙吩咐道:“拿着我的腰牌进宫去请太医。” 老太太看着她那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安抚道:“你也别着急。 “煜馨她的身子如今也好了不少,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常氏连连点头,心底只不断祈祷着千万别是染了天花。 一行人也不耽搁,风风火火的便去了琳琅院。 她们到时,沈煜馨已经醒了,府医也已经来看过了。 只是听闻君离忧被送往庄子上的消息,一时间受了打击,一直惊吓过度才晕倒过去。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可依着现在的气氛来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待宫里的太医前来再次问诊之后,众人也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既是无人,众人便也没在琳琅院中多留。 只有沈煜清借口想陪沈煜馨说说话开解开解她,留在了琳琅院。 第四百六十四章 离京 () 君离忧所去的那个庄子离帝京城距离甚远。 那地方虽是景色优美,却是在的实在偏僻,周围人家住户并不多。 沈家的院宅便建在一个地势较为高些的小山包上,边上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流过。 周围院子周围的良田几乎是沈家的产业,种了不少粮食水果。 不远处四周零零散散的也有些低矮的农舍,组成一幅乡间画卷。 这庄子幽静秀丽,自家院里也种了不少水果。 到了夏日里若是城中实在炎热,沈家主子也会前来小住上几日。 周围几家农舍里住的大多也是替沈家庄子里干活的农民。 而住在庄子内的,责是一些打理这庄子上田地的长工。 早在君离忧一行人到之前,沈忠便派人率先前来将庄子后面空着的院子收拾了来。 原本听闻家中有少爷要前来庄子上养病,这些个长工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可一听闻这前来的少爷得的是天花,这些工人便坐不住了。 即便君离忧所住的院子与他们所在之地相隔甚远,众人也还是觉得心底发虚,纷纷闹着要解约离开庄子。 沈家倒也没有为难他们,但凡提出要离去的,都让账房给他们结算了工钱。 不过短短的时间,这庄子上原本呆着的下人便离开了大半。 只余下几个老人无处可去和几个实在舍不得这份工钱的不愿意离去还留在庄子上。 他们虽是留下来了,可这心里头也是有些不安的。 见了君离忧一行人的马车进来,也不敢靠近,一直都离的远远的。 既是要治病,那随行的冉子骥自然也是要暂时住在这里的。 沈睿本也想留下来照顾,只是他如今在朝着还有职务,留在此处实在多有不便。 君离忧如今虽是病重,可到底还是有意识的,听闻他想留下,便连忙开口劝阻。 便是连一旁的冉子骥和赵四也连忙帮衬帮衬着劝说。 冉子骥与沈睿也算有些交情,连连向他保证,有他和赵四在定是能治好君离忧的。 沈睿对他的医术自然也是相信的,闻言便也不再坚持,安顿好几人之后便只身返回城中去了。 一转眼,君离忧被送到这庄子上养病已经有几日了。 除了一开始看到他们到来时的惊恐与畏惧后来这庄子上的人倒也没有那般怕了。 偶尔有胆子大的,还会伸长了脖子朝着他所住的院子里看看。 整个院子除了冉子骥和君离忧便只有一直贴身照顾着他的赵四再无旁人。 诺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人住着显得空荡荡的。 这院子修整的极为精致,平日里前来避暑的多是府内女眷。 因此这后院里也是种了满院子的鲜花,香气宜人,景色秀美。 那些个胆大好奇的工人们,偶尔也能看见赵四扶着病重的君离忧在院内走一走,赏赏院中景色。 夜色沉沉,整个庄子内沉寂一片,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再无旁的声响。 娇洁的明月斜挂在树梢,显得整个庄子格外地清瘦孤凉。 在一片寂静的黑夜里,突而传出一声似鸟鸣一般的哨子声,打破一时的宁静。 庄子内的后院里,原本躺在床上闭着眸子的赵四猛地睁开眼。 没有丝毫犹豫,立马下床悄无声息的开了门。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黑衣人,看他一眼,递上手中的一卷牛皮纸,小声道:“主子有令,今夜启程。” 赵四接过他手中的纸卷,打开借着月光迅速看了一眼,朝着他点点头。 那黑衣人见状也不再多留,几个闪身便已消失不见。 赵四掩上屋门,折回屋内,换上与方才离去那男子一样的夜行衣,这才又出了门,前往正在睡梦中的君离忧屋内。 君离忧平日里睡的也浅,方才响起的哨声他自是也听到了。 那是太子府的暗号声,若非知晓听在耳中便与寻常鸟叫声无甚差别。 赵四进屋时,原本病重的君离忧已经起床收拾好行李了。 借着月光,两人也能看清彼此的装扮,皆是默契的那些再多开口询问。 君离忧将收拾好的包袱背上,低声道:“现在便走么?” 赵四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些日子盯着我们的人虽是比一开始少了一些。 “却也还有不少,如今前来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去引开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了。 “一会听到哨声响,咱们便动身,走另一条近道,你跟紧我。” 君离忧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与他一起静坐在屋内,等候时机。 …………………… 夜色寂寥,江水的呼啸声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喧嚣。 郊外一处偏僻的码头旁建了一个简陋的的小茅屋外零零散散站了不少黑衣人。 此时从内透出微弱的烛光,借着烛火,将屋内一对青年男女的面容照映的清楚。 正是长孙景淮和原本此时应该在龙腾寺内的沈煜宁无疑。 今夜是君离忧启程离开北靖前往宁燕的日子,原本,依着如今的情况来看。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沈煜宁本是不该亲自前来送别他的。 可因着祈福那日发生的事,近几日来沈煜宁都一直感觉心绪不宁。 她曾想寻方丈解那签文,可那方丈却是不肯,只云里雾里的说什么:佛渡有缘人,能替她解签的并非是他。 沈煜宁无奈,寻不到答案也没有旁的办法,便也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自打那日起,她便总觉得心底不安,生怕一觉醒来她便再不是她…… 也怕自己一觉醒来,便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之人。 此番君离忧要离开北靖前往宁燕。也不知要去多久,思来想去沈煜宁还是决定冒险前来见上一面。 好在昨日一早蒋皇后一行人便已经启程回了皇宫。 如今龙腾寺外守着的那些个禁军也尽数撤走。她今夜出来,倒也只需瞒过了她身边伺候的那三个丫鬟便可。 为了确保她们三个不会夜里突然醒来,沈煜宁还特意用了些药粉,能让她们安稳睡到明日一早。 这码头少有人走,旁边的供人候船的茅屋也甚是简陋…… 第四百六十五章 尴尬 () 这码头少有人走,旁边的供人候船的茅屋也甚是简陋。 冷风瑟瑟,从江边吹过,沈煜宁看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长孙景淮也不打扰,就静坐在她身侧,撑着下巴看着她。 “可以帮我寻个人么?”沈煜宁突然开口,转头看向一侧的长孙景淮。 长孙景淮点点头,无所谓道:“你想寻谁?” “无崖子。”她轻声开口。 方丈说能给她解签的人不是他,那她想那个人便只能无崖子了。 无崖子能第一时间便认出她,曾也说过这是他还她的一场机缘那他定是也能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可无崖子之前便与那苗疆圣女一起离去了,茫茫人海,要寻一个人何其艰难。 思来想去,她如今能求的人便只有长孙景淮了。 长孙景淮闻言眸中微闪,并未多问什么只点点头应承下来。 “多谢。”沈煜宁心底感激,感激他无理由的帮助,也感激他不追问缘由。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长孙景淮挑挑嘴角,突然道:“母后前几日问我,想何时成婚。” 沈煜宁闻言只觉心底咯噔一声,袖中双手紧了紧,问道:“你如何回的。” 长孙景淮一直盯着她,自是没错过她眼底的抵触之色。 眸光闪了闪,只笑道:“你希望我如何回?我自是希望越早越好。成婚了便能日日都光明正大的见着你。 “再者说凤卿岩再过不久也该抵达帝京了,他此番来者不善,多半是为你而来。 “我虽是不惧他,可看你被他这么惦记着,到底也是不大舒服的……” 沈煜宁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白了白,垂着眸子不开口。 长孙景淮盯着她道:“你在怕什么?” “没有!”她下意识的否认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话虽是是这般说着,可眼底的惊恐却是瞒不过眼前的人。 长孙景淮突的伸手握住她的藏在袖中,紧紧攥着的手,神色认真道:“沈煜宁,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我……” 沈煜宁下意识的便想否认,可对上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反驳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长孙景淮定定看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温柔。 他道:“你我马上便要成亲了,日后便是相伴一生的人,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秘密,我都愿意接受。” 沈煜宁张了张嘴,喉间那句:我不是真正的沈煜宁几乎脱口而出。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 这几日以来,心底那些怪异之感越发强烈,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从前她想,庄周梦蝶,不管是蝴蝶梦见了庄周还是庄周梦见的蝴蝶,总归她便是她。 那些关于明扯入骨髓的恨意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忘不掉,放不下。 所以她想,她是明和!是上天垂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让她重生在这被姨娘设计害死的小姑娘身上,报自己的国仇家恨。 可如今她却是不能确定了,尤其这几日,关于沈煜宁原先的记忆越来越鲜活。 那些事情,就好像当真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记忆犹新。 甚至连同她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也深刻无比。 这让她感到异常的恐惧,像是还有一个人住在这具身体里,她们能相互感受。 熟悉彼此的所有事情,对彼此的感觉能感同身受。 这世间有太多离奇之事,借尸还魂她亦是经历过,两人魂魄同住一个躯壳这样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如今倒是相安无事,可谁又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她们之间便只能存活一人。 沈煜宁越想越心惊,她双手冷的出奇,长孙景淮握着她的手。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沈煜宁。”长孙景淮轻声唤她一声。 面前的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意识里,微微垂着眸并未应答,整个人显得无助又不安。 长孙景淮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沈煜宁。 在他印象里,这小姑娘一直是端庄稳重的,整日绷着个脸。 胆子也大的出奇,似根本不知恐为何物,也不知慌乱是何物。 便是曾经撞见过她梦噩梦时那脆弱的模样,也仅仅只是在梦境里。 但凡清醒过来,她便总是满身铠甲,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 他知道她有秘密,可她不愿意跟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从前他想,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等到她主动说出心底的秘密为止。 可如今看着她这般模样,长孙景淮却是不想再等了。 他不知道沈煜宁究竟怎么了,但直觉告诉他,这小姑娘定是遇上的难题定是和她的秘密有关。 而且这个问题特别严重,严重到能让她整日噩梦缠身。 严重到能让她像现在这般慌乱不安,甚至卸下铠甲。 他想帮她,可他然没有头绪,不知自己该如何做,又能做什么? 长孙景淮盯着她看了半响,重重叹口气,到底不忍心逼她,只得轻轻将人涌入怀里。 轻声安抚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不管任何事任何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 他的怀抱异常温暖,沈煜宁莫名的有些贪念这种温暖。 她没有回答,只沉默着伸手搂住他的腰身。 屋内寂静无声,桌上的烛火将两人身影拉的极长,投射在地上,显得异常的温暖。 “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破屋内一时的静谧。 君离忧才到码头便听闻自家姐姐也来了,和长孙景淮在屋内等着。 心底高兴,便也没有多想,不顾廖阳阻拦,兴冲冲便往屋里跑。 见着两人如今这般姿态,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退出去还是该走进去。 想了想他自己都马上都要走了,现在自然还是同自家姐姐说话重要。 长孙景淮抬眸看了眼门口的君离忧,缓缓松开手。 三人面面相窥,这屋内气氛尴尬异样。 沈煜宁便是方才心底再如何乱,经过这么一出,此时心底也只有尴尬两字。 长孙景淮看着倒是神色如常,扫了眼面前两人。 低声道:“你们聊,我去外面看看安排的如何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别离 () 长孙景淮大步离开,屋内便只剩下沈煜宁姐弟两人。 君离忧看她一眼,眼神戏谑,凑近些小声道:“看来姐姐和九哥相处的还不错……” “莫要胡说。”沈煜宁有些尴尬,连忙打断他。 “莫不是说错了不成?”君离忧面上带了些揶揄之色,挑眉道:“方才我可都……” “小十!”沈煜宁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 见自家姐姐害羞了,君离忧倒是十分听话的闭了嘴。 只是那眼神实在怪异,面上笑意也丝毫没有收敛。 长孙景淮在他看来是个很好的男人,原本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家姐姐放不下过去的事,不愿敞开心扉,如今见她们两人这般要好他离开的也能安心些。 沈煜宁被他看的极为不自在,轻咳一声,稳了稳定心神。 也拿出了长姐的架势,故作威严道:“回去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闻言,君离忧倒是也收了打趣的心思,点点头,朝她道:“九哥都已经安排好了。 “前几日寻了个身量与我相差无多的人,如今已经前去庄子上了。 “因着是得的是‘天花’旁人也不敢靠近,有赵四在,定是能撑上一段时候日的。 “待我出了这帝京的地界,赵四便会将我事先留下的书信交与外祖父。” 沈煜宁闻言点点头,这些事她多少也是知晓一些的。 便是知道的不面,但也相信长孙景淮定是会安排的事无巨细。 原本她也并不打算多问的,只是方才实在尴尬,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话,这才多嘴问上一句。 “此去宁燕,你定要小心,万事莫要逞强,多与太傅商议….……” “姐,这些你都说过的。”君离忧打断道:“我去宁燕定会听从姐姐的话,凡是多与太傅商议。” 君离忧安抚道:“云京墨如今不在宁燕,朝中把持大局的又有姐姐的人。 “我此番前去并无太大危险,也定是不会有事的,姐姐不必太过担心。” 沈煜宁笑笑,也不再多言。 君离忧想了想,小声道:“姐姐可不能在我离开的时候偷偷摸摸与九哥成了亲。 “待宁燕事情平定之后,我定是会回来北靖的,姐姐要成亲也需等我回来才是…..” 沈煜宁闻言,眼中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没有开口回应。 “姐?”君离忧疑惑道:“你怎么了?” “无事。”沈煜宁摇摇头,小声道:“只是头一次让你自己出远门,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我如今已经长大了。”君离忧笑道:“况且我也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也不是一个人。” 当初从离国境内达到北靖,一路上虽是与长孙景淮同行。 可那父皇姐姐惨死,便是一路上随行人数众多,他也才觉得当真是一个人。 如今这里有他的姐姐在等着他回来,又怎么能算是一个人呢。 “是啊,你长大了,再过不久,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说起这个沈煜宁蓦的又想起沈煜馨,看了看眼前面色尴尬的君离忧。 想了想还是询问道:“阿忧觉得煜馨如何?” 君离忧有些懵懂,好端端的自家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只道:“表妹人很好啊,知书达理,端庄文雅….…” “那你喜欢她么?”沈煜宁盯着他道。 君离忧话头一顿,面色瞬间涨红一片,局促道:“姐,你胡说什么….…” “不喜欢?”沈煜宁试探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表妹就是表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倘若表妹心仪你,想要嫁给你,你心中欢喜么?”沈煜宁继续道。 君离忧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想法。 只挠了挠头,颇为无奈道:“姐,我如今年纪还小,成亲还早呢。” 见状沈煜宁也不再逼问,只笑道:“方才是谁说自己长大了。” “姐….…”他撒娇。 沈煜宁笑笑,伸手抱了抱他,轻声道:“时辰不早了,阿忧早些启程吧。” 也不知怎么,听她说起这话,君离忧只举得心底难受的厉害。 似乎此番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一般。 君离忧将她回抱的更紧了些,撒娇道:“姐姐要等我回来。” 见沈煜宁不答话,君离忧心底蓦的生出阵阵不安,唤道:“姐?” “好了,早些启程吧。”沈煜宁松开手,叮嘱道:“路上注意安。” “姐姐要等我回来。”君离忧盯着她,似非要寻一个答案。 沈煜宁无奈,见他神色坚决,只笑着点点头。 得了她的保证,君离忧也稍稍松了口气。不再犹豫,转身出了屋。 码头那边,船只早早便已经候着了。 长孙景淮见着他们姐弟两人出来,便也迎了上来。 “九哥。”君离忧本想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家姐姐,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最终,只能看了看自家姐姐,又看了看一侧的长孙景淮。 叮嘱道:“你们定要等我回来才能成亲啊。” 沈煜宁:“.….…” 长孙景淮斜了他一眼,嗤笑道:“我们成亲,为何要等你。” “九哥待我如兄如父,你的婚礼我自是要亲自参加才成,再说….…” “兄倒是还成,父便罢了。”长孙景淮打断道:“你也省省力气吧。 “便是你说再多好话我也不会为你延迟婚期的。” 他笑道:“错过的婚礼,你或许可以赶上孩子满月礼。” “九哥….…” 不给君离忧多说的机会,长孙景淮便一把将人推上了船,催促道:“再不走天该亮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的嘴那么碎,快些走吧。” 说着,也不管身侧两人怎么想的,只催促着船家快些开船。 君离忧突然被他扔上船,自己还有些懵,站稳身形之后船只也开始动了起来。 船只渐渐离开码头,站在船头的君离忧不停朝着岸上两人挥手。 “等我啊,你们定要等我!!” “九哥,你可不许欺我欺负安宁郡主。” “你们定要等我回来啊……” ……… 沈煜宁看着他渐渐缩小的身影,眸中隐隐有泪迹闪过。 待船只走的远了,长孙景淮这才转过头朝一侧的沈煜宁道:“咱们也走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游说 () 君离忧走后,这帝京城里倒是一直风平浪静。 如长孙景淮等人之前所预料那般,因着是“天花”那些个在暗处盯着的人眼线也不敢凑的太近。 长孙景淮手下虽是没有精通易容之人,但是会乔装打扮的有不少。 他们本就对君离忧不甚熟悉,此时又不敢靠近了,便是这人已经被掉了包,也无人发现。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离君离忧前去庄子上养病已经过去整整七天。 这七天以来,沈煜宁一直被沈老太爷以养病为由留在龙腾寺。 庄子上一直没有传什么消息回来,将军府内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沈煜清自那日回来之后,这几日虽是并未回府住,但却事往府内跑的次数也勤快了些。 一连几日的观察和套话她如今对君离忧得了天花一事也十分肯定。 沈煜馨这几日里可谓是茶饭不思,这才短短几天的时候,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常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日沈煜清倒是也时常前来与她说说话,常氏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盼着沈煜清能开解开解她。 琳琅院内,沈煜馨看着年前的沈煜清满面愁容道:“三姐姐。 “你不是说,寻了人替我去看看表哥,如今可有消息了?” “煜馨,你别着急。”沈煜清小声安抚道:“这我寻的人也进去不去那庄子上。 “他们也只能在外头候着,见有人出来便问问情况罢了,这毕竟是天花,旁人也不敢靠近。 “若非是问了贴身照顾的那个小厮,其他人便是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可怎么办?”沈煜馨都快急哭了。 这人已经去庄子上好几日了,一点消息也不见传回来。 便是沈睿去了探望了几次,也被冉子骥以治疗为由挡了回来。 “三姐姐,你素来聪慧,主意又多。” 沈煜馨看着她,哀求道:“我求求你,你便想想法子,带我出府吧。” “四妹妹。”沈煜清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小声道:“不是姐姐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姐姐能力有限。” 她说着有些惋惜道:“倘若大姐姐在府上便好了。” “大姐姐?”沈煜馨有些不解,此事与自家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沈煜清看她一眼解释道:“四妹妹也不是不知道祖父素来疼爱大姐姐。 “便是也祖母如今也是对她喜爱的不得了。大姐姐说的话也有一定分量。 “倘若大姐姐说带你出门散散心,祖父祖母也定是不会拦着。” 沈煜清说着看她一眼,似不经意道:“况且,我记得之前不是四妹妹一直同大姐姐在习读医书。 “我想着,大姐姐素来聪慧又博学多才,她看了那么多医术。 “会不会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偏方,或许能有法子能救表哥呢。” 说着有意,听着有心。 沈煜清说这么多,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让沈煜馨想法子将沈煜宁从龙腾寺叫回来。 沈煜清的想法也简单,只是希望让沈煜宁知晓了君离忧生病一事,然后她能不顾阻拦前去看望,若是能染上天花,那自是上天保佑。 可即便没染上,或者她被拦下没有前去庄子看望,也定是会忧心不已。 君离忧和沈煜宁一向关系要好。 如今这其中一人都已经命不保夕了,沈煜宁自然也该像沈煜馨这般忧心的茶饭不思才对。 可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安安心心在寺里养身子,当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沈煜馨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沈煜清有句话却是提醒了她。 当初她跟着沈煜宁一起看医术,习医理的时候便猜测自家大姐姐懂些医术,且还不低。 此时对沈煜馨来说,若是能救君离忧,即便只有一星半点的机会她也绝不想错过。 沈煜馨眸子一亮,连忙道:“三姐姐你说的对。 “大姐姐她医术不低,或许她真知晓什么法子能救表哥的。” 她说着便要朝外头跑去。沈煜清见状,连忙将人拦下。 “你去干嘛?” “自是同祖父说明,让大姐姐回家啊。” 沈煜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声道:“你是不是傻。 “祖父为何不让大姐姐回府你还看不出来么,就是怕大姐姐知晓表哥的病情,跟你一样担忧。 “这般急急忙忙赶去同祖父祖母说,他们如何会同意你的话,将此事告知大姐姐。” 沈煜馨闻言也冷静了些,这些日子她满脑子都是君离忧的病。 其余事情压根注意不到,也压根想不到。 此时听沈煜清这么一说,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 想的多了,一时间便也有些犹豫。 沈煜清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没想好法子。 不由得小声道:“你如今虽是不得出门,但二婶也只是防着你私下前去庄子上。 “你去寻二婶,便说你实在忧心,想要前去龙腾寺替表哥祈福。 “有家中侍卫护送,大姐姐又在庄子上,二婶定是会让你出门的。 “到时候你到了寺里,找到大姐姐同她说明情况,一切自是迎刃而解。” 沈煜馨面上有些犹豫,一时间踌躇在原地没有动作。 沈煜清看她一眼,不解道:“怎么了?你可是担心二婶不同意?你放心….…” “并非如此。”沈煜馨道:“方才一时激动倒是没有多想。 “如今细细想来,祖父和祖母不让大姐姐知晓此事,定是有他们的道理。 “大姐姐和表哥感情要好,倘若她知晓此事又没有法子,且不说平白惹了她担忧……” 沈煜清简直要被沈煜馨这突如其来的理智给气死了。 此时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循循善诱。 为难道:“四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也是姐姐思虑不周。” 她说着面上也露出些担忧来,欲言又止道:“只是不知道表哥他还能熬多久。 “毕竟这天花可不是寻常的病,若是一直高烧不止,只怕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沈煜馨的神色,并未将话说满,却是留了无数让人遐想的空间。 “四妹妹,你可要想清楚,此时不告诉大姐姐或许能让大姐姐安心一段时间,可若是耽误了表哥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祖父和祖母他们之所以瞒着不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大姐姐的医术。 “你跟大姐姐一起习读过医术,你也认可大姐姐的本事,若是因这一念之差而害了表哥。 “别说是你自己,便是大姐姐也定是不会原谅你的。” 沈煜馨闻言面上神色坚定了些,思索片刻,朝着她微微颔首。 坚定道:“三姐姐说的不错,我这便去寻母亲。” 第四百六十八章 前往龙腾寺 () 沈煜馨匆匆忙忙去寻了常氏,与他禀明自己想前往龙腾寺替君离忧祈福一事。 常氏听到她想出门,下意识便想反对。 但沈煜馨既然前来,那自然也是做好准备了,连连保证自己就是去寺里祈福。 绝对不会偷跑,为了让常氏信服,甚至主动说让常氏多派几个侍卫跟着她。 沈煜馨这几日见她终日以泪洗面,人也消瘦了许多。 常氏本就对她忧心不已,此时听闻她突然要前去祈福,虽是有所疑惑。 但认真一想,能让她转移些注意力也是极好的,便也同意下来。 本欲让她明日一早再启程,可沈煜馨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常氏被她缠得受不了,也软了心肠,吩咐着下人去准备马车。 沈煜馨要前往龙腾寺,那无论如何也是要同老太太等人只会一声的。 老太太见着她如今这状态,本不欲让她前往折腾。 可沈煜馨态度坚决,常氏也在一侧帮衬着,说来说去,便也同意了下来。 沈忠见老太太都已经同意了下来,自是不会再反对。 一来,前去寺里替君离忧祈福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二来,如今沈煜宁也还在寺中,她一人在寺里也是无趣。 有沈煜馨前去祈福也能同她做个伴,两个人之间也有个照应。 沈忠细心叮嘱她路上小心,让她身子不好便陪着沈煜宁一起多住上几日再回来。 老太太倒也考虑的周到,叮嘱着她不许在沈煜宁面前提起君离忧生病一事。 沈煜馨一一应下,便在几人的目送之下,踏上马车,前往龙腾寺。 一路前去龙腾寺虽是路途遥远,但沈煜馨心底有事一路发呆倒也没觉得时间漫长。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前行,当她到达龙腾寺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与寺中僧人禀明了身份之后,自然会有小沙弥为其引路。 沈煜宁这几日在龙腾寺内,说的是静养,可实际上确是借此机会与冉老爷子探讨。 长孙景之的情况她了解不多,这双腿能否治疗还取决会不会影响到他体内的毒。 这些事情都需要不断推敲,稍有不慎别说是治腿,更是会让长孙景之陷入危险之中。 这几日来,她一得了空便与冉老爷子探讨长孙景之身上的毒。 冉老爷子一开始听闻她是鬼医的弟子时,原本还对她心存疑虑的。 毕竟世人皆是鬼医名下的女弟子仅有一人。 可一来二去,两人接触的多了,他心底那点子疑惑也不复存在。 无他,沈煜宁虽是年纪尚小,但言谈之间对医理认知十分扎实。 冉老爷子一生痴迷医术,虽能力或许不如鬼医。 可若有人想在医术上造假,故弄玄虚蒙骗与他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煜宁不管是对医理的熟悉程度,还是对一些病症上的见解都十分独到。 这般年纪,能有这番成就,除鬼医外,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教导出如此优秀的小辈。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冉老爷子对沈煜宁也是相见恨晚。 他本就是个极为热衷与研习医术的人,与沈煜宁交谈时两人也一时以医术为主。 沈煜宁的许多见解,往往能让他在过去不明白的某些事情上颇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人,便是沈煜宁自己也受益匪浅。 她虽师承鬼医,但到底年岁不大,经验不足。 因着君离忧的身子,她过去所学主要还是制毒与解毒,对旁的一些疑难杂症倒是少有研究。 而冉老爷子行医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 两人相互探讨也算是取长补在,受益匪浅。 沈煜宁听闻沈煜馨达到龙腾寺的消息时,也正在屋内与冉老爷子探讨医理。 这几天与冉老爷子探讨医术一事不仅让沈煜宁受益匪浅,也让她转移不少注意力,没有精力胡思乱想,精神也好了许多。 因着后山的密道不方便让旁人知晓,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冉老爷子亲自出山前来寻她。 此时听闻沈煜宁有客前来,冉老爷子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冉老爷子前脚才离开,沈煜馨便已到了沈煜宁所在的厢房门口。 说起来,两人也只有几天不曾见面而已,可沈煜馨整个人却是瘦了一大圈。 “在外头站着做甚,快些进来。” 沈煜宁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人,暗自叹口气,将人领进屋去。 “大姐姐……”沈煜馨见到她的瞬间,只觉得顿时委屈无比。 沈煜馨想起临行前沈忠和沈老太太的殷切叮嘱,一时间也没发将此行的目的道出。 只道:“祖母说大姐姐前几日无故晕倒在寺里,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沈煜宁不欲多说此事,只朝她笑笑,关切道:“你怎么来了?” “我……”沈煜馨面上犹豫,勉强朝她笑笑道:“我就是想大姐姐了。 “正巧我也不曾来过这龙腾寺,便想着顺道前来上上香。” 沈煜馨实在不擅长说谎,别说是沈煜宁,便是连一旁伺候的丫鬟也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看着她如今这憔悴的模样,便是她不说,沈煜宁也能猜到几分。 沈煜馨此番前来,应是与君离忧有关。 算算时间,君离忧也离开好几日,又是走的水路速度快上不少。 也就是这两日底下,冉子骥也该依着计划返回城中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沈煜宁心底不断思忖着,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她聊着天。 沈煜馨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试探道:“我记得之前大姐姐教我看医书时。 “曾看到不少疑难杂症,大姐姐都颇有研究。 “不知大姐姐可知道天花?可知道什么应对之法?” 她这话一问出口,沈煜宁对她前来的目的也算是心下了然。 看她这般模样,沈煜宁心下也有些不忍,直言道:“你是为了阿忧的病情才来的?” “大姐姐?”沈煜馨闻言一惊。 沈煜宁安抚道:“阿忧得了天花一事,我也才刚刚有所耳闻。 “你不必太过忧心,冉子骥的医术我知道,他定是有法子能治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好消息 () 沈煜宁说的笃定,可沈煜馨却是依旧心里难安。 知晓她已经知道此事,沈煜馨倒也少了许多顾忌。 带着些许哭腔,焦急道:“可是….可是表哥他们已经去了庄子上好几日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沈煜宁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阿忧他福泽深厚,定是不会轻易出事的。 “没有消息那算是好消息,冉子骥虽是年轻,但家中世代行医,也研读过不少医书典籍。 “他既是保证了能治好阿忧,那便一定能。” 沈煜宁神色坚定,保证道:“我向你保证,阿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么几句话自是不能让沈煜馨就安心下来。 可看她这般笃定的样子,沈煜馨不自觉的也镇定了几分。 “我相信大姐姐。”她道。 沈煜宁朝她笑笑,柔声道:“你前来寺里也是想替阿忧祈福吧? “让巧颜带你去大殿。我也不瞒着你,我虽是一直在山上,但我能知晓阿忧的病自然也能知晓些别的。 “阿忧那边的情况我也一直都派人盯着的。你且安心再此住下。 “想来也过不了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一道回府。” 沈煜馨虽是不知道沈煜宁为何如此笃定,但听她这么说,心底总算也安定不少。 点了点头,便跟着巧颜出了门。 有沈煜馨在寺院里陪着沈煜宁,那冉老爷子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时常前来与她探讨问题。 好在两人先前也讨论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只有几处重点没有确认。 这治腿一事到底不能马虎大意,冉老爷子见沈煜宁如今抽不开身,便也自行留在后山研究。 沈煜馨在这寺里住下之后,每日有沈煜宁在一侧开导,心底倒是也安定不少。 巧颜和清秋想着法子的给两人补身子,这气色也看着好了不少。 转眼间,距离她到这龙腾寺,已经过去了两日。 这两天时间里,远在帝京城里的沈煜清一事关注着沈家的消息。 迟迟不见两人返回,沈煜清不解的同时难免也有些着急。 沈家将君离忧得了天花一事的消息满的严实。 帝京城里知晓的人并不多,林茂才的意思是,让她想法子让沈家自己将此事抖露出去,引起城中恐慌。 她虽不知林茂才是何用意,但如今她要依仗尚书府自是要听从他的吩咐。 她之前整日去沈家陪着沈煜馨聊天,便是想借着沈煜馨的口让沈煜宁也不好受。 在她看来,最好便是沈煜馨才去龙腾寺,便将君离忧一事告知沈煜宁。 然后两人急急忙忙往回赶,吵着闹着要出城去看望。 借着这两人的口,将这天花一事也就此传开,将沈家闹得乌烟瘴四才是正道。 可如今这人都去了两日了,怎么也还听到什么动静。 沈煜清等的心焦,也想派人前去龙腾寺打探打探消息。 可一来,是这路途实在遥远。 二来,她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林茂才为了避嫌,可不会派尚书府的人给她用。 而她从沈家带来的那两人,到底也还是沈家的人,平日里在尚书府保护她也是听从了沈忠的吩咐。 若是让他们知晓她想害沈家站在风口浪尖上,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所以,即便心底着急,沈煜清也只能按耐着性子等着。 安慰自己,定是沈煜馨那犹犹豫豫的性子,还没主动开口将事情说明。 想到这,沈煜清心底对沈煜馨也怨上了几分。 只觉得当初自己就该将君离忧的情况与她说的更严重些。让她无暇再顾忌其他。 不管沈煜清如何想,如何安慰自己,她都注定是要失望了。 第二日一早,沈煜清没有等来沈煜宁等人从龙腾寺赶回家的消息。 却是等来了,冉子骥从庄子上回帝京,前往沈家的消息。 据探子回报,经过这么多天的治疗,君离忧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如今已经不再发热了,只要好生养上一段时间。 等身上落下的那些疤好了便彻底没事了,也就可以返回帝京了。 沈煜清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便是寻了林茂才。 而此时沈家人听到这消息却是如同久旱之人突逢甘露,欢喜得不得了。 沈忠看着前来告知病情的冉子骥,激动得双目通红。 哆嗦着手,紧紧握着冉子骥的双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 憋了半天,只能不断重复道:“冉太医大恩,老夫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说话间,已是弯腰深深给他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冉子骥一个激灵,连忙跳开些。 一把将人扶起,忙道:“老将军,你可莫要这般,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这沈煜宁的祖父那自然也是老九的祖父,若是让老九知道了他祖父向他行了礼,那还了得! “冉太医,这礼你当之无愧。”沈老太太说着也朝着他行一礼。 感激道:“冉太医,医术了得,几次解我沈家之急,实在是……” “老夫人,你快别这么说,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本是本分。” 冉子骥苦着一张脸,都快哭出来了,只小声道:“我真没有那么大本事,这都是……都是运气好……” 他倒是想说,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你家那大孙女。 一会自己给自己下毒,搞得整个帝京风风雨雨。 一会又闹出个假天花,瞒过了这帝京城里众多太医。 偏偏这人还一副无辜样,如今更是远远躲在龙腾寺。 将此事统统推在他身上,让他承受着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荣誉的重量。 虽是荣誉加身,可冉子骥却是没有半分高兴。 面对沈家众人这感激又崇敬的眼神,冉子骥只举得心慌的不行。 偏偏又有口难言,实在憋屈! “太好了,表哥病好了,那大姐姐和四姐姐是不是也可以回来了。” 沈煜萱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听懂君离忧病好了。 大家都高兴,她自然也忍不住连忙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问出。 沈忠此时也是高兴不已,笑着点点头。 连忙朝着管家吩咐道:“快去接两个小姐回来,在寺里住了那么久,如今也该回来了。” 第四百七十章 阻拦 () 沈煜馨和沈煜宁接待将军府送来了的消息之后也没有耽搁。 收拾了东西,一路马不停蹄的便朝着朝着帝京城内赶了回去。 知晓君离忧没事了,沈煜馨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一到了府内,问清楚事情的始末,便着急着去庄子上看望君离忧。 常氏看着她如今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也甚是安慰。 听闻她想去庄子上,连忙阻拦道:“如今可不是娘不许你去。 “冉太医一早便嘱咐了,说了阿忧如今这天花虽是好了,可这身子还弱着,万不可此时前去打扰他养病。 “再者说,你表哥这病是好了,可脸上落了不少疤痕。 “冉太医已经调制了上好的药膏,说是这敷药期间可不能见人见客。 “你便是现在赶着过去了也见着你表哥,还是等过两日吧。” 沈煜馨着急道:“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不会打扰到表哥的。 “我就远远的去看一眼,看一眼……确认表哥没事了就回来。” “这冉太医都亲自登门顺明情况了,那还能有假,还需你去确认?” 常氏白她一眼,果断拒绝道:“待你表哥身子养好了,自然就能回府了。 “你如今前去又见不着人,这般眼巴巴的赶过去。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见她还不肯死心,常氏也安抚道:“娘已经同你祖母提过你和阿忧的事了。 “你祖母也答应了,只等过几日阿忧身子好些了回了府。 “她便亲自开口问问阿忧,若是他愿意,便由你祖母替你做主。” “娘……你怎么都不与我商量便同祖母说这些事……” 沈煜馨面上有些着急,连忙道:“可不能让祖母问表哥,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常氏扭头看向她不解道:“莫不是你如今又不愿意了?” 她似想到什么,小声问到:“可是听闻你表哥脸上落了疤?担心他毁了容貌? “你且放心,冉太医医术高明,有他在,保证能让阿忧那脸能恢复如初。 “再者说,这男子汉大丈夫,人品好会疼人才最重要,这容貌嘛……” “娘,你在胡说什么呢。”沈煜馨看着自家母亲那循循善诱的模样有些无语。 连忙打断道:“表哥怎么会毁容,我……我又怎么会……怎么会嫌弃表哥。 “我只是担心……万一……万一表哥他不喜欢我,不愿意娶我…… “你让祖母这么一说岂不是让他为难,日后在府上我们两人见了面也极为尴尬。” “为何会不愿意?”常氏扭头看向她。 见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略微沉吟片刻道:“阿忧可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了?” “这个不曾听过。”沈煜馨摇了摇头,小声道:“应是没有吧。” 君离忧待人一向冷清,从未听到他与哪家小姐有往来。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他待自己和妹妹已经算是亲近了。 若真要说与众不同,那便只有待沈煜宁有些不同。 所以从前她也理所应当的以为君离忧喜欢沈煜宁。 只是后来沈煜宁也同她说的清楚,两人间只有兄妹之情。 “既是没有,那如何会不愿意。”常氏看她一眼,自豪道:“我女儿要样貌有样貌。 “要才学有才学,这人品家世样样拔尖,性子又温顺有礼。 “最难得的便是那一腔真心,将他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这等好姑娘,他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怎的会拒绝?” “可是,娘……”沈煜馨那千言万语便这般被堵在了喉间。 此时当真是又是羞又是怕,她自然是希望君离忧能同意,也自然是盼着他愿意的。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小声道:“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我性子一向软弱,身子又不大好,表哥他……” 常氏见她那不自信的模样,微微蹙眉道:“你莫要乱想。 “倘若阿忧他不喜欢你,错过了你这般好的姑娘,那也只能是他损失。 “若他乃是因着你身子不好而嫌弃你,那你便是再喜欢他,娘也断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常氏越说越远,沈煜馨见她那较真的模样只觉得一时间有些头大。 连忙打断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娘说到哪里去了,表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娘也相信阿忧他不是那样的,你既然担心他不愿意。 “那待他回了府,娘便先替你打探清楚了他的心意。 “若他也对你有意,娘便再去寻你祖母替你做主,倘若他当着已经心有所属……” 常氏说着看他一眼,神色坚定道:“缘分一事勉强不得。 “我沈家的女儿便是身子羸弱也绝不能丢了傲骨。 “娘把丑话放在前头,你若到时敢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缠烂打丢你爹娘的脸面,那娘便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沈煜馨:“………” 看着常氏那神色认真的模样,沈煜馨心底莫名的也是跳了跳。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只咬牙道:“你将女儿看成什么人了。 “我虽只是一介女子,却从下饱读诗书,也知晓羞耻二字如何写。 “再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了,娘在这瞎担心什么……” 沈煜馨面上又羞又恼,这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不过就是想去庄子上看看君离忧罢了。 怎的就扯到这些事上了,看自家母亲那模样,活像自己现在已经被人抛弃要寻死觅活一般。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常氏闻言也知晓自己方才说的过了些。 一把将她拉在梳妆台前,指着铜镜里的人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 “如今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这眼都黑成这样,还如何见人。” 沈煜馨已经许久不曾关注多自己的姿容了,此时闻言也下意识的凑近铜镜看了看。 确实有些憔悴,却也没有常氏说的那么夸张。 不等她反驳,常氏便嘱咐道:“这两日你哪也不许去,就安心在家调养身子。” 见沈煜馨不答话,常氏继续道:“如今阿忧的病也总算是好了。 “你要去见他也急与这一时,如今府上事情繁多……” “府里有什么事?” 常氏点点她的头,开口道:“你大姐姐的及笄礼早早便开始准备了。 “只是遇上这事也耽搁了不少时日了。如今阿忧也好了,自是该提上日程了。” 沈煜馨闻言连忙点点头,符合道:“娘说的是,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你大姐姐及笄之后,马上就到你了,趁此机会你也该跟着我学学如何掌家了。” “女儿知道了。”沈煜馨闻言有些无奈,却也熄了前去庄子上的心思,低声应下。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及笄礼前夕 () 常氏说起此事来,也显得十分高兴。 最近将军府的气氛实在有些沉重,先是沈煜宁被赐婚,太子生死不知,而后又是君离忧染了天花等等。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别说下人们战战兢兢的。 便是连他们这些主子心里也不好受,实在提不起兴致操心别的。 如今好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沈煜馨虽是遗憾如今不能亲自前去看望君离忧。 但也还算懂事,分得清事从缓急。 沈煜宁的及笄礼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 如今皇上又赐了婚,太子身子也已经大好,自是不能再耽搁了。 这及笄礼对女子而言极为重要,要准备的东西繁多,老太太年纪也大了。 自家大姐姐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有诸多事情要操心。 这府内如今能主事的便只有自家母亲。 她作为女儿,自是理所应当要为其分担一二。 因着筹备及笄礼一事,将军府这几日上上下下都忙做一团。 不同与前几日的愁容惨淡,如今将军府内,倒是人人面上都一片喜气洋洋的。 一来,君离忧的病好了,如今虽是还未回府,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二来,太子府如今也已经传出消息,太子身体大好,如今已是能下地走路了。 这赐婚自然也就没有了原先那冲喜一说,总归也算是一种安慰。 主子们高兴了,这下人们也不似之前那般战战兢兢,整个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活力。 沈煜清如今还住在尚书府,自打君离忧病好了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她便也没再回过将军府。 沈煜宁和沈煜馨早早就被老太太下了命令,要跟着常氏一道筹备这及笄礼。 依着沈煜宁的意思,她其实早早便已经及笄了。 如今这及笄礼也是补办,既然如此,倒也不用再大肆操办了。 可老太太等人却是不同意,且不说她乃是沈家的嫡女,代表这沈家颜面。 就单说,她的身份既是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如今又被赐婚给太子,这及笄礼自是不能简单了,让人看轻了去。 再者说,将军府也许久不曾操持过什么大事了。 此番倒是也可以借着操办这及笄礼好好的热闹热闹。 沈煜宁见她们这般热络,便也不再多言,省得扫了她们的兴致。 这及笄礼的礼数繁多,需要早早确定好日期,然后便要宴请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有司等等人员。 老太太对此十分重视,这正宾的人员,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最终定下了一位族中声望颇高,德才兼具的长者。 确认了人选之后,老太太早早的便让人写了请辞书,派了沈睿亲自送了过去。 那长者本就是沈氏门中之人,收到这请辞书之后也显得十分高兴,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她倒是十分热心,怕这将军府人手不够,得了消息便带着家中女眷早早来了将军府帮忙。 原本说的好好的,可却是又突然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说是皇后娘娘听闻沈煜宁今日及笄礼,要亲自出宫,有意担任正宾一职。 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又高兴又为难。 这皇后的意思十分明显,这摆明了是想替沈煜宁长脸。 能得皇后担任正宾,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这正宾一职本需挑选福泽深厚,品行端正之人为好,也算是对后辈的一种祝福。 皇后身为这后宫之主,本就是天下女子的道德典范。 至于这福气一说,试问这天底下还能有谁这福气能越过皇后不成。 能得皇后当任着正宾老太太自是一千一万个愿意。 只是偏偏事先便又已经去了请辞书与那族中长者商定了此事。 此时突然开口换人,便是那长者不计较,也始终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 这几日将军府忙得不可开交,那原本定了正宾的长者此时也在府内帮忙。 听闻皇后来信这一消息,也没等老太太开口,主动请辞了这正宾一职。 不仅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反而连连称赞沈煜宁有福气。 她能主动开这个口,老太太心里感激的同时,自然也是顺水推舟应下此事。 即便觉得心底实在过意不去,也只能等这事过了之后再寻机会补偿。 至于赞者,沈煜宁本是想让沈煜馨来担任。 只是叶之筱,一听闻沈煜宁要办这及笄礼便风风火火的亲自前来将军府。 直言她定是要做这个赞者,务必让沈煜宁要定她才行。 她本就是侯府嫡女,身份高贵,又这般积极热情,老太太也没让沈煜宁为难,一口便替她应下了。 沈煜馨对此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快。 这及笄礼对女子来说极为重要,自然越是隆重越好。 沈煜宁能得叶家小姐这般喜欢,看重她自也只有替她高兴的份。 叶之筱得了老太太的保证,便直接在将军府内住了下来。 毕竟她如今也还未及笄,对这诸多礼节都不甚清楚。 如今既然要当这赞者自是要事先将这里礼数搞清楚,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 老太太见她这般上心,心底对她也更是满意了一些。 只觉得叶家这小姑娘实在难得,是个直爽又细心的。 时间缓缓流逝,转瞬之间,便到了沈煜宁及笄礼这一日。 将军府原本并未邀请太多人,虽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办。 但是所邀请的也只是一些亲戚和平日里和沈忠等人来往密切的官员之家。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多嘴,将皇后要亲自前来参加及笄礼,更是要亲自担任这正宾一事给传了出去。 这消息才刚刚传出去。这帝京城便有不少夫人给老太太下了帖子。 那言语之间意思十分明显,竟是主动开口讨这一封请帖。 而原本还端着身份不想前来的那些个夫人小姐,也立即改了主意。 老太太见此等场景,自己心里也甚是高兴,也不想拂了那些个下帖子的夫人们的面子。 与沈忠等人一合计,干脆给所有人都下了请帖。 如此一来,将军府要宴请的宾客便更加多了一倍。 几乎这帝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宴请范围之内。 常氏忙的脚不沾地,却也乐在其中。 第四百七十二章 挑拨 ()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便到了及笄礼当日。 天还未亮,将军府上上下下已是早早便忙绿开来。 如今整个将军府内,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沈煜宁早早就被叫起来沐浴更衣了。 老太太十分重视这及笄礼,今日所需的衣物,都是早些时候老太太亲自准备的。 这衣裙用的乃是上好的雪缎,这锦缎极为难得。 平日里都是宫里特供的料子,沈家也只是因着战功显赫,才得这了一匹。 一直被老太太收在库房中仔细保管着。 也是前几日才将其拿出来,请了人上门裁衣。 见老太太将这等珍贵的锦缎拿出来给她做衣裳,沈煜宁也有些受宠若惊。 心底感动却也没有过多推辞,这锦缎虽是珍贵,可怎能比得上家人的心意来的珍贵。 这衣裙乃是命人定制的,上头的花样都请了上好的绣娘,一针一线极为上心。 沈煜宁本就生的貌美,换上这一身精心准备的衣裳之后,更是美的惊人。 待沐浴更衣之后,由丫鬟们伺候着随意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 沈煜宁便被从到了东面的耳室内等待,百无聊赖的等着及笄礼的开始。 沈忠,沈承远等人此时都在外头迎接着前来的道贺的宾客。 今日将军府可谓是人声鼎沸,沈煜宁静坐在耳室等候。 便是离的较远,也能隐约听到些外头众人的交谈声。 叶之筱这几日都住在将军府,如今自是也陪着她倒了这耳室之中。 一同在耳室内陪着她的还有沈煜馨,沈煜萱和一早便来了将军府的陆千宜。 叶之筱素来是个不安分的主,便是如今在耳室也不忘偷偷从门缝里打量着外头的热闹场景。 沈煜宁也不管她,听着外头热闹非凡的交谈声,看着眼前的友人姐妹,思绪不自觉便飘的有些远了。 上一世她自然也是举办过及笄礼的。 作为离国公主,她上一世的及笄礼远比今日更为隆重。 可也不知怎么,分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 今日坐在这里,总觉得有些紧张,这种感觉便是上一世及笄礼时候也从未有过。 沈煜宁紧紧攥着手,手心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煜宁?”陆千宜难得见她一般紧张的模样。 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可是觉得有些紧张?” 她笑道:“没事的,这及笄礼虽是礼数繁多,即便你如今紧张的记不住。 “但一会身侧也会一直有人跟着你,避免你出错的。” “对对对,千宜说的对。”叶之筱闻言连忙跑过来。 笑道:“煜宁你莫要紧张,一会的礼数我都记下了,等下你若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两人这么一说,沈煜宁还当真是安心了不少,笑着朝着两人点点头。 想来也是上一世这及笄礼便是举办的再隆重,真心祝福却也有些多少。 她身为公主,身边素来不缺一些讨好奉承的世家小姐。 可真心与她相交的却是一人也无,众人相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整个皇宫之内,会真心祝福她的便也只有她父皇和小十了吧。 哪里会像现在,有祖父祖母替她盘算,父亲,大哥替她撑腰,还有二婶替她张罗,身边还有朋友和姐妹相陪。 因为有更多的人关心,更多人祝福,所以她如今心态也有些不大一样。 分明是烂熟于心的礼节,也生怕自己出了错。 陆千宜几人许也是怕她一直这样等着难免会觉得紧张。 此时屋内几人也一直陪着她说话,活络着气氛。 沈煜萱年纪最小,却是时常语出惊人,往往说出一句话能让人笑上半天。 几人谈笑之时,外头却是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道女声。 “大姐姐今日的及笄礼可当真是热闹非凡啊。”沈煜清提着裙角款款而来。 她今日也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一身鹅黄色缕金立领琵琶襟薄衫。 宽大的裙摆逶迤拖地,身上披着镂花薄烟纱,整个人清丽绝俗。 她原本还心底得意,可在看清沈煜宁身上的雪锦时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这衣裙便是再好看,又如何能有雪锦珍贵! 老太太还当真是舍得,沈煜清心底愤愤,面上笑意也收了几分。 沈煜宁在看到她的瞬间,心底蓦的涌现出一股子戾气。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不止沈煜清疑惑,便是连陆千宜等人也有些惊讶。 在陆千宜印象里,沈煜宁素来沉稳,一向是喜怒都不动声色的。 便是心底再不喜这个庶妹,也从未在面上流露出这等表情。 况且,依着过去的样子看,沈煜宁也确实没将她这个庶妹看在眼里才是。 如今怎么看着,倒像是颇为在意的样子。 莫不是这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叶之筱倒是没有陆千宜想的那么多。 她本就不喜欢沈煜宁这个庶妹,此时见着她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冷哼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叶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姐姐今日及笄礼,我自是前来祝贺的。” 沈煜清说着,将手中的礼物递上,笑意盈盈道:“大姐姐怎的这般看着我?可是我哪里得罪姐姐了?” 沈煜宁此时面上也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强行将心底那几分不快压下。 笑道:“怎么会,只是三妹妹许久不曾回府了,突然见着有些惊讶罢了。” 沈煜清笑道:“许久不见大姐姐,我也十分挂念呢。” 她说着转头看一眼身侧的沈煜馨,关切道:“煜馨今日可是赞者,这几日定是十分辛苦吧,看着都瘦了些……” “三姐姐。”沈煜馨面上有些尴尬,连忙打断道:“三姐姐糊涂了。 “大姐姐今日的赞者乃是叶小姐,叶小姐聪颖活泼,与大姐姐交情深厚,祖父也十分喜欢。 “有她做大姐姐的赞者,自是再好不过。” “啊?”沈煜清面上露出些惊讶之色,恍然道:“今日的赞者原是叶小姐啊。” 她说着转头看向叶之筱,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叶小姐。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原以为四妹妹一向同大姐姐亲近。 “这如今看着人也消瘦了许多,还以为是近日忙着赞者一事,这才误会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长脸 () 沈煜清这话看似在道歉,实则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在场的也没有谁是傻子,便是年纪最小的沈煜萱也都听出几分不对来。 叶之筱面上有些不大好看,却也顾忌今日乃是沈煜宁的及笄礼,强忍着心底的怒气没有发作。 沈煜馨面上也有些难堪,见沈煜清还一副无辜的模样,更是尴尬了些。 连忙开口解围道:“三姐姐莫不是忘记了我前几日病了。 “我这病才刚好,人自然也就消瘦了些,这与大姐姐及笄礼有何关系。 “若论辛苦,叶家姐姐才是真的辛苦,这几日一直在府内帮忙呢。” 这叶之筱已经在将军府住了数日了,沈煜宁的赞者是谁,也从来没有隐瞒。 依着沈煜清对沈家的关注,沈煜宁不信沈煜清事先不知道。 此时说这些话,除了让叶之筱难看之外,莫不是还想挑拨她与沈煜馨? 沈煜宁冷笑一声,瞥她一眼,缓缓道:“也不怪三妹妹不知此事。 “毕竟三妹妹如已经不住在将军府上,这府内的一些事三妹妹自是不大清楚。” 她说着面上露出些关切之色。 柔声问道:“也不知三妹妹在尚书府住的可还习惯。 “若是住不习惯,还是尽早回府的好,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也还是我沈家的人。” 沈煜宁这话,陆千宜和叶之筱不知内情自是听得云里雾里。 沈煜萱年纪尚小,面上也是一知半解,乖乖坐在一侧不敢开口。 他们听不明白,可一侧的沈煜清和沈煜馨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沈煜宁这话可是**裸的打沈煜清的脸了,这一字字一句句,那一句不是在提醒着沈煜清的身世和身份。 沈煜清面上笑意一僵,险先要维持不住风度甩袖而走。 她与沈煜宁一向是面和心不和,可沈煜宁过去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似乎从来都对她不屑一顾,她如何也想不到过去一直不屑她的沈煜宁,如今竟是会说这等话找她的不痛快。 今日可是沈煜宁及笄礼,她也不怕自己呈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将事情闹大了,让旁人看了笑话? 沈煜清袖中手紧紧攥在一起,她倒也想找沈煜宁的晦气。 可也只想让沈煜宁不通快,却是爱你不想将自己那身世摆在台面上说。 毕竟这事闹的大了,就算毁了沈煜宁的,及笄礼最后丢人的也还是她! 况且,她今日前来也是有目的的。 林茂才可是同她保证了,一切他自有安排,今日不仅要搅了沈煜宁的及笄礼。 还要沈承远当着众人的面点头同意让她进五皇子府,做的还是侧妃! 当然了,林茂才自然也是特意叮嘱过她,不可事先惹麻烦的。 沈煜清想到林茂才的话,这才勉强扯出这笑意,缓缓道:“多谢大姐姐关心。 “妹妹如今在尚书府住的极好,外祖母也一直舍不得我走,所以妹妹也还想在尚书府多住些时日。” 沈煜宁闻言瞥她一眼,只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她态度随意,沈煜清面上难看的厉害,只觉得沈煜宁今日怪异得很。 两人往日虽是有仇,可近日确实无怨,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针对她了。 叶之筱和陆千虽是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却也能听出这其中不简单。 见沈煜宁亲自开口替她出了气,叶之筱心底也畅快了些。 虽不知内情,但看着沈煜清那一脸不愉之色,她心底便也欢喜。 沈煜馨生怕两人在此时起了冲突,连忙转开话题道:“三姐姐刚从外面进来。 “不如给我们说说外头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外头如今前来得宾客来的可多,是不是十分热闹?” 沈煜馨本是好心想转移话题,可沈煜清闻言面色却是越发难看了些。 想到方才进来时候看到将军府上下的盛况,只觉得心底有事酸涩又是嫉妒。 干巴巴道:“祖父祖母疼爱大姐姐,这及笄礼十分隆重,自是热闹的。” “煜宁乃是沈家正儿八经嫡出的小姐,侯爷和老太人自是疼爱的。 “这身份高贵,自也不是一些阿猫阿狗能随意攀比的。” 叶之筱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逮着机会便开始挤兑起沈煜清来。 沈煜清恨的牙痒痒,此时却也不敢太过造次。 几人说话间,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小厮高昂的通传声。 “皇后娘娘到,五皇子到,德妃娘娘到……” “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五皇子……” “恭迎德妃娘娘……” ……… 外头,众人的请安声络绎不绝,院中男女老少跪了一地。 “都免礼吧。”皇后在秦嬷嬷的搀扶下款款走了进来。 笑意盈盈道:“沈家小姐聪慧无双,本宫甚是喜欢。 “今日听闻她的及笄礼,本宫也安耐不住,前来凑个热闹,诸位不必拘礼。” “娘娘能来,是小女的福气。”沈承远连忙行了一礼,脸上虽没什么激动之色,却也满是笑意。 皇后能在众人面前的这一番话,也是给足了沈煜宁面子给足了将军府脸。 这帝京城里,有几人有这般殊荣,及笄礼时能得皇后亲驾。 德妃跟在皇后身后,笑意隐隐接口道:“姐姐说的是,别说姐姐喜欢。 “这沈家小姐,一个个都貌美如花,品行端正,便是本宫也甚是喜欢。” 她说着,转头看向一侧赶来迎接的沈老太太等人,笑道:“本宫也许久不曾见热闹了。 “今日也是听闻姐姐要出宫参加沈家的及笄礼,便自作主张随着姐姐一道前来凑个热闹,诸位不会介意吧?” “德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老太太客气道。 皇后这一行人,可谓是无形中给将军府长足了脸。 那些来观礼的宾客,如今更是觉得将军府如今当真是如日中天了。 皇后便罢了,这不管怎么说沈煜宁赐婚给了太子,还是在太子病重之时。 此时本就是皇家理亏,此番沈煜宁及笄,皇后亲临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可这德妃和五皇子亲自前来,却是众人事先没有想到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 皇后能亲自前来,众人虽觉得惊讶却也尚能理解。 可这德妃和五皇子也亲自前来,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场众人,如今一个个看沈家众人的眼神都又有些不大一样了。 外头的热闹,沈煜宁等人也只能隐约听见些动静,具体情况如何却是不知道的。 如今皇后等人已经到了,那想来这及笄礼也是应该要开始了。 果然,没多大功夫,便见巧颜便匆匆跑进来知会。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出去准备了,看看有无短少了什么。”叶之筱率先站起身来道。 沈煜宁点点头,朝她笑道:“有劳之筱了。” 叶之筱白她一眼,佯装生气道:“你我之间还说这等话作甚,马上也该你出场了,莫要紧张,我在外头等你。” 说着,便也不再耽搁,跟着巧颜风风火火出了门。 沈煜宁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扭头看向一侧的沈煜清。 淡漠道:“这及笄礼快开始了,三妹妹既然是来观礼的,那便去管理席上好生坐着吧。” “大姐姐说的是。”不等沈煜清开口,沈煜馨便连忙道:“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三姐姐了。 “正好也有些话想同三姐姐说,就由我陪着三姐姐前去观礼席一道观礼吧。” 有沈煜馨在一侧看着,量沈煜清也不敢太过放肆。 沈煜宁闻言微微颔首,便也不再多言,抬脚朝着正厅走去。 见此,陆千宜和清秋等人也不再耽搁,连忙跟上。 沈煜宁等人所等候的耳室本就在正堂边上。 一行人还在正厅外时,远远的便看见客人们早已经入座,这厅里厅外已经坐满了人。 沈承远听着耳边下人通报的消息,站起身来开口道:“今日乃是小女加笄之日。 “诸位宾朋嘉客能大驾光临,沈某不胜感激…..” 说着便朝着众人行一礼,又再度开口,说了一番场面话。 待下人通报沈煜宁到了这才开口道:“在下宣布,今日及笄礼正式开始。请长女沈煜宁入正厅。” 沈承远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便不由的朝着大厅的门口看去。 大门处,几个倩影款款而来。 为首的自然是沈煜宁无疑。 小姑娘容貌清丽,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笄礼冠服。 红裙飞扬, 她如今并未束发,一头墨发随意用一根绳固定着披散在身后。 端得是一派国色天香。 她一步一步款款而来,在场众人皆是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屏息以待。 待她站定在正厅之内,众人似才回过神来。 沈煜宁自打九冬宴之后便去了宁燕,回来之后也一直深居简出。 这帝京城里虽有不少人从前见过她,但是时间隔的太久了,记忆也难免有些模糊。 如今再见着,只觉得心下感慨万千。 “早便听闻沈家嫡女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可不是,这等姿容气度,实在难得…..”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我记得从前见过也不似如今这般惊艳啊…..” “看见了没,她身上穿的,可是那雪缎?” 有人眼尖,看出衣料,眼底满是艳羡。 “好像还真是,这雪缎难得,便是连宫里的娘娘也不见得人人都有。 “这沈家战功赫赫,听说曾赏赐过一匹。” “这沈老太太也当真舍得。” “可不就是…..” …… 众人的惊叹声,赞许声络绎不绝,人群里沈煜清看着如今风光无限的沈煜宁嫉妒得眼底发红。 她与沈煜宁本就相差不大,沈煜宁这及笄礼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眼看着马上也该到她的及笄礼了,可依着她如今的身份,沈家会不会给她操办还是两说,又何谈能有今日这万分之一的隆重。 众人在议论什么沈煜宁自是不在意。 她进了正厅,便率先朝着坐在最上首的皇后等人行了礼。 “煜宁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五皇子…..” “不必多礼,快些起身吧。”皇后抬抬手,笑意盈盈道。 见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皇后面上也是笑容不止。 沈煜宁如今已被赐婚给了长孙景淮,她越是出色,那她这个皇后自然面上也越是有光。 皇后是欢喜了,可一次的德妃和五皇子却是不大欢喜的。 德妃尚且做到不动声色还能面带笑意。 可坐在一侧的长孙景元却是从始至终一直冷着个脸。 自打沈煜宁出现,他的目光便一刻不曾离开过她。 那眼神里似恨似怨,颇有些耐人询问。 长孙景元的眼神露骨,在场众人也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 见他一直死死盯着厅内的小姑娘,众人不由得心底好奇起来。 莫不是这沈家小姐和五皇子之间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只是不管长孙景元神态如何,沈煜宁都一副坦然的模样。 众人便是再好奇,也不可现在当面询问。 德妃自然也发现了长孙景元的失态。 不找痕迹了扯了扯他的衣袖,看向沈煜宁笑意盈盈道:“煜宁可还记得本宫? “德妃娘娘xxx,煜宁又怎敢忘。” 德妃似乎当真极为高兴,看着她欣慰道:“本宫还记得当初你出生时本宫还曾抱过你。 “这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如今还有幸赐婚给了太子,当真是xxxx。” 经过德妃这一打岔,长孙景元面上神色也恢复了些。 虽不见什么笑意,但也不似方才一般‘恶狠狠’瞪着别人。 听德妃提起太子,长孙景元似也极为关切,转头看向皇后,关切道:“敢问母后,九弟如今伤势如何了?” “承蒙上天庇佑,如今已经好多了。”皇后笑道。 “那就好。”长孙景元闻言点点头,似松了口,不经意道:“儿臣之前也听闻了消息。 “说是九弟如今身子大好,已能下地走路了,只是今日没见着他前来,还以为那消息有误,故此……” 第四百七十五章 礼成 () 经过德妃这一打岔,长孙景元面上神色也恢复了些。 虽不见什么笑意,但也不似方才一般‘恶狠狠’瞪着别人。 听德妃提起太子,长孙景元似也极为关切,转头看向皇后。 关切道:“敢问母后,九弟如今伤势如何了?” “如今已经好多了。”蒋皇后笑道。 “如此便好。”长孙景元闻言点点头,似松了口。 不经意道:“儿臣之前也听闻了消息,说是九弟如今身子大好,已能下地走路了。 “只是今日没见着他前来。儿臣还以为那消息有误,故此才多嘴问上一句,还望母后莫要见怪。” 他说罢,也不等皇后开口,便扭头看向一侧的沈煜宁,安慰道:“安宁郡主切莫介怀。 “我想九弟他定也是十分在意郡主,只是奈何如今身子不大舒服,不能亲自前来。” 皇后面上笑意不减,只是那眼神却是冷了许多。 众人闻言,下意识的便转头看着站在大厅内的沈煜宁和沈家众人的脸色。 太子身子大好,已能下地走路,还进了宫。 这可未婚妻的及笄礼却是不见前来,莫不是对这婚事不大满意? 还是说,这几日外头所传那些病情好转的消息皆是假的,其实这太子依旧卧床不起? “景元有心了。”蒋皇后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景淮今日倒是也想前来。 “只奈何本宫看他身子委实还有些虚弱。便自作主张拦下了。煜宁不会怪本宫吧?” “自是不会。”沈煜宁连忙道:“殿下重病初愈,如今本就不宜外出奔波。 “小女子虽读书不多,但这么浅显的道理却也还是懂的。 “况且,殿下虽是不曾亲自前来,但昨日已派了人将礼物送到府上。 “能得殿下和娘娘这般费心,煜宁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正是这个理。”老太太闻言也笑道:“知晓煜宁及笄,殿下早早便派了人手前来帮忙。 “昨日也差人送了书信和重礼过来,实在是有心了。” “内子说的不错,殿下情深义重,娘娘今日又能亲自前来,沈家委实感激。”沈忠也开口表了态。 众人闻言看向长孙景元的目光便有些玩味了。 长孙景元心底一直介怀沈煜宁宁愿选择生死不知的长孙景淮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一事。 如今也不过是想借此暗讽沈煜宁一番,让她知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也想借此机会能在沈家众人心上扎根刺。 只是没想到这长孙景淮人虽没来,却是提前送了礼物过来。 这沈家也是,之前还一副对此桩婚事不大满意的样子。 如今不过是收了点礼物,怎的主动开口帮着长孙景淮说话了! 长孙景元自是不知道,自君离忧得了天花后的这短短几日的时间里。 经过冉子骥三寸不烂之舌,如今沈忠等人对长孙景淮的态度可是大有改观。 况且,即便他们心底再如何不满意此番婚事,也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人落了沈煜宁的面子。 一番小风波便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向皇后等人几人行了礼,沈煜宁也转身朝着一侧的沈忠,沈老太太等人行礼。 叩拜了家中长辈,自是还有前来观礼的诸位宾客。 待终于走完了程序,沈煜宁便跪坐在笄者席上。 早早便已经以盥洗手,候在一侧的叶之筱,见状也率先起身,为其梳头,再将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此时作为正宾的蒋皇后也起身以盥洗手,拭干后在沈煜宁身后站定。 这及笄礼极为繁琐,分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醮子、字笄者、聆训…..等等。 率先进行的便是初加,见皇后等人已经就位,清秋作为有司也奉上罗帕和发笄。 蒋皇后走到沈煜宁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话落,便跪坐下为沈煜宁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叶之筱象征性地为沈煜宁正笄,再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 沈煜宁起身,随着叶之筱一道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换了衣服之后,便是朝着父母长辈行跪拜之礼。 沈煜宁的生母已过世,今日这等隆重的日子,自然也是也特意请了排位出来的。 一拜之后,及笄礼继续,沈煜宁面向东面跪坐。 蒋皇后洗手之后再复位,清秋奉上发钗,蒋皇后抬手接过。 走到沈煜宁面前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皇后则为沈煜宁簪上发钗,叶之筱再度象征性的帮沈煜宁正发钗。 而后再度取了衣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此番出来后,拜的便是作为正宾的蒋皇后。 之后便是第三加,三加与前两加的流程一样,加的乃是钗冠。 清秋奉上钗冠,蒋皇后接过后,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叶之筱取上沈煜宁的发钗,再由将皇后为其加钗冠之后,便再度起身拜谢宾客。 回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后拜的乃是北靖皇室。 三加三拜之后,叶之筱便奉上醴酒由蒋皇后接过,念祝词:“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沈煜宁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之后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 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清秋奉上饭,沈煜宁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 待结束之后,便是由正宾替沈煜宁赐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九笙甫。” 皇后笑道:“鼓瑟鼓琴,笙馨同音,愿你与我儿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九笙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沈煜宁沉声应道。 至此,皇后正宾的一切事宜便也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是沈煜宁跪拜,静心聆听父母长辈的教诲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断了后路 () 随着沈承远等人的教诲声落下,这及笄礼也算是成了。 余下的便只有答谢各位来宾了。 眼看着这及笄礼也该散场了,人群中的林茂才和皇后身侧的德妃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不等人散去,德妃便率先朝着一侧的沈老太太开口道:“安宁郡主加笄之后便是大姑娘了,当真可喜可贺。” “多谢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屈尊降贵,前来观礼。”老太太自也是笑意盈盈。 “老夫人客气了。”德妃面容亲切,笑道:“煜宁这个孩子,我素来喜欢。 “不若趁着今日高兴,本宫再为这及笄礼添个彩头如何?” 沈老太太闻言面上有些不解,不由得与身侧的沈忠对视了一眼。 在场众人此时也纷纷朝着德妃看去,面上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也不等众人多猜,便看到德妃朝着人群里的沈煜清招招手。 笑道:“煜清,你过来。” 沈煜清知晓德妃接下来要说什么,自是不敢耽搁。 深吸口气,平复下自己翻涌的心情,起身朝她身边走去。 沈煜清过去能凭着自己庶出的身份,生生压了嫡出一头,才名远播。 虽说是有林姨娘从中做手脚刻意败坏沈煜宁名声。 但也不可否认,沈煜清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自小仪容举止都是顶好的。 否则帝京那么多名门贵女,便是没了沈煜宁,也不见得她就能出头。 她本就生的貌美,今日又是特意打扮收拾过的,虽不及沈煜宁那般惊艳,却也十分夺目。 到了德妃面前也没有骄纵自大,依着规矩恭恭敬敬朝着上首的三人行了礼。 “煜清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五皇子……” “不必多礼。” 皇后不知德妃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此时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见她起身,德妃态度亲昵,招招手道:“煜清,到姨母这里来。” 沈煜清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乖巧走到德妃身侧站着。 德妃似乎真当是极喜欢她,刚一见她过去便一把拉住她的手,态度十分亲昵。 沈煜清近日一直住在尚书府的事在场众人或多或少也是有人知晓的。 之前还在猜测这沈家出了何事,怎的会让自家的女儿一直住在外祖家。 如今德妃这般模样,莫不是特意前来替沈煜清撑腰的不成。 思及此,众人面上也露出些看戏之态。 老太太等人面面相窥,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德妃这般做法究竟为何。 德妃笑着拍了拍沈煜清的手,转头看向沈老太太,缓缓道:“煜清乃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 “自幼便聪明伶俐,本宫甚是喜爱,她与煜宁相差不大,如今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吧。” “娘娘说的是。”听德妃提起这及笄之事,老太太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见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只笑道:“老身这几个孙女都差不多一边大。 “煜宁及笄礼之后马上也该轮到煜清和煜馨了。” “本宫听闻前段时间,煜清几人一道出门游湖,不慎落了水。 “小儿不懂事,一时着急救人,没思虑周败坏了煜清的名声,是本宫的错。” “娘娘言重了。”老太太连忙道:“五皇子宅心仁厚,沈家感激不尽。” 德妃点点头,继续道:“虽是事出有因,但坏了煜清的名声却是事实。” “这两孩子自幼一块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景元虽是好心,却也该为其负责。 “煜清这个孩子,本宫也着实喜欢,既是年岁也不小了。 “不若今日便由本宫做主将煜清许配给景元做侧妃,来个双喜临门如何?” 德妃这话一出,沈承远等人面上便有些不大好看了。 不等老太太开口,沈承远便率先道:“五皇子乃人中龙凤。 “当初能亲自下水救人也是一时情急,沈家不甚感激,也不会以此要挟。 “煜清不过庶出,实在配不上五皇子,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沈将军这是何意?”德妃面上笑意收了些,不悦道:“莫不是觉得这侧妃之位委屈了煜清不成?” “娘娘明鉴,臣绝无此意。” “那沈将军这是何意?”德妃不依不饶道:“煜清当初落了水,被景元所救。 “此时早已在帝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女儿家的声誉何其重要! “可你作为父亲,不说多替她考虑考虑,竟是对她不闻不问。 “这煜清虽是庶出,但到底是你的骨血,你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此乃我沈家家事,便不劳娘娘费心了。”沈承远冷硬道:“五皇子与煜清情同手足,下水救人触碰是难免的,两人清清白白,谈不上什么声誉不声誉的。” “煜清既叫我一声姨母,此事又与我儿有关,这事本宫便不可不管。 “本宫那妹妹也是个死心眼,当初不管不顾要入你沈家给你做妾。 “可怜她年纪轻轻便已病逝,只留下煜清这一个独苗。这是她唯一血脉,本宫断不会委屈了她。 “沈将军既是觉得此事无关紧要,那便当众问一问煜清的心意,方才不算委屈了她。” 德妃说着,转头看向沈煜清,严肃道:“煜清,本宫且问你,你可愿意嫁与景元做侧妃。” 沈忠等人闻言也皆是纷纷转头看向一侧的沈煜清。 沈忠怕她糊涂,特意开口提醒道:“煜清你若不愿,祖父定也不会委屈了你。” 沈忠是好心,即便知晓了她不是沈家的骨血,但总归也有些感情。 倘若沈煜清现在回头,他自也会依着之前的承诺,替她寻一良人。 可沈忠眼中的良人,在沈煜清眼里便是一无是处的粗人,不及长孙景元生的好也不及长孙景元位高权重,根本不值一提。 沈煜清几乎没有犹豫,便跪在地上,连忙开口应道:“回娘娘话,煜清愿意。 “祖父、祖母、父亲,煜清的真心爱慕景元表哥,还望你们成。” 沈煜清如今当众承认了自己爱慕长孙景元,便也算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揭露 () 如此一来,沈煜清倘若不能嫁入五皇子府,即便沈家再势大,只怕也无人愿意上门求娶了。 沈忠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煜清,只觉得失望又痛心。 沈煜清离开沈家许久,前几日还因着忧心君离忧的病情,时常回来看望。 沈忠原以为她是想明白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世一时间不好意思回来。 本想着等沈煜宁及笄礼过后,便将她接回来,给她安排一桩好亲事。 安安分分的出了个阁,此事便已就过去了,没曾想…… 沈忠满心失望,可德妃对沈煜清的回答却是十分满意的。 她并不知晓沈煜清的身世,林茂才也不曾同她明说。 在德妃看来如今沈煜宁煜长孙景淮有了婚约,长孙景淮若是死了便也罢了。 到时候沈家与太子府结亲不成反倒成了仇,她也乐得其成。 可长孙景淮如今非但没死,身子还一日好过一日,这让她如何坐得住。 不管沈家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到时候只要两人成了亲。 那在外人看来沈家便是太子一脉的,有多少如今犹豫不决的人会因此而转投太子门下。 但倘若沈家的另一个女儿入了五皇子府。 沈家又能像如今这般保持中立,那旁人自也不会胡乱猜测。 左右不过是个侧妃,不管日后如何,能暂时稳住沈家与旁人,不让太子趁机崛起便是极好的。 所以在林茂才提出让她出面,让沈煜清做侧妃后,她也没有太过反对便应承下来。 德妃亲自将地上的沈煜清扶起,朝着沈承远等人笑道:“煜清这孩子是本宫自幼看着长大的。 “沈将军放心,即便是侧妃本宫也不会委屈了她。 “既她心意如此,那今日便由本宫替她做主吧……” 沈承远面色冷凝,一时间没有开口。 德妃见状面色也难看了些,冷声道:“怎么?沈将军莫不是还看不上五皇子不成。” 德妃发了火,沈承远等人也不敢托大,连忙跪地道:“娘娘言重了。五皇子万金之躯,臣岂敢!” “既是如此,那此事便这般定下了。”德妃也说着转头看向皇后,恭敬道:“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德妃身为景元亲母,这侧妃一事自是由你做主。。 皇后说着看了眼面色难看的沈家众人,缓缓道:“只是,这结亲嘛到底还是要双方都满意才好。” “这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德妃笑道:“煜清是我侄女又与景元青梅竹马,如今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此事便这么定了,带煜清及笄礼之后便迎她过门。” 德妃一锤定音,压根不给沈家说话的机会,她今日前来,便是要借此机会,趁着人多将此事落实了。 不过是个侧妃,人家姑娘还当众说了爱慕之词,便是皇后有心阻止也不好开口。 “恭喜沈将军,恭贺德妃娘娘,恭贺五皇子……”在场众人连胜道喜。 德妃达到目的,此时也是笑意盈盈应下,转头朝沈承远等人道:“诸位快些起来吧,日后都是一家人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在场众人如今看沈家的眼神便有些莫名起来了。 嫡女许了太子,庶女入了五皇子府,这沈家当真是了不得啊。 沈煜清见此情景,原本高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林茂才果真是老谋深算,这众目睽睽之下,由德妃施压开口,便沈承远再不愿意也拒绝不了。 除非他当真不顾自身脸面,当众揭发她的身世。 可此事一旦揭露,首当其冲最为丢脸的便是沈承远和沈家。 如今宾客众多,沈承远便是再恼也只能咬牙认下。 现在好了,众人皆已经知晓她要入五皇子,那便是铁板铮铮的事了。 待日后她进了五皇子,便是沈家与她划清干系也不是那般容易便能撇清的。 沈忠等人自然也知晓这其中的厉害,看向沈煜清的眸色不由得冷了些。 沈忠万万没想到,沈煜清竟是在知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 为了嫁入五皇子府,这般借着德妃的手来逼迫沈家。 不等沈忠多想,便听到沈承远的声音继续传来。 他道:“娘娘说笑了,沈某不过一介莽夫,沈家实在不敢高攀五皇子。”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便起身朝着人群里沈家族中的长辈微微行一礼。 高声道:“趁着今日各位族中长辈也在此,承远斗胆,请族长将族谱请出。 “将沈煜清逐出我沈氏门外,从今以后她的荣华富贵,皆与我沈家无关!” “承远!” “父亲!” “爹!” “将军!” …… 周围众人吸气声一声盖过一声,看向沈承远的眼里满是震惊。 “放肆!”一向在人前好脾气的德妃拍桌而起,此时面上表情已经不可以用恼怒来形容了。 “沈承远,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我儿还配不上你沈家不成!?” 沈煜宁当初被赐婚,沈家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见沈承远那般硬气前去抗旨。 如今她这才开口说纳侧妃,沈承远便这般硬气,宁愿将自己女儿逐出族谱,也不愿结亲, 这不是摆明了打她的脸,打五皇子府的脸么! 这等做法,简直欺人太甚。 “娘娘还请恕罪。”沈承远恭敬道:“臣并非是不敬五皇子和娘娘,只是……” “父亲,不要!父亲!”沈煜清连滚带爬一把抱住沈承远的大腿,哀求道:“不要……父亲!” 林茂才也没想到沈承远竟会这般硬气,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回过神来,也连忙开口安抚道:“将军切莫冲动。 “今日乃是安宁郡主的大日子,所来宾客众多,官场同僚都看着呢。 “这孩子不懂事惹了你生气,关起门来好好教便是,可千万别冲动行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阿远,不可冲动。”沈老太太闻言也试图劝阻一番。 毕竟若沈煜清的身世被揭露,沈承远日后还有何脸面面对朝着同僚。 可沈承远却似乎已经铁了心,沉声道:“母亲不必再说,纸包不住火,这煜清的身世早晚要公之于众……” 第四百七十八章 恼怒 () 沈煜清的身世? 沈承远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是无比好奇。 这沈家莫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密不成? 老太太本欲想阻拦一番,却是被一侧的沈忠拦了下来。 沈忠看了眼地上眼神呆滞的沈煜清又看眼自家儿子,神色颓然。 强打起精神朝着众人道:“今日的及笄礼已成,诸位能亲自前来,老夫甚是感激。 “只如今,我沈家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这是下逐客令了,若是往日里沈忠这般说,那在场众人自然也都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寒暄几句便离去了。 可此时却是只有少数几人回应,大多数人都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十分好奇不愿离去的样子。 皇后见状,率先开口解围道:“本宫也出宫有些时候了,既是沈家的家事,那本宫也不多留了。” 她说着,看了眼一侧的德妃道:“德妃也随本宫一道回宫吧。” 皇后主动开了口,那在场那些个宾客,便是心中再好奇,此时也只能跟着离去。 虽是遗憾,可众人也不敢耽搁,纷纷起身告辞。 可还不等众人抬脚,便听到德妃开口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本宫本是怜惜我这侄女,不忍她闺名有所败坏,这才好心开口。 “替她做主,让她嫁入景元府中,虽不是正妃,但这侧妃也断没有委屈了她。 “可本宫一番好意,沈家不仅不领情,反倒是随意践踏! “本宫想问问,沈将军方才那话是究竟是何意思? “本宫前脚定了亲事,后脚便说要将其逐出家门,更甚者要将名字都从族谱上一道划去。实在欺人太甚! “莫不是沈将军觉得,我天家的男儿还配不上你沈家的庶女不成? “沈家此举,实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莫不是拥兵自重,谬视皇权不成。” 德妃这话一说,沈家众人便纷纷跪在地上,大呼不敢。 “德妃这话过了。”皇后厉声呵斥道:“沈家世代忠良,满门忠义。 “这些年来沈将军一直带兵在外保家卫国,乃是国之栋梁。 “沈家的品行如何,本宫和圣上心底十分清楚,望德妃能谨言慎行。 “今日不过是区区小事,许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便好,何至于如此。 “污蔑朝廷重臣的罪责,只怕你即便贵为四妃之首也担不起!” 德妃闻言,面上怒气也收了几分,连忙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方才是本宫一时气恼,口不择言,只是倘若今日沈家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本宫断不会轻易罢休!事关我天家颜面!还望皇后娘娘替景元做主。” 德妃是当真气狠了,可即便气的狠了此时说话也,有进有退,有理有据。 她前脚定下长孙景淮与沈煜清的事,后脚沈家便当众说要将其逐出族谱。 这等做法不可谓不打德妃的脸,此事乃是在场众人都有目共睹的。 此时皇后便是有心替沈家说上几句话,一时间也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这谬视皇权可大可小,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此事若是这般不了了之,传入皇帝耳中,被人轻轻一挑唆,只怕后患无穷。 皇后思忖着没有开口,一侧的林茂才却是率先开了口。 “老臣以为德妃娘娘说的在理,老夫也想知道,我这外孙女究竟所犯何罪!” 早在沈承远不顾劝阻当众提及沈煜清的身世时,林茂才面色便阴沉无比。 毕竟不管怎么说,林玥茹如今名义上也是他尚书府的女儿。 倘若那等不守妇道之事被人揭露开来。 沈家首当其冲的丢人,可他尚书府也多少会受些牵连。 沈承远一向极为重视脸面,也颇为看重沈家的声誉。 如此他才敢这般大胆行事,也是算准了今日人多。 沈承远即便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也会顾忌着沈家的脸面。 再者说,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女,便是认下了去了五皇子为妾,如今对沈家来说也无甚关系。 若沈家当真无心参与夺嫡一事,这沈煜清进了五皇子反倒能让沈家暂时避开太子一党的嫌疑。 林茂才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沈承远对林姨娘早已恨入骨髓。 心底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与她和她的女儿扯上半点关系。 若非顾忌这沈忠等人他早早便已沈煜清逐出了家门。 看上沈忠等人的面上,若她乖顺听话,他倒生生忍了这一口气,不闻不问。 可沈煜清却与她那亲娘一样,心思歹毒。丝毫不将沈家放在心上,也丝毫不曾顾忌姐妹情谊。 今日本是沈煜宁的及笄礼,可她竟是偏偏闹出这么些事,这让沈承远如何还能容她。 事已至此,林茂才便是再如何后悔也是无用。 如今便是沈家将客人都遣走了,可德妃和皇后定是要知道真相的。 这世上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经过这么一出,这消息迟早也是要被人知晓的。 思及此林茂才索性也不再顾忌许多。 这颜面自是能保一点是一点,能留一寸是一寸。 林茂才义正言辞道:“恰巧今日这同僚都在此,沈将军不如将事情敞开来讲!” “外祖父!”沈煜清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明明都知道!明明知道沈承远要说什么!他怎么可以不仅不阻拦,还推波助澜! 倘若她的身世被公之于众,那日后她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长孙景元又如何愿意再接受她! 沈煜清此时当真慌了神,只不断的摇着头,朝着一侧的林茂才道:“外祖父不要,外祖父……” “煜清。”林茂才打断道:“你莫怕,即便当日老夫早已言明将你娘逐出家门。 “可你是你,你娘是你娘,倘若你受了委屈,外祖父自会替你做主的。” 沈煜清满目震惊,她实在没料到林茂才竟在此时率先开口与她娘撇清了干系。 众人闻言面上好奇之色更甚,林家将林玥茹逐出了家门,此时怎的从前没听说过? 当初林姨娘犯下大错被沈家关去了庄子上,没多久便病逝了。 可具体犯了什么大错众人却是不得而知,只听闻与谋害嫡女有关,如今看来莫不是还有隐情不成? 第四百七十九章 撇清干系 () 不等众人多想,林茂才便率先道:“当初玥茹犯了错,险先害了安宁郡主。 “幸得侯爷查明真相,才还了郡主一个公道,老夫教女无方实在有惭愧。 “当日便已当着侯爷和太子殿下的面与她断绝了父亲情分。 “沈家如何处置的她,老夫也不曾过问,只是此事与煜清这孩子没有关系。 “若是沈家是因着此事而迁怒与她,老夫是万万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茂才说的情真意切,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沈煜清却是只觉得心底冰冷一片。 沈承远闻言冷哼一声,只觉得林茂才此举实在恶心。 也不欲理会他,只朝着一侧的皇后和德妃道:“还请娘娘明察。 “臣对皇上一片忠心,万死不敢生出谬视皇权的心思……” “父亲!”沈煜清心底着急,连胜打断。 “你莫要叫我父亲。”沈承远眼神都不曾瞥向她,只冷声道:“沈某承受不起。”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的是什么表情,直言道:“沈某之所以要逐沈煜清出族谱乃是因为沈煜清本就不是我沈家的孩子。 “当初林玥茹怀了身孕,为了腹中胎儿不遭人非议,便故意设计陷我与不义。 “而后隐瞒怀孕之事,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同嫁入沈家。做成早产之象。” “此事本是我沈家的丑闻,若非情非得已,臣自也不想再提。” “只如今这孩子有幸得德妃娘娘的另眼相看,臣也不敢有所欺瞒。”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方才沈承远提及沈煜清的身世,众人便已经有所猜测了。 只是这话从沈承远口中说话,这真真切切听在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众人便是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已经死去了的林姨娘竟是这般胆大包天,不知廉耻! “胡说八道!”林茂才率先怒道:“即便小女过去犯下大错。 “如今她既已身故,也算是得了报应,还望沈将军莫要因为一时不愤而血口喷人。 “沈承远!说话做事,凡事都得讲究个证据才行。” “林大人何必这把着急给沈某定罪,我既敢当众说此事那自是有证据的。 “何来血口喷人这一说,再者如今有皇后娘娘再次坐镇,沈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 沈承远不卑不亢,在场众人也自觉他说的十分在理。 林茂才似大受打击,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神情呆滞。 沈承远见他那样,冷哼一声,满眼不屑道:“林玥茹乃是林大人的亲女。 “当初林大人一心要将她嫁入我沈家为妾,沈某以为此事大人也是知晓的。 “沈某倒是也想问问林大人,不知我沈家如何得罪了你林家! “我沈承远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你林家这般羞辱! “单是沈某自己便也罢了,如今却是要连累了我家人与我一起遭人耻笑! “我沈家这么多年的声誉,便这般被人踩在地下,任人践踏。 “还有我这独女,小小年纪便被受尽那毒妇的欺凌。 “如今便是连她的及笄礼,你们也不肯放过。非要逼着沈某这般……” 沈承远双目通红,怒气冲冲:“事到如今,林大人还不分是非。 “这般一口咬定我沈家胡说八道,实在是欺人太甚! “若非忍无可忍,此等丑事我又怎会……” 他话虽没说完,可在场众人谁又不懂。 看向沈承远的眼里如今也满是同情。 这好端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铁骨铮铮,保家卫国,谁曾想如今还要背负这等名声…… 思及此,众人看向德妃和林茂才等人的目光也是变了又变。 这林玥茹可是林家的女儿,其姐又是当朝贵妃,当初便觉得这等身份做个妾实在委屈了。 如今想来,怕不是一早就知晓这林玥茹腹中有了孽种,而故意为之吧。 德妃此时也有些懵,她着实不知道沈煜清的身世竟是这般曲折离奇。 若是知晓此事,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沈煜清入五皇子府为侧妃的话。 这未婚先孕本就是大逆不道,竟是还敢胆大妄为陷害朝中重臣,混淆其血脉。 这等做法,实在是……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偏偏如今做出这等事的人,名义上还是她自家的妹妹。 德妃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 见众人眼神不对,也强打起精神道:“还望沈将军慎言。 “此事本宫也是初次听闻,本宫相信林家自也是不知情的。 “此事实在骇人听闻,林大人一事,难以接受也是正常。 “更何况,如今本宫那……如今林玥茹已死,所谓死无对证……” “臣说过,臣既是敢说,便自是有证据,倘若娘娘不信,不如一起与臣进宫面圣,请陛下裁决如何。” 沈承远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自是没有人还会怀疑什么。 旁的不说,这世间定是也无人会平白无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林茂才闭闭眼,神情无比哀痛,突的跪在地上重重给沈家众人磕了几头。 痛声道:“不必面圣,老夫相信沈将军的为人,断不会平白构陷。 “方才也是老夫初听闻此事,一时难以接受,这才口不择言! “想当初将军回京城途中将小女救下,带回帝京。 “我林家也是后来才查清身世,将人认回府中,这本是喜事,沈家的恩情林家也不敢忘怀。 “认回小女后她也十分乖巧,知恩图报,聪明伶俐,老夫也甚是欢喜。 “只是还未等老夫与子女享那天伦之乐,便出了小女与将军那等事。 “当时小女曾与老夫直言因着将军的救命之恩,早已仰慕将军已久。 “只是将军已有妻室,她便也一直将心意埋在心底。 “老夫作为父亲,虽是不忍她为妾,却也扭不过她的,便遂了她的愿。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大胆,瞒着我们……” 林茂才满脸震惊,哀痛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玥茹她自幼走丢,认回了没多久便嫁入了沈家。 “可她在家时,在老夫面上也确确实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将军如今言之凿凿,老夫虽是相信,却也实在是难以接受……是我教导无方……” 他有些语无伦次,倒是像极了一个大受打击的父亲。 这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细细听去将尚书府摘的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在场众人对尚书府也生不出什么旁的心思。 只觉得这尚书府也真是家门不幸,这走丢的女儿认回本是好事。 可到底隔了十多年才认回的女儿,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知道她会做出这等丑事,如今事发,倒是平白连累了尚书府的名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