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皇上,臣妾拯救你》 第一章:御花园的大黑猫 “小主,你身子还病着呢,御花园的景致虽好,但是风大,可不能再逛了,我们赶紧回去可好?” 小丫头莲心扶着面色不佳的叶蓉儿,一步一步走的很是小心。 小主,呵呵,你的小主叶蓉儿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一方游魂误打误撞…… 承载着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叶蓉儿有些万念俱灰,不知道这样活过来有何意义。 她身份低微,本是宁妃跟前服侍的丫头,只因一道可口的点心,皇上就宠幸了她,叫她成了官女子之后,又晋位成了答应。 而当今皇帝,便是历史上那位冷酷又多疑的雍正。 叶蓉儿的死,正是在她晋位答应之后。123。短短两月,重病不起,一命呜呼。 以至于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那种气血两空的虚弱感,真的是走路都费劲。 但是她又不想困在自己那个偏僻简陋的碧玉轩。 碧玉轩是一个连下人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自她病后被丢去碧玉轩,都只有莲心一个丫鬟在伺候。 明面上,宁妃十分大方的叫皇上赐了碧玉轩给她养病,这本该是一宫主位才可住去的。可谁又不知道碧玉轩偏僻,离养心殿极远,清净的过分,平时连个人影都是看不见的。 “莲心。 。你跟着我受苦了,谢谢你,一直这么尽心伺候我。”叶蓉儿寻了个亭子歇下。 莲心扶着她坐下,轻轻的给她摇着扇:“小主说什么呢,做奴才的尽心伺候主子是应当的。” 叶蓉儿略歇了歇便又起身逛园子,趁着活着的时候再好好看看人世间的花儿吧,也许,她很快就要被害死了。 虽然她是穿越来的,宫斗剧也看的不少,但纸上谈兵与身临其境那是不一样的,她没有那个自信心能斗得过这群久居深宫的女人。 她本名唤做丁香,蓉儿还是皇上赐她的名字。 皇上赞她色丽天柔,有诗为,冰明语润天然色。意风雪乃芙蓉之美。便取一蓉字,唤她蓉儿。 一个小小宫女,转眼成了答应,还得皇上此般赞誉,她之前的主子宁妃,自然妒恨在心,即便这次她没有死,下次……那可就说不定了。 叶蓉儿情绪有些零碎的看着一株兰花,思绪乱飞。 “宁妃娘娘万安。” 听见莲心的请安的声音,叶蓉儿急忙站起来准备行礼。 “叶答应身子弱,就免了吧。你这个丫鬟是怎么回事,主子身子不适还不劝回去养着?” 宁妃嫌弃的瞥了一眼叶蓉儿,冷哼一声,便转身往另个方向走了。 莲心忙过来扶着叶蓉儿:“主子,我们回去吧。” 叶蓉儿点了点头,御花园景致虽好,但人多了,也就不好了,何况还是不对付的人呢,回去也罢。 正往回走着,突然树上掉下一个东西来,可把她们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看,竟是两只羽翼未丰的幼鸟,连同窝一起掉了下来。…。 叶蓉儿抬头看了看树上,一只大黑猫正站在树枝望着下面。 “莲心,快去叫人来把那猫抓住,皇宫里竟然还有野猫,真是……” 莲心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小主自己当心。” 叶蓉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将两只幼鸟放进鸟窝,又将鸟窝拿了起来,想带回去养着玩。 可没想到,树上那黑猫的胆子不小,直接跳了下来,往她手中的幼鸟扑去。 “啊——” 叶蓉儿被撞到在地,手臂上还有颈处被抓了几道痕,顿时便溢出鲜血来,而那黑猫还没走,而是叼着散落一旁的小鸟,就当着面儿咬了起来。 “敲你嘛,一只猫都敢这么大胆??” 叶蓉儿惊吓之余更是震惊不已,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猫! 幼鸟连着被摔了两次。123。看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肯定是活不成了,叶蓉儿捡起树下一块石头,对准那只胆大包天的畜生,狠狠的扔了过去! 砸了个正准!正中头部! 不过,那猫似乎并没什么事,还冲着叶蓉儿喵的叫了起来。 当然了,这一声喵,跟可爱没有半毛钱关系,相反,是带有攻击性的。 叶蓉儿有些害怕了,左右看了看,这莲心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看着猫步向自己靠近,叶蓉儿吓的心直跳,随手又抓了个石头,准备砸。 “喵—” 猫开始弓起身子了…… 叶蓉儿咽了口口水。 。心里一万只马跑过,她也许很快就会死,但不至于是被一只猫害死的吧!这种死法,她可不接受! “喵—” “啊——” 随着猫的起跳,叶蓉儿吓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下意识的往右边一躲,手里的石头也胡乱扔了出去。 不过,半天也没感觉到哪里疼。 小心的睁开眼,结果那只猫身上插着一把匕首倒在地上了。 “苏培盛,快传太医,给叶答应瞧瞧。” 一个沉着有力的男声落入耳中,叶蓉儿急急的福身:“参见皇上,嫔妾不知皇上在此,皇上恕罪。” “朕方才路过这里,听闻惊声,就见你为救这两只幼鸟,却被这畜生所伤,你怎么,身边就一个丫鬟吗?” 皇上看着她衣袖与衣领已被鲜血染红。意风雪虽然开口关怀,但还未叫起身。 叶蓉儿拘着礼,小声回到:“回皇上的话,碧玉轩清净,奴才们无心伺候,嫔妾便打发他们去了别处,只留了莲心近身伺候。” 皇上哼了一声,宫里总是有这些个不中用的奴才。 “苏培盛,你去,去内务府挑几个好的送去碧玉轩,看守御花园的太监和侍卫每人罚两个月的例银,好生思过,如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也就不必留着了。” “是,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小跑着去找御花园的总管太监了,幸好伤的是叶答应,这要是伤了哪位正宫娘娘,那李识海的脑袋可就得搬家了。刚才发生的,他也全看着了,叶答应的胆子也是大,换做旁人早躲远了。 “多谢皇上。” 叶蓉儿盯着那双金丝云锦的靴子,心里有些鄙夷起来,这个皇上,眼睁睁在一旁观战那么久才出手相救,害的她被抓伤,现在倒假惺惺的安慰起她来了。 呵呵,我可不吃你这套,别指望我会多感念你的皇恩。。 第二章:专利得花钱 “起来吧,你的身子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皇上问道。 “好多了,多谢皇上挂念。” 叶蓉儿始终低着头。 一问一答,空气就此陷入一片安静,叫人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这安静之下,隐约听见一个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氏那个贱人,仗着皇上几天恩宠,竟然敢动我的猫,哼,快点,呆会儿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 然后,玉贵人就出现了,她甚至连头都没抬,就盯着脚下路,急匆匆的跑过来叫唤:“叶氏,你是不是……啊……你打死了我的猫!” 叶蓉儿皱着眉头,心想这个蠢货,皇上这么大个人在这没瞧见??眼瞎成这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玉贵人。123。皇上在这,你看不见吗?”叶蓉儿问白痴一般的语气问她道。 玉贵人身子一晃,方才的“霸气”顿然消散,娇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扑通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嫔妾听闻叶答应在园子里虐打嫔妾的猫儿,心急赶来,未曾抬头才没看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玉贵人,这猫是你的?” 皇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玉贵人入宫已有三年,向来温顺乖巧,他也时常召见,只是她怎么会养出着这比野猫还凶残的家猫来? 玉贵人哪里听出皇上语气中的疑惑,连连点头,“是嫔妾养着打发时间的,可是,可是叶答应却杀了它……” “是朕杀的。” “皇上……” 玉贵人梨花带雨的抬起头,目光朦胧的看着皇上,那一身烟霞色旗装 衬的她面若桃花,耳畔坠着的紫色琉璃珠子摇摇晃晃,精巧的发髻上珠翠满满,虽都不是些值钱的,却也让她平添了几分美色。 叶蓉儿看着她容颜娇丽,心想,要是换做别的场景。意风雪皇上一定会为她做主的吧。 “朕不知你是如何养的猫,或是你的宫人养坏了猫,叶答应被猫所伤,朕若是不出手相救,叶答应身子弱,被那畜生咬死都未可知。” “皇上,珠子它不咬人的啊,它一直都很听话的啊怎么可能……” 玉贵人闻言也是一惊,那猫她每日都抱着玩乐,若真如皇上所言,怎么之前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呢? “叫你那儿平日照顾这猫的奴才自己去内务府各领三十大板,好好思过,你……殿前失仪,禁足一月,退下吧。”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玉贵人,语气中有一丝失望。 他身为天子,后宫之中莺莺燕燕,各有千秋,但能得他欢心的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 于他而言,后宫女子只要温顺乖巧,不在他面前争风吃醋,规规矩矩的,都能得他些看重。 尽管她们大抵千变一律,但只要别让他觉得烦心,那就是好的。…。 玉贵人心有疑惑委屈,却也不敢再多言,福身退下去了。 “走吧,朕送你回去。”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叶蓉儿的身上。 答应的位分没有什么好料子,他赏赐的也不多,叶蓉儿身上穿着的还是她第一次侍寝后,他赏的一匹松石青的妆缎,上面绣着半开半放的芙蓉,衬着她因病而白的脸,更加白了。 头上也没什么装饰,比起玉贵人那满头不值钱的珠翠,她的一字头上只插着一根坠着白玉珠子的白玉簪子,蛾眉淡描,荷粉点唇,拘谨的站在风中,带着一股清冷的意由,叫人怜惜,又不敢轻易靠近。 皇上不觉的微微一笑,蓉儿,这个名字当初起的太急,芙蓉虽美,也不及她半分,等日后封她为贵人时,再给她拟个封号。 想着,就大摇大摆的拉起叶蓉儿的手。123。往碧玉轩的方向走去。 叶蓉儿被那厚实的手掌握的直冒汗,可她也没有权利反抗,且就由他一直拉着回到碧玉轩。 皇上刚进屋里坐下,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阵幽香染的动心。 “蓉儿用的是什么香,朕在别处从未闻过。” “这是玫瑰,天竺葵,檀香,花梨木制成的香露,不必焚烧,只需洒在帘子上,洒在水中,一阵风过,便满屋子都是香的了。” 叶蓉儿冲皇上笑了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拿皇上当来家做客的朋友一般,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里面装着的便是香露了,准确的说是简易版香水,只可惜这会子还没有那种能喷的东西。 。所以就只能沾染一点在衣物上,走路便也是一阵香风了。 “我这还有几瓶,给你一个。” 小瓷瓶放在了皇上的面前,叶蓉儿目带不舍,这还是她苦思冥想才想起来的这么一个配方,和莲心折腾了好几天才弄出这么三小瓶…… 皇上拿起那小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浓郁的香味吸入鼻中,叫人心神一晃,但拿远一点,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让人欢喜的味道。 比起香料而言,别有一番清甜之意。 “朕收下了,朕会拿去叫内务府的人照着你说的法子给你做,也给后宫其他嫔妃一些。” “皇上,皇上若是叫后宫姐妹都用上了,那我可不亏大了,不行,我不同意!” 叶蓉儿有些气急败坏。意风雪开玩笑,这就像专利,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拱手将方子交给内务府,岂不是冤大头。 雍正帝双眼微微眯起,这叶氏……是故意的?朕的话,她一个小小答应,还敢说不同意?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登基不久,九子夺嫡好不容易坐上的龙椅,现在一门心思排除异己,谁敢挑战他天子龙威,那就是大不敬!是大罪! 看着皇上有些危险的目光,叶蓉儿心中一颤,这个皇上还真是…… “皇上恕罪!” 叶蓉儿跪下来。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雍正帝继续盯着她。 “嫔妾不该违逆皇上的意思。” “哦?是吗,刚才你那一句我不同意说的可是很大声啊。” 雍正帝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 “皇上,嫔妾觉得这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如果皇上要拿去给内务府嫔妾也没意见,但是……但是皇上多少赏我点什么,否则,嫔妾多亏……”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叶蓉儿缩着脖子,感觉那道目光落在身上,凉飕飕的。。 第三章:狮子大开口 雍正帝看她杵在那儿缩着脖子,明明害怕的很,却还是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说了出来,这点他喜欢,口是心非他是从小看到大的,性情爽直的也有,但这么直接跟他要赏赐的,还是头一个。 “说说,你想要些什么,朕看看值不值得。” 皇上轻轻扶起她,看着她那双突然放光的眼睛,心中好笑不已。 “嫔妾听闻夜明珠贵重,来两个,皇上要是舍不得,一个也行。然后再要个好看点的屏风,还要一个梳妆台,要海南黄花梨木制成的。然后皇上要吩咐一下御膳房,日后碧玉轩的宫人去领食物,不管什么菜只要有就得给。再叫内务府将嫔妾的碧玉轩再打理打理。123。嫔妾喜欢花草,最好我的碧玉轩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嗯……暂时就这么多吧,哦对了,黄金!不要多,就一百两!” 叶蓉儿闪着亮晶晶的眼,灵动的眸子里似有一汪清水,满眼皆是兴奋之色。 皇上面色微动,朝堂之上,将士立下军功也赏不了夜明珠,她还真敢开口要,真是大胆! “那……为何不提晋位为贵人?” 皇上疑问道。 “位分之事,这得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若不喜欢嫔妾,与其空要个贵人名头。 。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宫里各处都要用费,只要我有银子,那御膳房,针线房,还有内务府,就不会太欺负了我了啊。光要个位分,没有宠爱,没有银子,那也很……” 叶蓉儿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利弊,全然没有觉得自己失了规矩,也自然没有发现雍正那副好似吃了蚊子一样的表情。 但,她说的却有道理,他也无言以对。 这时,苏培盛进来传话,太医到了。 皇上点点头,心里觉得叶答应的这点小伤不碍事,看她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身子不利的,等回去叫敬事房将她的牌子挂上。 “微臣丁禄康见过皇上。意风雪见过小主。” “平身吧,给叶答应看看身体可有好转。” 丁太医提着药箱,遵声道是,便给她把脉来了。 叶蓉儿对中医的望闻问切,尤其是把脉,很是佩服,于是,当丁太医把着她的脉搏细辩之时,她左一句右一句的问道:“丁太医,这么年轻都当太医了,真是厉害啊,” “丁太医,你能跟我说说把脉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吗,我能学点吗?” “丁太医,我怎么样了,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丁太医,你说话啊……难道是,” “难道是我命不久矣……你不忍相告?” 叶蓉儿想到命不久矣顿感悲催,瞬间耷拉个脸下来,整个人都蔫了。 丁太医也是为难的很,若皇上不在还好,他倒是愿意与这位小主说上一二,但皇上在此,他哪里敢多言,只是这位小主一直问个不停,对问脉实在干扰,他才愁起一张脸来。…。 皇上自然是一切看在眼里,等太医把完脉,便问:“叶答应的身子如何了,她今日被猫伤着,你们配药时用些好的,别叫她留了疤痕伤心。” 丁太医点点头:“微臣遵旨。回禀皇上,叶小主的身子很虚弱,气血两亏,需小心补养,微臣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叶小主。” “你问吧!” 叶蓉儿回答道,被抢了话的雍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主近日来进的可香,睡的可好,心情如何?” “吃的还行,睡的也还行,心情嘛……一般,有些害怕忧虑。” “那就请小主放宽心,吃睡尚可,补回身子自然是更快些。” “丁太医,那……” 叶蓉儿还想再跟丁太医聊叨几句的,但皇上投过来的杀人般的目光,叫她瞬间打住。 “微臣这就回去给小主写个方子,微臣告辞。” 丁太医说完。123。匆匆忙忙跑出碧玉轩,摸了摸额头,一脑门子汗。 心想,这位小主也真是,当着皇上的面夸他做什么,这叫什么事啊,往后碧玉轩我还是少来为妙。 太医走后,雍正转过身看着叶蓉儿, “蓉儿觉得丁太医年轻厉害?” 叶蓉儿正想点头,但脖子上那种不确定的危险感让她不敢直言,立刻转换画风,舔着笑脸,对着皇上拍起了马屁, “丁太医再厉害,也只是个看病的,论天下男子,自然是皇上最厉害了,医者只能治人,君可治天下。” 雍正听到此处,终于高兴的笑了起来, “好一句医者只能治人,君可治天下。苏培盛!方才蓉儿说的那些你可都记下了?去吧。 。给蓉儿一一搬来。” 苏培盛点了点头,却是面露难色道:“皇上,夜明珠倒是有,但去年琼台贡上的黄花梨木皇上都赏赐出去了……奴才……” “那就先欠着!” 叶蓉儿再一次抢话。 苏培盛傻眼的看着叶答应,心里直摇头,今儿个皇上高兴容着你,明儿个皇上不高兴了,你再这般没规没矩的,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唉,皇上也是,后宫养着这么多妃嫔,前殿事多,一月也不来后宫几回,以至于现在每来一回,就像是激起了后宫千层浪一般。 好在皇上没有怪罪,笑着应允了。 苏培盛见皇上乐意,自然也高兴,既然皇上对叶答应上心,那他也会上下帮着打点一二,让叶答应赶紧养好身子,伺候皇上才是正经。 叶蓉儿见皇上坐在那里还不打算起身离开。意风雪有些纳闷,她的衣裳从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换呢,上面的血早已经凝固,还有一股血腥味,可难受了。 皇上见她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奇怪道:“蓉儿为何这样看朕?” 叶蓉儿别扭了几下,还是决定直说算了。 “皇上,我想沐浴更衣,你可不可以……” 回养心殿几个字卡在了喉咙,被皇上那抹“看破一切”的邪意表情给撩拨的心砰砰直跳。 也直到现在,她才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来,天子容颜,确实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啊…… 那一双精湛神动的眼,似乎藏着很多本领,眉若山岚,鼻若悬胆,都说帝王家薄情,雍正的唇却是不薄,不过那种粉嫩的桃红色出现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有些匪夷所思。但你若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绝对就要留恋了。 他不动声色时,冷峻的面庞上写满不可侵犯的威严,是十足的天子气概。 而他对你笑时,言语温和,说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抵就是如此吧。 不过,他的这种温润如玉想必都是给后宫女子看的,王公大臣一定是无福消受的!。 第四章:敢不敢肆意一回! 皇上见她目带春色,嘴角笑意更浓,终于在这个小女子面前找到了那份万人臣败的熟悉感。 “苏培盛,叫人下去备水,给叶答应沐浴更衣。” 然而…… 当热水备好,叶蓉儿准备沐浴的时候,下人一并都被打发了去,皇上却是未曾离开。 甚至缓步走到她的身后,为她宽衣解带起来…… 叶蓉儿脸憋的通红,虽说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尝试,但此时她身后的这位,可是大清朝上鼎鼎有名的为了皇位六亲不认的雍正帝啊! 那张冷峻的脸,何时换上了这等温柔,若……真的能叫他爱上自己,那当真,是一件令人无比激动的事啊。 想想。123。自己穿越到古代,征服了雍正这位帝君,若真的改写了历史,那雍正帝便不会再是冷血无情的君王,而是一位痴情子。 等叶蓉儿褪去衣衫,轻轻坐进木桶中,皇上转个身,竟然也坐了进来。 四目相对,激起眼底一团火。 皇上的手在水中开始不老实起来,叶蓉儿连连躲避,浴桶中热气腾腾,映着她的脸色极好,又因羞涩而生起的那一抹红,更显得女儿家姿态,诱人万分。 “蓉儿,朕那日说你如芙蓉。 。今日再见,朕觉得你胜过芙蓉,盖过牡丹。” “皇上尽会挑些好听的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一小小答应,哪敢与国色相比,就是那妖无格的芍药,我也不敢比拟。” 叶蓉儿笑着,突然觉得生出一丝悲伤来。 皇上怜意生,喃喃问道:“蓉儿姿色倾城倾国,怎得如此妄自菲薄?” “呵,容貌再好又如何,我的出身是注定了的,有宁妃在一日,我怎么都放不开。” 叶蓉儿摸着自己的脸,喃喃一吟:“万顷江山转瞬即过,千古红颜一世便衰,这一世因我在,下一世,轮回忘川,除了世人知你名姓。意风雪可谁又晓你真正是谁……” 雍正神色变了几变,万顷江山转瞬即过,他饱读诗书,自然明白蓉儿所言何意,但她后面所言,却不像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能说出来的。 他突然发现,这个叶蓉儿像是一个谜,越解……越深了。 叶蓉儿失神的看着水面花瓣,旁若无人。 皇上轻轻的拉过她,揽在怀中,她抬头轻轻一笑,他心中似吹过一阵春风。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问世事,就这样揽着她,看着她笑。 但这瞬间的想法,也惊的他一身冷汗,帝王家,是不能被儿女私情困住的。 软玉绵存,起身拭去水珠,二人坦诚相对。 叶蓉儿突然笑了,笑的很是肆意,面前的这位既然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那她何必低调,横竖都是一死,就看早死晚死,但如果能在死之前,让这个男人爱上自己,让后宫女人都恨上自己,那死也不枯燥了。…。 嗯,所以,我要争宠了。 皇上被她这阵笑弄的好不尴尬,心里别扭至极,……笑应该是他笑,她笑个什么! 看着皇上那副狐疑满面的帅气脸,叶蓉儿一步一步走近,牵着皇上某个不可说位置往床上走去。 皇上是彻底懵了,这感觉,这场景,他是皇上?确定?他怎么看着她更像呢…… 不过,有意思,朕,喜欢。 于是乎,里面的红帐无风摆动。 外面站着的苏培盛又往外走了一点,吩咐了碧玉轩新来的总管太监小令子管好碧玉轩中宫人的嘴,今日的事要是传出去,对叶答应可不是好事。 等交代完碧玉轩的事后,见皇上还未出来,心里大概明白了,今日休沐,前朝无事,得,他也不必候着了,趁着皇上无事,他也能去迷瞪会儿。 里面的二人几经奋战,难敌上下。 叶蓉儿今日也是放肆了,不过,皇上更是尽兴。 “皇上。123。可以歇会儿吗,我饿了……” 叶蓉儿揉了揉自己软乎乎的肚子,眨巴眼睛,冲着皇上卖萌。 她敢赌定,后宫女子没有卖萌这项技能。 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因为直男,往往都对萌物,无法抗拒。 他哈哈大笑,也摸了摸她的肚子,“好,蓉儿饿了,那就传晚膳吧,朕今夜就留在这儿陪你。” 叶蓉儿点点头,开始穿衣裳,下床,梳头发。 留下皇上在那里等半天;“蓉儿不过来伺候朕更衣?” 叶蓉儿这时正巧被一缕头发扯的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都多大个人了,穿个衣裳还要人伺候。” 皇上扬起嘴角,带着一抹危险的笑意,轻步走向叶蓉儿。 。从背后,一把横抱起她,往床上狠狠一丢。 “蓉儿许是忘了规矩了,来吧,我再教你一遍。” …… “皇上,晚膳来了。” 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皇上晚膳在此用过,可去别的地方了?” 苏培盛小声问道。 “不了,就在碧玉轩,明天早朝,你把朕的龙袍取过来,明日早膳也在碧玉轩,就不必再问了。” 皇上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不见一丝闺中浪子模样。 叶蓉儿也是一样,不过她要放松的多,看皇上一板一眼吃的辛苦,就支开了下人,道:“皇上平日里吃饭这么煎熬吗?” “煎熬?何来此说?” “方才我见为你夹菜的人,每道菜只夹三次,我见你吃的很无味。” 叶蓉儿叼着一根黄瓜丝。意风雪同情的看着他。 “宫里的规矩如此,朕从小便受教导,立下诸多规矩,方能控制自己,不被欲望所动,做错事。” 皇上笑了笑,不以为然。 “不为欲望所动,那也得分什么欲望,食欲这种东西,能做错什么事?” 叶蓉儿不解道。 “朕也不知,呵呵。” 叶蓉儿望着一大桌子的菜肴,啧啧嘴巴,夹起一块猪肚给他,又给他斟了一杯酒。 “皇上今日已经肆意了,何不肆意到底,天色还早,我陪皇上小酌几杯,皇上喜欢什么菜就吃什么菜!” 雍正看着煞有介事的叶蓉儿,心底那份柔软似乎被打动,人人都劝他是皇帝要克律守已,无论是用膳,无论是宠爱谁,前朝的大臣总会叫他要克律守己,不能专宠,不能独宠,后宫的嫔妃,哪一个都比他还要克律。 尽管他宠爱年贵妃多年,年贵妃也到底未曾放开过,伺候他时一直也是规规矩矩的。 “好,朕今日就如你所言,肆意一回,等天亮早朝之时,再做回朕的皇帝!” 叶蓉儿笑着点点头,嘟起小嘴,吧唧在皇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嘿嘿傻笑。。 第五章:年贵妃之礼 雍正心情极好,酒一杯接着一杯,待吃饱喝足,桌上的八九道菜肴皆成了空盘。 叶蓉儿看着他半带醉意的与自己说着话,心里的某根弦仿佛被触动了。 那句话,说的很对,不要试图去接近一个危险的男人,你会爱上他。 皇上贵为天子,身上扛着的是整个江山的重担,他哪里享受过平民苍生的那点小确幸。 她感觉自己应该拯救他! 对,就是拯救他! “苏公公。” 苏培盛听到叶答应的传呼,忙低头走进。 “将这些都撤下去吧,取些醒酒汤来。” 苏培盛看了看满桌的空盘子,心里震惊不已,他从来没有发现皇上这么能吃。123。叶答应也不阻拦些,吃撑了龙体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皇上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朗声笑道:“苏培盛!朕今日心情极好,多亏了叶答应,朕终于知道撑着是什么滋味了,虽然有点难受,但,朕很高兴!” 苏培盛被拍了一个激灵,赶紧反应过来扶着皇上坐下,“皇上高兴就好。” 下人很快撤去了盘子,醒酒汤也很快呈了上来,皇上却死活不肯喝,就想这么晕着,拉着叶蓉儿的手,要去御花园散步。 叶蓉儿自然不想去御花园那么远的地方。 。便道:“皇上,嫔妾的碧玉轩景致也不错,不如就在此走走,天色已晚,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走远了劳累。” 于是,皇上便由着她带路,两人倒是风花雪月的很。 苏培盛和莲心跟在后面,对视了一眼,苏培盛笑道:“你有福了,你家主子不是凡人啊。” 莲心也笑了,“苏公公吉言,我家小主自那日醒来,确实有些不同,想必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遍的缘故,希望皇上能常来碧玉轩,小主就不用遭罪了。” …… 第二日皇上早朝之时,皇后乌拉那拉氏问了皇上昨晚去向,得知碧玉轩的那位留了皇上近一天一夜。意风雪她还真是小觑了这个从前伺候宁妃的小丫鬟,本事不小啊。 然后,就叫人将这个消息送去翊坤宫了。 翊坤宫乃年贵妃居所,年贵妃自从皇上还是王爷之时,便备受宠爱,家世显赫,膝下还有一子已有四岁了,爱新觉罗福惠,年贵妃一直自己亲自照看,她的其他几个孩子都夭折了,这一个她拼死也要护住。 当这个消息传进翊坤宫,年贵妃坐在桌前几经落泪,皇上,终于不再是只对她一人了。 她叫李平寿送去厚礼,将皇上早年间赏赐她的一对合欢如意赏了出去。 她得宠也好,她得宠了,皇后就不会盯着她的孩子不放了,她一定好生照拂她,叫她尽快有身孕,诞下龙子,只要她不对我的孩子下手,扶她坐上妃位也可。 “来人,福惠呢,将福惠抱来,本宫带他出去走走。” 年贵妃慈爱的看着福惠给她行礼,虽小小年纪,规矩却也是有模有样了。…。 碧玉轩得了翊坤宫的赏赐,一时间有些想不通,受甄嬛传的影响,叶蓉儿本还有些担心,不过细细琢磨,却也很快明白过来,她有个儿子,但后宫其他人都无子嗣,皇上一直偏爱她一人,后宫的矛头自然都对准了她,不然她的其他几个孩子怎么都会夭折了呢。 所以,翊坤宫不会对自己下手。 看看她的这些赏赐,还真是舍得呢,光是外头进贡的云锦,还有各种时兴颜色的好料子都赏了不少,头上戴的,手上戴的,甚至连妆面的脂粉都赏了,样样都是她这个位分望尘莫及的东西。 莲心害怕的直打颤。123。但叶蓉儿却是安心不少,年贵妃在后宫仅低于皇后,也协理六宫,她既然愿意照拂,那她也乐意接受,反正皇上的宠爱她势在必得,但若因此得罪了众妃嫔,往后的日子必定也是不好过的,有她护着,她也能安心些。 总之,暂时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莲心,多拿点金豆子给李公公。 。跟着他一同过去给年贵妃谢恩。” “主子,这……” “放心吧,这是好事,你主子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瞧好吧。” 莲心看着主子自信满满的样子,虽还有疑虑,但也释然不少,照着吩咐去做了。 李公公拿着沉甸甸的荷包,那是乐开了花,娘娘眼光果然好,这位叶答应,确实值得栽培。 而这消息再传到坤宁宫时,皇后乌拉那拉氏气的摔碎了杯子,忙遣康有全康公公送了更好的赏赐过去。意风雪真是岂有此理,她还未封赏,年贵妃就封赏,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皇后了! 等这消息传遍后宫之时,贵人以上的,见坤宁宫和翊坤宫都赏了碧玉轩,也纷纷跟赏。 皇上下早朝的时候,见宫人们搬山似的往碧玉轩搬东西,也是高兴,想到蓉儿此刻可能正兴高采烈的清点赏赐,不由的步子都快了些。 还未走近,远远的就听见叶蓉儿高兴的声音。 “哈哈,莲心你看,这下碧玉轩什么都不缺了,皇上真是个宝啊,以后得多让皇上过来,等什么时候皇上有新欢了,那碧玉轩的赏赐也够我们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啦……” “主子,你说什么呢,快小声点……” 皇上驻足门外,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还是朝堂之上那副冷峻,大喝了一声:“叶答应!”。 第六章:初见 叶蓉儿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响起了不久前的那次初见。 …… 阳春三月,气候暖和。 大清王朝的京城京都沉浸在一片醉人的花香之中。 清晨时分,城南依山而建的皇宫大门次第打开。晓雾尚未从巍峨的金色琉璃顶上散尽,不时有早起的翠鸟拍打着翅膀,欢叫着掠过御花园平静的湖面。 守门的侍卫们揉着惺忪的眼睛相互招呼着,整了整身上的铠甲和手里长矛上的红缨。 “嗒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内宫深处一路往宫门口传来。侍卫们略带慵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谁,跑得这么急?听来不像是御膳房的采办。123。那些采办乘坐的马车才不会这般轻快……. 众人一齐转过头,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两匹飞奔的骏马渐渐地由远至近,马上的人也逐渐分明起来。前头枣红马上的那位,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年纪,一袭白色的儒衫,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生与俱来的高贵。 后头白马上的那位,年纪与他相仿,身着一领青衫,仿佛远山的岚气一般缥缈苍翠。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 。连带嘴角挂着的一弯笑也温和如三月的春风。 “好出色的人物!”侍卫们心头的喝彩尚未掠过,却见那两人两骑已瞬间飞一般地弛到了眼前。 “站住!”一个侍卫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长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枣红马吃了一惊,高声嘶叫着停下了脚步。其后的白马也被主人的缰绳勒住了。 枣红马的主人皱着眉看了一眼拦路的侍卫,脸上带着冷冷的矜贵和些许不耐。他身后那位骑白马的青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大的胆子,看清楚了吗,你拦的是谁的马?” 侍卫长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抬头只是一瞥,便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叩见皇上、叩见逸王爷。” 侍卫们闻言纷纷跪倒。意风雪那个拦马的侍卫更是面色煞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枣红马的主人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卫们,脸上隐隐有了笑容:“起来吧,别再挡了朕和逸亲王的路。”他的声音清越平和,听上去已经没有了怒意。 侍卫们赶紧站起身来,退到了宫墙边上。 枣红马的主人回过头对青衣男子一笑道:“走吧,十三叔。” 那青衣男子一挥马鞭,带着满脸勃发的英姿,朗声笑道:“好,臣与陛下一较马力如何?” “哈哈,比就比,赤龙,快跑!”枣红马的主人双腿一夹马腹,赤龙喷着响鼻,奋起四蹄,仿佛一抹赤烟掠过所有人的眼前。白马紧随其后,雪白的马鬃飞扬,无比的俊逸与轻灵。 方才那个吓得体如筛糠的侍卫略略回过神来,咂舌道:“原来,这就是皇上和逸王爷啊。”…。 侍卫长伸手在他的额上狠敲了两个爆栗:“蠢才,今后可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小子入宫才三天,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拦着皇上的御驾!你不要命,兄弟们可还要头上的这颗脑袋!” 那侍卫疼得缩起了脖子,脸上却兀自还带着沉醉的憨笑:“总算见着皇上了,回头赶紧托人写信告诉我娘……” 离开宫门很远了,胤禛轻勒住枣红马的缰绳,回头向晨曦笼罩中的皇宫投去深深的一瞥。 “怎么,还放不下朝中的政务?难得出去放松一天,陛下就把堆在案上的那些奏章暂时忘了吧。”骑在白马上的胤逸伟放慢马速,与他并肩缓行着。 胤禛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朕自登基至今三年来,还从未有躲懒的一天,今天可是头一次啊。” 胤逸伟点点头:“臣也是看见皇上成天愁眉深锁。123。才力邀您出城散心的。” 一抹苦笑浮上了胤禛的脸庞,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唉,朕忧愁的又岂止是政务?这朝野上下、宫墙内外,哪一件事不让朕操心烦恼?” 胤逸伟望着他深锁的剑眉和眉下闪烁不停的眸子,不由又笑了:“自古能者服其劳。陛下天纵英才,治国不过如烹小鲜罢了。” 胤禛冷笑着横他一眼道:“十三叔倒是会取笑朕。朕自觉无能,打小无论读书、骑射朕都不及你,若是让你坐了皇帝的位置,想必比朕要轻松多了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吓得胤逸伟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赶紧翻身下马跪倒在路边。 。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背中道:“微臣不敢,微臣罪该万死!” 胤禛也下了马,伸手扶起他笑道:“朕不过是做一个假设,十三叔不必惶恐。你我虽为叔侄,却难得年纪相仿,自小相伴长大,比之其他兄弟还更亲厚一些。朕虽登大宝,却还珍惜打小的情分,今后十三叔也不要太拘着君臣之礼吧。” “臣遵旨。”胤逸伟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两个人搭着肩相视而笑。 “驾——驾——驾——” 两个年轻人策马扬鞭,任由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欢快地拂过他们的面颊,鼓起他们的袍袖。马蹄踏着落花飞掠过热闹的街衢、冷僻的小巷、葱郁的树林和稻田,一路上引得不少行人驻足回眸、指点观看——真是少年英武、意气风发,难得一见的俊逸人物啊! 前方就是万花山了。万花山上万花开。意风雪特别是阳春天气,远远望去,从山顶直至山脚,仿佛披了一层五色的彩锦,丛林尽染、绚烂无比。连带空气中都带着甜甜的花香。 通往万花山的山路上,行人渐渐熙攘起来。道路两旁、花前树下,到处可见结伴而来的红男绿女,带着满脸沉醉的神色,贪婪地呼吸着春的气息。 胤禛和胤逸伟翻身从马上下来,手持马缰在人群中缓缓地走着。 “十三叔,这花朝会每年都在万花山上举办吗,怎么我从未听说过?”胤禛兴奋地左右望着,口里自然而然地把“朕”改成了“我”。 胤逸伟伸手拂开了一枝怒放的杏花:“这是近两年的事了。以前每年在万花山花开最盛之时,京都百姓都前往踏青,久而久之就渐成集会。花山县衙顺水推舟,索性定于每岁三月初三举办花朝会,官民齐乐、盛况空前。这也是我朝升平日久,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写照啊。” 胤禛的双目放出光彩,嘴角掩饰不住地噙着笑意:“看来,终日郁郁的只有我一个人啊……”。 第七章:相逢是缘 齐逸伟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是啊,今日索性与您的子民同乐一番吧。听说花朝会上,全城的仕女云集,无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是里弄阡陌的小门碧玉,今日都会蜂拥去花神庙烧香,祈求绝世容颜……”他说着,朝胤禛挤了挤眼睛:“皇上不妨去比较一下,是宫里的女人美还是宫外的春色艳?” 胤禛闪亮的眸子顿时有些黯淡下来,他蹙起眉头,自我解嘲地摇了摇头道:“占尽春色又如何?满目繁花只会乱人神思。我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倒是你,年纪还大我一岁,为何至今未娶?” 胤逸伟的脸上抚过一抹微笑,他并未接过话题,只是淡淡地朝前方望了一眼道:“咱们把马拴在路旁吧。123。那边一片樱花开得正好,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 樱花是春日里最娇柔的花,艳丽繁华往往只有一瞬,但是,也正因着这短暂的美,更加博人怜惜,樱花也是春日里最烂漫的花,花开成片,如香云薄雾,在阳光下尽情散放着美丽。 樱花的美,如诗如梦…… 两位俊逸而沉默的青年在樱花林间漫步走着,听凭枝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眼前。 “妙翠,你还是下来吧。 。万一摔下来可就糟了。”有动听的女音传来,温柔如水,清澈如泉。仿佛一只灵逸的指,拨动了两人的心弦。 透过缤纷的花雨,他们看见了一个轻盈曼妙的身影,粉衫素裙,青丝如泻,俏立在一树繁盛的金丝垂樱树下。一瓣瓣粉色的落花悄悄从枝头飘落,缓缓地、轻柔地落在她的身上、发上,她仿佛就是从樱花丛中走来的仙子,优雅而飘逸。 赏花的人儿停住脚步,一齐定定地望着那个花树下的精灵,呼吸也顿时放柔了,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随着落英飘散一般。 那粉衣的少女没有回头,并不知道身后有两双倾慕的眼睛停驻在她的身上。此刻。意风雪她正着急地招手呼唤伏在树上的侍女下来。而她的侍女妙翠却正努力地伸手去够挂在前方树梢上的一个桃花纸风筝。纤细的樱花树枝看来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在那里微微振颤着,引得更多的花瓣缤纷而下。 “风筝我不要了,你快下来吧,别伤着花儿。”粉衣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三分的焦急,她一边挥手,一边向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不偏不倚,正好踩中呆立在身后的胤禛的足尖。 “啊……”三个人同时发出了轻呼。 粉衣少女回过头,发现身后两张陌生的面孔竟然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禁大惊失色,惶恐之下顿时立身不稳,眼看就要向一边倒去。胤禛眼明手快,赶紧伸出臂膀把她轻轻搂在怀里。惊魂未定的少女在他怀中略略喘了口气,抬头正好遇着他闪亮的眸子,清丽绝伦的脸上霎时布满红霞,伸手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得罪。”胤禛喃喃地说了一句,目光却依旧不舍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胤逸伟微微咳嗽了一声,几步走到金丝垂樱树下,把手伸给了树上的妙翠道:“扶着我的手下来吧,风筝我替你们拿。” 妙翠愣了一下,随即乖乖地扶着他的手臂从树上跳了下来。胤逸伟眯起眼,望了一下正在树梢顶上飘摇的风筝,轻提了一口气,纵身向上飞去。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再落到地面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银色的纸鸢。 他理了一下风筝长长的垂线,仔细端详着它——圆头、翘尾、坚实的双翼、身上遍布狭长的方块,看起来好像是一面面的窗户。 “这是什么?”他抬起讶异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这是……”少女的脸上又是一阵红,“这是飞机。” “飞机?”胤逸伟更惊奇了:“飞机是什么?” “飞机就是…”少女秀眉微蹙。123。为难地试图解释,最终有些不耐烦了:“是我胡乱画来让工匠扎的。这位公子,可以将我的风筝还给我吗?”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薄恼。 胤逸伟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风筝递到了她的手中。在少女伸出皓腕接过风筝的一刹那,他依稀看见了风筝背后用朱笔描的一个“叶”字。 少女把风筝交到妙翠的手中,微笑着对胤逸伟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援手,小女子在此谢过。” 胤逸伟赶紧深深鞠躬,还了一揖。 呆立一旁的胤禛突然醒悟过来,也上前一揖道:“相逢是缘。 。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少女“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伸手从枝上折了一枝樱花,捻在手里把玩着。如扇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带笑的目光掠过了胤禛的面庞:“不可以。”她忍住笑说了一句,对着胤逸伟点点头道:“告辞了。” 说着,带了妙翠匆匆离去。 眼前繁花依旧,却因为少了俏立于花下的倩影,顿时失去了颜色。 胤禛望着远去的少女,心头怅然若失。如此佳人、如此风华,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真是他平生所未见的啊。后宫佳丽无数,却哪里比得上她的灵秀飘逸……这次错过,也许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焦了起来,抬头对胤逸伟说了一句:“我去去就来。”匆匆地迈开大步。意风雪朝伊人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胤逸伟伫立在原地,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这好逑也要讲个章法,一味穷追也未必追得上啊。好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丝线索。但愿老天保佑,他的猜测是对的。也许,他可以抢先一步,夺得美人归? 等待良久,终于看见胤禛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看了一眼胤逸伟,微微摇头道:“追了半天,她往人多处一绕,便没了踪迹。” 胤逸伟按捺住笑,调侃道:“我记得有人说过,满目繁花只会乱人神思。如今怎么……” 胤禛呆呆地出神,并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讥嘲之意。一会儿,他忽然双目发亮,大声说:“花朝会不是连着三日吗?明日我再来,希望可以遇见她。” 胤逸伟微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了:“明日臣恰好有些私务,就不陪皇上来了……” 万花山南麓的流芳溪畔,有一座白墙青瓦的庭院。昨夜一场春雨,将门前的青砖冲洗得乌黑发亮。一树粉白的梨花不甘寂寞地从墙角探出头来,闹盈盈地盛开着。。 第八章:叶府 “吱呀——”朱漆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穿烟灰色的细布短袄,脚蹬一双半新的圆口布鞋,苍老的脸上,一对布满皱纹的眼睛已经略有些浑浊了。他迈着蹒跚的步子,高举手里的长杆鸡毛掸,细细地拂拭着门楣上的一块黑底香樟木的牌子。那牌子上镌刻着两个金色的大字——叶府。 老人名叫叶鸿德,是这叶府里的管家,府中上下都唤他一声“德伯”。 德伯吃力地拂去了门角的灰尘,不禁微有一些气喘。他拄着鸡毛掸,抬头望着黑底金字的门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二十五年前老爷和夫人刚刚出资建造起这座庭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叶府的管家了。这些年来。123。叶府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他都了如指掌。他年迈未娶,一直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在这里,他亲眼看着少爷和小姐慢慢长大,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娃娃呀……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起了温暖的笑意。嘴上虽然不敢说,私心里他一直把少爷和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在老爷和夫人相继去世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少爷已经二十五岁,却还没有婚娶。每次和他说起这个事,少爷总是笑笑说“不急。”——怎么能不急呢?别人家的公子像他这个岁数早已经儿女成群了! 再说他的那个宝贝小姐。 。年纪倒是还小,才只有十五岁,还不急着给她找婆家。然而令人烦恼的是,两年前的一场大病几乎夺走了她的小命。后来还是多亏少爷翻遍医书,并亲自为她上山采药熬汤,这才算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谁料想病好了之后,小姐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原本娴静腼腆的大家闺秀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天天只知道往外跑的疯丫头! “唉,这可怎么好呦……”德伯哀叹着不住地摇头,两行浑浊的老泪爬出了他的眼角。他用袖子擦去了眼泪,顺便还醒了醒鼻涕。正打算把手往衣角上抹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小姐那张花朵般的笑脸。 “德伯。意风雪这样不卫生!”小姐每每看见他这样做,都会在一旁笑话他。什么叫卫生?天知道他的小姐从哪里听来这古怪的词儿! 想到这里,德伯的脸微微红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洁白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这帕子还是早上小姐塞到他怀里的。 “老伯,请问这里可是叶英彦叶大夫的府邸?”身后传来一个温雅的声音。 德伯转过头去,却见青石台阶下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一领淡青色的儒衫衬着身后的一树桃花,显得分外脱俗而醒目。俊朗的长眉下,一双含笑的眸子带着七分和气,嘴角噙着的一弯笑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好一位俊俏的哥儿。”德伯在心里赞了一声,暗自将来人和自己家的少爷做了个比较——以往他一直觉得他的少爷就是天底下最俊美的男子了,谁知这位公子……嗯,说句良心话,倒真是把少爷都比了下去。…。 “哎,对呀,这里就是叶府。”德伯热络地答应着,对他点点头。 来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知,叶大夫可在?” “在在在,恰好今日少爷不去医馆,正在书房鼓捣新药呢。您请稍待,我去通报一声。”德伯说着,就要拔腿往里走。 “请等一下。”来人唤住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淡金色的名帖递到他手里,“劳驾告诉你家少爷,就说是京都的胤逸伟到访。” 德伯接过名帖,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微笑着点头——来访的这位年青人,不用说必定是出自哪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瞧那通身的儒雅风度,真是让人看上一眼就满心舒服。 胤逸伟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淡淡地舒了一口气。今天一大早,皇上又去了万花山,而他却找了个借口独自来了这里。要不是昨天他在风筝的背后瞥见了那一个嫣红的“叶”字。123。估计今天一定也会痴痴地回到那片樱花林中,等候那位粉衣仙子的出现吧…… 然而,天幸让他看见了那个“叶”字,于是,他就牵着这一丝的线索找到这里来了。 他低头回想那位少女临走时的捻花一笑——如此优雅、如此柔媚,看来她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想像不出寻常里弄或是商贾人家能培育出如此清逸脱俗的女子。也许,她是哪个官宦世家的小姐吧…… 在他将手里的风筝交回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就在脑海里略略了一遍朝中在位的和不在位的各位大臣的姓氏。好在。 。叶姓毕竟罕见。经过反复回忆,浮上他脑海的只有一个人——已故的太医院院判叶明诚。 这叶明诚生前精通医理、医德高尚,曾是先帝最倚重的太医。十年前先帝亲征西北的西域,叶院判也随军前往。两军阵前,先皇不慎中了西域人的一枝毒箭,箭头上涂抹了西北大漠上最毒的毒药——勾魂散。 勾魂散之毒,自古无药可解。眼见先皇命悬一线,叶院判情急之下,竟然不顾自身安危,用嘴将先皇伤口上的毒血尽数吸出,最终救了先皇的性命。然而他自己,却于当晚毒发身亡。 先皇龙体康复之后,为感叶院判舍身救命之情,屡次宣召其子叶英彦进宫为太医院医官。然而。意风雪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叶英彦却上书表示无意为官,祈求在留家乡为父守孝,并遵从先父遗愿开馆行医。先皇感其纯孝,亲书“天赐堂”三字,令制成匾额悬挂于其新开的医馆门上……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胤逸伟的神思。他抬起头,却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快步向他走来。刚毅的四方脸上,浓密的长眉斜插入鬓,衬得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有神。身上穿着一领半新的深紫色长衫,衣摆随随便便地掖在腰间。他一边走,一边急急地用棉巾擦着手。 “逸王爷……”来人见到胤逸伟微愣了一下,立即屈下半膝行礼。 胤逸伟伸手扶起了他:“叶大夫不用拘礼。” 叶英彦抬起头来,望着胤逸伟温和如春风的笑脸,眉宇间的紧张神色顿时扫去一大半。 “英彦正在书房捣药,不知王爷驾临,失礼了……”他伸手抚平自己的衣摆,一张俊脸涨得微红。 “不碍,不碍。”胤逸伟笑着摆摆手:“小王倒是有兴趣观摩一下叶大夫研制的新药。”。 第九章:答不答应 从叶府书房的长窗望出去,可以看见花园中随风摇曳的千杆修竹。满眼欲滴的青翠仿佛被窗前半垂的湘妃竹帘牵引着,一直蔓延到屋内,映得满室生机盎然。 叶英彦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清芬四溢的雨前香茗,心里掠过了一丝纳罕——这位素未谋面的逸亲王突然到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从进门直到现在,该聊的客套话都已聊过了,所有父亲的故交旧友也早已一一谈及,来人却依旧迟迟不曾将谈话引入正题。 说是有兴趣观摩他研制的新药,可是待他将各味药草的药理、药性对他细细解说的时候,却发现这位逸王爷分明正愣愣地出神,目光越过他,缥缈到花园中的某处…… 奇怪,他到底来做什么呢? 清脆的环佩叮当之声随风传来。123。接着是一个如水般娇柔的声音:“妙翠快跟上。对了,别忘了带上我的锦囊。” “带上了,小姐。”妙翠欢快地应着。 叶英彦不由蹙起双眉——不用说,这一定又是他的那个宝贝妹妹要带着侍女往外跑,唉,这个丫头……. 心头涌起一阵微恼,他立时站起身来。透过翠竹掩映的窗户,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一片玫瑰花丛中,翩跹着两个纤秀的身影。 叶英彦摇摇头,转身对胤逸伟作揖道:“王爷恕罪。 。英彦去去就来。” 胤逸伟点点头,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平静的笑。然而,一双眸子却霎时粲然若星,那里面闪动的分明是惊喜和激动的光芒。 叶英彦略带讶异地转过头去,大步迈出了书房的门。一瞬间,有一个念头如流星般划过他的心头——莫非,今日这位贵客是为了他的小妹而来? 大步流星地,他追赶上了妹妹。 “蓉儿,站住!”他微喘着停下脚步。 叶蓉儿转过头来,脸上兀自带着娇憨的笑。 “哥,什么事?”她问,完全不懂平素随和的哥哥为什么对他黑沉着一张脸。 “德伯告诉我,这几天你天天往外跑,到底在忙些什么?” “哦。意风雪德伯又在你耳边唠叨啦?嘿嘿…”叶蓉儿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一只靛蓝色锦囊,“这些天我忙着按照娘留下的《撷香谱》调制各色香粉,眼下还缺白芍药和野玫瑰的花蕊,听说在流芳溪畔可以找到……”说着,拉起妙翠就要走。 叶英彦一把拽住她,皱着眉不住地摇头:“你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又非蓬门小户的姑娘,岂可日日出门抛头露面?” 叶蓉儿望着哥哥摇个不停的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论语.先进》中有云:‘暮春者,春服即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哥哥想必读过?圣人尚云:‘吾与点也。’哥哥却怎么宁愿放任大好春光流逝,而不许妹妹亲近自然呢?” 说着,她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抛下被顶得无言以对的哥哥,拖起妙翠的手乐颠颠地跑开了。一只正专注地停在她肩头的粉蝶被她的脚步所惊吓,奋力拍打起翅膀,翩翩地往万花丛中去了。…。 胤逸伟站在窗前,凝望着伊人远去的身影,扬起头深深地笑了——呵呵,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好一张明媚如春的笑颜!樱花般的轻灵飘逸、玫瑰般的娇憨可人,自己二十四年来苦苦寻觅的不正是这样的女子吗?多谢老天,让我最终找到了她! 怀着满心的惊喜,胤逸伟垂下眼,开始在心中暗暗盘算:应该请谁替他来叶府求亲呢? 皇宫深处的承恩殿。 从殿外忽地拂过来一阵挟带着玉簪花香的夜风,吹得垂地的雪绫纱微微飘起。金丝细织的团云纹灯罩里,红烛的光芒顽皮地跳动着,把周围景物的影子拖得细长。 漫地的蜜色金砖在烛光下反射着柔光。123。仿佛镜子一般的平滑,把在上面徘徊的人影清晰地映照出来——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的波涛下,迈动着一双焦躁不安的缂丝软靴。 “禛儿,你倒是说句话呀,别老在母后面前晃来晃去的。”大殿上首的蟠龙靠椅上,传来一个颇为不耐的声音。透过墙角青铜鼎里吐出的袅袅薄烟,依稀可见那是个四十上下的宫妆贵妇。明丽端庄的脸庞上。 。一双秀丽的长眉微蹙着。藕荷色宽大的袍袖半掩着白皙的手指,手里轻握着一卷明黄色的丝轴。丝轴上两条金龙口中含吐着的一轮火球在烛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胤禛回头望了母亲孝懿仁太后一眼,英俊的脸上浮起了无奈。他几步走到母亲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卷丝轴,紧紧地攥在手心。 孝懿仁太后抬眼凝望着自己的儿子。曾几何时,那个偎在她膝下的稚嫩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 三年前先皇驾崩,作为太子的他被突然推上皇帝的宝座。朝中所有的人,包括她——他的生身母亲,都暗中捏着一把汗。毕竟。意风雪当年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甚至有些率真任性的青年。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登基之后的他突然变得深沉而勤勉。每日卯时即起,更衣上朝倾听朝臣们的廷议,下朝后更是在御书房埋头批阅奏折直到深夜。经过登基初时的一段茫然时期之后,他渐渐地在众臣面前显露了自己不容置疑的威仪和斩钉截铁的处事手腕。 首先,他废除了民间积怨颇深的田亩税,霎时间田间陌上欢呼一片,其次,他下旨开放封固已久的海上贸易,令死气沉沉的边境城镇一下子活跃非凡。朝廷从海上贸易中所获得的税收大大超过了田亩税上的损失,国库充裕、百姓富足、朝野上下赞叹一片…… 想到这里,孝懿仁太后的心头浮起了一阵暖意。眼前的清王朝新君胤禛挺拔而俊逸,虽是眉头紧蹙,目光却是坚定而傲然的,从他闪烁的眸光中,做母亲的发现了令她熟悉的倔强。。 第十章:君心难测 “母后,”胤禛垂下眼,用尽量柔和的口吻对母亲说:“请母后不要再逼迫儿臣了。自儿臣登基以来,已经听从母后之命纳了太傅的女儿、右丞相的孙女、骠骑大将军的千金为妃。说是拉拢重臣也好、承继皇脉也罢,总之,儿臣的后宫已经足够充裕,不需要再迎娶新的女人了。” 孝懿仁太后抬起眼,嘴角浮起一抹笑:“但是,禛儿还缺一名皇后。” “皇后…….”胤禛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深蹙的眉尖拧得更紧了。 虽说是皇帝广有三宫六院,身边拥有的女人可以成千。但是,作为帝王的他却一直在内心中暗自坚守,成为他结发妻子的皇后一定必须是自己亲自选定的、而且一定必须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123。他可以为了拉拢朝臣、为了取悦母后而纳妃,但是决不愿意听从任何人的意愿而随随便便册立皇后。 胤禛轻叹一声,对母亲柔声道:“关于立后一事,还是容儿臣日后再议吧。” “但是,这可是你父皇的遗命啊……”孝懿仁太后摇摇头,把目光凝在胤禛手中的那卷丝轴上:“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让你册立已故叶院判的女儿叶蓉儿为后。先前你再三推诿说立后一事非同凡常。 。需待你为先皇守孝满三年之后方可颁诏。如今三年已满,你却为何还要拖延?” 胤禛攥紧了手里的遗诏,紧抿着嘴唇沉默着,本已挺拔的脊背挺得更直了。承恩殿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孝懿仁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头上缧丝金凤口里含着的一串珊瑚珠,也随着她的叹息而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母后没有想到,”她凝视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的泪花:“禛儿登基方满三年,便已不把父皇的遗诏放在眼里了……” 轻轻的一句话,好比是一阵惊雷回荡在空旷的承恩殿中。侍立在殿内的宫女太监闻言纷纷变色。意风雪一个个赶紧跪下,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胤禛的面上也是一凛,他对着母亲深深一拜道:“母后言重了,儿臣不敢轻慢父皇的遗诏。”说着,目光渐渐地黯淡下去。 孝懿仁太后冷冷地看他一眼道:“那请皇上告诉哀家,叶氏何时可以进宫?” “这……”胤禛迟疑着,带着满脸的焦灼和无奈又打开了手里的遗诏,目光散漫地扫过遗诏上他已经读过无数遍的文字。 “……吾儿登基之后,望承应父皇遗愿,迎娶叶院判之女蓉儿,主理三宫,以报其父当年舍命救驾之功…” 忽然,他的目光被点燃了,脸上一下子又恢复了神采。 “请母后放心,”他抬起头,眼里漫过了一抹笑意:“儿臣一定遵照父皇的遗命迎叶氏入宫,并让她主理宫内事务。” “哦,真的?”孝懿仁太后吃惊地放下手中的和田玉茶盏:“那你何时下诏立后?”…。 “至于立后嘛……”胤禛的目光晶亮,嘴角含着一弯好看的笑:“儿臣在父皇遗诏中并未看见这两个字。” “没有?怎么可能!”孝懿仁太后从儿子手里接过遗诏,一字一句地细细看起来。 胤禛道:“父皇只是让叶氏主理内宫,但并未让儿臣立她为后。” 孝懿仁太后从遗诏中抬起头,万分不解地问道:“主理内宫不就是为后吗?除了皇后,谁还有资格……” “在儿臣下诏立后之前,不妨就让这个叶氏代为处置宫中的大小事宜吧。待儿臣选定了皇后,就不再劳烦她了。这也算儿臣遵从了先皇的遗愿,想必母后对此亦无异议吧?”胤禛说着,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之色。 孝懿仁太后错愕着,张开的嘴久久不能合拢。 “这……你打算封叶氏做什么?”她问。 胤禛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冷的光:“封个昭仪就够了吧。123。儿臣也不想破了宫中的规矩。” 从承恩殿中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胤禛如释重负地迈开步子,匆匆地穿行在太液池边蜿蜒曲折的回廊上,轻快的脚步声在深夜的宫中回响着。不时有微风拂过,带下了池边花树上的落英,悄悄地坠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引得池中的锦鲤纷纷地游来轻啜。鱼尾摆处,搅碎了水中明月的倒影,片片地细碎开去,最终变成了点点耀眼的银光…… 胤禛停下脚步,望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眼前不由又浮现起漫天花雨下那个轻灵曼妙的身影。那个女子……该不会只是他的一场梦吧?若说是梦,为何她的一颦一笑如此清晰生动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若说不是梦,又为何他在那片樱花林中连续苦等了三天,却依旧等不到她的芳踪……. 想到这里,胤禛的心轻柔地抽搐了一下。若是寻着了她,一定要把她迎进宫来。如果每天当他走下那高处不胜寒的九龙御座,回宫后看见的是她那张春光般明媚的笑脸,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皇上,”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的总管太监祝永贞悄悄地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不知今夜皇上要哪位娘娘侍寝?” 胤禛温暖的遐思被蓦地打断,脸上立时腾起了怒色。他不耐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了一句:“朕谁也不要!”说完,顾自迈开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满头雾水的祝永贞在站原地发着直愣——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皇上呢?方才明明看见万岁爷凝视着池里的鱼儿。意风雪嘴角挂着笑,怎的眨眼之间就这样怒气冲冲地抬腿走了呢?真是君心难测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此刻,同样温柔的银色月光也洒进了叶府,洒在了一个同样无眠的人儿身上。她的头微扬着,秀美的脸庞在月光下如同细洁的白瓷一般闪烁着莹光。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脸上投下了两道浓密的阴影。她一手拖腮,一手执笔在雪浪笺上胡乱地写着。 “扑棱棱——”窗外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她微微地吃了一惊,欠起身子朝远处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望去,却见一只白色的大鸟舒展着羽翅迅速地往树荫深处去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回到桌前坐下。低头瞥见洁白的雪浪笺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个字——叶蓉儿。 “……她叫蓉儿,我叫蓉儿,这两个名字一样倒是有些缘分呢。”这个也叫叶蓉儿的女孩蹙着眉,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她,叶蓉儿,竟然被诱拐到了遥远的古代——一个莫名其妙的王朝。。 第十一章:别哭 好在惊恐过后,她随遇而安的本性又开始发挥起了作用。特别是当她发现,她所附身的这个女孩竟然有一个极其疼爱她的大帅哥兄长,还有一个宁静安详的家和满屋子散发着清香的书籍的时候,她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开始尝试乐在其中。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浏览了“父亲”叶明诚留下的数以百计的书籍,又拖着侍女妙翠把周围方圆十里的角角落落游了个遍。 叶府所有的人,包括她的那位大哥叶英彦都用无比惊诧的眼光看着她。后来她才知道,原先的那位叶蓉儿叶大小姐,竟然是一位温柔腼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而且。123。闲时不爱读书,只喜欢绣花弹琴! 天哪,绣花弹琴,她可没有这样的巧手!妈妈总是笑话说她捏不得针、拿不得线,十根手指头天生是并在一起的…… 不过惊诧归惊诧,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合理的说法来解释她的怪异变化——那就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嘿嘿,可怜她的大哥叶英彦为了她的性情突变,还关起门来颇翻了一阵医书,最终还是无奈地认同了那个荒诞无稽的所谓烧坏脑子的说法。 她心里虽然不时地偷笑。 。脸上却努力做出置身事外的懵懂模样——谁让她爱上了这个新身份呢? 这个叶蓉儿,长得和她有颇几分相似,但是比她美了不知多少倍。每次出门都会引来无数钦慕的目光,回头率简直到了百分之两百!更重要的是,她家里只有一个埋头医理的哥哥,没有严厉或唠叨的父母、没有无休无止的考试……啊,这样的日子简直和天堂一样美好!要是能一辈子保有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然而,事与愿违…… 妙翠手持一盏纱灯走到小姐身后。却见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婉转如烟柳的双眉紧蹙着,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小姐。意风雪怎么在黑屋里坐着,不点个灯啊?”她轻轻地把手里的纱灯搁在小姐面前,关切地问。沉浸在遐思中的叶蓉儿被吓了一跳,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她微嗔着瞥了一眼妙翠道:“我是故意不点灯的。有道是‘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点了灯反倒喧宾夺主了。” 妙翠抿着嘴笑了:“我家小姐自病了一场之后倒成才女了。连说话都是诗。” 叶蓉儿抓起桌上的雪浪笺揉成一团,烦恼地叹了口气道:“人家都烦闷死了,你倒还有心笑话我。” 妙翠一愣:“怎么啦,小姐?” 叶蓉儿摇摇头,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妙翠低头思忖了片刻,复又笑了:“哦,我明白了。小姐八成是为了大少爷晚上和您说的那头亲事烦恼吧?” 叶蓉儿不语,用手将揉成一团的纸笺展开,又默默地撕成一片、一片………。 在今晚之前,她都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华灯初上时分,她和哥哥正坐在八仙桌前吃饭。本来她的心情很好,一边扒着饭,一边还翻着那本心爱的《撷香谱》。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哥哥叶英彦开口了。 “今天有人来提亲了。”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好看的眉峰高高地挑起。 “嗯。”叶蓉儿散漫地应着,顺手又翻过一页书。 “是来向你求婚的。”叶英彦强调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叶蓉儿这才反应了过来,抬起头望着哥哥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想知道来提亲的人是谁吗?”叶英彦望着痴痴愣愣的妹妹,眼里闪动着狡颉的光。“是父亲的故交,现任太医院院判的褚思聪……” 叶蓉儿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你骗人!那褚伯伯一大把年纪了。123。莫非还想娶我?” 叶英彦笑着摇了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褚伯伯是受之托。” “他受谁人之托?” 叶英彦双目闪亮如星:“当今皇上的十三叔,逸亲王胤逸伟。” “吧嗒”一声,叶蓉儿手里的《撷香谱》落在了地上。当今皇帝的十三叔……天哪,那皇帝至少应该二十多岁了吧,那他的叔叔岂不又是一位老伯! 一股凉意瞬间从她的脚底一直流遍全身。她“嗵”地站起身来,双手按着桌面,涨红着脸对哥哥大嚷:“你不会答应了他吧?” 梅叶英彦依旧微笑着:“为什么不呢?” “你……”两颗晶莹的泪珠顿时顺着叶蓉儿白玉般腻洁的脸蛋滑落了下来:“你还是我的哥哥吗?竟然为了攀附权贵。 。忍心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 “鸡皮鹤发?”叶英彦重复着她的话,一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不由朗声笑了。 “你……”叶蓉儿指着哥哥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人心难测呀,平日里看上去淡泊无争的叶英彦,竟然也是一个势利小人!叶蓉儿顿时觉得孤立无助,哭得益发凄凉了。 叶英彦望着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妹妹,心头隐隐地作痛了。他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纤弱的臂膀,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个逸亲王其实并不是鸡皮鹤发的老人,而是一个温柔儒雅、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要不要告诉她。意风雪今天下午他回复前来提亲的褚伯伯说,这门亲事需待与小妹本人商议后再做定夺?——本来只是看她吃饭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打算同她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 “蓉儿,其实……”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 “少爷,少爷!”叶英彦的书童侍棋慌慌张张地跑来,喘息未定,就手指着院门的方向说:“县太爷府里的马车就在门外,说是…说是他家的老太君又病重了,请您马上出诊呢…” 叶英彦立即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吩咐道:“快去拿我的药箱和外衣。” 侍棋应了一声,急冲冲地往外跑。梅英彦大步跟在他身后,在迈出门口的一瞬,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兀自哭得伤心的妹妹,脸上拂过了浓浓的疼爱。 “蓉儿,别哭了。哥哥马上要出诊,今晚估计回不来了。明天等哥哥回家再细细同你解释,好吗?”他柔声说着,向叶蓉儿投去一个温暖的笑,然后掉过头匆匆地走了。。 第十二章:上马 叶蓉儿的眼泪一直流到了天黑。渐渐地泪水流干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到后来,索性连抽泣都停止了,换成了对月自怜。 妙翠望着小姐微红的眼眶,轻轻地咬住了嘴唇。难怪小姐要伤心,像她这样花朵般的女孩又怎么会情愿嫁给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呢?哼,就算王爷又怎样? 想到这里,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沏了一杯小姐最爱的茉莉香片递到她手里,轻声安慰道:“早点歇着吧,等明天少爷回来再好好同他说说。” 叶蓉儿依旧双眉紧锁,粉嫩而红润的嘴唇因为烦恼而微微嘟起。 “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她说。 妙翠张开嘴还要说些什么。123。想了想却又止住了,低头敛衽道:“是。”说完,转过头去正要离开。 “妙翠……”叶蓉儿招手叫住了她。 “什么事?”妙翠回过身。 叶蓉儿犹豫着,双颊染上了一抹嫣红,仿佛五月里娇俏的蔷薇。 “你说,那个胤逸伟……会有多大年纪?” 妙翠愣了一下,为难地用小指搔了搔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咱们叶府向来隐居在这闭塞的花山县,对京城的事情都不太知道呢。” 叶蓉儿叹息了一声道:“算了,你下去吧。 。容我静一静。” 妙翠打着哈欠走了,屋子里霎时又变得寂静无声。叶蓉儿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开始抱起双臂在房中来回走动。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屈从叶英彦的安排,去嫁给那个什么皇帝的什么十三叔?不,不,如果她真是从小听着三从四德紧箍咒长大的古人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新新人类,那一套长兄之命、媒妁之言的荒诞教条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被丢进废纸篓了。 对,决不屈服!三十六计,走为上……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开始兴奋地翻箱倒柜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说是自己的东西,其实这屋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叶府的。但是。意风雪谁让她一无所有呢,就算跟叶英彦借的吧。除了衣服、银子,顺便还借走他妹妹的身体……嘿嘿,别怪我,又不是我自愿到你家来的。 收拾完包裹,她长舒了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静听窗外的更漏。 现在可不能出门,外头黑魆魆的,万一碰到个把坏人可怎么办?无论如何必须等到天明——德伯每日卯时三刻起床开门,那就是说她一定要赶在这个钟点之前逃出府去…… 月色转淡、星光隐约,东方渐渐显露了鱼肚白。远方传来了几声鸡啼。叶蓉儿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好戏就要上演了。 《逃之夭夭》女主角叶蓉儿粉墨登场—————— 春日的清晨,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寒意。流芳溪畔的芳草地上,各色无名的小花在春风中摇曳。远处潺潺的流水与枝头婉转的鸟唱相和。晨曦穿过天边舒淡的流云,悄悄地把光影撒播在梅府门前那棵粉白的梨花树上,馥郁的花香阵阵传来………。 胤逸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早间清新的空气,用手轻抚着爱马雪骢那洁白的长鬃。雪骢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贪婪地啃食着鲜嫩的草尖,蓬松的尾巴甩个不停。 胤逸伟把雪骢的缰绳拴在了溪边的一颗垂柳树下,自己也在树旁的草地上席地而坐,顺手拔了一段草根放在口里嚼着。 自从昨晚听了褚院判捎回的消息后,他的一颗心就被莫名其妙地悬在了半空——“亲事需待和其妹商议之后,方可定夺。” 那么,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态呢?是欣然接受,还是……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从昨晚直到现在,这种无端的揣测就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的心,以至于他患得患失、以至于他夜不成寐、以至于他天不亮就巴巴地骑着马儿。123。离开京都城中的逸亲王府,披星戴月地赶到叶府门外等候消息…… “咱们来得太早了,不知会不会被叶府的人笑话?”胤逸伟含笑抚摸了一下雪骢的鼻尖。雪骢抬头看了主人一眼,嘴里兀自嚼个不停,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却仿佛盈满了笑意。 “你说,要是她回绝了又该如何?”胤逸伟好看的浓眉微微凝成了一个结:“如果有机会再见她一面那该有多好……” “噗通——”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与马儿的低语。胤逸伟站起身来。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叶府雪白的粉墙脚下,赫然躺着一个粉底碎花的包袱。 带着些微的好奇,胤逸伟迈开步子朝那个包袱走去。奇怪,刚才那一记闷响,分明是这个包袱落地的声音。是谁大清早的把一个簇新的包袱扔出了墙外? 正当他弯下腰仔细地端详那只来路不明的包袱时,又是“嗵“地一声——这次不是包袱落地的声响,而是什么东西砸到他头上的声音! 胤逸伟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脑袋,展眼往脚下看……呵呵,果然又是一只包袱,但这回却不是粉底碎花的了,换成了海青云纹…… “嘿嘿,得罪啦……”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胤逸伟的心蓦地一动。意风雪赶紧抬起头来——粉墙黑瓦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绿衣少女,乌黑的大眼睛闪动着光彩,嫣红的双颊映着初升的朝阳,仿佛三月里最娇美的花朵,最是嘴角那一弯笑,满目的春光就在她的笑颜里黯然失色。 “是她……”胤逸伟喜出望外,心跳迅速加快。 “既然接了我两个包袱,不妨再帮着接一个吧。”叶蓉儿顽皮地对他挤挤眼,伸手又抛下了一个包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胤逸伟张开的双臂中。 胤逸伟对着她微笑:“还有吗?” 叶蓉儿用牙齿轻咬住红唇,点了点头说:“还有…就是我,麻烦也接我一下。” 胤逸伟微愣了一下,赶紧朝她高举起双臂。“噗啦啦——”绿色的衣袂高高飘起,仿佛一只在风中舒展双翅的玉蝶。展眼之间,软玉在怀,少女的体香萦绕着齐逸伟的鼻端,他痴痴地凝望她莹亮的双眸,一时竟忘了把她放下来。…。 “喂,你不累吗?”叶蓉儿的脸上腾起了红云。 胤逸伟这才醒悟过来,轻轻地放下了怀中的少女,及时用镇定的微笑赶走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叶蓉儿伸手理了理衣裙,抬眼瞥见了正静静地在柳树下吃草的雪骢,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那匹马是你的吗?”她问。 “是。”胤逸伟微笑着点头。 “借我用一下可以吗?”叶蓉儿说着。123。又沉吟着摇了摇头:“嗯…不对。 。我不会骑马。要不这样吧,”她抬起眼望着胤逸伟,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我雇你和你的马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雇我?”胤逸伟吃了一惊,两道浓密的长眉微微扬起。 叶蓉儿垂下眼。意风雪脸上掠过了一抹羞涩:“对不起,这位公子。我知道你不是缺钱受雇的人,只是……我急着要走,就算帮我一个忙好吗?”她说着,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恳切地望着胤逸伟。 胤逸伟笑了,拉起她的手走到柳树前,解开了雪骢的缰绳。 “上马吧。”他轻声说了一句,抱起叶蓉儿把她放在了马背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双臂环过她的身后抓紧了缰绳。 “要去哪里?”他问。 “去一个山清水秀,没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第十三章:你不愿意? 雪骢四蹄腾空,洁白的长鬃随风扬起,仿佛天边一朵飘忽的轻云。 叶蓉儿伏在马背上,频频地回首向远去的叶府张望——再见了,我古代的家!再见了哥哥、再见了妙翠、再见了德伯……若不是那桩讨厌的婚事,我真想一辈子就呆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家里。算了,就当赴了一场筵席如今散了吧……嗯,来清王朝一年了,除了花山县倒是还从不曾去过其他地方,不如,今天揪住这个免费的“马夫”好好地四处游历一番再说吧…… 一缕清风顽皮地撩起叶蓉儿鬓边的青丝,在胤逸伟的唇边轻拂着,有一丝微痒、有一丝甜香……胤逸伟抑制不住满脸的笑——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啊……说她胸无城府吧。123。她却不时流露出一份可爱的狡颉,说她蕙质兰心吧,她分明又纯真得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真好!这样的女孩想必相对一生都不会生厌吧…… 三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方才还是阳光灿烂、鸟语花香,转眼间却突然乌云密布,泫然欲雨。胤逸伟抬头望了望天,轻勒住雪骢的缰绳。 “快下雨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暂避一下吧。”他在叶蓉儿耳畔轻声说。 “好吧,”叶蓉儿有些扫兴地点点头:“但愿这场雨不要下很久。” 雪骢在主人的轻叱下信步往路侧的一条林间小径踱去。穿过一片杉树林。 。眼前是大片的玉兰树。硕大的玉兰花绽满枝头,莹洁如玉的花瓣上,隐隐透着一抹浅紫,马蹄声过处,几片带着清香的花瓣悄悄地离开枝头,旋转着扑向大地。 叶蓉儿伸出手去,接住了一弯洁白的花瓣,轻轻地嗅着。 “这是哪里?好美……” “不知道。”胤逸伟笑着把目光伸向远方:“你看——” 顺着胤逸伟手指的方向,一汪澄碧的湖水映入叶蓉儿的眼帘。烟波浩渺处,远方的青山若隐若现。夹岸的桃花开得正艳。意风雪静静把倒影投映在水中,远远望去,仿佛天边的一抹红云。红云深处架着一座纤巧的竹桥,欲滴的青翠衬着花影,美得恍若仙境。 叶蓉儿呆望着眼前的景色,只是沉醉地笑着,一时竟仿佛忘记了言语。 胤逸伟翻身下马,牵着雪骢的缰绳来到了湖边的一座简易的凉亭前,轻轻地抱下了兀自发着呆的女孩。 “要下雨了,进去躲一躲吧。”他说。 叶蓉儿茫然地点头,被他牵着手往凉亭中走去。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把甩开胤逸伟的手,向前小跑几步——在凉亭的另一头,有几级临水的石阶,碧绿的湖水挟带着两三朵落花,不断地拍击着岸边。 叶蓉儿笑盈盈地在石阶上坐下,伸手脱去了绣花丝鞋,把一双纤足浸没在水里。 “冷吗?”胤逸伟在她身后关切地问。 叶蓉儿回头向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不冷,你也来试试吧。”…。 胤逸伟如同被催眠一般地在她身边坐下,也像她一样地把双脚沉入清澈的湖水中——湖水有一点点微凉,轻柔地包围着他的腿,温情如爱人的抚摸。整个人仿佛和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融合在一起,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今日何幸,得此清流沐足。”耳边传来叶蓉儿喃喃的自语:“要是能造一座房子,永远住在这里就好了……” 胤逸伟微微地惊讶着,转过头凝望身边的女孩。她的双目微闭,浓郁的睫毛轻颤着,红润的嘴唇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笑意盈满了她纯美的小脸。 强忍住想要在她嫣红的颊边印上一吻的冲动,胤逸伟把身体向她稍稍靠拢。 “可以告诉我。123。你是谁吗?”他柔声问。 叶蓉儿仿佛被人从美梦中惊醒,不情愿地睁开眼,眉头微蹙了起来,一对乌黑的眼珠却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我……我……我是那家人的丫环。”她说着,脸上腾起了红云。 “是吗?”胤逸伟的眼里盈满了笑意。 叶蓉儿轻咬住嘴唇,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是逃出来的喽?” 叶蓉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是被逼无奈。” “哦?谁逼你啦?”胤逸伟笑着挑起了眉。 “我哥……”叶蓉儿忽闪的大眼睛里顿时泛泪光:“我哥逼我嫁人……” 胤逸伟的心猛的一沉:“你不愿意?” “当然。”叶蓉儿伸手抓起一块石头往湖心丢去。 。层层的涟漪荡漾开去,一直蔓延到胤逸伟的心里。 “你知道吗?我哥竟然逼着我嫁给一个……大财主的叔叔。天知道那位老伯有多大年纪了!唉,我真不明白,难道在他心里荣华富贵,竟然比手足之情更重要吗……”两颗晶莹的泪水顺着叶蓉儿白玉般的脸蛋滑落了下来。 终于下雨了,细如牛毛的雨点滴被清风带着,斜斜地插入泛着微波的湖水中,转瞬失去了踪迹。胤逸伟望着烟雨苍茫的湖面。意风雪抑郁而低落的面容渐渐地舒展开来,转变为会心的微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的离家出走,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不知道有多大年纪的“财主叔叔”!呵呵,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他伸出手轻柔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滴,低声道:“一切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嗯?”叶蓉儿吃惊地望向他,一双眸子被泪水洗得清亮。 “我是说,如果一切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如果…那个财主的叔叔年纪只比你大几岁,比方说…像我这样的……你会愿意嫁给他吗?”胤逸伟的心“嗵嗵”跳着,眼底略掠过一抹紧张。 叶蓉儿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男子,忽然发现他剑眉下的那双眼睛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好明亮、好炙热……天哪,她从没有见识过这样灼人的目光,他……他到底是怎么啦? 叶蓉儿慌乱地垂下了眼帘,一颗心跳得几乎蹦出胸腔,冷不防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 第十四章:苦笑 “你会愿意吗,如果,我就是那个‘老伯’?” “你……你不是。”叶蓉儿挣扎着。 “我就是!”胤逸伟定定地望着她。 叶蓉儿惊呆了,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胤逸伟温柔地用手拂去了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还记得我吗?” 叶蓉儿被动地望着他——长眉入鬓、目光闪烁如寒星,嘴角漾着一汪深情的微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俊逸出尘的,甚至,超过了她的哥哥叶英彦……但是,她曾见过他吗? “我见过你的飞机——在万花山的樱花林里。” 眼前浮起了一个飞旋的青色身影。 “原来是你!”她笑了。123。笑颜如花。 “是的,是我。”胤逸伟握紧了她的手。“我就是逸亲王胤逸伟。” 原来是他……叶蓉儿的心头一阵释然、紧接着又是一阵紧张。 “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妃吗?”他问,眼里的柔情仿佛醇酒一般能够醉得死人。 叶蓉儿低垂着粉颈,一张脸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胤逸伟深情的低语在她耳边萦绕:“……自从樱花林中一见,我就无法把你的影子从心头抹去。好在老天眷顾。 。最终让我找到了你。我拜访了你的兄长、又请令尊的生前好友前去提亲。等不到你的答复,我彻夜难眠。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一大早赶去候在你家门口……谁料真的心有灵犀,让我等到了你……” “蓉儿。”他用手抬起了她的下颌,“我要感谢我的运气。老天处处眷顾我,说明你我有缘。答应我,嫁给我好吗?我保证会用我的一生去珍爱你、疼惜你。” 叶蓉儿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听凭心中的感动像潮水般阵阵翻涌。好喜欢听他的声音——炙烈又不失温柔,特别是他话中的款款深情,真的打动她了。 答应他吗?答应嫁给他吗?她的心乱了。 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恰巧在这个时候停了。 “雨停了!”叶蓉儿轻轻地欢叫了一声。意风雪套上鞋袜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蓦地,她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她回过头,发现一对清亮的眸子含笑凝视着她。 “你愿意回去了?这就是说……你不拒绝我的求亲了?你愿意嫁给我了?”胤逸伟的语气中满含惊喜。 叶蓉儿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这个男人的思路好敏捷啊!她话中的包含的心意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竟然被他一下子捕捉到了!天啊,要是真嫁给了他,那她这一辈子又岂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又是一阵飞红。 “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妃吗?”他依旧执著地不依不饶。 “嗯……”她沉吟着,悄悄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漾起了一弯羞涩的笑:“婚姻毕竟是大事,给我三天考虑,三天后我再答复你!”…。 清澈见底的流芳溪水日夜不停地流淌着,“哗哗”的水声仿佛动听的音韵在山林中回荡。溪边那棵低垂的杨柳多情地用纤枝抚摸着流水,一只黄嘴蓝翅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从柳浪中飞过,轻快地停在叶府的院墙上。 院墙下的一角,伫立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正默默地用下巴磨蹭着主人的衣袂。而它的主人,此时抬眼望了望叶府的大门,脸上流过一抹不舍与遗憾。 “这条路好短,这么快就到了……”胤逸伟的话语中带着叹息。 “嗯……”叶蓉儿垂下眼,嘴里轻哼了一声。 “说好三天了?”胤逸伟凝望着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叶蓉儿笑了:“是的,三天。” “三天后希望是好消息。” “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叶蓉儿对他眨眨眼。 “我送你进去吧。”胤逸伟从马背上卸下那三个包袱。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他们见了你,会笑话我的……”叶蓉儿笑着。123。脸上又是一红。 胤逸伟把包袱搁在门口一块大青石上,点点头道:“好吧,等一下让德伯替你把包袱拿进去。” “嗯。”叶蓉儿含羞点头,正要转身进门,突然被人拉住了。她吃惊地回过头去,冷不丁有两片灼热的唇在她的樱唇间闪电般地啄了一下。呼吸霎时间停止了,她悄悄地抬眼向偷香的人望去——咦,那个人竟然也脸红了呢…… 无言的尴尬蔓延在两个人中间…… 良久,胤逸伟咳嗽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进去吧,三天后我再来。” 叶府的书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绝望的气氛,一触即发。 “什么,你再说一遍?”叶蓉儿哑声问着,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英彦背对着她,叹息着摇了摇头:“皇上下了圣旨。 。要迎你进宫。” 叶蓉儿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要我进宫……进宫做什么?”她喃喃地自语着。 叶英彦回过头望着仿佛遭受五雷轰顶的妹妹,心头隐隐作痛。 “做皇帝的妃嫔。”他轻声说。 叶蓉儿愣愣地望着哥哥,好像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忽然,她眼睛一亮,笑着站起身来说:“哥,你又在哄我对不对?一会儿是王爷、一会儿是皇帝,我哪里有这般抢手?” 叶英彦凝视着妹妹,紧锁的眉头却不见一丝放松。他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掀开了书房的竹帘。庭院的小径上,有几个家丁正挑着箱笼往后园走去。他们的身后跟着三两个身着淡金色宽袖锦袄的中年妇人,一个个高昂着头,繁复的发髻上五色嵌宝如意扁簪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叶蓉儿的心猛地一颤:“她们是谁?” “她们是宫里来的宫仪嬷嬷。意风雪专门教你宫中礼仪。只待三日学成后陪你一同入宫……” “三日,也是三日……”叶蓉儿痴痴地重复着,眼前浮现起胤逸伟临别时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此刻,心头的甜蜜早已荡然无存,被替代的是深深的痛楚和茫然。 “……其实,皇上之所以宣你进宫,也是为了报答咱们的爹爹当年舍命救驾之情。刚才听宣旨的公公说,先皇还专门为你留下了一旨遗诏……”哥哥叶英彦在她耳边絮絮地说着,声音仿佛隔窗的细雨,断续着,听不太真切。 叶蓉儿默默地站起身来,朝书房外走去。 “蓉儿。”叶英彦叫住她:“你去哪里?” 叶蓉儿停住脚步,却不曾回头:“回房。” “那,进宫的事……” 叶蓉儿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哥哥。许久,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皇帝的女人够多了,我决不愿意再做锦上添花的那朵。” “蓉儿……”叶英彦望着她坚定的目光,喉间哽咽着。 叶蓉儿抬眼温柔地对哥哥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再逃跑,也不会寻短见。我要静静地一个人想想……相信总会有办法逃过这一劫。”。 第十五章:她配不上! 入夜,叶府的庭院间忽然拂过一阵凉风。简嬷嬷背倚着回廊的柱子,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墨绿色斗篷——都三月了,想不到夜风还是有些刺骨呢。 几个丫环模样的少女手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顺着花园的小径慢慢走来,经过她面前时,纷纷放下木桶见礼:“简嬷嬷好。” “好。”简嬷嬷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打了这许多水是要去做什么?” 一个红脸膛的丫环陪笑道:“我家小姐说明天就要进宫了,今晚要好好沐浴洗尘一番。” 简嬷嬷点点头,对她们一挥手道:“那你们赶紧去吧,小姐还等着呢。” 丫环们笑着应声而去。 简嬷嬷把目光投射到不远处那座绿荫环抱的小楼上。楼中帘幕低垂。123。一点红色的烛光隐隐地在窗内跳跃着。此时,叶家小姐一定正等着烧水沐浴吧…… 想到叶小姐,简嬷嬷的嘴角又挂上了笑。她在内宫任宫仪嬷嬷近十五年了,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曾服饰过多少即将奉旨入宫的妙龄女郎,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 其他女孩儿,不管是官宦千金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哪个乍得到自己即将进宫侍奉皇帝的消息不是欣喜若狂、芳心大乱?更何况他们的皇帝还是那般的少年英俊、睿智有为……曾见过几位闺阁小姐。 。双足还未踏进宫门,眉宇间却早已是一副母仪天下的神气模样了。 偏偏这位姓叶的小姑娘,从见面直到现在,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言辞得体、进退有度,没有惶恐失措、也没有趾高气扬。真不知道她这般小小的年纪,从哪里学来这种波澜不惊的镇定态度? 想到这里,简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宫里面那几位娘娘虽然容貌出众,却没有哪位比得上这位清丽脱俗的叶小姐,难得她还有如此好的性情,入宫后受宠自是不在话下。呵呵,细想起来她和万岁爷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噗通……”从小楼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意风雪紧接着是一片慌乱的惊呼。 “天哪,出了什么事?”简嬷嬷猛的从回廊的石凳上跳起,拔腿往小楼的方向跑去,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明天就要入宫了,老天保佑叶小姐可千万别出什么状况啊…… 乾清宫东暖阁的御书房—————— 龙涎香袅袅的轻烟从仙鹤衔芝的青铜宝鼎中升起,在龙案旁缥缈着。胤禛端坐在龙案前,正聚精会神地展读着一本奏折——奏折是今日早朝时太傅汤丰羽递上的。 “……右丞相岳公素善结党,放眼朝野,皆为岳氏党羽。岳相一呼,百官相应。令忠直之言不得上达圣听。臣窃为陛下忧虑,长此以往,数年之后……” 胤禛放下手里的奏折,眼前浮现起汤丰羽那张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的面庞。 “嗤……”他齿间轻哼一声,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冷笑。…。 登基三年来,他每日早朝都要面对官员间的相互倾轧。一个个义正词严,口口声声为了社稷黎民,然而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这些人忧国忧民的背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太傅汤丰羽和右丞相岳泰华之间的争斗已历时多年。早年先皇在位时,二人就已经开始各自培植党羽,在朝廷上组成了对立的两派。几年来,汤党和岳党之间纷争不断,相互揭短的奏折已成了他龙案上的必备。 作为皇帝,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也不愿得罪任何一方,三年来一直勉力在这两党之间保持平衡。包括——纳了汤丰羽的女儿汤访雁和岳泰华的孙女岳盼珍为妃…… 总管太监祝永贞一直侍立在龙案之侧。眼见皇帝搁下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手持朱笔在那里愣愣地出神,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一句:“皇上,夜深了,该歇了吧?” 胤禛抬起了头。123。英俊的脸上有一抹无法掩饰的倦意:“哦,几更了?” “二更了,皇上今晚……” “嗯,”胤禛推案而起,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背道:“你陪着朕出去走走吧。” “是。”祝永贞垂首应着,跟在胤禛的身后走出了乾清宫。 静夜的皇宫空旷而肃穆,唯有滴水檐下挂着的大红云纱灯笼为这略显清冷的地方带来些暖意。 胤禛信步来到了上林苑的疏影桥边,手扶汉白玉雕云纹的桥栏,望着桥畔种植的大片梅树,突然停下了脚步。 “祝永贞,”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向祝永贞招了招手:“那个叶氏…今日进宫了吗?” 祝永贞垂首道:“是。 。奴才已遵皇上日前的吩咐,将叶娘娘安置在柔福宫中了。” “娘娘?”胤禛冷笑了一声:“朕还没有给她任何封号,她哪里配得上这两个字。” 祝永贞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话。 胤禛几步跨过了疏影桥。途经梅林之时,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伸手攀下了一截梅枝。此时,梅花已谢,枝头正绽开一点新绿。齐胤禛把梅枝捻在指间把玩着,脸上流过了一抹冷笑。 “朕倒要看看那个一心想做我皇后的女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皇上,”祝永贞小跑着跟在大步流星的胤禛身后,不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派去叶府教授宫仪的简嬷嬷昨晚奏报,叶娘娘她……” 胤禛边走边不耐烦地挥手道:“朕说过了,不许再称娘娘。” “是。意风雪但是叶……叶姑娘她…”祝永贞别别扭扭才说了几个字,抬眼却见自己的主子早已经快步走得老远了。 柔福宫坐落在皇宫的西内,紧靠着上林苑大片的苗圃。和其他宫室比起来,这里属于比较偏僻而冷清的了。自从先皇的一个不太受宠的妃子在这里病死之后,柔福宫就一直空着。而且,一空就是十数年。 眼下,柔福宫油漆斑驳的雕花木窗里,却透出了点点久违的烛光。 胤禛在窗前停驻了脚步,心里犹豫着——进去吗?要进去见一见这个自己已经下决心要冷落的女人吗?三年来,那卷写着她名字的遗诏一直像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以至于他听到她的“叶”字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算了吧,反正他已经决定让她空老宫中了,她长得美丽与否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嗯,还是不进去吧…… 正当他要转过身去的时候,祝永贞正好气喘吁吁地赶到。 “皇上,奴才该死,有一事未曾禀报……”祝永贞的声音惊动了柔福宫中的人,马上有宫女和太监推门出来,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陛下圣安。”。 第十六章:我怕你反悔! 胤禛回头狠狠地盯了祝永贞一眼,祝永贞自觉莽撞,被皇上脸上的怒意吓得浑身发颤,“咕咚”一声也跪倒在地上。 胤禛蹙着眉僵立在原地,心里泛起阵阵懊恼——没来由的,怎么会想起来这里?如今都到了门口了,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 正在烦恼间,忽听得耳边响起清泉般柔和的声音:“叶蓉儿恭迎圣驾。” 胤禛心头一动,不自觉地就转过身去。只见柔福宫的廊榭下跪着几个女子。为首的那位身着绛色堆纱绣袄,腰下雪白的罗群轻覆在地上,如同一朵盛放的百合。此时她的额头抵在手背上,看不清她的面目,只是看到她头上红色的珊瑚步摇在如云的青丝间微微振颤。 “抬起头来。”胤禛盯着她说。 “是。”那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在摇曳的灯光下。123。齐胤禛看清了她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本该洁白如玉的脸庞上,赫然有一道猩红色的长疤从左眼角漫过鼻尖一直延伸到右侧的面颊上,那疤痕有二指多宽,衬着她唇边的微笑有说不出的凄切与狰狞。 纵是平素胆大,齐胤禛还是被她的面容吓得向后踉跄了一步。祝永贞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扶住了主子。 “她……她怎么这幅模样?”胤禛仿佛见了鬼。 。不愿朝那个叶蓉儿再瞧一眼。 “昨晚简嬷嬷送回急报,说是叶小姐沐浴时不慎滑到,被烧热的铜壶烫伤了面目……” 胤禛心头火起,抬起一脚将祝永贞踢到在地,恨恨地道:“那你为何不及时奏报?” 祝永贞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见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从早朝到现在还一直不得空闲…” 胤禛摇了摇头,心中的怒意依旧未减。 “哼,想不到父皇竟然为我选了这么一个女人……”他冷冷地抛下一句,拔腿就要往外走。 “皇上请留步。”身后又传来那个如水的声音。此时听来。意风雪却让胤禛的背上起了一层疙瘩。他停下了脚步,却不愿意回头,背着手默默地伫立着,等待她的下文。 “是不是蓉儿的面貌吓着了皇上,使皇上心生厌恶?”身后的那个声音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惶恐和委屈。 胤禛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叶蓉儿轻笑道:“想必,今生今世,蓉儿都不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了吧?” 一团怒火又在胤禛的心头升腾,他猛的回过头去,盯着那个长着丑陋疤痕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朕这一生都不愿意碰你一下!” 叶蓉儿的眼睛霎时亮了,她喜笑颜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裙子几步走到到胤禛的面前,扬起头问:“皇上此言当真?” 胤禛不禁后退一步,皱着眉头道:“自是当真!” “好。”叶蓉儿笑着伸出了小指:“一言为定?”…。 胤禛望着她晶亮的双眸,一时愣住了。她是什么意思,要他保证今生不宠幸她?一个宫中的女人,一辈子得不到皇帝的雨露,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是疯了,还是…另有什么计谋? 叶蓉儿挑起了眉尖,不得不承认,她的眉毛还是生得好看的。 “莫非皇上方才的话言不由衷?”她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 胤禛鼻腔里“哼”的一声,朝她伸出了小指:“一言为定!” 叶蓉儿兴高采烈地与皇帝钩了小指,还伸出拇指与他的拇指相按:“再盖一个章,两不反悔!” “叶姑娘……”祝永贞趴在地上不住地摇头,唉,这个叶小姐莫非痴傻了不成?哪里有和皇上钩指为定的?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目的……皇上今天也好像有些反常,这种孩子气的行为照理不该发生在他身上啊…… “蓉儿叩谢圣恩。”叶蓉儿笑盈盈地跪下。 “平身吧。”胤禛的脸上漫过讥讽的笑。哼。123。朕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伎俩。后宫中那些女人的争宠手段他见识得多了……这个女人想必因着自己容貌丑陋,想和他玩一招以退为进吧。 “蓉儿不起来,蓉儿还想请陛下答应,以后决不册封蓉儿为妃。” 胤禛听了她的话不由惊奇万分——难道她是真的不想要他的恩宠?是自惭形秽吗?但是看她欣欣然的模样,哪里又有一丝的自惭?嗤……奇怪的女人! 他按捺住心中的一点好奇,依旧用冰冷的口吻说:“好,朕答应。” “太好了!”叶蓉儿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胤禛凝视着她的笑脸,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没有那个狰狞的疤痕,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应该也可以用“笑魇如花”四个字来形容吧? “皇上……”叶蓉儿抬起头。 。眼里闪着期冀的光芒:“蓉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胤禛的嘴角微微带了一丝笑意。 “既然皇上如此厌恶蓉儿,何不…一了百了,将蓉儿放出宫去?” 胤禛的眉峰一挑:“放你出宫?” “是啊,蓉儿生的如此丑陋,长住在宫中岂非伤了皇室的脸面?” “哦,是这样……”胤禛沉吟着,乌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波动了一下:“你可知道,凡是进宫的女子,即使再不得宠也须在宫里呆足三年,方可被放出宫去?” 叶蓉儿的脸上漫过了一丝失望,转瞬又兴致勃勃:“那好,蓉儿就在宫中呆满三年。不过,三年之后,皇上一定放蓉儿出宫吗?” 胤禛忍住笑:“一定。” 叶蓉儿的神情间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不行。意风雪蓉儿怕皇上反悔,想请皇上留一个凭证。” “放你出宫我会反悔吗?”胤禛讥嘲地一笑,从食指上褪下了一个碧玉指环:“三年后你凭着它来找我,我一定放你出宫。” 此刻,叶蓉儿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她乐颠颠地从胤禛手里接过指环,仿佛稀世珍宝似的捧在手上,嘴里不停地谢着恩。 而胤禛,在交出指环的那一瞬间心里就暗生了悔意。倒不是舍不得她,实在是看到她那一副计谋得逞的得意样子而微微有些心惊。——莫非,他被她给算计了? 从见面直到现在,她一直抓住他对她的厌恶之情引导着他,与他钩指相约不说,进而还激他给出了戒指……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要骗取戒指另有图谋,还是……真的不愿意做他的女人? 如果是后者,那么,昨晚的毁容事件是否也是她处心积虑的计划之一?为了不做他的女人,她竟然宁愿牺牲自己的容貌? 可恶!胤禛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不管为了什么目的,不管出于何等原因,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拔脚往外走去。 “恭送陛下。”身后传来她欢快的声音。。 第十七章:怎么说? 祝永贞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禛的身后,一路上不断地悄悄观察主子的神色。年轻的君王一直沉默着,脸上笼罩着重重的乌云,挺拔的浓眉深锁,一双手在身侧攥紧了拳头。 “哎呀……”他不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叶姑娘可是惹了大祸啦.……” 忽然,胤禛停住了脚步,脸上又泛起了一层冰冷的笑意——算了,由她去吧。像这样的丑女不值得他花费脑筋去揣摩。就算她处心积虑自残求去,她脸上的伤疤也算是为欺君所付出的代价了。刚才他戏弄她说必须在宫中留满三年方可放她出宫,那这三年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至于三年之后……她要走也不会有人相留! “祝永贞。”胤禛脸色阴沉:“那个叶氏从家里带来几个侍女?” 祝永贞俯首道:“回万岁。123。只有一个。” 胤禛鼻子里轻轻地一哼:“好,一个就够了。从明天起,撤去淑德宫所有的宫女太监,一切吃穿用度皆取照长春宫规格。” 祝永贞心头一凛——长春宫,那不就是冷宫吗?当下不敢多言,忙低头回道:“遵旨。” 穿过一道粉白的月洞门,眼前就是浩瀚无际太液池了。此时满池的碧波在月光下粼粼闪烁着。一阵微风拂来,夹岸的柳浪此起彼伏。 胤禛背着手伫立在岸边。 。望着远处黛色的宫墙,良久不语。 “皇上,夜深了……”祝永贞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开了口。 “嗯。”胤禛垂下眼,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传旨,让长春宫盼妃接驾。” 是夜的长春宫里,银钩斜挂、帷幔低垂。红烛在芙蓉纱罩内不时爆出灯花,照亮了紫檀雕屏上的金箔牡丹。 盼妃岳盼珍身着雪白的云纱长裙跪在屏风前,抹胸上两朵绣工繁复的芙蓉花衬得她双颊凝脂,冰肌如玉。 “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万岁。”樱唇启处,娇声柔媚如空谷啼莺。 “起来吧。”胤禛伸手扶起了美人。 盼妃顺势偎在君王的怀中。意风雪一双含情妙目尽数停留在他俊美而高贵的脸庞上。 “臣妾数日不见天颜,只道皇上将臣妾忘了……”青丝堆云的发髻上八宝金凤一闪,两颗清泪便顺着莹洁的脸蛋滑落下来。 胤禛望着怀中的盼妃微微一笑,低声问道:“这么说,你日日盼着朕的恩宠?” 一丝娇羞、一丝哀怨拂过盼妃妩媚的面庞:“陛下天宠如阳春雨露,德泽万物生辉。臣妾岂能不盼?……”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踯躅在文渊阁纯黑的琉璃瓦上,为这清雅别致的江南式庭院又增添了几分韵致。阁后参差嶙峋的黄石假山上,一流清泉如玉带倾泻,日夜不停地顺着御沟汇入太液池。 此时,在文渊阁中,除了窗外那飞流的泉声,便只剩下了胤禛手中的朱笔落在雪浪笺上的沙沙声了。黄花梨书架前立满了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屏息宁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的一动不动。…。 忽然,有一个只胖胖的小手悄悄地掀开了门上的蜀锦布帘,紧接着,一张粉雕玉琢的男孩的小脸从门帘后探了出来。 侍立在门旁的两名绿衣宫女微微吃了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男孩却把食指搁在在圆嘟嘟的唇上,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嘘---”。宫女们笑了,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那男孩蹑手蹑脚地走到胤禛的紫檀螭龙书案前,头顶束发金翅紫金冠上那一颗硕大的明珠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胤禛依旧聚精会神地挥笔写着。每年春秋两季做帝王的都要在文渊阁撰写御论,阐述自己读经史的心得,并由翰林院誊抄之后,分发众臣观摩研读。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冷不丁,他手中的朱笔被人猛的抽去。胤禛心里一惊,脸上马上就有了怒意。正要勃然。123。抬头却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胤浩正得意洋洋地望着他,指间兀自还捏着从他手中夺下的朱笔。 胤禛满脸的怒色顿时转为怜爱的微笑。他拔下儿子手中的笔,搁回到书案上,并轻轻抱起他,在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父皇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父皇忙碌的时候前来打搅,浩儿莫非又忘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胤浩淘气地吐了吐舌头:“浩儿又忘啦。不过,父皇也忘了浩儿不是吗?” 胤禛长眉一挑:“怎么这么说?” 胤浩道:“父皇有许久没去浩儿和母妃的雁羽宫了。 。浩儿想父皇,只有来这里找您了。” 胤禛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淡笑:“这必定是你母妃指使你来的吧?” 胤浩纯真的小脸上满是惊讶:“父皇怎么知道的?莫非母妃她自己也来过了?” 胤禛又在儿子脸上一吻,朗声笑道:“好吧,今晚父皇就陪着浩儿去雁羽宫吧。” 玲珑剔透的琉璃宫灯,把儲秀宫的角角落落照得亮如白昼。 雁妃汤访雁双手托腮,笑意盈盈地望着对面不停下箸的年轻君主,一双月牙般晶莹的大眼睛里漾满了柔情蜜意。 胤禛夹了一筷樱桃鸭放进口里,微点了一下头道:“爱妃的厨艺又精进了。朕每过一段日子,便会思念爱妃亲烹的可口小菜。意风雪实在是羞煞那些御膳房的大厨啊。” “是吗?”得到皇帝的嘉赏,雁妃甜美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情:“那今后臣妾愿日日为陛下下厨。” 胤禛笑着抬起眼望着她:“哦?那朕干脆把你调去御膳房做个厨娘如何?” 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在云静宫悠悠回荡。 胤禛斜倚在祥云捧日红木罗汉床上,细听着涵妃茂涵玉弹奏的一曲《良宵引》,手指在案几上打着拍子。 一曲终了,他睁开微闭的双眼,却发现涵妃那清雅秀丽的脸庞上已经满是泪水。 “怎么了?”他微皱起了眉。 涵妃从怀中掏出丝绢擦了擦泪,低头吟道:“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一丝冷笑拂过胤禛的眼底:“你是在指责朕无情咯?” 涵妃摇了摇头,依旧低垂着眼帘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瞥见上林苑中春意如许,暗自感怀而已。”。 第十八章:人人喜欢 胤禛从罗汉床上下来,不耐地瞥了一眼涵妃,冷冷地道:“朕来你的云静宫不是来听你抱怨的。如果你不想让朕见到你,尽可以一辈子伤春悲秋!”说完,一挥衣袖掉头要走。 涵妃赶紧双膝跪地,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哽咽道:“陛下留步……” 胤禛转过身来,用手抬起她的下颌,低声问道:“你不要朕的宠幸吗?” 涵妃抬起眼,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下:“要。” 胤禛垂下眼,又问了一句:“你不要作朕的女人吗?” “要——”茂涵玉拭干泪,不住地点头。 玳瑁梳顺着孝懿仁太后亮泽的长发一梳到底,梳齿上粘连的几根落发被水柳迅速的摘下。123。偷掖在袖中。 孝懿仁太后打量着镜中自己依旧端丽的面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水柳的梳头手艺越发好了。今天这个凤翼髻倒是和哀家的衣裳相配。” 水柳笑着把一枝仙人乘凤的金钗插入太后的发髻,口里谦逊道:“娘娘谬赞了。娘娘丽质天生,梳什么头都好看。” 孝懿仁太后伸手抚了抚鬓角,轻叹道:“哀家老了,哪里比得上如今那些如花似玉的妃子们。” 水柳道:“哪里。 。依奴婢看,那些年轻的主子们没有哪个能和太后娘娘相比。” 孝懿仁太后摇头笑道:“就数你嘴甜。对了,哀家听说近来皇上一反常态,几天来轮着召妃子们侍寝,不知可有此事?” 水柳小心翼翼地为太后戴上一副海棠花式的翡翠耳环,口里道:“奴婢也听说了,这是好事,平时您总是烦恼皇上在后宫嫔妃面前太过冷漠,恐日后皇脉单薄,如今可倒好了……” 孝懿仁太后笑道:“好倒是好,只是,这转变得突兀倒让人有些担心……” 正说着,另一位宫女碧烟款款而入,低头万福道:“禀太后,莞柔公主和淑德宫的叶小主前来请安。” 孝懿仁太后垂下眼。意风雪脸上掠过一抹笑意:“好,宣她进来吧。” 水柳迟疑了一下,在太后耳边轻声道:“皇上把叶小主送去淑德宫,多日了也不见册封,听说还裁去了所有宫女太监,不知……” 孝懿仁太后横了她一眼,嗔道:“你的话太多了。” 水柳脸上一凛,赶紧躬身退下。 水晶珠帘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孝懿仁太后回过头去,只见自己的女儿莞柔公主和叶蓉儿亲热地手挽手并肩而来。和眉目清秀、丽质天成的莞柔公主站在一起,叶蓉儿脸上的疤痕越发显得突兀和醒目。 不过,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明媚而无忧,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那道丑陋疤痕的影响。 孝懿仁太后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叶蓉儿笑吟吟地俯身下拜:“给太后娘娘请安。” 孝懿仁太后微一点头:“平身吧。”…。 莞柔公主拖起叶蓉儿的手走到母亲跟前道:“母后,今天蓉儿又有好东西孝敬母后呢。” 孝懿仁太后笑道:“哦,不知又是什么?你这丫头的好东西可真是层出不穷。” 叶蓉儿像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提出了一个山水纹红漆食盒,满脸带笑道:“太后娘娘请看。” 孝懿仁太后接过打开盖子,只见漆黑如墨的盒底盛着雪白的贡米清粥,说不出清爽好看。更喜人的是,那白粥里分明还漂浮着点点粉色的花瓣,仿佛雪地里嫣红的落梅一般。 孝懿仁太后惊奇地抬起眼道:“这是什么粥?哀家从未见过呢。” 叶蓉儿笑道:“此粥名唤桃花粥,是用珍珠贡米并当季新鲜桃花熬煮而成。据家慈《撷芳谱》中载,此粥最是通肠去腻,久食令人双颊嫣红如桃瓣。” 孝懿仁太后点头道:“难得你费心,不知道采集了多少桃花才得熬成此粥。” 叶蓉儿脸上一红。123。不住摇头道:“不费什么心,宫里花开成海,桃花随手可得。蓉儿还命侍女将桃花花瓣晒干制成枕芯,若是太后娘娘不嫌粗蠢………” 太后问道:“这桃花枕芯也有药用吗?” 蓉儿道:“与桃花粥同效。” 太后喟然叹道:“哀家一生性好天然。当年初入宫之时,仗着年轻弃用脂粉,每日只是素面朝天。如今却是不敢了,年岁越长,脸上的脂粉越厚。晓妆临镜颇多无奈,这份心思连水柳都不知道。难得你冰雪聪明,这一副桃花药,倒恰巧对了哀家的症呢。” 叶蓉儿与公主对望一眼,一双清亮的眸子又增添了几分光彩。 承恩殿外艳阳高照。无边的春色从庭院间漫铺开来,一直染上了廊榭中悬垂的黛色轻纱。叶蓉儿和莞柔公主在廊下并肩而立。 。逗弄着青玉架上的一只红喙鹦鹉。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鹦鹉拍动着翠绿的翅膀,兴奋地念叨着,引来两位少女阵阵嗤笑。 “叶小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叶蓉儿回过头去,却见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水柳笑着朝她走来。 叶蓉儿对她报以微笑:“水柳姐姐好。” 水柳走到跟前,向蓉儿和公主行礼道:“公主、叶小主好。奴婢又有一事要烦劳叶小主了。” 公主笑道:“该不是又要和蓉儿讨茉莉香粉?” 水柳脸上一红道:“上回小主给的香粉还有许多呢,奴婢想讨的是小主的梅子腌桂花,太后娘娘说甜汤里摆上些,酸甜可口,分外开胃呢。” 蓉儿笑道:“那容易,去年我腌了许多,一会儿我让妙翠给你送来。” 水柳道:“那奴婢先谢过了。对了。意风雪我记得您说过有一种紫菀花的花油最治脱发,近来奴婢替太后娘娘梳头时,发现梳子上的落发较从前多些,不知可治得?” “治得、治得!”蓉儿笑着对莞柔公主一眨眼:“你瞧,好一个贴心的婢女,心里口里时刻离不开主子。” 莞柔公主掩口而笑道:“怨不得母后疼她,原是比其他人贴心些。” 水柳羞得满面通红,急得跺脚道:“小主不给东西便罢了,何苦取笑人家!” 叶蓉儿吐了吐舌头:“不得了,水柳姐姐生气了。我得赶紧回去取上姐姐要的东西,亲自送来给姐姐赔罪。”说着,拉起莞柔公主嘻笑着跑开了。 水柳望着她活泼的背影,脸上久久地浮着笑意——好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怪不得太后背地里把她比作一朵忘忧花。 入宫半月来,原本呆板肃穆的内宫到处充斥着她的笑声。 公主就不必说了,两个人整日形影不离,仿佛姐妹一般亲密,就连平时喜怒不行于色的太后,一听说她来了,脸上也会流露出由衷的欢喜来,其实不单主子们喜欢她,就连她们这些宫女太监们听说叶姑娘来了,心里也是开心的很。可惜…。 第十九章:谁敢不尊 水柳的脸上流过了一丝黯然——可惜她脸上的那道疤…… 四个神情肃穆的太监抬着九龙戏云的步辇在太液池边缓缓地行进着。步辇上年轻的君王面沉如水,望着阳光下泛着粼粼碧波的湖面,沉浸在无比的自责之中。 今日早朝上,他竟然在朝臣们喋喋不休的争论声中打起了瞌睡!虽然入睡的时间只是一瞬,随着头重重地从支额的掌间滑落,他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但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还是落在了近侍太监们的眼里。从他们不动声色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他们一定在想,他的精力不济必是夜夜召幸后妃,纵情声色的结果……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123。他之所以会萎靡思睡,是因为这些天来他根本没有好好地睡足过一晚! 自小,他就是一个性情冷淡的人,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登基三年来,他召幸嫔妃十分节制。一月之中,也只三、五次而已。更多的时间,他宁愿独宿宫中。 挽天宫坐落在皇宫的东内,背靠苍翠的凤仪山,推窗可见太液池的万顷碧波。虽然按照祖制,皇帝应该住在乾清宫中,但是他却固执地把御榻安排在了这里。每晚,只有枕着太液池拍案的涛声,他才能酣然入睡。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有这挽天宫才是他真正的心灵归宿。曾经有几个妃嫔仗着恩宠,痴缠着说想来挽天宫伴驾,每次都被他冷脸拒绝了——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与他同宿于此,那就是他未来的皇后。 其他人……不配。 胤禛抬起眼,凝望着对岸无边柳浪后挽天宫明黄色的琉璃瓦,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些天他是怎么啦?放着清静无扰的挽天宫不住,却频频地留宿在妃嫔们的宫中。 每当午夜梦回,蓦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喘微微的女人,那种陌生而不惯的感觉让他烦躁难眠。几番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披衣而起,不顾妃子们哀婉恳求的目光。意风雪乘着步辇回到了挽天宫…… “我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懊恼地问着自己,挥拳在步辇镏金的把手上重重地一捶。抬辇的太监们被吓得停下脚步,惊诧地抬头望着步辇上那张沉怒的龙颜。 “暖暖,快来……”身畔的黄石假山后传来一声轻唤。 胤禛心中一惊,暖暖是他幼妹莞柔公主的小名,后宫之中除去他和母后,从来没有人敢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是谁如此大胆无礼,竟然直呼公主的小名? 胤禛做了一个手势,步辇被放低了。他跨下步辇,慢慢向黄石假山靠近。透过假山石上扶疏的绿萝,他看见有两个轻盈窈窕的身影伫立在百花丛中。 左边的那位,身材颀长,一袭枣红色苏绣金线芙蕖的儒裙,青丝高挽,斜插一支排云八宝凤钗。清丽的鹅蛋脸上,浮着两朵桃晕。谈笑间,唇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那无忧无虑、怡然自得的神情,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八妹——莞柔公主影云萝。…。 此刻,一女子正斜倚着一株青枫,含笑望着女伴那一双在花丛中翻飞的纤手。她的女伴身穿雨过天青色的百褶罗裙,裙摆上绣满了翩飞的白*。秀颈微垂,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看见乌黑如漆的秀发从她的肩头滑落,柔顺地垂在胸前。 “她是谁?”胤禛回过头,指着那位青衣少女问。 侍立在一旁的祝永贞犹豫了一瞬,垂下眼答道:“她是淑德宫的叶小主。” “是她?”胤禛的心猛然一跳,目光却未曾从那个天青色的身影上移去。只是一瞬间,叶蓉儿抬起了头,沁着汗意的面颊上那一道猩红的疤痕蓦然跃入他的视线。 和第一次一样,他又被吓了一跳。然而紧接着,一股怒意在他的心头升腾——她脸上貌似纯真的微笑使他忽然明白。123。这些天来,他苦苦折腾,每夜轮流召那些嫔妃们侍寝究竟为了什么…… 一个长着丑陋疤痕的女子,却对做他的女人如此不屑。作为帝皇,他见惯了女人在他脚下匍匐乞怜、相互间无休止的争宠……虽然这一切让他生厌,但是,并不表示他可以容忍有人胆敢轻视他的情感。 他嘴上虽不愿意承认,但是内心却被大大地刺激了。他每晚召幸不同的妃子,为的是在她们脸上看见那种欣喜过望的光彩、看到那种畏他如天、敬他如的神的狂热……… “蓉儿,这是什么花?”耳边传来莞柔公主的声音。 叶蓉儿把手中一枝硕大的粉绿色花朵放进竹篮里。 。回头对她笑道:“这是碧牡丹,每年三月开放,在牡丹群中花信最早。我只是在我娘的《撷芳谱》中见过图样,谁知今日竟有幸在御花园中找到了它!” 莞柔公主一吐舌头道:“别说是你,连我也没见过呢。不知这花可有药效?” 叶蓉儿笑吟吟地把花凑到了莞柔公主的鼻下:“你闻闻,这花香是不是与众不同?据载,将碧羽牡丹的花瓣浸入清水,七日后用之沐浴洗面,肌肤莹洁且自然生香。” 莞柔公主拊掌道:“那好呀,你帮我多多浸制一些,我也要试试肌肤生香的滋味……” 正说着,忽见从身后的虎皮石小径上走来了一名十四、五岁的绿衣宫女。意风雪满脸含笑地走上前来对她们屈膝行礼。 莞柔公主道:“看起来眼熟,你是哪个宫的?” 那宫女笑道:“奴婢是儲秀宫的馨儿。奴婢的主子雁妃娘娘让奴婢来同叶小主讨一瓶栀子花露。说是前日里见云静宫涵妃娘娘那里有一瓶,我们主子闻了那香味喜欢得不得了,听涵妃娘娘说是从叶小主这里得的,就赶紧派遣奴婢过来也同您讨一瓶了。” 叶蓉儿道:“好,你随我回淑德宫去取吧。”说完,和莞柔公主打了一个招呼,带着满脸雀跃的馨儿姗姗离去。 莞柔公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个忙人呢…”说完,她笑着叹了一口气,带着侍女顺着花间小道缓缓而行。刚绕过黄石假山,蓦地听到身侧有人低声呼唤:“暖暖。” 她吃了一惊,微抬起眼,一袭明黄色的九龙戏水锦袍映入眼帘。她立即笑盈盈地万福道:“参见皇兄。” 胤禛喉间“嗯”了一声,面色阴沉,眼光扑朔不定。。 第二十章:陛下三思 “方才与你谈笑的那个是谁?” 雁珊公主笑道:“皇兄不记得她了吗?她就是那个和皇兄约定三年后出宫的叶蓉儿。” 怒火从胤禛的心间升腾到头顶,手在背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是谁告诉你的?” 雁珊公主从皇兄平淡如水的声音里没有发现异样,她依旧笑着说:“是蓉儿告诉我的。她成天心心念念记挂着这件事。其实,按宫里的规矩,只有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才得放出。蓉儿又不是宫女,再说,三年后她也只年满十三。皇兄为何让她出宫?” 雁珊公主轻轻扯住了胤禛的衣袖:“不如,留下她吧,她是我的好姐妹,我可舍不得她走。连母后也喜欢她呢!” 胤禛在她的轻搡下巍然不动。123。脊背挺得笔直,内心却如同巨石落海,泛起汹涌的暗涛——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呢!在他如此刻意的冷落、挫折下,她竟然能在宫中如鱼得水,讨得上下欢心,不知到底是凭借了什么…… 淑德宫的庭院中,松木的秋千在风中摇曳。两只玉色的蝴蝶翩翩地绕过秋千的绳索,往半开的窗户里飞了进去。此时,跪在窗前的妙翠脑海中一片空白,对掠过眼前的蝴蝶视而不见。 皇上进来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却一直在窗边板着脸立着,仿佛一尊静默的石雕。她已经跪得双膝发软,却左右等不到皇上叫起的声音。 万岁爷来做什么?莫非……冷汗顺着妙翠的额角汩汩而下。 皇上必定是冲着小姐来的,偏偏她的小姐叶蓉儿却还没有回来。小姐啊,你去了哪里? 正在心急如焚之间,殿外的廊榭上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轻快地“踢踢踏踏”一路走来,忽然之间停住了。 胤禛背着手转过身去,却见叶蓉儿挎着一只青竹小篮立在门侧,笑容僵在了嘴边。 “皇上……”她喃喃地自语着,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胤禛凝望着她。意风雪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怎么,见了朕连行礼都忘了?宫仪嬷嬷没有教过你吗?” 叶蓉儿赶紧跪下,朗声道:“陛下圣安。”她伏在地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上首有什么动静,不禁好奇心起,偷偷地抬眼向胤禛望去,冷不丁却与胤禛的目光触在了一起。 一抹尴尬迅速地掠过胤禛的面庞,他别过脸去咳嗽了一声道:“起来吧。” 叶蓉儿谢恩起身,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心里却一个劲地在嘀咕:皇帝这是怎么啦?平白无故地来她这里,身边没有跟着一个随从。来了又懒懒地不愿说话,只用两只眼睛在屋里左右逡巡…… 此时的胤禛正在环顾四周。淑德宫确是破旧,桌椅残缺、墙漆剥落,但是窗前、几上却摆满了鲜花,花香盈室,为这冷清的宫室平添了浓浓的温馨。 胤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叶蓉儿盈盈笑道:“是的,托了皇上的洪福。” 一丝怒意闪过胤禛的双目:“你敢讥讽朕?” 叶蓉儿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无辜地说:“蓉儿说的是真心话。皇上赐翡翠指环给蓉儿,并答应三年后放蓉儿回家,蓉儿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讥嘲陛下……” “抬起脸来看着朕。”胤禛冷冷地打断她。 蓉儿抬起了头,胤禛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她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无法从那里发现一丝畏缩和胆怯。 奇怪,莫非她的话是真的? 蓉儿睁大眼睛与皇帝对视,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位天之骄子。他的五官深邃、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种生与俱来的尊贵气质——嘻嘻,长得还挺不错呢…… “这是什么香味?”冷不丁一句问话打断了叶蓉儿的神思。123。她不由得脸上一红,慌忙垂下眼道:“哦,大概是昨夜熏的慧兰香油的味道吧。昨晚蓉儿临睡前喝了酽茶,左右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熏了慧兰香油才得安神。” “哦?”胤禛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慧兰的香味悠悠地漫过他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绵软、舒服……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蓉儿走近他,关切地问道:“陛下昨晚也没睡好吗?蓉儿见陛下眼底青影浮现,想必是过于操劳了吧?” “朕没有……”正说着,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蓉儿笑道:“若陛下不嫌淑德宫简陋,不如在此稍歇一会儿。 。待蓉儿为陛下点燃慧兰香油,多少可以消减困乏。” 一小团烛光在白瓷熏炉下跳跃,熏炉中漂浮着的点点慧兰香油在高温下挥发,馥郁的花香在室间缥缈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声沥沥,被一阵微风传送进来,转眼又消散无踪。 浓浓的睡意向胤禛的双目袭来,他不由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 “小姐……”妙翠指着斜倚在桌前打着盹的胤禛悄悄地吐起了舌头。 “嘘……”蓉儿把食指搁在唇边朝她眨了眨眼。 看来,这个皇帝真的是累极了。在窗前的靠椅上甫一坐下,他就在馥郁的慧兰花香中睡着了。不过,看他双眉深锁、嘴唇紧闭的样子,应该睡得并不安稳。 “妙翠。意风雪快来。”蓉儿对侍女招了招手:“咱们把皇上扶到床边的软榻上去吧。” 胤禛在朦胧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上了一张半旧的软榻。蓉儿正低头为他脱去外袍,在她握住他的手的一瞬,她指上的柔腻和温暖使他的心为之一颤。 困倦如同潺潺溪水流遍了胤禛的四肢百骸,好舒服,说不出的舒服……在这花香四溢的房间里、老旧却舒适的软榻上,他不想动了。 蓉儿在他身边的八仙桌上用石杵捣着花瓣,“嗵、嗵、嗵…”一声声闷响传来,益发催眠。粉红的桃杏花瓣在青花瓷碗中辗转变成了花泥。叶蓉儿搁下石杵,抬眼朝榻上望去,榻上的人儿早已打着轻鼾,堕入香甜的梦中…… 金殿之上弥漫着剑弩拔张的气氛。 太傅汤丰羽深跪于地,捧着牙笏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牛元驹与岳相互为姻亲,臣窃以为岳相推举牛公为今岁恩科主考,实属任人唯亲。臣为天下举子的前程计,恳请陛下三思……”。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