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青衫无墨》 第一章 神玄鬼方 炎黄二帝起源于关中,而周武王姬发、秦始皇嬴政、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均凭关中而成就帝王霸业,故有言:得关中者得天下。而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山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台为最名。 楼观台创始于西周,位于终南山北麓,传闻老子弟子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因名草楼观。西晋时期,梁湛在楼观修道,修炼练气隐形之法、水石还月一术。自此,梁堪、王嘉、孙彻、马俭四人一脉相承,以楼观为活动场所,使楼观道法在兵燹之灾中得以延续。北魏太武帝始光年初,道士尹通事马俭于楼观,楼观道开始渐渐发展,开始在江湖上产生一定的影响力。 公元431年。123。北魏神麚四年,关中。 终南山北麓,风吹绿竹如浪,水跃飞涧成曲。青竹翠松间,有一座低矮破旧的道观,门口匾额上写着“草楼观”三字,笔势古拙劲正,但匾额已经破烂不堪。 一间陈设极为简单普通的房间里,有三人端坐其中,最中间是一位年已耄耋、鹤骨龙筋、精神矍铄的老者,此人名为马俭,乃楼观派掌门,七十年前入道楼观,学习《老子》、占候之术、行气导引之法等诸多法术,此时修为已然超凡入圣。 坐在其右侧的男子,年纪三十余岁。 。浓眉朗目,丰神俊逸,虽身着粗衣,但气度非凡。此人名为尹通,是楼观派唯一弟子,其跟随马俭学习真人秘辊、玉字金书和受一之法,修行勤奋,体渐清爽,性亦敏慧。 坐在老者左侧的男子,年纪同样三十余岁,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着一袭月色长衫,凤表龙姿,有梅兰风骨,云山气度。此人名为诸葛渊,乃道家隐宗的长老,也是唯一一名长老,但在常人眼里,他只是一名学识渊博、医术精深的儒商。 马俭为诸葛渊切脉过后,微微点头,对其言道:“数年前,你身受重伤,功力大减,此刻已完全康复,没留下任何遗患。” 诸葛渊道:“多谢马前辈为晚辈医治。” 马俭道:“我也只是尽绵薄之力罢了。细雨无商若非玄真派的黄帝灸法,我也无能为力。” 尹通道:“诸葛兄因祸得福,借由重伤导致功力大减之际,将一身内力由真气转化为纯气,修为更进一层,已成为绝世高手,也算一件幸事。” 蓦地,马俭眉头一皱,道:“有人来了。”诸葛渊与尹通听其如此说,不禁眉头微皱。马俭扭头看向屋外,对二人道:“我们出去会会。”说罢,缓缓站起,房门没人触碰,却径自打开。 诸葛渊与尹通见马俭神色凝重,知道来者不善,不敢大意,跟在马俭后面,走出房屋。 道观庭院内,一美貌少妇倩然而立,只见其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上古既无,世所未见,有林下风致,如同仙子临尘。此女子名为雪冰凌,乃诸葛渊之妻。在其面前,一男一女两名孩童正在手持木剑比试,这二人分别名为诸葛临、诸葛清岚,乃是诸葛渊与雪冰凌的子女。…。 诸葛清岚仅有六岁,只见其手中木剑翻飞,一招一式,虽威力不足,但有板有眼,身形上下腾挪,恰似蝴蝶飞舞,显然已有些根基。诸葛临仅有九岁,只见其双脚不动,手中木剑随意拨动,只守不攻,将诸葛清岚的攻招完全抵挡。 雪冰凌见诸葛临剑法已然不俗,不由微微摇头,暗想:“大器慢成,临儿太过聪慧,只怕太过早成,难成重器。” 房门轻开,诸葛渊三人从屋内出来,雪冰凌见三人神色凝重,知道有事发生,便走上前去,对诸葛渊道:“夫君,怎么了?” 诸葛渊对雪冰凌道:“先带两个孩子进屋。” 雪冰凌还未明了,马俭便道:“已经晚了。” 他话音未落。123。左右两侧房顶之上分别同时凭空出现三人,这六人尽皆年过四旬,左边三人两男一女,身着一袭带有一丝诡异的白色劲装,头发为棕色,眼眸为褐色,长颅窄面,鼻孔宽大。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名为苏摩、生离,女子名为高灵,均属神玄一派。 右边三人同样为两男一女,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颜色同样诡异,金发碧眼,鼻挺口阔。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名为闫罗、死别,女子名为尤雨,均属鬼方一派。 雪冰凌见之。 。不由暗想:“没想到神玄、鬼方竟然都来了,这下麻烦了。”她朝附近的房屋看了看,暗想:“章武剑被我放在屋内,早知如此,就应该随身携带。” 马俭道:“神玄四大正道,鬼方四大恶道,八来其六,真是好大的阵仗。” 苏摩言道:“马前辈,多年不见,你老了不少。” 马俭道:“老夫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想不到你们神玄还是如此挂念老夫?” 苏摩道:“掌门对前辈挂念的很,特地命我等请您前去雪山之麓一叙。” 马俭微微一笑,道:“他为何不亲自前来,是觉得老夫年迈,不足为惧。细雨无商还是其伤势未愈,力不从心?” 苏摩眉头一皱,道:“数年前,我派掌门大意,中了你一掌,难道你以为他到现在还没康复吗?” 马俭并未理会他的狡辩,道:“老夫一直不解,两千余年来,你们为何一直在中原暗中兴风作浪?” 苏摩道:“两千余年来,我派始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灭了你们中原的华夏道统。” 马俭凛然道:“就凭你们吗?” 苏摩道:“中原早已危如累卵,就算我们不出手,你们也会毁在自己人手中。” 马俭看向未曾言语的鬼方一脉,道:“你们的目的与他们不同吧?” 鬼方闫罗道:“我派的目的是占领中原,毕竟你们占据中原时日太久,也该轮到我们了。” 马俭道:“你们想的倒是轻巧,自华胥氏起,华夏已屹立六千余年,又岂是你们说灭就灭,说占便占?”语气虽是平淡,但豪气凛然。。 第二章 万象留形 苏摩见马俭口出狂言,冷笑道:“若是两百年前,你们倒是有底气说出此言,不过现在吗,口说此言,你不心虚吗?” 马俭道:“我光风霁月,又何来心虚之说?” 苏摩冷笑道:“你们道家暗中和我们作对,绝世高手死伤无数。魏晋时期,又遭儒家与阴阳家联手斩草除根,现在虽然有所复苏,但始终只是星星之火,覆手可灭。等道家被灭,华夏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马俭道:“五十六年前,你们也曾说过这些狂言,可结果呢?” 苏摩道:“王猛有绝世之才,可还不是被我们除掉?虽说他打破了我们的计划,但那也只不过是我们诸多计划中的一个罢了。我们现在的计划。123。无人能破。” 马俭早已大致猜出苏摩口中所说的计划,便道:“毁秦汉遗风,断华夏道统吗?” 苏摩道:“正是。” 马俭道:“每当华夏将倾之际,总有人以一身傲骨,支撑华夏的脊梁。无论是秦汉遗风还是华夏道统,都不是你们想断便能断的。” 苏摩道:“马前辈此言太过主观了吧。算了,闲言少叙。苏某此处前来,便是邀请马前辈到敝派走一遭,也好和我们教主畅谈一番。” 马俭道:“你们请我前去。 。应该是觊觎老朽的一身修为吧?” 苏摩见马俭猜出他们的目的,也不掩饰,道:“马前辈行将就木,这一身近百年的修为,丢了可惜,不如物尽其用。” 马俭道:“拔苗助长,乃是下策。” 苏摩道:“马前辈可别忘了,你们道家可有无数绝世高手死在这下策之下。” 一直未开口的诸葛渊听其如此说,冷冰冰地说道:“数年前,我父母在神玄与鬼方的围攻力战而亡,今日你竟然还主动前来,是当楼观派为你们自家庭院,还是以为我们道家无人?” 苏摩瞥了诸葛渊一眼,道:“没想到你今日也在此处,数年前,你侥幸逃脱,今日,我就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吧!” 诸葛渊道:“你们来了不止四人吧。细雨无商让其他人都一并出来吧。” 苏摩道:“原来你已练成了‘洞垣之术’,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 他话音刚落,八道白色人影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落在屋顶之上。这八人分持镈、铙、瑟、筑、琴、筝、笛、笙八种乐器。 诸葛渊道:“你们在中原潜伏两千年,对中原的文化,倒颇为精通。” 苏摩道:“华夏文明,可取之处颇多,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让你们华夏存在。我们掌门新创了这‘重音叠幛’,不知效果如何,就请你们指点一二。” 他对那八人微微点头示意,那八人明了,同时弹奏手中乐器,凄美绵长、起伏不定的旋律响起,曲调缠绵悱恻,暗含着极大的悲恸,仿佛不是人在弹奏,而是死魂在哭泣,乐音渐传渐远,回荡在整个山谷,山中鸟兽听闻纷纷撞树自尽。…。 马俭内力流转四周,形成一个无形钟罩,将六人罩在其中,悲痛乐声竟无法突破无形气罩的防护,气罩之内的六人丝毫不受乐声影响。 苏摩见状,暗道:“没想到马俭的修为更精进了。”随即喝道:“上。”苏摩、生离、高灵三人同时犹如老鹰一般向马俭等人飞去,掌心罡劲泛着火红光光泽,并向四周散发着滚滚热浪,犹如六月骄阳。 闫罗见苏摩等人出手,略一思索道:“马俭与诸葛渊的修为都超乎我们的预期,看来还是一块动手吧。”思毕,对死别、尤雨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同时飞身出招,掌心黑气缭绕,罡劲阴森刺骨,恰如腊月寒风。 诸葛渊、尹通同时飞出无形钟罩。123。挥掌迎向六人。身形交错间,遒劲罡风相击,掀起强劲涡流,沙飞尘起。 马俭双手轻摆,形成一个似简若繁的手印,口中低吟:“纷哉万象,劳矣千想。神玄宜宝,素气资养。水停以鉴,火静而朗。无扰文虑,郁此精爽。”在其左右两侧,空气扭曲,青色流光闪烁,渐渐由虚化实,两个和马俭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 马俭所使乃楼观派的至上功法:万象留形。此功法乃是将内力置于六虚,因无象而呈万象。 。因无执无极而万象纷呈,静动相持以成势,势成则形动,显万象之灵性,仿天地之玄妙,依造性静之太一,聚而化气,成人之形,从而化出分身。 分出两个化身后,马俭的真身与一个化身飞出无形钟罩,加入了八人的缠斗,另一个化身则站立原地,内力绵绵而出,支撑着无形钟罩,以免雪冰凌及诸葛临、诸葛清岚被魔音影响。 湛蓝的天空中,十道人影犹如十只飞鹤凌云而起,在空中来回交错,强劲无俦的罡风在空中相互激荡,掀起阵阵狂风,甚至连四周的浮云都被渐渐吹散,掌风相击之声犹如雷声殷殷,充斥在天地之间。 数招过后。细雨无商苏摩不由暗想:“没想到他们的太上逸神诀竟然这么厉害,竟然连‘重音叠幛’都奈何不得?马俭与诸葛渊均已将内力由真气转换为纯气,而且马俭似乎已初步触摸到道家混沌之境的门径,此等修为,堪称神一般的境界。如此这般下去,我们未必能胜。” 他与生离、高灵相互点头示意,同时取下腰间的酒壶,一饮而尽。苏摩对马俭道:“这是我精心配制的苏摩神酒,可使人迅速达到‘霄壤一体’的境界,精神与力量达到顶峰,意念与天地融为一体,能借助天地的力量,你们就死心吧。” 马俭摇头道:“拔苗助长。” 苏摩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说罢,双手结成一个诡异手印,其他三人见之也随之结成同样的手印,在四人周围,空气渐渐变得灼热,似能流金铄石,炽热的罡劲将马俭等人包围,热风如汤,让人不禁热汗淋漓。。 第三章 不绝如缕 马俭三人见苏摩等人服下苏摩神酒,功力大增,不由心中一凛。 阎罗见状,暗道:“这苏摩神酒,倒比他们的‘三尸神煞’还要厉害,但在我派功法面前,不过尔尔。” 苏摩三人周围的内力渐渐转为恍若实质的火状剑气,剑气上泛着灼灼热气,让人见之不由一颤。苏摩三人伸指一点,无数道剑气向马俭等人飞射而去,划破空气,激起风雷之声。 闫罗三人如苏摩等人那般极端之法,但也同时只见蓄劲,发出无数道极为凌厉的黑色指力。 马俭低声喝道:“涛襄四陆。”四人双掌一挥,内力遍布周身,融为一体,犹如巨浪滔天,向苏摩六人席卷而去。123。声势惊天动地。 水火相击,连空气都变得扭曲,劲气横飞,宛若无数飞刀向四面八方射去。幸好十人在空中交手,若是在道观之中,此时的道观已经荡然无存。 手持乐器施展“重音叠幛”八人见未建寸功,便停止演奏,同时向在地面的马俭分身和雪冰凌等人攻去。 马俭分身与雪冰凌还手出招,马俭分身拦住五人,雪冰凌拦住三人,十人的掌风剑气相互撞击,整个道观顿时一片狼藉。诸葛临将诸葛清岚拉到一旁。 。将其护在身后。 拳来掌往,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持笛者见状,右手一甩,数道形状各异的暗器飞向诸葛临与诸葛清岚。雪冰凌花容陡变,施展“飘渺云烟步”,犹如云烟般掠至诸葛临与诸葛清岚面前,护体罡劲应念而生。 暗器击在护体罡劲上,大部分掉落下去,但有一道专破护身罡气的暗器穿破罡气,向雪冰凌射去。 雪冰凌全力运功,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暗器击中。诸葛临快速闪到雪冰凌旁边,手中木剑一点,刚好点在暗器之上。暗地掉落,木剑也随之断裂。 以诸葛临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击落持笛者发出的暗器。细雨无商但暗器突破雪冰凌的护体罡劲时,被消耗掉大量劲力,因此才会诸葛临击落。 诸葛临接过诸葛清岚手中木剑,将其递给雪冰凌,随即在腰间一抽,一柄两尺软剑出鞘,剑身清莹如水,一看便是柄断玉如泥的宝剑。 雪冰凌对诸葛临道:“保护好你妹妹。”随即真气负于剑身,剑身上泛着淡淡光泽,向持笛者凛然刺出。持笛者以笛为剑,避过雪冰凌剑招,直接向其双眼刺去。雪冰凌见其出招狠辣凌厉,不敢小觑,侧身躲闪。 持琴者趁机向诸葛临攻去。诸葛临手中软剑抖动,灵蛇一般向对手手腕缠去。 雪冰凌见诸葛临危险,心中大骇,纤手一甩,手中木剑化作飞箭,雷霆一般向持持琴者激射而去。 持琴者身子一侧,躲过了雪冰凌的飞剑和诸葛临的软剑。只听咔嚓一声,飞剑击在持琴者手中的木琴上,木琴顿时断为两截,飞剑也掉在地上。…。 诸葛临趁其不备,剑光闪闪,攻向持琴者面门。持琴者冷笑一声,伸指夹住诸葛临软剑,软剑顿时无法前进分毫。诸葛临向后急拉,软剑纹丝不动。 诸葛清岚捡起地上木剑,一剑向持琴者小腿刺去。持琴者根本没将诸葛清岚放在眼里,他怎么也没料到一个六岁小女孩竟然会主动出招,并且剑法已有些许根基,一时不察,竟然中剑。虽然衣衫划破,但并未受伤。 诸葛临松开手中软剑,左手一甩,手心无数尘土向持琴者飞去,数粒尘埃飞入其眼。持琴者大乱,手遮双眼,诸葛临飞起一脚,正中持琴者膝盖,自己却被其护体罡劲震得连连后退。 持琴者见自己竟然被两个小孩击中两次,虽未受伤,却也是羞愤交加。他掌心蓄劲。123。一掌向诸葛临面门拍去。这一掌迅若疾风,诸葛临又怎能躲过? 雪冰凌将手中木剑掷向持琴者后,持笛者趁机持笛点向雪冰凌膻中穴,同时竹笛中飞出几枚极为细小的钢针,钢针上绿光湛然,显然涂有剧毒。 雪冰凌玉指连点,数道劲气激射而出,将钢针击落。持笛者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雪冰凌身后,一掌拍向雪冰凌后背。 持笛者的速度极快,但雪冰凌的“飘渺云烟步”速度更远在其之上,躲过其杀招并无难度,不过其见诸葛临生死仅在须臾之间。 。便放弃躲闪,直接向诸葛临跃去。持笛者一掌正中雪冰凌后背,雪冰凌口吐鲜血,但借助持笛者的掌力,身形犹如飞箭向诸葛临飞去。 雪冰凌纤手横推,似柔实刚的掌风击在持琴者身上。持琴者直接砸在墙壁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墙壁直接坍塌。 持瑟者见持琴者受伤,便来到持笛者身边,二人同时挥掌,掌力融为一体,气墙无形有质,如同巨峰平移,向雪冰凌倾轧而去。雪冰凌无法带着两个孩子躲闪,便双掌平推,劲力潜运,掌心之间,恍若流光游走。 四掌相击,双方连忙催动内力相对方攻去。雪冰凌已经受伤,真气不畅,渐渐支撑不住。诸葛临见此。细雨无商飞身跃起,沿着墙壁疾走数步,随即向前一跃,从雪冰凌三人头顶跃过,犹如飞燕一般落在持琴者和持笛者身后,手中软剑向二人小腿横扫。 持琴者见状,连忙抬腿躲闪,持瑟者飞起一脚,踢向诸葛临。雪冰凌连忙催动内力,遒劲的内劲如同海啸一般喷涌而出,二人立即被震退。 持瑟者踢向诸葛临的一脚也连忙收回,但罡风扫中诸葛临,诸葛临被震退,口吐鲜血。若非持瑟者需专心对付雪冰凌,这一脚的脚风,足以将诸葛临毙命。但如此重的伤势,也导致其日后难以突破高原劫运,此乃后话。 二人同时向诸葛临甩出数枚暗器,雪冰凌连忙闪到诸葛临旁边,将其抱住。暗器尽数击在其身上,雪冰凌立即脸色发黑,站立不住。 持笛者与持瑟者立即挥掌拍向雪冰凌,打算将其直接了结。蓦地,一股若有如无的掌风犹如春风一般从天空拂向二人,二人倒在地上,直接毙命。。 第四章 长狄巨人 一道飘逸人影落在雪冰凌身边,正是诸葛渊。他见雪冰凌有危险,便连忙摆脱苏摩等人的纠缠,前来相救,其修为出神入化,直接一掌震死持笛者与持瑟者二人。 诸葛渊伸手按在雪冰凌脉搏,见其脉搏细微,但平稳有序,知道虽受伤甚重,但并无性命危险,便从怀中掏出一枚卧龙丹,给其服下,刚要用内力给其疗伤,热潮一般的掌风便席卷而来,正是苏摩趁其不备偷袭。 此时高空之上,与两个马俭与尹通对战的,仅剩生离、高灵、死别、尤雨四人,闫罗已消失不见。 诸葛渊右掌平推,泛着丝丝寒气的掌风与苏摩的雄浑掌力相击。地面在劲气的肆虐下直接出现数尺的深坑。诸葛渊左掌朝旁边的房间一吸。123。一柄宝剑破窗而出,落入诸葛渊手中,正是诸葛家的祖传宝剑:章武剑。 南朝陶弘景,曾参加过宝刀的冶炼,颇有心得,著《古今刀剑录》一书。上面记载:“蜀主刘备,以章武元年,岁次辛丑,采金牛山铁,铸八剑,各长三尺六寸。一备自服,一与太子禅,一与梁王理,一与鲁王永,一与诸葛亮,一与关羽,一与张飞,一与赵云。”其中,诸葛亮的佩剑,便是这蜀中八剑之一的章武剑。 诸葛渊将章武剑扔给雪冰凌,雪冰凌接住,玉腕一翻。 。利刃出鞘,剑身纤细,上刻“章武”二字,微泛寒光,犹如一道青虹划破天际。雪冰凌横剑当胸,将诸葛临与诸葛清岚护在身后。这时,持琴者从断壁残垣中飞跃而出,双掌平推,拍向雪冰凌。 雪冰凌周身罡风流转,身形变得隐约虚浮,恍若渺茫云烟,紧接着寒芒一闪,持琴者只觉喉部一凉,便渐渐失去知觉,在其意识消亡之前,脑海中闪过一句话:“这是……弱水山庄的‘飘渺云烟步’?” 诸葛渊内劲一吐,和苏摩缠斗在一起,他担心四散的气劲影响到雪冰凌等人,故而将苏摩引到上空。 苏摩服下苏摩神酒后,功力倍增,诸葛渊与其恶斗,不禁渐感吃力。细雨无商便全力防守,待其酒效过后,再转守为攻。苏摩手中杀招迭出,举手投足热浪如海,焚天灼地,将诸葛渊逼得不住后退。 诸葛渊想拖延时间,苏摩也想拖延时间,马俭的“万象留形”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他们便可以依靠人数优势,采用田忌赛马的策略,缠住马俭,重创诸葛渊与尹通。 位于地面的马俭分身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然将近,见周围五人在自己周围游走,始终不正面交锋,只是将其缠住,知道对方用意,便食指中指并伸,捏个剑诀,随即横扫,五道剑气射向五人,破空之声宛若龙吟,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剑气飞掠之速快逾闪电,那五人不及躲闪,便被剑气贯穿胸膛,胸口鲜血直流,五人倒在地上,登时气绝命丧。马俭分身击杀五人后,身形化作青芒,渐渐消失,而位于空中的分身不久也渐渐消失。马俭与尹通二人对战生离、高灵、死别、尤雨,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苏摩见马俭分身一招击败五人,冷笑一声,对于其缠斗的诸葛渊道:“五龙见教?楼观武学源自老子,竟然会去学习儒家的《遁甲开山图》这类谶纬经书?” 苏摩言辞语气间包含讥讽,内心却窃喜,暗想:“这招‘五龙见教’精妙无匹,又霸道无俦,儒家绝无人能达到此境界。看来掌门猜的不错,这《遁甲开山图》不仅仅是儒家的谶纬经书如此简单。闫罗已潜入道观搜寻《遁甲开山图》,只要得到此图,将其与易更三圣阵结合,定能破了道家的太极剑阵。” 诸葛渊不知苏摩心中如何感想,道:“上古时期,儒道不分家,《遁甲开山图》蕴含着上古先人纯粹的宇宙观,虽是纬书,糟粕横生,但亦含纳着不少精华。” 苏摩轻蔑之意更甚。123。道:“百余年前,你们道家被卑鄙无耻的儒家所灭,现在你们仍然觉得儒家经书有精华,真是可笑。” 诸葛渊冷笑道:“被儒家所灭?这背后有你们做手脚吧?” 苏摩微微一笑,道:“你果然知道。” 诸葛渊心念一转,道:“马前辈的‘万象留形’时效已过,你为何还在拖延时间?” 苏摩笑而不语,这时其左侧黑气缭绕,闫罗凭空出现,在其手中,多了一个卷轴。 苏摩道:“闫兄。 。看来你是得手了。” 闫罗道:“这道观破败不堪,又无密室,他们又能将《遁甲开山图》藏在哪里。要想找到,自然无甚难度。”说完, 他将卷轴扔给苏摩,道:“你们对此图的研究更甚,就交给你们吧。” 苏摩接住卷轴,暗道:“他也太大方了。” 诸葛渊见闫罗盗走《遁甲开山图》,眉峰不动。 闫罗看向诸葛渊,道:“诸葛兄乃道家隐宗唯一长老,仅在隐宗掌门范穆之下,今日我倒想看看你之深浅。” 诸葛渊道:“那就出招吧。” 闫罗道:“现在还无需我出手,就让你尝尝长狄巨人的厉害吧。”他话音刚落。细雨无商一道极为高亢的啸声从远处传来,犹如猛虎咆哮,更似厉鬼长哭,声振山谷,响遏行云。 长狄巨人,特点便在一“巨”字,《谷梁春秋》云:“叔孙得臣,最善射也,射其目,身横九亩,断其首而载之,眉见于轼。”《史记·孔子世家》云:“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长狄巨人的尸体能横贯九亩地,一块骨节能装满一辆车,其体型之大,可想而知。 诸葛渊听见其如此说,来不及惊愕,忙对雪冰凌道:“快带两个孩子走。” 雪冰凌不知诸葛渊为何如何慌张,但闻远处传来的啸声震得耳膜欲裂,不由惊骇万分,忙抱起诸葛清岚,向道观外逃去,诸葛临施展轻功紧跟其后。 三人刚逃出道观,便见一身高六丈、头大如斗、臂粗如树的巨人拔山倒树般向道观冲来,正是鬼方的长狄巨人。雪冰凌见此人张着血盆大口,双眼如灯,布满血丝,泛着浓浓的杀意,不由胆颤心裂,连忙向远处逃去。。 第五章 易更三圣 长狄巨人瞬间便来到雪冰凌身边,一拳向三人砸去。其拳头甚大,一拳击来,刚猛无俦,犹如巨石砸落。 雪冰凌连忙向一旁躲闪,身影快若迅风,巨拳砸落在地,直接在坚硬的石面砸出一个数尺的大坑,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向四周散去。长狄巨人长啸一声,向雪冰凌追赶而去,同时拳砸脚踢,在其身后,林木倒地,山石坍塌,一片狼藉。 雪冰凌见诸葛临步法缓慢,将其一同抱起,以其飘渺云烟步的修为,抱着两个孩子,速度依旧不慢。长狄巨人见状,拔树狂砸。一时间,树倒挡路,石落截道,雪冰凌身形受阻,前行放缓。 一棵大树砸在雪冰凌身上,雪冰凌摔倒在地。123。诸葛临与诸葛清岚从其怀中掉落,沿着山道滚落,诸葛清岚直接掉进急湍的河流中,瞬间消失,诸葛临在危急时刻抓住一块石头,放没有坠入河中。雪冰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来到河边,将诸葛临救起,再望向河中,只见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哪里又有诸葛清岚的身影? 诸葛临长啸一声,全身内力聚于剑尖,拼力甩出,射向长狄巨人眼睛。长狄巨人身形甚大,反应却也灵敏,头微微一侧,飞剑击在其额头上。其皮糙肉厚,飞剑未在其身上留下丝毫伤痕。 诸葛渊见状。 。平捏剑诀,随意一挥,使出一招“风帅云霓”,四周顿时风云变色,遒劲的罡风在其面前形成两道若有若无的霓虹,霓虹横贯天际,直接向苏摩与闫罗激射而去。此招看似随意,实则是诸葛渊的全力一击,威力极为恐怖,堪称破空碎宇。 苏摩与闫罗双掌平推,一红一黑两道光幕分别在前面形成。霓虹撞击在光幕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空气似乎都扭曲了一下。苏摩与闫罗被震退,诸葛渊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闫罗见诸葛清岚掉落河流之中,暗想:“这长狄巨人毫无心智,竟然牵连无辜孩儿,待此事一了,定要和掌门多加商议。细雨无商不再使用这长狄巨人。” 长狄巨人一拳砸向雪冰凌,就在其拳风刚要触及雪冰凌身体时,空气扭动,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雪冰凌面前,正是诸葛渊。他右掌平推,直接撞上了长狄巨人的巨拳。诸葛渊顿感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手腕被震得发麻,体内气血翻滚,所立之处瞬间凹下数寸。 诸葛渊拼劲全力抵住了长狄巨人的一击,待发觉其拳上劲力减弱,便缓慢吐纳一次,飞起一脚,正中长狄巨人手腕脉搏处。长狄巨人吃痛,本能缩拳后退。 诸葛渊食指连点,两道恍若实质的指力直接射向长狄巨人双眼。 长狄巨人中招,双眼鲜血直流,巨大的疼痛由其双眼传遍全身,他嚎叫一声,声音极惨,震动了整个山谷。闫罗出现在长狄巨人身边,对诸葛渊道:“难道你以为他目不能视便无用了吗?”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陶埙,放在唇边,一股起伏不定、尖锐刺耳的乐音响起。…。 长狄巨人忍痛直立,挥拳向诸葛渊砸去。拳硬如石,掌快如风,掌风肆虐,掀起气劲涡流。诸葛渊连连躲闪,身形如电,数招过后,诸葛渊觑准时机,飞身跃起,风驰电掣般来到长狄巨人右肩处,一掌击在其右肩锁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关节碎裂,长狄巨人疼痛难忍,不由后退数步。 诸葛渊再次出掌,一掌击中长狄巨人喉结。长狄巨人顿感呼吸困难,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不住在地上左右翻滚。 诸葛渊刚击败长狄巨人,便觉两股掌风分从左右两侧其袭来,他躲闪不及,直接中招,一口鲜血喷出,身躯砸在地上,在地面砸出数寸深的大坑。 正在诸葛渊被被苏摩、闫罗击中之时。123。在空中的尹通同样硬挨了一掌,掉落在诸葛渊身边。 马俭身形一闪,出现在诸葛渊与尹通前面,苏摩三人与闫罗三人将马俭三人包围。马俭见苏摩三人与闫罗三人站位精妙无匹,各呈阵法,不禁剑眉微皱,正色道:“易更三圣阵!六百余年前,神玄与鬼方暗中唆使秦始皇焚书坑儒,虽说目的在于毁商周遗风,销百家之学,但也得到这易更三圣阵法,现在你们已经领悟六百余年,看来已全数掌握其中精髓。” 人更三圣。 。世历三古。易更三圣者,伏羲、姬昌、孔子。上古伏羲出先天易,中古文王演后天易,下古孔子作传解经。这易更三圣阵,集三圣之绝学,参天两地而立倚数,察变于阴阳,发挥于刚柔,观九六之动,而要之以中,出招之际,劲力周流六虚,流动不居,无始无终,无进无退,无刚无柔,威力之强,堪称开天辟地。 苏摩见马俭仅凭六人站位便看出此阵,也不诧异,道:“马前辈果然见识广博,今日我等班门弄斧,那就请前辈指点一二了。”说罢,六人同时手捏看似简单的手印,苏摩与闫罗正色道:“乾坤纵而六子横。” 生离与死别吟道:“震兑横六卦纵。” 高灵与尤雨吟道:“天地定位。细雨无商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 凛冽的山风在离众人数丈远处便即绕行,四周空气渐渐变得宛如实质,雪冰凌和诸葛临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苏摩六人中间,风雷隐现,暗成八卦之形,风雷之间,一红一黑两个实质一般的黑洞出现,黑洞虽小,却极为恐怖,仿佛要吞噬一切。 苏摩盯着马俭,道:“马前辈,我再说一遍,您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我们,否则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马俭冷笑道:“难道我配合,你们就会客气吗?”话音刚落,遒劲罡风应念而生,如同实质,劲风呼啸,宛若龙吟,就连山谷也不禁随之颤抖。 苏摩大惊失色,惊道:“是‘龙战于野’!一起出手,‘三易同宗’。”。 第六章 其血玄黄 道家武学有一绝招,名为“群龙无首”,有排山倒海之威,而这招“群龙无首”又有两招变招,一招名为“八八归原”,另一招名为“龙战于野”。 《周易?坤》有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乃天地之色,天地皆被龙之鲜血所染,可见战况之惨。而这招“龙战于野”乃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乃是在剑气即将击中对手之际,遥控剑气,激发剑气之速,使剑气之速超过极限,致使真气发生爆炸。此招威力甚强,堪称开天辟地,并且速度极快,即使对手轻功再高也难以躲避,但对使用者的损耗也是极大,重者筋脉寸断,轻者功力尽损。 马俭剑指一挥,六十四道分别蕴含不同剑意的剑气化作万钧雷霆。123。分向苏摩六人射去,气势宕迈恢弘,犹如日月经天,更似万雷破空。 苏摩三人见马俭招式威力极强,知道单靠易更三圣阵难以取胜,便与高灵、生离互看了一眼,三人同时连点上丹田印堂穴、中丹田膻中穴、下丹田关元穴,三丹田真气融而为一,正是三尸神煞。 三尸神煞乃神玄秘法,使人的三丹田内力在短时间内合而为一,由于三丹田内力属性的不同,将三者合而为一,可以取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虽只有盈尺之力,却也可攻敌手百仞之威。由三丹田的内力强行融合。 。故而也会带来极大的反噬,反噬的大小,取决于自己招式威力的强弱,每出十分力,便有两分力反噬自身。 闫罗三人见状,同时单手捏法印,周身黑气缭绕,劲气阵阵,破空之声,宛如鬼唳,更似虎啸,正是鬼虎煞。 鬼虎煞乃鬼方秘法,使用此秘法,可使出招者的速度与威力蹶然倍增,速度之快,如厉鬼飘忽,威力之盛,如猛虎下山。若单论威力而言,此功法不如三尸神煞,但却不会对自身造成反噬,胜在精妙。 苏摩六人分别将至阳罡气与至阴罡气凝于红洞与黑洞之上,形成一红一黑两道曾八卦之形的气墙,向马俭倾轧而去。 诸葛渊与尹通迅速来到雪冰凌与诸葛临身边。细雨无商将二人携至远处。 马俭见苏摩六人施展极式,知道单靠一招“龙战于野”难以取胜,便剑指连划,五道金色符箓四散开来,将众人笼罩。一瞬间,马俭的剑气威势倍增,而苏摩等人的极招威力大减。 苏摩等人心中一凛,暗道:“《五岳真形图》?” 《五岳真形图》乃道家符箓,有辟鬼灭神、清毒销邪之威,创于汉武帝时期,创作者隐于红尘,身份不得而知,后晋朝葛洪将此符箓完善。《抱朴子》有云:道书之重者,莫过於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也。古人仙官至人,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受之四十年一传,传之歃血而盟,委质为约。诸名山五岳,皆有此书,但藏之於石室幽隐之地,应得道者,入山精诚思之,则山神自开山,令人见之。……持此书入山,辟虎狼山精,五毒百邪,皆不敢近人。可以涉江海,卻蛟龙,止风波。…。 罡风相击,犹如火山喷发,整个山谷剧烈震动,遒劲的气劲如同海浪一般一层层向远方掠去,四周林木尽皆披靡,轰鸣之声沨沨,如乾之动,似雷之发。尘埃弥漫在林间,掩盖住了马俭及苏摩等人的身形,不知结果如何。 诸葛渊虽精通洞垣之术,可视墙后之人,但此刻身受重伤,不便施展,轻轻一挥,尘土瞬间消散,众人这才看清交战情形,只见马俭左掌撑地,右手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神情委顿。苏摩六人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显然伤势极重。 蓦地,两名女子凭空出现在苏摩等人身边,这二人均是年过三旬、仙姿玉色、成熟冶艳的女子,不同的是,一人褐眼红发,风情万种,此人名为仙姮,神玄四大正道之中排行第二,另一人碧眼黑发,举手投足间,颇有林下之风,此人名为凤灵霞,鬼方四大恶道之中同样排行第二。 仙姮环看四周,面露鄙夷,对马俭道:“盛名之下。123。其实难副。楼观武学,师承老子,名声极大,实力却不过尔尔,今日,楼观派就此覆灭。” 诸葛渊右手一探,被雪冰凌掉在地面的章武剑凭空飞起,落入其手中,他缓步来到仙姮与凤灵霞面前,道:“今日,是楼观派覆灭,或是你们授首剑下,还是未知之数。” 凤灵霞见诸葛渊脚步不稳,知道其伤势极重,平静如水的眼眸之中泛起浓浓的关切之情。 仙姮见诸葛渊如此,冷笑道:“螳臂当车,不知己力。” 诸葛渊并未出言争辩,长剑一挥,八道罡劲分散周身,形成一股强劲涡流,涡流之内,雷霆电闪,隐含辟邪之威。 仙姮眉头一皱,道:“太乙八门之最高境界八极风雷?你伤势如此重,竟还能施展此招?”他看向凤灵霞。 。暗道:“倘若我与凤灵霞联手,对付诸葛渊绰绰有余,但凤灵霞对诸葛渊芳心暗许,不会对其下杀手,单靠我一人之力,若拼命而为,可以杀他,但我必然也会身受重创,倘若凤灵霞趁机对我出手……” 仙姮略一思索,道:“今日就先放过你们,珍惜此次良机吧。”说完,右手一挥,红色劲气缠绕苏摩三人,四人周身火焰窜腾,原地消失。凤灵霞瞥了一眼诸葛渊,食指一点,黑色劲气从其指尖窜出,将闫罗三人包围,四人同时原地消失。 见仙姮等人离开,诸葛渊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几欲倒地。雪冰凌飞身来到其身边,运功为其疗伤。 尹通来到马俭身边,将功力注入马俭体内,助其缓解伤势。 片刻之后,诸葛渊暂时压住伤势,便起身走到尹通面前,道:“尹兄。细雨无商我与冰凌、临儿前去寻找清岚,马前辈之伤,就交给你了。” 尹通点头,诸葛渊、雪冰凌、诸葛临三人则沿着河流向下流寻找。 尹通为马俭运功过后,发觉马俭功力大减,五脏尽伤,不禁眉峰深锁。马俭道:“不必担心,我年已耄耋,本就是将死之人,又何需在乎?只不过今日一战,情况已显而易见,我们楼观派人数太少,极易被灭门。” 尹通道:“世人不信真正,只信鬼神。要想使我楼观派得以保全,单靠大道,难有成效。” 马俭叹了一口气,道:“道家转变成道教,在两百年前已是必然之势,非我等所能逆转。” 尹通叹道:“真是天意难违。日后要想楼观派得以流传,需要多招弟子,要想如此,楼观派只得在道教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马俭道:“我楼观派原本一脉单传,并无阵法,要想招收弟子,创造阵法,乃是必然之举。以我之伤势,尚能苟活七八年,就趁这几年,我创出一套阵法,供派中弟子练习。你则负责招收品德优良的弟子,不可为使楼观派得以传承便良莠不分,一并招收,需仔细甄选才是。” 尹通点头。。 第七章 病弱少年 关中,竹水村。 杂树交荫,流水潺潺。一个七八岁左右,容貌清秀、脸色苍白、体格羸弱的男孩站立在河边,盯着水中不停晃动的倒影,不由咳嗽了两声,鲜血被咳出,染红其手心,他看了看手心,低声道:“如果前迈一步,估计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个男孩名叫赵谦,数个月前,他偶感风寒。这本是小病,就算不请大夫医治,也能痊愈。但其父亲赵方担心其体格孱弱,便请来了一位自称“神医”的江湖郎中,结果这位江湖郎中硬生生的把赵谦的微恙治成了绝症。赵方为了给赵谦治病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积蓄,后来无可奈何之下,便向佛门借了僧邸粟。 所谓“僧邸粟”。123。名义上是为了赈济灾年、供养僧尼,实际上便是高利贷,而其利息超过本金,佛门比丘时常翻改契券,因此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赵方如此做,实属万不得已。 数日前,佛门比丘上门催债,声称若不能还债,赵谦全家,男为比丘,女为比丘尼。若赵谦与赵方沦为比丘,只不过充当苦力罢了,而赵谦的母亲与姐姐沦为比丘尼,则彻底堕入地狱之中,生不如死。赵方自然不能答应,苦苦哀求之下,前来讨债的比丘同意宽限一月。 赵谦偷听父母的谈话后知道。 。僧邸粟的利息远高于本金,他们家连本金都拿不出,更何况利息?他年纪尚浅,考虑问题不全面,觉得此事因自己而起,如果自己投河自尽,家人便可不再为自己的病情操心,父亲便可带着全家逃走。 但其来到河边,又害怕了,眼前流水清澈见底,他却始终不敢跳下去。他犹豫再三,深呼吸数次,缓慢抬起右脚。 忽的,他见远处河流有一片白色,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名身着白衣的小女孩抱着一截树干浸泡在河流之中,女孩柳眉紧闭,显然已经昏迷,但抱着树枝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赵谦连忙跑到附近一处竹筏处。细雨无商拿起一根竹蒿,将那名小女孩拨到河边,然后跳入河中,将其捞上岸。 他身患重症,身体乏力,将小女孩捞上岸后已经精疲力尽。他对于医术丝毫不通,不知如何抢救,只得摇晃女孩身体呼叫:“醒醒,醒醒。” 这名女孩正是诸葛清岚,她吐出口中积水,渐渐睁开双眼,见赵谦紧盯着她看,眼神中充满了慌乱焦虑,她勉强坐起,微微摇了摇头,待清醒一些后,对赵谦:“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赵谦道:“这是竹水村,你怎么在掉进河里了?” 诸葛清岚思索道:“我被人追杀,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对了,我爹娘他们……他们有危险,我要去找他们。”说着,她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赵谦忙道:“你回去只能给他们添麻烦,还是等他们摆脱危险,前来找你吧。”说完,又不禁咳嗽了两声。他刚才体力消耗殆尽,现在咳嗽,又咳出血来。…。 诸葛清岚虽然年级甚小,但其之理性已远超常人,觉得赵谦说的有理,便冷静下来,又见赵谦咳出血来,便道:“你病了?” 赵谦摇头道:“小病而已。”他极为好强,不愿遭受他人同情,因此虽然知道身患不治之症,仍说是小病。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一个呈雪花形状、晶莹剔透、袖珍玲珑的玉佩,递给赵谦,道:“此玉戴在身上,益气延年,可治百病,你拿着吧。” 赵谦道:“这是你的,我又怎能要?” 诸葛清岚道:“你身患重症,要想治愈,定然花费甚大,给家里人增添重担。并且,你救了我,我送给你一块玉,也是理所当然。”她见赵谦粗衣布鞋,知道其家境贫寒,故而以此为由,劝其收下。 赵谦想起家中为给其治病。123。早已一贫如洗,苦不堪言,便接过宝玉,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待我痊愈,便将此玉还给你。” 诸葛清岚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她见其浑身湿漉漉的,猜到其为救自己,跳入河中,便道:“你病情不浅,现下衣衫尽湿,极易感染风寒,还是先回家中,换身干净衣服。” 赵谦道:“你刚刚清醒,体力尚未恢复,我先护送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诸葛清岚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找我家人即可。”话一说完,便欲站起。刚刚站直。 。却觉头晕目眩,几欲倒地。 赵谦连忙将其扶稳,然后便松开双手,道:“我还是送你去吧。” 诸葛清岚见其举止文雅,甚有风度,知道其无恶意,并考虑到自己体力不支,便道:“如此便麻烦了。” 赵谦道:“无妨,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诸葛清岚道:“我叫诸……我叫胡清岚。” 她乃诸葛武侯后人。太熙元年,由于晋武帝司马炎担心诸葛胡起兵复蜀,欲将其灭门,诸葛胡带领家人逃走,以名为姓,以字为名,更名为胡伯渊,从此诸葛胡一脉在外人面前便以“胡”姓自称。 赵谦道:“胡清岚?这名字真好听。”他本想说诸葛清岚长得真好看。细雨无商不过却又不好意思说出,便说其名字好听。但话一出口,便觉此语隐有调戏之嫌,不禁脸红,又咳嗽数次。 诸葛清岚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谦刚要说出自己名字,便听见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妹妹,妹妹,你在哪?”正是诸葛临。 诸葛清岚愁眉初展,道:“我哥哥来了。”随即朗声道:“哥哥,我在这里。” 话音甫落,诸葛临便从不远处的密林中出现,快步跑到诸葛清岚面前,道:“妹妹,你怎么样,可曾受伤?” 诸葛清岚摇头,手指赵谦,对诸葛临道:“哥哥,是这位小哥哥救了我。” 诸葛临对赵谦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我二人遭人追杀,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改日定将登门拜谢。”说完,拉着诸葛清岚离开。 赵谦见诸葛清岚离开,不由心生惋惜,待其身影消失后,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将其放入怀里,折返回家。。 第八章 玉佩被夺 密林之中,雪冰凌手持章武剑,将诸葛临、诸葛清岚护在身后,在其面前,仙姮与凤灵霞并肩而立。 仙姮望着雪冰凌道:“久闻你乃弱水山庄第一高手,可曾想到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雪冰凌道:“我早知有此一天。” 仙姮道:“若你一直在弱水山庄隐世,自不会有今日之危。当你选择下山嫁给诸葛渊之时,今日之死局,已然注定。不知你现在可曾后悔?” 雪冰凌道:“我之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情。” 仙姮道:“也不知为何,掌门曾对我说,你对我派之威胁将来会在诸葛渊之上,故而对我下令,倘若见到你,务必铲除。今日我们对楼观派动手。123。碰巧你们也在,既然如此,那就顺便将你除掉,以免将来之忧。” 雪冰凌听闻,不由暗道:“莫非是太上忘情诀?没想到我尚未练成,他们已有防范,清研在此方面的天赋远高于我,将来只怕危险重重。” 仙姮见雪冰凌不言,阴冷一笑,看向凤灵霞道:“此人可是夺走了你心爱之人,将其交由你来处理,如何?” 凤灵霞神色不动,看向雪冰凌道:“今日我来此,并非是个人恩怨,只是我鬼方与道家乃不死不休之死敌,所以,别怪我。” 雪冰凌道:“你的品行。 。我很了解,你们杀我可以,只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两个孩子。” 凤灵霞道:“你放心,你的两个孩子定会无碍。” 仙姮道:“凤长老答应的也太痛快了吧,我可还未答应呢?” 凤灵霞道:“你敢对两个孩子动手,便是与我为敌。” 仙姮微微一笑,道:“好吧,就依你所言。”说完,她看向雪冰凌,道:“你若自刎于此,我便饶过你的两个孩子。” 雪冰凌暗道:“我已受重伤,独对她们任何一人,已无胜算,更何况二人联手?”她略一思索,道:“我又怎知你不会言而无信?” 仙姮道:“你信不过我。细雨无商还信不过凤长老吗?不过以你高傲的性格,竟然如此说,看来你是想拖延时间,那我便自己动手了。”说完,双手捏巧印,周身火光窜腾,仙姮手印连变,火光渐渐由火红色变得有一丝紫色,正是神玄绝式“紫焰嘘呵”。她知道时间紧迫,故而一出手,便是最强之招。 雪冰凌运转真气,忽觉真气不畅,但情势紧迫,只得强行催动,同时长剑飞旋,使出道家绝式“群龙无首”,六十四道剑气划破长空,射向仙姮。 仙姮双掌一推,紫色罡劲化作一道匹练射出,与剑气相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雪冰凌被震退,口吐鲜血,其手中章武剑被震飞。 诸葛临与诸葛清岚见雪冰凌受伤,刚要向其跑去,便被凤灵霞拦住。 仙姮身形一闪,便掠至雪冰凌身后,雪冰凌尚未反应,便觉仙姮伸出右手,按住其右肩,顿时,雪冰凌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沿着仙姮手臂向其体内涌去。…。 雪冰凌心中一惊,暗道:“这是……厌胜噬元煞?” 倘若雪冰凌未受伤,以其弱水心法的修为,足以抵挡厌胜噬元煞,但此刻伤势严重,运转真气已是不便,遑论抵挡厌胜噬元煞? 片刻之后,雪冰凌体内真气被仙姮尽数吸纳,直接气绝而亡。 仙姮见雪冰凌气绝,直接原地消失,凤灵霞见状,叹了一口气,也原地消失。 诸葛临与诸葛清岚扑到雪冰凌身边,大声痛苦。 诸葛清岚给赵谦的玉佩确有奇效,赵谦随身携带不足一月,身体便渐渐痊愈。 一日,赵谦盯着那块玉佩发呆,一个面容刚毅,头发泛白,左侧衣袖空空如也的壮汉向其走来。此人正是赵谦的父亲赵方。 两年前,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以少胜多,大破柔然,威服高句丽。赵方亦参与此战,他为了救一位与其关系融洽的少年将军穆兰,不慎被敌人斩断左臂。此战过后。123。赵方便解甲归田。 赵方见赵谦手中玉佩光泽圆润,知道价值不菲,便道:“谦儿,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 赵谦便将当日情形告诉赵方,赵方思忖:“再过数日,那些比丘便会上门催债,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我又不能让家人沦为奴隶,只能出此下策了。”便对赵谦道:“你将玉佩给我,日后再还给你如何?” 赵谦不知其意,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将玉佩给了他。 忽的,数名比丘赶来,为首之人三十余岁,红光满面,大腹便便,此人法号佛清。他走到赵方面前,道:“赵檀越,您的僧邸粟已到期限,是您还了本息,还是我们按照契券了事?” 赵方惶恐,道:“恳请大师再宽限数日。 。我备齐银两,就会还您。” 佛清冷笑道:“施主何必自欺欺人,就算您将房产、田产全部变卖,也不够本金,更何况利息?”他右手一挥,站在其身后的一名比丘将数张纸张递给赵方,佛清道:“依贫僧来看,您和您的家人还是签了这卖身契,免得大家麻烦。” 赵方无奈,拿出赵谦给他的玉佩,道:“此玉价值不菲,用此玉典当给贵寺长生库,用来抵消欠资,待日后我集齐欠资,再来赎回,如何?” 佛清见此玉晶莹剔透,不由暗道:“莫非这是冰脆玉,此玉脆如霜雪,是所有玉石中最难雕刻的,没想到此玉竟然雕刻得如此精美。此玉价值连城,这下我真是赚大了。”他接过玉佩,道:“此玉倒值些银两,这样吧,您的欠资减少三成。” 赵方诧异,道:“此玉的价值远超我的欠资,怎么只减少三成?” 佛清道:“你不同意也可以。细雨无商只要你现在交出欠资。” 赵方无奈:“这……” 赵谦见玉佩被佛清霸占,怒道:“那玉是我的,还给我。”说完,便伸手抢夺。佛清又怎会归还,见赵谦纠缠,直接一脚将赵谦踹向一边。 佛清武学根底不浅,赵谦又体格孱弱,直接被佛清踹飞数丈,口吐鲜血。赵谦的母亲陈姿与姐姐赵婕原本待在屋中织布,听见外面动静,便出来查看。 陈姿见赵谦被踹翻在地,口吐鲜血不止,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过去将其扶起。赵谦站起后又打算抢夺,被陈姿和赵婕拦住。 佛清见陈姿花容月貌,不禁心生歹意,他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贫僧就宽限几日,数日过后,再来讨要剩下的欠资。”说完,转身带着其余比丘离开。 赵谦见玉佩被佛清带走,气得直哭。陈姿与赵婕苦劝无用,只得摇头。 赵方叹了一口气,对陈姿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以前打算偷偷离开此处,不过谦儿病情严重,我担心经不起折腾,眼下其病情已然好转,你先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偷偷离开这里。”。 第九章 灭门之仇 夕阳西下,仅留一丝余晖残留在天际。赵方手握一支长枪,其与陈姿和赵婕均背着一个包裹,赵谦则双手拿着一柄宝剑。细看此宝剑,可以发现此剑与诸葛家的章武剑一模一样,只不过锈迹斑斑,不似章武剑那般给人寒霜凛凛之感。 一行人刚走出家门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呼喝之声。赵方向后看去,只见十余名比丘追赶而来。他连忙对陈姿道:“你们先走。” 陈姿知道事情紧急,便带着赵谦、赵婕先行离开。 赵方站在路中央,横枪挡路,那十余名比丘将赵方包围,中间站着二人,其中一人是佛清,另一人皮肤漆黑如炭、嘴大唇紫、鼻小眼圆、体态臃肿。123。身上袈裟镶着金边,金光闪闪,极为华丽,此人正是佛清的师父佛摩羯。 佛清低声对佛摩羯道:“师父,我说的正是此人,他的娘子有沉鱼落雁之貌,他的女儿年纪虽小,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佛摩羯低声道:“把这二人追回来。”佛清低声应允,便带着其余比丘离开。 赵方刚要阻拦,便见佛摩羯挥掌向其拍来。赵方见其出招快捷峻利,力道刚猛,不敢小觑,手中长枪横扫,直接向佛摩羯攻去。 佛摩羯身子一低。 。避过长枪,随即挥腿如鞭,踢向赵方腹部。赵方长枪一转,竖在身前。佛摩羯前向一跃,一掌拍向赵方面门。赵方回枪不及,松开长枪,挥掌硬接。 两掌相击,二人各退数步,赵方的长枪则掉落在二人中间。 二人一交手,便知对手实力不俗,但赵方没了左臂,显然处于下风。佛摩羯猱身而上,二人拳砸掌劈,缠斗在一起。 赵谦三人刚逃到一座桥上,便被佛清追上。佛清知道,擒住孩子,母亲绝不会逃走,便飞身一跃,伸手一捞,便将赵婕擒住。 佛清擒住赵婕后,色心大起,忍不住在赵婕的脸蛋上摸了一下。赵婕死命挣扎。细雨无商毫无效果。 陈姿见赵婕被擒,疯了一般向佛清扑了过去。她手无缚鸡之力,却凭空生出一股巨力,竟然将赵婕从从习武多年的佛清手中夺了过来。 赵谦连忙拔剑出鞘,挥剑向佛清砍去。佛清一脚将赵谦踢飞丈余,赵谦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他挣扎站起,但手脚不听使唤,又倒在地上。 佛清慢慢向陈姿走去,脸上浮现一丝极为阴险的笑容。陈姿知道凶多吉少,心中一横,抱着赵婕直接从桥面跃下,河流湍急,瞬间将二人身形吞没。 赵谦见母亲与姐姐落入河中,悲愤不已,长啸一声,站起身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再次向佛清砍去。 佛清在剑脊上一弹,赵谦拿捏不住,长剑掉落在地。 佛清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怒火中烧,便将怒意发到赵谦身上,他掐住赵谦喉咙,喝道:“你就下去陪你家人吧。”…。 蓦地,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其身后传来:“把他放下。” 佛清惶恐,连忙向后看去,只见一青年站在其身后,此人一身儒衫,眉清目秀,鼻梁坚挺,儒雅非凡。 佛清见其不动声色的出现在自己身后,知道其实力非凡,但佛清也非凡人,反应极快,直接把赵谦扔向那青年。 那青年刚将赵谦接住,便见佛清一掌向其拍来。青年见其趁人不备,突下杀手,冷笑一下,右掌平推,一掌将佛清震退。 佛清带来的十余名比丘见佛清受伤,连忙挥动手中的齐眉棍向青年攻去。青年将赵谦放下,手中长剑出鞘,犹如游龙出海,剑势洒脱凌厉,招招致命,他每出一招,便有一人倒地,眨眼之间。123。那十余名比丘尽皆丧命。 佛清见识非凡,忙收敛心中惊骇,道:“阁下何人,可否通名?” 那青年道:“本人沈青崖。” 佛清惶恐,失声道:“翰墨门沈青崖?” 翰墨门乃北魏司徒、东郡公崔浩所创,尊孔子为祖师,推崇儒家教义,以仁义为宗,主持江湖公义,影响力极大。而其背后的清河崔氏更是北方第一世族,在朝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崔浩更是官居司徒,掌管百官任命,深得陛下拓跋焘的信任,乃其身边第一红人。 佛清深知崔浩此人才学无双。 。谋略无匹,并且最恨比丘,若是得罪他,恐怕他们整个佛寺将不复存在。 佛清略一思索,道:“沈大侠,我等只是讨要借资罢了,你也要阻拦吗?” 沈青崖道:“我欠你们十余条人命,再加上过往那些,不下百人,你何不一并讨要?” 佛清知道得罪不了翰墨门,便道:“既然沈大侠出面,他的借资就一笔勾销,告辞。”说完,便转身告辞。 沈青崖并未阻拦,对赵谦言道:“记住他的名字与模样,十年之后,亲手为你的家人报仇。” 赵谦点头,对着向远处走去的佛清朗声道:“十年之后。细雨无商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佛清冷笑一声,不作理会,径直走远。 赵谦对沈青崖道:“多谢沈前辈相救,但我父亲还有危险。” 沈青崖道:“你在前面带路。” 赵谦捡起掉在地上的佩剑,还剑入鞘,向其父所在位置跑去,沈青崖跟在后面。片刻过后,赵谦来到他与父亲分开处,看见佛摩羯一掌拍中赵方胸口,赵方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巨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巨树拦腰断裂。 赵谦恐慌万分,快速跑了过去,只见赵方已然气绝。赵谦放声痛哭,几乎昏死过去。 沈青崖来到佛摩羯面前,道:“大师又害了一人,不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佛清来到佛摩羯身边,告诉其来者身份。佛摩羯兀自安然,道:“沈先生,难道你以为有崔浩撑腰,贫僧就怕你了吗?”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生出一丝惧意,暗想:“得罪崔浩,凶多吉少,看来我要赶往他处了。”…。 沈青崖道:“今日我不会拦你,将来这个小孩会亲自为父报仇,你最好勤练武功,以免死的太难看。” 佛摩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沈青崖来到赵谦身边,对其言道:“记住这二人的长相了吗?” 赵谦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道:“记住了。” 沈青崖道:“既然如此,我帮你安葬好你的父亲,然后你便跟我走,如何?” 赵谦再次点头,道:“我要拿一些东西。”说完,他从父亲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两册薄书。沈青崖见上面分别写着“七探蛇盘枪”和“七探蛇盘剑”五字,不禁暗想:“七探蛇盘?原来他是赵云后人,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将其带到青峰部了,还是带到翰墨门吧。” 赵谦将薄书收好,对沈青崖道:“还有……”话未说完,便觉天昏地暗,直接晕了过去。 赵谦其实是想拜托沈青崖两件事,一是寻找其母陈姿与其姐赵婕的尸体,二是将玉佩从佛清手中夺回来。但其体格羸弱,又连中佛清数招,身体早已不支,直接昏了过去。 沈青崖见赵谦虽然昏厥过去,但并无大碍,便将其抱起,寻一辆马车,启程赶往平城。。 第十章 智之无知 鸿飞霜降,寒暑交替。八年之后,公元439年,北魏太延五年。 平城乃北魏都城,东连太行,西临黄河,因处于汉人与游牧民族的交界地带,而以“平”命之。平城乃丝绸之路,“贡使往来不绝,商贾经年盈路”,养生送死之具毕备,可称得上“万商之城”,也是当时唯一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城镇。城内宫阙林立,壁水池园,双阙万仞,九衢四达,规模之宏大、布局之严谨、规划之完整当世罕见。 翰墨门位于平城的郭城,门前有两柱,乃是采用洛阳八风谷黑石雕镂而成,饰之以金银,繁华若锦。匾额上书写“翰墨门”三个金色大字。123。笔法筋骨瘦硬,峻峭挺拔,舒畅流顺,乃崔浩亲笔所写,其起笔形态、方笔之极轨、结字之紧结已近楷法,是晋隶向唐楷过渡时期的典型笔法。匾额四周边框上雕饰精美花纹,并且镶嵌珠玉,极尽华丽之能事。 大门之内,张列雕镂屏风,此屏风隔而不离,巧夺天工,浮雕刻梅兰竹菊,题忠孝之词。崔浩才艺通博,究览天人,为人却不知低调,这翰墨门气势非凡,惹来不少鲜卑皇室非议,崔浩却不以为意。 一俊秀少年手持一柄八面汉剑。 。在庭院中练剑。只见其身形起伏洒落,剑势磊落纵横,显然根基既然不浅。这名少年正是赵谦,他跟随沈青崖来到翰墨门后,便拜其为师,专心习武,以求报灭门之仇。 一个一身华丽绸衫、腰佩翠琅玕、举止儒雅的青年走到赵谦面前,道:“赵谦,你出招的劲力不够刚猛,剑势也有些偏,需多加练习才是。” 此人名为郗标,乃赵谦的师叔。翰墨门众多弟子对其评价尚在沈青崖和掌门游彬之上,但赵谦自从见其第一面便对其无甚好感,八年过后,依旧如是。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单单一个三岁小孩便懂的道理。细雨无商郗标都能讲上半天,仿若他人是个白痴一般。沈青崖与郗标也仅是点头之交,也常劝赵谦对于郗标所言莫要相信,点头应是即可。 赵谦出招劲力不足乃是因为其幼时曾患重病,导致其体格羸弱,不适合学习翰墨门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其剑势稍偏,乃是根据自身体格,以巧补力。郗标所言,乃是以翰墨门游云剑法的本身特点,放在整体上是合适的,放在个体上却未必相宜。 赵谦知道如果自己解释,郗标必然会滔滔不绝得讲解半天,直到赵谦承认其见解非常为止,便直接道:“多谢郗师叔指点。” 郗标道:“你练武倒是勤快,但功力进展甚是缓慢,归根结底,还是你并未领悟到游云剑法的剑意。” 赵谦心道:“我需要领悟的,是我自己的剑意,游云剑法的剑意,本就不适合我,我又何须领悟?”此言赵谦不敢说出,便道:“知道了。”…。 郗标刚要继续说,便听身旁一道声音传来:“郗师叔,掌门回来了。” 郗标与赵谦顺声看去,见两位俊逸非凡、风采照人的少年走近,左边一人一身粗衫,此人名为高忱,乃中书博士高允之子。高允乃北魏名臣中最为完美之人,大器早成,气度非凡,耿直忠厚,有先见之明。年少之时曾在昊天寺出家为僧,因方丈见其心中有佛,传授其西风不点衣和般若掌法。不久高允便还俗,其结婚生子后,见其子高忱心性向佛,故将西风不点衣和般若掌法传授给高忱,高忱也成为翰墨门中唯一一个儒佛兼修的弟子。崔浩排斥佛教,对高忱心有芥蒂,游彬却因其人品高洁,对其关怀有加。 高忱颇有其父之风。123。人品之高,翰墨门中鲜有人能望其项背。由于其言行低调,从不参与师兄弟之间的比武,鲜有人知其身手如何,赵谦也没和其交过手,但曾见其独自练剑,猜测其在翰墨门晚辈当中定是数一数二。 右边一人身着一身绸衫,此人名为柳光世,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出身河东柳氏。此时豪门与寒门阶级悬殊,赵谦因出身寒门,遭到不少鄙视。在翰墨门年轻一辈中,出身豪门并没对赵谦有丝毫鄙夷之意的。 。仅有两人,一人是崔浩之外孙女范阳卢氏卢婧纤,此女数年前嫁给太原王氏王宝兴之后,便未曾再来过翰墨门,另一人便是柳光世。柳光世知道赵谦身世凄惨,对其颇为照顾。刚才便是其为赵谦出言解围。 柳光世知道郗标极善夸辞,无论对崔浩还是游彬,见之必颂,故而告知其游彬从外返回。郗标一听,果然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见掌门了。”又对赵谦道:“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练剑。” 赵谦点头,郗标踏步流星离开。 高忱与柳光世走到赵谦面前,赵谦道:“多谢师兄解围。” 柳光世道:“小事一桩。此人的剑法估计还不如高师兄。细雨无商竟然好意思指导他人。” 高忱道:“柳师弟太看得起我了。” 柳光世对赵谦道:“你就是太善良了,倘若出招之际,杀意凛然,未必在郗师叔之下。” 赵谦道:“善良本无错。” 柳光世道:“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推崇善良了。你还记得上个月我给你介绍的那名姑娘吗?你们交谈过一次后,我问其对你之感觉,她说你人不错,但胆子太小,性格太懦弱。我告诉她,小时候,城北面有一座空屋,传闻夜晚经常闹鬼,我们一群人没人敢进去,只有你孤身一人在晚上闯入,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鬼。那姑娘竟然不相信,以为我为了让其对你有好感,故意夸谈。” 赵谦微微一笑,道:“人们往往不容易区分善良与懦弱、随和与无能,那位姑娘如此认为,也是情理之中。”…。 柳光世道:“你唯一的缺点便是缺乏自信,倘若言谈之间,信心毕现,必然风采照人,赢得女子芳心。” 赵谦道:“自信本是庸人之扰之物,我又何须有?” 柳光世笑道:“你还是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来一句一鸣惊人之言。” 高忱道:“此点确实不虚,世人常将自信与能力混为一谈,实际上越是无知之人越是自信,而才学渊博、思虑过人之人却总是怀疑与优柔寡断。因此,常人不认可赵师弟之才学,是他们的错,不是赵师弟的错。” 柳光世道:“此番言辞,好生霸气。”他看向赵谦,道:“要不然我再帮你介绍其他姑娘吧,你也该成家了。” 赵谦摇头,道:“不了,现在对我来说,灭门之仇乃是首要。” 高忱道:“人们常把善良与随和当成懦弱,一般人往往因此觉得你懦弱可欺。不过赵师弟你的剑势中并非没有杀意,只不过心地善良,将杀意掩盖了。若遇强敌,必然发挥出超然实力。崔司徒与游掌门都对你很是看好,你要努力啊。” 赵谦暗道:“他竟然能看出我剑招中隐含的杀意,不愧是精通佛学之人。”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其味如兰 三人正交谈间,沈青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 三人看向身后,见沈青崖与一名身着朴素、眼神平淡、嘴角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青年走近,那人名为贺原。翰墨门中,除了掌门游彬,有三名长老,其中郗标最为世故善谈,贺原最为谦和低调,沈青崖最为果决严厉。 三人拱手行礼,沈青崖道:“掌门已从崔府回来,有要事要和我们商议。你们先休息一番,等一会估计有任务。” 高忱道:“崔司徒不是随陛下去征讨北凉去了吗?” 沈青崖道:“是的,交给游掌门此项任务的,是木铎。” 柳光世道:“清河崔氏第二高手木铎木前辈?” 沈青崖道:“正是。我们先去谨言堂了。123。你们去休息吧。”说完,便与贺原一同离开,自始至终,贺原未言一字,但嘴角浅浅的笑意始终未消。 半个时辰过后,赵谦等十名翰墨门弟子被召进谨言堂,掌门游彬对赵谦等人道:“雍州连年干旱,粮谷歉收,仓廪空空如也,饿殍遍野。朝廷组织赈灾,派八部统帅之一的吴彪吴将军领军押送赈灾银两,崔司徒来信命我们协助护送。这批银两十分重要,倘若有失,受灾百姓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饿死。你们十人由沈青崖率领。 。协助吴彪吴将军护送,务必保证镇宅银两无失。” 赵谦等人道:“我等领命。” 沈青崖道:“为了防止有人对押送银两的军队动手,我率领六名弟子随军押送,另四人分别在军队两侧暗中随行,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赵谦等人道:“是。” 赵谦等人随沈青崖离开谨言堂,沈青崖来到赵谦身边,对其低声道:“赵谦,护送途中,倘若有危险,一切以保命要紧。” 赵谦不知沈青崖此言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来到翰墨门大门前,上马离开。高忱望着众人离开的身影,眉头微皱。柳光世见状,道:“你怎么了。细雨无商难道是担心他们有危险吗?这个不必担心,沈师叔江湖经验丰赡,剑法了得,足以应付。” 高忱道:“这个我倒不担心,只是随沈师叔护送的十人当中,除了赵谦,其余人皆人品有缺,我担心万一他们见财起意……” 柳光世道:“你想多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磊落坦荡,人品有缺实属正常,无需挂怀。” 高忱道:“希望如此吧。” 五黄六月,烈日炎炎,苍松翠柏,古木参天,林中鸟兽啼声全无。山林之中,一条漫漫古道横贯南北,古道之上有一支军队在缓慢前行,军队最前方,是一名甲胄在身的将军,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眼露威光,手持一杆长枪,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此人名叫吴彪,治军严整,三军之中颇有威名。 沈青崖驾马与其并肩而行,在二人身后则是四名副将和六名身穿儒衫、腰悬长剑的青年男子,这六人正是跟随沈青崖而来的六名翰墨门高手。…。 在翰墨门高手身后,则有大约两百名的士兵,这些士兵均出自朝廷的虎贲军,个个身经百战,兼之有翰墨门高手助阵,这支军队足以应对千名强盗。队伍中间则是十数个拉着大箱子的马车,每匹马均气喘吁吁。古道常年有人来往,路面已坚硬异常,但马车仍在地面留下了浅浅的车辙,显然马车上箱子颇重。 这些箱子里面正是朝廷用来赈济雍州的银两,一旦这些银两有所闪失,朝廷怪罪事小,受灾的百姓不知又要饿死多少。是以虽然两侧有不少鲜花,不时传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但众人均无心欣赏,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彪一边注视四周,一边对沈青崖道:“沈先生,此次押送赈灾银两,不容有失,有劳你们相助了。” 沈青崖道:“客气了,百姓之生死重于泰山。123。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吴彪道:“据我所知,崔司徒创建翰墨门,一直只为汉人利益出力。此次遇灾之地乃是汉人稀少的雍州,为何崔司徒愿意派出高手相助?” 沈青崖道:“崔司徒为汉人利益尽力,太子殿下则代表胡人利益,虽说二人常有矛盾,但朝中党争与百姓何干?此次赈灾,乃是为了天下黎民,又何来汉胡之分?” 吴彪道:“沈先生所言甚是。” 二人正交谈间,一位副将催马来到吴彪旁,轻声言道:“将军,一路走来,道路两旁毫无鸟兽之声,未免有些蹊跷。” 吴彪淡然道:“不必担心。” 那副将不明其意。 。言道:“将军……”他尚未说完,吴彪便右手一挥,那副将见其如此,只得作罢。他却不知,此次翰墨门总共来了十名高手,除了在军队中的六人,还有四人分别在军队的左右两侧暗中保护,以防有人暗中下手,这四人在林中秘密前行,虽轻功极佳,但仍惊扰了鸟兽,鸟兽因此不敢鸣叫。 众人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出现四道人影,待得渐渐走近,吴彪才发现这四人均粗衣布鞋,显是普通农家打扮,以布蒙面,手中之刀刀身纤长挺直,刀柄端带金属环,正是环首刀,刀柄隐泛蓝色,显然喂有剧毒。 环首刀诞生于商代,在先秦已相当普及,由精钢经过反复折叠锻打和淬火而成。细雨无商后来由于汉朝冶炼及锻造技术的发展,成为当时最为先进、杀伤力最强的近身兵器,此刀威名素著,享誉华夏,堪称汉兵鼻祖,也是江湖上使用最广的刀具,有“十刀七环首”之称。此四人均使用喂有剧毒的环首刀,兼之蒙面,其意显而易见,是想隐藏身份,并将这支军队斩尽杀绝。 吴彪久经沙场,如在平时,面对这种情形自然毫不畏惧,但此时身肩重任,不敢有丝毫大意,右手一挥,全军止步。此四人显然是冲着赈灾银两而来,但对方绝不会仅有四人,吴彪、沈青崖及二人身后众人均警惕的向左右树林望了望,现在两侧并无动静,应该暗藏在两侧的翰墨门高手还未发现可疑之徒,那么其他人藏在何处? 正在吴彪思索之时,从身后传来一阵阵“扑通”之声,他与沈青崖急往后瞧,发现士兵一个个倒下,浑身无力,显是中毒,转眼之间,除吴彪、沈青崖及那六名儒衫青年外,众人皆倒。沈青崖连忙喝道:“不好,是‘味如兰’,快封住穴道。”。 第十二章 风雪同葬 味如兰是江湖上一种毒名赫赫的毒药,因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味,故名“味如兰”。即使内力再深厚,发觉有兰花香味时便已然中毒,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医治,必死无疑,江湖有言:“其味如兰,中而无还”。道路两侧不乏花草,因此吴彪等人闻见兰花清香并未在意,不想早已中毒。 沈青崖话音未落,便见车队前后尘土飞扬,二十余名身着劲装的蒙面之人从地面钻出,手持环首刀飞掠猛砍而来,观其身形步法与长刀走势,便可看出来者尽皆身手不凡。 吴彪等人急忙封住穴位,尚不及服用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物,蒙面之人便已挥刀砍来。众人挥剑抵挡。123。与这二十余名高手缠斗起来,由于人数上处于下风,因此均是以一敌三或以一敌四。众人由于穴道已封,真气不畅,功力骤减,刚一交手已有人受伤。 忽然,有四团云影从两旁掠出,正是翰墨门的另四位高手,其中一人,正是赵谦。行走江湖自然要携带解毒圣药,赵谦四人发现吴彪军中有人中毒后便立即服用了儒门圣药芝兰丹,是以他们未受味如兰影响。这四人已加入战团,缓解了翰墨门一边倒的局面,但敌优我劣之险情依旧未变。 站在虎贲军前面的四人在旁静候观战。 。早已看出吴彪等人的身手如何,吴彪之枪法狂暴狠辣,只见其手中长枪回转陡转,犹如狂风凛冽,其周遭四人竟一时难占上风,但其枪法适合于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骑马冲杀,却不适合于江湖上闪转腾挪的打斗,围困其的四人虽难以将其压制,但已将其困住,待其枪势一减,但可给其致命一击。而翰墨门高手中已有七人中毒,其中沈青崖修为最高,虽然中毒,剑法仍然精妙,行若流水,缓急不惊,其余六人则不足为患,所虑者只是沈青崖及另四位未中毒的翰墨门高手。 吴彪知道情势危急,舞枪若狂,虽将周遭四人压制。细雨无商但始终无法将对方重创。鏖战片刻,其心中一横,无视一人横砍而来的长刀,挺枪而刺,只见血光飞溅,吴彪腹部中刀,但手中长枪也直接贯穿对手胸膛,那人直接毙命。 吴彪刚要趁胜追击,将另一人了结,忽见寒光一闪,其头颅便掉落在地。 在旁观战的四人同时出刀加入战团,其中一人直接一刀便将吴彪毙命,然后便挥刀砍向沈青崖,另外三人则对战未中毒的翰墨门高手。沈青崖见新加入战团的高手身手远在其他人之上,运气勉力支撑,手横长剑,斜刺横劈,招招攻敌要害。 而蒙面高手也不含糊,长刀疾速凌厉,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不可挡,直接冲沈青崖拦腰砍来,沈青崖长剑平平斜刺,与长刀稍微碰触后后劲急吐,挥剑刺向对手眉心,这一招“平波映月”守中含攻,先与长刀碰触稍挫其锋,而后功向敌方要害,凌厉精妙,显然已得翰墨门游云剑法精髓。…。 蒙面高手道:“云游千里,不渟无止。游云剑法果不其然。”随即长刀翻转,携带着浑厚内力砍向长剑,他知道沈青崖穴位被封,内力运转不顺,欲凭借深厚内力将其斩杀。 沈青崖心知对方用意,不与其硬抗,挥剑贴着长刀旋转半圈,向前急迈两步,左掌向对手小腹拍去。蒙面高手此时回转兵器已来不及,急伸左掌与沈青崖对上,两掌相撞,两人各退一步。蒙面高手一退就进,长刀自上而下砍来,沈青崖内力运转不周,不敢硬撼其锋,忙向左闪,对手见已战上风,长刀左挥右砍,招招硬碰硬的打法,饶是以沈青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他用的什么刀法。 沈青崖左支右绌,仗着步法精妙勉强支持。123。他趁机向其他战团看去,见除去未中毒的四人,其他人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鲜血淋漓,生死未卜,未中毒四人也勉强支持,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沈青崖心知此时情况凶险万分,见对手长刀砍来,心中一横,身子一低,从对手长刀下掠过,手中长剑向对手小腹刺去。 这一招是游云剑法的最后一招“风雪同葬”,乃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果对手不理会他的攻击,长刀向下砍来,沈青崖必死无疑,但对手也会身受重伤。 蒙面高手此时稳占上风。 。不愿用此两败俱伤的打法,收刀后退,沈青崖焉肯放过这等良机,长剑连点,剑影重重,使出游云剑法的绝招“浮云三重影”,此招需有深厚内力才能使出,剑气负于剑身,真气激荡,嗤嗤作响,其势如虹,一剑如同三剑,三剑如同九剑,九剑如同二十七剑,一剑险过一剑,一剑快过一剑。只见剑光闪闪,无穷剑影压山探海般,已笼罩对手全身要害。 云者,阻之不停,斩之不断。这招“浮云三重影”讲究剑势如云,变幻甚繁,对方斩断一剑,又生一剑,攻势连绵不绝,犹如乌云蔽日,防无可防。 蒙面高手见剑势凌厉异常。细雨无商手中长刀舞动成风,并且脚尖连点,一退再退。刀剑相击,繁杂的撞击声中,加杂着“嗤”的一声,蒙面高手的衣服被划破一道极长的口子,一件物品从中掉落,他脚尖一踢,这件物品向沈青崖脸庞射去,沈青崖连忙躲闪,手中剑招随之不攻自破。 沈青崖看着对手衣服上的口子,不由暗叹可惜,刚才如若不是内力不济,剑势稍缓,对手已然非死即伤。突然小腹一疼,全身疲软无力,身子几欲倒下,沈青崖连忙用剑撑地,不住喘气,适才用劲过渡,现在体内气血翻滚,煞是难受。 蒙面高手趁机挥刀向沈青崖砍去,刀带破空之声,甚是凌厉,沈青崖挥剑抵挡,刀剑相交,长剑顿时断为两截,沈青崖右肩中刀,鲜血直涌,无法再战。所幸他危急时刻身向左倾,不然已死于对手刀下。 蒙面高手想趁机再补一刀,取其性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看剑。”。 第十三章 鸱夷子皮 蒙面高手听见身后有人偷袭,冷笑一声,暗道:“偷袭还喊一声‘看剑’,此人脑子进水不成?”当即听声辨位,反刀回砍,刀剑相交,袭击之人后退数步。袭击之人正是赵谦,他生性清高孤傲,此刻情势不绝如缕,他却不愿偷袭,出剑之际喊了一声“看剑”。 他手中长剑连点,功向蒙面高手,他此刻右臂已经受伤,剑招破绽颇多。蒙面高手觑准破绽,抡转环首刀砍向长剑。 只听铮的一声,赵谦震得虎口生疼,长剑几欲脱手。蒙面高手快刀连砍,赵谦左遮右挡,败相立显,连连后退。 赵谦见对手攻势凌厉,知道如若一味防守,数招过后便会落败。123。当即连退数步,避过刀锋,长剑舞若旋风,剑影重重,正是游云剑法之绝招“浮云三重影”。 蒙面高手已见过沈青崖使出此招,对其中剑意已稍有了解,见赵谦使出此招,直接挥刀挺进,刀锋点在长剑剑柄处,赵谦只觉一股巨力袭来,长剑直接脱手。 赵谦纵身跃起,接住长剑,却见蒙面高手挥刀砍来。赵谦飞脚踢中身旁树木,借力反向跳跃,躲过杀招。 环首刀砍中树干,只听咔嚓一声,大树倒塌。蒙面高手不给赵谦丝毫喘息之机。 。连忙长刀回转,向赵谦下盘削去。 赵谦使出一个侧空翻,躲过这一刀,蒙面高手飞出左腿,赵谦身在空中,无从躲闪,直接被踢中腹部,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 蒙面高手长刀中宫直进,赵谦见状,血性喷薄而出,暗道:“我就用尚未练成的‘龙蛇起陆’,与你同归于尽。”思毕,功集剑刃,剑刃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蒙面之人见状,心中一惊,暗道:“好凌厉的杀气,这还是刚才那个人畜无害、连偷袭都要喊一声‘看剑’的少年吗?”他心中惊讶,招式却丝毫不缓,内力源源不断注入刀身。细雨无商随刀砍出,狂霸之气尽显。 眼看双方极招便要相撞,忽然人影一闪,沈青崖出现在赵谦身前,蒙面高手的长刀也刺入沈青崖腹中。赵谦惊恐万分,连忙变招,挥剑向蒙面高手手腕刺去,蒙面高手不及抽刀,松手后撤。赵谦急忙查看沈青崖伤势,只见他身上鲜血殷殷,双目紧闭,已然气绝身亡。 赵谦悲痛万分,挺剑刺向蒙面高手,蒙面高手身子一侧,躲过剑锋,随即反身一转,随手一个手刀砍在赵谦后脑,赵谦顿时昏了过去。 待得赵谦醒来,天已黄昏,他查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所有人全部毙命,就连原先中毒倒地的士兵也均被补了一刀。 赵谦思忖:“对手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活口,但为何不杀了我?”他仔细查看现场,发现马车早已消失,显然已被对方带走,就连几个被翰墨门高手斩杀的蒙面者的尸体也被带走,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 他走到沈青崖遗体面前,朝其磕了三个响头,想起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不免心如刀割,他强忍泪水,刚欲站起,发现一个牛皮酒囊,正是沈青崖与蒙面高手过招时蒙面高手所掉。赵谦捡起来仔细观察,发现它虽是酒囊,却只有掌心大小,远小于一般的酒囊,如果用其盛酒,一口就能喝完,酒囊做工精细,左下角绣着一个“范”字,右下角绣着“定陶”二字,字体古朴苍劲,不像当时较为流行的字体,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抢劫者清理了现场,为何没将这酒囊带走? 赵谦将酒囊放入怀中,看着四周两百多具尸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师父和师兄们的尸体可以掩埋,可吴彪及其他士兵的尸体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是朝廷中人。123。自己不便擅自处理。他思索片刻,将师父及师兄们的尸体搬至附近一个偏僻之处掩埋,吴彪等人的尸体只好先放在这里,待得告知官府后让他们处理。 赵谦赶到附近乡镇,将此事告知当地衙门。翰墨门虽属于江湖门派,但却是由当朝司徒所创,和朝廷常有来往,是以他们对赵谦未有丝毫怀疑,急忙派人赶到银两被抢地点。赵谦则向衙门借来一匹骏马,急忙策马向翰墨门赶去。他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换了几匹骏马,花费两天光景,赶到平城。 来到翰墨门门口。 。赵谦急忙下马,推门而入,见到柳光世,问道:“柳师兄,掌门何在?” 柳光世答道:“在谨言堂。”他见赵谦衣衫破旧,身有伤口,脸色苍白,待要开口相问,赵谦已然冲向谨言堂,路上遇见众位师兄弟也不多言。 来到谨言堂门口,他停下脚步,吐纳数次,待自己的呼吸稍缓后,快步走近,他见门主游彬正与他的两位师叔郗标、贺原交谈。他知此时不应打搅,但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打搅了。 他站在门口,拱手言道:“掌门,赵谦有事求见。” 游彬等人见赵谦站立门口,都吃惊不已,他三人功力深厚,早发现有人在门口,却不料竟是赵谦。游彬知道他随师父运送赈灾银两。细雨无商此刻回来,定是出了大事,忙道:“快进来,你如此匆忙赶回来,到底出了何事?” 赵谦急忙走近室内,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拱手言道:“掌门,银两被劫,师父和众位师兄均已罹难。”此言一出,游彬等人无不骇然。 游彬最先镇定下来,说道:“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赵谦稳定情绪,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酒囊,交给游彬,言道:“这是从抢劫者身上掉下来的。” 游彬仔细端详这个酒囊,思索道:“他们为何单单把这个酒囊留下来呢?” 郗标道:“也许他们认为这个酒囊不会泄露他们的身份。” 贺原并未指出郗标言辞之中的欠妥之处,对游彬言道:“这是什么酒囊?” 游彬道:“我也未曾见过,但看其模样,似是鸱夷子皮。”郗标、贺原二人听闻,俱是震惊不已。。 第十四章 谋定后动 鸱夷子皮是牛皮做的酒器,也是春秋末期范蠡经商时所取之名。世人称赞范蠡:“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其师为文子,而文子受业于老子,范蠡可说是老子徒孙。其晚年创立道家隐宗,以“养贤蓄才、振民育德、高尚其志、天下太平”为宗旨,明令隐宗弟子不得参政,隐宗精髓为“小隐于林,大隐于市”,崇尚“在尘出尘,在世出世,在家出家,在俗离俗”,隐宗历代弟子秉承教义经商,均为巨富。 郗标道:“也就是说,这个酒囊上的‘范’字便是指道家隐宗范蠡后人,而‘定陶’二字便是指范蠡隐居之地山东定陶?” 贺原道:“看来是的。123。不过道家隐宗两百年前已然灭亡,怎么现在又出现与道家隐宗有关的鸱夷子皮?” 游彬道:“既然是隐宗,那其究竟是存是亡也非我们这些俗人所能知晓。不过就算隐宗真是存在,抢劫赈灾银两之人也绝不可能是他们。” 众人正交谈间,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正是。” 众人向后看去,见一位四旬左右,体端而实、气清而朗之人走进谨言堂,此人正是翰墨门第二高手木铎。赵谦见其沉稳而有度,静如渊泉,敬佩之情不禁油然升起。 众人拱手行礼过后。 。木铎道:“道家隐宗弟子人数极少,但均是巨富,整个隐宗可谓是富可敌国。现在天下叛乱四起,若是得到这笔财富,就可聚拢各地叛军,推翻朝政。” 郗标道:“也就是说,抢劫赈灾银两之人留下牛皮酒囊,其目的便是让翰墨门帮助他们寻找道家隐宗弟子。” 贺原道:“隐宗弟子行事极为低调,要想找他们并非易事,所以抢劫赈灾银两之人才想到要借助翰墨门的帮助,准确的说是朝廷的帮助。” 郗标道:“那么他们为何单单留下赵谦一个活口?” 贺原道:“他们留下一个活口是为了让其将这个酒囊带回。细雨无商如果不留活口,待得官府派兵赶到,现场人多事繁,未必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酒囊,就算注意到,也未必会想到是抢劫之人所留。吴彪及其手下均是粗犷汉子,未必会留意他们留下的牛皮酒囊,故而他们留下一个翰墨门弟子活口。” 郗标道:“也就是说,赵谦碰巧是那个人。” 游彬点头,道:“抢劫之人准备充足,衣着、兵器、武功均没有泄露他们的身份,那么仅仅根据这个酒囊,我们也无从得知抢劫者的身份。” 贺原思索道:“对手意图之大,远超想象,这次抢劫赈灾银两一事,只是冰山一角,后面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郗标道:“既然他们的目的是道家隐宗,那我们就将这牛皮酒囊一事隐藏,免得连累道家。” 游彬道:“牛皮酒囊一事赵谦虽未告知外人,但对手势必会散布消息,搞得天下皆知,隐瞒只是徒劳,反而会因此被太子抓住把柄。”…。 贺原道:“陛下得知此事势必会追查到底,这不反而中了对手的奸计?” 游彬道:“如果朝廷没有动静,反而会引起对手怀疑,朝廷动静越大,越会让对手大意,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郗标道:“此时崔司徒与陛下一同征讨北凉,太子总理朝政,他清心向佛,对道教一向不满,会不会借此事对道教不利?” 贺原道:“太子一向公私分明,应该不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尽快查出那些蒙面高手为好。” 游彬道:“佛教的财富远在道家隐宗之上,他们不将目标对准佛教,却对准道家隐宗,看来是怕得罪天下民心,不过他们对道家隐宗动手,无异于火中取栗,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木铎道:“或是活得不耐烦了。123。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游彬道:“此言何意?” 木铎道:“贺原说此事后面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但是要想布局一个阴谋,需要被布局者是个傻子,要不然就要时时调整,以使事态顺着自己的目标发展。” 游彬道:“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后招。” 木铎道:“正是,我们先按兵不动,且看他们下一步之所为。” 众人点头称是,木铎对赵谦道:“你先回去疗伤吧。” 赵谦点头,拱手道:“弟子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翌日,朝野动荡,太子拓跋晃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新兴王拓跋俊主动请缨,太子认为拓跋俊善骑射,多才艺,能担重任,并且其因犯法被陛下削爵为公,正好让其立功赎罪,故而同意,并令宁远将军从旁协助。 谨言堂内,游彬道:“刚过一日,酒囊一事便天下皆知,此案背后之人,果然好手段。” 木铎道:“行动如此迅速,看来朝廷中也藏有他们的人。” 游彬道:“拓跋俊品行不端,多越法度,此次其主动请缨,定有他意。” 木铎道:“此人与太子往来甚密,此次他全权调查此事,恐怕太子脱不了干系。崔司徒曾言,太子在山东藏有一股力量,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会其深浅。” 游彬道:“赈灾银两重量极大,必然不会被运往山东。细雨无商难道我们要兵分两路?” 木铎道:“我一人前去调查赈灾银两被劫一案,你率领门中弟子,前往山东定陶,一会拓跋俊。” 游彬道:“你一人可以吗?” 木铎道:“足够了。” 游彬道:“拓跋俊应该对我们早有防备,已在附近命人盯守。” 木铎道:“既然他派人盯守,我们就顺水推舟。” 游彬道:“若是太容易被他们发现,只怕拓跋俊会知晓我们本意。” 木铎道:“今夜子时,先派人从后门偷偷出发,再派人从前面偷偷出发。拓跋俊留下的检视之人发现,定然会认为后门出发之人乃是诱饵,前门出发之人才是真正的探路者。” 游彬道:“此计甚妙,但派谁去呢?” 木铎道:“就派赵谦,他伤势不重,此刻已无碍。况且赈灾银两被劫一案,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拓跋俊必然会对其留意,正因如此,拓跋俊也不会对其下手,反而会保证其安全。” 游彬道:“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 剑现银回 赵谦来到谨言堂,见只有游彬与木铎二人,知道必有要事,当即不敢大意。游彬对赵谦道:“你伤势如何?” 赵谦道:“我所受之伤,只是外伤,高师兄已帮我敷上了寇天师送给我门的金疮药,现下已无大碍。” 游彬点头道:“如此便好,有一项任务,极为危险,你可愿接受?” 赵谦没有丝毫犹豫,道:“我义不容辞。” 游彬见状,暗道:“《论语》有云:‘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赵谦此人,果非表面那般简单。”便道:“你是抢劫赈灾银两的唯一幸存者,必然会受到各方重视。我打算派你只身前往定陶。123。然后我们派出人手假扮道家隐宗,与你会合,引出背后之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谦道:“我明白了。” 游彬道:“道家隐宗是否仍存于世,我们并不知晓,不过你要装作一副努力寻找的模样,不要让对手看出破绽。” 赵谦点头,道:“是。” 游彬道:“此次我们的对手是拓跋俊,此人心狠手辣,你要小心。” 赵谦再次道:“是。” 木铎见游彬连连嘱托,道:“你无需担忧。天道无常。 。万事易变,等其出了翰墨门的那一刻起,事态的发展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控。”他看向赵谦,道:“一切以安全为要,其他随缘即可。” 赵谦道:“弟子明白了。” 当晚,清夜无尘,月色如银。翰墨门后门悄悄打开,两道人影从门后走出,他们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随后施展轻功向远处掠去。与此同时,在翰墨门前门,赵谦悄悄走出,向远方疾驰而去。 赵谦离开后,一道黑色人影从一棵大树后出现,悄悄跟了上去。 远处,木铎静静注视着那道紧随赵谦而去的身影,暗道:“果然有人跟踪,敌已入彀,就看他们接下来的手段了。”他将目光移向远处。细雨无商暗道:“崔司徒早料到有人会抢劫赈灾银两,故而早在银两上动了手脚。赈灾一事刻不容缓,我就先找到银两再说。”说完,缓气轻吹,一声清脆的鸟声从其嘴里发出,紧接着一只碧绿小鸟出现,在其身边环绕一周后,便向远处飞去,木铎纵身飞掠,紧随而去。 密林深处,一缕阳光穿透繁密的树叶,照进一个山洞。在山洞洞口,十余人手握兵刃,坐在地上,懒散无神,而在山洞深处,十数个大箱子陈列其中。 一人言道:“这些银两,随便拿点便够我们逍遥一生了,若非堂主给我们服下十日追魂散,需要十日后服下解药,我们可以偷拿一些直接逃走。” 另一人道:“异想天开还是省省吧,还是小心点,若这些银两有闪失,我们的小命都保不住。” 原先那人道:“这里如此偏僻,怎会有人找到?放心吧,没必要紧张兮兮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悦耳的鸟声响起,众人顺声看去,见一只碧绿小鸟飞来,尽皆着,一道飘逸身影落在众人面前,正是木铎。 木铎看向山洞,缓缓掣出长剑,道:“赈灾银两便在里面吧?你们是脚底抹油,还是剑下授首?” 在洞口镇守之人连忙跃起,握刀列阵,一人道:“你怎知银两被藏在此处?” 木铎不答,身形一掠,但见寒芒一闪,那人直接人头落地。 众人皆惊,一人喝道:“布阵。”众人八人一阵,分成两阵,将木铎团团包围。 木铎见状,道:“丹青堂的八佾阵。原来抢劫赈灾银两的,是丹青堂。丹青堂堂主甄良目光如此短浅吗?仅仅为了些许银两便得罪翰墨门与朝廷?” 众人不答。123。一拥而上,刀并如林,猛砍若狂。木铎脚步轻动,犹如闲庭信步,将来袭杀招尽数躲过。其手中长剑飘逸如云,迅疾如风。只见剑光闪烁,血光飞溅,不出片刻,众人尽皆毙命。 木铎功运剑刃,剑上鲜血尽数飞散,不留丝毫。木铎还剑入鞘,走到箱子前,将箱子打开,见箱子内银两未少丝毫,不由暗道:“丹青堂只派了十几个庸手看守这些银两,目的为何?” 北凉都城姑臧城外,魏军如潮水一般向姑臧城涌去,城上守军放箭砸石,双方鏖战不休,战况极为惨烈。 在魏军后面。 。一座营帐内,两人端坐其中,其中一人身着一生白衣,年过五旬,沈腰潘鬓,俊朗出尘,正是魏朝司徒崔浩。在崔浩身边之人二十岁左右,眼若流星,容貌俊秀,虎体猿臂,此人名为马锐,本是一名普通士兵,后经崔浩一手提拔,成为平城八部统帅之一。 崔浩放下手中信封,道:“赈灾银两果然被劫了。” 马锐道:“崔司徒深谋远虑,早在银两上做过手脚,找到这些银两并非难事。” 崔浩道:“此次抢劫赈灾银两之人,目的并非在这些银两,而是道家隐宗。” 马锐道:“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对道家隐宗下手?” 崔浩道:“一群找死之人罢了。拓跋俊已起身前往山东定陶。细雨无商太子拓跋晃让拓跋俊在此处暗藏了一股势力,你前去定陶,将此股势力一举端掉。” 马锐道:“那此处的战事……” 崔浩道:“外面激战如何?” 马锐道:“沮渠牧犍强迫三千名比丘参加城防,这三千名比丘对魏军造成了不小的阻力,现下战况焦灼。” 崔浩道:“鲜卑拓跋以快马弯刀扫平五胡,区区一个沮渠牧犍,又能如何?” 马锐道:“三千名比丘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是否要帮忙?” 崔浩道:“不用,城破是迟早之事,这三千名比丘对魏军造成的伤害越大,对我来说,越是好事。此处你无需忧虑,直接动身赶往定陶即可。” 马锐道:“若您无人保护,倘若太子派人刺杀您……” 崔浩道:“无需忧虑,拓跋晃的对手并非只有我一人,如果我不在了,拓跋丕便会直接对其动手。因此,现在他还不敢派人刺杀我。” 马锐道:“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第十六章 静轮天宫 在平城东南,有一五层高的道坛,此坛名为“玄都坛”,乃太武帝拓跋焘下令所建,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供给衣食。道坛内有高台高耸入云、直冲天际,高台匾额上写着“静轮天宫”四字,此高台为天师道道场,寇谦之所议建,乃是在继承和发展先秦以来神仙观念的基础上,结合汉武帝柏梁之流的建筑理念加以创制而成的。 《水经注》有载:“水左有大道坛庙,始光二年,少室道士寇谦之所议建也。兼诸岳庙碑,亦多所署立,其庙阶三成,四周栏槛上阶之上,以木为圆基,令互相枝梧,以版砌其上,栏陛承阿上圆,制如明堂,而专室四户。123。室内有神坐,坐右列玉磬,皇舆亲降,受箓灵坛,号曰天师,宣扬道式,暂重当时。坛之东北,旧有静轮宫,魏神四年造,抑亦柏梁之流也。台榭高广,超出云间,欲令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太平真君十一年,又毁之。” 道家源于先秦黄老道家,追求道法自然,反对崇拜、物化偶像,道教建筑多简易朴素,以中式院落为格局,以木构为主体,譬如楼观派的草楼观,与外来佛寺相比,明显有本土内涵。静轮天宫则与这一风格迥然不同。 。是北天师道教改革中推行偶像化崇拜的一个体现,与道家思想背道而驰。 玄都坛上,一位身形消瘦、衣着邋遢、腰佩长剑的少年缓缓走过,只见其双眼空洞无神,脚步虚浮无力,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此少年名为何言之,乃天师道弟子,不过其很少待在玄都坛,而是一直以游侠的身份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上听闻其威名者比比皆是,却无人知道其是天师道弟子。 在其对面,一位少女走来,那名少女十六七岁模样,身着浅蓝色深衣,但比普通深衣更加修身简形,衣衫一角绣着两朵梅花。细雨无商更添几分傲骨,其容貌秀雅绝伦,美目流盼,娇肤胜雪,给人以非尘世中人之感。 此少女名为水之湄,同样为天师道弟子,她同样并未住在玄都坛,而是在平城的羽衣坊。今日来到玄都坛,乃是听闻何言之从外地回来,故而特地来此,以期见面。 何言之行事极为低调,他与水之湄均是自小在天师道长大,但水之湄知道他,也是在两年前。当时天师教中年轻一辈举行了一场比试,比试分为琴棋书画诗茶玉剑医易十局。此举有违老子之言:“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但年轻人争强好胜也是人之常情,寇谦之并未阻拦。 何言之对此事一向不感兴趣,但几个好事者生拉硬拽将其拉了过去,结果其十局均为第二名,大家均将注意力放在了连得六局头筹的李皎,没有注意到一个头筹也未拔得的何言之。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他,一人是寇谦之,另一人则是水之湄。…。 水之湄知道,要想在十局比试中均得第二名,需要对比试有绝对的掌控。更为难得的是,当时比赛有众多在坤道弟子在场,就算是再低调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总会刻意显露自己的才能,以期得到女子的,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何言之却克制住内心深处的男性本能,可见其心志之坚韧,远超常人。 也正是从那时起,水之湄开始对何言之格外,每当何言之返回玄都坛,水之湄都会前往,故意与其巧遇,并与之交谈。何言之并未注意到水之湄的故意,每次与其交谈两句,便即离开。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此种情况,自是及早放弃,而水之湄对何言之的悠悠之情却不减反增。 水之湄走到何言之面前。123。道:“何师兄,师父命你回来,是否是有任务要交代给你?” 何言之道:“是……是的。” 他说话有些口吃,其中缘由,还要从其幼时说起。何言之本名为何言,其父乃是一个极为自卑之人,过度的自卑导致了其过度的自以为是,而除了自以为是之外,他还刚愎自用、性情乖戾,对外人和颜悦色,却不容自己家人对自己有半分抵触。何言之乃是左撇子,这并不是坏事,毕竟左撇子有富于形象思维、反应敏锐、节奏感强、平衡能力好等优势,但他父亲认为这样太过丢人。 。强逼他改正。 而何言也是一个极为倔强之人,不肯屈服于父亲的愚蠢,其父因此常常对其拳打脚踢,后来有一次在外受了气,将怒气发泄到何言之身上,结果下手过重,将其左手打残。只有八岁的何言对父亲彻底失望,便离家出走,后在饥寒交迫、即将饿死之际,被寇谦之救起。经寇谦之好言相劝,何言返回家中,却发现原本的村庄被猛虎帮屠戮,家人全部死于非命。 寇谦之便将其带到了天师教中,,更名为何言之,自此他便在天师教中学文习武。他左手的伤势被寇谦之治好,平日起居没有大碍,但用左手使剑之时,往往会感觉到筋络隐隐生疼,手臂微微发颤。细雨无商倘若速度变快,长剑便直接脱手,故而只能改为右手使剑。左撇子强行调整为右撇子,会变得情绪急躁,并容易产生语言中枢功能紊乱,出现口吃等障碍。何言之用道家的太上逸神诀克制住了自己情绪急躁的缺点,但他生性孤僻,不愿与外人交谈,便一直未理会自己口吃的毛病。 水之湄见何言之口吃,便劝道:“何师兄,你说话有些口吃,为何不训练一下,以期改观?” 何言之道:“没……没必要。” 水之湄道:“为何没必要?” 何言之道:“不……不为何。” 水之湄颇为尴尬,便道:“师父应该已经久等了,你快去见他吧。” 何言之点头,起步离开。 一名容貌俏立的少女走到水之湄身边,此少女名为安之素,她言道:“水师姐,此人没一优点,怎比得上李师兄风华绝代,温文尔雅,你怎会喜欢他?” 水之湄微微摇头,道:“也许是我错了。”。 第十七章 大夏龙雀 静轮天宫内,一间典雅朴实的房间中,一人手握拂尘、身形魁梧、精神矍铄、仙风道骨,此人正是天师道之首寇谦之。他对何言之道:“你此行前去猛虎帮,是否已报灭村之仇?” 何言之道:“是。” 寇谦之道:“既然你已报仇,其中详情,我也就不问了。我此次命你回来,乃是为了近日赈灾银两被劫一案。据游掌门所言,劫银者在现场留下鸱夷子皮,目的似要对道家隐宗不利。你前去山东定陶,一探深浅。” 何言之道:“弟子……知道了。” 寇谦之道:“此行或许会与新兴王拓跋俊为敌,其中利弊对错,你自行判断,其后果,我一力承担。” 何言之点头。123。转身离开。 水之湄走进屋内,对寇谦之道:“师父,何师兄性情孤僻,你为何不出言劝解?” 寇谦之道:“性情孤僻又如何?” 水之湄道:“不懂风俗人情,干事创业难成。以何师兄的性情,怎能在江湖上立足?天下悠悠之口,对其评价可是过远大于功。” 寇谦之道:“立足又如何,不立足又如何?一个人,要么庸俗,要么孤独。世人希望左右逢源,但何言之心中所求,你又可知?” 水之湄道:“他心中所求为何?” 寇谦之道:“离群索居者。 。或沦为野兽,或近乎神明,成不了神明,就算成为野兽,他也不愿与世俗同流。” 水之湄道:“可人情世故乃安身立世之根本。” 寇谦之道:“世上的一切问题,推本逐源,都是智与愚的问题。所谓的人情世故,无非是认知能力弱的人创造出来聊以**罢了。何言之其将掩盖人性之愚与恶的面具残忍地撕开,此等魄力,远在我之上。在这个忠义尽丧的年代,其这种人,更加难能可贵。” 水之湄道:“那他如何如何寻找其伴侣?” 寇谦之道:“相术有云:‘如何老后无嗣?性情孤洁。’他此生乃天煞孤星之命,但命由天定。细雨无商事在人为。能欣赏其品行之人,万中无一,他能否遇到,就看其造化了。” 水之湄轻叹了一声。 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定居于定陶,操其师计然之术经商。范蠡之子范中男被处极刑后,其余二子隐姓埋名,不知所终。虽说顺阳范氏声名显赫,但道家隐宗弟子不能参政,故顺阳范氏与道家隐宗应无关系。赵谦因此被派来山东定陶吸引那些蒙面高手。 定陶“扼菏、济之要,据淮、徐、宁、卫、燕、赵之脊”,享有“天下之中”的美誉。赵谦来到定陶,见城内人声鼎沸,繁华似锦,与平城不遑多让。他来到一处酒舍,在一个角落处坐下,向店家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清茶,然后就似无意实认真地听着旁边人的谈论。 此处经常有江湖中人来来往往,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赵谦旁边一个长袍青年朗声说道:“最近朝廷赈灾银两被抢一事在江湖上传的真是风风雨雨,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敢和朝廷做对。”…。 一位身着银袍、容颜清丽的中年妇女言道:“今年来旱灾频繁,而现在陛下穷兵黩武,全民皆兵,招来了不少怨言,起兵叛乱者此起彼伏,更何况柔然、高句丽、倭国一直暗中在搅动风云。” 另一人道:“听说此事乃是道教所为。” 银袍妇女摇头道:“现在佛道之争愈演愈烈,佛教势大,道教近年来刚被陛下重视,怎会在此关头犯上作乱?” 另一人反驳道:“东汉末年,道教张修不就发动起义了吗?” 银袍妇女道:“当时朝廷昏庸,九州动荡,民不聊生,道教起义乃是应天顺运,救民于水火。” 众人见此妇者见解非凡,均暗暗佩服。有一人问道:“不知前辈对赈灾银两被枪一事如何看?” 银袍妇女答道:“显是有人要栽赃道教。” 那人又问:“难道是佛教?” 银袍妇女道:“举国上下。123。上至太子、公卿,下至庶民百姓,人人信佛,佛教教众已达三百万,道教完全无法与其争锋,如果是他们所为,实乃多此一举。” 一人问道:“那会是何人所为?” 银袍妇女道:“陛下先攻胡夏,后讨燕凉,既伐柔然,又征山胡,树敌甚多,国内又不乏蠢蠢欲动之人,何人所为,实难猜测。” 忽有一人言道:“会不会是潜龙阁?最近潜龙阁在江湖上动静颇大。 。和此事时间有点过于巧合。” 忽听角落里一青年言道:“潜龙阁最近动作频频,对外声张,乃是为了大夏龙雀,不过据我估计,此说法,不够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众人看向那青年,低声议论。银袍妇女则道:“原来是‘白衣青剑’段章,久仰久仰。”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段章乃江湖上一游侠,无门无派,多行义事,救人无数,在江湖上声誉甚佳。 赵谦向此人望去,见此人一身白衣,三十余岁,儒雅俊逸,气度非凡,其腰间悬挂一玉具宝剑,宝剑之玉具乃是由上等碧玉雕刻而成。细雨无商剑鞘则由青漆木与缠丝线制作,华丽异常。 段章拱手道:“端木前辈见识广博,竞识得晚辈,晚辈佩服。” 二人年龄相差不过数岁,只不过段章刻意着年轻人之衣饰,故而显得年轻些。 众人听闻银袍妇女正是以见多识广著称的“无所不明”端木莫若,不由得暗自惊叹。 一壮年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大夏龙雀乃是与湛卢剑齐名的绝世名刀,为何潜龙阁的目的不是大夏龙雀?” 段章道:“你可知潜龙阁背后是谁?” 那壮年道:“谁?” 段章道:“陈郡谢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段章道:“陈郡谢氏雅道相传,纵有不端正者,亦有一股飒爽之气,怎会为了区区一柄宝刀便兴师动众?” 众人点头称是。 赵谦暗道:“名震天下的陈郡谢氏也要牵连进此事当中吗,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十八章 白衣少年 此时南北对立,南北双方均士族林立。南方宋国皇室乃汉人刘氏,世族大家中,以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最为显赫。北方氏族又可分为山东郡姓、关中郡姓和代北虏姓,山东郡姓主要为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东柳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其中清河崔氏最为显赫,关中郡姓有六大望族,即韦、裴、柳、薛、杨、杜,其中河东薛氏武力最强,代北虏姓自然以皇室鲜卑拓跋最为显赫。 陈郡谢氏的谢玄因前秦强大,召募劲勇,创立北府军,此军队战无不捷,成为南朝主力。谢玄在组建北府军的同时,因料到北府军定会被皇族所夺。123。便暗中另创了一个江湖门派,名为潜龙阁。后来北府军数度易主,成为皇室军队的主力,但潜龙阁一直隶属于陈郡谢氏。 不过说到潜龙阁,酒舍内众人首先想到的并非陈郡谢氏。一人言道:“听闻潜龙阁‘罗衣仙子’罗华茵,近日也来到此处。”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另一人道:“罗华茵乃江湖公认的江左第一美女,江湖人称‘罗衣无词陈,窈窕究天人’,真不知何时能一睹仙容?”不少人均附和。 赵谦思忖:“翰墨门、潜龙阁、新兴王拓跋俊、道家隐宗齐聚山东。 。只怕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山东乃兵家必争之地,魏宋两国常年在此交战,互有攻守,有进有退,兵力分布参差交错,混乱不堪,兵马一动,就有可能引起战争,翰墨门也不方便借助朝廷势力。更何况,翰墨门真要和潜龙阁交手吗?” 翌日,赵谦走出酒舍,发现城中官兵来往比昨天频繁了不少,但并不在意,径自来到城门口,见门口守兵比昨天多了一倍,来往行人均要搜身检查。赵谦走过去,双手一摊,任其检查。一名士兵拿过赵谦配剑,拔出剑来,见剑身长而窄,分八面研磨,乃是八面汉剑。 汉剑剑身挺直。细雨无商入鞘为藏,朴实无华,出鞘为显,锋芒毕露,深具温良谦恭让和外圆内方的风格。八面汉剑比四面汉剑多了一丝威严庄重,少了一丝简约轻灵。虽说八面汉剑的成本比四面汉剑高了一些,但崔浩屡获拓跋焘封赏,家中财富甚多,翰墨门也就采用了气度更加宏伟的八面汉剑。 那名士兵翻转剑身,见剑身上刻着一朵兰花,除此之外,并无异处。 孔子因兰花有“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的品行而酷爱兰花,曾赞“兰为王者香”。翰墨门尊崇孔子,故而在每人的佩剑上都刻上兰花。赵谦的佩剑自然也是如此。虽说赵谦有家传宝剑,但已破损严重,因而并未使用。 两人士兵检查赵谦随身携带之物,一名士兵赵谦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酒囊,顿时脸色一变,大喊道:“此人正是凶手,快抓住他。”附近士兵纷纷拔出佩刀,向赵谦砍来。…。 赵谦匪夷所思,侧身躲过这些士兵的攻击,伸手抢过那个牛皮酒囊及其配剑,也不拔剑,长剑翻转,将众人尽皆点到,施展轻功快速出城。 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赵谦思绪万千,平白无故被别人说是凶手,心中自然有所抑郁,但更苦恼自己被究竟何人所栽赃,那些守卫看到那个牛皮酒囊之后就认定他是凶手,看来那些蒙面高手作了相似的手段,杀人越货,再留下牛皮酒囊。 正苦恼间,忽听见远处传来丝丝响声,赵谦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条长蛇在缓慢爬行,此蛇头部白色,身躯为紫褐色,蛇信子不停吞吐,甚是吓人。赵谦没见过这种蛇,只是感觉这蛇应有剧毒。在蛇前方一只喜鹊在地上啄啄点点,并未发现不远处的毒蛇。 赵谦低头见脚旁有一粒小石子。123。脚尖一点,石子飞起,右手食指一弹,石子向蛇射去,正中蛇三寸,蛇挣扎数番,直接毙命。 旁边传来一道娇喝:“住手。”一条云影从旁边草丛掠出,直奔那条蛇,赶到蛇旁,发现蛇已毙命,不由黯然神伤。 赵谦见其身法极快,但落地之刻,纤尘不起,不由暗惊:“此人之身法,远在我派从流步之上。”他看清来者模样,只见此人一袭白衣,身形纤瘦,皮肤白皙柔滑,尤胜女子,在其腰间则插着一支碧绿竹笛。赵谦见其神色黯然。 。估计自己刚才所杀的长蛇估计是他的,连忙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兄台,十分抱歉,我并不知此蛇是你的。” 那人见赵谦言辞诚恳,就收敛情绪,对其言道:“少侠所言差矣,这蛇并非我的。” 赵谦诧异道:“并非你的?那刚才为何出言阻止我杀蛇。” 那人解释道:“此蛇名为白头蝰,毒性奇强,甚是罕见,而其住处周围则常有灵草。我今天偶然发现此蛇,故而暗中跟随,希望找到其住处,不想……” 赵谦因近日连逢师父及众师兄惨死,又不知为何被人冤枉为凶手,心中苦闷,适才看见此蛇欲吃小鸟,就出手杀死。细雨无商主要原因并非是救此小鸟,而是排遣心中抑郁,听闻自己无心之失,导致这位白衣少年无法找寻良药,心中愧疚异常,忙道:“少侠,不想我无心之失给你带来如此麻烦,此处应距蛇穴不远,烦请告知是什么灵草,我就算找遍这片竹林,也要帮你找到。”赵谦适才称其为“兄台”,但见白衣少年称自己为“少侠”,故而猜测其应该不愿被称为“兄台”,故而改称“少侠”。 白衣少年推说不用,但赵谦一再坚持,白衣少年只得说道:“此花名为‘青丝钓蝶’,体形纤细,色彩艳丽,或紫或红,或黄或橙,花柄如同青丝,花悬吊于绿叶之面,不易发现。”赵谦道:“烦请兄台告知住处,在下找到之后就将其交给你。” 白衣少年刚要开口,几道破空声传来,赵谦连忙挥剑横截,只听铮铮数声,数枚飞袭而来的暗器被击落。。二人望向发射暗器之处,只见两名身穿黑色劲装之人从树后掠出,落在赵谦二人不远处。。 第十九章 初露锋芒 赵谦仔细观察这二人,见此二人约莫三十多岁,模样相似,应为兄弟二人,均手握砍刀,稍长得一位脸上有道细微的疤痕,看来曾经历过血战。 赵谦拱手道:“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两位,两位要暗算于我?” 年长之人言道:“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只不过兖州刺史悬赏五百两缉拿你,我兄弟二人对这五百两悬赏花红颇为眼馋,只好委屈兄弟随我二人到衙门走一趟了。” 赵谦心中思忖:“此时民生凋弊,百废待兴,五百两对常人来说是一笔巨款,足以引来很多江湖豪杰。不过兖州刺史为何要通缉我?” 他想起在城门口被称为凶手一事。123。刚欲开口发问,又有几个人影从远处掠来,落在附近。这几人服色各异,兵器不同,其中一位长相俊秀、身着褐色长衫的青年道:“‘白山双怪’果然厉害,竟然先一步找到此人。”其他人也随口附和几句。 刚才二人正是“白山双怪”,老大名为白适,老二名为白逢,白适道:“原来是‘下里剑侠’杜査,难道你要和我二人争抢吗?” 那位褐衫青年正是杜査,因其剑法多攻下盘,故被江湖中人称为“下里剑侠”,他言道:“就算我不争。 。别人也会争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赵谦趁众人争执间,对身旁的白衣少年道:“少侠,这些人是冲我而来,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白衣少年淡然道:“少侠不必担心我。” 赵谦见白衣少年毫无惧色,推测其应身手不凡,便转身对白适等人道:“各位,你们是冲我而来,恳请不要伤及这位少年。” 杜查道:“兄弟你自可放心,我们并非恶类,不会伤及旁人。” 赵谦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为何抓我?” 杜查道:“兖州刺史千金被杀,悬赏告示上说正是你所为。细雨无商还附有你的画像。” 赵谦回想出城时的情形,道:“刺史千金被杀现场是否留有一个牛皮酒囊?” 杜查道:“正是。” 赵谦心中了然,正是那些有人栽赃嫁祸于自己,借以逼道家隐宗现身。 白逢对杜查道:“赵兄何必跟他如此废话?”又转头对赵谦道:“不知兄弟是自己跟我兄弟二人走,还是……”说完拔出砍刀。 赵谦朗声道:“诸位,刺史千金并非我所杀,我也不会跟各位走,诸位要想动手的话就请出招吧。”说完往前走几步,拔出长剑。他担心动起手来白衣少年躲闪不及,故向前走了几步。 众人面面相觑,均知谁先动手,便会被他人渔翁得利,是以一时间未有人动手。白氏兄弟料想他人均是独自前来,只有他们是二人联手,占了人和,故而前走几步,刀指赵谦,道:“兄弟,我二人一向并肩进退,只好以多欺少了。”…。 赵谦点头表示赞同。江湖上一般讲究单打独斗,但也有人同时习武,配合默契,专练阵法,故也有以一敌二或以一敌多的情况。 白氏兄弟二人手握长刀,衣衫鼓鼓,无风自动。赵谦握紧长剑,紧紧盯住二人。 白氏兄弟二人身体突然同时前冲,挥刀横扫,一攻上,一攻下,配合异常默契。赵谦右脚右移,长剑向右直刺,剑至中途,向左横削,直攻白适。 白适不意其中途变招,急忙挥刀横档。赵谦右脚一点,闪向白适右侧,避开白逢的攻击范围,手中长剑连点,急刺白逢上盘多出要害。白适见赵谦剑势凌厉,连退几步。白逢从其旁掠出,长刀斜砍,力道雄浑。 赵谦挥剑横截,牵引对方长刀右斜。123。左掌拍向白逢面门。白逢侧头闪过,赵谦左脚向前急跨一步,左肘击向白逢右肩。白逢不及躲闪,右肩中招。所幸白适急忙砍向赵谦,赵谦躲闪,攻向白逢的一招力道甚弱,白逢并未受伤。 赵谦不由暗叹可惜,正所谓“拳轻掌重肘要命”,这一肘若是击实,白逢定会战力大减,不足为虑。 赵谦见白氏兄弟配合默契,刀势凶猛,一时难以取胜,并且击败他二人后还需对战杜查等人,不应消耗太多内力,于是剑招忽变,剑尖犹如灵蛇吐信,闪避迅捷,赵谦四周寒光闪闪,犹如繁星点点遍布赵谦周围。 。密不透风,将白氏兄弟的攻势完全挡避在外。 一直在旁观战的白衣少年轻声“咦”了一声,他声音极小,众人全神观战,均未注意。 这套剑法正是赵谦的家传剑法“七探蛇盘剑”,只有赵谦一人会使,从未曾在江湖中露面。赵谦此时使出,一欲使此剑法扬名江湖,二则是为了找出剑法中的瑕疵,进而完善。 赵谦乃赵云后人,赵云师从童渊,习得百鸟朝凤枪,后根据此枪法,创出七探蛇盘枪。此枪法分七探和蛇盘,七探为七种杀招,攻若雷霆,蛇盘为守招,坚若磐石。赵云凭此枪法,一生从无败绩,长坂坡之战中,在三国第一劲旅虎豹骑中七进七出。细雨无商斩杀五十多员大将,年过七旬仍能力斩西凉五将,足见此枪法威力之强。 赵云得到青釭剑后,便根据七探蛇盘枪法,创出七探蛇盘剑法。后来由于战乱,其所留下的枪谱与剑谱均有所损失。其后人历代改良,破绽渐少,但终不完美,尤其是蛇盘守招,犹有不少瑕疵。赵谦也打算将此剑法多加锤炼,故见白氏兄弟配合默契,刀法霸道,就将此剑法使出来。 白氏兄弟两把砍刀左砍右斫,刀刀力道刚猛,招招威力无穷,只见寒光闪烁,形成一个光圈,将赵谦笼罩。但是赵谦双脚站立不动,手中长剑翻滚,时截时点,将白氏兄弟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完全遮挡下来,神色闲逸,显是游刃有余。 赵谦虽一直处于守势,但手中长剑犹如灵蛇在旁,只要二人攻势稍减,便会给以雷霆一击。白氏兄弟没想到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有如此之能,额头不禁渗出颗颗汗珠,知道如果拖延下去,片刻之后就会败在赵谦手上。。 第二十章 浩然心法 白氏兄弟心意相通,互视一眼,微一点头,同时后退一步,手中砍刀平伸,互相叠加,相距仅有一发,二人同时怒喝一声,双刀携带雄浑内力向赵谦砍去,此招名为“洪湍双逝”,是二人威力最强的一招,有不少好手败在他们这招之下。 赵谦见此招威猛无俦,好胜心渐起,手中长剑平推,直刺两刀中间,长剑顿时被两刀夹住。白氏兄弟二人心中大喜,急欲催动内力将长剑震断。忽然赵谦松开长剑,双掌平推,拍向二人胸口,二人急忙伸手抵挡。 四掌相碰,白氏兄弟被震退数步,赵谦站立原地不动,长剑下坠。赵谦脚尖一点,长剑飞旋,重新落入赵谦手中。 白氏兄弟在江湖中享有盛名。123。本来以赵谦的内力不足以将二人震退,只是二人刚才一阵猛攻,颇耗内力,而赵谦一直只守不攻,并且剑走轻灵,并不消耗多少内力,兼之赵谦攻敌之所不意,二人匆忙防守,内力运转不周,故被赵谦震退。 白氏兄弟被赵谦震退,已知赵谦修为在他二人之上,再争斗下去已无意义,于是双手一拱,道:“佩服,兄台修为精湛,我二人自叹不如。” 赵谦拱手道:“承让。”说完转向其他人,道:“还有谁想赐教?”赵谦在翰墨门与师兄弟之间比武并不多。 。并且师兄弟相互比试,剑势往往只出五分,许多精妙之处难以尽出。赵谦此时初入江湖,便想借此机会试试自己身手如何。 众人见赵谦手握长剑,衣衫随风轻摆,气度不凡,均不由得暗暗佩服。白氏兄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众人见赵谦一人独战二人,游刃有余,显然身手不凡,如再出战,估计也是自取其辱,一时无人出战。 一位褐色青年从众人中走出,正是杜查,他拱手言道:“兄台剑法精奇,在下想领教一二。” 赵谦拱手道:“请赐教。” 杜查拔剑道:“在下诨号‘下里游剑’,乃是因在下剑法攻下三路为多,兄台注意了。”杜查刚在旁观战。细雨无商对赵谦剑法已有所了解,他不想占此优势,故而言明自己剑法特点。 赵谦见其如此,不禁暗赞其胸襟坦荡,便道:“赵某记住了,出招吧。” 杜查身形一动,长剑平推,剑负剑气,犹如一道长虹向赵谦刺来,剑至中途,剑锋陡转,转攻赵谦下盘。 赵谦长剑由上而下直刺,剑尖闪闪,此招名为“落石探海”,正是“七探蛇盘剑”中的攻招。 杜查长剑回转,转攻赵谦面门,赵谦回剑一拍,将杜查长剑攻势震去,随即长剑横推,杜查回剑不及,直刺赵谦小腿,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赵谦脚步一点,退后三尺,避开这一剑。 二人过了一招,已然了解对方剑法。杜查剑法去势诡异,犹如斗折蛇形,诡异难测。而赵谦的“七探蛇盘剑”,其攻招核心是一“探”字,每招均非直接攻击,而是试探对方应招,进而决定剑招走势,剑招变化极繁,进退攻防犹如一体,甚是精妙。…。 杜查笑道:“兄台,在下不才,曾修习铁布衫,略有小成,兄台可出剑一试。” 赵谦了然,插剑于地,飞身而上,右掌蓄力,随时会出掌击敌。杜查虽修炼铁布衫,不惧刀剑,但如将其衣服刺个千疮百孔,也不甚雅,是以赵谦舍剑用掌,试试自己掌法如何。 杜查见其弃剑改掌,不知其意,见其掌法并无精妙之处,显是想以刚克刚,试试自己的铁布衫,于是拟神敛力,内力游走,全身肌肉紧绷。 赵谦挥掌猛推,正中杜查胸口,彭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赵谦掌力未伤及杜查分毫,但前冲惯势甚猛,震得杜查后退一步。 铁布衫若练至登峰造极,可护体闭穴,力大惊人。123。浑身杀手,且皮肤与常人无异,肌肉硬时坚若钢铁,软时柔若棉絮,全身罩门只有一寸。 赵谦见杜查的皮肤有些许老茧,显然功力未纯,罩门颇多。赵谦欲试自己功力如何,不愿攻其罩门。右手握拳,运内力于拳心,向杜查胸口猛击,拳势雄浑。 杜查左掌横扫,赵谦变拳为掌,绕至其左掌下侧,向上微推,接着左拳挥出,击中杜查胸口不容穴。 不容穴只是一个普通穴位,常人练铁布衫往往容易将其忽略,赵谦见其修炼时日尚浅,不容穴虽非其罩门。 。但应该也是弱点。 杜查左拳由上及下向赵谦头部击去,赵谦身子一低,避过其拳风,右肘一挥,再次击在杜查不容穴。 杜查变拳为肘,向赵谦右肩直斫,赵谦身子腾空一旋,避开其攻势,双腿连踢,一瞬间踢中杜查五腿,全部击中不容穴。 杜查因运行铁布衫,全身肌肉僵硬,虽出招力大无穷,但动作稍慢,赵谦身体灵活,片刻之间已经击中杜查十余次,且均击在不容穴。这时众人均已明白,正所谓“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赵谦反复击打不容穴,终能破其铁布衫,只是此法慢了些。 杜查运力于臂。细雨无商右手从右向左横扫,衣衫猎猎,赵谦身形急退,避开这一招。 杜查全身真气鼓荡,双腿微曲,左手按于右臂,衣衫鼓动,显然欲将全身功力集于右掌。赵谦知此招必将重逾千斤,不敢小觑,吐纳数次,潜运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打算硬接这一招。 浩然正气道义中,至大至刚直养通;充塞宇宙外无大,其内无小太素功。这浩然心法乃孟子所创,浩然之气,至大至刚,纯正和润,直养而无害,善根于心,睟然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若修为臻至玄妙之境,真气应念自然而动,四体不言而喻,不动而真气出,沛乎塞苍冥,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此心法兼修义与道,乃是集义所生,心胸坦荡磊落之人方可学之,若行有不慊于心,修习几月便会走火入魔。不过凡事均无绝对,心胸险恶之人通过某些旁门左道,也可修习此功法。。 第二十一章 女扮男装 杜查见赵谦欲接自己最强一招,收敛心中轻视之意,功催极致,身形向前急冲,右掌携带这开石裂碑之势向赵谦拍去。 赵谦右掌平平推出,正是翰墨掌法中的“苍山写意”,招式简单古朴,力道雄浑。两掌相击,气浪翻滚,草叶纷飞。杜查向后退了一步,赵谦则向后倒飞了出去。 赵谦身子刚落地,随即脚尖一点,身形急掠,左手食指向杜查点去,此招名为“轻雁传书”,极为轻灵迅捷。 杜查不意其硬接自己一掌,内力流转竟然毫不凝滞,诧异之下,已然中招。只觉对方内力源源不断向自己的不容穴涌来,忙运内力抵挡。赵谦突然收招后退。123。杜查反应不及,身子前冲,忙运千斤坠稳住身形。 赵谦双掌迅然拍出,正中杜查胸膛。杜查身子倒飞出去,眼看就要砸在地面,迅速身子一转,轻轻落地。 杜查心中惊骇万分,暗想:“如果刚才他趁我落地之时再来一招‘轻雁传书’,只怕铁布衫就要被其给破了,况且其能一眼看出白氏兄弟‘洪湍双逝’的破绽,要找到我的罩门所在,也非难事,他并没攻我罩门,显然是手下留情。”想到此处,杜查双手一拱,道:“兄台身手不凡。 。在下甘拜下风。” 赵谦拱手道:“承让。” 杜查道:“告辞。”随即身形一跃,施展轻功离开。赵谦转头看向其他人,众人均觉得不是赵谦对手,相继离开。 赵谦游目一望,见白衣少年仍站立远处,眉头紧锁,似有心事。赵谦走过去,道:“少侠,‘青丝钓蝶’我会尽快给你找到,烦请告知住处,我找到之后,立即给你送去。” 白衣少年道:“少侠气度不俗,敢问贵姓?” 赵谦不知其为何问起姓名,道:“在下免贵姓赵。” 白衣少年暗自沉吟:“果然。”随即对赵谦道:“少侠,我还有事,告辞。”说完双手一拱。细雨无商便转身离开。 赵谦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他一听自己姓赵便转身离开,并且他还未告知自己住处,那自己找到青丝钓蝶后也不知该如何交给他。 但更令赵谦诧异的是白衣少年的拱手方式。拱手礼始于上古,模仿带手枷奴隶,表谦卑之意。拱手有吉凶之分,男之吉拜尚左,右手在内,左手在外,女之吉拜尚右,左手在内,右手在外。凶拜反是。刚才那白衣少年拱手之时便是左手在内,右手在外,这只有两种可能,此拜为凶拜,或者她是女扮男装。前者自不可能,那她应该就是女扮男装,估计是走时匆忙,没注意到自己的拱手方式。 赵谦也没有心思管这位白衣少年的身份,他思索道:“那些蒙面高手先发制人,掌门的计划不知还能否顺利进行。眼下还是尽快找到青丝钓蝶,然后去找翰墨门的师兄弟们,待下次有缘遇到那位白衣少年,再将青丝钓蝶交予他。”…。 他随即在树林中搜寻半日,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腹内有些饥饿,便胡乱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他平时一向不拘小节,便直接跃到一根树枝上,径自睡去。 翌日,赵谦醒来之后来到附近的河边,见河水蜿蜒,不知所往,莲荷被水,游鱼嬉戏其下,对岸高山,亭观绣峙,清水反景,若倒于水下,实为胜处。赵谦精神一震,胸中抑郁渐消,忽见水面一竹筏缓慢向自己飘来,竹筏之上,一身着蓝衫、容貌清秀的青年立于其上。 竹筏在离赵谦不远处停下,蓝衫青年朗声道:“兄台可是悬赏分红上通缉之人?” 赵谦道:“正是。” 蓝衫青年道:“那兄台可愿意比试一二?”说完右手一摊,示意赵谦在竹筏之上比试。 赵谦知道如若自己示弱。123。不仅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引来更多的人前来,于是身子一跃,待得落下之时,又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身子再次腾飞,落在竹筏之上。 蓝衫青年赞道:“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原来是翰墨门的‘从流步’。兄台师出名门,怎会背上杀人之名?” 赵谦摇头道:“其中原委,不便言明。” 蓝衫青年道:“不说也罢,那我们开始吧。”说完缓缓抽出长剑,长剑光亮崭新,似是新买不久。 赵谦见其衣饰虽然简单,但用料讲究。 。并且其刚才一眼便看出自己的轻功步法,猜测其定然出身名门大家,便问道:“兄台似乎出身名门,为何会为了区区的悬赏分红而亲自前来?” 蓝衫青年道:“五百两也不少了。” 赵谦知其所言并非属实,也不多言,抽出长剑,道:“出招吧。” 蓝衫青年身形向前急冲,长剑平推,急刺赵谦膻中穴。 赵谦诧异其出招之快,一边后退一步,一边挥剑斜削。蓝衫青年脚步减缓,剑势一顿,错开赵谦的剑招,随机剑势急掠,仍攻赵谦的膻中穴。 赵谦不意其剑招没变竟然就避过了自己攻势,不禁又后退一步,并连忙调转剑锋,从上向下横扫,此招名为“秋风扫叶”。细雨无商乃是刀法,赵谦用剑使出,威猛不足,但不乏精妙。 蓝衫青年长剑微微斜转,避开赵谦剑招,随机挥剑由左至右横扫,也是一招“秋风扫叶”,只是剑势的走向有异。 赵谦暗叹:“此人其修为甚是精深,他见我剑使刀招,竟然立即就能用剑使了相同的刀招,并且此招剑势迅捷,威力更在自己之上。”赵谦诧异之时,又退了一步,忙施展“七探蛇盘剑”,将全身守护的严严实实。 蓝衫青年见赵谦守若磐石,微微一笑,似是毫不意外,挥剑直刺赵谦手腕处。两剑相交,赵谦虎口被震的生疼,但更诧异于蓝衫青年一眼便看出了其剑法的破绽之处,震惊之下,又退了一步。 蓝衫青年长剑连点,赵谦转眼已被逼到竹筏边。赵谦慌乱之中用余光向后一看,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见蓝衫青年攻来,急忙挥剑,长剑忽左忽右,如同飘叶,此招名为“叶探风寒”,长剑飘忽,不知其所往,令人防不胜防。。 第二十二章 陈郡谢氏 蓝衫青年长剑连点,眨眼之间便将赵谦逼至竹筏边。赵谦慌乱之中用余光向后一看,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见蓝衫青年攻来,急忙挥剑,长剑忽左忽右,如同飘叶,此招名为“叶探风寒”,长剑飘忽,不知其所往,令人防不胜防。 蓝衫青年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剑舞剑花,将赵谦的长剑去势尽数包揽其中,随即斜向上撩。 赵谦暗道:“他似乎对我的剑法极为熟悉,我的剑势刚出,他便直攻破绽而来。此剑法只有我一人会使,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他怎会如此熟稔?”他见对方剑芒袭来,本能后退,右脚尚未落地,想起已无路可退,右脚运力急挥,拍打水面,水浪滔天。赵谦借助水面微弱的反弹之力,身子前倾,左脚一点,身子从蓝衫青年一侧飞掠而过,掠至其右后方。 蓝衫青年长剑陡然转向。123。紧随其后。赵谦回身已然不及,左掌在竹筏一拍。竹筏左右摇晃,蓝衫青年站立不稳,剑势一顿。 赵谦趁机反身挥剑急刺,攻向蓝衫青年面门,此招名为“鹰探长空”,剑势轻灵迅捷,讲究以快取胜。 蓝衫青年右脚一跺竹筏,竹筏再次摇摆,赵谦连忙收剑稳定身形。蓝衫青年前迈一步,似闲庭信步,长剑一挥,若轻描淡写,但攻势之凌厉,已使赵谦手忙脚乱,仓促之间横剑格挡。 蓝衫青年剑势随即一转,压住赵谦剑锋,然后右掌直拍。此招甚快,赵谦避无可避,挥掌硬接。 两掌相碰,赵谦被震退数步。 。再次退到竹筏边上。蓝衫青年挥剑斜撩赵谦头部,赵谦低头躲避。蓝衫青年左掌从上向下直拍,赵谦挥掌格挡。 只听砰地一声,赵谦被震退。眼看就要掉进水里,赵谦却见蓝衫青年左掌平摊于身前,似乎是要拉赵谦上去,赵谦别无他法,只得伸手抓住蓝衫青年左手。蓝衫青年身子却向前一冲,两人一同点进水里。 两人掉进水里后,再也没从里面出来,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似乎一切均为发生。 在距湖面不远处,繁枝茂叶间,一位绸衫青年站在一只树枝上,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然后施展轻功向远处掠去。此人名叫柳若飞,剑法卓绝,轻功一流,江湖上名誉极佳,人称“云中飞剑”。 柳若飞来到一间客栈处,走近一间客房。细雨无商站立门口道:“公子,属下有事求见。”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柳若飞轻推房门,走近屋内。屋内,两人正在下棋,一人是灰衣中年,正是赵谦的师父沈青崖,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他乃假死,他卧底翰墨门,主要是为了刺探翰墨门和天师教的消息。另一人是锦衣玉面青年,衣服上饰以金丝银线,极为华丽,此人乃陈郡谢氏谢综。 淝水之战,陈郡谢氏谢安大败前秦,奠定了南北分裂的格局,身为汉人正统的东晋得以保全。若非如此,中原将全部落入五胡之手,以胡人之残暴,汉人必定堕入地狱,生不如死,华夏汉文明将彻底灭亡。可以说谢安挽救了华夏文明,兼之谢安性情闲雅温和,处事公允明断,为人之完美,不在诸葛武侯之下,有识之士无不对其赞誉有加。陈郡谢氏也因此成为东晋以及南朝的当轴士族,威望之高,仅次于琅琊王氏,不在皇族之下,并且陈郡谢氏一向雅道相传,被世人称为德门。江湖中人无不对陈郡谢氏敬重有加,大事小情,都会让其三分。…。 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其惊才绝艳,江左独振,但性情褊急,俾倪傲世,多愆礼度,被宋文帝刘义隆以“叛逆”罪名杀害。其死后,全家被贬谪到广州,陈郡谢氏受到排挤,声望逐渐降低。谢综对此耿耿于怀,但谢灵运之子谢凤倒并不在意。谢综暗中来到魏地,除了往日恩怨,便是为了刺探魏国情报,为宋国北伐立下功劳,恢复陈郡谢氏南朝当轴士族的地位。 谢综看了一眼柳若飞,道:“柳若飞,你不是在监视赵谦吗,怎么回来了?” 柳若飞答道:“公子,赵谦与人比试,双双落入河中,不见踪影。” 谢综问道:“就算落入水中又怎会不见踪迹呢?” 沈青崖思索道:“垂涎悬赏分红的人不会是赵谦的对手,难道是道家隐宗出手了?” 谢综问道:“道家隐宗一向行事低调。123。怎会如此快出手?看来我们的计划要被被打乱了。” 沈青崖道:“谢公子不必担心,当下各方势力齐聚山东,情势复杂,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照着我们的预期发展。道家隐宗出手之后迅速消失,我们便先出手对付翰墨门,翰墨门一乱,赵谦自会出现,然后就可顺藤摸瓜找出道家隐宗。” 谢综道:“就依先生所言。不过先生之前说过,丹青堂会和我等联手,不过此时并未见丹青堂踪迹。” 沈青崖道:“丹青堂已在途中。 。不日便会来到。” 谢综道:“那就请先生多联系了。”随即转头对柳若飞道:“翰墨门那边怎么样了?” 柳若飞道:“游彬、贺原、郗标三人率领翰墨门弟子分三路出发,贺原、郗标已离此处不远,不日便到,而游彬一路尚需数日时间。” 沈青崖道:“看来丹青堂给游彬造成了一些阻碍,使其耗费了数日。” 谢综道:“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先对贺原、郗标二人下手。”谢综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视沈青崖,见其神色不动,不由暗道:“这个沈青崖果然难以对付。” 柳若飞拱手道:“是,属下告退。”随即转身离开。 谢综对沈青崖道:“沈先生在翰墨门待了十年。细雨无商为何要离开?” 沈青崖道:“我若再不离开,崔浩便要对我出手了。” 谢综道:“看来崔浩已经发现你之破绽。” 沈青崖道:“崔浩之才智世无所匹,又怎会发现不了我的破绽?他之所以一直未出手,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谢综道:“沈先生如此推崇崔浩之才智,为何此次又要与翰墨门为敌?” 沈青崖道:“在实力面前,才智是没有的。” 谢综道:“言之有理。不过有一事我很好奇,你为何能在丹青堂、翰墨门、潜龙阁之间游刃有余,你背后又是何实力?” 沈青崖道:“游刃有余?此言差矣,大家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谢综道:“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青崖道:“那你的目的真的是翰墨门吗?” 二人笑而不语。 柳若飞走出客栈后,便向远处掠去,他的人影消失后,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出现了一道灰色人影,也跟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八阵正图 赵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回想起自己落水时的情况,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身穿一件白色内衫,床边放着一件青色外衫,衣服与自己先前所穿之儒衫相似,但质地轻薄、光滑柔软,远胜之前。 赵谦内力运转周天,发现自己并未受伤,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见一人立于院中,双目紧闭,手握长剑,正是之前所见的那位蓝衫青年。让赵谦更加惊愕的是,蓝衫青年手中长剑之外形与自家祖传宝剑一致,只是崭新光亮了许多。 一片树叶从树上缓缓落下,落至蓝衫青年面前时,蓝衫青年双目猛然睁开,长剑急挥,又迅速恢复原位。落叶完整无损,落至地面时,突然分裂成十几个碎片。123。大小相差甚小。 赵谦心中一惊,思忖道:“此人剑法了得,翰墨门中估计只有掌门可与其一较高下,几位师叔只怕也望其项背。” 蓝衫青年见赵谦在旁观看,放下长剑,拿起两杆长枪,将一只扔向赵谦,赵谦伸手接住。蓝衫青年右手一摆,示意赵谦比试一二。 赵谦知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猜测其应该并无敌意,于是走进院中。 二人同时双手抱拳,随即横枪站立,蓝衫青年长枪点点,枪尖左出右冲,上扎下刺,一枪犹如五枪。 。向赵谦刺去。赵谦心中大骇,此招正是“七探蛇盘枪”中的“青龙探爪”,当枪身快要击中赵谦面门时,赵谦才反应过来,脚尖连点,急速后退,同时挥枪向前急扎,枪走一线,刺向蓝衫青年中盘。 蓝衫青年转枪横拦,压住赵谦长枪,然后向前横推。赵谦在枪上一拍,长如同脱弦之箭,向前直飞,赵谦上半身向后急仰,躲过蓝衫青年的攻势,随即右脚向前飞踢,踢中自己的长枪,长枪回转,赵谦迅速起身,接住长枪。 赵谦用险避过蓝衫青年的攻势,当即迅速回枪,微向上斜点,此招名为“岱宗探月”,此招乃“七探蛇盘枪”中最简练的一招,脚尖、腰身、手腕的劲力瞬间迸发。细雨无商长枪犹如奔雷闪电,快捷迅猛。 蓝衫青年长枪吞吐,寒光闪闪,枪影漫天,此招名为“清荷探影”,是“七探蛇盘枪”中最繁复的一招,枪尖犹如荷叶张开,泼水不如。这两招均后招无穷,两枪相交,便迅速游转,瞬间就相击了十余次。 二人同时身体右闪,枪身微颤,向对方刺去,二人竟然同时使出“龙蛇双探”。此招乃“七探蛇盘枪”中最精妙的一招,是将真气覆于枪尖,枪尖颤抖间,真气与枪尖分离,此招看似一枪,实是两枪,一枪乃是长枪本身的有形之枪,矫捷如龙,另一枪乃是有真气形成的无形之枪,诡谲如蛇,一龙一蛇,与势翱翔,与时变化,阴阳互易,极为难解,就是对手实力远高于己,猝不及防之下,也易受伤。倘若能达到“一芒五化”的境界,威力更是倍增。此招甚是难练,赵谦还未练熟,此时见对手实力高强,除此招外毫无制胜之方,是以使出,却不想对手也会。…。 枪尖相交,只听“咔嚓”一声,两枪尽皆断裂。 此次比试,双方平局,赵谦胜在枪法精妙,蓝衫青年胜在修为高深。 赵谦暗叹:“原来他也尚未练熟‘龙蛇双探’。” 蓝衫青年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赵谦答道:“在下名叫赵谦。不知兄台从何处学得这套枪法?” 蓝衫青年不答反问:“赵兄又从何处学得这套枪法?” 赵谦道:“这是我赵家祖传的‘七探蛇盘枪’。” 蓝衫青年道:“七探蛇盘枪,赵云所创,七探为攻,蛇盘为守,其精妙乃一‘探’字,奥义乃一‘抖’字,特点乃一‘韧’字,百万军马之中,七进七出,唯此枪法可以做到。” 赵谦虽知其会此枪法,却不意其对枪法精髓如此了解,问道:“这些兄台如何得知?” 蓝衫青年仍是不答反问。123。道:“你是赵云后人,那为何佩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八面汉剑?” 赵谦道:“家传宝剑虽然剑身依旧锋利,但剑鞘和剑柄都有破损,是以并未携带。” 蓝衫青年道:“那为何不修复呢?” 赵谦脸色微红,道:“我不想找些普通的工匠修复,打算等到积攒足够银两之后,再请平城技艺最为精湛的工匠来修复。” 原本崔浩打算出资帮其将宝剑修复,但赵谦心性极高,不愿无故受人恩惠,便婉拒了。 蓝衫青年微微一笑,道:“此剑可是青釭剑?” 赵谦摇头道:“青釭剑被先祖赵云送给关羽之女。我家传宝剑乃是蜀主八剑之一的鈌云剑。” 赵谦忽然醒悟。 。道:“我有祖传宝剑一事,你从何得知?” 蓝衫青年还未回答,忽听旁边一人道:“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赵谦回头看去,见旁边站立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其身穿一身月色长衫,面如冠玉,目光温和,赵谦却隐隐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中年旁边站立一位白衣少女,上衫下裙,蛾眉螓首,皓齿朱唇,不施粉黛,清丽脱俗,金相玉质,百世无匹,宛如仙子临尘。 南北朝时期女子并未限制出行,女子常常抛头露面、聚会游春,是以赵谦虽然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却也见过不少女子,但当时奢华糜丽之风盛行,就连男子也人人浓妆艳抹,遑论女子?赵谦还从未见过如这位女子般不施粉黛者,此女子琼姿花貌,如同初发芙蓉。细雨无商清丽但不失明艳,赵谦不仅惊讶于她的美貌,更觉得其眉宇之间有些眼熟,一瞬间竟然看呆了。 蓝衫青年见赵谦的呆样,不禁好笑,轻咳一声,赵谦顿时清醒,觉得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失礼,绝非君子所为,俊脸不禁倏然泛红。 月衫中年装作不知,道:“请跟我来。”然后转身走进一间屋内,白衣少女身子一侧,右手一摆,示意赵谦先行。赵谦举步跟上,蓝衫青年和白衣女子也跟着走在后面。赵谦走进去后,见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几张案几,案几或高或低,案几之上或放着棋盘,或放着笔墨书册,案几旁边放着几张胡床。 胡床即马扎,一种坐具,自胡人传入中原,因携带方便、使用舒适,在中原迅速流传。 中年走到一面墙前,道:“你看一下这幅图。” 赵谦走过去一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图,图中间写着“将帅”二字,旁边写着“天覆阵”、“风扬阵”、“云垂阵”、“巽”、“艮”、“震”等字,字的旁边还有不少黑点,有的黑点用直线相连。赵谦惊愕万分,因为眼前之图正是八阵正图。。 第二十四章 抽丝剥茧 八阵图乃是由黄帝与风后根据《握奇经》所创,以天地风云四阵为正,龙虎鸟蛇四阵为奇,四正四奇总为八阵,黄帝曾凭此阵法大败蚩尤。在东汉稽落山之战,八阵图大放异彩。此战,东汉名将窦宪和耿秉率领汉军铁骑万人,组成八阵图阵,迎战北匈奴五万铁骑,斩杀匈奴将兵一万三千多人,匈奴部众被俘和主动来降者,共二十多万人。战后,窦宪、耿秉登上燕然山,刻石勒功。 两年后,窦宪命汉军再次出塞,于金微山之战歼灭北匈奴残军,北匈奴灭亡,汉匈二百年战争就此完结。后来,耿秉病死,窦宪因党争而身死族灭,八阵图法就此断了传承。百余年之后,诸葛武侯将八阵图完善,三百余年后,唐朝李靖又将其简化为六花阵。后来,武侯八阵传入日本,转变为武田八阵。 八阵图吸收道家八卦,兼容天文地理,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大阵包小阵,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八阵图共分九幅,此幅挂在墙上之图乃是八阵正图,其它八幅分别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赵谦祖传的《七探蛇盘枪》枪谱中曾提到过“八阵图”,当年赵云初创这套枪法时,受八阵图影响颇大,尤其是其中的蛇盘守招,在融入了八阵图精髓之后,威力甚强,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攻守融为一体之后,更是阴阳虚实难分,极尽奇正变化之能。 赵谦转头问道:“前辈,难道您是……”他大惊之下,说话竟不流畅。 中年道:“没错,我正是诸葛武侯后人诸葛渊。” 赵谦一时百感交集,忙身体肃立,躬身一礼,正色道:“晚辈赵谦,拜见诸葛前辈。” 诸葛渊道:“不必多礼。当年武侯之孙诸葛尚精通武艺,因仰慕赵云枪法卓绝,拜赵云之徒弟、关羽之女关银屏为师,从而学得这套七探蛇盘枪,并被赠予枪谱。先祖诸葛尚战死绵竹之后,此枪谱被传给武侯之孙诸葛京,然后此枪谱就被世世代代传下来。” 赵谦道:“难怪这位兄台竟然会七探蛇盘枪。”他看向蓝衫青年,但注意力却被蓝衫青年身边的白衣少女吸引,此刻他近距离看清少女容颜,忽然觉得其和昨天的那位白衣少年颇为相似,失声道:“原来昨天那位白衣少年是你。” 女扮男装,本不难发现,但魏晋南北朝时期却不并非如此。此时儒家衰微、文化崩溃,人们恣意而为,男子以娘为美,穿着艳服、忸怩作态、搔首弄姿之风盛行,“美姿容、重服饰,男不男、女不女,阳刚与阴柔错位”乃是此时朝野之风的真实写照,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称当时人们“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众所周知的伪娘有文学家曹植、潘安、书法家王羲之等。 这位白衣少女容貌秀丽脱俗,身着男装丝毫不掩其姿容,但赵谦见惯了浓妆艳抹、搽香穿红的男子,这位白衣女子不施粉黛,远不如那些男子妖艳,因此并未有丝毫怀疑。后来发现其拱手之礼有些异常,但孤例不证,他也并未因此确定。 少女见赵谦发现昨天其乃女伴男装,微微一笑,柔声道:“昨天我出去采药,见你会‘七探蛇盘剑’,便回来告知家父,家父便让兄长前去试探。”声音轻灵悦耳,赵谦不禁清心一荡。 蓝衫青年接着道:“我见你剑法,便知你是赵云后人,因有人暗中监视,便假装与你比武落水,从水下将你带回。未免赵兄露出破绽,便在水中将你打晕,还望赵兄见谅。” 赵谦笑道:“无妨。” 诸葛渊道:“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众人在胡床上坐下,诸葛渊手指蓝衫青年和白衣少女,道:“此乃犬子诸葛临,小女诸葛清岚。不过我们对外人均称‘胡’姓。还望你对外保密。” 赵谦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渊道:“当年司马炎担心先祖诸葛胡起兵复蜀,欲将其灭门,诸葛胡逃走,更名胡伯谨,后来其偶遇范蠡后人,二人一见如故,成莫逆之交,先祖受其之邀,加入道家隐宗,从此种药治病,经商济贫。” 赵谦暗想:“隐姓埋名只有诸葛武侯一脉,那么二十几年前,意图谋反,被武皇帝刘裕杀害的诸葛长民并非诸葛武侯一脉了。”他随即言道:“前辈,之前赈灾银两被抢一案牵涉道家隐宗,现场留有这个牛皮酒囊。”说完,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牛皮酒囊掏出,交给诸葛渊。 诸葛渊接过酒囊,详加观看后道:“隐宗并无此类酒囊。”说完交给诸葛清岚,道:“清岚,你精通丝绣,从这酒囊可看出什么?” 诸葛清岚仔细观察,沉吟道:“这个酒囊的刺绣形象生动,短针细密,针脚平齐,观其风格,应为蜀绣,蜀绣制作工艺最为精纯的几家均在南方,这个‘范’字所用的丝线色彩明丽,富有层次,似乎出自陈郡一代。” 赵谦道:“抢劫赈灾银两的人对押运银两的人马甚是了解,手法干净利落,现场没留下丝毫线索,也不知其所用的是什么武功,江湖上没几个门派能做到这一点的。” 诸葛临道:“既然现场没留下线索,那么从这个酒囊上得到的线索也不能轻易相信。那么他们为何留赵兄一人活口?” 赵谦道:“听掌门所言,他们是留下一个活口,将酒囊带回。而我恰巧是那个活口。” 诸葛渊道:“没那么简单。酒囊带不带回,并无太大区别。现在此事在整个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和你带回酒囊有关系吗?” 赵谦道:“这倒真无关系,酒囊一事,翰墨门并未告诉外人,而此事却立即传遍了整个朝野。” 诸葛渊道:“因此你没有死于赈灾银两被夺一案,另有他因。” 赵谦思索道:“那会是什么?” 诸葛渊道:“现在线索太少,还无从知晓,且看他们下一步如何作为。” 诸葛临道:“敢和朝廷作对,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现在又想对道家隐宗下手,不过也好,道家正好借此机会稍露身手,免得旁人觊觎。” 诸葛渊摇头道:“他们未必是和朝廷敌对,对道家隐宗动手也未必是其真实目的。现在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并且,我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出手为好。因为一旦出手,便会被神玄、鬼方盯死。” 赵谦纳闷道:“神玄、鬼方是什么?” 诸葛渊道:“这些你无需知晓。” 众人正商议间,一个灰衣壮年走进来,正是暗中跟踪柳若飞之人。 第二十五章 精进武学 灰衣壮年来到诸葛渊旁边道:“先生,我已查明,跟踪赵少侠的是‘云中飞剑’柳若飞。” 诸葛渊道:“柳若飞?” 诸葛临道:“柳若飞乃是潜龙阁的高手。”以诸葛渊的身份,自然不会将柳若飞此等人物放在眼里,因此对江湖上的这些人物并不知晓,诸葛临久在江湖游历,对江湖人物颇为了解,故而知晓。 诸葛渊思索道:“潜龙阁为何突然要对道家隐宗下手?” 灰衣壮年道:“我跟踪他来到一家客栈,我听到里面有三人在交谈,虽未尽数听清他们交谈之内容,但听到除柳若飞外,另外二人分别被称为‘谢公子’、‘沈先生’。” 诸葛渊道:“普天之下,能被称为‘谢公子’的,只有陈郡谢氏。” 诸葛临道:“陈郡谢氏乃有名的德门,世人称其‘德素传美、节义流誉’,他们为何会觊觎赈灾银两?” 赵谦思忖:“柳若飞在江湖上以轻功著称,这位壮年能跟踪他并且不被发现,可见其轻功更远在柳若飞之上。” 诸葛渊对壮年道:“你先坐下吧。” 壮年坐下后,诸葛渊转头对赵谦道:“此乃家中管家,名为葛湛,你称呼其为葛叔即可。” 赵谦拱手道:“葛叔。” 葛湛拱手还礼。然后转头对诸葛渊道:“柳若飞从客栈出来后,我暗中跟踪,发现其与几人会面,几人低声交流,我在远处听不清楚,只偶尔听得‘翰墨门’、‘计划’、‘三日’等字,便先回来禀告。” 诸葛渊对赵谦问道:“翰墨门原本有何计划?” 赵谦道:“原本计划派人假冒道家隐宗与我接触,从而引出暗处势力。” 诸葛渊道:“潜龙阁对翰墨门下手一事,还需进一步确认。临儿,你明天跟葛兄再去查探一下潜龙阁、翰墨门以及拓跋俊的动向,顺便利用重金贿赂衙门,让他们暗中把通缉赵谦的画像给更改一下。” 诸葛临道:“好的。” 诸葛渊转头对赵谦说:“赵谦,你现在被衙门通缉,先留在此处。并且我听临儿说你的剑法似乎有破绽。” 赵谦道:“正是,我赵家一直尝试将其完善,但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 诸葛渊道:“这两日我便帮你把这套剑法完善。” 赵谦一愣,心中诧异:“我赵家两代人都未能将其完善,他竟然说两日即可。不过七探蛇盘剑受八阵图影响颇大,诸葛前辈精通八阵图,想来完善此剑法不难。” 诸葛渊不知其心中所想,继续言道:“我道家隐宗不干预朝野中事,无论翰墨门还是潜龙阁,都是世族豪门所创,我们不便与其有太多牵连。虽说有人欲对道家不利,但其尚未动手,道家也不便先发制人。现在估计有人要对翰墨门下手,你还是先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为妙。” 赵谦道:“一切听由前辈安排。” 众人来到院中,诸葛渊亲自与赵谦过招,赵谦手持利剑,将七探蛇盘剑法的剑招源源不断的使出,只见剑影纷纷,如云似幕,将诸葛渊笼罩。诸葛渊手握一支竹竿,信手拍打,将赵谦的剑招一一破解。赵谦全力猛攻,剑锋始终无法逼近诸葛渊三尺之内。即使竹竿与长剑硬撞,不仅竹竿未出现丝毫破损,赵谦甚至未从竹竿之上感觉到丝毫反弹之力,如同自己的剑招完全击在空气中,而剑锋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丝,不禁暗叹诸葛渊之深不可测。 赵谦将剑法使了三遍后,诸葛渊已经找到了完善之法,他对赵谦言道:“这套剑法之精要乃一‘韧’字,柔方能韧,刚不可久,而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是至大至刚的内功心法,凭此心法施展翰墨门武功并无不妥,却不适合以柔韧见长的七探蛇盘剑。” 赵谦心中郁闷:“难道要我重新学习其他的内功心法吗,可是时间如此仓促,如何能重新修炼?”他心有疑惑,但并未说出。 诸葛渊观其表情,便猜出其心中所想,言道:“并非要你重练内功,只需对浩然心法略加调整即可。” 赵谦问道:“调整?这要如何调整?”赵谦这么说,心里却想:“至大至刚的内功心法还能调整为刚柔并济吗?”他自知武学修为与诸葛渊有天壤之别,是以并未将此话说出。 诸葛渊并未理会其心中所想,平缓的说道:“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 赵谦一愣,暗暗思忖道:“这句话前半句与浩然心法口诀大意无二,后半句是……” 诸葛渊解释道:“欲发挥七探蛇盘剑的最高境界,剑招之劲力则需内以坚刚而不施,外以柔软而迎敌,发劲收劲仅在一瞬之间,内力自然绰绰有余。” 赵谦两眼放光,如同醍醐灌顶,这个困扰他多年的难题就要被诸葛渊解决,又怎能不兴奋。 诸葛渊道:“我来教你一些心法口诀,你用心铭记。”随即他朗声道:“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回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台明,翳郁导烟主浊清,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赵谦一边认真聆听,一边潜心铭记,尽数记下后,便开始依法修炼,将其与浩然心法相结合,赵谦只觉体内真气自然流转,如沐春风,甚是舒畅。他在七八岁之时生过一场大病,后来虽然治愈,但也造成其体格孱弱,不适合修习至大至刚的心法,此刻内力刚中生柔,顿觉全身舒泰,惬意至极。 赵谦以此吐纳之法修炼半日,下午重新练习剑法,但这次与其对敌的改成诸葛清岚,毕竟诸葛渊修为过高,赵谦剑法高低,在他剑下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而诸葛临与葛湛已经外出查探消息,这座庄园内就只剩下诸葛清岚了。 第二十六章 风云将起 诸葛清岚轻挥长剑,其手中之剑名为云英剑,剑身修长,清亮夺目,犹如玉沼春冰,剑首系以粉色剑穗,随风荡漾,舞动间剑舞流苏之英姿尽显。 赵谦横剑当胸,不禁感慨:“人和剑尽皆极美,还真让人不好意思下手。”他却不知,诸葛清岚剑法远在其之上,就算其将七探蛇盘剑完善,凭借着剑法之柔韧,斗个三天三夜,也无法伤诸葛清岚分毫。 赵谦挺剑直刺,诸葛清岚横剑不动,待剑尖与其只有一尺左右时,方才挥剑格挡,剑招甚轻,剑速却甚快。赵谦回转剑身,斜剑上撩。诸葛清岚剑身微转,在赵谦长剑上轻轻一点,将其弹开。赵谦翻转剑身横推,诸葛清岚轻竖长剑,两剑相交,虽然诸葛清岚只守不攻,长剑却未有丝毫颤抖。 简单几招后,赵谦已知诸葛清岚修为远高于己,剑招威力渐渐发挥出来,却总被诸葛清岚轻描淡写的破解,只见诸葛清岚双脚站立不动,只是右手随意点拨,气度娴静,伴随四周闪烁剑芒,更显脱俗之姿。 赵谦却是左腾右挪,剑招极尽变化之能事,剑芒如月光泻泻,剑劲如清风徐徐,却无法占到丝毫上风。 诸葛渊在一旁观看,大概有半个时辰后,言道:“清岚,反守为攻。” 诸葛清岚轻声道:“好。”突然,寒光一闪,漫天剑影向赵谦刺来,剑招之中八虚二实,虚实变幻,鬼神莫测。 赵谦听见诸葛渊说话后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惊讶于诸葛清岚出招之快,剑法之精,连忙边退边挥剑防守。赵谦后退一步,诸葛清岚就前迈一步,眨眼间,赵谦便连退八步,直到诸葛清岚停止前进时,赵谦才不再后退。 赵谦不由冷汗淋淋,暗叹:“如果她出全力,只怕一招就可取我性命。之前诸葛临与我过招,看来也未出全力。”他将七探蛇盘剑剑招一一使出,二人翻翻滚滚斗了几百招后,诸葛渊道:“好了,停手罢。” 二人收剑站立,诸葛渊便将赵谦剑招中的破绽一一指出并加以修正,赵谦依其所言,逐步将剑招完善。诸葛渊随后又对赵谦讲解了一些八阵图的精义,毕竟只有对八阵图有所了解,才能将七探蛇盘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赵谦一直学到晚上,随后又独自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法,直到诸葛渊对其说“欲速则不达”后方才停歇。 赵谦对“七探蛇盘剑”的细枝末节均甚是清楚,此刻又有诸葛渊这位绝世高手指点,进步神速。 在第三日,赵谦正在独自练剑时,诸葛临独自一人回来了,他对诸葛渊等人说道:“我和葛叔发现潜龙阁已抓住了几名翰墨门弟子,这几名弟子似乎内力全失,但潜龙阁对他们似乎并无敌意,好吃好喝招待,只是禁止他们走出房间。” 赵谦思索道:“这次我翰墨门的师兄弟们化整为零,分批前来,难道他们要用这几名师兄弟引出我翰墨门全部人马,然后一网打尽?” 诸葛渊道:“翰墨门那边有何动静?” 诸葛临道:“翰墨门现在被潜龙阁困在月白山,但潜龙阁一直未动手,贺原和郗标两位前辈已派人向游彬游掌门传信。” 赵谦道:“难道他们要在掌门赶到后,一举歼灭?” 诸葛临道:“那他们现在先对贺原和郗标两位前辈下手,待游掌门赶来后再对游掌门下手不是更容易吗?” 赵谦道:“那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诸葛渊道:“我们知道的还太少,妄加猜测也是无益。临儿,赵谦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诸葛临道:“在去衙门之前,我先去刺史府去打探一下刺史的情况,以便有的放矢。结果打听到刺史并无千金,于是我深夜潜入刺史府,发现刺史正与一人交谈,从二人的交谈内容发现,原来是那人让刺史假传命令,诬陷赵兄。不过现在他又命令刺史撤销了对赵谦的通缉。” 诸葛渊道:“那人是谁?” 诸葛临道:“李顺。” 赵谦道:“李顺乃魏朝高平公,是当今陛下手下第二谋士,仅在崔司徒之下。” 诸葛临道:“此人有一缺点,就是贪财。估计此次就是受人钱财,前来与翰墨门为敌。” 赵谦问道:“那他为何有取消对我的通缉?” 诸葛临道:“他诬陷你是为了引出道家隐宗,现在取消对你的通缉,是为了让你露面。” 赵谦道:“李大人与崔司徒向来不和,此次李大人与翰墨门为敌,那翰墨门岂不危险?师兄弟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诸葛渊道:“你的剑法已经完善,日后多加练习即可。现在要你继续留在此处,只怕你也放心不下。此处庄园外的林木是依据八阵图而建,临儿,你送赵谦出去吧。” 诸葛临道:“好的。” 诸葛渊对赵谦道:“此处之事,还望你不要告知外人。” 赵谦拱手道:“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前辈请放心,我绝不会泄露此处的任何事情。” 赵谦与诸葛临离开后,诸葛清岚对诸葛渊道:“爹,为何您不让我哥哥相助赵少侠,而让赵少侠一人前去?” 诸葛渊道:“现在情形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诸葛清岚道:“您的意思是,除了潜龙阁,还有其他人对觊觎道家隐宗?” 诸葛渊道:“寇天师随陛下出征北凉,天师教群龙无首;马俭马真人刚刚羽化,楼观派自顾不暇;雍州出现旱灾,道家隐宗掌门范兄随同玄真派掌门徐兄前往雍州,以有涯轩为掩护,暗中相助灾民;李兄在益州又遇到极为棘手的麻烦。此时,无论道家还是道教,均是实力极为虚弱之时,有人趁此时对道家隐宗下手,明显对道家和道教都有很深的了解,潜龙阁决无此能,定然是有人暗中相助潜龙阁。并且潜龙阁和拓跋俊根本不是翰墨门和道家隐宗的对手,而潜龙阁与拓跋俊也不可能联手,肯定还有其他人。”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现身后,这些人就会逐渐露出狐狸尾巴,但世如此的话,赵少侠岂不是很危险?” 诸葛渊道:“放心,临儿会暗中保护他。” 诸葛清岚道:“不想道家隐宗与世无争,还会遭到旁人觊觎。” 诸葛渊道:“近年来旱灾频繁,道家隐宗暗中救助灾民,耗费了大量财富,现在已所剩无多,只不过祖师爷范蠡‘商圣’之名太过显赫,导致旁人以为我们富可敌国。” 诸葛清岚道:“道家隐宗一向修身正行,百余年前全军覆没,现下刚刚复苏,又要面临危机。” 诸葛渊道:“寻常危机尚能应付,可怕的是看不见的,而看得见却无法出手的,方是最为恐怖的。” 第二十七章 对阵山腰 赵谦随同诸葛临走出庄园后,回头看了一下大门匾额,发现匾额甚是普通,毫无装饰,单是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水竹之居”四字,字体清秀拔奇,点画精到,方圆兼备。赵谦心中暗想:“‘水竹之居’似字倒也雅致,只是这匾额以及这庄园的装饰均与诸葛前辈家一方巨富的身份不和。他们持身刚正,却要隐姓埋名,又被各方敌对,难道真是‘修身正行,不能来福;战栗戒慎,不能避祸’?” 赵谦年纪尚轻,总以为华夏大地,乾坤朗朗,却不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清浊同流,正邪并行,更何况此时乾坤颠倒,乱象横生,“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赵谦二人离开庄园后,施展走到庄园附近的树林中,赵谦身处其中,见树木参天,苍翠如云,遮蔽天日,四方林木,毫无差别,并且分布杂乱无章,不见路径,难辨东西,常人身处其中,定然晕头转向,立即紧跟诸葛临,生怕走散,自己再难走出。 二人走出树林,诸葛临带赵谦来到翰墨门弟子被潜龙阁关押的地方。诸葛临对赵谦说道:“赵兄,此处仅有几名潜龙阁弟子监视,并无高手。道家隐宗不便插手,之后就要看你自己了。” 赵谦拱手道:“多谢诸葛兄相助,赵某感激不尽。” 诸葛临也拱手道:“保重。” 赵谦悄悄来到客栈旁边,仔细观察客栈内众人,见客栈内有七八人在闲聊。他飞身来到关押翰墨门弟子的房间,透过窗户看见几名翰墨门的师兄弟在房间内,其中一人正是柳光世,这些人或站或坐,动作绵软无力,但脸色如常,显然并未中毒,应该是被人封住穴位。 赵谦一拍窗户,窗户破碎,赵谦从窗户飞身而入。屋内众人一惊,待看清来者身份后,纷纷震惊,柳光世叫道:“赵师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赵谦还未说话,忽听外面有人惊呼:“有人。”此言一出,脚步声此起彼伏。房门突然打开,一人挥剑向赵谦刺来。 赵谦也不拔剑,手握剑鞘一格,随手一推,那人被震退数步。此人背后有出现数人,一人喝道:“三春九秋剑阵。”人影闪动,瞬间就将赵谦包围。赵谦拔出长剑,点、刺、拿、拨,瞬间便将众人击倒。 翰墨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柳光世说道:“赵师弟,你的剑法怎么……” 赵谦对其问道:“柳师兄,你们是穴位被封了吗?” 柳光世道:“我们人中穴被封,任督二脉不通,无法使用内力。” 赵谦伸指帮众人解开穴位。众人穴位解开之后,只觉丹田之内渐感温热,内力沿任督二脉流转,身体不适渐消。 赵谦对柳光世言道:“被关的师兄弟只有你们几个吗?” 柳光世道:“正是。” 赵谦道:“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柳光世道:“好。”说完众人便随着赵谦离开,途中有人阻拦,全被赵谦击倒。 众人来到一安全处,赵谦问道:“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柳光世道:“我们原本按照计划分批来到山东,却在半路发现发现翰墨门的暗号,让赶往月白山,结果在路上便遇到潜龙阁的埋伏,均中毒被抓。” 赵谦问道:“那其他师兄弟遭到埋伏吗?” 柳光世道:“这个我等也不知道。” 赵谦道:“贺师叔、徐师叔现在正在月白山,我们还是先赶过去吧。”说完众人便立即启程,由于众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行动并不快。 赵谦救出翰墨门弟子后,柳若飞便将此事禀告谢综,谢综对沈青崖说道:“沈先生,看来你的弟子确实与道家隐宗接触了,身手已经今非昔比。” 沈青崖思索道:“道家隐宗出手过快,有点匪夷所思,并且他们为何这么容易便相信赵谦?” 谢综道:“谢某曾派人对道家隐宗进行严密调查,却没查到任何线索。沈先生为何对道家隐宗有何了解?” 沈青崖道:“我之前也对道家隐宗详加调查,也只是查到此处有两名隐宗弟子,并且姓胡。其他也毫无头绪。” 谢综问道:“沈先生背后势力竟然比潜龙阁更加消息灵通,真是让人好奇。” 沈青崖冷声道:“谢公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好。” 谢综道:“谢某失言了。敢问先生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沈青崖道:“既然赵谦已经现身,那翰墨门那边也该动手了。” 谢综道:“就依先生所言。” 月白山甚为崇峻,高峰翼岭,长峰隐于天际,三面环水,其水沿涧流转,水流击石,四处飞散,犹如雨洒,声音震天,如同虎吼。 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坦之处,有两帮人马正在对峙。一方人马身着儒衫,正是翰墨门弟子,众弟子前面站着郗标、贺原二人,翰墨门弟子对面的人马则是均一身黑衣,人数则远在翰墨门之上,正是潜龙阁,众人前面则站着三位中年男子,三位也是一袭黑衣,衣服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 三人乃潜龙阁长老,中间之人名叫罗登,旁边两位则分别为洪腾、程索。罗登朗声道:“贺兄,我已给你两日的时间考虑,难道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只要你交出崔温、卢良、柳恭、王俭、郑让这五位翰墨门弟子,我就将放你们安全离开,并将关押的十名翰墨门弟子交出,以五人换你们翰墨门这么多人,你们也不吃亏。并且我保证对这五位翰墨门弟子礼敬有加,不会伤其分毫。” 郗标道:“崔温、卢良、柳恭、王俭、郑让分别出身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东柳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几个世族大家乃魏国支柱,你们是想以此五人要挟魏国重臣,使得魏国在宋国面前卑躬屈膝,我猜的不错吧。” 罗登道:“不错。” 贺原道:“挟持这几人就能威胁朝中权贵,你们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再说了,陈郡谢氏何时会行如此卑鄙之事?” 罗登道:“这就不劳贺兄操心了。” 贺原道:“看来你们不想告知你们的真实目的了?” 罗登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如此简单,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贺原见他不愿回答此问题,就继续问道:“能否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罗登道:“好吧,就再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贺原道:“抢劫赈灾银两的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你们?” 罗登道:“在下不过奉命行事,此事我也不知。贺兄,我劝你还是交出那五人吧,免得兵戎相见。” 贺原道:“罗兄,你明知我不会交出这五人,为何在此浪费时间?” 郗标在其旁低声道:“莫非他是想拖延时间等游掌门前来?并且潜龙阁阁主罗峰也不再这里,估计是在暗处伏兵,对游掌门下手。” 贺原摇头道:“掌门此时尚未赶到,说明已经遭到阻截。因此他们的目的绝非是引诱游掌门前来。” 罗登见二人窃窃私语,便道:“既然贺兄执迷不悟,我只好动手了。”此言一出,双方人马纷纷拔出长剑,严阵以待。 第二十八章 长剑铮鸣 罗登朗声道:“三春九秋阵。” 潜龙阁弟子活三或九聚在一起,剑光闪烁,剑气森森。 三春九秋阵又分为三春阵和九秋阵两个小阵,前者三人,后者九人。三春者,孟夏之初,天气肃清,和暖四布;九秋者,菊有黄华之时,天行肃杀之气。三春燠敷,九秋萧索。两阵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两阵合二为一,阴阳互济,刚柔相推,变化无穷。 贺原见潜龙阁布阵,也朗声道:“七证阵。”翰墨门弟子纷纷七人为一组,聚在一起。有五人未能和他人组成七证阵,便聚于一处,组成五元七证阵。 七证者,知、止、定、静、安、虑、得。知者,阵之首,止者,阵之重,定者,阵之诀,静者,阵之本,安者,阵之华,虑者,阵之要,得者,阵之果。此阵一到七人均可成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强,人数越少,难度越高。一人阵法为“云在青天”,二人阵法为“风停水聚”,三人阵法为“月下竹影”,四人阵法为“秋波淡潋”,五人阵法为“海天一色”,六人阵法为“闭门造车”,七人阵法为“出门合辙”。此剑阵以翰墨门游云剑法为根基,七名弟子各守一证,若七人均剑法熟稔,配合默契,阵法便无破绽,要想破此阵,就要武功修为远高于七人之合,或以人海战术强行将七人分开。 罗登右手一摆,潜龙阁众人挺剑飞身上前,翰墨门众人也挥剑还击,双方剑阵相互攻伐,长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三春九秋阵变化无方,三春阵和九秋阵一实一虚,配合巧妙。七证阵表面看起来平平淡淡,但大象希形,奥义无穷。 两阵对决,只见剑光闪烁,照耀山腰,剑气横飞,掀土起尘,双方一时难分轩轾。不过潜龙阁占据着人数的优势,时间越久,其胜算越大。 江湖中人以游侠居多,江湖格斗绝大多数为两人决斗,甚少出现江湖门派的对决,江湖门派以剑阵对决更是少见,更何况是翰墨门和潜龙阁这样名驰天下的名门正派。这三春九秋阵、七证阵甚少在江湖中出现,此次双方剑阵对决,足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郗标与洪腾也交上了手,二人你来我往,斗得火热,这二人身手在伯仲之间,一时间难分高下,而贺原一人独占罗登、程索二人。 罗登、程索二人均是一流高手,以贺原之能,就算独占一人,要想获胜,也要三百招开外,此刻独占二人,两招过后便左支右绌,只得勉强运力抵挡。 贺原知道自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希望便是郗标能尽快击败洪腾,前来相助自己,于是只守不攻,将全身守得密不透风。而罗登、程索二人也是知道贺原心中所想,便剑舞成风,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源源不断攻向贺原,以期尽快将贺原解决。 郗标知道只要贺原落败,翰墨门就会呈兵败如山倒之势,再无挽救之可能,心中焦虑,于是杀招频出,希望尽快解决洪腾,无奈洪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郗标死死缠住,郗标心急火燎,却毫无办法。 罗登一剑砍向贺原,力道雄浑,贺原横剑格挡,两剑相交,贺原虎口被震的生疼,程索长剑从左侧刺来,贺原旋转剑身,勉强接住这招。 罗登随即挥剑向贺原眉间斜挑,贺原身子斜倾,躲过剑招,程索趁机挥剑自上而下竖砍。贺原避无可避,心中一横,打算使出翰墨门游云剑法的“风雪同葬”,拼着受重伤也要击败一人。 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看剑。”声音甚是熟谙,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他听声辨位,察觉这一剑乃是刺向程索,知道有人相救,“风雪同葬”也就没使出来。 程索对这偷袭的一剑不以为意,挥剑反砍。两剑相击,程索被震退一步。 程索不禁诧异,不意自己大意之下,竟然差点受伤。他看向袭击之人,见其一袭青衫,芝兰玉树,正是赵谦。他与众位师兄弟赶往月白山,见翰墨门和潜龙阁已经交上手了,由于其他师兄弟功力还未恢复,便就让他们在一处休息,自己赶来相助。 赵谦挺剑直刺,直接与程索打斗起来。贺原见来人是赵谦,颇为无奈,他知道赵谦身手远不及程索,此时挺身,只是徒添死伤。但几招过后,他见赵谦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心中大骇,思忖道:“他的剑法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不过估计终究敌不过程索,我还是尽快将罗登击败为妙。”于是妙招纷呈,源源不断向罗登攻去,罗登也是见招拆招,剑舞游龙,将潜龙阁的潜龙剑法使得虎虎生风。 程索与赵谦交手之后,便已知晓赵谦剑法精妙,更在自己之上,但内力不如自己深厚,于是剑舞生风,剑气纵横,欲凭借深厚内力将赵谦击败。 赵谦避免与程索硬抗,剑走轻灵,以曲成势,将七探蛇盘剑的精妙剑招一一使出,二人你来我往,剑芒四射。 程索挥剑横扫,赵谦顺着其剑招斜引,随即翻转剑身,以剑柄向程索斫去,程索不及回剑,脚尖一点,向后一退。 赵谦乘胜追击,剑尖颤抖,嗡嗡作响,一招“龙蛇双探”向对手刺去。他知此时情势危急,翰墨门人马远不及潜龙阁人马,拖得越久,情势对翰墨门越不利,便将绝招使出。 程索也感到此招威力不俗,将真气负于剑身,嗤嗤作响,一招“柳外轻雷”向对手刺去。此招乃是以剑气取胜,剑如柳,气如雷,内力越深,威力越强,他知赵谦内力不如自己,欲凭内力取胜。 两剑相交,真气激荡,赵谦被对手真气震得气血翻滚,而程索左肋被赵谦刺伤,鲜血直流。 赵谦立即回剑斜挑,欲将其重伤。忽然左侧传来剑气破空之声,赵谦挥剑横格,两剑相交,二人各退一步。赵谦此时看清来人,见其一身黑衣,容貌俊逸,正是潜龙阁高手柳若飞。 赵谦长剑连点,向柳若飞刺去。柳若飞横剑抵挡,二人瞬间便缠斗起来。程索一旁观看,知道柳若飞不是赵谦的对手,立马加入战团。 赵谦以一敌二,甚是吃力,便使出蛇盘守招,将全身守的密不透风。 程索、柳若飞二人见赵谦守若磐石,知道一时难以取胜,互看一眼,程索凛然一喝:“霞映两川。” 第二十九章 剑刻梅花 随着程索凛然一喝,程索与柳若飞二人同时变招,双剑并立,相距一尺,同时疾风一般刺向赵谦。 “霞映两川”乃潜龙阁的合击绝技,招式简单,但妙在剑气的运用,二人剑气汇集一处,犹如漫天云霞,令人无从遮蔽,只有以真气形成无形气墙,才能将剑气完全抵消。 赵谦见此招威力甚强,忙施展“清荷探影”,剑影相连,莲花一般绽放,将对手的剑气完全笼罩。 三剑相击,赵谦被震退丈余,虎口生疼,长剑几欲拿捏不住,一丝鲜血从其嘴角缓缓渗出。他苦练浩然心法多年,现下仓促临敌,本能将浩然心法使出,竟忘了诸葛渊所教的吐纳之法。 程索、柳若飞二人同时飞身而上,挥剑攒刺,欲将赵谦了结。 待二人双剑与赵谦相距三尺时,一道白影出现在赵谦身前,只见那人挥剑横扫,剑势甚快。只听铮铮两声,程索、柳若飞的攻势被尽数化解。 二人不意有人来救赵谦,同时后退。那人飞身而上,挥剑刺向柳若飞,柳若飞格剑抵挡。只见寒光一闪,柳若飞右臂中招,鲜血直涌。 赵谦、程索、柳若飞心中同时出现两字:“好快。”柳若飞连忙封住右臂穴位,并撕下衣衫绑住伤口。 这时众人才看清来者,只见其一身白衫,二十岁左右,容貌俊秀,面沉如水,眼神如冰,静默如渊。众人只看一眼,便知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性情冷漠,难以接近。 虽然其只出了一招,程索便知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更何况自己已然受伤。他紧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紧握长剑,见对手眼神射出丝丝寒意,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惧意,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而在其他战团的贺原、罗登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突发状况,罗登仔细打量白衣青年,突然失声道:“难道他是……”随即朗声道:“撤。” 此时山腰处一片混乱,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潜龙阁众人纷纷收剑撤退,片刻之后,山腰处便只剩下翰墨门众人。 贺原朗声道:“尽快帮助受伤弟子疗伤。”此言一出,翰墨门弟子敷药疗伤,纷纷忙起来。 白衣青年走到赵谦旁边,也不说话,手掌按在赵谦背后,一股温和内力从其掌心穿向赵谦,赵谦口吐淤血,顿觉舒适,心想:“此人定然精通医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帮我将淤血震出。”当即回身拱手道:“多谢兄台相救。” 白衫青年拱手还礼,也不多言。 贺原走到白衣青年面前,刚欲开口道谢,便闻远处传来簌簌之声。贺原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赶来,观其步法,正是翰墨门的从流步,贺原喜道:“是掌门。” 这队人马走近,正是游彬带领翰墨门弟子赶来。贺原等人快步上前,拱手道:“掌门。” 游彬游目四望,见翰墨门弟子受伤不少,正色道:“动手者可是丹青堂?” 贺原道:“不是,是潜龙阁。” 游彬道:“潜龙阁?他们怎么会与翰墨门交手?我们在半道上遭遇了丹青堂的阻截,损失了数名弟子。我方以为围堵你们的也是丹青堂。” 贺原道:“我们虽有十余名弟子受伤,但并未有人毙命。” 游彬问道:“他们有备而来,为何轻易撤退?” 郗标手指白衫青年,道:“多亏了这位少侠相助。” 游彬早注意到这位白衣青年,道:“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白衣青年道:“在下何言之。”此言一出,众人一惊。 游彬拱手道:“原来是‘俨君子’何言之,久仰。” 何言之拱手道:“幸会。” 何言之在江湖上言不压众,剑不惊人,无人知晓其身手如何,师承何处,人品怎样。后来,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无所不明”端木莫若夸赞此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才使其在江湖上声誉颇佳,因极少言语,俨若冰山,常人见一眼便觉降火去燥,故被称为“俨君子”。 游彬问道:“何少侠为何要出手帮我翰墨门?” 何言之不言,将手中长剑拔出一尺,只见上面刻着一朵梅花。 梅花冰肌玉骨、独步早春、凌寒留香,蕴元、亨、利、贞四德,含福、禄、寿、禧、财五福,乃君子所取,因花含五瓣,暗合五行,被道教所推崇。天师道弟子的佩剑均刻有一朵梅花。 游彬道:“原来你是天师道弟子,是奉寇天师之命前来吗?” 何言之道:“正是。” 游彬道:“寇天师前往北凉姑臧城,仍心念翰墨,此等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何言之道:“游掌门言重了。” 游彬道:“不过崔司徒究竟为何请寇天师前往姑臧城?区区一个姑臧城,根本无需寇天师出手。” 何言之道:“此事我也不知。” 游彬点头,随即转头对贺原问道:“你们为何来到月白山?” 贺原道:“我们原本按计划分批来到山东,但刚到山东,便在路上看到一棵柳树的树枝被斩断,所用招式正是我们翰墨门的‘浮云三重影’,在柳树正南面的一朵兰花根部,发现一片竹简,竹简上刻有兰花,这是我们翰墨门的暗号,旁人无从得知。” 游彬道:“竹简上写着什么?” 贺原从怀中掏出一片竹简,捧给游彬,道:“竹简上写着‘情况有变,速至月白山’九字,正是赵谦的笔迹。我等看见此竹简,就迅速赶来此处,发现郗兄他们也收到此暗号,想来是有人在必经之路上均埋了此暗号。” 游彬仔细查看此竹简,随后递给赵谦,问道:“赵谦,这是你写的吗?” 赵谦接过竹简,发现竹简上的文字与自己的书法甚是相似,只是细枝末节处稍有不同,这些差异甚小,除了自己,外人几乎不可能看出。 赵谦道:“这些字并非我所写,但劲力笔法甚是相似,只有转合之处微有差异。”他毕竟是晚辈,有些话不便直说。 第三十章 兵分两路 赵谦不便说,游彬却也知道其未言之意。游彬叹气道:“知道翰墨门暗号,并能模仿赵谦笔迹,看来我们翰墨门出内奸了。”众人心里早已由此猜测,只是此话由游彬说出最为合适,只是众人没想到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其实在游彬看来,如果内奸就在此处,他应该早就会料到有人会怀疑有内奸,是以游彬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郗标道:“翰墨门的浩然心法只有心胸磊落之人方可修习,如有内奸,他又如何习得?” 游彬道:“事无绝对,心怀不轨之徒使用某种秘法,投机取巧习得浩然心法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某个磊落之人有把柄被人掌握,以此威胁。” 郗标点头赞同。 贺原道:“我们赶到月白山,统计人数时,发现少了数名弟子。” 赵谦忙道:“我已经找到他们,并将他们救出。现在正在山下。”他话刚说完,便有数人从远处赶来,正是柳光世等人。他们在山下见潜龙阁众人撤退,便赶上山来。 游彬道:“他们可曾受伤?” 赵谦道:“不曾受伤,之前只是被人封住穴位。” 游彬思索道:“潜龙阁为何多此一举,将他们抓起来?” 赵谦从未想到这一点,此刻听游彬问起,突然心念一转,道:“我刚救出柳光世等人,潜龙阁便与翰墨门交战,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贺原道:“他们困住我等两日,等到今日才动手,确实奇怪。” 郗标道:“难道是为了将赵谦引出?” 游彬觉得没有如此简单,便对赵谦问道:“赵谦,你这几日都发生何事?” 赵谦道:“我偶遇道家隐宗,道家前辈帮我将剑法完善。” 贺原道:“难怪你剑法大进,不过道家隐宗也太过热心,侠义助人,更胜墨家。” 赵谦无奈地笑笑,道家隐宗太过热心乃是因为赵家与诸葛家颇有渊源,不过诸葛渊等人隐姓埋名,赵谦也许诺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只能让他人胡乱猜测。 游彬听贺原提到墨家、道家,感慨道:“诸子百家,如今仅儒道尚存,道家也仅剩寥寥数人,苟延残喘,潜伏不彰。如果百家俱在,中原也就不会五胡乱华,百年动荡,汉人几近灭族。”众人听其感慨,均哀叹不已。游彬发现自己话语悲凉,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在赶来途中,有丹青堂有过摩擦,现在他们也赶来山东,只怕亦有所图。” 郗标道:“丹青堂以儒门正宗自居,但从未行仁义之事。崔司徒曾命我们暗中查探丹青堂背后势力,但我等多番查探,只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推测丹青堂与朝中勋贵或有关联,但究竟是谁,尚不知晓。” 游彬道:“现下拓跋俊也来到山东,因此与丹青堂暗通的朝中勋贵很可能便是新兴王拓跋俊。” 贺原道:“丹青堂将你拦截,潜龙阁则趁机对我们下手。看来二者很可能已经暗通。” 郗标道:“若是如此,我翰墨门只怕难以对付。” 游彬看看四周,轻声道:“我们还是到一僻静之处商议。” 说完,转声拍了拍其身旁高忱的肩膀,道:“高忱,你也过来。” 高忱察觉游彬肩膀上微有力道,看向游彬双眼,见其眼神隐含慎意,不禁心中一凛,道:“是。” 游彬、贺原、郗标、赵谦、何言之、高忱六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处,游彬道:“我已暗中查到新兴王拓跋俊的消息,其目前暂住在刺史府。” 贺原道:“因魏宋两国在山东连年交战,军力分布混乱,极易浑水摸鱼。太子曾在此处暗中培养势力,针对翰墨门。而拓跋俊与太子先来交好,眼下拓跋俊来此,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太子势力。” 游彬道:“新兴王有谋反之心,不过偶其曾随陛下出征,斩杀过宋国、柔然大将,估计两国也不愿与其联手。而太子只怕还不知其反意,才让其来到山东。” 贺原道:“现在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我等该如何是好?” 游彬道:“新兴王、潜龙阁、丹青堂各怀鬼胎,如果翰墨门在,估计会首先对翰墨门下手,如果翰墨门不在,他们就会你争我夺,到时我们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郗标道:“掌门妙计,只是我们也不可离此处太远,万一他们对道家隐宗下手,我们也可立刻相助。” 游彬道:“这是当然,我们要想时刻知道各方动向,就要派人深入漩涡中间,只是此行凶险异常,并且行势瞬息万变,只有行事沉稳、善于应变之人方能担此重任。” 贺原道:“看来掌门心中已有人选。” 游彬转身对何言之道:“不知何少侠可愿相助翰墨门?” 何言之拱手道:“游掌门客气了,在下奉家师之命,前来相助,自然义不容辞。” 游彬又转头看向赵谦、高忱二人。二人已明其意,同时拱手道:“谨听掌门吩咐。” 山东因常年交战,朝廷精力多在军队,治民并不严厉,江湖中人在此处比他处也更为自在,是以此处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物均有,打听消息甚是方便。 赵谦三人离开月白山,便来到定陶城,见城中各色江湖人物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三人来到一处酒楼歇息,见有不少江湖人士,议论纷纷,一人道:“昨日,一神秘人物举办擂台比武,比武时间设为两日,若有人最后能力压群雄,便可得三千两白银。” 另一人道:“昨天,擂台之上,一人连败十三名江湖好手,今日若还无人胜他,他就要得到这三千两白银了。” 有人问道:“此人好生了得,究竟是谁,竟能连败十三好手?” 原先那人道:“名字并不知晓,但听闻其所使枪法名为‘赵子龙十三枪’。” 听到此处,赵谦心中一紧,高忱低声问道:“赵师弟,我可从未听你言及这赵子龙十三枪。” 赵谦摇头道:“先祖赵云并没有创过什么赵子龙十三枪。估计是有人牵强附会,扯上先祖赵云,以图扬名。” 高忱道:“那我们要不要前去看看?”他知赵谦乃赵云后人,听见有人冒充赵云后人,赵谦心中自然有所不适。 赵谦道:“举办此比武之人神神秘秘,估计有所图。” 高忱道:“难道是丹青堂或者新兴王,要引你出来?” 何言之刚才一直不言,此刻听到高忱如此说,便道:“是又何妨?” 高忱道:“何兄所言及是。我们就前去看看。” 赵谦道:“好。” 第三十一章 出手剑法 三人来到擂台附近,见台上有二人正在比试。二人均使七尺长枪,舞动之时,星光点点,虎虎生威。二人同时挥枪攒刺,两枪相交,咔嚓一声,一枪断裂,另一枪在枪尖离对方喉咙尚有一尺之处停下。 枪断之人拱手道:“阁下枪法精湛,‘赵子龙十三枪’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另一人拱手道:“承让。”枪断之人下台。 赵谦详观此人,见其身穿锦衫,衣着华丽,手中长枪金锋木柄,枪身表面发青,没有一丝疤节。赵谦道:“掌门曾告知我等,新兴王手下有三大高手,一使剑,一使鞭,一使枪,莫非那使枪的高手正是此人?” 高忱问道:“有可能。赵师弟,此人枪法精深,你有没有兴趣和其一较高下?” 赵谦还未说话,擂台下一人跃上擂台,此人样貌俊秀,眼神犀利,衣着不凡,手握长剑,正是马锐。他拱手道:“在下马锐。” 锦衫青年拱手道:“在下赵潜。” 擂台之下,赵谦低声对高忱道:“听闻崔司徒有一心腹,为八部统帅之一,其名正是马锐。莫非便是此人?” 高忱点头道:“我曾见过其一面,确是此人。而那个假冒赵云后人之人名字与你极为相似,看来真是要引你出面。” 赵谦道:“那我们就深入虎穴,探探对方深浅。” 擂台之上,马锐并未直接动手,而是言道:“兄台枪法虽然精妙,却不像赵云所创的枪法。” 那人道:“听兄台之意,似乎见过赵云枪法。” 马锐道:“我无缘见到,不过你之所言,证实你之枪法绝非赵云枪法。你既然假冒赵云后人,就别怪我剑下无情。请赐教!” 赵潜微微一笑,暗道:“此人应该便是崔浩心腹,我便先将其除去,以免留下隐忧。”道:“好。”说罢,长枪点点,疾风一般向马锐刺去。 马锐静立不动,待长枪离马锐只有一尺之时,马锐右手并捏剑指,在剑鞘上一点,长剑迅然出鞘,剑柄向赵潜面门直刺。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此招甚是突兀,将“险”之一字发挥到极致。 赵潜忙抽枪后跃躲闪,马锐纵身握住剑柄,剑锋陡然蛇转,向赵潜刺去。 赵潜抡枪横扫,二人剑来枪往,瞬间便翻翻滚滚,打斗起来。 赵谦在台下观看,对马锐的剑法甚是诧异,失声道:“这是……” 高忱道:“马超的出手法。” 刀砍剑刺,习刀者,拔刀即砍,拔刀出招乃是一招。剑法却非如此,拔剑之后,首先回剑,然后攒刺,拔剑出招乃是两招,这也就导致了剑法慢了半拍,其他兵器相比于剑,往往能先发制人,因此剑法多为后发制人。 而马超所创的出手法却将短刀、短剑、长剑融为一体,右手拔剑之时,左手用内力震荡剑鞘,将长剑逼出,出剑之势,快若闪电,克服了剑法的短处。由于借助了内力的激荡,长剑出鞘之时,携带着极为强劲的破空之势,顺着此势出招,往往可以一招毙敌。于乱军之中使出,剑光过处,血光飞溅,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赵谦道:“马锐能使此法,看来很有可能便是马超后人。不想其与我竟然颇有渊源。” 高忱道:“比武之后,你要不要与其见上一面?”既然赵谦和马锐祖上有些渊源,见上一面,也是情理之事。 赵谦摇头道:“马锐见有人假冒赵云后人,便现身拆穿,足见重情重义。现在我们强敌环伺,如果让其知道,可能就会仗义相助,还是不要将其牵涉其中为好。” 高忱道:“如果其是奉了崔司徒之命前来呢?” 赵谦道:“若是奉崔司徒之命,他便自有谋算,我们也无需与其接触。他毕竟是朝廷中人,与新兴王有冲突,多有不便,不如我们江湖中人来的随意。” 高忱点头。 擂台之上,马锐食指在长剑一点,长剑在空中旋转半圈,赵潜见此招怪异,不敢轻视,忙低头躲闪。 马锐接住长剑,往前一抹。赵潜以枪点地,翻身后撤,退至擂台边上。 几招过后,赵潜已对马锐的剑法有所了解,思索道:“他的剑法走势诡异,以险为义,我就凭借枪长于剑,以强胜险。他的剑法似乎是沙场剑法,擂台比武,有些不适。要想胜他,应该不难。” 赵潜当即左手握住枪身二尺处,右手握住长枪末端,左手不动,右手急速圆转,长枪在其左手两端飞速旋转,前端大圈,后端小圈,捉摸不定,威势惊人,真气流转之下,一股遒劲涡流形成,将马锐长剑所攻范围尽数笼罩。 赵潜慢慢向前推进,马锐紧盯长枪,见枪身呼呼生风,力道甚强,如若挥剑格挡,剑枪相交,长剑定然被震飞,不由后退。 赵潜紧跟向前,瞬间马锐就退至擂台边。突然,马锐左手一甩,手中剑鞘射向赵潜,剑鞘碰到长枪,顿时被震飞。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碰,赵潜长枪旋转慢了一丝,这慢一丝的时间甚短,但马锐却抓住了这一丝时间,飞身从枪身下急速掠过,同时挥剑急刺。 这一招兔起鹘落,赵潜不及收枪,侧身躲避。马锐左掌急拍,正中赵潜胸口。赵潜顿时被震飞,落在擂台之下。 马锐行险取胜,心有余悸,吐纳数次,平复内息。 擂台下众人对马锐这一招甚是称赞,喝彩声雷动。 距离此擂台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一间窗户后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新兴王拓跋俊。他身穿织锦绸衫,腰间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他手握一个白玉酒杯,冷声道:“我原本以为这个陈霖枪法卓绝,命他假冒赵云后人,吸引赵谦现身,没想到如此不济。” 他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名为钟略,他言道:“殿下,击败陈霖之人剑法诡异,防不胜防,并且也只是冒险取胜,此事并不能怪陈霖。并且刚才下人来报,已经发现赵谦。” 拓跋俊道:“那就派人把赵谦请过来吧!” 钟略道:“是。” 马锐在擂台上将内息平顺后,一道彩云飘上擂台,待其身形落稳后,众人才看清来者,只见其是一美貌少女,容颜秀丽,琼鼻樱唇,肤白似雪,身着彩衣,衣带飘飞,飘逸灵动,脱俗若仙。 第三十二章 罗衣仙子 擂台之下,一人认出擂台之上的美貌少女,惊道:“是潜龙阁阁主之女‘罗衣仙子’罗华茵。”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纷纷道:“原来是罗衣仙子’罗华茵,不愧是江左第一美女,果然漂亮。” 那名彩衣少女正是罗华茵,其左手握一宝剑,剑鞘上镶以珍珠,剑首系以彩色剑穗,而她的右手也握有一只剑鞘,正是之前被马锐甩出的剑鞘。 罗华茵双手平举马锐的剑鞘,柔声道:“马少侠,这是你的剑鞘,请接好。”说完,双手轻推,剑鞘飞出。 马锐接住剑鞘,拱手道:“多谢罗姑娘,久闻罗姑娘乃江左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人美心善,在下能一睹仙姿,实乃三生有幸。” 罗华茵道:“小女子见马少侠剑法精妙,也想一试。” 马锐道:“潜龙阁在江湖上威名素著,潜龙剑法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法,在下本领低微,只怕不是姑娘敌手。” 罗华茵道:“马少侠过谦了,你家学渊源,马超乃一代名将,其所创的出手法,剑法精妙,与刘先主的顾应法,卞庄子的纷绞法,王聚之的起落法并称‘兵阵四剑’,小女子颇想领教一二,还望马少侠赐教。” 马锐心中暗想:“潜龙阁果然名不虚传,罗姑娘竟然能认出我的剑法。”于是言道:“罗姑娘既然如此说,在下就献丑了。”说完,长剑平举,剑锋遥指罗华茵。 出手法精妙之处在于出招之疾,乃是先发制人的剑法,不过其如果先出手,颇有以男欺女之嫌,是以静等对方先出招。 罗华茵缓缓掣出长剑,挥剑平刺,一招“秋水潺湲”攻向马锐,此招剑势平缓,但剑尖微微颤抖,剑气精深,后劲甚强。 马锐不敢小觑,长剑一横,刚与罗华茵长剑相触,剑身便急速翻转,剑锋向罗华茵横扫。此招名为“寒山转翠”,前招平淡,但后招变化多端。 罗华茵侧身躲过此招,手中长剑一甩,向马锐眉间刺去。马锐横剑格挡,突然罗华茵长剑剑穗向马锐手腕一缠,顿时便将马锐手腕缠住。此招名为“暗香浮动”,长剑进攻只是虚招,用剑穗缠住对手兵器或手腕才是实招。 剑穗甚是常见,对于对多数人来说,剑穗不过装饰之用。但若利用剑穗使出鞭法,确有出敌不意之妙。这招“暗香浮动”,便是罗华茵将剑法与鞭法融为一体所创之妙招,虽限于见识不足,剑招仍有不少缺陷,但已是极为难测的剑招。 马锐不意罗华茵有此变招,诧异之下,手腕被剑穗缠住。罗华茵随即一抖,马锐手腕随之翻转,虎口松动,长剑拿捏不住,飞了出去。马锐连忙飞身一跃,打算接住长剑。 罗华茵长剑紧随而至,刺向马锐手腕。马锐收手,随即身子一翻,飞脚在长剑上一踢。长剑在空中旋转几圈,又回到马锐手中。不过由于他这一跃,已经退到擂台边上。 马锐刚接住长剑,罗华茵的一招“虹开玉照”便已攻了过来。 马锐以剑柄代替剑锋,向罗华茵刺去,此招名为“流萤扑扇”,轻灵迅捷,讲究出奇胜力、以短胜长之奇招。 罗华茵见此招过于迅捷,挥剑格挡已然不及,忙侧身避过,顺着侧身之势,飞脚踢向马锐。 马锐侧身避过,随即挥剑向罗华茵另一条腿扫去。罗华茵脚尖一点,身子飞起。 赵谦在台下观战,心想:“常言道:‘力从地起。’罗姑娘此时身在半空,只怕要处于劣势。” 马锐反身伸手一抓,便抓住了罗华茵的剑穗,随即运劲甩出。 罗华茵紧握长剑,身子便跟着飞出。在快要落下擂台时,纤腰一转,轻飘飘的落在擂台边上。她还剑入鞘,拱手道:“马少侠剑法精妙,小女子甘拜下风。” 马锐拱手道:“罗姑娘过谦了,在下只是一时侥幸,略胜半招。” 罗华茵道:“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开。 马锐心想:“潜之为风,用之为龙。气冲星斗,光射日虹。潜龙阁的潜龙剑法果然不俗。罗姑娘并未退出擂台,仍可再战,况且我的剑法乃是杀人武学,并不适合在擂台上点到为止地比武,她取胜的几率不小,为何这么轻易便认输?” 拓跋俊在酒楼之上,看到罗华茵的绝代芳华,道:“这位姑娘真乃绝色,钟略,命令于重带人将此女给我带回来。” 钟略道:“殿下,此女子乃潜龙阁阁主之女,如若对其下手,只怕潜龙阁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俊冷声道:“区区一个潜龙阁,又有何惧,别说潜龙阁了,就算是陈郡谢氏,本王又怎会放在眼里?再说了,倘若能重创潜龙阁和陈郡谢氏,岂不是大功一件?此处乃我大魏的地界,岂容这些南人再此肆意妄为?” 钟略道:“罗姑娘输的有些太容易了,只怕有些蹊跷。” 拓跋俊道:“这又有何蹊跷,她身为潜龙阁的大小姐,岂会对赏银感兴趣?上台比武,不过是好玩喜动、一时兴起罢了,轻易认输,也不过是意趣阑珊罢了。” 钟略道:“如果于重离开,那我们的计划……” 拓跋俊道:“少了一个于重,并无大碍。” 钟略道:“是,属下这就命于重去办。” 擂台之下,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马锐的剑法乃是战场剑法,并不适合于江湖打斗,罗姑娘的胜算颇大,怎么如此轻易认输?” 赵谦道:“她应该并无好胜之心,领教了马锐的剑法后,便无需再战。” 高忱道:“罗姑娘倒是有些奇怪。” 赵谦道:“女孩子的心思本就不好猜,我们也无需理会。倒是这场比武,很可能是新兴王举办的,此人贪财好色,估计会对罗姑娘心生歹意。罗姑娘剑法虽妙,却怕寡不敌众。” 高忱明白赵谦的意思,微一点头,道:“那好,我去暗中保护罗姑娘的安全。”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三章 龙渊太阿 高忱离开不久,便有一人来到赵谦身旁,那人道:“赵少侠,我家殿下有请。” 赵谦早料到由此一遭,道:“可是新兴王?” 那人道:“正是。” 赵谦看向何言之,何言之点头示意,赵谦明了,对那人道:“那好,烦请前面带路。” 赵谦一行人来到一间房前,那人立于门前,道:“启禀殿下,赵少侠带到。” 房间传出一道声音:“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那人轻轻推开房门,道:“赵少侠、何少侠请进。” 赵谦、何言之二人走进房内,见房内陈设华丽,房内有两人,一人席地而坐,正是拓跋俊,其面前放着一个案几,上面有几样美味佳肴,一人站立在旁,正是钟略。 赵谦二人走上前去,拱手道:“拜见殿下。” 拓跋俊道:“久仰赵少侠、何少侠二位威名,不知二位可否赏脸,与本王一同用餐?” 赵谦道:“恭敬不如从命。” 拓跋俊右手一摊,道:“请坐。” 赵谦二人席地而坐。钟略帮其二人将酒杯斟满。 拓跋俊举起酒杯,道:“来,我们满饮此杯。”赵谦摇头道:“在下从不饮酒。”何言之也是摇头。 赵谦并没说谎,他见旁人酒醉之后往往借酒撒疯,但他对自己要求甚高,平素谨言慎行,除了睡觉,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十分清醒,不让自己做出任何非君子所为之事,是以从不饮酒。他却不知,酒醉三分醒,所谓的酒后乱性,实际上都是蓄谋已久,以赵谦之心性,磊落之举已成本能,就算丧失清醒,顶多会做出俗人之举,却不会有宵小之行。 拓跋俊听其从不饮酒,笑道:“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少侠出身翰墨门,从不饮酒,岂不有愧圣人之言?” 赵谦摇头道:“‘唯酒无量,不及乱。’下一句便是:‘沽酒市脯,不食。’读经阅典,断章取义,以偏概全,最不可取。王朝多败于酗酒,殿下身份尊贵,手握重权,最好不要因酒误事。” 拓跋俊放下酒杯,道:“既然少侠如此说,那本王就不强求了。本王今日初到此处,听闻赵少侠在月白山一战大显神威,重伤潜龙阁长老程索,令本王十分佩服。” 这种客套之言,赵谦也不理会,道:“听闻殿下奉命调查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事情繁多,竟有心关注在下,在下甚觉荣幸。” 拓跋俊道:“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你乃当事人,你来此处多日,想必应该找到不少线索。” 赵谦道:“说来惭愧,在下未发现丝毫线索。” 拓跋俊道:“依本王看,案发现场发现道家隐宗之物,必乃道家隐宗所为,翰墨门到此处查案,遭潜龙阁埋伏,潜龙阁必定与道家隐宗狼狈为奸。”他乱说一通,就是要让赵谦对其放下戒备,露出马脚。 赵谦知道其目的,不加辩驳,道:“此言有理。” 何言之听二人一个比一个能胡扯,不禁莞尔。 拓跋俊道:“本王听说赵少侠初到山东时,被人当做杀人凶手,被悬赏通缉,不久此通缉令就被撤销,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会回事?” 赵谦心中思索:“听其言,似乎并非他命令李大人将此通缉令撤销,也对,如果是他,直接派人对刺史下令即可,无需多此一举,让李大人对刺史下令。看来,李大人乃是收了丹青堂或者潜龙阁的好处,取消通缉令,引我出面,进而查出道家隐宗,或者,拓跋俊是在故意误导我。”赵谦略一思索,便言道:“此事在下也不清楚,在下原本还以为是殿下出手相助,现在看来,估计是潜龙阁暗中出手吧。” 拓跋俊转头看向钟略,钟略随即转身从一旁拿出两个长形宝盒,分别在赵谦、何言之面前各放下一个,并将宝盒打开。只见两个宝盒内各放着一柄宝剑,剑鞘、剑柄均为竹制,上面透雕云龙,雕工精美,纹饰传神,剑的首、镡和剑鞘的标、纰四个部位均镶以晶莹剔透的玉石,价值连城。 拓跋俊道:“据传闻,三国雷焕,曾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一曰龙渊,一曰太阿。这两剑均乃稀世珍品,本王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此两柄宝剑。本王仰慕两位身手高绝,希望二位能相助本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他本来准备三把名剑,另一剑名为工布剑,只是因高忱未至,故而没有拿出。 赵谦看着面前的宝剑,不免有一丝心动,如果是金银珠宝,赵谦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每一个剑客对宝剑都会有几分向往,赵谦也不例外,更何况是传说中的龙渊剑? 龙渊剑,传说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故名“龙渊”。此剑精美绝伦,寒光逼人,削金断玉,如斩烂泥,并且刚柔并寓,可将其如同腰带一般束在腰中,解开后,仍挺直如故。因渔丈人之故,被称为诚信高洁之剑。曹植曾言:“美玉生磬石,宝剑出龙渊。” 太阿剑,虽说其不如龙渊剑闻名,但制作之精细,不在龙渊剑之下,此剑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乃楚国镇国至宝,是柄威道之剑。 赵谦虽对这两柄名剑甚是好奇,但也知道这剑绝不能收,便言道:“殿下手下高手如云,我二人何德何能,怎敢高攀?” 拓跋俊道:“二位均乃少年英雄,本王从未见到如二位这般,年纪轻轻,便已是一流高手。良禽择木而息,难道二位认为本王这里庙小,容不下二位?” 赵谦道:“殿下言重了,在下身属翰墨,如若背判师门,等同卑鄙小人,殿下贵为皇族,岂能容宵小在侧?” 拓跋俊道:“二位执意如此,本王也不勉强。这两件宝物就当本王送给二位的见面礼吧。” 赵谦道:“无功不受禄,殿下好意,我二人心领了。” 拓跋俊刚要开口,一人走进房间,在钟略耳边低语一番,钟略点头,来到拓跋俊身边,俯下身来,低声对拓跋俊道:“殿下,他们到了。” 赵谦道:“殿下似乎有事,我二人先行告退。” 拓跋俊道:“本王就不送了。” 赵谦道:“告辞。”说完,与何言之拱手离开。 第三十四章 遇刺身亡 赵谦离开后,拓跋俊怒道:“这个赵谦,仗着崔浩在背后撑腰,便肆意妄为,言谈之间,毫无臣礼之举止,当真罪无可恕。” 钟略道:“我已查明,赵谦虽出自儒门,但丝毫不懂儒家礼仪,游彬曾良相劝,门规相惩,毫无效果。” 拓跋俊道:“更可恶的是,他一问三不知,真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钟略道:“殿下息怒,只要我们派人跟着赵谦,不愁找不到道家隐宗。眼下还是先对付他们要紧。” 拓跋俊道:“也罢。” 随即朗声道:“各位,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此言一出,便有四人从门窗处飞身而进,立于拓跋俊面前。此四人均身形壮硕,手握环首刀。钟略道:“冯忠、陈孝、褚仁、卫义,丹青堂四大长老竟然同时出手,甄堂主怎么不一同前来?” 冯忠道:“杀鸡焉用牛刀?” 陈孝道:“殿下如此镇定,想必早有预料,还是让你埋伏的人马出来吧。” 拓跋俊道:“知道有埋伏,你们还敢来送死?” 冯忠道:“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钟略双手一拍,门窗瞬间涌入十数人,将冯忠四人包围,屋外脚步声不绝,显然已将此处包围。 冯忠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砸在地上,顿时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充满房间。拓跋俊道:“早料到你们会使用‘味如兰’,抢劫赈灾银两的果然是你们。”钟略从怀中也掏出一个药瓶,同样砸在地上,房间之内的兰花气味渐渐消失。 拓跋俊道:“现在毒已解,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四比四比武,只要你们能赢两场,就放你们走,如何?” 冯忠笑道:“殿下,此毒并非‘味如兰’,而是‘如若兰’。” 拓跋俊一惊,还未说话,屋内已有十数人倒下,未倒下的钟略等人均急忙封住穴位,拓跋俊连忙运气,发现气息不稳,也连忙封住穴位。 冯忠道:“‘如若兰’本无毒,但和‘味如兰’的解药混在一起,却也能杀人于无形。”语毕,冯忠四人便拔刀出招,与尚未倒下的数人缠斗起来,冯忠挥刀直取拓跋俊,钟略连忙挥剑格挡。钟略由于中毒,真气不畅,动作迟缓,数招过后,便被冯忠一掌击退。 冯忠随即挥刀向拓跋俊砍去,拓跋俊挥剑一挡,环首刀顿时断为两节。原来拓跋俊手中长剑乃是之前欲送给赵谦的龙渊剑,此剑削铁如泥,直接将冯忠的环首刀砍断。 冯忠见桌上还放着另一柄剑,脚尖一点,桌上长剑飞起。冯忠伸手接住长剑,随即向拓跋俊刺去。钟略连忙飞身而上,一阻冯忠攻势。 冯忠见状,伸指在长剑剑首一点,长剑向拓跋俊射去,冯忠则空手与钟略缠斗。 拓跋俊见长剑向自己激射而来,连忙躲闪。只见剑芒一闪,长剑划伤其左腿,鲜血直流。 钟略叫道:“殿下。”连忙向拓跋俊掠去。 冯忠走到拓跋俊面前,道:“烦请殿下随我等走一趟。” 拓跋俊尚未多言,突然脸色发紫,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冯忠诧异异常,暗想:“拓跋俊明显中毒而死,但我使用的毒药,中毒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后方会身亡。他怎么眨眼便即毙命?” 他看向拓跋俊腿上的剑伤,见伤口发黑,随即心念一转,连忙看向拓跋俊手中长剑,见其乃是用衣袖裹住剑柄,顿时了然,失声道:“剑上有毒。” 他连忙看向自己掌心,见掌心发黑,连忙封住手臂穴位,朗声道:“撤。”语毕,从窗户飞出,其他三人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他离开。 赵谦、何言之二人在远处关注着这间房间,初时见两方交战,觉得先让他们鹬蚌相争也好,便并未出手,片刻之后听见房间传出一声:“殿下遇刺身亡。”二人均大吃一惊,赵谦道:“新兴王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将新兴王挟为人质对他们会有不少裨益,杀死则并无好处,他们为何要杀死新兴王呢?” 何言之道:“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金银财宝、兵甲器械无数,估计他们已经找到这些,便将新兴王杀死。” 赵谦道:“新兴王虽有反心,但尚无反举,此刻被杀,陛下怪罪,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何言之道:“刚才逃走的那几人应该是丹青堂的四大长老,丹青堂解决掉新兴王,估计下一步就会对道家隐宗下手,你接触过道家隐宗,要不要事先将此事告诉他们?” 赵谦道:“此事道家隐宗很快便会知晓,无需联系他们,况且单凭丹青堂,根本找不到道家隐宗。”以赵谦的估计,水竹之居附近的林木乃是依据八阵图而种,丹青堂要想找到水竹之居,只有把那些树木全烧了。 何言之道:“赵兄似乎对道家隐宗很了解。” 赵谦道:“只是和道家前辈有些接触,谈不上了解。” 何言之道:“不过道家隐宗对赵兄倒是很信任,并指导你武学。” 赵谦不便透漏道家隐宗的消息,便道:“道家前辈深不可测,知我虚实,如探囊取物,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赵谦担心继续谈下去,自己就难免泄露道家的消息,便转移话题:“何兄似乎对道家很是在意。” 何言之忙道:“道家与道教渊源甚深,自然有些在意。” 赵谦道:“那何兄对道家隐宗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何言之道:“隐宗乃范蠡所创,一向隐于红尘之中,我确实不太了解。” 赵谦道:“寇天师派你前来时,对你应该有所交代吧?” 何言之道:“我来时匆忙,寇天师也没交代什么。” 赵谦双眼一凝,道:“你不是应该称呼寇天师为‘师父’吗?” 何言之眼中露出一丝慌张,但一闪即逝,忙道:“哦,对,我平常都称呼‘师父’。你刚才说‘寇天师’,我随口也跟着说出来了。” 赵谦笑道:“这也正常。”赵谦对此也并未在意,毕竟何言之诨号是“俨君子”,不善交谈,出现口误,也并不奇怪。 在二人远处,郗标眉头一皱,暗道:“新兴王竟然被杀了,看来我要去查探一番。赵谦暂时无危险,暂时不用跟踪。”思毕,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五章 联手抗敌 罗华茵正沿着一条小道行走,忽然几条人影落到罗华茵前后,将其包围。为首一人虎背熊腰,手握竹节钢鞭,正是于重。只听他言道:“罗姑娘,我家殿下想请你到府上一坐。” 罗华茵道:“你家殿下是何人?” 于重道:“我家殿下乃新兴王。” 罗华茵暗道:“原来他便是拓跋俊手下善使鞭的高手,竹节钢鞭对刀剑有极大的克制作用,看来拓跋俊挺会用人的。”便道:“新兴王拓跋俊,一个贪杯好色之徒,本姑娘可不屑于见他。” 于重道:“罗姑娘还是随我前去为好,要不然动起手来,难免伤着姑娘。” 罗华茵道:“就凭你们几个,未必伤得了本姑娘。” 于重道:“是吗?那在下便讨教姑娘高招了。” 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有一道白色身影注视着于重与罗华茵等人,正是“白衣青剑”段章,他双眼不住打量罗华茵,暗道:“‘罗衣仙子’果然名不虚传,为其得罪拓跋俊也值得。拓跋俊整日倚红偎翠,估计转眼便把罗华茵给忘了,就算没忘,等我将其骗到手之后,再送给拓跋俊不迟。” 主意一定,段章便缓缓握住剑柄,却见一道人影掠至罗华茵身边,正是高忱。 段章见其现身,暗道:“没想到被其抢先了,不过其出手也太早了,要想英雄救美,应该等到罗华茵生死须臾之际,才有奇效。他现在出手,罗华茵顶多对其心怀感激。真是个白痴。” 高忱落在罗华茵旁边,拔出长剑,剑指于重,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先走,我来拦着他们。” 罗华茵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为何要帮我?” 高忱道:“在下高忱,侠义助人,本是分内之事。” 于重冷声道:“高忱,你们翰墨门是要造反吗,竟敢和新兴王作对?” 高忱道:“新兴王自仗皇室勋贵,便能目无王法吗?” 于重道:“殿下只是要请罗姑娘到府上一叙,又怎是目无王法?倒是你,如果不是偷偷跟着罗姑娘,又怎会刚好此时出现?” 高忱被其猜中,一时语塞。 罗华茵道:“高少侠,他说的可是事实?” 高忱从不说谎,只能说实话:“那个擂台比武可能是新兴王所办,此人好财色,姑娘有洛神之资,出现在擂台之上,定会被其惦记,所以在下就暗自跟着姑娘,以防不测。” 于重道:“高忱,你诬赖殿下,可知所犯何罪?如果殿下追究,只怕令尊也保不了你。”他知道如果高忱、罗华茵二人联手,自己只怕难以对付,是以打算用严辞将其吓退。 高忱道:“你想用新兴王吓退我,就太天真了。” 于重道:“翰墨门刚与潜龙阁在月白山血战,你便与潜龙阁的罗华茵联手,为了一个女子,连师门之仇都忘了吗?还是说,翰墨门与南方一直暗通款曲?” 高忱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重心想:“他倒不似他父亲那般懦弱无能,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用毒了。”他说道:“我听闻令尊清廉,府上穷困,惟有几间草屋,布衣布被。只要你今日不插手此事,我将此事禀告殿下,定可赏你金银财宝无数。” 他边说边将手伸入怀中。高忱时刻提防他用毒,此刻见他将手伸入怀中,忙对罗华茵道:“他要用毒。”随即便一剑向于重手腕刺去。 于重还未摸到药瓶,见其一剑刺来,忙收手躲避,高忱剑尖连点,步步紧逼,始终不让其有机会施毒。于重挥动竹节钢鞭,招招生风,高忱长剑与其竹节钢鞭相碰,虎口被震得生疼。 高忱知道竹节钢鞭威力极强,就算是刀枪不入的护心镜也可以一招击碎,当即剑身游走,不与其硬碰。罗华茵也与其他人交起手来,其他人武功虽然不俗,但与罗华茵相去甚远,只是仗着人多,勉强抵挡。 高忱长剑斜撩,凭借着剑锋之巧,使出一招“轻云出岫”刺向于重喉部。于重挥动竹节钢鞭从上向下直劈,此招名为“分风劈流”,能劈开疾风劲流,甚是刚猛。 高忱长剑微斜,避开这一招,从钢鞭一侧穿过去,刺向于重。此招名为“清风穿叶”,长剑犹如一道缕清风,穿过密密麻麻地树叶,攻向对方,甚是难防莫测。 于重钢鞭一摆,随即从下向上游走,笔直的竖在面前,此招名为“壁立千仞”,以钢鞭之厚重护住要穴,无论对手来势如何,总能防住。 高忱长剑撞在钢鞭之上,撞出火花,他连忙收剑,伸掌平推,向于重拍去。 于重不避不让,也伸掌拍去。两掌相交,二人均被震退一步。 于重心中骇然,自己所修习的乃是至大至刚的心法,兼之天生神力,与人对掌,罕逢对手,而高忱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不料与其硬碰硬,竟然难分伯仲。他却不知高忱所修习的浩然心法和般若心法均是至大至刚的心法,其儒佛兼修,进步神速,于重虽然修炼时间比其多了十年,修为却不高于他。 于重挥动竹节钢鞭向高忱扫去,左劈右斫,招招刚猛,欲凭借兵器之重之坚,将高忱长剑震断。高忱剑身游走,不与其硬碰。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忽听一声娇喝:“看剑。一道倩影挥剑向于重刺去,正是罗华茵。 她将于重的手下击败之后,见高忱与于重僵持,便出手相助。罗华茵与高忱联手,于重顿时左支右绌,只得仗着兵器之坚,前后挥舞,守得密不透风。罗华茵与高忱不敢挥剑与于重的竹节钢鞭硬碰,只得快招连变,剑尖闪烁,虽与于重要穴仅有咫尺之遥,却无法伤其丝毫。 于重心想:“我如此打法,甚耗内力,只怕难以支持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我内力不济,他二人要杀我,易如反掌。”他却不知,高忱二人并未打算杀他,只是想将其击败,此时二人虽占上风,但如果二人停手,于重得以抽出时间使毒,形势立即反转,是以二人手中长剑不停挥舞,不让于重有丝毫闲暇。 第三十六章 俨然若厉 于重一边努力挥舞钢鞭,一边道:“高忱,久闻翰墨门尊崇儒家教义,以儒门正宗自居,多行仁义之举,今日一见,却不过如此,不仅以多欺少,更是要让一个弱女子相助。” 高忱性情平淡,此等激将法对其毫无作用,他道:“你以多欺少在先,怎又厚颜无耻,指责他人,你打算用毒,又怎能怪我等不义?” 于重一向能屈能伸,便转换口气,道:“我并未要用毒。况且我只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你仁德雅量,何不以德报怨,彰显你翰墨仁义?” 高忱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只知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于重道:“你要怎么才能饶了我?” 高忱道:“只要交出毒药和解药,我自然放你离开。” 于重道:“好。”说罢,手中招式放缓。 高忱眼明手疾,伸指点中于重穴位,于重手脚不能动,道:“毒药与解药均在我怀里。” 高忱果从于重怀中掏出一黑一白两个瓶子,于重道:“黑色瓶子为毒药,是将药丸用内力震碎,随同掌风撒向对手。白色瓶子为解药,口服即可。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高忱道:“你可以走了。”说罢,解开于重穴位。 于重迅速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暗想:“今日耻辱,老子必加倍偿还。”他一向心胸狭窄,有仇必报,此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高忱将两个药瓶的瓶塞拔掉,将白色药瓶的药丸完全倒进黑色药瓶里,内力一震,药丸顿时化为粉末,毒药、解药均成黄土。 罗华茵道:“高少侠,这解药说不定日后会用到,你怎么完全将其倒进毒药药瓶里?” 高忱道:“他们知道我有解药,日后自然也就不会用此毒了。” 罗华茵刚要言语,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华茵。” 罗华茵回头看去,看清来者后,喜道:“爹,你怎么来了?”高忱看向来者,见其一身黑衫,身形修长,容貌俊朗,正是潜龙阁阁主罗峰,他面色冷峻,但看向罗华茵的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慈爱。 罗峰道:“这话我该问你才对,你不在建康好好待着,来到这里干什么?” 罗华茵道:“师兄弟们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罗峰不禁摇头,他见高忱站立在旁,便走到其面前,道:“你师出翰墨门?” 高忱拱手道:“晚辈翰墨门高忱,拜见前辈。” 罗峰正色道:“翰墨门刚和潜龙阁交战,你此时跟踪小女,有何居心?” 高忱忙道:“晚辈只是猜测新兴王会对罗姑娘下手,便暗中相助,并无他想。” 罗峰紧盯高忱双眼,饶是高忱心中无愧,也被其盯得冒出丝丝冷汗。 罗华茵道:“爹,高少侠如果真的居心叵测,就应该让我和于重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他在我们还未动手之际,便已然现身,说明他并未歹意。况且,刚才他从于重身上搜的毒药,并未趁机对我下毒,这也说明他心中坦荡。” 罗峰并未理会,对高忱道:“那你又如何不顾翰墨门和潜龙阁的恩怨,相助小女?” 高忱道:“一来,罗姑娘并未参与月白山一战,两家恩怨与其无关;二来,即使她参与月白山一战,晚辈又怎么见新兴王对其下手而不顾?” 罗峰道:“我看你是觉得小女容貌秀丽,有非分之想吧?”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之所以如此做,乃是试探高忱。 高忱道:“晚辈自知才学平庸,配不上罗姑娘仙姿。不敢有非分之想。” 罗华茵道:“爹,高少侠有恩于我,您怎么如此说他?” 罗峰淡淡的说道:“我们走。”说完转身,与罗华茵离开。 高忱见二人离开,也转身离开。罗华茵见高忱走远后,对罗峰道:“爹,你适才为何对高少侠声色俱厉?” 罗峰道:“我只是试探一下他,此人倒是名谦谦君子,翰墨门不愧为儒门正宗。” 罗华茵道:“既然你认为翰墨门为儒门正宗,那我们潜龙阁为何还要对翰墨门开战呢?崔浩可是屡次暗中相助南方。” 罗峰喟然而叹,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与翰墨门交手。” 罗华茵不解,道:“为何?” 罗峰道:“就连我们都知道崔浩暗中相助南方,拓跋焘与拓跋晃又怎会不知?他们之所以未对崔浩动手,之不过是为了拉拢汉人民心罢了。我们与翰墨门交手,一是为了让拓跋焘与拓跋晃认为清河崔氏与南方并未暗通,二是为了让刘义隆认为陈郡谢氏与北方豪门并无勾连。刘义隆比拓跋焘还要多疑,又常常对重臣下手,陈郡谢氏已遭到打压,若再被怀疑,恐遭灭门。” 罗华茵道:“刘义隆为何如此多疑?” 罗峰道:“十七年前,刘义符继位,荒淫无度,后来徐司空、傅中书令、谢将军、檀将军等权臣联手发动政变,将刘义符杀害,并拥立刘义隆为帝。刘义隆自然担心此等政变再次发生,便先后除掉徐司空、傅中书令、谢将军、檀将军。就是现在的朝中重臣,他也没一个相信的。” 罗华茵道:“现在北方朝堂暗流涌动,南方朝堂上下相和,刘义隆却如此多疑,岂不是逼着官员谋反吗?” 罗峰叹道:“不知又要有多少权臣死于其多疑之心?” 一间普通的房间内,有两名衣着普通的青年男子,一坐一站,站着的人正是冯忠,他言道:“堂主,属下派人紧盯着刺史府,一有动向,马上来报。” 坐着的人正是丹青堂堂主甄良,他言道:“这个不急,只要有人盯着就行。你的伤好了吗?” 冯忠道:“毒已解,有劳堂主挂怀。” 甄良道:“那就好。赵谦那边有消息吗?” 冯忠道:“赵谦出现在擂台附近后,我们便派人暗中跟踪,但还是被他们甩掉了。不过沈青崖的弟子已经在路上做了标记,沿着标记,我们就能找到赵谦。” 甄良道:“这个沈青崖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和潜龙阁联手,暗中在赵谦身边埋下卧底。” 冯忠道:“您之前让我暗中派人调查他,但并没发现丝毫线索,反而被其给发现了,只好停止调查。” 甄良道:“先不管他,我们和他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你让陈孝、褚仁、卫义三人将赵谦等人抓来。” 冯忠诧异,道:“属下我不去吗?” 甄良道:“你毒刚解,先休息一下,让陈孝三人去就行了。” 冯忠道:“赵谦等人并非庸手,陈孝三人前去,难以确保万无一失。” 甄良道:“不用硬拼,让他们在一张纸条写下‘此处有诈’四字,纸条上涂毒,插在暗器上向赵谦射去。赵谦等人虽然身手不错,但都太年轻,江湖经验不足,他们接住暗器,取下纸条查看,看见纸条上的字后,惊慌之下,会相互传看,这样便均会中毒。” 冯忠道:“堂主妙计,如果从窗户下毒,容易被发现,而这样从远处发射暗器,便安全多了。属下这就去办。” 第三十七章 遭遇埋伏 赵谦见钟略等人正带着拓跋俊的尸体离开,对何言之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他总觉得拓跋俊的死有些蹊跷,颇想查个究竟。 何言之道:“好。” 二人一路暗中跟着钟略,见钟略等人进入刺史府,片刻之后,里面传出阵阵骚动,人声嘈杂。何言之道:“看里面的情形,似乎拓跋俊真的死了。” 赵谦沉思不语,忽见于重等人也走进刺史府,灰头土脸,眉头紧锁。 赵谦道:“他们应该就是被新兴王派出去捉拿罗姑娘的人马,看样子出师不利。” 何言之道:“我们先去和高兄会和吧!” 赵谦道:“也好。” 赵谦、何言之早已察觉有人跟踪,便在城中七拐八拐将跟踪之人甩掉后,便和高忱会合。三人一路小心谨慎,来到一处偏僻的空房。中原百年动荡,烽火连天,十室九空,很多江湖人士便在这些空的民房之内暂住。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路上行人甚少。赵谦三人进入房间后,赵谦将拓跋俊被杀一事告诉高忱,高忱大吃一惊,道:“新兴王暗中在山东经营多年,怎会如此容易就被杀害?” 赵谦道:“丹青堂用毒,新兴王猝不及防。不过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高忱道:“你们可曾亲眼见过新兴王的尸体吗?” 赵谦道:“只在远处看见,不太清楚,今晚我们就到刺史府去看看如何?” 高忱点头道:“确实应该去确认一下。” 忽然一道破空声传来,赵谦伸手一接,只见是一个飞刀,飞刀并未开刃,上面带有一张纸条。赵谦取下纸条,见上面写着:“地点泄露,请速离开。” 赵谦看完大吃一惊,忙将纸条递给高忱二人。二人看完后,均面露惊慌之色,高忱道:“这个纸条是何人所写,他怎知我等再此,而且这纸条上所写又是真是假?” 赵谦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先离开再说。” 高忱道:“也好。”说吧,三人就迅速离开。 三人离开房间,并没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高忱问道:“赵师弟,你说给我们传送纸条的人是敌是友?” 赵谦道:“应该是友非敌,飞刀并未开刃,如果是敌非友,他们不会特意准备一个未开刃的飞刀,毕竟开刃的飞刀远比未开刃的飞刀常见。” 高忱道:“那又会是谁呢?”赵谦不语,但他已经猜到可能是诸葛临。 三人等待片刻,便看见三道人影落在客栈旁边的房屋之上,赵谦看清来人,低声道:“是丹青堂的陈孝等人。” 高忱道:“我们一路上谨小慎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住处?” 陈孝慢慢来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户,发现里面没人,甚是诧异,他对褚仁、卫义挥挥手,二人随即过去,陈孝对二人道:“他们不在此处。” 褚仁道:“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陈孝摇头道:“应该不会。” 褚仁道:“那是消息错误?” 陈孝道:“或有可能,沈青崖此人并不可信。” 卫义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等他们回来,还是直接把纸条放在此处?直接把纸条放在这里,他们发现后也会查看,这样仍会中毒。” 陈孝道:“不可,万一被别人发现,会打草惊蛇。这样吧,我和褚仁留在此处,卫义你回去向堂主报信。”褚仁、卫义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商议之时,赵谦等人也在商议,赵谦道:“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应该会派人回去报信,我们暗地里跟着他们,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高忱道:“他们应该会分头行动,那我们也分头行动,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应该能查出他们和潜龙阁的关系。” 赵谦道:“何兄,你轻功最高,等他们派人回去报信的时候,你便跟着前去,如何?” 何言之道:“好。” 卫义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至百米之外,何言之也暗中跟了上去。 赵谦对高忱道:“高师兄,陈孝二人应该会在此等上一段时间,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高忱思索道:“如果对他二人下手,会打草惊蛇,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赵谦道:“丹青堂行事喜欢用毒,对付他们,倒挺棘手。” 高忱道:“他们确实棘手,不过何言之此人你认为可信吗?” 赵谦道:“此人确有可疑之处,但孤立不证,尚不能确定。” 高忱道:“我们在与掌门分路之前,掌门曾对我暗示。他应该对何言之此人有所怀疑,以其谋略,定会留下后招。我们虽需对何言之心存戒备,但也不必太过担心。” 赵谦点头。 两炷香过后,卫义折回,他来到陈孝、褚仁旁边,低头交耳交谈一番,三人随机离开。 何言之随后也来到赵谦、高忱旁边,道:“已经找到丹青堂的藏身之处。” 赵谦道:“那我们就去查探一番。”三人等陈孝三人走远后,便由何言之带路,向丹青堂出发。 三人来到一处街道处,何言之停下,赵谦问道:“何兄,怎么不走了?” 何言之道:“不用走了。”随机朗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赵谦三人前后分别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冯忠、陈孝、褚仁、卫义四人。 赵谦心中一惊,对何言之道:“你果然不可靠。” 何言之面向赵谦,道:“本来不想这么快便暴露,但你已经发现蛛丝马迹,我便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冯忠对赵谦与高忱道:“二位,我家堂主有请,麻烦请跟我们走一遭。” 赵谦思忖:“这些人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说话倒挺客气。”他问道:“诸位可是丹青堂的几位长老?” 冯忠道:“正是。” 赵谦道:“不知甄堂主找我等所为何事?” 冯忠道:“他老人家胸藏韬略,我等身为下属,不便揣摩其意,只是奉命行事。” 赵谦见其手握环首刀,并且常用毒,于是问道:“敢问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与阁下可有关系?” 冯忠笑道:“久闻翰墨门弟子文武兼修,难道查案只会毫无根据的乱加猜测?” 赵谦道:“是不是你们,一试便知。”说完便掣出长剑,欲与其交手。赵谦曾与抢劫赈灾银两的蒙面人交过手,便打算一试冯忠身手,看看冯忠等人究竟是不是那群蒙面人。 第三十八章 梅花易步 赵谦还未动手,高忱便将其拦下,低声对赵谦道:“赵师弟,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语毕,看向何言之,对其言道:“原来你不是天师道的,而跟他们是一伙的。” 何言之摇头道:“你错了,我跟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赵谦回想何言之刚出现时的情景,道:“你是潜龙阁的?” 何言之再次摇头。 赵谦道:“你仅是否认,却不多言。看来是不想告知你的身份了。” 何言之不言,算是默认。他缓缓拔出长剑,剑指赵谦,道:“赵兄,骗了你们,我心中有愧,你们还是主动跟我们走吧,免得兵戎相见。” 赵谦思忖:“高师兄的身手与我相差无几,而何言之的身手在我之上,再加上丹青堂的四位长老,我们要想脱身,只怕不易。”赵谦看向高忱,而高忱也是眉头微皱,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言之继续言道:“赵兄,你们已经无路可逃,还是束手就擒吧!” 赵谦道:“我们又有何利用价值?束手就擒,还不是死路一条?” 冯忠道:“你想拖延时间,莫非你以为游彬留下后招?” 赵谦与高忱不禁眉头深锁,冯忠如此说,显然已猜到游彬之布局。 冯忠继续道:“告诉你们吧,游彬派郗标暗中保护你们,但由于拓跋俊之死,郗标已前往刺史府,没人会救你们。” 赵谦暗道:“他们占尽上风,被必要骗我们。”虽如此想,他仍道:“我们怎知你们不是故布疑阵?” 冯忠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真是愚昧。” 话音未落,但见寒光一闪,血光飞溅,冯忠直接倒地,气绝命丧,紧接着,白影闪动,一道人影仗剑立于赵谦与高忱身旁,手中长剑上的鲜血兀自不断滴落。 众人不意兔起鹘落之间,竟发生如此巨变,均惊愕万分,忙看向倏然出现之人,待看清其容貌,更是惊愕。因为此人与何言之长得一模一样,仅眼神与衣衫略有不同,何言之的眼神冷若冰山,让周遭一切降温去燥,而此人的眼神静如枯木,与其说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其无关,不如说似死人一般无视周遭。并且其一身粗衣,较之何言之的飘逸白衫,显得寒酸了许多。 何言之失声道:“梅花易步?你是何言之。” 梅花易步乃天师道的步法,需要天师道的风摆梅花心法才能使出,与一人对敌时,已然不俗,以一敌多时,妙用更显,而对手越多,此步法之精妙越能显现。此步法乃是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一进东方甲乙木,二退南方丙丁火,三摆西方庚辛金,四闪北方壬癸水,五出中央戊己土,五行之随,各如其序,五行之官,各致其能。脚踏八方,进退随意,变化有法,动静有术。此步法讲究手脚并通,步法带动身法,身法带动手法,越练越能发现其中精妙。其易学难精,但如果掌握其中精髓,将步法与剑法合二为一,威力倍增,就算强敌环伺,也能悠然身退。 赵谦、高忱二人听见何言之之言,甚是吃惊,原来面前这位粗衣少年才是真正的“俨君子”何言之。 其实,以何言之的身手,不足以将冯忠一剑毙命,冯忠如此轻易被何言之一剑了解,原因有三:一来,冯忠见赵谦言愚昧之辞,心生傲意,二来,何言之的梅花易步精妙无匹,兼之其从冯忠身后偷袭,冯忠一时不察,失了先机,三来,冯忠本已中毒,虽说已服解药,但尚未完全康复,功力有所下降。 粗衣何言之道:“你……你假冒我,就是为了……为了抓住赵谦他们吧!不过这样,似乎……似乎有些舍近求远了。” 白衫何言之道:“原本是想从赵谦口中套出道家隐宗的下落,不过其口风甚严,不仅未套出丝毫线索,还露出破绽,只好改变策略,先抓住他们,再引诱出道家隐宗。” 粗衣何言之冷声道:“那……那你到底是……是什么人,竟然知道……知道我师出天师道。” 白衫何言之道:“无可奉告。” 粗衣何言之也不多言,拔出长剑,飞身而上,便与白衫何言之缠斗起来。赵谦观察二人剑法,发现二人剑法极其相似,剑势轻灵转折,迂回巧妙,动作轻而不浮,沉而不僵,但粗衣何言之的剑法多了一丝精妙,而白衫何言之的剑法多了一丝刚猛。即使双方对决,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粗衣何言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仿佛此刻对决的不是他,而是外人。 陈孝三人见真假何言之交上手了,也拔出刀来,围攻赵谦二人,五人两剑三刀,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赵谦、高忱以二敌三,不免左支右绌,但只守不攻,一时也未呈败势。 陈孝见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喝道:“四德阵。”其他二人一听,刀势顿变,将赵谦二人保围在无尽刀光之中。 四德者,元亨利贞也。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贞以干物,始者其气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干者其性也。此阵之德,有纯阳之性,以阳刚心法始成阵心,而得元始、亨通,使四方和谐,各有其利,使阵坚固得其贞,终牢不可破。 此阵需要守阵四人均修习尚阳重刚的心法,方可发挥其威力。四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流转无始无终,阵型犹如青山不移,坚不可摧。但冯忠被何言之一剑毙命,这四德阵便露出破绽,不过陈孝三人的身手均不在赵谦与高忱之下,仗着不完整的四德阵,依旧将赵谦与高忱逼得连连后退。 赵谦二人渐感不支,互看对方一眼,同时喝道:“七证阵,风停水聚。”二人同时变招,剑招时快时慢,如同流水,二人顿时被潺湲流水般的剑影保围。 “风停水聚”乃二元七证阵,只需二人就能使出,此阵的精义在一“止”字,讲究以静制动,蓄形乘势,待时而动。孙子兵法有云:“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风停水聚”亦同此理,聚形如积水于千仞之溪,一旦出击,便如黄河泛滥,飞泻直下,无坚不摧。 第三十九章 生烟宝玉 真假何言之一边对决,一边观察赵谦这一战圈的形势。粗衣何言之见陈孝等人的四德阵,思忖:“这套四德阵破绽颇多,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我还是先将这个假何言之解决掉为妙。”于是专心对付白衫何言之。 四德阵源于《周易》乾卦,何言之出身道教显宗天师道,对乾卦的理解远胜于陈孝等人,陈孝等人的四德阵在他眼里自然不值一提。 白衫何言之出招迅捷,法度严谨,守得严密。粗衣何言之步步紧逼,长剑挥舞,潇洒飘逸,犹如行云流水,逼得白衫何言之步步后退。 陈孝三人虽占据上风,但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不免有些心急,暗想:“这个何言之剑法了得,等到其将假何言之击败,腾出手来相助赵谦二人,我们今日只怕要败了。” 陈孝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药丸,手心真气回旋,药丸悬于手掌上空,随机真气一震,药丸破碎,挥掌向前平推,药丸粉末飞向赵谦二人。 赵谦二人被三人困住,无可逼退,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几欲倒下,立即以剑抵地,勉强支撑。陈孝三人连忙向后一跃,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服下。 粗衣何言之见赵谦二人中毒,急忙回身,打算襄助,但白衫何言之改退为进,长剑紧逼,将粗衣何言之死死缠住。 粗衣何言之挥剑反刺,剑势如虹,微微泛着白光,剑尖点点间,犹如无数光影,此招名为“月隐平湖”,将精纯剑气附于剑尖,泛出白光,使人双眼被光影所笼罩,无法看清剑势走向。 白衫何言之只觉剑光刺眼,忙扭头避开剑光,右手长剑挥舞,将全身护住。只听嗤的一声,白衫何言之右肩中剑,鲜血直流,他自知无法再战,连忙施展轻功逃离,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粗衣何言之忙回头看向赵谦二人,只见赵谦二人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少年,正是诸葛清岚,其以一敌二,游刃有余,而赵、高二人则联手对付一人,二人觉均面色苍白,剑势稍缓,但沉稳严谨,显然毒已解。 原来,就在陈孝等人见赵谦二人中毒,打算给以致命一击的时候,这位白衣少年突然落在赵谦二人身边,身形游走,连刺三剑,将陈孝三人全部逼退,并递给赵谦二人一人一颗解毒药丸,二人服过后,身体不适渐消。 陈孝见白衫何言之已走,便喝道:“快撤。” 他们三人同时后撤,施展轻功纵身离开。陈孝三人离开后,赵谦仔细观察诸葛清岚,见其与自己第一次见她一样,均是身着男装,长剑剑穗也由之前的粉色换成白色,赵谦思忖:“看来她只要外出,就是女伴男装。不过这样也颇为省事,《周易?系辞》有云:‘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她女伴男装,可以省了不少麻烦。” 赵谦刚要开口称呼她,忽然想到诸葛一脉在外人面前均称胡姓,便拱手道:“多谢胡兄相救。”他口中如此说,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称呼诸葛姑娘为‘胡兄’,总觉得有些怪异。” 诸葛清岚也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赵兄客气了。” 高忱问道:“赵师弟,你们认识?” 赵谦道:“曾有几面之缘。” 诸葛清岚对高忱拱手道:“在下胡清岚。” 高忱拱手道:“在下高忱。” 这时何言之也走过来,诸葛清岚对赵谦道:“这位才是真正的‘俨君子’何言之何少侠,家兄见假的何言之现身,便请其出手。” 何言之道:“家……家师派我前来相助,但没想到……被他人捷足先登,幸好二位……未曾受伤。” 赵谦心想:“原来诸葛兄一直暗中跟踪我。”便对诸葛清岚道:“令兄怎么得知那人是假的?” 诸葛清岚道:“家兄与何少侠乃淡水之交,根据假何言之的剑法和衣着,便看出其为假冒,首先其剑法虽和道家剑法相似,但太过毒辣,与道家贵生的思想不同,并且其衣衫也与何少侠的常穿衣衫不同。” 赵谦心想:“诸葛姑娘当真是蕙质兰心,谈言微中,何兄衣衫比假何言之寒酸了许多,她却只是说有所不同。”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两个手心大小的玉佩,对赵谦和高忱道:“这两个乃是家父让我交给二位,此玉名为‘生烟玉’,乃是以浸渊之草浸洽和田玉而成,带在身上,可挡百毒。家父考虑丹青堂喜用毒,甚是棘手,特将此物相赠二位。” 何言之仔细观察生烟玉,心想:“若只是想百毒不侵,方法甚多,而浸洽和田玉难度甚大,并且浸渊之草甚是罕见,此玉绝非百毒不侵这么简单,玉石蓄气最为充沛,估计此玉在浸洽之时用了不少名贵药材,常年携带,能宁神静志,提升内力。胡姑娘说得平淡,但此玉堪称千金难易。”高忱不知诸葛清岚女扮男装,何言之却知道,他精通医理,而医学讲究望闻问切,他看到诸葛清岚的第一眼,便知其乃女扮男装。 《周礼?玉藻》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翰墨门弟子均随身携带一枚玉佩,但只是普通玉佩。赵谦对玉佩也不甚了解,浸渊之草等药草更是一窍不通,故而不知生烟玉的珍贵,但见其温润而泽、清越淡雅,自知不凡,忙道:“此玉太过珍贵,我等实在不能收。”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他会如此说,柔声道:“此玉乃家父赠予二位,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二位如果不接受,也不合适,况且……”诸葛清岚轻轻将玉佩翻转,只见上面分别刻着“赵谦”、“高忱”二字。诸葛清岚接着道:“此玉已刻上二位名字,也不方便再转赠他人。” 赵谦暗想:“原来诸葛前辈料到我等不会接受,早将我二人名字刻在上面。”他于是道:“既然如此,我等却之不恭,就恭敬不容从命了,还请代我等向令尊道谢。”说完接过生烟玉,高忱也接过,拱手道谢。 赵谦突然心念一转,问道:“令兄怎么没来?” 诸葛清岚道:“家兄此时正在跟踪假何言之。” 第四十章 迷雾重重 白衫何言之扯下所带面皮,露出本来面目,他本名为陆虚怀,只见他施展轻功,一路狂奔,风驰电掣般向前方赶路,片刻之后,来到一间普通民房前,轻扣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陆虚怀推门而入,对屋内的一名白衣壮年道:“师父,何言之插手,计划失败。” 壮年道:“无妨。为师之所以让你假冒何言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丹青堂和潜龙阁相信,我们真的是在帮他们。现在这几个门派相互争斗,正合我意。”随即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一道人影落在房屋前面,正是诸葛临。陆虚怀走到门前,道:“原来你跟踪我。” 诸葛临道:“冒犯之举,还请见谅。在下此行前来,仅是想拜见尊师。” 陆虚怀摇头道:“家师向爱清静,不喜外人打扰,兄台还是请回吧。” 诸葛临道:“既然不让在下进去,那在下只有硬闯了。” 陆虚怀道:“兄台似乎对自己的身手太有信心了。” 诸葛临道:“行或不行,一试便知。” 诸葛临说完,脚尖一点,身形向前疾冲,陆虚怀横剑挡门。诸葛临身形左晃右闪,如鬼似魅,瞬间便掠过房门,闪至陆虚怀身后。进入屋内,见一白衣壮年缓缓站起。诸葛临见其面目僵硬,似是戴了人皮面具,便道:“晚辈胡临拜见前辈。” 白衣壮年并未出言,掌纳玄劲,罡风回旋,桌上一个酒杯飞至其面前,随即内劲一吐,酒杯向诸葛临激射而去,迅若流星。 诸葛临有意一探对手高低,也不躲闪,真气游转四周,生成罡风,酒杯触及罡劲,在其面前一尺处停止,不住打转,罡风虽强劲,酒杯并未碎。 二人再催内劲,两股罡劲激荡回旋,只听咔嚓一声,酒杯碎为齑粉,齑粉在二人的罡劲涡流中不住来回游走,形成一道白色云影。 白衣壮年右掌一挥,酒杯齑粉向左侧飞去,击中墙面,溅起沙尘。 诸葛临拱手道:“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感激不尽,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 白衣壮年道:“看你内劲,似有旧疾?” 诸葛临道:“晚辈幼时受过重伤,虽然治愈,却留下顽疾。” 白衣壮年点头道:“原来如此,若非这般,你现在的修为已远在我之上。” 诸葛临道:“前辈谬赞了,前辈的内功心法似乎出自道家,但颇有不同,难道是山泽心法?” 白衣壮年道:“杨朱不过是一个一毛不拔之徒,他所创的山泽心法,又有何可学之处,世人愚昧,才会出现‘非杨即墨’的情形。” 诸葛临对于他的话并不赞同,但也不争论,道:“敢问前辈,派人假冒何言之所为何事?” 白衣壮年不答反问:“据我所知,此处有两名道家隐宗弟子,另一人是……” 诸葛临道:“是家父。” 白衣人道:“哦,烦请相告令尊,我等对道家隐宗并无歹意,让其大可放心,至于我等到底有何目的,却不便言明,只好让你白走一趟。虚怀,送客。” 陆虚怀走到诸葛临旁边,手一摆,道:“请。” 诸葛临拱手道:“晚辈叨扰了。”便转身离开。 诸葛临走后,陆虚怀走到白衣人旁边,道:“师父,现在外人已经知道我等在此居住,是否需要换一个地方?” 白衣壮年扯掉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正是沈青崖,他淡然道:“不必,危险总是伴随着机会,就算有人前来,是好是坏,犹是未知之数。” 陆虚怀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沈青崖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吧!” 诸葛临离开后,便与赵谦一行人会合,他将自己所遇之事告诉赵谦等人,赵谦等人均不明那位白衣人到底有何目的。 诸葛临道:“我曾与其比拼内力,发觉他所炼之功法,与杨朱的山泽心法有些类似,但并不是山泽心法。” 何言之眉头微皱,道:“莫非是……是蜀中八部青峰部的……的青峰心法?” 诸葛临道:“道家心法,始于老子,老子所传甚多,五派三十七家,支分派别,各有传人。虽说大多失传,但有人偶然获得也有可能,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要将此事告知家父,或许他能有所见解。诸位,我二人要先行告辞了。” 赵谦等人拱手道:“保重。”诸葛兄妹二人拱手离开。 他二人离开后,赵谦暗想:“葛叔怎么没来,还是来了而没出现,不对,如果他来了,刚才出手救我和高师兄的便应该是他,而非诸葛姑娘,看来他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他对高忱道:“道家隐宗规定‘不得参政’,我们翰墨门与朝廷来往太过密切,他们也不便与我等一同行动。” 高忱道:“原来如此。”他随即对何言之道:“何兄,你打算解下来怎么办?” 何言之道:“现在潜龙阁……潜龙阁潜伏不动,我们也寻……寻他不得,而新兴王……生死不明,丹……丹青堂刚遭挫败,刚才我……我跟踪假何言之,已……已经找到丹青堂所在,但他们……应该会迅速转移。所以,现在……现在要紧的是,首先……首先调查新兴王到底是真死还……还是假死,然……然后找出丹青堂所在。” 赵谦刚欲开口表示赞成,就见有一道人影从远处赶来,正是翰墨门的贺原。 赵谦、高忱大喜,走上前去,拱手道:“贺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贺原道:“掌门听说新兴王遇害,郗兄不见消息,便派我前来查探。” 高忱道:“郗师叔没了消息。” 贺原道:“掌门派他暗中保护你们,却莫名断了消息,估计和新兴王遇害有关。”他见地面上有血,问道:“这里刚才发生搏斗了?你们可曾受伤?” 高忱道:“我们中了丹青堂的埋伏,多亏何兄相救,并未受伤。” 贺原道:“听说新兴王就是被丹青堂杀死的,不知这是否属实?” 赵谦道:“新兴王被杀之时,我正在不远处,总觉得事有蹊跷,正打算今晚去刺史府查探一番。” 贺原道:“此事就由我和徐师弟二人前去吧,你们刚遭埋伏,先休息一下吧。” 高忱道:“丹青堂的隐藏地点泄露,估计会转移,我等还打算去暗查一番。” 贺原道:“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第四十一章 如梦之宵 赵谦、高忱跟随何言之来到丹青堂的藏身之所,那是一间普通民房。赵谦三人仔细查看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赵谦道:“没想到他们撤的这么快。” 高忱道:“看来此次我们是白走一趟了。” 何言之道:“如果……如果我是丹青堂堂主,我不……不会就这么撤离。” 赵谦恍然道:“对呀,应该在此处埋伏,等着我们到来。” 高忱道:“那他们为何没埋伏呢?” 赵谦道:“应该是还有其他要事。” 高忱思索道:“其他要事,如果不是潜龙阁那便是新兴王了。” 赵谦道:“如果他们去调查新兴王,会不会和贺师叔碰面?” 高忱道:“人多易被发现,他们也仅仅只会派一两个人前去,贺师叔就算遇到也应能自保。不过,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应该过去看一看。” 赵谦三人来到刺史府,暗中将刺史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贺原,更没找到丹青堂的人。他三人躲在一处秘密商议,赵谦道:“来来回回找遍了,也没找到贺师叔,估计是遭到毒手了。” 高忱道:“不知是新兴王还是丹青堂,新兴王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丹青堂,他们在刺史府动手,很容易被外人发现。” 赵谦道:“如果是新兴王的话,贺师叔他们遭到埋伏的地点,应该就是新兴王的灵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高忱道:“我们去的话,会不会也遭到埋伏?” 赵谦道:“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前去灵堂查探,你们躲在暗处,这样就算遭到埋伏,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高忱道:“此计可行。” 赵谦三人来到新兴王的灵堂,见灵堂中间放着一副棺材,供桌上放着牌位和祭品,还有一个长明灯,灯火一闪一闪,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并未见守灵人。 赵谦一人来到灵堂前,仔细查探一下灵堂内的布置,发现除了没有守灵人之外,并无可疑之处,便小心翼翼来到棺材前。赵谦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害怕,轻轻推开棺材板,见棺材并无尸体。赵谦并不意外,暗想:“看来新兴王果然是假死。” 正思索间,忽然感觉四肢无力,眼皮沉沉,非常想睡觉。他连忙倒退几步,渐渐感觉不适渐消,他体内真气流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突然一声笑声传来:“哈哈,真没想到,你中了‘如梦之宵’竟然没倒下。” 赵谦心想:“如梦之宵,传闻中了此毒,无论修为多高,都立马倒下酣睡,我怎么没事?对了,是生烟玉的作用,没想到此玉效果如此之强,连‘如梦之宵’这么罕见的毒都能解。” 他还未开口,十数人便从灵堂内屋出来,将其包围,一人走到赵谦面前,正是新兴王拓跋俊,其手里握着一柄宝剑,正是龙渊剑。 拓跋俊道:“本王很好奇,你明明中毒,但怎么没事?” 赵谦道:“在下也好奇,殿下竟然没死。” 拓跋俊道:“本王假死,只是想钓几条鱼玩玩。” 赵谦道:“听殿下的口气,似乎收获颇丰。” 拓跋俊道:“你翰墨门的两位师叔,还有丹青堂卫义、潜龙阁程索、洪腾,现在都已酣睡如泥。” 赵谦道:“看来他们都中了‘如梦之宵’,新兴王此计果然厉害。” 拓跋俊道:“本王之前曾邀请你为本王办事,你现在答应也不晚,并且本王手中这把龙渊剑照样是你的。” 赵谦摇头道:“殿下厚爱,在下无福消受。” 拓跋俊冷声道:“赵谦,你别不知好歹,你以为今天你还逃得出去吗?” 他话音刚落,围在赵谦身边的十数人一起挺身而上,刀枪棍剑纷纷往赵谦身上招呼。 一般这种情形,擒贼先擒王,乃是上策。不过拓跋俊乃当朝殿下,身份特殊,对其下手,乃是死罪,很有可能翰墨门都会受到牵连。赵谦不便伤他,只得向门口突围。赵谦刚迈两步,便有三道人影出现在赵谦面前,正是拓跋俊手下的三大高手:钟略、陈霖、于重。 赵谦拔出长剑,一招“青龙探爪”刺向三人,剑势飘忽,似是攻向每一个人,又似是谁也没攻。三人同时出招抵挡。 赵谦剑锋陡转,低身回旋,挥剑横扫,同攻三人腿部。于重竖鞭而立,铮的一声,长剑击中竹节钢鞭,冒出丝丝火花,赵谦的剑锋再难前进丝毫。 钟略、陈霖一剑一枪同攻而上,攻如疾风暴雨,赵谦使出蛇盘守招,无穷剑网护住周身,将二人杀招尽数当下,但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于重挥舞钢鞭直劈而来,赵谦知道若是硬挡,单凭竹节钢鞭之威猛,足以一招便破了自己剑网,便连忙躲闪。钟略、陈霖二人一左一右同攻而上,将赵谦拦住。 危难之际,两道人影从门口飞入,正是高忱、何言之。二人同时出剑,分别攻向钟略、于重,二人还招。 赵谦独对陈霖一人,压力顿减,便缓息调气,然后一剑刺向陈霖。陈霖挥枪横扫,赵谦挥剑由上而下画了一个半圆,一招“灵猴捞月”刺向陈霖小腿。陈霖侧翻躲过,赵谦从其身边掠过,与高忱、何言之二人同时从门口逃走。 钟略等人刚要去追,拓跋俊道:“不用追了,贺原、郗标二人在本王手里,他们逃不了。”众人止步。他沉吟道:“没想到赵谦中了‘如梦之宵’,竟然无碍,早知如此,就应该将贺原、郗标二人带来,以此要挟。” 钟略道:“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拓跋俊道:“他们可能会出其不意,中途折返回来,先布下埋伏,若他们回来,格杀勿论。” 钟略道:“属下这就布置。” 拓跋俊道:“倘若赵谦他们没有折回,便将郗标与程索带至密室。” 钟略道:“是。” 拓跋俊看了看门外,见残星点点,月白风清,便言道:“天色已晚,明天派于重去无上寺,让他们派高手前来助阵。” 钟略道:“遵命。” 第四十二章 二人存一 赵谦三人施展轻功离开刺史府,走了片刻,见并无人追来,便停下商议。赵谦道:“根据新兴王所说,贺师叔、郗师叔均被其所抓,连丹青堂的卫义也落入其手中。” 高忱道:“他同时对翰墨门、丹青堂、潜龙阁下手,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 何言之道:“他……他料定翰墨门不敢……不敢对其动手。” 赵谦道:“他毕竟是殿下,如果翰墨门对其动手,只怕连崔司徒都会被牵连。” 高忱道:“看来我们也只有暗中将师叔们救出来了。” 何言之道:“明日……明日早晨我们再去……去刺史府探探虚实。” 高忱道:“为何不现在去?他们应该料不到我们会立即折回。” 何言之道:“拓跋俊……能设计抓住翰墨门、丹青堂、潜龙阁的长老,可见……可见其才智非凡。我……我们现在折返乃是出其不意的妙招,那他……他应该也会想到,并……并布下埋伏。” 赵谦道:“何兄所言甚是,那我们明日清晨再去打探。”高忱点头赞同。 刺史府密室之内,拓跋俊将两柄长剑掷到郗标与程索二人面前,道:“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人,这活着的人,究竟是谁,就看你们的能为了。” 程索道:“你将兵器给我们,就不担心我们二人联手对付你们。” 拓跋俊道:“你们有此能为吗?再说了,翰墨门贺原、潜龙阁洪腾还在我手里,你们若想不顾二人死活,也可以动手。” 程索道:“你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只怕胜者也不会被留下活口。” 拓跋俊道:“胜者是死是活,何者对我有利,凭你们二人的才智,想不清楚吗?” 程索心中一凉,的确,倘若胜者活着,翰墨门与潜龙阁的矛盾便会激化,而倘若二人皆死,那两派的矛头便均会指向拓跋俊,因此拓跋俊自然会饶胜者一命。程索略一思索,道:“倘若我们不动手呢?” 拓跋俊道:“你在想这些的时候,郗标已经在思索怎么动手了。” 程索心中一惊,忙看向郗标。郗标确实在思索如何动手,不过这也是下策,而经拓跋俊挑明,他有口难辩,只得动手。只见郗标飞身前扑,捡起地上长剑,并一脚将另一柄长剑踢飞,随即剑走轻灵,刺向程索眉心。 程索侧身躲闪,迈步捶拳,攻向郗标小腹。郗标回转剑锋,横向狂扫,程索连忙收拳躲闪。郗标趁势挥剑而上,剑招连出,无穷剑影将程索包围。程索左避右闪,只听嗤的一声,程索衣衫被划破。 程索当机立断,扯下外衫,真气贯注其上,以衣为鞭,使出一招“镂章霞布”,扫向郗标。 郗标剑光闪烁,使出一招“星飞云散”,将程索挥舞的衣衫砍成无数碎片。 碎片漫空飞舞,遮挡了二人视线。程索趁机掠向后方,捡起地上长剑,使出潜龙剑法,长剑犹如青龙出海,攻向郗标。 郗标见程索之招迅若疾风,躲闪不及,连忙挺剑刺出。两剑相击,只听咔嚓一声,程索手中长剑断为两截,郗标的长剑直接刺入程索心脏,程索当即毙命。 郗标看着程索的断剑,暗道:“这剑被动过手脚,若非我侥幸没拿到此剑,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我了。” 拓跋俊微微一笑,对站在身旁的钟略微微点头。钟略右手一挥,于重押着洪腾出现在密室之内。 郗标一惊,拓跋俊对洪腾道:“你可以走了。” 洪腾冷哼一声,看向郗标,眼神之中,杀意凛然。他看了看站在四周的拓跋俊等人,强忍心中怒意,迈步离开。 郗标对拓跋俊道:“你故意让其看到,目的是为了挑拨翰墨门与潜龙阁的矛盾。” 拓跋俊道:“你率先出手,乃是事实,且非我所逼。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郗标冷声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拓跋俊道:“我说留下胜者活命,没说让其离开。” 郗标道:“你还想怎样?” 拓跋俊道:“你如此急着离开,可曾想好怎么对此事的说辞?” 郗标心中一凛,沉默不言。拓跋俊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对游彬解释眼前之事?在你未想清楚之前,留在此处对你来说更安全。” 郗标道:“你放洪腾离开,而让我留下此处,是想让潜龙阁有足够的时间对翰墨门报仇,而翰墨门对于潜龙阁之敌视,尚毫无知觉,极易被重创。” 拓跋俊道:“你脑子还算灵光。”说完,对钟略道:“带他下去。” 诸葛兄妹回到水竹之居,诸葛临对诸葛渊道:“爹,我和那名白衣壮年交了手,发现他的内功和杨朱山泽心法甚是相似,而他的弟子的剑法和天师道的溪谷剑法相似,但都多了一丝威猛。不知他和天师道是否有关?” 诸葛渊沉吟片刻,道:“在寇天师重整道教之前,道教杂乱无章,有清修炼丹的张陵,有揭竿而起的张鲁,有肆意恣狂的左慈,也有才华横溢的王羲之,后来寇天师整顿天师道,废除不少三张之法,惹来不少道教人士反对,很多人因此离开天师道。山野之中,会溪谷剑法的隐士也有不少,但能将你轻易击败,应该并不多。并且此人知道何言之师出天师道,显然对天师道甚是了解,寇天师估计能猜到此人是谁,我就无能为力了。” 诸葛临道:“他说不会对道家隐宗并无歹意,此话是否属实?” 诸葛渊道:“他没必要对一个后生晚辈撒谎,此言应该非虚。估计是利用隐宗的财富,吸引潜龙阁、丹青堂等势力前来,暗中运筹,让各门派相互攻伐,坐收渔翁之利。” 诸葛临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诸葛渊道:“潜龙阁和丹青堂的实力大致有所了解,但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绝非表面如此简单。你先去调查一下新兴王的实力,然后我们再作打算。” 诸葛临道:“好。” 第四十三章 孤身入围 翌日,赵谦三人悄悄进入刺史府,看见钟略正带着卫义来到一间房间。 赵谦三人轻身来到房屋之上,静听里面的谈话。 首先开口的是拓跋俊,他言道:“卫长老,甄堂主一向可好?” 卫义道:“殿下,您有何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拓跋俊道:“好,那本王就直说了,丹青堂此次来到山东所为何事?” 卫义道:“殿下应该早已知晓,何必多问?” 拓跋俊道:“本王确已知晓,你们不仅行刺本王,还觊觎道家隐宗,就凭你们区区的丹青堂,完全是以卵投石,以指挠沸。除非是和潜龙阁暗中联手。” 卫义道:“殿下深谋远虑,计谋无双,在下佩服。”他见拓跋俊已然知晓,便不再掩饰。 拓跋俊道:“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潜龙阁是诚心诚意与你们合作的吗?” 卫义心中一凛,沉默不言。拓跋俊接着言道:“你们行刺本王,潜龙阁却冷眼旁观。你们行刺之后,他们却连同翰墨门的高忱,对本王的手下于重痛下杀手,于重侥幸,才得以逃脱。潜龙阁阁主罗峰见到翰墨门的高忱,竟让其全身而退,足以说明两派之苟合。” 卫义并非愚昧糊涂之人,拓跋俊的狡辩漏洞甚多,他自然不会尽信,但不免心生疑虑,他不愿透露自己心迹,俨然道:“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拓跋俊道:“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丝毫疑虑吗?” 卫义被其猜中心思,虽然心虚,但脸色如常,道:“挑拨离间之辞,自然不信。” 拓跋俊知道他口是心非,也不拆穿,道:“不信也无妨,但本王有一封信,想请你代交给甄堂主,不知你可否愿意?” 卫义道:“什么信?” 拓跋俊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函和一黑一白两个药瓶,甩给卫义,卫义接住。拓跋俊道:“这是本王写给甄堂主的信,他看完之后自然知晓该如何做,烦请你交给他。白色瓶子乃是‘如梦之宵’,黑色瓶子乃是解药,算作本王送给甄堂主的见面礼,以表诚意。” 卫义听后一惊,不意拓跋俊竟会奉送这么稀有的毒药,便道:“好,殿下今日所说,我会一字不差,全部转告堂主。” 拓跋俊道:“送客。” 卫义拱手道:“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开。 钟略见卫义离开了,便对拓跋俊道:“殿下,丹青堂会和我们合作吗?” 拓跋俊道:“自然不会真心合作,但毕竟有共同敌人,他们自然会出手的。” 卫义离开后,赵谦伸手指了指卫义,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暗中跟着他。高忱、何言之二人点头表示赞同,赵谦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赵谦刚走不久,高忱就见于重牵着马要离开府衙,他对何言之比划两下,示意自己前去跟踪。何言之点头,他则潜入刺史府内寻找贺原、郗标二人,他推测会有人前去给贺原二人送饭,便先来到厨房。 何言之来到厨房,等了片刻后,便见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潜入厨房,他定睛一看,正是诸葛临。他朝诸葛临挥了挥手,诸葛临看见他,蹑足潜行来到其身边。 何言之小声道:“胡……胡兄,你怎么来了?” 诸葛临道:“家父让我兄妹二人前来调查新兴王的实力。” 何言之道:“那……那胡姑娘呢?” 诸葛临道:“我们在刺史府门口遇见赵兄,他正跟踪卫义,我便让舍妹与其一同前往。” 这时有一人来到厨房,道:“昨天抓了两名盗贼,他们的饭菜做好了吗?” 一位厨师递给其一个篮子,道:“做好了,都在这里。” 那人接过篮子,转身离开,边走边抱怨:“也不知殿下发什么善心,竟然让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那两个盗贼。” 诸葛临道:“看来他就是给贺前辈他们送饭的,我们跟过去吧!” 何言之点头,二人便悄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进入一间客房,片刻之后便离开了。何言之二人见那房间附近有着数人把守,观其身形,显然身手不凡。 诸葛临道:“此处应该就是关押贺长老他们的房间,负责看守的未必仅有这几个人,要想把他们引开估计也不易,毕竟新兴王也不会派没脑子的人来看守。” 何言之道:“这……这也有可能是陷阱。” 诸葛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是陷阱,又如何?” 何言之笑道:“就……就算是陷阱,也不如何。”他二人均艺高人胆大,也不把陷阱放在眼里。 诸葛临道:“我从门口进入,你从窗户进入,如何?” 何言之道:“新……新兴王的目标是你,你……你在此处等候,我……我先去会会他们。”说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那间房间的看守之人见有人来此,纷纷喝道:“什么人?” 何言之并不答话,径自向前,那几人见其来者不善,纷纷拔刀砍去。 何言之拔剑,抨、缠、圈、刺,将对方全部点倒,推开房门,见贺原、郗标二人席地而坐,脸色苍白。何言之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到处两枚药丸,道:“前……前辈,此……此乃合脉散,可解百毒。” 贺原二人分别拿起一颗药丸服下,顿觉一股清凉之气从丹田而生,顺着奇经八脉流转,身体不适渐消。贺原道:“何少侠,你不该来,新兴王定会布下埋伏,我二人功力尚未恢复,会拖累于你,你还是先行逃脱,将此事告知掌门。” 何言之道:“我……我早料到有埋伏。” 贺原刚要说话,便听见屋外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声音杂乱,显然人数不少。一人朗声道:“何少侠,既然来了,就出来相见吧。”正是新兴王拓跋俊。 何言之扶起贺原二人,小声道:“二……二位前辈,你……你们先在屋中静等片刻。”说完转身出门。贺原二人不知其何意,一时面面相觑,但苦于内力尚未恢复,只能在屋中静等。 第四十四章 溪谷剑法 何言之走出房间后,见数十人将房屋围得水泄不通,毫不畏惧,道:“殿……殿下竟然亲自前来,倒……倒真是瞧得起在下。” 拓跋俊道:“本王听闻何少侠在月白山一战,一剑重伤潜龙阁的‘云中飞剑’柳若飞,本王对何少侠的身手倒是好奇的很啊,不知可否让本王大开眼界?”他已知晓陆虚怀假冒何言之一事,但却仍装作不知,此举乃是故布疑阵,以让何言之不知自己深浅。 何言之不加理会,径自走进院中,道:“你……你们一起上吧。” 钟略、陈霖一听,甚是恼怒,觉得何言之太过目中无人,均想同其一较高下,但拓跋俊尚未开口,他们也不敢直接动手。 拓跋俊道:“钟略、陈霖,既然何少侠如此说,你们就同时领教一下吧。” 何言之道:“我……我所说的‘你们’,是指……指这里所有人,免……免得打起来,不……不够痛快。”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怒目而视,欲将何言之大卸八块。 钟略、陈霖对视一眼,同时出招,一左一右,剑枪并进,同攻何言之,配合甚是默契。何言之长剑左点右刺,一招“双龙出海”,同时攻向二人。钟略横剑反砍,陈霖斜枪横扫。 何言之翻身斜刺,一招“拨云见日”刺向钟略上盘,钟略侧身躲过,何言之随即挥剑,一招“回头望月”刺向陈霖头部,陈霖后退躲闪。何言之反手一拍,击向钟略,钟略不及回剑,推掌硬接,两掌相交,钟略被震退。 何言之所使的乃是天师道的溪谷剑法。其剑诀为: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则为剑长。夫大剑无割。 此剑法不重剑招,而重剑意,分为“天下溪”、“天下式”、“天下谷”、“大剑无割”四层剑意,四层剑意没有高下,只有不同。“天下溪”剑意指知雄守雌,知刚守柔,知智守愚,知阳守阴,知动守静,知巧守拙,领悟这层剑意,就能看破天下剑招的进退攻防,强弱刚柔,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攻敌之弱,以弱胜强。“天下式”剑意讲究无中生有,无极而有极,天下招式,无论刀、枪、棍、戟、还是斧、锏、锤、槊,无论如何的至大至刚,还是至小至柔,都能以溪谷剑法的剑意使出。“天下谷”剑意讲究返璞归真,绝圣弃智,道法自然,一招一式,平平淡淡,毫无精妙,但无论对手如何破解,均有变招,破无可破。“大剑无割”剑意讲究所有剑招无可分割,九九归一,万剑归宗,三十六路溪谷剑法化为一招,剑招欲柔而柔,欲刚而刚,欲曲而曲,欲直而直,其精妙威力,堪称无所匹敌。 何言之所使用的“双龙出海”、“拨云见日”、“回头望月”等剑招并非溪谷剑法的剑招,乃是江湖上极为常见的剑招,但何言之凭借这些常见的招式,以一敌二,微居上风。 拓跋俊在一旁观看,暗想:“不料这个何言之身手如此不凡,早知如此,就应该早些将无上寺的高手叫来。赵谦、高忱还未出现,估计埋伏在暗处,来个声东击西。哼,如果他们出现,就中了本王的陷阱了。” 钟略右手一甩,细如秋毫、多如牛毛的银针,如同漫天飞雪,洒下何言之。何言之心中一惊,不意其出此一招,连忙后退,陈霖长枪飞舞,将何言之退路完全封住,不惜自己受伤,也要让何言之中招。 何言之料定银针必定喂有剧毒,虽说道家心法兼顾养生,百毒不侵,但有强盾必有强矛,天下毒药林林总总,成千上万,难保所有毒药均能抵挡,遑论有些毒药更是专门针对道家心法炼制而成。拓跋俊虽不知道何言之乃天师道弟子,但身为殿下,多么罕见的毒都能得到,何言之也不敢大意。 他右手将剑背于身后,左掌平推,内力流转,无形真气形成一道气墙。漫天银针遇到气墙,全部停止不动,钟略双掌平推,凌厉掌风拍向气墙,气墙纹丝不动。陈霖运劲于枪,刺向何言之,长枪发出嗤嗤破空之声,显然迅猛刚劲,难以抵挡。 何言之剑气负于剑尖,挥剑平刺,与陈霖枪尖相撞,一瞬间劲风猎猎,剑尖、枪尖不住颤抖。 何言之、钟略、陈霖三人连摧内力,三人周围罡风激荡,四周高手均暗运内力抵挡,院中高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在三人周围飞舞,瞬间被劲风割裂成无数个碎片。 拓跋俊见三人一时僵持不下,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高手五五六六的聚在一起,将一人围在中心,均伸出右手食指,分别点在中间那人不同的穴位,内力流转,纷纷流向中间那人。此招名为“海纳百川”,将众人功力聚于一人,使此人的功力在短时间内达到众人之和。 人影闪动,杀意凌然,有六人同时挥刀砍向何言之,这六人功力均得到极大提升,不在钟略、陈霖之下。三人攻向何言之前面,另三人则攻向后面。何言之左掌原本正同钟略比拼掌力,见其他人攻来,当即左掌转向,一斜一带,向前一推,一招“顺水推舟”,将自己的掌力连同钟略的掌力同时推向面前的三人,被推向三人的还有之前钟略发出的无数银针,那三人知道银针的厉害,急忙后退,但还是有两人中针受伤,有人连忙过去给他们服解药,二人服过解药后,身体不适渐消。 何言之手中长剑一退一横,随即向前急迈一步,手中剑柄向后一推,将陈霖推向身后,此招仍是“顺水推舟”,只不过由拳招改成剑招。由于陈霖的身子阻拦,攻向何言之身后的三人急忙收招。 何言之脚步刚移,钟略已挥剑袭来,一招“杨柳依依”使出,剑势轻柔婉转,似慢实疾,将何言之拦住。经此耽搁,其他人得空赶来。只见人影闪动,八人分别掠至何言之的四面八方,将何言之死死围住。 第四十五章 公然剪径 八人同时出招,六刀一剑一枪纷纷往何言之身上招呼,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左躲右闪,避实就虚,将六人的攻势完全躲过。 八人手中兵器挥舞,院中剑气纵横,何言之在凛冽罡风中左右游走,身形捷逾腾兔,不及瞬目,八人虽将何言之彻底压制,但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何言之暗想:“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海纳百川’之法,所幸他们是各自为战,如果他们组成阵型,只怕我此时已然毙命,不过要想突破他们的重围,并非易事。” 拓跋俊在一旁观看,越看越心惊,心想:“这个何言之当真了得,看来我还要再准备一些其他手段。” 何言之与众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后,已觑准关窍,剑锋回旋,使出一招“澴波怒溢”,无穷剑气向四周激射,犹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众人连忙躲闪,何言之瞅准空隙,脚尖一点,越上房顶,施展轻功离开。钟略等人未得上令,不敢去追。 拓跋俊道:“进屋查看一下贺原、郗标二人。” 钟略快步走进关押贺原二人的房间,见房屋已空无一人,连忙走出房间,道:“殿下,他二人已消失不见。” 拓跋俊神色澹然,道:“看来已经被赵谦等人救走。”众人见拓跋俊如此淡定,均暗叹其气度不俗。 贺原、郗标二人并非被赵谦救走,而是被诸葛临救走,何言之逃出刺史府后,便和诸葛临会合。 贺原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诸葛临道:“前辈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赵谦、高忱二人现在还有事在身,片刻之后,就会与我等会和。” 何言之道:“新……新兴王估计会追来,两位……两位前辈还是先……先恢复功力为妙。”贺原、郗标见其所言有理,便盘腿而坐,内力运转周天。 何言之见他二人静坐运功,便与诸葛临来到稍远之处,小声道:“胡……胡兄,你觉不觉我们……我们救出贺、郗两位前辈,太……太过容易。” 诸葛临道:“按理来说,新兴王应该设下天罗地网,但他只是布下伏兵而已,不知是太过轻视,还是别有目的?” 何言之道:“我刚才仔细观察两位前辈,未见有何异常。” 诸葛临道:“他们毕竟是前辈,我们也不便太过造次。还是等赵兄等人归来在做打算,并且舍妹略通易容之术,可以让她观察一下二位前辈有何异常。” 何言之点头赞同。 高忱跟踪于重来到无上寺。无上寺人声鼎沸,无数善男信女前来上香礼佛,高忱躲在人群当中,和于重保持一定距离。 于重与一比丘见面后,二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比丘便将于重带到后院,高忱跟了上去,刚走几步,便被另一比丘拦住,那僧人道:“施主,这后面乃是寮房,您进入,若想上香的话,还请去念佛堂。” 高忱道:“抱歉,是在下冒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高忱思忖道:“这寺庙人来人往,要找到一个人少之所,偷偷潜到后面,只怕不易,而且僧舍内比屋连甍,千庑万室,即使潜进去,估计也难以找到于重,我就在寺庙门口等着吧。” 片刻之后,于重从寺庙出来,他旁边还多了六位身穿锦衣的男子,这几人均衣衫直立,头戴幅巾。这几人骑上马,就向远处驰去,高忱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行至半路,于重忽然勒马停行,旁人也跟着停下,众人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高忱暗想:“他们突然停下,难道是发现我了?”他仔细观察于重,见其紧盯着前方,于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一道靓丽倩影,正是“罗衣仙子”罗华茵,她一身彩衣,站立人群之中,如同鹤立鸡群,异常夺目,于重自然一眼便从人群中发现了她。 高忱暗想:“原来他是发现了罗姑娘,上次他任务失败,估计是想将功补过,现在他们人多势众,要想救罗姑娘,看来不易。” 罗峰认为此时山东暗流涌动,罗华茵一个女孩子,不便外出,便让其待在房间里,她却少女心性,觉得待在屋里烦闷,便偷偷跑了出来。她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左观右看,觉得山东风情与江南迥异,甚是有趣,并没发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于重等人。 于重等人纷纷下马,慢慢向罗华茵靠近,高忱也跟了上去。 于重等人径直走到罗华茵面前,罗华茵再遇前敌,又见敌手人多势众,不禁芳心一悸。 于重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上写“新兴”二字,道:“新兴王奉命追查赈灾银两被抢一案,想请罗姑娘襄助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高忱暗想:“新兴王多越法度,他的手下也是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对罗姑娘下手,看于重的样子,似乎此种事还做过不少。” 罗华茵知道于重不怀好意,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于重道:“罗姑娘若不答应,可是抗命啊,那可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六人快步向前,将罗华茵围在中心。 四周百姓纷纷围观,此时天下动荡,寇盗四海,公然剪径之事常有发生,更何况于重又是朝廷中人,是以虽然有人已看出于重等人乃强取豪夺,但没人敢出声。 罗华茵知道自己不是于重一行人的对手,但拖得一时是一时,便言道:“此处风起云涌,难道你以为我此行是孤身一人前来吗?” 于重道:“令尊自然不会让姑娘一人出来,但罗姑娘未必会让他人跟从,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罗姑娘应该是一人偷偷跑出来的。” 罗华茵背其猜中,芳心一乱,但俏脸如常,威胁道:“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可不会放过你们。” 于重笑道:“区区的潜龙阁,殿下根本不放在眼里。” 罗华茵道:“我爹你们不怕,难道陈郡谢氏你们也不怕吗?” 于重道:“潜龙阁背后果然是陈郡谢氏,不过陈郡谢氏又有何惧?刘义隆以‘玩寇自重’为由杀死檀道济,自毁长城,现在宋朝上下,已无可惧之人,更何况区区一个陈郡谢氏?” 罗华茵见其对陈郡谢氏毫不在意,不免心中一凛,心念急转,思索退敌之策。 第四十六章 旧敌再遇 于重见罗华茵缄默不言,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均向前一步,欲将罗华茵擒住。忽听一道声音:“看上面。”众人纷纷抬头,见空中两个布袋正在往下掉落,忽然数枚暗器射向布袋,布袋碎裂,洒出面粉,面粉漫天,顿时将众人覆盖。 此变太过突兀,于重等人虽均身手不凡,但均未来得及躲闪,满面全身全都变成了白色,甚至还有少许面粉进入眼睛里。他们连忙挥动手掌,试图用强劲掌风将面粉扫走,掌风形成涡流,竟激起更多的面粉扑面而来。一时之间,他们只得紧闭双眼,不敢有所举动。 而就在面粉快要落在罗华茵身上时,高忱冲进人群,一手紧抱罗华茵,另一手撑着一柄纸伞,随即冲出面粉所形成的浓雾,由于纸伞的保护,面粉并未进入二人眼里。 高忱丢掉纸伞,拉着罗华茵向远处逃去,他知道今日难免血战,不愿伤及无辜,也担心于重抓住平民百姓,以此要挟,于是向城外逃去。罗华茵见相救之人乃是高忱,又见其虽然拉着自己,但只是拉着衣衫,并未趁机一亲芳泽,并且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掌,显然是怕仓促之际,有所亵渎,足见是名谦谦君子,并不担心其有所歹意,紧跟着其逃窜。 高忱便逃边想:“早知今日,那日就不该将于重的毒药毁掉。”虽说翰墨门有门规:不得用毒。但其并非迂腐之人,事有权宜,此刻情势危急,便宜行事,也无不可。 于重等人见高枕与罗华茵向城外逃离,也跟着奔驰而去。而在不远处,一道人影出现在人群之中,正是柳若飞。罗华茵从屋内逃出,他碰巧看到,便一路暗地跟踪,适才罗华茵被于重等人围困,他本打算等到罗华茵危急之刻再出手,以骗取佳人芳心,不想被高忱捷足先登。他望着众人渐远的身影,悻悻暗道:“这个高忱,真会坏人好事。” 高忱与罗华茵奔出城后,就在树林之中踏枝疾骋,听到后面猎猎之声响起,高忱知道于重等人已渐渐追来,连忙加快脚步,众人身影在树林中起起伏伏,林中鸟兽受到惊吓,四下逃窜。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道破空之声,高忱知道是于重等人在发射暗器,松开拉着罗华茵衣衫的手,拔出长剑,舞成剑花,将暗器击落,突然脚下一松,高忱与罗华茵均从树上落下。原来于重知道向二人发射暗器,二人必能闪过,是以用暗器将二人脚下树枝击断,二人反应不及,从树上掉下。 二人身在半空,于重等人已然追上,于重挥动竹节钢鞭,向高忱扫去。高忱一掌轻轻拍在罗华茵身上,同时喝道:“快走。”罗华茵被其掌力一震,身子飘到不远处的树上。 高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立即挥剑刺地,轻轻一拉,身形迅速下降,躲过于重的攻击。随即长剑一挑,剑风携带着泥土,扫向于重,于重急忙后退,并用手遮挡眼睛。趁着这一招的耽搁,随同于重而来的六人已经将高忱团团围住。这六人均从腰间一摸,便抽出一柄软剑。 剑法本就难练,故有万日练剑之说,而软剑因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难度更甚。凡使软剑者,除了虚张声势或沽名钓誉之徒,均为高手。刀为砍,剑为刺,而软剑为割,挥动起来,闪动极快,甚是难防,并且专攻人的血管和韧带,一旦中招,必定重伤。 高忱知道软剑甚难对付,立即横剑当胸,严阵以待。忽然一道彩影落在高忱身边,正是罗华茵,她见高忱打算凭一己之力拖住于重等七名高手,此举乃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她不愿自己先走,打算与其一同应敌。 高忱轻声道:“罗姑娘,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还是先走为妙。” 罗华茵道:“你冒死救我,我若先行离开,岂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 于重见他二人身陷重围,冷声道:“高忱,你屡次坏我好事,是嫌自己命长吗?” 高忱道:“于前辈,你如此目无法纪,是嫌自己做的恶不多吗?”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思索脱身之法。 于重道:“才高行洁,未必尊贵,品劣操浊,未必低卑。令尊高允才智如孔子,品德如孔明,身居高位,一琴一鹤,需要上山砍柴,方能维持生计。自古君子多不遇,英雄常遭难。我又有何理由去做什么君子英雄?” 高忱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如此行事,早晚会有报应。” 于重笑道:“以你之才智,竟会相信如此愚蠢之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高忱趁着和其争论之时,已想到策略,道:“我现在身在此处,那你可知赵谦、何言之二人身在何处?” 于重双眼微凝,道:“就算他们在此处,又如何,难道是我七人的对手吗?” 高忱道:“他们自然不在此处,但你可知,我为何会把你们引出城来?” 于重思绪飞转,心想:“城中房屋林立,藏身之处甚多,躲在城中确实比此处容易得多,那他为何会来此呢,难道真有奸计?”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猜不到高忱逃出城,一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二是为了避免于重利用普通百姓要挟。 高忱见其眉头紧锁,知道其已上当,继续道:“赵谦、何言之二人现在估计在刺史府已经闹翻天了吧?”他以前从不说谎,但现在只能破例,所幸他一向处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于重等人并未发现破绽。 于重听到高忱所言,心中一慌,但迅速冷静下来,道:“你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二人有机可乘。但就算如此又如何,刺史府高手如云,他二人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高忱道:“何言之曾凭一己之力灭掉了猛虎帮,赵谦经道家隐宗高人的指点,武功大进,你说他二人能闹出什么名堂?” 于重对旁边的人道:“乔至成,你带三人先走。” 那人正是乔至成,他言道:“是。”随即和另三人一同离开。 于重心想:“乔至成四人,连同刺史府的众位高手,就算赵、何二人再厉害,也插翅难逃。剩下我们三人,对付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高忱原以为他们会尽数回去,没想到还留下三人,不过此刻情形已比刚才好太多。高忱和于重交过手,知道他和罗华茵旗鼓相当,便对罗华茵轻声道:“罗姑娘,你对付于重,我来对付剩下二人。”他不等罗华茵说话,便剑光闪闪,刺向那二人,他二人不意高忱出招如此迅速,说打就打,毫无征兆,连忙躲闪。高忱知道软剑极为迅捷,不敢让他们有空出招,长剑连点,剑影重重,将那二人完全笼罩。 第四十七章 同声相应 罗华茵见高忱与那二人动起手来,也连忙掣剑出招共向于重。她知道高忱以一敌二,胜算甚小,而于重想生擒自己,不会下死手,当即只攻不守,长剑左砍右刺,剑势凌厉,希望尽快解决于重。 于重知道她的想法,而高忱以一敌二,不出五十招,便会落败,自己只需拖延片刻,就能将罗华茵生擒。当即严防死守,竹节钢鞭舞动成风,横砍斜削,将罗华茵凌厉的剑招一一破解。罗华茵见其守得严密,一时攻克不了,心中慌乱,螓首渐渐露出颗颗汗珠。 于重见罗华茵剑势轻灵敏捷,潇洒飘逸,知道其剑法了得,就用言语相激,道:“久闻潜龙阁的潜龙剑法‘潜之为风,用之为龙。气冲星斗,光射日虹。’一旦出剑,犹如潜龙腾渊,势不可挡,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罗华茵知道其采用激将法,想使自己剑法露出破绽,但其少年心性,听见其语吐不屑,不由大为恼怒,长剑高举,轻身稍转,一招“飞鸿照影”,刺向于重眉间。于重见此招轻灵而不飘浮,不敢大意,也不与其交锋,身子向左一斜,避过剑锋,随机一招“斧劈枯树”,向罗华茵横扫,招式威猛,犹如饿虎扑食。 罗华茵却不躲闪,一招“燕燕于飞”,向于重喉部直刺,显然是想同归于尽。于重不敢伤她,将竹节钢鞭向下急按,避过罗华茵,随机足尖一点,身形后退,努力避开罗华茵的剑锋。 罗华茵不肯丧失良机,剑尖连点,身形犹如一只飞燕,矫捷轻灵,长剑则犹如十里清风,虽来势不猛,但攻击范围甚广,避无可避。 此招名为“有它不燕”,外巽内兑,风泽中孚,剑意是泽上有风,疾风迅驰于水上,风越强,浪越高,剑气为风,剑势为水,以剑气带动剑势,柔在内而刚得中。此招乃是乘胜追击的剑招,若处于上风,心如平水无波,剑锋专攻一点,剑势便会越来越猛,到最后便会犹如飞龙出海,威震四方,势不可挡。 此招的弱点便是出招者需要内心古井无波才能发挥威力,如果心生二意,就会剑势威力大减,漏洞百出。于重不知此招的弱点,但知道此时需分散对方注意力,眼光向高忱看去。 罗华茵见于重看向高忱,心中一紧,连忙也向高忱望去。只见高忱身形左支右绌,对手的两柄软剑犹如两条游龙,在高忱身边游走,随时都有可能给予高忱致命一击。罗华茵连忙收招,脚尖一点,向高忱跃去。 于重原本被罗华茵逼得不住后退,此刻见罗华茵收招后撤,心中暗叹庆幸:“如果她不收招,估计我就要遭受重创了”。于重不及出招拦住罗华茵,只能任其后撤,不过他也不担心,罗华茵二人逃出其手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高忱曾从其父高允那里习得佛门轻功西风不点衣,但其尚未练成,无法发挥其中奥妙,见敌手攻击诡谲难测,只得一边施展从流步左避右闪,一边施展游云剑法勉力支撑。 一柄软剑向高忱闪去,高忱挥剑抵挡,那人随手一抖,软剑顿时变向,刺向高忱面门。高忱仰天斜倚,身子飞退,软剑与其面门相差两寸,终未能伤他。但另一柄软剑犹如灵蛇吐信,紧随而至,高忱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其割中手腕,忽然剑光一闪,软剑被砍飞,一道身影落在高忱旁边,正是罗华茵。 高忱立稳身子,站在罗华茵旁边,还未开口,于重等三人已然攻来。高、罗二人挥剑,撩、格、洗、刺,与于重三人缠斗起来。 五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高、罗二人以二敌三,渐落下风,但他二人相互体谅对方,时而高忱帮罗华茵抵挡威猛掌风,时而罗华茵帮高忱破解诡异剑招,由于对手的攻击主要针对高忱,罗华茵的处境比高忱较为安全,她相助高忱的也就较为多些。 最初之时,于重见高、罗二人在他们的联手攻击下手忙脚乱,料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片刻之后,他发现高、罗二人渐渐稳定下来,不似刚才疲于还招,不由暗叹奇怪。他看向身边的两位同伴,二人眼里也露出一丝诧异,当即加紧手中的攻势,以图尽快解决高、罗二人,免得迟则生变。 于重手中的竹节钢鞭威猛无俦,招招携带破空之势,而另两人的软剑招式犹如灵蛇吐信,诡谲难测,三人一刚两柔,将高、罗二人完全保围在剑气鞭风之中。 高忱专心应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防守渐渐严密,见对方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只得严防死守。而罗华茵的压力较之高忱为小,发现了些端倪,却也不知是何原因。 于重等人渐渐发现,高、罗二人刚开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后来渐渐的十招之中能有一两招是攻招,均觉得匪夷所思。只见高、罗二人身形敏捷,配合默契,一人如同海上蛟龙,潇洒飘逸,一人如同空中飞凤,矫柔多姿,两柄长剑犹如云中游龙,雾中腾蛇,将剑法的轻、灵、巧、快发挥的淋漓尽致。于重心想:“他二人明明各使自家剑法,为何却像师兄妹施展剑阵一般?” 其实,高忱的游云剑法,讲究将剑使的漂浮无踪,变幻无定,有白云苍狗变化之能,剑法核心乃一“云”字。而罗华茵的潜龙剑法,讲究剑锋时而潜渊,伏于波涛之内,时而登天,腾于寰宇之间,犹如龙蛇飞动,剑法核心乃一“龙”字。《周易》有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游云伴神龙,更添其隐现无常、变化莫测之神秘;神龙伴游云,更是紫气幻云烟,斗牛列两边。二人同仇敌忾,心意相通,兼之均已得剑法精髓,同时使出,剑势冥冥之中竟然相互呼应,隐隐成剑阵之势。 第四十八章 云在青天 云起龙襄,其势泱泱。二人的剑法相应,剑势的威力巨增。高忱、罗华茵均感觉到二人剑法冥冥之中,进退攻防竟然有些暗合,均舌桥不下,但手中的剑势却丝毫没有减缓。 二人原本只是单纯的并肩作战,此时发现剑法有暗合之处,便渐渐的相互配合彼此的攻防,剑法的威力逐渐增强,渐渐的和于重三人平分秋色,不落下风。于重等人见他二人的剑势越来越强,心中渐生惶恐之意,手中的攻势不由慢了一丝。 双方正焦灼间,于重听见远方传来丝丝脚步声,心中一凛,道:“撤。”语毕,于重三人均急速离开。三人刚离开不久,便有一道挺拔人影出现在高、罗二人身边,正是罗峰。 罗华茵忙跑过去,喜道:“爹,你终于来了,刚才要不是高少侠,于重他们早将我抓走了。” 罗峰道:“我让你在房间里待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罗华茵道:“待在房间太无趣了嘛。再说了,我不是没事嘛,您就别生气了。” 罗峰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共有几人?” 罗华茵道:“共七名高手,身手均不在于重之下。” 罗峰看着高忱,思忖:“此人竟然能逼退于重等七名高手,真是匪夷所思。”便道:“你怎知于重等人要对小女下手?”他觉得高忱两次救助罗华茵,不免有些太过巧合,是以心生疑虑。 高忱道:“我暗中跟踪于重,是以得知。” 罗峰道:“你为何跟踪于重?” 高忱道:“新兴王抓了我的两位师叔,我等便在暗中监视刺史府,见于重离开刺史府,便跟了上去。” 罗峰道:“拓跋俊不让于重在刺史府埋伏,等候你们前去,而让于重离开,这是为何?” 高忱心想:“就算不告诉他,他不久也会知道,既然如此,告诉他也无妨。”随即道:“他是去无上寺搬救兵。” 罗峰道:“无上寺果然有猫腻。不过凭你的身手,可对付不了于重他们。” 高忱道:“晚辈用计骗走三人,后和罗姑娘联手,以二敌三,勉强支撑,若非前辈赶来,估计晚辈此时早已重伤。” 罗峰道:“翰墨门竟然有你这等人才,游彬后继有人了。”他说的并不错,游彬意欲让高忱将来接手翰墨门,对其全力栽培。 高忱道:“前辈谬赞了,翰墨门年轻一辈中,有人比晚辈更加优秀。” 罗峰道:“你说赵谦吗,此人虽说不错,潜龙阁晚辈之中,无人能及,比你倒差了一些。” 高忱道:“前辈过奖。” 罗峰话题一转,道:“你可知你们翰墨门的郗标杀了我潜龙阁的程索。” 高忱一惊,道:“怎么可能?” 罗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了,回去告诉游彬,此仇我潜龙阁必定讨回。” 高忱冷静下来,道:“翰墨门对潜龙额并无敌意,此事我定会告知掌门,掌门定会给前辈一个交代。” 罗峰对罗华茵道:“我们走。”语毕,转身踏步离开,罗华茵瞥了高忱一眼,也跟着离开。 高忱见罗峰等人都离开后,心想:“郗师叔杀了程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如果于重等人发现赵师弟他们,只怕凶多吉少,我赶紧和他们会和吧。”于是,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卫义走进一处普通民宅,赵谦轻轻来到屋顶之上,倾听里面动静。卫义进屋后,对丹青堂堂主甄良道:“堂主,属下偷偷潜进刺史府,结果中毒被抓。” 甄良道:“新兴王果然没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卫义道:“是拓跋俊放属下出来的,他还让我交给堂主一封信函和两个药瓶。”语毕,他从怀里将信函和药瓶掏出,双手平托,递给甄良。 甄良接过,边打开信边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卫义道:“他说潜龙阁并非真心与我们联手。” 甄良道:“大家均是相互利用而已,真心联手,自然不可能。”他读完信,将信交给陈孝,陈孝等人相继看完此信, 陈孝道:“堂主,我看拓跋俊并非真心想与我们联手。” 甄良道:“这是自然。” 陈孝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甄良道:“我原本打算先和潜龙阁联手对付拓跋俊和翰墨门,再对付潜龙阁,现在翰墨门龟缩不出,既然拓跋俊提议我们联手,我们就顺水推舟,先与其联手,对付潜龙阁,再除掉拓跋俊,还可顺便探探拓跋俊的底。” 陈孝道:“那我们就先按着这信上说的做。” 甄良道:“嗯,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做吧。对了,沈青崖可有消息?” 陈孝道:“他说徒弟受伤,要专心为徒弟治伤,无暇前来相助。” 甄良道:“哼,早知其派弟子假冒何言之并非真心帮我们,只是做做样子。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他发现我们和拓跋俊联手。” 陈孝道:“他怂恿我们和潜龙阁联手,谋取道家隐宗财富,到底是何目的?” 甄良道:“无非就是让我们鹬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 赵谦觉得自己应该听不到什么线索了,就打算离开,不料脚掌一动,瓦砾松动,发出一丝响声。 甄良听到响声,喝道:“谁?”话音未落,三道人影已从屋内窜出,飞奔屋顶。赵谦刚施展轻功移动数丈,便被陈孝三人包围。三人拔刀就砍,赵谦连忙拔剑格挡。四人瞬间便斗了起来。 赵谦知道这三人联手,自己数招之内必然落败,是以一出招,便是绝招,剑尖连点,瞬间刺出一招“龙蛇双探”,同时共向陈孝三人,若此招攻向一人,往往能见奇效,但一招攻二人,就仅是普通招式,一招攻三人,更是两实一虚。陈孝三人随意挥刀,便将此招破解。 赵谦见情势危急,身子向上一掠,犹如轻鹤飘逸,剑锋微转,向上方斜撩,剑势平平淡淡,但隐隐透出一丝轻灵飘远的气势,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第四十九章 华夷之辨 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只需一人便可使出,但这也是七证阵中难度最高的阵法。此招的剑意乃一“知”字,千古难明,唯有自知。“知”之一字,看似简单,实则难逾登天。知晓他人招式的长短优劣甚易,知晓自己则甚难,知晓自己不如他人更难。此招乃是用于敌强我弱之时,知晓己方劣势,将剑势内敛,如同浮云,忘记是非、荣辱、胜败、生死,只有做到荣辱不惊、物我两忘,方能发挥此招威力,以弱胜强。 每个人都高估自己的实力,就连自卑者亦是如此,区别只是程度不同罢了。而这一点在男子身上比女子更加明显,因为女子更加高估的是自己的美貌以及男子对自己的感情。这便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的难度所在,并且女子修炼起来,则比男子容易得多。赵谦的心境修为还远远达不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但他自小清心寡欲,并无太大的争强好胜之心,因此修炼此招也较他人更为容易,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未能练熟。好在他在水竹之居曾向诸葛渊请教此招,经其指点后,他也能将此招的威力发挥三四成。 陈孝见此招威力不俗,喝道:“四德阵,四方来较。”三人同时后退半步,运劲于地,随后身子向前急冲,挥刀向赵谦砍去,赵谦被困中间,避无可避。 刀在四方,要在中央。强敌执要,四方来较。此招乃是四人处于对手四方,同时攻击中心一点的招式。刀乃兵中霸者,靠的便是势如猛虎。陈孝三人手执环首刀,将毕生功力聚于刀刃,本就势不可挡,再加上同攻一处,虽是四德缺一,但已是威猛惊人,霸道难挡。 凭赵谦的修为,又怎能敌得了这一招?刀剑相交,赵谦手中长剑被震飞,身上又中了数刀,衣衫上血迹斑斑。索性四人并无杀敌之心,要不然,赵谦身上早就多了几个透明窟窿。毕竟,他们几个江湖前辈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如果再下死手,定会被江湖人士笑掉大牙。 陈孝将环首刀架在赵谦脖子上,并将其带进屋内,陈孝对甄良道:“堂主,此人正是赵谦。” 甄良仔细打量赵谦,问道:“身手果然不错,不过你竟然主动跑来送死,还真是勇气可嘉呀。” 赵谦勉强站直身子,道:“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就找不到道家隐宗了。” 甄良冷笑道:“你太天真了,杀了你,道家隐宗就会找我们报仇,何愁找不到道家隐宗?” 赵谦道:“我与道家隐宗只有萍水相逢,他们怎会为我报仇?” 甄良道:“若真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又怎会教你剑法?” 赵谦道:“抢劫赈灾银两的果然是你们,否则你们怎知我的剑法大进?” 甄良道:“你与陈孝等人三次交手,要猜出是我们所为,亦非难事。” 赵谦道:“三次均是全力御敌,无暇观察剑法,也只是大致猜测,现在总算可以肯定了。”随机他转头对陈孝道:“杀死我师父的,就是你吧。” 陈孝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谦凛然道:“我迟早会为我师父报仇的。” 陈孝道:“你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报仇?” 赵谦不理会他,转头对甄良道:“敢问甄堂主,你们抢劫赈灾银两,为何留下我一个活口?” 甄良道:“你是赵云后人吧?” 赵谦暗想:“我是赵云后人一事,只有师兄弟们知道,看来翰墨门果然出内奸了。”便凛然道:“正是。” 甄良道:“我敬重赵云忠义无双,故而不愿杀你。” 赵云太过低调,因此并无显赫名声。元嘉六年,暨公元429年,裴松之奉宋文帝之命,为《三国志》作注释,弥补原书之不足,较原书多出三倍。其引用《云别传》,才使赵云这位文武兼具的英才渐渐被世人所知。 不过此时赵云尚不出名,甄良说其敬重赵云忠义无双,实难以使人信服。赵谦也并不相信,冷声道:“甄堂主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怎会敬重他人忠义无双?” 甄良道:“你可知我所做一切,是为了什么?” 赵谦道:“为何?” 甄良正色道:“五胡入据中华,杀人屠城,手段残虐,中原大地白骨遍野,千里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此仇怎可不报?”他似乎情绪激动,声音也高亢了些许。 赵谦怒喝道:“你抢劫赈灾银两,所杀之人,十有五六,乃为汉人。” 甄良道:“他们数典忘祖,效忠鲜卑,死不足惜。你们翰墨门以儒门正统自居,却甘愿对胡人卑躬屈膝,岂不有愧孔谆孟嘱?” 赵谦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端坐龙椅之人,是汉是胡,又有何区别?” 甄良道:“少侠此言是认贼作父吧?” 赵谦道:“老子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万物本无高下,遑论汉胡。中原之内,无论汉胡,只要尊崇华夏文明,便均为炎黄子孙。” 孔子作《春秋》,主张大一统,明华夷之辨。“华夷之辨”乃是根据礼仪来区分,强调华夷有别,夷不乱华。国学大师陈寅恪在研究南北朝的文化问题时,曾言:“汉人与胡人之别,在北朝时代文化较血统尤为重要。凡汉化之人即目为汉人,胡化之人即目为胡人,其血统如何,在所不论。”故而,赵谦所言,并无错误。 甄良冷笑道:“炎黄?儒家祖述尧舜,何曾把炎黄放在眼里?若非道家,又有谁会把自己当做炎黄子孙?孔子做的唯一对事,便是提出‘华夷之辨’、‘尊王攘夷’。现在胡人残虐好杀,又怎会尊崇华夏文明?百年以来,胡人早已利用佛教,将北方文明毁得一干二净。” 赵谦道:“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恢复北方文明。” 甄良道:“要想恢复北方文明,辅助南方平定天下,岂不是良策?” 赵谦摇头道:“天下统一的希望在北方,而不是南方。” 甄良道:“这是为何?”若是旁人如此说,甄良自是懒得理会,但他对赵谦调查颇详,知道其从不妄言,虽言辞极少,但所言必中,故而因此纳闷,为何其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下如此定论,认为天下统一只得由北向南。 第五十章 言则有失 甄良问得平淡,语气之间,毫无疑虑,似是已然知晓答案,只是试试赵谦之深浅。 赵谦入世颇浅,未看出甄良之虚实,如实答道:“道家的司马迁曾言:‘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故禹兴于西羌,汤起于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兴自蜀汉。’古往今来,天下一统,除了反秦复楚的项羽之外,成事者皆以西北伐东南。而项羽最终也是失败了。以南伐北,除非北方危如累卵,否则不可能成功。三国时期,诸葛武侯,天人之才,六出祁山,以南伐北,寸功未建,遑论他人。” 甄良道:“那为何刘邦可以由巴蜀进取关中?” 赵谦道:“其中缘由有四,其一,刘邦曾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已深得关中民心;其二,刘邦奇袭关中,靠的是水路补给后勤,而这条水路后来因地震而改道,后人只得走山路;其三,刘邦攻占关中时,天下一片混乱,各个诸侯占据一方,关中亦是四分五裂,极易被各个击破;其四,刘邦所部人马来自北方,骁勇善战,远非不善死战的巴蜀弱卒可比。” 甄良微一点头,道:“原来如此。” 赵谦眉头一皱,发现端倪,道:“此点你不知晓?” 甄良略一正身,凛然道:“我怎会不知?” 赵谦此时才明白,甄良并未读过《史记》,或者说只是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并未看过刚才自己所说之至言。而自己言多则失,无意中告知甄良一条极为重要的军事常识,虽说其中缘由自己也不清楚,但告诉对手,有害无益。他暗想:“还是要赶紧转移话题,要不然,不知又要告诉他什么要事。”故而言道:“你图谋道家,又是为何?” 甄良道:“寇谦之辅佐当今陛下拓跋焘,又怎脱得了干系?” 赵谦道:“寇天师是道教,而非道家。” 甄良道:“道家也脱不了干系,若非李谱文传道于他,他又怎能助纣为孽?” 赵谦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的丹青堂,奈何得了道家吗?” 甄良道:“若是六百年前,道家动动手指头都能灭了丹青堂,但现在物是人非,道家仅剩寥寥数人,又有何惧?” 赵谦道:“那你为何与他人暗通?” 甄良道:“相互利用而已。” 赵谦道:“莫非你最终目的是想起兵谋反?” 甄良道:“拓跋晃让拓跋俊在山东暗中培养势力,却不知拓跋俊意图谋反,以拓跋晃之名为掩护,在山东密谋多年,兵甲器械无数。只要得到这些,再加上道教隐宗的财富,就能揭竿而起,汉人重新入主华夏。” 赵谦道:“既然你有心起兵,与新兴王联手,岂不是更加便利?” 甄良道:“你可知拓跋俊杀过多少汉人?”赵谦沉默不语,甄良继续言道:“拓跋焘性格暴烈,时常屠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你要为这种人效力吗?” 赵谦摇头道:“崔司徒创立翰墨门,乃是为了相助汉人。” 甄良道:“区区一个翰墨门,又能起多少作用?” 赵谦道:“崔司徒和寇天师多年努力,汉人地位已极大提高,现在胡汉交揉,‘华夷有别’之风已逐渐变淡。” 甄良笑道:“你之所求,尽限于此吗?” 赵谦道:“崔司徒可是一心一意为汉人。” 甄良摇头道:“崔司徒所为,终究治标不治本。并且,等到拓跋焘寿终正寝,太子继位,崔浩和寇谦之会有好下场吗,汉人地位又会下降的何等地步?” 赵谦心中一凛,思忖:“太子和崔司徒关系日益恶化,等到太子继位,崔司徒恐怕……” 甄良道:“要想恢复汉人正统,只有起兵。” 赵谦道:“中原百年动荡,现在天下甫定,百姓急需休养生息,实在经不起折腾。并且,柔然、高句丽、吐谷浑以及西域诸胡在外虎视眈眈,一直滋扰中原,北方仅有当今陛下能够将他们抵挡在长城之外。如若中原动荡,别说是他们,恐怕连小小的倭国都会趁机染指于鼎。” 甄良道:“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赵谦沉默不语。甄良道:“赵谦,只要你能归顺丹青堂,我就让你做丹青堂的长老,如何?令祖也是跟随刘备,为兴复汉室戎马一生。” 赵谦沉声道:“就凭你也配和刘先主相提并论吗,他的顾应剑法你又接得了几招?” 甄良道:“他的顾应法历来为兵家所推崇,战场之上,我自然不是敌手,不过我也只不过是个说客,真正有雄才大略的,并不是我。” 赵谦道:“那是谁?”甄良道:“现在还无可奉告,不过等你归顺我等,我想凭你的少年英才,他一定会见你的。” 这种奉承话赵谦自然不信,道:“晚辈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甄良道:“此乃大事,需要仔细思量,你也无需立即否决,我先放你走,待你思考清楚,随时欢迎你来找我。陈孝,送客。” 赵谦拱手道:“晚辈告辞。” 赵谦离开后,陈孝问道:“堂主,赵谦会上当吗?” 甄良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又能有何韬略?三言两语,足以把他骗得团团转了。” 赵谦离开民宅后,快步来到一处隐蔽处,等待着诸葛清岚。原来他与诸葛清岚商议,自己假装被他们抓住,从他们口中套出为何他们抢劫赈灾银两时唯独不杀自己之缘由,然后诸葛清岚再暗中将自己救出。但让赵谦没料到的是,他们竟然放自己离开。 赵谦等待片刻,见诸葛清岚迟迟不出现,刚打算回去寻找,回头便看见一道倩影,正是诸葛清岚。赵谦快步走向前去,道:“诸葛姑娘,你怎么出现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发现了。” 诸葛清岚道:“我在暗处多观察了一会儿,以防他们派人跟踪。你的伤势如何?” 赵谦道:“只是皮外伤,无妨。对于刚才甄良所说,你有何看法?” 诸葛清岚也不答话,掀起衣角,打算扯下布条,赵谦知道她要给自己包扎,忙道:“不用……” 他话未说完,诸葛清岚已将布条扯下,一边帮赵谦包扎,一边道:“你又怎么看?” 赵谦颇觉尴尬,但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道:“我觉得他适才所说,不像是假的。” 诸葛清岚手指灵动,瞬间便包扎好,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被他骗了。” 第五十一章 形名之学 赵谦听诸葛清岚说自己被骗,便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首先,他抢劫赈灾银两,导致雍州灾民得不到救济,又怎是为了汉人;其次,他意图对潜龙阁下手,如果他是为了汉人,自然会和宋国联手,而陈郡谢氏乃宋国当轴士族,他又怎会对潜龙阁下手;并且,他刚才说话之时,尤其在劝诫你之时,情绪颇为激动。依常理而论,其身为一派掌门,阅历非凡,所说的又是自己之前的打算,怎会如此激动,除非是心中有虚,想使你信服,无意中话音高亢了些许。” 前两点原本赵谦也能想到,不过他对丹青堂将押运赈灾银两之人全部杀害,而独留自己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除了甄良所说,实无他因,便轻易相信。 赵谦听到诸葛清岚所说,思忖:“前两点倒说得过去,但第三点……”他随即言道:“道家隐宗尊范蠡和鬼谷子为祖师,我听闻鬼谷子均有一套秘而不传的读心术,诸葛姑娘躲在暗处,无法看清甄良举止,只听其言语中的语调变化,便猜出其乃说谎,应该和这套读心术有关吧。” 诸葛清岚道:“家父将鬼谷子、刘劭等人的识人之术合而为一,名之为‘形名之学’,不过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也就只能猜出普通男子的小心思罢了,对于女子和城府深沉的男子,并无明显效果。” 赵谦暗想:“难怪诸葛前辈他们这么容易便相信我,原来早已将我看得彻彻底底。”他虽然清心寡欲,但求知欲甚强,听其提到这套读心术,便好奇问道:“敢问诸葛姑娘,甄良说话声音慷慨激昂,这能说明什么?” 诸葛清岚解释道:“人之声音,犹天地之气,轻清上浮,重浊下坠。声与音不同。声主张,发处见;音主敛,歇处见。甄良之声源自喉咙,有声无音,高亢尖锐,慷慨激昂,说明其圆滑尖巧,虚饰做作,多言乏行,言辞空洞不实。” 赵谦对甄良并不了解,无法知道诸葛清岚所知是否准确,便继续问道:“不知诸葛姑娘根据我的声音可看出什么?”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声音悠扬,起若乘风,止如拍琴,轻言而不露齿,乃声中之佳者。并且你的声音发自下丹田,声调偏低,但平稳一定,鲜有变化,说明你内敛谦和,诚实刚正,绝不会阿谀逢迎,但较为倔强,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并且,”诸葛清岚顿了顿,道,“你的内力较浅。” 若是世俗之人,自然不会直接说对方内力低,但诸葛清岚心性纯朴,不像常人那般世故,并且也打算借此试探一下赵谦,故而直言。常人被他人说内力低,自然不会直接表现心中不满,但表情总会有些变化,诸葛清岚正是打算从赵谦的表情变化推测其心理。 赵谦没注意到诸葛清岚的试探,只是感慨道:“这‘形名之学’鉴人如冰,观人如水,真是奇妙。” 诸葛清岚见赵谦未有丝毫不满,对其多了一分好感,便道:“这套‘形名之学’并非秘而不传,只是对于学习之人的品行要求极高,只有坦荡磊落的谦谦君子方可学之。赵少侠乃‘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的志士仁人,若有机缘,家父定愿将此法传授。”她见赵谦敢一人独闯丹青堂,料定其定为舍身成仁之士。 赵谦心想:“此处事一了,我便会和掌门他们一起回平城,看来和这套‘形名之学’无缘了,真是可惜。”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怅然,其实他觉得可惜并非是因为无法学到“形名之学”,而是另有原因,只是他对自己的内心起伏并不清楚。他随即言道:“只是我又一事尚且不明,他为何劝我加入丹青堂?” 诸葛清岚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对其心生善意,进而让翰墨门和道家隐宗对其放松警惕。” 赵谦道:“原来如此,如果不是你在暗中观察,恐怕我就被其所骗。刚才我偷听到他们打算对潜龙阁下手,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发现我偷听到了,不知是否会改变计划?” 诸葛清岚道:“应该不会,甄良刚才已经用计骗过你,况且,就算他没骗你,他对潜龙阁下手,对翰墨门并无不利,也不担心你对潜龙阁通风报信。”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和何兄他们会合吧!” 赵谦二人与何、高等人会合后,见贺、郗两位师叔已被救回,不免一阵寒暄。 寒暄过后,高忱对郗标道:“郗师叔,晚辈听潜龙阁阁主说,您杀了潜龙阁的程索长老,可有此事?” 郗标道:“此乃拓跋俊设计,洪腾躲在远处观看,未看清事情原委,误以为我杀了程索。” 贺原道:“潜龙阁洪腾误会你杀了程索,单凭我们只言片语,只怕难以解释得清。” 郗标道:“如若双方矛盾激化,我便以命化解。” 贺原道:“事情尚未到如此难以转圜的地步。” 就在赵、高、贺、郗交谈之际,诸葛兄妹与何言之在它处商议。诸葛临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觉得贺、郗两位前辈可有异常?” 诸葛清岚道:“我刚才已暗中详加观察,觉得二位前辈应该并非他人易容。” 诸葛临沉吟道:“那为何这么容易就救出两位前辈?” 何言之道:“如……如果二位前辈是真,那……那么新兴王应该在……在二位身上做了手脚,以……以便他能跟踪。” 诸葛临道:“不过他们是前辈,我们则是外人,不便详加细问。等赵兄他们寒暄之后,我们与其详谈,由他出面与贺、郗两位前辈详叙缘由,我们再详加辨别。”何言之与诸葛清岚点头赞同。 三人正商议间,忽听外边传来一阵婉转悦耳的鸟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忙走出房舍,来到院中,只见百余道人影已将此处民宅包围,人人手握刀剑,气势汹汹,威风凛凛。 赵谦等人听见外面传来异状,也连忙来到院中,见院外人影比肩继踵,赵谦对诸葛临道:“胡兄,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临脸色如常,澹然道:“新兴王已追到这里了。” 众人一惊,贺原问道:“他们怎知我等在此?” 诸葛临还未答话,便见几人悠然走到赵谦等人面前,为首者正是新兴王拓跋俊,其身后乃是钟、陈、于三人和于重从无上寺带来的六人。 第五十二章 太阿剑锋 拓跋俊见敌手入彀,得意道:“诸位是否好奇本王怎知你们在此?” 何言之神色呆若木鸡,淡淡道:“无……无味蓝颏。” 赵谦等人均未听过什么“无味蓝颏”,对何言之的话均匪夷所思。诸葛临恍然道:“无味蓝颏,我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据说此鸟嗅觉极为灵敏,鲜有东西能逃得过其鼻,因一身蓝色羽毛,被称为‘无味蓝颏’,何兄果然见多识广,连这种鸟都见过。” 何言之摇头道:“我……我也未曾见过,只……只是乱加猜测而已。”随即他对拓跋俊道:“如……如果在下没猜测的话,殿……殿下事先让此鸟闻过……贺、郗两位前辈的体味,然……然后故意放两位前辈逃走,无……无味蓝颏根据两……两位前辈的体味,便……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他话音刚落,一只小鸟便落到拓跋俊肩头,小鸟全身蓝色,体态轻盈,时不时发出悦耳的叫声,正是无味蓝颏。 拓跋俊道:“你倒是越来越让本王好奇了,翰墨门绝无你此等人才,你到底是何来历?”何言之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拓跋俊道:“道家隐宗隐而不彰,且门中弟子均为巨富,而你‘俨君子’的名号在江湖上传闻已久,并且衣着寒酸,应该不是道家隐宗。” 何言之、诸葛临听其如此说,均淡淡一笑。拓跋俊显然对道家思想一窍不通,但阴差阳错,却得出了正确结论。 拓跋俊随即将目光转向诸葛兄妹二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应该就是隐宗弟子,没想到有一个还是位绝世美女。”他经常偎红依翠,是以一眼便看出诸葛清岚乃女扮男装。 诸葛临和赵谦原本分别站在诸葛清岚左右两旁,听拓跋俊如此一说,又见其眼中泛出一丝邪念,同时向前方斜迈一步,挡在诸葛清岚前面。 诸葛临见赵谦与自己反应相同,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诸葛清岚也看了赵谦一眼,虽也感诧异,但脸色如常。其有绝色仙姿,看其一眼便愿为其赴汤蹈火者自然数不胜数,这种情况她自然也见过,但均是矫揉造作,故意在其面前表现而已。况且她乃一流高手,又何须他人保护?不过令其颇为意外的是,赵谦的动作竟丝毫不比诸葛临慢。 贺、郗、高三人听到拓跋俊说言,均是十分诧异。贺原低声对郗、高二人道:“新兴王人品低劣,今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胡姑娘被其抓走。”郗、高二人点头。 赵谦低声对诸葛临道:“胡兄,你先保护胡姑娘离开,他们虽人多势众,但未必能抓得住我们。” 诸葛临摇头道:“这么做太不讲江湖道义,并且,他们有备而来,岂会让我等轻易离开?” 诸葛临向何言之望去,二人同时冲对方点了点头,忽然,只听铮的一声,二人同时拔剑,两道身影快如迅风,向拓跋俊疾驰而去。此举兔起鹘落,突兀异常,出乎所有人意料。 诸葛临和何言之所想一致,现在他们身处劣势,主动出击,出其不意,扭转局势乃是上策。众人之中,他二人身手最高,联手攻击拓跋俊,最有可能将其擒住。 他二人身形甚快,但由于离拓跋俊颇远,二人还未掠至拓跋俊身边时,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已然反应过来,有六人手持软剑,瞬间将诸葛临和何言之包围,这六人正是来自无上寺的六位高手,八人立即缠斗起来,长剑相击间,铮鸣之声不绝于耳。 六柄软剑犹如六条毒蛇,在诸葛临和何言之身边游走,随时准备被他二人致命一击。但诸葛临和何言之步法精妙,身形游走,在六人中间往来纵横,丝毫不落下风。 他八人动手之时,赵谦等人也拔出长剑。而贺原、郗标二人刚拔出长剑,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几欲倒下,忙用剑撑地。贺原压制心中怒意,双眼紧盯着拓跋俊,道:“不知殿下给我们吃了什么毒药?”他涵养极高,虽此时腹中犹如千刀万剐,疼痛难忍,仍不愿对拓跋俊说狠话,语气中虽难免愤恨之情,但已极力遏制。 拓跋俊道:“未断肠。此药虽不致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早在你们中了如梦之宵,倒地昏睡之时,我便让人给你们服下。” 何言之看见贺、郗二人中毒,思忖:“‘未断肠’并非毒药,乃是采用和麻沸散相克的原理炼制而成,虽无毒,却能让人感到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新兴王果然深谋远虑,他料定我们会给两位前辈解毒,是以给他们服的并非毒,而是药。” 贺原对高忱点头示意,高忱明了,飞身来到诸葛清岚旁边,打算和赵谦联手,互其周全。拓跋俊身后的钟、陈、于三人同时出招,攻向赵谦等人。赵、高二人出剑阻拦。 赵谦一剑刺向钟略,钟略挥剑还击,两剑相交,只听咔嚓一声,赵谦手中长剑顿时断为两截。赵谦看向钟略手中长剑,正是之前拓跋俊欲送给他和假何言之的太阿剑。 钟略连挥太阿剑,向赵谦刺去。赵谦知道此剑削铁无声,不敢大意,施展从流步在钟略四周游走,身形左腾右挪,高低起伏不定。 贺原看见赵谦长剑断裂,喝道:“赵谦,接剑。”说罢,将自己手中长剑向赵谦掷去。他一用劲,腹中便感到一阵绞痛,手中劲力顿失,长剑掉落在与赵谦相聚一丈之处。郗标见贺原失败,深吸一口气,运劲将手中长剑甩出,长剑飞向赵谦。 赵谦刚要接住,钟略飞身而上,连刺数剑,攻势凌厉,赵谦只得躲闪。钟略随即反身一砍,将郗标掷向赵谦的长剑砍断。赵谦将左手剑鞘交于右手,以鞘为剑,施展七探蛇盘剑,剑走轻灵,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绝向钟略刺去。 赵谦不敢与钟略的太阿剑相碰,钟略随意挥剑,便逼得赵谦变招,所幸七探蛇盘剑后招无穷,赵谦一时未呈败象,但也被其彻底压制。 第五十三章 六合剑阵 诸葛清岚和陈霖甫一交手便高下立分,陈霖将长枪舞动成风,封、闭、提、掳、拦、拿、还、缠,枪势大开大合,力道雄浑,将长枪枪长身远、体重力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且枪锋斜闪悠回之间不失巧妙,显然已达到大而不笨,重不失巧的境界。 然而无论其攻势如何凌厉,诸葛清岚长剑随意挥舞,轻描淡写间,便将其枪招一一破解,显然游刃有余,虽说表面上陈霖一直处于攻势,但谁都可以看出,诸葛清岚实力远高于陈霖。 而斗得最为激烈的当属高忱和于重。高忱两次坏于重好事,拓跋俊曾厉声指责,若非钟略等人良言相劝,势必要受到皮肉之苦。是以于重对其充满敌意,手中竹节钢鞭挥舞,虽说招式朴实无华,但动作刚劲,发力迅猛,气势之强,犹如猛虎扑兔,似乎要将高忱撕成两半。 高忱执剑在手,运剑在腕,手腕翻转,剑锋犹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颇有“登云涂以凌厉”之势。二人一剑一鞭,一轻一重,一柔一刚,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难分轩轾。 诸葛临和何言之对战六名软剑高手,不落下风。六名软剑高手中,辈分最高者名为乔至成,他见久攻二人不下,不免心中急切,心想:“我六人一直暗藏在无上寺,此战乃出寺第一战,如果未建寸功,新兴王难免会责备我等,看来只能试试六合阵了。”随即朗声喝道:“六合阵。”另五人一听,均是一惊,但手中剑招未有丝毫停顿,身形闪动,剑锋旋转,剑气激射,如风激电飞,将诸葛临和何言之死死围住。 六合者,东、西、南、北、上、下。六合之内,水泽之藏,大非为巨,小非为细,存非为有,隐非为无,幽致冲妙,难本以情,万像遐渊,思绝根寻。六合之内,暗藏乾坤,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此阵只攻内而不攻外,阵内乾坤倒转,杀机四伏,若被困其中,要想从内向外破阵而出,几无可能,但从外破内,却破绽甚多。 诸葛临和何言之见到此阵法,均心中一凛,暗想:“此阵非同小可,这六人剑法出自旁门左道,没想到竟然会使如此堂堂正正的阵法。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实力当真不容小觑。” 二人均精通阵法,十几招过后,便看出此阵有些许破绽。但二人对此并不奇怪,从乔至成等六人的剑法便可看出,这六人均出手狠辣,剑法以诡谲莫测见长,与名门正派的剑法大相径庭。这种人若单独作战,个个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招招阴狠毒辣,较之绿林匪盗更甚。但若让其组成剑阵,相互之间配合作战,则远非其所能,他们个个争强好胜,又怎懂得互帮互助? 拓跋俊要想起兵,所带领的应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而不是一群强盗,他让乔至成等六人练习剑阵,就是为了让他们懂得不要只知逞个人之勇,而要顾全大局。这六人也知拓跋俊之良苦用心,练习剑阵颇勤,兼之六人均是高手,使出六合阵,杀意升腾,剑气恣肆,却奈何不了诸葛临和何言之二人。 诸葛临与何言之虽已看出剑阵破绽,但看出破绽是一回事,攻破剑阵则是另一回事。乔至成等人枭心狼性,同样的招式与内力,他们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远在诸葛临与何言之二人之上,更何况他们比诸葛临与何言之多了二十年的内力。六人攻如虎,杀如狼,六合阵戾气滔天,诸葛临与何言之一时之间难以破阵。 于重见高忱剑法不俗,一时奈何不了,右手挥鞭之时,左手在腰间掏出一物,随即身形一退,左手一甩,那物向高忱飞去。高忱定睛一看,原来是张渔网。渔网在空中迅速张开,盖向高忱。 高忱挥剑砍去,锐剑砍在渔网之上,渔网丝毫未损,高忱一惊,未及反应,便被渔网罩住。高忱用力撕扯,渔网坚韧如初,高忱暗想:“看来此渔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下倒麻烦了。”他思绪未定,于重便挥动竹节钢鞭,向其横扫,声势破空。高忱被困网中,无可躲避,横剑抵挡。 鞭剑相交,长剑登时断为两截。长剑断裂后,钢鞭气势不减,砸在高忱身上,高忱重重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于重知道拓跋俊此时的心思主要在诸葛清岚身上,不敢再高忱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见高忱受伤,身形便闪到陈霖旁,与其联手以二敌一,他二人手中武器均是以威猛见长,此时联手,威力更甚。 却见诸葛清岚长剑随意挥舞,剑势连贯,动作优美,一招一势均具轻灵柔和的意韵,仿佛是自己舞剑一般。于重、陈霖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但任凭风吹雨打,诸葛清岚悠然而立,未见丝毫局促。于重、陈霖越打越惊,额头不由泛出丝丝冷汗。 钟略见于重、陈霖二人拿不下诸葛清岚,心中焦虑,左手在腰间一掏,随即一甩,如于重那般,一张渔网盖向赵谦。赵谦见高忱被渔网罩住后,心中早有防备,见渔网飞来,手中剑鞘平举,随即在剑鞘上一拍,剑鞘平平飞出,砸在网上,剑鞘连同渔网飞向一旁。 钟略反应极快,左手一甩,漫天银针如雨倾泻,向赵谦激射。赵谦身形疾退,脚尖在地上一点,突然一柄长剑飞起。原来之前贺原将剑扔在离赵谦一丈之处,赵谦在与钟略过招之时,在无形之中诱导钟略慢慢向此剑靠近,二人交锋,看似钟略占尽上风,实则赵谦暗中把握方向。此刻他见无数银针射向自己,避无可避,便脚尖在贺原长剑上一点,长剑飞起,他伸手接住,急舞长剑,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周身剑光闪闪,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漫天银针尽数被其挡下。 钟略见其竟能挡下,心中一惊,随即左手又是一甩,漫天银针飞向诸葛清岚。赵谦大骇,他万万没想到钟略竟会使用如此卑劣之法,要知道,江湖之上,就算是绿林匪盗也不会偷袭一名女子,遑论钟略乃效忠皇室的高手。 第五十四章 群龙无首 赵谦无暇大骂钟略卑鄙,将从流步施展到极致,犹如风驰电掣,奔至诸葛清岚前面,同时挥舞长剑,使出蛇盘守招,抵挡银针。他全速奔驰之下,剑招已然不纯,一阵叮叮之声过后,有十几枚银针刺在其身体各处,银针上喂有剧毒,他顿时感觉四肢无力,不由瘫倒在地,已无再战之能。虽说他携有生烟玉,可解百毒,但毒药从银针直入血液,毒发之速远大于解毒之速,故此中毒,虽说片刻之后,毒素便会尽数被生烟玉化解,但此刻却无此功夫。 诸葛清岚见赵谦中毒,连忙喝道:“赵少侠,将生烟玉含在嘴中。”赵谦听到其如此说,连忙挣扎着从怀中掏出生烟玉,钟略虽不知生烟玉的妙用,但见赵谦如此作为,料定此玉必有解毒之能,当即脚尖一点,身形如急箭射出,手中长剑闪过一道寒光,刺向赵谦。 就在钟略的太阿剑将要刺中赵谦之时,一道白云飘过,正是诸葛清岚,她长剑一扫,将钟略的太阿剑震向一边。她手中长剑虽不如太阿剑锋利,但也非凡品,与太阿剑硬撞之下,丝毫无损。 诸葛清岚立即和钟略缠斗起来,她以一敌三,不似刚才闲逸,却不落下风。陈霖左手一甩,一张渔网张开,飞向诸葛清岚。于重和钟略将手中兵器舞的虎虎生风,誓要将诸葛清岚缠住,让其无暇躲避。 就在渔网要将诸葛清岚笼罩之际,只见其脚尖连点,身形晃动间,犹如穿花蝴蝶,又如点水蜻蜓,翩翩然躲过渔网。此招名为“玉女穿梭”,讲究身形犹如白云飘逸,又如巧燕迅捷,虚实变幻,巧妙莫测,就算四周刀光剑影无数,也难以伤及其一丝,兼之诸葛清岚风姿秀逸,使出此招,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犹如仙子凌波。 赵谦将生烟玉含在嘴里,一边运功疗毒,一边查看四周情形,见诸葛清岚身法如此巧妙,不禁暗赞:“看来我刚才相救实乃多此一举,单凭这一招‘玉女穿梭’,钟略等人就无法伤她丝毫。” 拓跋俊见一时奈何不了诸葛清岚,朝身边的手下微一点头,那些手下知晓其意,七七八八聚在一起,施展“海纳百川”之法,数人功力集于一体,位于中间之人顿时功力倍增。数人身形一闪,同时挥刀攻向诸葛清岚,顿时,围攻诸葛清岚的人便有十数人之多。 诸葛清岚以一敌多,渐渐难以支撑,当即脚踏罡步,在众人的气劲涡流中来回游走,仿若大海之中的一叶浮萍在巨浪狂涛之中起伏不定,但无论海浪如何凶猛,浮萍始终无碍。 拓跋俊并没令人捉住赵谦等人,以他们性命要挟,因为赵谦等人出身名门正派,宁可自己震断筋脉,也不会让人利用自己要挟他人,这是名门正派和旁门左道的区别之一。但任何门派都有上中下三等人物,亦不可一概而论。 诸葛临见十数名高手围攻诸葛清岚,暗骂道:“卑鄙。”他修养极高,此时也忍不住发怒。他真气从丹田而发,运劲于掌,携带破空之势,拍向面前一人。此招甚是迅疾,那人还剑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交,那人被震飞,摔倒在地,口吐鲜血,他尝试站起,但已然不能。 诸葛临立即向诸葛清岚驰去,另两人连忙挥剑拦截。 何言之知道形势危急,当即功集剑身,手中长剑颤抖,发出龙吟之声,随即一挥,三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同时刺向其余五人,每一剑均含逼人剑气,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五人各处绝式,威猛罡劲席卷,欲挡此招。 猛然间,剑气就在即将临身之际,速度立减,五人之防招顿时落空,之后剑气又若流星一般倏然加速激射。 此招正是道家绝式“群龙无首”,源自《周易》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用九,首尾交接,天人合一,群龙无首,六爻皆动,只见龙身,不见龙首。正如《老子》所言:“太上,不知有之。”龙首无为而无不为,群龙不知有首更不见其首,各展所长,无所不能。此招无为而无不为,施展矫若游龙之剑势,气象岩岩,一剑攻八方,任何方位皆可攻到。 何言之之剑意内外皆艮,取象艮卦,两艮相叠连绵,云气穿环其间,剑气宜止则止,宜行则行,因时而动,乘可而发,止如泰山巍峨,攻如巨峰崩塌,玄妙异常。何言之对此剑意的领悟仅有九牛一毛,但施展这招“群龙无首”,难以发挥出此剑招的真正威力,但对付面前五人,足矣。 那五人不意剑气之速竟能随意转换,眼见剑气袭身,无从躲避,被尽数击退,鲜血汩汩直流。不过由于一招攻五人,剑招之威力被分解,五人伤势均不重。五人之罡劲没有剑气的阻拦,也向何言之袭去。 何言之的艮卦剑意与精妙步法联合使出更显威力,但何言之对这招“群龙无首”尚不熟稔,难以同时施展梅花易步,见对方罡劲袭来,躲闪不及,左掌蓄劲,一掌拍出。 罡劲相击,何言之倒退丈余,口吐鲜血。 那五人盯着何言之,眼神中泛出丝丝惧意,虽见何言之受伤,却不敢向前。 何言之右手不住颤抖,他用左手紧握住右臂,右手依旧颤抖不停,不由喟然而叹,暗道:“还是如此,一旦出招过快,右手便会不由发颤,完全无法控制。” 拓跋俊发觉此异状,暗道:“看来他手有旧疾,一旦运剑过快,右手便会不住颤抖。此破绽甚大,看来以后要想对付他,并非难事。” 无人阻拦的诸葛临迅速飞驰到赵谦旁时,喝道:“赵兄。”说完,屈指一弹,将一颗药丸弹向赵谦。赵谦伸手接住,将生烟玉从口中掏出,迅速服下此药丸,顿感一股温和之气流畅四肢百骸,身体不适渐消。 诸葛临出剑如风,只见寒芒一闪,围攻诸葛清岚的十数人中,有两人直接毙命。诸葛临随即冲入包围圈,掠至诸葛清岚旁,与其并肩作战,二人剑法陡变,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一险一止,剑影重重,以惊艳之势攻向四隅。形势登时逆转。 第五十五章 西子云峰 当年范蠡携西施西出姑苏,泛舟西湖,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创作了两套剑法:三十六路西子剑法和七十二路云峰剑法。西子剑法讲究剑势如水,取象于《周易》第五十八卦:兑卦,此卦刚爻得中,秉刚健之德,柔爻在外,抱柔和之姿,乃《周易》中唯一谈论喜悦之卦。二阳爻在下,如湖泽坚硬之底,一阴爻在上,为坎半水之象。西子剑法讲究外虚内实,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以正为剑意,剑顺乎天,意应乎人,剑招轻灵如水,散之无形,聚则破石,一旦进攻,一剑险过一剑,凌厉逼人,犹如黄河决堤,所向披靡。 两泽相依,可得泽中映月。若彻底领悟西子剑法的剑意,之后再修习道家的至高身法“水石还月”则事半功倍。由于“水石还月”修炼极难,诸葛渊曾让诸葛清岚和诸葛临一同修炼,看看二人合力是否可以施展出“水石还月”,不过并没有成功。 七十二路云峰剑法讲究剑势如山,取象于《周易》第五十二卦:艮卦。艮为山,二山相重,喻静止。静止如山,渊深稳重,宜止则止,宜行则行。此剑法讲究动静得宜,待机而动,以稳为要,以止为本,止如崖间苍松,行如海上游龙。诸葛临性格与艮卦稍有不合,但其悟性颇高,已领悟到此剑法六七成剑意。 有山必有水,三十六路西子剑法和七十二路云峰剑法组成剑阵,威力更甚,而这两路剑法相乘有两种情况:西子为主或云峰为主。西子为主,则为西子云峰阵,取象于《周易》第四十一卦:损卦,泽在山下,泽卑山高,似泽之自损,以崇山之象也,上艮下兑,艮为阳,兑为阴,阴顺於阳,阳止於上,阴说而顺,损下益上,上行之义也。是损於刚亢而益柔顺也,但柔不可以全益,刚不可以全削,下不可以无正。此西子云峰阵讲究上剑伐谋,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故而此阵防守极为严谨,犹如刺猬遍布锋芒,触之必伤,让人知难而退。 云峰为主,则为云峰西子阵,取象于《周易》第三十一卦:咸卦,兑柔在上,艮刚在下,泽性下流,能润於下;山体上承,能受其润。以山感泽,以虚受人。云峰西子阵法此咸卦,空虚其意,以虚受人,不自有实,有鹰立如睡、虎行似病之象,极尽轻灵虚实之妙,虚则如春风拂柳,弥及四野,实则如五岳崩塌,震摇六合,甚是精妙。 由于诸葛清岚早已掌握西子剑法的精髓,而诸葛临对云峰剑法的领悟尚欠火候,加上其幼年曾受重伤,留下隐患,故二人组成西子云峰阵,将二人守护的密不透风,几个急于进攻之人,均险些被剑气所伤。但对手人数太多,且均是高手,二人虽不落下风,但依旧难以脱围。 赵谦服下解药后,已无大碍。他见诸葛兄妹组成剑阵,虽被围困,攻势依旧凌厉,一时无碍,而何言之与敌手五人激战再开,其以一敌五,寡不敌众,所幸步法精妙,可勉强支撑。 赵谦思忖:“此时只得围魏救赵了。”思毕,缓缓站起,捡起长剑,功集脚尖,身形犹如脱弓之箭,射向拓跋俊。 他飞驰途中,身子一低,附身捡起之前钟略撒向自己的渔网,然后加速向拓跋俊冲去。拓跋俊不意赵谦竟会来攻自己,不过其离赵谦颇远,等赵谦与拓跋俊尚有数丈时,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已然反应过来,当即有两人同时攻向赵谦。 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大多由于施展“海纳百川”之法,早已浑身无力,但仍有数名高手,这二人是其中身手最高的。 赵谦长剑飘忽,时左时右,一招“龙蛇双探”刺向二人。二人还招,三剑相交,那二人受伤倒地。赵谦随即左手一甩,一张渔网撒向拓跋俊。 拓跋俊拔剑出鞘,寒光一闪,渔网断为两半。其手中宝剑乃是龙渊剑,断金碎玉,如切烂泥,渔网虽说刀枪不入,但在龙渊剑剑锋之下,与碎布无二。 赵谦随即一剑刺向拓跋俊,拓跋俊挥剑反撩,剑锋光芒四射,寒气嗖嗖。赵谦知道龙渊剑的厉害,不敢与此剑碰撞,连忙变招。数招过后,赵谦不由暗叹:“之前只听闻新兴王擅长骑射、指法,不料剑法也是不俗。”拓跋俊见赵谦剑法之精妙,更在自己之上,也不敢大意,仗着宝剑之利,将心中所学一一使出,剑势时直时曲,势动身随,身起剑走,虚实分明,赵谦一时奈何不得。 拓跋俊手下的其他高手前来相助,全被赵谦一剑重伤。赵谦看见那些高手掉落在地的兵器,计上心来。脚尖在兵器上连点,一件件兵器飞起,赵谦剑击兵器,顿时数件兵器飞向拓跋俊。拓跋俊挥舞长剑,将兵器一一击断。赵谦紧跟着一招“岱宗探月”刺向拓跋俊。 拓跋俊回剑不及,屈指在赵谦剑刃上一弹,长剑断裂。正是鲜卑拓跋的家传绝学:裂碑指。 裂碑指乃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外家指法,讲究咫尺之间蓄千斤之力,轻轻一弹,便能碎石断碑。《魏书?高祖纪下》言:“(拓跋宏)少而善射,有膂力。年十余岁,能以指弹碎羊骨尃骨。”一尃为四寸,舞勺之年的孩童凭此指法能弹碎四寸羊骨,可见此指法之威力。拓跋俊浸淫此指法多年,修为已然不俗,故能一招弹断赵谦手中长剑。 拓跋俊左手伸指弹断赵谦长剑,右手同时挥剑向赵谦下盘横扫。赵谦飞身跃起,左手一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赵谦挥剑砍向拓跋俊左肩。原来赵谦在趁拓跋俊击打兵器之时,脚尖在地上一柄短剑上一点,短剑便跃入赵谦左手。 拓跋俊见此招来势迅捷,躲闪不及,挥剑刺向赵谦小腹,此招乃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赵谦不躲不避,短剑刺中拓跋俊左肩,鲜血直流。而拓跋俊手中的龙渊剑也刺向赵谦,危急时刻,赵谦使用诸葛渊所教的吐纳之法,丹田一缩,真气一吐,借助剑锋刺中拓跋俊时所产生的微弱反弹之力,身子硬生生后退三寸,避开龙渊剑。赵谦翻身落地,运劲于脚,猛然向后疾掠,以免拓跋俊后招再出。 让赵谦始料未及的是,拓跋俊并未再出杀招,而是忙向后退,手捂伤口。只见其伤口发黑,嘴唇发紫,显然剑上喂有剧毒。拓跋俊命人在兵器上涂以剧毒,原本是为了对付赵谦等人,不想却适得其反。 第五十六章 一曲风吟 赵谦见拓跋俊中毒,顿然愕然。他原本打算控制拓跋俊,要挟其手下住手,不料使拓跋俊中毒,但见拓跋俊脸色泛黑,难以站立,但眼神中充满杀意,显然欲将赵谦碎尸万段。赵谦被其眼神所摄,不禁退后一步。他心性颇高,不屑用毒。看了看自己手中短剑,便直接丢下。 拓跋俊忙从怀中掏出解药服下,有人立即过来帮其包扎伤口。此人边包扎边喝道:“殿下受伤了。” 正在与何言之等人交战的众位高手,听见此言,均迅速收招,飞身向拓跋俊驰去,并将赵谦团团围住。 何言之三人迅速来到赵谦身旁,他们四人面对拓跋俊身旁的数十位高手,虽凛然不惧,但也知难以对付。诸葛临对诸葛清岚道:“清岚,现在正好可以试一下你的《水风吟》。” 诸葛清岚点头,随机转头对赵谦道:“赵少侠,接剑。”随即将手中云英剑掷给赵谦。 赵谦接住云英剑,他和何言之不知诸葛清岚何意,但见诸葛清岚从腰间抽出竹笛,便急忙来到其旁边,和诸葛临联手,护住其四周。 西晋时期的“金谷二十四友”中,有一位文武双全的英雄,此人名为刘琨,善文学,通音律,有纵横之才,曾在首尾狼狈的情况下,苦守晋阳近十年。西晋末年,匈奴刘聪率五万人马包围晋阳城,刘琨见兵寡粮少,援兵未到,便采用“四面楚歌”之法,命人吹起《胡笳五弄》,胡骑听后纷纷离去,遂解晋阳之围,留下了“一曲胡笳救孤城”的千古佳话。 诸葛清岚精工音律,穷极要妙,根据《胡笳五弄》之一的《竹吟风》,将其中的琴意和西子剑法的剑意相融合,自创了一首笛曲,名为《水风吟》,经过诸葛渊指点以及自己的反复推敲,渐臻完善。 《水风吟》音调婉转清雅,悦耳动听,犹如跳珠撼玉一般,弛魂宕魄,令人沉醉。其独特之处,在于可在吐纳之间,让旁人陶醉其中,调动其思绪。此曲笛意以诚为本,若坦荡磊落之人听之,只会沉醉于月皎波澄的意境之中,若是虚伪娇作之徒听之,则会回想起自己的世故圆滑之举,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其实此曲只需稍加调整便能调动旁人的心跳,如果再让笛音如同急雨嘈嘈,则会使人心跳加速,气血翻滚,甚至走火入魔,但诸葛清岚单纯犹如璞玉浑金,绝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拓跋俊不知诸葛清岚欲行何事,紧盯着赵谦,怒道:“给本王将赵谦碎尸万段。”众人一听,一拥而上。赵谦三人忙挥剑抵挡,鏖战再开。 诸葛清岚将竹笛放于唇边,朱唇微启,吹气如兰,青葱玉指灵动,灵逸出尘的荡涤之声响起,天籁之音回荡四周,众人为之一震,肃杀之气顿减。但诸葛清岚心地太过善良,不敢发动此曲的真正威力,因此拓跋俊手下虽然被笛音所感,心生愧疚之心,但惧于拓跋俊的淫威,不敢有所退后,仍和赵谦等人激战不止。 孟子有云:“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习武者的心志对于其真气的强弱刚柔有很大影响,因此,性情不同之人也适合修习不同武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拓跋俊手下被诸葛清岚的笛音影响,恻隐之心顿生,往日所做之恶历历在目,顿时心生歉疚,斗志顿减。斗志一减,招式中所含气劲立即减弱,威力也大幅下降。而赵谦等人光明磊落,不受笛音影响,战意高昂,手中剑招滚滚,剑气萧萧。 双方局势渐渐发生变化,拓跋俊的手下接连中招受伤倒地,所幸赵谦等人并没有下死手,不然早有人毙命。 拓跋俊见不停有人受伤,只怕再过片刻,自己手下这帮人要全军覆没,无奈道:“撤。”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收招后撤,护送着拓跋俊撤离。赵谦等人也不追赶。 拓跋俊等人刚撤,一道人影飞驰到赵谦等人身旁,待得人影站定,众人看清,发现此人一身灰衣,容貌俊朗,神色匆匆,正是葛湛。诸葛兄妹见其,喜道:“葛叔,你怎么来了?” 葛湛道:“我暗中监视潜龙阁,发现他们要有所动静,便过来告知你等。谁知还未赶到,便听见格斗厮杀之声,便急忙赶来,不想还是迟了。可曾有人受伤?” 诸葛临道:“翰墨门的两位前辈和高兄都受伤了,我们先帮其疗伤吧。” 语毕,诸葛临、何言之、葛湛三人便使用道家心法,分别为贺原、郗标、高忱疗伤。 赵谦将手中云英剑还给诸葛清岚,由于对其刚才的笛曲甚是好奇,便趁他人疗伤之际,问道:“诸葛姑娘,你刚才所吹的是哪首曲子,我怎么从未听过?”翰墨门弟子兼修琴棋书画,因此赵谦对音律也有所了解,适才听闻诸葛清岚的笛声婉转悠扬,犹如炊烟袅袅,不禁发问。 诸葛清岚柔声道:“那是我自创的曲子,名为《水风吟》,又经家父改良,能调节他人情绪。” 赵谦道:“难怪适才他们斗志大减。诸葛姑娘当真是风华绝代,年纪轻轻,就能创作出如此曲子。”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过奖了。”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手中竹笛,道:“音气发于丝竹兮,飞响轶于云中。适才听此笛音色圆润,奇声独绝,想必是用柯亭竹所制吧。” 诸葛清岚道:“没想到赵少侠精通音律,竟能一眼看出此笛材质。” 赵谦道:“在诸葛姑娘面前,我又怎敢说‘精通’二字,不过是略知一二吧了。诸葛姑娘的一曲《水风吟》,笛音恬淡悦耳,云起雪飞,可使沉鱼出听,落雁齐腾,令在下由衷敬佩。”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过誉了,适才你为我抵挡毒针,我感激不尽。现在你虽然毒已解,但银针还留在体内,我来帮你将其逼出吧。” 赵谦刚才被诸葛清岚的《水风吟》所震慑,忘记毒针还留在自己体内,听到诸葛清岚如此说,忙盘腿而坐,将内力流转全身。诸葛清岚在其身后运劲转气,帮其将银针一一逼出。 第五十七章 来之坎坎 片刻之后,赵谦便将毒针尽数逼出,他看着正在疗伤的高忱等人,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正思索间,诸葛清岚轻声对其言道:“赵少侠,你与高少侠、贺前辈、郗前辈四人的长剑均已断裂,需另购兵器。” 赵谦听其如此说,恍然道:“正是,还是诸葛姑娘心细如发,我这就去购买。烦请诸葛姑娘在此处帮忙照料。”诸葛清岚应允,赵谦随即离开。 赵谦买了四柄八面汉剑,便即折回,见高忱等人已经伤势大愈,正聚在一处商议下一步计划。葛湛道:“我暗中跟踪潜龙阁,发现他们调集人马,也正在往此处附近赶来,听其言语,似乎要对新兴王动手。” 诸葛清岚道:“我和赵少侠今日早晨跟踪丹青堂的卫义时,发现他们要对潜龙阁动手。” 贺原道:“新兴王、丹青堂和潜龙阁目的各异,他们聚在一处,真不知会发生何事?” 郗标道:“潜龙阁和丹青堂会不会对我等下手?” 贺原道:“潜龙阁和丹青堂的真正目的尚不明了,而且新兴王铩羽而归,他们也不会再贸然对我等下手。不过以后会谋划一些卑劣手段,不得不防。” 郗标道:“新兴王当真了得,手下竟然有如此多的高手,他在山东暗中经营多年,培养的势力估计也不会仅今日这些。” 高忱道:“我曾跟踪于重,发现新兴王的六名手下潜伏在无上寺中。” 郗标道:“新兴王应该在无上寺不只藏了六人,今晚你们就在过去查探一番吧。” 贺原道:“葛兄,新兴王对胡姑娘心生歹意,你还是先和胡少侠护送其离开吧。” 葛湛道:“那好,潜龙阁那边的动向,我会继续监视,两位毒刚解,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还是先不要出头为好。” 贺原道:“多谢葛兄提醒。”随后,葛湛便和诸葛兄妹离开。 拓跋俊等人匆匆离开,他边走边对身旁的钟略道:“潜龙阁可能会对我们动手,我们快些回府。” 拓跋俊话音甫落,便有一道道破空之声传来,钟略连忙喝道:“小心暗器。” 众人尚不及拔出兵器,已有数人中暗器倒地,其余人连忙挥舞兵刃抵挡,顿时兵器相交之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众人刚经历一番恶战,不少人受了伤,此时暗器如雨扑面而来,不时有人抵挡不住,中了暗器,倒在地上。 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无路可退,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呼喝之声,兵器相交之声,掌风剑气之声,倒地扑通之声不绝于耳。拓跋俊见众人杂乱无章,心想:“这样的军队如何能一统天下?”随即朗声喝道:“铜墙铁壁阵。” 声音高昂,带有威严,众人一听,顿时冷静下来,以拓跋俊为中心,肩并肩靠在一起,形成内外大小两个圆圈,面向外面,手中兵器挥舞,由于单单面对眼前的暗器,兼之未倒地的众人均是高手,先前紊乱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此刻众人乃是背水一战,手中兵器舞动成风,剑气纵横,虽说暗器源源不断飞袭而来,已不再有人受伤。 片刻之后,不再有暗器飞出,四周人影闪动,便将拓跋俊一行人包围,剑光闪闪,寒气逼人。一人从人群缓缓走出,正是谢综,其身后是罗峰、罗登、洪腾等潜龙阁众位高手。谢综道:“新兴王不愧久经沙场,遇事沉稳,处之泰然,在下佩服。” 拓跋俊也从众人中走出,与谢综相聚不过数丈,道:“谢公子,你果然来了。” 谢综道:“你故意放消息出来,不就是想引诱我等前来吗?你想螳螂捕蝉,再斩黄雀。只不过,却没料到会在道家隐宗手下吃亏吧!” 拓跋俊冷声道:“轻敌而已。” 谢综笑道:“你数十名高手围攻他们七人,神兵利器、毒药剑阵齐施,还说轻敌?” 拓跋俊道:“你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谢综摇头道:“首先,我并未用毒,其次,我也并没轻视你等。” 拓跋俊道:“久闻陈郡谢氏人人怀瑾握瑜,没想到也会做出以多欺少之举。” 谢综正色道:“宋魏两国频繁交战,你命手下众人,假冒魏军,在宋地经常烧杀劫掠,抢夺财宝无数。对付你这等卑鄙小人,我等又何需若匹夫匹妇之为谅?” 拓跋俊道:“原来你此行的目的是本王,而非道家隐宗。” 谢综道:“若不以道家隐宗为幌子,你又怎会来到山东,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作恶多端之徒。” 拓跋俊道:“你以为就凭区区的潜龙阁,对付得了本王吗?” 谢综道:“你早知我等回来,自然会埋下伏兵,不过我已派人假传消息,你的伏兵,现在已经赶往他处了。” 拓跋俊道:“他们怎么会轻信你的消息?” 谢综道:“我派人假装重伤,赶到你的伏兵所藏之处,说了一句‘殿下被困月白山’便假装失血过多而死,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拓跋俊道:“就如此简单?” 谢综道:“越简单,往往越能骗人。我的这招‘调虎离山’用的甚是拙劣,你的那些手下绝对不会相信我们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故而上当。”其实,谢综之所以能骗走拓跋俊的伏兵,乃是马锐暗中相助,不过这一点,谢综是绝对不会告知外人的。 拓跋俊思忖:“看其神色,似是所言非虚。我和丹青堂暗通书信,劝他们和我联手对付潜龙阁。现在我处于劣势,只怕他们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罗峰见拓跋俊眉头紧皱,走到谢综旁,低声道:“谢公子,这里毕竟是魏国,小心迟则生变。” 谢综点头,罗峰手一挥,潜龙阁众人纷纷挥剑而上,瞬间兵器相击,掌风呼啸,剑气纵横。 拓跋俊手下所剩的均为高手,但由于多已挂彩,此时以少敌多,自是毫无胜算。不过这些原本多是江湖上横行的匪盗,嗜杀好斗,出招之狠辣,远胜过潜龙阁的名门弟子,此时危机万分,心中血性更甚,杀招频出,潜龙阁众人虽稳占上风,但一时也奈何不得。 第五十八章 三春九秋 罗峰见拓跋俊等人凶狠异常,便喝道:“三春阵。”潜龙阁众人三人一组聚在一起,组成三春阵,阵法一成,潜龙阁的攻势大增。罗峰接着喝道:“将对方阵型冲散。”随即四座三春阵分别从拓跋俊众人的东西南北四方破阵,一阵攻完另一阵紧跟而上,配合密切。拓跋俊自知再过几番攻击,自己的铜墙铁壁阵必破。 他一向遇事沉着,此时也不慌乱,游目四望,见四周人影重重,似乎以北方人马最弱,喝道:“往北方破阵。”此言一出,钟略依仗手中太阿剑锋利无比,一马当先,挡者披靡。陈霖、于重二人护在拓跋俊左右,紧跟在钟略后面,其他人则跟在拓跋俊身后,一行人向北方冲去。 罗峰喝将拓跋俊等人往北方破阵,微微一笑,道:“变阵。”此言一出,阵法陡变,每三座三春阵聚于一处,变为九秋阵,剑光闪闪,隐含着一股森寒肃杀之气。 三春燠敷,九秋萧索。这九秋阵之凌厉杀伐远在三春阵之上,阵法一成,拓跋俊等人顿时被剑光笼罩,难以前行。 原来谢综深知“围师必阙”的道理,之前三春阵的破绽乃是故意为之,拓跋俊等人冲向北方,阵法一变,最弱变成最强,拓跋俊等人顿时受阻,难以突围。 拓跋俊看向四周,这次阵法乃是北方最强,南方最弱,但他不敢重蹈覆辙,喝道:“攻向西方。”钟略等人再次向西方攻去。 罗峰喝道:“再变。”人影闪动,三春阵与九秋阵融合为一,组成三春九秋阵,威力倍增。这三春九秋阵虚实变幻莫测,拓跋俊等人顿感头疼,不时有人中剑倒地。拓跋俊看向四周,见四周有强有弱,但他再也不敢随意突围,心思电转,盘算撤退之法。 罗峰喝道:“循序渐进,不可贪功。”潜龙阁众人一听,攻势变缓,但攻防的配合更加缜密,显然是想先将拓跋俊等人的锐气消磨掉,使其丧失鱼死网破之决心,再给予致命一击。 钟略见情势危急,对身边的陈霖、于重二人低声说道:“我攻击谢综,你们趁乱带殿下离开。”随即舞动太阿剑,向谢综冲去。 罗峰身影一闪,便闪到谢综前面。钟略一剑向罗峰刺去。罗峰真气负于剑身,长剑发出嗡嗡之声,挥剑向钟略刺去,剑势轻灵,甚是迅捷。此招名为“飞鸿响音”,乃是用无形真气攻击的招式,攻击范围远高于长剑本身所能及。罗峰知道钟略手中的太阿剑非同凡响,不能与其硬抗,是以一出手便是绝招。 钟略见对手剑身离自己相距颇远,无法伤及自己,但他料定此招绝非表面如此简单,挥剑向罗峰长剑上砍去。罗峰长剑一抖,避开钟略的剑锋。钟略忽听到嗤嗤破空之声传来,罗峰剑上的无形真气竟然脱离剑身向钟略射来,钟略心中一凛,忙挥剑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真气击在太阿剑上,钟略虎口被震的生疼。罗峰趁机飞身而上,连刺数剑。钟略一边急退,一边将太阿剑舞的密不透风。若非罗峰不敢将长剑与其手中的太阿剑相撞,此时他早已受伤。 罗峰趁自己占据上风,长剑连点,招式连绵不绝,将钟略困在一片剑影之中。钟略仗着太阿剑的锋利,勉强支撑。拓跋俊见钟略已被罗峰彻底压制,心中甚急,只要罗峰夺得太阿剑,仗着太阿剑之利,瞬间就能将他们的铜墙铁壁阵冲垮。 拓跋俊见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便朗声喝道:“甄堂主,你现在还不现身吗?”他并没发现甄良,但他料定甄良等人必定在暗处观察,是以如此说道。 随机从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哈哈,新兴王,没想到我等刚到,便被你发现,果然厉害。”话音刚落,便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远处的树枝之上,正是甄良,他一袭黑衫,身形随着树枝摇动上下起伏,颇为飘逸。 紧接着,数十名手握环首刀的壮汉从四面八方奔来,将潜龙阁众人包围。甄良原本打算在拓跋俊和赵谦等人两败俱伤之时,对道家隐宗下手,但见诸葛清岚的《水风吟》太过玄妙,不敢大意,便掉转枪头,先对付潜龙阁。 众人见丹青堂弟子出现,心中不由一凛,潜龙阁弟子纷纷后撤,横剑身前,严阵以待。 丹青堂弟子掷出暗器,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向潜龙阁激射而去,中者直接倒地毙命,并且嘴唇发紫,显然暗器上喂有剧毒。罗峰见状,心中一惊,喝道:“固步自封阵。”潜龙阁弟子纷纷就近聚拢,背靠背站立,挥舞长剑抵挡暗器。 片刻过后,丹青堂弟子停止投掷暗器,舞刀组阵,数十座四德阵立成,将潜龙阁弟子团团围住。 罗峰来到谢综身边,对谢综道:“谢公子,丹青堂果然是见风使舵的小人,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综道:“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他话音甫落,身边弟子一个个接连倒下,罗峰一惊,喝道:“是‘如梦之宵’,快封住穴位。” 谢综等人一听,连忙封住穴位。拓跋俊等人则连忙服下解药。谢综暗想:“我原本以为他们会用‘味如兰’,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梦之宵’,这下麻烦了。但是他们又是从何处得到‘如梦之宵’?” 罗峰环顾四周,对谢综道:“谢公子,等会我等护送你从北面突围。” 谢综眉头紧皱,似乎未听见,思索片刻后,他起迈数步,对甄良道:“甄堂主,你并非姓‘甄’,而是姓‘孙’,我说的没错吧?” 甄良道:“看来谢公子对我调查的很详细啊。” 谢综道:“令尊还健在吗?” 甄良双眼一凝,冷声道:“谢公子竟然知道家父?” 谢综道:“令尊可是孙恩?” 拓跋俊等人听见谢综如此说,尽皆愕然。拓跋俊思忖:“三十七年前,孙恩不是因进攻临海郡失败而跳海自杀了吗?谢综为何还要谈及此人。莫非此人还活着,那次跳海乃是假死?” 第五十九章 青绫步障 琅琊孙氏世奉天师道,但孙恩却信奉清水道,清水道乃是托称为张天师家奴所创,以清水为人治病,故名“清水道”。后来孙恩聚众造反,拥众数十万,声势浩大,后被刘裕、刘牢之击败,逃至海中,再无消息,世传其心灰意冷,跳海自尽。由于孙恩自海上反乱,故被称为“中原海寇之始”。 甄良听到谢综提及“孙恩”,便道:“没错,家父正是孙恩,我本名叫孙良。但家父假死一事骗了全天下,没想到却没骗得了你。你能查清此事,说明你下了不少功夫。不知你年级轻轻,竟然会对三十七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谢综怒道:“孙恩起兵谋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不少子弟都被杀害,甚至连老弱妇孺都没被放过,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忘记?” 孙良道:“当时晋朝国祚将倾,起兵乃是顺应天意。” 谢综道:“烧杀抢掠也是顺应天意吗?琅琊孙氏世奉五斗米道,孙恩身为道士,做事却和流寇无二,真是让旁人齿冷。” 拓跋俊思忖:“没想到潜龙阁和丹青堂还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看来他们之前联手都是心怀鬼胎,只是究竟是何人在中间牵线搭桥?” 孙良对谢综道:“难道你今日想替那些被杀害得王谢子弟报仇吗?你们现在已经中毒,难道觉得还能逃出去吗?” 谢综眉头紧锁。 孙良笑道:“倘若你放下武器,看在陈郡谢氏雅道相传的份上,我放你们离开,如何?” 谢综道:“若你真心放我们离开,又何须我们放下兵刃,你是想骗我们放下兵刃,然后将我们赶尽杀绝吧。” 孙良阴冷一笑,道:“果然骗不过你。”正说话间,孙良忽觉身后似有异动,当即脚步轻移,身形微错,一道剑芒犹如闪电一般从其一侧掠过,孙良的衣衫顿时出现一道微小裂痕,紧接着青影闪过,一道人影掠至孙良面前。众人这时才看清来者,只见其青衫素雅,外貌桓桓,雍容玄泊之气度与威严刚猛之气象尽显。 陈孝三人冷汗淋淋,适才此人偷袭,他们三人均未丝毫察觉,如果偷袭之人将目标是他人而非孙良,他们此时已然人头落地。 孙良双眼微觑,道:“青绫步障!真是好快的速度。陈郡谢氏中,有此能为的,仅有谢灵运之子谢凤一人,你便是谢凤吧?没想到连与世无争的你也来了。” 青绫步障乃谢道韫所创之步法,因谢道韫喜着青衣,兼之施展此步法时速度极快,留下残影重重,恍若青布张列,故名青绫步障。当年孙恩造反,谢道韫凭此步法,一招便破了孙恩苦心孤诣所创的四德阵,后来孙恩亲自出手方将其擒获。孙恩敬佩谢道韫之巾帼英姿,故并未杀她,反而赦免其及其族人,并派人将其送回会稽。 适才施展青绫步障偷袭孙良之人正是谢凤,他言道:“为了刚才那一剑,我苦练数年,没想到被你轻易躲过。” 孙良表面上神色悠然,内心则余悸仍存,不由暗道:“这青绫步障速度当真惊人,幸好沈青崖派其弟子陆虚怀前来送信,让我小心谢凤,不然我此时已受重创。不过沈青崖为何要给我透露此消息?”其心中佩服谢凤轻功了得,嘴上却说道:“世人皆知陈郡谢氏多出才藻富赡的才子,今日看来,也只是才藻富赡而已。”其言外之意是讥讽陈郡谢氏多文而不武。 谢凤并未理会,道:“孙堂主刚才躲避我偷袭所用之步法,乃是天师道的梅花易步,而你们丹青堂的四德阵,乃是取象乾卦,看来丹青堂名为儒家,实则偷学了道教不少东西。” 孙良道:“陈郡谢氏重情轻礼,不也一样是重道轻儒吗?不过你们自谢灵运之后,便转道向佛,正是让人所不齿。” 陈郡谢氏从信奉天师道转而信奉佛教,原因有二,其一,帝王崇佛,上行下效,信佛可以谋富得利,江东人士自然从风而靡;其二,孙恩以天师道之名谋反,陈郡谢氏伤亡最大,会稽内史谢琰、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谢逸、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等尽数遇害,陈郡谢氏几近灭族,其天师道信仰自然有此逆转。 谢凤性情冲和,也不争辩,思索道:“潜龙阁大部分人已经中毒,现下不宜死战,应寻思脱身之法。” 孙良见谢凤神色不定,已猜出其心中所想,便道:“陈郡谢氏,值得敬佩者仅谢道韫一人,至于你们,皆不过喜擅清谈的无知之辈,留也无用。你们现下前来送死,我就成全你们。” 此言一出,双方人马均握紧手中刀剑,只待孙良下令,死战即开。 拓跋俊等人见状,心中窃喜,以期双方死战,便趁机溜走。 剑拔弩张之际,众人忽听嘈杂的脚步声从四周传来,似有大批人马前来。孙良大吃一惊,谢凤等人也匪夷所思。谢综低声对谢凤问道:“族兄,难道你带来了援兵吗?” 谢凤摇头。 谢综道:“莫非是拓跋俊的援兵?” 谢凤还未开口,一道道人影便从树林中出现,将丹青堂保围,来者尽皆身穿儒衫,正是翰墨门弟子。 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游彬。他对孙良道:“孙堂主,适才今闻令尊尚在,颇感欣慰,不知可否让在下见上其一面?”游彬来到此处颇早,只是翰墨门弟子修为不及其高深,远远跟在其后,是以并未立即现身。 孙良道:“游掌门,你打算和陈郡谢氏联手吗?你们一魏一宋,你这样做,如果陛下怪罪,只怕清河崔氏也保不了你。” 游彬道:“孙堂主误会了,我们翰墨门和潜龙阁曾在月白山一战,又怎会相助于他?此次只是想拜会一下令尊罢了。” 游彬如此说,孙良自然不信,如果游彬不打算和潜龙阁联手,就应等到潜龙阁和丹青堂血战之后再出现,现在两方还未交手,游彬已然出现,说明其打算相助潜龙阁,只不过二者立场不同,不便言明。 谢凤等人明白游彬的目的,均敬佩其不顾双方立场对立,仗义相助的胸襟。罗峰暗道:“游掌门仗义相助,未做谋利于鹬蚌之争之举,翰墨门不愧是儒门正宗。至于程索之死,虽是拓跋俊暗中挑唆,但郗标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些与翰墨门无关。” 第六十章 灵剑绝式 拓跋俊见游彬现身,朗声道:“游掌门,你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见孙恩吧?” 游彬道:“殿下,翰墨门乃崔司徒所创,于情于理,都应该护送您安全离开,不过在下听闻殿下不日前遇刺身亡,眼下又见殿下出现在此处,明显殿下遇刺之事有些蹊跷,待得在下查明事情原委,如果殿下身份属实,在下定会相救。” 拓跋俊低声骂道:“此人当真是卑鄙无耻,竟以此种理由推诿。” 孙良道:“游掌门,你们翰墨门的高手当中,贺原、郗标二人均不在此处,就凭你一人,难道你以为对付得了我们吗?” 游彬不答反问:“赈灾银两被抢,正是孙堂主所为吧。” 孙良道:“此事我已告知赵谦,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啊?刚才新兴王和赵谦等人一场血战,也不知他们伤亡如何?”游彬眉头一皱。 拓跋俊道:“游掌门不要听其挑拨离间,本王刚才乃是围剿道家隐宗,并无意伤害翰墨门弟子。” 游彬思忖:“看来赵谦他们确实遭到伏击,希望无人受伤。不过新兴王终究是殿下,若对其下手,崔司徒势必受到牵连,还是先对付丹青堂吧!”便道:“事分先后,孙堂主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孙良道:“你有如此实力吗?” 游彬道:“那在下就领教孙堂主的高招了。”说完寒光一闪,铮的一声,腰间长剑已掣出鞘外,剑身平直端正,泛出淡淡青光,正是翰墨门的镇门之剑:君子意。 当年崔浩为铸造一把合适的镇门之剑,着实费了不少功夫。这把君子意乃是由百炼钢锻造,由玄冰所化之水淬炼而成,入鞘则朴实无华,出鞘则锋芒毕露,将“君子”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故名“君子意”。剑身上刻着“江湖秋水多,君子意如何”十字,提醒使剑者要经常反省自身,面对着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也要秉持仁义之心,危言危行,执正不阿,日勤三省,夜惕四知。 孙良见游彬拔出长剑,也是拔出长剑,肃容正色,道:“久闻翰墨门的扼云剑法只有掌门方可习之,今日孙某就领教了。”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时,谢凤道:“游掌门,陈郡谢氏与其有血海深仇,请容谢某与其较量一番,如若不敌,游掌门再出手不迟。” 游彬道:“既然谢公子如此说,那游某就一睹陈郡谢氏之凤采了。”说完,还剑入鞘。 谢凤拔出长剑,剑指孙良,道:“孙堂主,既然你不肯告知令尊的下落,那谢某只好不客气了。” 孙良道:“那孙某就领教一下谢公子的高招了。” 语毕,脚尖一点,便飘到谢凤面前,其他人纷纷后退,给二人腾出空地。 二人身影一闪,同时向对方冲去,挥剑向敌方上盘斜扫。二人招式如出一辙,游彬等人均是一惊。 谢综暗道:“原来孙良所练亦是灵剑式。不过其爹孙恩乃道教中人,会此剑法也是理所应当。” 灵剑式乃是晋代著名道士、医学家许逊所创的道家内功五脏导引法,《灵剑子》中记载:导引为先,开舒筋骨,调理血脉,引气臻圆,使气存至极力後见焉。摩拭手脚,偃亚毬拳,伸展拏搦,任气出旋,诸疾退散,是病能痊,五藏六腑,神气通玄,来往自熟,道气成焉。或存至泥丸顶发,或下至脚板涌泉。久久修之,後知自然。 导引诀为:仰托一度理三焦;左肝右肺如射雕;东肝单托西通肾;五劳回顾七伤调;游鱼摆尾通心脏;手攀双足理于腰;次鸣天鼓三十六;两手掩耳后头敲。此导引法是将剑法和气功合二为一,共一十六招,招式简单,动作优美华贵,圆活连贯,讲究神与形合,气寓其中,导气令和,引体令柔,乃是以剑气御敌的武功,内力越是精纯深厚,威力越强。如果修为臻至化境,可凭剑气劈岩碎碑,传闻许逊曾凭此剑法斩杀蛟龙,由此可见此剑法的威力之强。 谢灵运加入天师道后,学得此套剑法,后将此剑法传给其子谢凤。谢凤勤练不挫,已领悟到此剑法七八层奥义。此刻初试剑法,招式连绵不绝,剑气凛然。孙良的剑招与其一致,但剑气森然,给人一种森森寒意,与谢凤的剑意迥然不同。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后,孙良横剑当胸,真气回荡,一招“虎啸平原”向谢凤扫去,招式刚猛霸道,犹如猛虎下山。谢凤知道对手内劲在自己之上,不敢与其硬抗,身形一跃,使出一招“白鹤飞翔”,剑锋犹如轻灵飞鸟,向孙良眉心刺去。 孙良斜头闪过,向前急跨一步,左手五指微弯,一招“飞熊入梦”,抓向谢凤头部。谢凤脚尖连点,施展青绫步障,身形掠动如风,倏然间便掠至孙良后方,使出一招“灵猿戏笨熊”,伸掌向孙良拍去。 孙良也不回头,反手一拍,两掌相击。 谢凤只觉手心一疼,忙看向自己手掌,只见上面有一血洞,流出丝丝鲜血,血为黑色,显然已经中毒。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住。谢综立即飞身而上,扶住谢凤。 孙良借住谢凤的掌力,身子急速向前飞射,犹如脱弓利箭。几名潜龙阁弟子正在其前方,他左手一挥,那几名潜龙阁弟子只感觉一股淡淡兰花香味扑面而来,随即便晕倒在地。 罗峰早料到孙良会趁机逃走,事先便站在孙良会逃走的方位。现在见其要逃,立即挥剑向孙良刺去,剑势凌厉,孙良只得挥剑格挡。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孙良杀招连出,将罗峰逼得连连后退,但一时也奈何其不得。罗峰剑招守中藏攻,虽处下风,但只要孙良攻势稍弱,剑锋便立即逼近。孙良被其缠住,不得逃脱。 丹青堂的陈孝等人也和潜龙阁的罗登等人展开鏖战,游彬右手一挥,翰墨门弟子蜂拥而上,丹青堂寡不敌众,顿落下风。拓跋俊等人则趁机逃走。 第六十一章 功亏一篑 谢综给谢凤运功将毒素暂时压制后,便掣剑向孙良攻去。孙良见谢综杀来,知道需要速战速决,又见罗峰挥剑刺来,以剑横格,随即向前急冲,紧接着左手一挥,罗峰忙向一旁躲闪。忽然感觉腹部一痛,他低头看去,见腹部已然受伤,黑血直流,显然中毒。他忙连点腹部数穴,手捂伤处,并看向孙良,见其左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柄短刀,刀上带着丝丝鲜血,显然正是被这柄短刀所伤。 罗峰向谢综喝道:“谢公子小心,短刀上有毒。”谢综不敢大意,收敛剑势,孙良左刀右剑,向谢综猛攻,谢综使出灵剑式,但见剑光重重似画,剑锋曲曲如屏,将孙良的杀招完全抵挡,却也被其双手连攻的杀招压制。 游彬仔细观察孙良手中的短刀,见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刀泛寒光,清冷如冰雪,形状似雁翎,暗道:“竟然是雁翎刀。”便对谢综道:“谢公子,你先查看一下罗阁主的伤势,让我来会一会他。” 谢综的确担心罗峰,听游彬如此说道,便飞身后退,来到罗峰身边,探查其脉象,察觉其所中之毒比谢凤更为难解,不禁皱眉。 游彬挥动君子意向孙良刺去,剑锋笔直,直取孙良膻中穴。孙良挥剑,剑锋弯弯曲曲,犹如水流蜿蜒,击在君子意剑脊,随即左手雁翎刀击出。游彬迅速变招,二人瞬间便交了十余招,孙良双刃连攻,游彬渐露不支之象。 正当游彬渐渐被压制之际,两道人影落在他二人旁边,正是贺原、郗标。二人同时挥剑向孙良攻去,孙良顿时左支右绌。 贺原、郗标出现的同时,有两道人影出现在谢综旁边,正是诸葛兄妹。诸葛临道:“谢公子,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试?” 谢综并未见过诸葛临,不知是敌是友,道:“阁下是……” 诸葛临道:“在下胡临,乃是附近药店的店主,略通医术,或能解令兄所中之毒。” 诸葛家经营的范围远不止山东,涉猎范围也不仅限于医药,他常年游走天下,四处经商,此次也是听闻有人对道家不利,才与葛湛一起,从外地急忙赶回。但这些事他自然不便跟外人细说。 谢综觉得诸葛兄妹二人并无敌意,便道:“那就有劳兄台了。” 诸葛临手搭在罗峰脉搏处,详察脉象变化,随后身手点了谢凤几处穴位,食指点在膻中穴,一股柔和内力传入谢凤体内,谢凤面色渐渐出现血色,片刻后,诸葛临内力回归丹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给罗峰服下,罗峰脸色渐渐好转。诸葛清岚同时也帮谢凤解了毒。 谢凤等人对诸葛兄妹均是感激不尽,谢凤道:“二位仗义相救,我等铭感五内,他日若有需我等之处,我等定然鼎力相助。” 诸葛临道:“谢公子客气了,陈郡谢氏德厚流光、高情远致,我等相助,也是理所当然。” 游彬三人合力对付孙良,若非忌惮孙良使毒,早已将其重伤。三人稳操胜券,也不急功近利,一步步逼近,长剑挥舞,剑网渐渐缩小。 孙良心中焦虑,自知不出片刻就会被游彬三人重伤,但无论自己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游彬三人疏而不漏的剑网,眼看剑网逐渐缩小,额头上沁出颗颗汗珠,随即心中一横,左手一翻,手中的雁翎刀已然消失不见,伸手在怀中一掏,掏出一颗药丸。 游彬心中一凛,喝道:“退,他要用毒。”贺、郗二人一听均脚尖一点,后退一丈,但三人仍将孙良围在中间,不给其逃走的机会。 游彬喝道:“月下竹影。”三人同时平剑于前,目睛不瞬,双足踞地,剑锋之上剑气嗤嗤作响,显然正在积蓄力量,三人均剑尖直指孙良,犹如无风静夜下的纤竹,纹丝不动。 此阵乃三元七证阵:月下竹影。此阵精要乃一“定”字,敌如竹,我如影,敌不动则我不动,敌若动则我亦动,给予雷霆一击。竹影可见不可拦,这招“月下竹影”,破无可破,即使想躲闪,竹动影也动,几乎同步,亦闪无可闪,堪称精妙无匹。 但令游彬意想不到的是,孙良直接将药丸服下。游彬等人不明所以,未敢进攻。只见孙良脸色通红,四周真气鼓荡,带动强劲罡风。游彬思忖:“他的功力怎会突然增强这么多?” 诸葛临仔细观察孙良,道:“没想到他竟然服用甲子丹。” 谢凤道:“甲子丹?甲子丹乃是一种瞬间增强功力的丹药,据说能增强一个甲子的功力,故名甲子丹。” 诸葛临道:“这其中有自卖自夸的成分,实际仅能增强半个甲子。一旦服下此丹,内力拔苗助长,有弊有利,弊处便是今后内力便难以通过正常修炼精进。没想到孙良如此果决,竟然服下。” 谢凤道:“三十年的功力已然非同小可,游掌门只怕难以抵挡。” 谢凤随即对谢综等人点了点头,谢综等人会意,谢凤、谢综、罗峰三人身形闪动,来到游彬等人身后,在游彬等人的包围外,又围了一圈。 孙良身形向南方急冲,快如闪电,游彬三人的一招“月下竹影”早已蓄势待发,见孙良身形移动,迅速出招。三道凌厉剑气刺向孙良,孙良双掌连挥,形成一道气墙,游彬三人剑锋登时一顿。 孙良身形飞掠,快如闪电,不及眨眼便掠至贺原、郗标身边,二人挥剑向其刺去,孙良左右闪动,躲过他们的攻击,继续向前急冲,谢凤、谢综忙挥剑拦截,又被其躲过。他冲向陈孝等人,剑光迅若流星,和陈孝等人缠斗的潜龙阁和翰墨门众人纷纷中招倒地。眨眼之间,便有数十人受伤,孙良和陈孝等人迅速逃窜。 游彬和谢凤担心受伤之人的伤势,又见孙良威不可挡,追而无用,故而并未下令追击。 郗标见谢综、罗峰等人便在身边,知道程索一事难以推诿,只得走到游彬面前,将其中原委尽数告知。 第六十二章 巧妻拙夫 游彬听完郗标所言,眉头微锁,谢综走到游彬面前,拱手道:“游掌门,谢某为了引丹青堂现身,在月白山和翰墨门一战,伤了不少翰墨门弟子,而贵派郗长老曾杀我派程索长老,两方恩怨难了。今日您出手相救我等,谢某心中颇有惭愧。” 游彬道:“谢公子不必自责,丹青堂作恶多端,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吸引他们现身罢了。虽说我们曾在月白山一战,但并未有人被杀,显然谢公子提前暗中叮嘱。至于程长老之死,虽是拓跋俊挑唆,但敝派难辞其咎,还望谢公子责罚。” 谢凤道:“游掌门当真是品行高洁,超超越俗,犹如半天朱霞,在下佩服。依谢某看,双方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游彬道:“如此甚好。” 谢综道:“游掌门,在下尚有一事告知。此次我们潜龙阁之所以能假意和丹青堂联手,端赖贵派的沈青崖从中斡旋。” 游彬甚是诧异,道:“他?他之前押送赈灾银两,不是被丹青堂杀了吗?” 谢综道:“其乃假死。他将潜龙阁和丹青堂引到此处后,便消失不见,现在应该躲在暗处。” 游彬道:“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谢综道:“我曾试探过,但他总是避而不谈。” 游彬眉头紧锁,沉吟道:“我原本以为翰墨门有内奸,原来是他,没想到其竟然躲在翰墨门这么长时间。” 谢综道:“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还请游掌门小心。” 游彬道:“游某谨记。这里终究是魏地,况且新兴王也知道你们在此处,你们不便多做停留,待阁中弟子伤势初愈后,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谢凤道:“多谢游掌门提醒,我等就此离开,保重。” 游彬道:“保重。” 诸葛兄妹帮中毒之人全部解毒后,谢凤等人便草草离开。 游彬看着谢凤等人远去,思忖道:“答应得如此利落,看来只是随口应承,并不会轻易离去了。” 诸葛临对游彬道:“游掌门,我们另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游彬拱手道:“保重。” 诸葛兄妹离开后,游彬对贺原问道:“他们是谁,怎么与你们同时出现?” 贺原道:“他们是道家隐宗弟子,之前和新兴王一战,若非他们,我们和赵谦、高忱就要落入新兴王的手中了。” 游彬道:“看来他二人身手不错。” 贺原道:“均是一流高手,远在我之上。” 游彬道:“道家隐宗当真是深不可测。” 孙良等人来到密林深处,孙良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躲藏起来,我先去一处。”陈孝等人点头应诺。孙良随机脚尖一点,快若疾风般向远处掠去。 他来到一处民宅,轻敲屋门。一人开门,此人三十余岁,身着一袭黑衫,相貌普通,眼露傲意,此人名为陈渡,他看见孙良,颇为纳闷,道:“孙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孙良尚未答话,便听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孙良进屋,屋内有位年近八十的老者,身着道袍,霜眉雪发,仙风道骨,正是孙恩。孙恩旁边,站着一名神色谦恭的壮年,此人名为文寿。 孙良道:“爹,潜龙阁的目的并非道家隐宗和拓跋俊,而是我们。” 孙恩并未表现出丝毫诧异,淡然道:“潜龙阁是想一举将拓跋俊和我们全部歼灭,看来他们在月白山和翰墨门一战,乃是为了让我们猜不到其真正目的。” 孙良道:“我们一直等到潜龙阁和翰墨门交手之后现身,没想到游彬竟能如此的不计前嫌,和潜龙阁联手对付我们。” 孙恩道:“我们之前还是小看游彬了。” 孙良道:“但陈郡谢氏是如何得知您的身份的,虽然天师道的李皎发现了你的身份,但并未将此事泄露,谢凤等人是如何得知?” 孙恩神色不动,看向文寿,道:“文寿,你说谢凤等人是如何知晓?” 文寿眼波微动,道:“此事我又怎会知晓?” 孙恩道:“是吗?” 文寿道:“此事我确实不知。” 孙恩道:“你若不知,那你可知刘涛?” 文寿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他故作淡然,道:“刘涛是谁?” 孙恩道:“王凝之与谢道韫的外孙。”他顿了顿,看向文寿,眼神没有丝毫波澜,道:“你便是刘涛吧。” 文寿真名正是刘涛,他见行迹败露,刚要逃窜,忽觉一柄利刃贯体而过,刘涛顿觉全身剧痛无比,气力惧乏。 在其身后,陈渡缓缓掣出插进刘涛身体的长剑,刘涛登时血如泉涌,瘫倒在地。 明朝谢肇浙曾言:“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间多少不平事,不会作天莫作天。”此言放在王凝之与谢道韫身上再合适不过。王凝之虽是书圣王羲之之子,却是一白痴,而其妻子乃是千年一遇的才女:谢道韫。孙恩造反,王凝之守备不力被杀,谢道韫听闻敌至,举措自若,一手抱着三岁外孙刘涛,一手拿着利刃,冲入敌阵,连杀敌方数名高手方被孙恩擒拿。孙恩敬佩其咏絮之才、巾帼之姿,便饶其性命,派人送其返回会稽。 后来孙恩兵败,假装投海自尽,逃到雍州,更名为甄恩,继续以清水道骗人,并让自己的儿子孙良组建丹青堂,二人一假儒,一假道,笼络了不少人马。他原本隐藏的极好,三十年未曾有人发现。后来寇谦之重整天师道,派弟子扫除以道教骗人者。孙恩行迹败露,慌忙逃窜,在自己的住宅留下很多线索,寇谦之的弟子李皎根据这些线索,发现了其是孙恩的事实。 谢道韫返回会稽后,终生未改嫁,抑郁而终。刘涛与其生死相依,每想起外祖母一生孤苦,便心如刀绞。后来听闻孙恩未死,发誓要为外祖母报仇。而谢综也要为被杀的谢家子弟报仇,二人一拍即合,便联手秘密调查,终于发现了孙恩的蛛丝马迹。刘涛隐姓埋名,来到北方,经过多方运筹,方潜在孙恩身边,并于沈青崖、谢综里应外合,将孙恩引诱至山东。 第六十三章 琅琊王氏 孙恩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涛,道:“其胆子倒不小,潜伏在我身边,并暗中给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发送密信。” 陈渡道:“师父,此人我们要如何处置?” 孙恩道:“暂留其性命。” 孙良道:“爹,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将陈郡谢氏一举除掉。” 孙恩道:“陈郡谢氏弃道向佛,我本有心将之除掉,但对琅琊王氏并无敌意,但若他们来犯,也别怪我无情了。” 孙良道:“琅琊王氏?现在陈郡谢氏遭到宋朝皇室的排挤,琅琊王氏若和他们联手,岂不会受到牵连?” 孙恩道:“宋朝皇室崛起于寒门,对豪门世族均心怀敌意,陈郡谢氏如此,琅琊王氏亦然,又何来牵连之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孙良“啊”了一声,甚是吃惊。孙恩道:“你虽说服了甲子丹,但尚未完全吸收其功效,再加上经过一番大战,消耗甚大,结果被他人跟踪而未发现。” 他转首对陈渡道:“你去会会他。” 陈渡道:“是。”随即离开房屋,来到院内,朗声道:“兄台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出现在陈渡面前,此人二十余岁,一袭锦衫,手握长剑,剑眉星眸,儒雅俊逸。只见他拱手道:“在下琅琊王氏王景玄。” 陈渡道:“王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王景玄道:“令师可是孙恩?” 陈渡道:“正是,看来王公子此行,是来寻仇。” 王景玄道:“令师当年大肆屠杀王谢子弟,现在想一笔勾销,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陈渡道:“世族豪门拥有大量的土地与佃客,百姓为避课役,乐于投庇于世族之下。如此日积月累,佃客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和兵源受到极大影响,国力日渐衰弱。若非家师打压豪门势力,南方寒门又怎会如此快速崛起,而刘氏又怎会如此轻易取代司马氏,称霸南方?” 王景玄冷哼一声,道:“游言巧辞。” 陈渡道:“你们这些高门华胄,当真是自负得很。那王公子打算如何做?” 王景玄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陈渡道:“你有如此实力啊?” 王景玄道:“是有是无,一试便知。”说完,缓缓吐纳,内力流转全身,衣衫无风自摆。 陈渡傲意凛然,道:“听闻王羲之自创了一套兰亭剑法,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了。” 世族豪门如琅琊王氏、高平郗氏、吴郡杜氏、会稽孔氏、艺兴周氏、陈郡殷氏、丹阳盖氏等都是天师道世家,而琅琊王氏又是其中典型代表。书圣王羲之曾用小楷书《黄庭内景经》,此帖其法极严,其气亦逸,被视为珍品。他曾将书法奥义和道家剑法合二为一,自创了一套剑法,名为兰亭剑法,此剑法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天质自然,丰神盖代,自成一家。 文武同宗,唐朝张旭善草书帖,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索笔挥洒,豪放激扬,放荡不羁。张三丰亦曾开创字拳合一的龙行大草。由此可见,武学与书法本是相通。用笔须要到地,用剑亦须要推展,踏实力足,剑势变化出奇,如同字之笔画,亦有出奇之笔,二者皆形势如飞凤,劲力透中锋,周身著劲用势。 王羲之所创之兰亭剑法将剑法与书法之间的精义贯通,以黄庭内景心法为基础,将笔锋的转、折、顺、逆、留、纵、提、按等变化融入剑法,练字即是练剑,练剑也是练武,笔剑合人,应敌时用剑写字,横竖撇捺,如入无人之境,克敌如写字,堪称化境。 王景玄自幼好学,无所不通,善属文,能书画,兼解音律、医方、阴阳术数,深得兰亭剑法之精髓。他听陈渡说要讨教,便缓缓拔出长剑,身形一动,向前急冲,同时剑光一闪,去势蜿蜿蜒蜒,如同流水,一招“曲水流觞”使出,刺向陈渡。 陈渡横剑急扫,使出一招“清流急湍”,封住王景玄的攻势。王景玄剑尖连点,一招“映带左右”,两重剑影分攻陈渡左右。陈渡舞个剑花,携带着剑气的破空之声,一招“阴风怒号”将王景玄的攻势完全圈住。 两剑相击,陈渡倒退数步。陈渡道:“没想到王公子倒有些能耐,陈某一时大意,倒让你占了上风。”其实其被王景玄震退,完全是实力所致,不过其生平自负得很,凡遇劣势,总会归咎于外,因此认为自己被王景玄震退乃是大意所致。 王景玄并未理会陈渡的强词夺理,停剑问道:“你竟然也会黄庭内景心法,先祖书写的《黄庭内景经》果然是被令师抢走。” 陈渡道:“《黄庭内景经》乃魏华存传于后人,你又凭何说我所学的黄庭内景心法源自王羲之的手书。” 王景玄道:“那你刚才所使的一招‘清流急湍’,为何有兰亭剑法的剑意?” 陈渡道:“你凭何说我的剑法有兰亭剑法的剑意,在陈某看来,乃是兰亭剑法有我剑法的剑意?” 王景玄道:“你不似出身丹青堂,倒似出身微言亭,这一套春秋笔法,当真是造诣通神。” 陈渡刚要争论,便见孙良从房间走出,只得闭口。孙良看向王景玄,道:“王公子,但凭你一人奈何不了我等,你应该有援兵吧?” 王景玄道:“孙堂主猜得不错。” 孙良道:“陈郡谢氏遭到宋朝皇族排挤,你们琅琊王氏应该也不敢跟其太过亲近,此次你应该是一人前来,所谓的援兵,应该就是谢凤等人了。” 王景玄道:“孙堂主所说并不错,不过这应该是令尊所猜吧,既然如此,何不让令尊出来一见?” 孙良道:“家父年事已高,不便再见外人。” 王景玄道:“只要你将我打败,我自然离开。” 孙良道:“既然王公子如此说,那在下就领教了。”刚要动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正是孙恩。 孙良回头,见孙恩从屋内走出,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孙恩并不答话,看向远处树梢,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形隐迹,现身吧。”此言一出,孙良、陈渡、王景玄均是一惊。 三人看向那处树梢,见一人影飘然下落,此人落地后,众人方看清其容貌,正是葛湛。 第六十四章 援兵再至 葛湛对孙恩拱手言道:“在下葛湛,孙前辈修为果然高深,竟能发现在下。” 孙恩道:“你暗中跟踪犬子前来,所为何事?” 葛湛道:“前辈应该能猜出。” 孙恩淡淡一笑,道:“你就是道家隐宗吧?” 葛湛道:“正是。” 王景玄听闻其乃道家隐宗,忙走上前去,躬身道:“晚辈王景玄,拜见前辈。” 葛湛拱手:“王公子客气了。” 他随即转头对孙恩道:“前辈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孙恩道:“老夫所为何事,你应该也能猜到。” 葛湛道:“是为了道家隐宗的财富吗?” 孙恩道:“为了区区的金银财宝,得罪道家,只有拓跋俊能干出如此蠢事。” 葛湛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孙恩道:“八阵图。” 孙恩在北方潜伏时,亦曾尝试过起兵,但他的手下多为步兵,而鲜卑拓跋的骑兵太过彪悍。步兵对骑,乃是以卵击石,而具装甲骑对步兵来说更是一场噩梦,孙恩的部队在鲜卑铁骑面前,一击即溃。因此,他一直寻找步兵对骑的妙法。虽说历史上,也有不少步兵战胜骑兵的战例,但多是依仗天时、地利、人和、兵器,并非硬对硬作战,难以复制。 刘裕的却月阵曾以两千步兵大破三万骑兵,但此阵只能攻击一面,对地形要求极高,极易被敌人包抄,并且此阵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阵法,这种打法再一不能再二,无法重复使用,并且如果敌人知道“围师必阙”,此阵便无用武之地。故而此阵只能对付那些有勇无谋的将领,在战场上出现一次后,便彻底消失。 后来孙恩联想到三国时期,魏国骑兵勇猛剽悍,而季汉步兵最强,诸葛亮为了以步兵对骑兵,创作了八阵图,扭转骑优步劣的态势,以怯懦蜀兵对抗骁勇秦兵,正面硬刚武骑千群,常常以少敌多,正面对决,几无败绩。就算以司马懿之能,依仗关中地利与秦人骁勇,野战也从未占到便宜。《晋书》言司马懿“闭军固垒,莫敢争锋,生怯实而未前,死疑虚而犹遁。”由此可见八阵图之能。 因此,孙恩就一直在寻找武侯后人,希望得到八阵图。在某人的指点与挑唆下,他多方运筹,终于等到这个道家和道教均群龙无首的时机,立即出手。 孙恩言语一出,葛湛、王景玄均大吃一惊。葛湛道:“你怎知八阵图在道家隐宗?” 孙恩道:“你们隐姓埋名,别人不知,我却知道。据我所知,道家隐宗在山东的有两人,均是诸葛武侯后人,我原本以为应有一名绝顶高手,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曾有人告诉我,诸葛武侯的传人在八年前的一场激战中身受重伤,兼之丧失爱妻,积郁成疾,修为大减,看来是真的了。” 他把葛湛也当成了诸葛武侯后人,《吴书》曰:“其先葛氏,本琅琊诸县人,后徙阳都。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以为氏。”如果诸葛武侯的后人想要隐姓埋名,那么重新更为葛姓自然是顺理成章,是以孙恩对葛湛并未有所怀疑。 葛湛思忖:“看来他并未得知全部事实,还把我当成道家隐宗,却不知我只是诸葛家的管家罢了。不过既然他不知,我也无需告诉他。” 孙恩见其神色淡然,无喜无悲,毫无变化,暗吃一惊,思忖:“我原想以言语相激,通过其脸色变化,判断道家隐宗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此,没想到其竟然如此沉着。” 葛湛道:“你所说之人,究竟是谁?” 孙恩道:“若你将八阵图交出,我便尽数告知。” 葛湛道:“你图谋八阵图,是想起兵谋反吧?” 孙恩道:“当然。八阵图本就是用于行军打仗,在你们手中也是无益,何不物尽其用?” 葛湛道:“前辈年逾耄耋,理应看透名利,怎么还执着于帝王霸业?” 孙恩道:“我起兵,不是为了个人名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起兵谋反者,皆是喊着“解民倒悬”的口号,但等到身居王位,便将之前的豪言忘得一干二净,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亘古未变。葛湛也不与其争论,淡淡一笑,道:“若是我不交出八阵图呢?” 孙恩道:“听闻诸葛武侯有拔刀刺山之能,不知其后人如何,今日我就领教了。” 《古今刀剑录》记载:“诸葛亮,定黔中,从青石祠过,遂抽刀刺山,投刀不拔而去,行人莫测。”由此可见,诸葛亮文武兼济,而其佩剑,便是蜀主八剑之一的章武剑。只不过其身为军师,无需出手,而其抽刀刺山,不过是抬手之举,至于其真正实力,世人自然就不得而知。 葛湛听闻其如此说,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领教前辈的高招了。”说完,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孙恩道:“为以示尊敬,我便用兵刃与你过招。”说完,便对孙良道:“良儿,把你的‘曜月锋’拿过来。” 孙良点头,将手中曜月锋递给孙恩。 孙恩翻腕掣出长剑,随手一挥,只见剑影重重,剑尖泛着寒光,一招“苍茫飞雪”,携带着无尽寒意,向葛湛刺去,剑招笼罩葛湛全身要害,凌厉异常。葛湛举剑斜向上撩,还了一招“晓月当空”,剑锋稳健平和,突破重重剑影,向孙恩刺去。 孙恩剑锋回转,由下向上斜洗,一招“香炉初上日”,气势恢宏,犹如拨云见日,破解了葛湛的攻招。葛湛挥剑向下斜劈,划了半个圆圈,剑势弯曲,犹如霓虹悬空,一招“瀑水成虹”,与孙恩的剑招相撞。 两剑相击,葛湛被震退,身子向后飘出丈余,他稳定身形,心中一凛,暗想:“没想到其功力如此深厚。” 二人过了几招,已知对方深浅,刚欲开口,只见人影闪动,便有数道人影落在他们二人旁边,正是诸葛兄妹及谢凤、谢综四人。 第六十五章 约定战局 孙恩见到敌手越来越多,也不以为意,道:“各位均乃当世俊杰,如今以多欺少,是不是有违君子之道?” 王景玄道:“前辈烧杀劫掠时,可曾想过君子之道?” 孙恩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司马氏昏庸无能,八王之乱,搞得天下民不聊生,才给了胡人可乘之机,致使九州炼狱,生灵涂炭,这样的朝廷,推翻又有何不可?” 谢凤道:“司马氏无能,将他们推翻亦无不可,但你杀害无数无辜之人,又作何解释?” 孙恩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 王景玄道:“你诛杀异己,连婴孩也不放过,难道也是在所难免吗?你用道教迷惑百姓,却毫无道家贵生之念,完全是一派流寇作风,此等作为,和小人何异?” 孙恩道:“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为悔?我确是一个小人,但正所谓:‘君子敌小人,亦小人也。’诸位联手对付我等,不也是小人所为吗?” 葛湛道:“小人亦君子,君子亦小人。小人会有君子之行,君子也会有小人之念,老子云:‘不上贤,使民不争。’大家有何必纠结于‘君子’、‘小人’之争?” 孙恩道:“还是葛兄境界高,道家提倡自律,不关心善恶,也无所谓善恶。葛兄来自道家,果然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不知葛兄此次来有何见教?” 葛湛道:“我此次前来,只是想知道孙前辈对付道家隐宗的目的罢了。” 孙恩道:“现在葛兄已经知晓,想做何打算?是想与他们联手对付我吗?” 葛湛道:“虽说你杀人不少,但比起石虎、赫连勃勃、苻生、苟晞等人,已是善人,并且,道家隐宗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我劝你收手罢。” 古时,人命如草芥,攻地屠城之事太过常见,就连被后人称为“圣人”的曾国藩,也曾对南京城的无辜平民展开屠杀与抢掠,死伤数十万人,万室焚烧,百物荡尽,尸首如麻。与此相比,孙恩所为也算不得什么。葛湛虽不满孙恩之所为,但一来世上无从未犯错之人,二来孙恩所为确有益处,故而葛湛对孙恩并无杀意。 孙恩听葛湛对其没有杀意,并不吃惊,道:“如果我收手,你就放我等离去吗?” 葛湛道:“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道家隐宗绝不会为难你半分。” 孙恩道:“哪两个条件?” 葛湛道:“第一,归还王羲之的《黄庭内景经》;第二,从此以后,不在用道教骗人。” 孙恩道:“我仰慕王羲之书法平和自然,就借了其书写的《黄庭内景经》观看,现在可以归还。”他转头对陈渡点了点头,陈渡转身走进屋内。 孙恩继续言道,“至于第二点,现在北方有寇天师重整天师道,南方天师道虽然科律废弛,但南方尽皆信佛,道教已无生存之地,我就算想利用道教骗人,也是无处可行,更何况南方并无统一天下之可能。所以,这二点,我均可答应。但你也要将八阵图交出。” 葛湛摇头道:“不可能。” 孙恩道:“我想要八阵图,乃是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葛兄为何执意如此?” 葛湛道:“现在天下甫定,前辈为何又要再起风云?” 孙恩刚要言语,陈渡从屋内走出,在孙恩耳边轻声道:“师父,《黄庭内景经》不见了。” 孙恩眉头一皱,思忖:“《黄庭内景经》刚才还在,定是有人在我和葛湛交谈之时,趁机偷走。此人竟然能在我毫无察觉之下,来去自如,看来轻功了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沈青崖了,但他偷拿《黄庭内景经》,又有何目的?”随即对葛湛言道:“葛兄,《黄庭内景经》消失不见,我只得失言了。” 葛湛心想:“如果他无意交还,只要矢口否认即可,看来此经是真的不见了。《黄庭内景经》传者甚多,此人偷拿王羲之所书,难道也是仰慕王羲之书法吗?”随即言道:“既然《黄庭内景经》消失不见,我等也无可奈何。” 孙恩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和谈,双方三对三,比武较量,以定输赢,如何?” 葛湛思忖:“孙恩修为高深,我等无法匹敌,和其一战必败,而孙良服用了甲子丹,功力大增,不过拔苗助长,内力深而不纯,我应能胜他,但除我之外,他人均非孙良敌手,少爷和二小姐能勉强一战,但胜少败多,至于陈渡,王公子、谢公子均可胜他。要想三战两胜,只能采用田忌赛马之法,但此法世人皆知,孙恩等人也能想到。看来,赢之不易。” 他转头看向王景玄和谢凤等人,毕竟此事他也不便独断专行。王景玄对孙恩道:“输了如何,胜了有如何?” 孙恩道:“倘若我等侥幸胜了,你们就让我等全身而退;如若我等败了,就任凭处置。” 谢凤道:“如若如此,我等倒是占了便宜。” 孙恩道:“如果彻底开战,我们也是胜少败多,如此比法,也对我们有利。” 葛湛道:“排阵乃是决胜的关键,依前辈之见,该如何排阵?” 孙恩道:“我们同时将出战顺序写在树干之上,这样可以避免双方采用田忌赛马之法,如何?” 葛湛道:“如此甚是公平,不知谢公子、王公子意下如何?” 谢凤道:“如此可行,不过我方派何人出战?” 王景玄道:“依在下看来,道家隐宗、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各出一人。” 谢凤道:“如此最为公允,但如何排阵?” 王景玄道:“就由葛前辈决定吧。”谢凤赞同。论辈分,众人之中以葛湛和刘涛辈分最高,但刘涛修为不及葛湛,所以,于情于理,由葛湛决定最为合适。 葛湛思忖:“现下局面,只有我和孙良对战,我们才能赢的可能,但这个几率只有三四层。事已至此,只能随缘了。”于是对孙恩道:“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第六十六章 永字八式 葛湛和孙恩同时走到一颗树前,手捏剑诀,凌空划动,树干上便出现了半寸凹痕。众人见状,皆是敬佩二人修为高深。 瞬间,树干上便出现了六字。孙恩写的是“恩、渡、良”,葛湛写的是“谢、葛、王”,二人均是抱着随缘心态,随意而写,但都避免了将最厉害之人压轴这种最为常见的排阵之法。 葛湛看到孙恩所写,暗叹了一声:“唉,这下不妙了。” 谢凤看到二人所写,首先言道:“在下自知不是孙前辈敌手,此战在下认输。”他虽知自己不如孙恩,但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考虑如果现在受伤,将会影响之后战局,故而选择暂时忍辱偷生。 陈渡也道:“在下也知不是葛前辈对手,也认输。”他一向知晓利弊,最知望风而行,自然选择放弃。 王景玄思忖:“孙良刚服过甲子丹,拔苗助长,有利有弊,并且他刚经过一番巨战,消耗不少,如果我与其较量,胜算当有两三层。”便道:“在下自知不是孙兄的对手,不过却也请孙兄指点一二。” 孙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公子赐教了。”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王、孙二人走进中间,互相拱手,同时拔剑。孙良身形一动,向前冲出两尺,剑尖一点,再进两尺,剑尖再点,一招“青黄次第”,数道剑影水平横排,向王景玄刺去,虽是一人,却如同数人同时攻击一般。 王景玄以剑为笔,凌空写字,直中见曲,竖中见逆,使出一招“竹扇题字”,全身要害封住,两剑相交,王景玄被震退两步。孙良乘胜追击,长剑舞动,带动罡风,使出一招“风鹏正举”,罡风凛冽,声势骇人。 王景玄只觉犹如立在滚滚洪流之中,有些站立不住,连忙向一旁闪动,随即挥动长剑,不疾不徐,剑锋连变,或流而止,或止而流,使出绝招“快雪时晴”,此招圆劲古雅,纵横捭阖之间不露锋芒,越是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越是能发挥此招威力,破强敌,制利害。 葛湛见王景玄此招甚是不俗,不由暗叹:“如此危机之下,仍能处之泰然,避实就虚,此人果然非同凡响。如若孙良未服用甲子丹,王公子获胜的把握不小。” 孙良身形一跃,挥剑由上而下斜劈,剑势犹如瀑布倾泻而下,一招“悬流奔壑”,携带着森森剑气,向王景玄砍去。王景玄脚尖一点,身形击退,避开孙良的剑锋。 孙良乘胜追击,脚尖一点,身形急奔,剑锋犹如滚滚雷震,迅捷无比,伴着“嗤嗤”破空之声,一招“疾雷破峰”,攻向王景玄,声势骇人,仿佛能破山裂碑。 王景玄知道自己已然躲闪不及,手中长剑急挥,瞬间刺出八剑,八道剑光连在一起,构成一个“永”字,正是“永字八式”。 书法形态纷繁,但无外乎“点、横、竖、钩、提、撇、短撇、捺”八划,这八划构成一个“永”字,写好“永”字,便能写好千万字,王羲之将书法中的“永字八法”和剑法相结合,创作了这招“永字八式”。八法之势,能通一切。练好了这招“永字八式”,不仅能得兰亭剑法的无穷妙境,也能书法大成。此招出招之时,点如高峰坠石,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钩如长空新月,提如策马扬鞭,撇如燕掠檐下,短撇如飞鸟啄食,捺如崩浪奔雷。此招攻守进退、纵横捭阖融为一体,气象万千,威力无穷。 两剑相交,“铮”的一声,王景玄手中长剑被震飞,其衣衫一角也被剑气划破。他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对孙良拱手道:“甘拜下风。” 孙良拱手道:“承让。” 王景玄捡起长剑,走到葛湛等人面前,拱手道:“王某有负众望,是在惭愧。” 葛湛道:“王公子剑法精妙,此次失利,是因在下排阵失策,与王公子无关。” 谢凤道:“葛前辈不必自责,我等技不如人,要想取胜,实在不易。” 葛湛走到孙恩面前,对孙恩言道:“孙前辈,此次我方败阵,愿赌服输,我等告辞。” 孙恩道:“葛兄,在下对道家隐宗毫无敌意,只是想要八阵图,还望葛兄回去之后,多加思量,我保证,得到八阵图之后,绝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葛湛知道多说无益,也不置可否,拱手道:“告辞。” 孙恩拱手道:“不送。” 葛湛一群人相继离开。 愁云惨淡,月光斑斑,点点残星,布缀夜空。黯淡的月光下,无上寺大门紧闭,偶尔传来的蟋蟀的凄切叫声,更显得夜色寂寥,柳枝无力的垂落地面,与自己参差斑驳的黑影相连。柳影旁边,三道黑影一闪而过,正是赵谦三人,他三人趁着夜色,前来无上寺一查究竟。 三人由高忱带头,施展轻功,身形起起落落,向无上寺内的僧舍寂然前行,一路之上,未曾看见一人。三人刚来到僧舍附近,就听见从僧舍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与念佛堂等处的寂然迥然不同。 三人悄悄来到一间房舍上,平心静气倾听里面的谈话。只听里面吵声连天,劝酒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在喝酒吃肉。 比丘禁止吃肉源于梁武帝,此时并未禁止,不过酒戒乃佛教根本戒律之一,无论在家、出家都一律禁止饮用。这些比丘公然喝酒,自然毫不将佛门戒律放在眼里。 高忱轻声道:“佛门有‘不饮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五戒,这里比丘肆意饮酒,看来这座无上寺,名为佛寺,实为匪盗之所。” 赵谦道:“现在佛教发展过于迅速,鱼龙混杂,犯戒杀生也是常有之事,仅凭此项,就下结论,太过武断。” 赵谦所说并无错。后赵建武元年,一方面由于佛图澄劝化,另一方面为弱化汉人血性,后赵武帝石虎专门颁布法令,强迫汉人信佛。自此,佞佛之风盛行,全民癫狂,佛教也从外来宗教变成后世三教之一。北魏历代皇帝为了敷导民俗,扶持佛教发展,佛教发展过于迅速,加入佛教之人,有躲避战乱者,有贪慕佛教财富者,有为躲避朝廷和江湖追杀者,有以佛教谋私者,导致佛教清浊混***粗莫别,清净之地变得污浊不堪。《宋书》云:“佛法讹替,沙门混杂,而专成逋菇。”沙门如此混杂,致使朝廷不得不出面进行整顿,不过虽多次沙汰,但收效甚微。 第六十七章 解救少女 赵谦三人立于屋顶,静听里面的交谈,只听一人言道:“殿下命我等在此潜伏,我们白天假伴比丘在此念经诵佛,真是索然无味,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人道:“你别抱怨了,虽说白天我们需要念经诵佛,但晚上却可以肆意妄为,也不用担心官府查探,这又有何不好?” 又有一人道:“几天前郑莽说了,殿下要对道家隐宗下手,道家隐宗富可敌国,等得到道家隐宗的财富,殿下就会起兵谋反,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任你所为。” 原先一人道:“希望那一天快点来到吧,哦,对了,郑莽呢?” 另一人道:“你说他呀,他见今日前来上香的香客之中,有一名女子容貌甚是秀丽,他便偷偷尾随其而去,打算趁着夜色,将其劫来,估计现在已经得手了。” 其他人纷纷大笑,笑声甚是猥琐。 赵谦三人听到此处,无不怒发冲冠,三人竭力遏制住心中的怒意,赵谦道:“现在看来,确如高师兄所言,这些比丘都是些无恶不作的匪盗流寇,新兴王将这些人潜伏在这座寺庙里,避人耳目。” 高忱道:“来这里上香的善男信女甚多,若有人向他们请教佛法,那他们岂不会露馅?” 何言之道:“人之智有涯,而人之愚无涯。只要说一些似是而非,不明觉厉的话,便能骗过那些善男信女。” 屋内有人接着言道:“不知那女子长得如何?” 另一人道:“难道你也想玩玩吗?” 那人言道:“又有何不可?” 另一人道:“咱们密室里关了数十名美貌女子,你若想玩,现在就可以。” 那人继续道:“等我吃饱喝足,就去玩玩。”旁人大笑。 赵谦三人听得睚眦欲裂,就连神色从未变化过的何言之也是忿然作色。赵谦道:“没想到他们在新兴王的庇护之下,如此的肆无忌惮,等一下我们跟着他们,将那些女子救出。” 何言之道:“单凭我们三人,无法救出那么多女子。” 高忱道:“你们先在此处打探一下关押那些女子的密室所在,我回去将此事禀告掌门,请他带领门中弟子前来相救。” 赵、何二人点头赞同。 高忱悄悄离去后,赵、何二人继续倾听里面的谈话,屋内一人言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找个娘们玩玩。” 另一人道:“你也太心急了吧。” 又有两人言道:“我跟你一起去。”说吧,三人就步履蹒跚的从屋内走出。 赵、何二人悄悄跟上。三人绕过鳞次栉比的房屋,来到一处僻静之处,走进一间房屋,在一处佛像的左手拇指出一按,佛像慢慢向前移动,后面出现一扇半人高的暗门,门上有一把铁锁。 一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推开暗门,三人走了进去,三人沿着地道走到了地下,两个拐角过后,便出现一条甬道,甬道两旁有着几间牢房,牢房内关押着数十名年轻女子,那些女子见有人进来,顿时发出一阵阵尖叫,每个人双手环抱胸前,紧贴墙壁,浑身发抖,不敢看向那三名比丘。 一名比丘自言自语道:“今天选哪个好呢?”话音未落,两道黑影一闪,只觉劲风掠过,三人均被点了穴道,站立不动。 有女子觉得有异,看向那三名比丘,见三人站立不动,三人旁多了两名儒雅俊逸的少年,正是赵谦与何言之。有女子发出尖叫,赵、何二人忙做出噤声手势。此时众女子已知有人前来相救,虽不敢发出声音,但眼中均流露出异样光彩。 赵谦从那几名比丘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牢笼,走到那些女子身边,轻声道:“援兵片刻就到,你们稍等片刻。”那些女子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赵谦对何言之言道:“何兄,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外面,以防再有人进来,并且去等候高师兄。”何言之点头。 赵谦随即转身离开,将暗门轻轻关上,他躲在暗处,随后又来几人,均被其偷袭点中穴位,藏在角落里。片刻之后,他便看到数十道人影在房屋上起起落落,暗中前行,正是高忱和游彬等人,赵谦向他们挥挥手,他们向其悄悄走来。 游彬走到赵谦面前,轻声道:“找到关押那些女子的牢房了吗?” 赵谦道:“找到了,我带你们去。” 游彬对身旁贺原言道:“贺兄,你带着一半弟子在外面等候,其他人和我去牢房救人。”众人点头。 赵谦带着游彬等人走进密道,游彬见牢房内关押着数十名女子,剑眉横怒,眼神之中杀意毕现。他一向宽以待人,但无上寺众人的作为已彻底触犯了他的底线。 他吩咐翰墨门众弟子协助那些女子离开,并叮嘱众人切勿发出响声。众人缓慢有序离开,何言之走在最后,等到所有女子均被带出后,何言之走到被封住穴位的那三名比丘旁边,只见寒光一闪,“铮”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出鞘之后又迅速还鞘,动作甚是迅速,声音不断,只有一声。随后何言之跟随众人离开。 何言之离开后,那三名比丘脖子上慢慢泛出一丝血丝,鲜血缓缓流出,忽然三声“噗嗤”之声,鲜血从三人的脖颈之处喷涌而出,犹如雨撒,三人慢慢倒下。原来就在刚才,何言之用剑气划破的三人的颈动脉,他出招极为迅捷,长剑犹如未曾离开剑鞘一般。 何言之一向嫉恶如仇,早有杀那三人之心,只不过不应让那些女子见到这些血腥场面,故而等到众人离开后再动手。 众人刚离开密室,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无上寺高手众多,翰墨门数十人秘密前来,动静太大,要想不被发现,自无可能。 游彬道:“看来我们已被发现,这无上寺乃是新兴王为了起兵而建,定藏有无数财宝兵甲器械,密室绝不会仅有一处,我们全部在此,他们会源源不断赶来。此处乃本寺南面,高忱、赵谦、何少侠,你们三人分别前往本寺东、西、北三面,尽量闹大动静,吸引他们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对他们的其他密室下手,不敢将全部人手派往此处。但是,切记不可恋战,以免被众人围攻。”赵谦三人领命,迅速离开。 第六十八章 火烧无上 游彬率领翰墨门弟子协助那数十名女子向南面离开,这些女子均体弱无力,脚步踉跄,无法快行,没走多远,便被无数比丘围攻。游彬喝道:“七证阵。”八座七证阵瞬间分布在数十名女子周围,将她们尽数护在其中。众比丘一拥而上,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血光飞溅如雨,而那些女子的尖叫之声更是让人心颤。 双方一交战,名门正派和江湖流寇之间的区别便立马显现出来。这些流寇武力不俗,心狠手辣,兼之人数上占据优势,若是双方毫无章法的混战,翰墨门坚持不了多少,便会败下阵来。但此刻翰墨门弟子阵型环环相扣,攻守有序,既不贪功,又不怯敌,人人面露刚毅之色,一股浩然正气回荡四周,阵型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那些女子处于阵法中心,未被伤及分毫。 无上寺的众多比丘原本只是江湖匪盗,根本不懂什么阵法,见对方人少,又舍不得那些美貌女子,一时贪攻,相互之间不仅未能相互配合,还互相干扰,有人还差点伤到自己人。因此,他们虽然人数占优,竟无法占到丝毫上风。翰墨门众人虽无法快行,但步步为营,慢慢向南方前行,无上寺众人远远不断赶来,竟无妨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赵谦赶到无上寺的东面,见一群比丘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剑,往南面赶去,他冲入人群,刷刷数剑,连伤数人。众人反应过来,正要挥刀往赵谦身上招呼,赵谦已施展轻功离开。一名比丘喝道:“几人前去追杀他,其他人继续跟我前去支援。”说罢,继续往南方赶去,几人挥动手中刀剑向赵谦砍去。 赵谦听到那人如此说,暗赞:“常言道:‘将帅轻去就者,不可使镇边。’此人倒还有些脑子。”他看向攻向自己的众比丘手握火把,心生一计,飞身来到一人旁边,连刺那人手腕,那人中剑,手中火把掉落,赵谦接住,冲入一间房屋,见物便烧。此时天干物燥,东西易燃,大火瞬间就燃了起来。 赵谦听见身后刀剑破空之声传来,也不回头,飞身从窗户逃走,又钻进了另一间房屋,等他再出来时,那间房屋已经火光冲天。 赵谦连烧数间房屋之后,站在屋顶,见下面火龙飞舞,甚是壮观,众多比丘挑水浇火,乱作一团。忽见西面亦是火光冲天,原来何言之赶往西方,和赵谦想到相同的办法。赵谦又看向北方,并未见到火光,暗叹:“高师兄性情太过温和,不愿采用纵火之法,这些人作恶多端,又何需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 忽然人影闪动,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攻向赵谦左右,二人均使长刀,攻势霸道刚猛。赵谦挥动长剑,与二人缠斗起来。刚过数招,又有一人攻向赵谦。赵谦心想:“再过片刻,估计还会有更多高手前来,我不能多做耽搁。” 主意一定,赵谦右手挥动长剑,左手挥动火把,剑光、火光来去纵横。那三人被火光晃眼,看不清来剑攻势,连连中剑,急忙后退。赵谦忙飞身离开,一边逃走,一边还不忘放火,一条火龙跟随在其身后,蔚为壮观。 忽然一道掌风向其劈来,招式凌厉。仅此一掌,赵谦便知此人功力远在刚才三人之上,他不敢大意,长剑左点右挑,攻向对手。那人侧身避过,并手为掌,以掌为刀,由下向上直挑。赵谦压低身子,一个转身,避开其掌风,借助转身之势,挥剑砍向其小腿。那人翻身避过,随即挥掌自上而下拍向赵谦。 赵谦知道自己的内力不如对方刚猛,但翰墨门的武功走的便是以刚克刚的路子,当即向前一迈,侧身旋转,借助旋转之势,右脚飞起,力量由地面沿着左腿、腰部、传到右腿、脚掌,与那人掌力相接。 掌脚相碰,二人身子均被震飞。那人心中一惊,不意对手竟会借助旋转之势增加自己的力道,他借住倒飞之势,身上袈裟一甩,飞向赵谦。袈裟本来柔软,这一击刚猛霸道,势如猛虎。 赵谦也将手中火把一甩,两物相交,袈裟顿时烧了起来。赵谦落地后,迅速飞身而上,从着火的袈裟上越过,左手挥掌向那人拍去,那人挥掌反攻。两掌再度相碰,赵谦被震飞。但赵谦刚向后倒飞,身子便凭空一转,手中长剑一挥,一团火光飞向那人。 原来赵谦在与那人对掌之时,已暗中将长剑挑中着火的袈裟,对掌之后,便接住倒飞之势,将袈裟挑向那人。那人不意赵谦有此一招,连忙后退。赵谦一退即进,剑尖连点,刺出数剑,那人躲闪不及,左臂中了一剑。 赵谦长剑回旋,微向上斜点,使出一招“岱宗探月”,劲力自腰身涌向手腕,聚于剑尖,剑尖犹如奔雷闪电,捷迅无匹。 那人喉部中剑,直接毙命。随即又有数人赶来围困赵谦,赵谦不敢停留,迅速离开。 何言之所遇情形与赵谦相近,但其武学修为在赵谦之上,出手更远比赵谦狠辣,梅花易步又甚是精妙,无人能拦住其一时片刻。他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试图拦截他均被他一剑封喉。 正在何言之手持火把四处放火之际,忽觉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听声辨位,脚尖用力,身形平移,便避过来袭杀招,忽觉右侧又有杀气袭来,方知是两名高手合围,且配合默契,连忙躲闪。 只听咔嚓一声,何言之手中的火把断裂,何言之将手中残留的木棒扔掉,看向偷袭之人,正是“白山双怪”白适、白逢兄弟二人。 白适道:“何言之,我脸上的疤痕,你可还记得?” 何言之道:“上……上次你们得以逃脱,但……这次可没机会了。” 白逢道:“没机会的是你。” 何言之不再多言,剑指二人,左手背于身后,闲暇悠然,显然丝毫不将白氏兄弟放在眼里。白适、白逢二人见何言之态度狂妄,不由大怒,同时运劲平刀横扫,两道相距仅有一发,正是“洪湍双逝”,刀势疾如风雨,威力之强,远胜与赵谦对决之时。 第六十九章 三度联手 白适、白逢二人见何言之态度狂妄,不由大怒,同时运劲平刀横扫,两道相距仅有一发,正是“洪湍双逝”,刀势疾如风雨,威力之强,远胜与赵谦对决之时。 何言之功集剑尖,迅然刺出,一招“江海凝光”使出,剑尖击中白氏兄弟二人刀刃,一剑二刀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何言之后劲疾出,剑锋陡转,刺向二人喉咙。白适、白逢二人连忙低头躲过。 适才双方极招相击,何言之的右手再次不住颤抖,后招已远不如先招之快捷。如若不然,白适、白逢二人至少有一人已然毙命。 拓跋俊在上次的激战中已然发现何言之剑招破绽,便告知其手下众人,白适、白逢见何言之果如拓跋俊所言,不禁窃喜,暗道:“他右手果有旧疾,此点确实是其致命之破绽。今日,他必死于此地。” 白适、白逢二人既然识得何言之破绽,出招自然有的放矢,便同时挥刀砍中何言之长剑,只听铮的一声,何言之只觉巨大劲力从砍刀上传来,长剑拿捏不住,直接脱手。 白适、白逢二人大喜,刚要乘胜追击,忽见何言之伸出左手接住长剑,再见剑芒一闪,二人的头颅便掉在地上。 何言之将长剑递至右手,丝毫未理会白适、白逢二人的尸体,径直离开。 赵谦与何言之将无上寺上了烧了近半之后,便返回南面相助游彬等人。 高忱来到无上寺北面,见一人便攻一招,然后迅速离开,瞬间便惹火了数十人,那数十人跟在高忱后面,呼喝之声不绝于耳。高忱不与他们纠缠,在寺中到处游走,忽然由数道细长黑影向高忱攻去,高忱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那些黑影皆是棍棒。高忱挥动长剑,连劈带砍,将那些棍棒全部砍断。经过这一停顿,高忱便被数十人围住。 高忱也不畏惧,横剑当胸,凝神静气,心想:“正好试一下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这个一元七证阵,他也只练到三四层境界,但从未用于实战,不知其威力,此时见敌手众多,就打算试用此招,以摸索其中利弊。 他刚要出剑,一道人影从屋顶落下,砸在人群中,众人躲闪,但也有两人被砸到。忽听一人言道:“此人……是郑莽。” 众人纷纷看向从屋顶掉落之人,正是郑莽,只见其一动不动,显是被人点了穴道。一人帮其点了穴道,问道:“你被谁封住穴位了?”郑莽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什么。 忽然一道彩云落在高忱旁边,正是罗华茵。原来她在高忱上一次救她之时,听高忱说无上寺藏有猫腻,便只身前来打探。她先是在白天前往无上寺,熟悉一下路径,结果被郑莽暗中盯上。郑莽紧跟着她,打算将其擒住,不想反被其所擒。 她逼迫郑莽将无上寺的秘密说出,原本郑莽誓死不屈,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但当罗华茵砍断其一根手指后,他将罗华茵问的和没问的全都说了。罗华茵逼其带着自己前往关押那些女子的密道,但郑莽动了歪心思,将其带到了无上寺的北面,而不是关押那些女子的南面,结果遇上了高忱。 高忱看见罗华茵,又看了看郑莽,便猜出了大概,也不多问,轻声道:“罗姑娘,这些比丘全都人面兽心,你不该来。” 罗华茵道:“高少侠,你不怕,难道我会怕吗?” 高忱看了看周围数十道人影,想到之前二人联手御敌的情景,便道:“罗姑娘,此时敌手众多,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怕难以抵挡,我记得之前我们联手之时,剑法隐隐成剑阵之势,如今情况严重,只好再次和姑娘以剑阵御敌,若有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罗华茵道:“高少侠严重了,你两次救我,我仗义相助,也是理所因当。” 二人主意一定,便背靠背而立,手握长剑,凝神观敌。一名比丘喝道:“上。”一瞬间,众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来去纵横。高忱与罗华茵已两次联手,默契已生,此刻联手,攻守兼备,双剑犹如一凤一凰,游走在二人四周,攻若雷霆,守若磐石,毫无破绽,比丘人数虽多,但丝毫伤他们不得。 高忱心想:“此刻虽未呈败象,但敌手太多,估计等会还会有高手赶来,不可耽误太多时间。” 刚欲突围,忽听一人喝道:“都退下。”众人听到,纷纷退下,一人走到高、罗二人面前,冷声道:“二位剑法不错,在下想领教一二。” 只见来者四十余岁,相貌普通,面露凶光,头上黑发浓密,并未剪去,一袭劲装,手握环首刀,与其他人装扮截然不同。高忱知道此人必定身手非凡,不敢大意,刚要开口,忽听罗华茵道:“前辈是……包虎?” 高忱失声道:“猛虎帮帮主包虎?猛虎帮不是被何言之灭了吗?” 那人正是包虎,他言道:“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没错,我正是包虎,我猛虎帮被灭后,我被新兴王所救,隐于此处。这段时间我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能为猛虎帮的众位弟兄报仇。” 高忱心想:“若是他知道灭了猛虎帮的何兄此刻也在此处,不知会作何感想?”便道:“既然前辈想赐教,那在下就领教了。”说完,前迈一步,立好门户。 包虎道:“等等,我听闻‘俨君子’何言之最近跟你们翰墨门联手,他是否也来到此处?” 高忱道:“若前辈胜了我,我自然会回答前辈。” 包虎道:“大言不惭,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免得别人说我欺负晚辈。” 高忱道:“前辈要对一个女子下手吗?” 包虎冷笑道:“高少侠乃儒门高徒,原来也是歧视女子之流。不过这也正常,孔子尚如此,遑论尔等。” 高忱哑然。罗华茵道:“既然前辈坚持,那我二人就领教了。”说完也向前迈了一步,与高忱并肩而立。 第七十章 自荐枕席 包虎脚尖一点,纵身前扑,身形犹如老鹰扑食,手中环首刀横扫,一招“鸢飞戾天”,携带着凛凛狂风,攻向高忱、罗华茵二人。二人分别向左右闪去,身形一转,同时挥剑,分别向包虎左右小腿刺去。 包虎见二人配合如此默契,心中一惊,急忙向前一跃,躲过二人的攻招。二人长剑紧随其后,剑尖连点,攻向包虎后背。 包虎也不回身,手中环首刀向后一摆,“铮”的一声,高、罗二人的长剑均刺在了环首刀的刀面之上。包虎随即身子一低,挥刀扫向二人腿部,二人急忙后退,包虎挥刀由下而上而挑,随即又由上而下直劈,刀势犹如山峰险峻,刀锋几个来回,刀光已经如同群桩而立,此招名为“虎牙桀立”,刀锋犹如群山而立,气势犹如猛虎啸林,威猛霸道,攻击范围极广。 高、罗二人见此招威力极强,不敢小觑,高忱看出此招上面威力偏弱,左腿弓于罗华茵面前,罗华茵眀意,脚尖在高忱膝盖上一点,身形犹如飞雁斜向上掠去,随即挥剑,使出一招“流云送雁”攻向包虎眉心。包虎见此招飘移异常,剑势一顿。高忱紧接着侧身避开其剑锋,剑势犹如流水蜿蜒,使出一招“素湍如练”,从下方攻向包虎,二人一上一下,配合巧妙。 包虎脚尖点地,身形后退,平刀竖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毅然决然的无畏,全身真气鼓荡,随即身形向前急冲,手中环首刀平平直砍。此招名为“一虎不河”,乃是孤注一掷的打法,招式虽然简单,但势如猛虎下山,勇而无畏,见神杀神,见佛杀佛。高、罗二人见此招勇猛,若是正面硬抗,十有八九会受伤,于是分向左右闪去。 包虎冲到二人中间,挥刀左劈右砍,使出“一山二虎”,同时攻向他左右二人,真气伴随着刀风向二人砍去,带动凛冽罡风。二人连忙躲闪,高忱衣衫一角被削去,而罗华茵小腿被刀气所伤,渗出丝丝鲜血。 高忱飞身来到罗华茵身边,对其轻声道:“罗姑娘,得罪了。”随即封住其小腿穴位,撕去衣衫一角帮其包扎伤口。 包虎道:“你已经败了,快点说出何言之的下落。” 高忱道:“他在本寺西面。”高忱觉得此刻何言之大概已经将西面闹得差不多了,现在未必还在那里,并且包虎武功虽高,未必是何言之的对手,因此将实情告诉包虎。 包虎对身边的比丘道:“我们走。”他并非心善放过高、罗二人,只是他对何言之恨意滔天,其他的事情也就不放在眼里。 高忱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能站起来吗?” 罗华茵受伤并不重,站立行走并无大碍,但她却对高忱道:“伤口很疼,只怕……”这话说的巧妙,并未说谎,却也达到了说谎的目的。 高忱不知所措,慌乱道:“这……” 罗华茵继续道:“现在我仍未回去,我爹应该会很担心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高忱无奈,道:“那我背姑娘回去吧。”他有些羞涩,说完已经脸色通红,只得自欺欺人得安慰自己:现在月色昏暗,罗姑娘未必看见自己脸红。 罗华茵轻声“嗯”了一下,声音微若蚊呐,同样也是红染耳后。 高忱蹲在罗华茵前面,罗华茵趴在高忱背上。高忱缓慢起身,他双手紧握,生怕一不小心有所亵渎。他对罗华茵道:“罗姑娘,我要施展轻功了,你小心一点。” 罗华茵仍是轻“嗯”了一声,虽只是轻微一下,但也吐气若兰,高忱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他忙收敛心神,施展轻功,身形起起落落,迅速离开,生怕别人看见。 高忱迅速离开无上寺,来到城外的树林之后,高忱便不知不觉的放慢脚步,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二人左一句右一句闲聊,所聊都是些日常琐事,自无需多言。 二人来到一处民宅附近后,高忱将罗华茵放下,高忱道:“罗姑娘,前面就是令尊所在,我还有事在身,不便进去,你就自己进去吧。” 罗华茵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高忱,道:“高少侠两次相救,这个锦囊,便送给高少侠了。”说完,俏脸已然通红。 高忱接过锦囊,不知她为何送个锦囊便如此害羞,刚要将锦囊放入怀中,罗华茵便道:“你不打开看一下吗?” 高忱只好打开,见里面放着一缕秀发。他心中一惊,忙看向罗华茵。罗华茵低头忸怩,双手摆弄衣衫一角,轻声道:“我本丝萝,愿托乔木。” 汉朝初期,重视黄老之学,而道家认为“阳为阴所伏,男为女所制”,故而汉朝女子地位颇高,不但可以封侯,还可以拥有爵位和封邑,女追男现象也颇为常见。南北朝时期,女子地位有所降低,但较之东汉末年以及后世,依旧甚高,《魏书·序记》把妇人比作“天女”,北魏素有“女国”之称,朝廷规定一个妇女可获得露田二十亩、倍田二十亩、麻田五亩,共计四十五亩,同时,北方女子承担的租调负担也比南方女子更重,女性高手更是层出不穷,经济独立与实力独立使女子渐渐摆脱对男子的依附;《玉台新咏·陇西行》有云:“健妇持门户,胜一大丈夫”;在朝为官者没有妾室甚是常见,一夫一妻无妾现象成风,可见当时女权之鼎盛。南方女子地位不及北方,但时局的动荡已使人们的思想得以解放,很多女子对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弃之不顾,罗华茵这样按自己性情表达爱意之举,也是时有发生,不足为怪。 高忱见罗华茵送给自己头发,心中思绪万千,罗华茵见其站立不动,双眼紧盯着那缕秀发,显然在深思。她知道高忱行事慎重,也不叨扰。 二人就这样静静站着,一炷香后,高忱将那缕秀发放入锦囊,并将锦囊放入怀中,手再伸出时,手心已多了一颗小巧玲珑的玉石,正是生烟玉。他轻声言道:“此玉乃生烟玉,可挡百毒,你拿着,待此处事情一了,我回到家中,便请父亲前来提亲。” 罗华茵接过生烟玉,俏脸上充满喜悦。 而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一道人影出现,眼神之中满是杀意,正是柳若飞。 第七十一章 危在旦夕 赵谦和何言之在返往无上寺南面的途中相遇,二人无意中见到一队比丘手拿弓箭,向南面赶去,觉得甚是奇怪。赵谦道:“这里并非军营,弓箭不会放在普通地方,定然是放在存放兵械甲胄的密室里。” 何言之道:“我……我们找到那间密室,前去……前去大闹一番,这些比丘……比丘自然就没心思去理会游掌门他们了。” 赵谦道:“好,这间密室应该就在这些比丘走向的反方向,我们前去找找。” 何言之道:“何……何必如此麻烦?”他飞身追上手拿弓箭的那队比丘,以极为迅捷的手法封住了最后一人的全身穴位,其他人都急忙赶往南边救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何言之将那名比丘拉到隐蔽处,解开其哑穴,道:“存……存放这些弓箭的密室在……在何处?” 那名比丘眼睛闪烁,慌乱道:“密室?什么密室?” 何言之也不多说,封住其哑穴,寒光一闪,径直拔剑刺入那人胸膛,那人只觉剧痛难当,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何言之旋转剑锋,那名比丘只觉骨头似要被剑刃扯裂,钻心剧痛传遍全身,那名比丘不由长脸通红,汗珠满脸,却发不得声,只得不住点头,示意自己愿意说出密室所在。 何言之拔出长剑,道:“你……你若敢发出声音,头……头颅不保。” 那名比丘点头,何言之解开其穴位,道:“密……密室在哪?” 那名比丘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善类,不敢说谎,手指向东方,言道:“在那边。” 何言之道:“带……带我们去。”随即给其解开全身穴位。 那名比丘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赵谦看到何言之的所作所为后,心想:“翰墨门尊崇儒道,以仁义自居,门规森严,虽说这样可以限制我们为恶,但行善之时也难免被仁义所缚,或贻误战机,或放虎归山。何兄这般作为,虽非善举,但也无错。”他走到何言之旁边,轻声言道:“何兄,我听闻天师道教规严谨,你这般作为,没触犯教规吗?” 何言之道:“当……当然触犯了。” 赵谦不解,道:“那你……” 何言之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如水,随圆就方,不拘于器,方可归于无形。”他说这段话时,并未口吃,显然这段话已铭刻于心,此时无思无虑,径直说出。 赵谦点头。 那名比丘将二人带到一间普通僧舍附近,手指向那间僧舍,对他们言道:“密道就在那间房屋内。” 赵、何二人见那间僧舍内外有不少比丘把守,料定其所言不假,二人互看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何言之直接拔剑杀死那名比丘,然后与赵谦同时冲向那间僧舍,挥动长剑,刺、洗、格、撩,与那些比丘缠斗起来。 游彬曾警告他们不可恋战,但他二人均年纪太轻,自然也少不了年轻人身上那种年少轻狂的本性,见对手人多,也不畏惧,将长剑舞动成风,对方刀光剑影密布,不仅没让二人心生怯意,反而激起了心中的万丈豪情。 几招过后,赵、何二人已然明了,这些比丘个个功夫不俗,兼之配合默契,比和游彬等人所面对的强了不少,显然此处密道也非同小可。赵谦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将全身护得风吹不进,水泼不入,将对方无数道刀锋剑刃全部挡下,他站立不动,气度闲暇,手中长剑在全身游走,对方使用车轮战,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但始终无法伤及其丝毫。 与其相比,何言之则更加从容,施展梅花易步在人群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人能让其脚步有所停顿,他剑法精妙,剑光过处,血光飞溅,人仰马翻,还时不时帮赵谦料理对手。 二人在此处大闹,也吸引了他处人的主意,援兵源源不断赶来,所幸他们人马虽多,但在最前方出手的也只有不到二十人,其他人无妨接触到赵、何二人,自然也无法出手,只能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以防二人逃走。 赵谦见援兵越来越多,心想:“适才见他们手握弓箭,此时却并没用弓箭对付我二人,看来他们将弓箭尽数拿去对付掌门他们了。我们在此耽搁太久,不知掌门他们会遇到什么麻烦?”于是朗声对何言之道:“何兄,我们的目的已然达成,我看不要再做耽搁了。” 何言之道:“好,你……你先走,我……我来断后。” 赵谦刚要离开,忽听一人道:“现在想走,只怕晚了。”声音沉远,显然内力深厚。 众人听到此言,手中攻势均是一顿,那人接着言道:“都退下。”众人纷纷后退,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包虎。随后,又有两道人影出现,正是陈霖、于重。 游彬率领翰墨门弟子护送那数十名少女在对方的刀林剑阵中缓缓前行,忽的,周遭比丘尽数后撤数十丈,但依旧将游彬等人团团围住。 游彬见状,暗道:“此等阵仗,莫非……” 百米之外,上百人弯弓搭箭,蓄势待射。钟略站在这数十人旁边,望着游彬等人,阴冷一笑,道:“放箭。” 一声令下,但见满天箭雨向翰墨门众人飞袭而去,游彬连忙下令:“快护住这些女子。” 翰墨门弟子四散开来,将那数十名女子护在身后,挥剑如风,剑光相连如网,将那数十名女子尽数笼罩。 如雨箭矢连绵不断激射而来,不时有翰墨门弟子与他们身后的少女中箭倒地,片刻之间,便伤亡惨重。游彬一边挥剑击落来袭箭矢,一边暗道:“如此重重包围,看来他们早有算计。倘若没有这些女子,我们要想突围,也要付出惨重代价,现下行动受缚,只怕要尽数葬身与此了。”思毕,对贺原、郗标道:“贺兄、郗兄,你们率领门中弟子护着这些女子。” 随即,纵身而起,迎着满天箭雨,向钟略飞掠,轻捷爽利,似飞燕掠檐,手中君子意破空而出,剑芒大作,如雨中闪电。 第七十二章 潜龙之助 钟略见游彬飞驰而来,微微一笑,掣出太阿剑,迎面而上。游彬知道太阿剑的锋利,不敢与其硬抗,手中君子意回旋,击中太阿剑剑脊,然后前迈一步,一掌拍出。 钟略回剑不及,挥掌接下,两掌相击,钟略只觉对手劲力峻激,被震退一步。 游彬追击而上,忽见六柄软剑从四周飞卷而来,正是乔至成六人。 游彬剑舞如花绽,将来袭的六道剑影笼罩。钟略飞身加入战圈,游彬以一敌七,顿落下风,险象环生。他剑锋微转,轻轻向上方斜撩,剑势轻灵飘远、不激不厉,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乔至成喝道:“六尘缘影。”六人同时抖动软剑,劲气回旋间,飞沙起尘,将游彬包围。 身形交错,剑气相击,乔至成六人被震退一步,游彬左臂被软剑割伤,鲜血直流。 钟略趁机飞身而上,一招“高峰隐天”使出,剑锋快捷迅利,视之恍惚不清。 游彬使出一招“深溪埒谷”,左掌右剑并进,剑如飞泉跃涧,掌如巨石平移,分攻钟略左右。钟略右手剑招不停,与游彬长剑相击,然后左掌拍出,与游彬掌招相撞。 二人同时倒退,游彬左臂伤势加重,血如泉涌。 乔至成六人再次围攻而上,软剑游走如蛇,势要将游彬斩杀。 游彬心中一横,功力贯注剑身,正要使出同归于尽之招“风雪同葬”,忽见三人奔驰而来,加入战圈,正是罗峰、罗登、洪腾。他们施展三春阵对抗乔至成六人,形势顿成五五之局。 数十人从远处奔袭而来,正是潜龙阁众人。只见他们冲向正在放箭的弓箭手,剑掠劲发,弓箭手顿时乱成一团,伤亡惨重,翰墨门众人的险境登时化解。 游彬向贺原、郗标喝道:“护送那些女子离开。” 贺原、郗标率领翰墨门弟子再次布下七证阵,将那些女子护在中心,向寺外奔去。数十名比丘挥舞刀剑拦住翰墨门众人去路,但终究难撄七证阵之锋。 钟略刚要前去阻拦,便被游彬拦住去路。他依仗太阿剑之锋,剑使刀招,招招威猛霸道,声势凌人。游彬身受重伤,不敢撄其锋芒,施展从流步,将钟略缠住。 钟略急于摆脱游彬纠缠,杀招连出,劲力破空,其声沨沨,游彬连连受伤,却依旧将钟略死死缠住。 无上寺东面,数十名比丘将赵谦与何言之团团围住,二人凛然无惧,气度纯和。包虎冷眼看向何言之,眼神中杀意升腾,他对何言之道:“何言之,可还记得我?” 何言之细观其样貌,澹然道:“原……原来是猛虎帮帮主。” 包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见了我,竟然丝毫不惊讶。” 何言之道:“天……天下间,没……没什么事是值得惊讶的。” 包虎凛然道:“那你知不知道,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何言之道:“包……包帮主似乎对自己很……很有信心?” 包虎道:“为了给兄弟们报仇,我可下了不少功夫。你手上沾了我们猛虎帮上下一百余条性命,难道今日想一走了之吗?” 何言之眉头微皱,暗道:“我只杀了他们猛虎帮为恶最多的四十余人,伤了六七十人,其余人只是被我吓跑而已,那近百人怎么也死了呢?看来拓跋俊为何拉拢包虎对付我,故意激化他对我之恨意,将猛虎帮众人都杀死了。” 猛虎帮作恶多端,高手也不在少数,当日,何言之以一己之力血战整个猛虎帮,在其杀了四十余名高手,又伤了六七十人之后,内力和外力早已耗尽。当时尚有三四十人将其包围,但他凛然不惧,仗剑而立,目光淡漠,不怒自威,浑身萦绕着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的浩然正气。 包围他的六七十人早已被其剑法所摄,无人敢动手,曾有一人试探的问道:“我看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当时何言之凛然道:“我……我自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但先出手的三十人必死。”那三四十人被其凛然正气所摄,全部落荒而逃。 当时拓跋俊正好打算拉拢猛虎帮,便将包虎请去商谈,何言之因此并未遇到包虎。拓跋俊在得知此消息后,知道何言之杀过不少朝中勋贵,自然早晚会对自己下手,便派人将其余猛虎帮众人尽数屠杀掉,然后将矛头指向何言之。包虎对何言之痛恨欲绝,便决定为拓跋俊效力,以期将来有除掉何言之之机会。 何言之对包虎道:“难……道你真以为猛虎帮众人都……都是死在我手上吗?” 包虎听其否认,冷嘲道:“江湖中人都说你‘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没想到却是个敢做不敢当之人。” 何言之道:“既……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无需多言,你……你想替他们报仇,就出招吧。” 包虎喝道:“好,受死吧。” 众人见二人要动手,纷纷后退,腾出地方,赵谦也退到一旁,他对何言之有绝对的信心,不认为包虎是其敌手。 何言之、包虎二人相聚一丈,还未出招,空气中已然杀气重重。包虎身形一跃,双手握刀,由上而下直劈,招式简单,但霸道异常,携带破空之势。何言之身子一侧,避开刀锋,手中长剑随意一挥,刺向包虎左肩。 包虎已经知道何言之剑招之破绽,自然有的放矢,步履如风,刀招若狂,招招是以快打慢的打法。何言之剑速不及,登时落了下风,连连后退。 包虎连迈数步,挥刀横扫何言之腿部。何言之向前一跃,从包虎上方掠过。 包虎猛然挥掌拍向何言之,打算趁其身子空中、无处借力之时,将其重伤。何言之伸手一摆,便缠住了包虎的手臂。 包虎连忙挥动手臂,打算将其摔到地面。何言之突然食指一弹,一道指力从其指尖弹出,射向包虎。包虎连忙躲闪,已然不及,左肩中招,鲜血直流。 包虎看向何言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骇然,暗想:“没想到他功力如此了得,年级轻轻,便学会了指法。” 第七十三章 虚无点指 天下武学之中,以指法最为难练,故有“练指如送命”之说,但练成之后,由于出招远比其他武学迅捷,往往能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何言之所练的指法名为“虚无点指”,指诀为:“以粟喻粟之非粟,不若以非粟喻粟之非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沧海一粟,万物一马,天地一指。可乎可,不可乎不可。然于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道家心法讲究内力如水,水者,散之无形,聚之碎石。此指法乃是将体内阴阳乾坤内力聚于一指之间,虽是轻轻一指,却如同将黄河之水从一指之间迸发,有碎石破碑之力。江湖人称:“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沧海一粟,如光无形,如水不停,如风休住。” 包虎正色道:“常言道:‘练刀百天,练指百年。’没想到你不过舞象之年,竟然练成指法。但我与你又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势必要取你性命。就让你尝尝我苦心孤诣练出的绝招:九关虎豹。” 包虎横刀胸前,身形向前急刺,同时手中环首刀来回挥舞,电光火石间便挥出九刀,一刀比一刀威猛,刀刀犹如猛虎下山,九刀威势相叠,刚劲罡风犹如阴风怒号,凌厉凛冽,仿佛要将何言之生生撕裂。若是普通的高手硬接这一招,只怕五脏六腑都要被震成粉末。 何言之还剑入鞘,右手食指中指并立,捏成剑诀,内力由四肢百骸聚于指尖,劲力一吐,无形真气由指尖迸发,向包虎激射,这一指名为“沧海一粟”,喻为将苍茫大海聚于一粟之间,劲力一吐,则如千斤之力压在置锥之地,真气如同断金碎玉的剑锋一般,劈峰破山,力道奇强。 何言之的指力径直刺穿包虎九道势如猛虎的罡风,径直射在向包虎的环首刀的刀柄之上。眼看就要点中,突然包虎在刀柄暗簧一按,刀身脱离刀柄,向何言之急射,急如闪电。何言之的指力扑空,继续向前激射。包虎侧身躲开,指力点在包虎身后的一名比丘左肋,洞穿而出,击在墙上,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寸许的小洞,众人唏嘘不已,暗叹此招威力太过霸道。 包虎的刀身伴随着九道罡风,向何言之袭来。何言之双掌平推,无形气墙在面前形成,九道罡风撞在上面,一瞬间劲力四射,尘土飞扬,附近站立较近的比丘有的被散乱的劲气撕裂衣衫,连忙后退。环首刀的刀身也撞在气墙之上,刀身悬于空中,不住颤抖。 包虎飞身而上,双掌平推,深厚掌力携带着凛冽劲风,砸在气墙之上。二人的双掌相对,劲力激荡,环首刀刀身在二人的内劲激荡间,被震成无数碎片。 正在二人僵持之际,包虎眼神一转,何言之心中一凛,顿觉有异,尚未反应,突然感到一个尖锐物体刺入自己后背,紧接着一道剧痛传遍全身。原来包虎在二人僵持之时,对何言之身后的比丘使眼色暗示,那名比丘立即拔出涂有剧毒的匕首,刺向何言之后背。 何言之受伤,掌上内力顿减,包虎忙催动内力猛攻。何言之勉强支撑,运转内力护住全身。那名比丘拔出匕首,再次刺向何言之,刀身刚要触及何言之衣衫之时,但见寒光一闪,那名比丘的手掌被砍断,鲜血犹如泉涌,他疼的站立不住,瘫倒在地,口中发出惨叫,犹如鬼哭狼嚎。他用手捂住断掌处,但丝毫无用,旁边众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帮其包扎,鲜血依旧直流不止。 砍断其手掌的正是赵谦,他见包虎手段卑鄙,下手也就毫不留情,砍断那名比丘手掌后,他随即挥剑刺向包虎。包虎侧头躲过,然后一掌排向赵谦。由于何言之就在身旁,他挥剑不便,便挥掌硬接。赵谦内力不足,两掌一接,便感到对手掌力排山倒海般向其冲撞而来,他勉强运力支持。何言之知道赵谦不是包虎对手,一掌拍在赵谦后背,内力传入赵谦体内,与赵谦的内力合二为一,与包虎的内力相抗。 何言之的内力传入赵谦体内后,赵谦顿时感觉压力一减,精神一振,不过他也知道何言之受伤,内力大减,算合二人之力,也未必是其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众多比丘虎视眈眈。 陈霖、于重二人挥舞兵刃向上,忽然间两道身影落在赵、何二人身边,正是诸葛兄妹。他二人同时掣剑迎上陈、于二人。 包虎对旁边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拔刀挥剑,向赵、何二人攻去。突然无数道剑影遍布在赵、何二人旁边,众人纷纷躲闪,躲闪不及者均被剑气所伤,包虎见剑气逼人,也连忙后退。 剑影消退,赵、何二人旁边多了两人,正是诸葛兄妹。 包虎肃然道:“不知二位是……” 诸葛临道:“新兴王一直在找我们,我们便来了。” 包虎道:“原来是道家隐宗。今日你们来到此处,就别想走了。” 诸葛临道:“是吗?” 包虎喝道:“上。”旁边一众比丘同时攻向二人。诸葛临轻挥长剑,轻声道:“西子青峰阵:跨山压海。”诸葛清岚微一点头,同时挥动长剑,剑光闪烁,成千上万道剑影遍布在二人周围,“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这招“跨山压海”威力不强,但攻击范围甚广,若二人武功均至一流,全力施展,剑影之繁多,仿佛能盖过巍峨高山,越过浩瀚大海,声势极胜。 包虎、陈霖、于重见剑势惊人,连忙后退,其他人则未及反应,被剑气所伤。一瞬间,众人皆倒。 诸葛临道:“赵兄,先带何兄离开。” 赵谦点头,背起何言之,纵身离开。 包虎、陈霖、于重出招拦截,被诸葛兄妹拦住,二人使出西子青峰阵,层层剑影将包虎三人笼罩,三人枪出鞭往,掌推拳冲,却依旧被逼得不住后退。 数招过后,诸葛兄妹将包虎三人震飞,然后纵身离开。二人与赵、何二人会合后,诸葛临帮何言之疗伤,赵谦与诸葛清岚在旁护持。 第七十四章 弱水山庄 一炷香时间后,诸葛临为何言之疗伤完毕,赵谦问道:“诸葛兄,何兄伤势如何?” 诸葛临道:“刺伤何兄的匕首喂有剧毒,但何兄修习道家心法,此毒对其来说,并无大碍。只不过伤口虽不大,但极深,伤到了内脏,需要慢慢调理,一时难以痊愈。” 赵谦道:“诸葛兄应该有迅速治疗内伤的灵药吧?” 何言之道:“拔……拔苗助长,有……有弊无利,还是慢慢调理为佳。” 诸葛临道:“无形之气可以速固,而有形之血却不能速生。重伤之际,服用补血丹药,虽有可能解燃眉之急,却更有可能会贻误病机,危及生命。” 赵谦仍有些担心,但既然他二人如此说,便不再多言。 诸葛清岚明白赵谦心思,安慰道:“赵少侠不必担心,道家心法兼顾养生,何少侠恢复之速,远超常人,不日便可痊愈。” 赵谦道:“既然如此,何兄就先在此休息,掌门他们还被困在无上寺中,我先回去相助。”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诸葛临忙言道:“赵兄,我随你一同前去。清岚,你在此帮何兄护法。”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和诸葛临离开,二人走远后,赵谦对诸葛临问道:“诸葛兄,新兴王贪恋美色,对令妹有非分之想,你为何不让其待在水竹之居,而要来此冒险呢?” 诸葛临摇头道:“小妹外柔内刚,心性甚高,区区一个新兴王,又怎会把其吓到?并且她自有保命手段,敌人再多,也难伤她分毫。” 其实之前诸葛清岚被十数名高手围攻,就算诸葛临不相救,那些人也无法伤其分毫。这点诸葛临甚是清楚,不过他关心妹妹,见到诸葛清岚被围攻,立即出手相救。 赵谦听诸葛临如此说,也不便多言,忽见远处人影重重,外围是一群青年,中间则是年轻女子,正是游彬等人。原来赵谦与何言之大闹的那间密室确实藏有重要物品,二人一番大闹,寺中人马纷纷往那边赶,围攻游彬等人的人手立即减少,游彬趁机迅速逃出无上寺,罗峰等人逃出寺后便即离开。 赵谦和游彬等人会面后,高忱也从远处赶来,众人来到何言之休息之处,游彬见何言之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对诸葛兄妹连连道谢。众人之中,受伤者不在少数,游彬命令郗标率领十余名弟子在四周戒备,又命其余人包扎伤口,医治伤员,诸葛兄妹与何言之也出手帮忙。 待得众人伤口均包扎完毕,游彬对那些被救出的年轻女子道:“众位姑娘,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不知各位家在何处,我等定会将各位安全送回家中。” 众位女子原本被困寺中,受尽凌辱,心力交瘁,端赖求生本能支撑,此刻被救,求生的执念抛下,回想起自身的遭遇,心中一片酸苦,眼泪夺眶而出。数十名女子抱在一起痛哭,游彬等人见状俱是心如刀割,诸葛清岚更是怆然涕下。 哭了半晌后,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走到游彬面前,深施一礼,言道:“多谢恩公相救,我等名节受损,就算回到家中,也会被家人唾弃,我等已心灰意懒,只愿远离俗尘,烦请恩公送我等去化外之所。” 游彬思索片刻后道:“若说化外之所,最合宜之地便是弱水山庄,弱水山庄位于任城的如是峰,离此地不远,不日便可到达。” 天下动荡,最受苦的便是普通女子,很多女子为避免被战火殃及,便选择出家为尼,不过不少比丘尼最终依旧沦为了贵族和比丘的玩物,而弱水山庄便是这乱世中唯一一片净土。弱水山庄乃是西晋海东公主司马宣华所创,其母乃是惠贾皇后贾南风。 贾南风丑而短黑,天性凶狡,可谓是集天下女子糟粕于一身,她专擅朝政,凶妒暴虐,手段极端,是八王之乱的罪魁祸首。后来西晋大臣孙秀帮助赵王司马伦杀害贾南风,拥护司马伦称帝,并让自己的儿子孙会娶了海东公主司马宣华。七个月后,成都王司马颖、齐王司马冏等起兵反对司马伦,司马漼、王舆提兵入宫,杀死孙秀、孙会父子。 孙秀虽为五斗米道道徒,但玩弄权术,贪残污秽,凶狠暴虐。他还有一子,名为孙彦,其幼年便聪慧超群,深通道家学术,对父亲所为极为不满。因同情司马宣华遭遇,便在司马颖、司马冏闯入洛阳之时,趁乱救走司马宣华。司马宣华见天下生灵涂炭,为了给母赎罪,便在孙彦的帮助下,在如是峰顶创建了弱水山庄。 弱水山庄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由于如是峰上奇珍异果甚多,司马宣华便带领众多女子在山峰之上隐居。她曾收留一名顾氏女子,此女子极擅丝绣,所织画绣,丝理圆润,山水人物,无不逼肖活现,数尺绣布,便值银钱数两,数丈珍品,不啻数金。她将织布之法传给众位姐妹,弱水山庄以此为生,倒也丰衣足食。 为了使弱水山庄免于兵燹之灾,孙彦便请来了道门高人,在如是峰山下布下了奇门遁甲,外人进入,必定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孙彦又向司马宣华传授道门武学,司马宣华将其传给了山庄众女,由于道门武学贵柔,适合女子学习,不出数年,便出了不少高手。 中原百年动荡,弱水山庄除了在与鲜卑段氏的易水之战中折损泰半高手外,其余时刻并未受到影响,原因有三,一是如是峰山高岭险,不利攀登,只要把住关隘,便可以一挡万;二是贾南风丑名远播,司马宣华身为其女,也被世人认为奇丑无比,山庄内的女子下山时也刻意遮美扮丑,无人对她们心生歹意;三是道家的奇门遁甲精妙无方,无人可破。经过百年积累,弱水山庄实力逐渐雄厚,高手辈出,底蕴之强,不在翰墨门和潜龙阁之下,只不过她们行事低调,很多江湖中人并不知晓。 第七十五章 暗流涌动 游彬提出将那些女子送到弱水山庄,那名年纪稍长的女子转身和其他女子商议。趁他们商议之际,游彬也和贺原、郗标商议人手安排。游彬道:“现在流寇横行,护送这些女子,定然会遇到不少匪盗公然剪径,新兴王也可能会对这些女子下手,因此护送这些女子的人手必定不能少。我觉得就由你二人带领全部弟子前去,仅留下高忱、赵谦二人。” 贺原道:“我们大闹无上寺,新兴王势必会对我们痛下杀手,你仅带高忱、赵谦二人,只怕会遭到他们毒手。” 游彬道:“我们藏踪隐迹,新兴王要想找到我们,也不容易,我留下高忱和赵谦,乃是因为高忱曾两次坏新兴王好事,赵谦更曾刺伤新兴王,新兴王对二人恨之入骨。留他二人在此,新兴王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你们便能护送这些女子安全离开。” 贺原、郗标觉得除此之外,也无他法,只得同意。郗标道:“若是护送她们离开,还是趁黑夜行为妙。” 游彬道:“我觉得不可,这些女子身子薄弱,不少已经受伤,并且人数又多,黑夜行走,太过不便。并且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光天化日之下行走,新兴王或许会担心我们另有后手,不敢下手。”贺原、郗标二人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商议完毕后,那些女子也已经停止了讨论。那名年纪稍长的女子对游彬道:“恩公,我已问过众位姐妹,大家均无异议,我们无力无财,只好麻烦恩公相送了。” 游彬道:“姑娘不必客气,仗义助人,本就是我辈本分。就请众位姑娘先在此委屈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护送各位上路。” 翌日,贺原、郗标便带着翰墨门弟子护送那些女子离开,诸葛兄妹则返回到水竹之居。高忱对游彬问道:“掌门,新兴王会善罢甘休吗?” 游彬道:“很难确定他会如何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先发制人,将新兴王的注意力从那些女子转移到我们身上。” 赵谦道:“我们要如何做?” 游彬略一思索,道:“你二人分别前往刺史府和无上寺,先查探一下他们的动静,再做打算。” 赵、何二人道:“是。” 游彬道:“何少侠就先休息一下吧。” 何言之道:“游……游掌门不必见外,晚……晚辈的伤已无大碍。” 游彬听其话语虽轻,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显然性子极为执拗,便道:“无上寺高手如云,你和赵谦一起去吧。”随即转头对高忱言道;“你先去刺史府查探一下。”三人点头应允。 刺史府内,拓跋俊一脸阴沉,包虎、钟略等人站立一旁,连喘气之声都不敢发出。良久,拓跋俊对钟略道:“重重包围,你们竟然让他们跑了。” 钟略道:“殿下息怒,若非潜龙阁众人出现,我早已将游彬的人头拿下。” 拓跋俊眼泛冷光,但并未多言,对包虎道:“你是说,翰墨门只是救走了那些女子,并没有盗取其他密室的兵甲器械?” 包虎道:“正是。赵谦和何言之曾想强攻其他密室,被属下打伤。” 新兴王厉声道:“也就是说,你也让他们跑了?” 包虎心中惶然,忙道:“虽说他们逃跑了,但何言之身中剧毒,活不过两日。” 新兴王道:“他们发现密室内藏有兵甲器械了吗?” 包虎道:“没有。是否需要将那些东西转移?” 新兴王摇头道:“东西太多,如若转移,耗费时日太多,并且兴师动众,很容易被游彬等人察觉,如果崔浩拿到证据,定然会追究到底。直接将那些密室堵死,待这里事情一了,我们再想办法将密室打开。” 包虎道:“属下这就去办。” 拓跋俊道:“这几日就以失火为由,将无上寺关了。” 包虎道:“属下遵命。” 拓跋俊转头对钟略道:“现在翰墨门众人在哪?” 钟略道:“他们正在护送那些女子离开。我们要对他们拦截吗?” 拓跋俊道:“不用,自有人帮我们对付翰墨门。” 钟略道:“殿下是说丹青堂?” 拓跋俊道:“丹青堂答应和我们联手,但究竟什么时候出手,也很难说,不能对他们寄以希望。” 钟略幡然醒悟道:“殿下是说江湖上的那些流寇匪盗?” 拓跋俊道:“对,翰墨门一向自认名门正派,主持江湖公义,得罪匪盗无数,现在他们被那些女子缚住手脚,那些匪盗怎会不趁机报复?” 钟略道:“那属下即刻派人去散布消息。” 拓跋俊道:“散布消息时,尽量夸大那些女子的美貌,顺便吸引采花贼来浑水摸鱼。” 钟略道:“属下明白。” 包虎道:“殿下,依在下来看,潜龙阁应该会趁火打劫。” 拓跋俊道:“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包虎道:“他们若是全来,丹青堂再不出手相救,我们要想将他们全歼,也有些麻烦。” 拓跋俊道:“看来要请李大人出手了。”他思虑一番,对包虎道:“你的佩刀已毁,我就送你一柄利刃吧。”说完,对钟略道:“把工布剑拿来。” 钟略领命,离开片刻后便拿着工布剑折回,拓跋俊对包虎道:“此剑就归你了。” 包虎大喜,接过长剑,道:“多谢殿下。” 众人正商议间,陈霖快步走进屋内,道:“殿下,潜龙阁柳若飞求见。”拓跋俊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脸色始终不变,道:“请他进来。” 陈霖转身离开,再回来时,身边已多了一位身着黑衫的年轻男子,正是柳若飞。他来到拓跋俊面前,躬身行礼,道:“拜见殿下。” 拓跋俊道:“柳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柳若飞道:“在下前来,是想向殿下投诚。” 拓跋俊道:“昨日交锋,你们潜龙阁大占上风,你又怎会在此时投诚?” 柳若飞道:“昨日占据上风,纯属侥幸,殿下实力远在翰墨门和潜龙阁之上,在下投诚,也是理所应当。” 拓跋俊道:“若单如此,你应该早些时候就来投诚,又怎会拖到现在?还是说出你的真实原因吧。” 柳若飞道:“殿下明鉴,在下投诚,实是个人问题。” 拓跋俊问道:“什么问题?” 柳若飞道:“等到在下帮助殿下灭掉翰墨门和潜龙阁,在下想向殿下索要一人。” 拓跋俊道:“谁?” 柳若飞道:“罗华茵。” 拓跋俊笑道:“原来如此,你爱慕罗姑娘,结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此就想通过这种手段得到她。好,本王答应你。” 柳若飞知道拓跋俊极度好色,他原本以为拓跋俊会有些迟疑,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爽快答应。实际上,拓跋俊在见到诸葛清岚的绝世仙姿后,便已将罗华茵给忘了,他来到山东,原本的目的是道家隐宗和有“罗衣仙子”之称的罗华茵,但现在他的目的只有道家隐宗,至于翰墨门和潜龙阁,只不过是有一些新仇旧怨罢了,这两个门派均有魏宋两国的士族子弟,抓住他们,对于自己以后起兵大有好处,但这在他眼里,可有可无。 第七十六章 各方定计 一间普通房屋内,王景玄、谢凤等人聚而商议,谢综道:“一直没有刘叔的消息,莫非其已暴露?” 谢凤道:“孙恩的位置也是我们跟踪孙良所得,自从丹青堂来到山东,便再无刘叔的消息,不得不让人担心。” 王景玄道:“事已至此,只得尽快查清楚丹青堂的动向,方能进一步确定刘前辈的情况。” 谢凤道:“除了丹青堂,拓跋俊也不能忽视。现在翰墨门护送那些女子离开,拓跋俊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王景玄道:“很多江湖匪盗应该也会趁火打劫。” 谢综道:“面对如此情形,不知丹青堂将会如何作为?” 谢凤道:“丹青堂反复莫测,极善投机,不得不防。” 谢综道:“无上寺一战,翰墨门损失惨重,现下已无法应付拓跋俊与丹青堂的联手围攻,我们要不要前去帮忙?” 谢凤道:“你命令洪腾、罗登两位长老率领一半的潜龙阁弟子前去暗中保护,其余弟子则负责打探刘叔消息。” 谢综道:“好。游掌门势必会留下牵制拓跋俊,其势单力薄,此时应该会躲在暗处吧?” 王景玄道:“《孙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游掌门势单力薄,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谢综不明所以,谢凤却点头道:“此言有理,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在另一间民宅内,孙恩与孙良也在商议,孙良道:“爹,翰墨门现在被那些民女束缚,行动不便,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孙恩道:“我们的目的不是翰墨门,而是道家隐宗和拓跋俊。” 孙良道:“但是以前翰墨门屡次与我们作对,现在正是报复的好时机。” 孙恩道:“翰墨门跟你作对是你咎由自取,我屡次劝你低调行事,谁让你肆意妄为,不知收敛?” 孙良小声抱怨道:“我们又非名门正派,坏事做尽又如何?” 孙恩道:“盗亦有道,我们就算为恶再多,又怎能对那些女子下手?” 孙良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恩道:“潜龙阁、翰墨门均会派人保护那些女子,他们实力大减,又会和拓跋俊大战一场,我们就浑水摸鱼。” 孙良道:“那究竟鱼者为何?” 孙恩道:“鱼者为何,取决于这水浑的如何。” 孙良道:“看来您的目的并非八阵图如此简单。” 孙恩道:“八阵图不过是某些人用来让我上当的鱼饵,不过上钩者,未必便是刀下鱼肉。” 水竹之居内,诸葛渊眉峰微锁,诸葛临问道:“爹,你觉得拓跋俊会对那些女子下手吗?” 诸葛渊道:“如果你是拓跋俊,你会对她们下手吗?” 诸葛临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是我,我会先派一对人马前去滋扰,一来可以试探翰墨门的部署,二来也可以将潜龙阁众人也吸引过去。到时候,无论是游掌门,还是陈郡谢氏、琅琊王氏都会实力大减,便可一举击溃。” 诸葛渊道:“你经商之能远在我之上,我将家族事务全部交由你负责,你也处理的井井有条。但经商面对的是淳朴百姓,讲究以诚为本。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城府极深的拓跋俊,需以诡为要,切勿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诸葛清岚道:“抓住这些女子,便能引出游掌门、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难道新兴王不会对那些女子下手吗?” 诸葛渊道:“要想引出游掌门他们,只要抓些普通百姓即可,何必如此麻烦,派出大量高手对付有整个翰墨门护送的那些女子?”诸葛渊最担心的便是拓跋俊挟持普通百姓,到时候他们投鼠忌器,彻底陷入被动。 诸葛清岚听到拓跋俊可能会对普通百姓下手,柳眉微皱,暗骂道:“卑鄙。” 诸葛临道:“也就是说,我们不必担心那些女子?” 诸葛渊摇头道:“并非如此。” 诸葛临道:“您是说丹青堂会对那些女子下手?” 诸葛渊道:“孙恩虽说心狠手辣,但尚没有如此卑鄙,这点从他放走谢道韫就可看出,孙良虽说人品不端,但碍于其父威严,应该也不会下手。” 诸葛临恍然道:“您担心拓跋俊借刀杀人。” 诸葛渊道:“正是,现在天下流寇四起,翰墨门一直主持江湖正义,得罪匪盗无数,而大部分江湖匪盗,其背后有豪门撑腰,崔浩得罪朝中无数勋贵,那些勋贵又怎会放过如此一个重创崔浩实力的机会?拓跋俊利用这些匪盗对付翰墨门,一举两得。” 诸葛临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诸葛渊转头对葛湛道:“葛兄,麻烦你前去暗中护送,必要时可用原火药。”葛湛点头应允,转身离开。 早在公元前二世纪,中原已将硝石应用于医药和炼丹。东晋道士葛洪所著的《抱朴子?内篇》中所记载的“三物炼雄黄”,便是黑火药的滥觞。所谓“三物”,乃是硝石、玄胴肠和松脂,再辅之以雄黄,便成火药,因主要用于医药,故名中含一。后人多以为火药源于唐代孙思邈的“伏火硫磺法”,实际上并不准确。诸葛渊精通医理,也擅长炼制火药,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之伤人。 诸葛临见葛湛离开,问道:“爹,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诸葛渊道:“先发制人。” 诸葛临道:“在拓跋俊动手之前,将其重创?” 诸葛渊道:“无上寺乃拓跋俊的心血,将无上寺一举端掉,拓跋俊也就没心思对那些女子下手了。而拓跋俊背后的实力,也将会浮出水面。” 诸葛临道:“并且此举一定要快,若是拓跋俊手握人质,我们便被动了。” 诸葛清岚道:“经过翰墨门一闹,拓跋俊一定会借力军队,再加上无上寺高手如云,就算联合赵少侠他们,未必能一举重创。” 诸葛临道:“马锐前去司马楚之那里借兵,应该快到了。” 诸葛清岚道:“若是借助军队,对付无上寺就简单了。虽说司马楚之清廉刚正,但此次的对手是鲜卑皇室,司马楚之会同意吗?” 诸葛临道:“王宝兴最近出现在山东,估计与马锐向司马楚之借兵一事有关。” 诸葛清岚道:“王慧龙之子王宝兴?王慧龙从不求人,他派其子王宝兴前来帮马锐借兵,倒是给足了司马楚之面子。” 诸葛临道:“南方皇室刘氏对王慧龙与司马楚之均有灭门之仇,若是王慧龙的请求,司马楚之不会不答应。” 诸葛清岚道:“如此便好。” 第七十七章 琴心三叠 在一处偏远房屋内,沈青崖正手握一个卷轴,仔细查看,卷轴看起来颇为陈旧,显然有些年代。他的弟子陆虚怀站在一旁,道:“师父,没想到您对书法也颇感兴趣。” 沈青崖道:“我又懂什么书法。” 陆虚怀道:“那您为何要亲自前去盗取这王羲之所写的《黄庭内景经》?” 沈青崖:“我盗取《黄庭内景经》,乃是为了一柄宝刀。” 陆虚怀道:“什么宝刀?” 沈青崖道:“大夏龙雀。” 大夏龙雀,十六国时代,胡夏国赫连勃勃所铸。《晋书·赫连勃勃载记》:“又造百炼钢刀,为龙雀大环,号曰大夏龙雀,铭其背曰: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世世珍之。”赫连勃勃雄略过人,乃游击战鼻祖,但视民众如草芥,穷工极巧,滥用民力,杀人无数,曾堆积数万人头为京观,号为“骷髅台”。这柄大夏龙雀砍过无数人的头颅,戾气甚重,江湖中人闻之无不色变。 陆虚怀听沈青崖想得到大夏龙雀,大吃一惊,道:“大夏龙雀?此刀杀人无数,可是一柄凶刀啊!您怎会想要这样一把刀呢?” 沈青崖道:“我就算没有兵器,也不会用此种凶刀。是部帅吩咐我找到这柄凶刀。” 陆虚怀道:“部帅武功出神入化,又何需兵器?” 沈青崖道:“部帅让我寻觅此刀,并非己用,而是给二公子。” 陆虚怀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大公子已执掌湛卢剑,若二公子再得大夏龙雀,那我蜀中八部定然声名大振,足可力压天师道。不过这大夏龙雀和《黄庭内景经》又有何干?” 沈青崖道:“二者并无干系,只是我多方打听大夏龙雀去向,发现此刀几经辗转,最后被一隐藏于世的老者所得。此老者认为此刀戾气太重,将此刀掩埋。我曾前去向这位老者求刀,此老者二话不说,便将此刀埋藏地点告诉我,并未向我索要何物。我觉得空手套白狼,太过无赖,见老者极爱书法,对王羲之的书法尤为推崇,便四处寻觅王羲之真迹,打算送给此老者。” 陆虚怀道:“原来您盗取《黄庭内景经》,是为了送给此老者,但我见您端详此经良久,难道是无法辨别此经是否为真迹?” 沈青崖道:“孙恩精研书法,此经既然是从他的住处盗取,应为真迹,我之所以端详良久,是因为此经与一门道家心法有些许关系。” 陆虚怀道:“什么心法?” 沈青崖道:“道家至高心法:琴心三叠。” 陆虚怀道:“琴心三叠?《黄庭内景经》有言:‘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神盖童子生紫烟。’难道‘琴心三叠’心法藏在此经当中?” 沈青崖摇头道:“此经也只是简单提及,虽有‘玄泉幽阙高崔巍,三田之中精气微’,‘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等句,但尚不足九牛之一毛,始终无法一窥堂奥。部帅曾和我谈及‘琴心三叠’心法的奥妙,对其推崇备至,曾多方摸索,但始终不辩门径,更别说窥其堂奥了。” 陆虚怀道:“能让部帅对其推崇备至,看来此心法当真玄妙。” 沈青崖道:“部帅曾言:‘若得此功法,十年之内,便可成为绝顶高手。’” 陆虚怀道:“十年?能在三十年内成为绝顶高手,已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绝大多数人一生习武,最终连一流高手都算不上,此功法竟然能在十年内成为绝世高手,真是匪夷所为。” 沈青崖道:“此事暂且不提。我让你去打探消息,结果如何?” 陆虚怀道:“我已探得消息,翰墨门众人正保护那些女子离开,目的地似是弱水山庄。” 沈青崖思索道:“弱水山庄离此处相距三百余里,那些女子身单体弱,并且均不会骑马,就算骑马也无法快行,并且,当今天下马匹乃是奇货,就算游彬再有钱,也难以短时间内集齐上百匹马,就算能集齐,百余人骑马缓行,要赶到弱水山庄,最少也需七八日的时间,这几日,只怕会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啊。” 陆虚怀道:“潜龙阁应该也会派人前去相助。我们先前设计将各方人马引到此处,是为了引起各方争斗,将各方矛盾激化,致使烽烟四起,我们好趁乱起兵,只是没想到翰墨门和潜龙阁曾在月白山一战,现在竟会联手,看来他们的矛盾无法激化了。” 沈青崖道:“得之玑羽,失之鹏鲸。世事纷纷扰扰,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按照我们的预料发展。现在翰墨门与拓跋俊已经水火不容,丹青堂和潜龙阁亦是难分难解,我们的目的已然到达一半,并且翰墨门和潜龙阁联手,更会增加太子对崔浩的敌意,魏国内部的矛盾会更加尖锐,现下结果已然不错。” 陆虚怀道:“根据之前的情报,此处的道家隐宗弟子有两人,并且姓胡,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诸葛武侯后人,并且有三人。” 沈青崖道:“孙恩出身道教,对道家的了解果然比我们多,不过其也太过大胆,竟然敢去招惹武侯后人。” 陆虚怀道:“他们昨日交手,孙恩却也占据了上风。” 沈青崖道:“那是因为道家隐宗无意与其为敌,如果真想对付他,单一个八阵图,就算十个孙恩也能被杀的连渣都不剩。” 陆虚怀道:“雍州旱灾,道家隐宗前去救助灾民,此刻实力大减,孙恩为了八阵图,竟然敢以身犯险,对武侯后人动手,也不知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武侯后人。” 沈青崖道:“孙恩修为精深,更在我之上,若此处还有武侯后人,倒可以大开眼界,看一看道家的绝世高手究竟是何等修为。人们对于道家武学的理解仅限于刚柔并济,殊不知这只是最平庸的境界。至于真正的高手,其境界为何,我倒是好奇得很。” 陆虚怀道:“数十年前,道家的王猛下山,辅助苻坚扫平群雄,统一北方,威盖当世,但也没人知道其身手如何。” 陆虚怀道:“自古以来,良相名将虽多,但威以静国,谋以动邻,三军贾勇,千里无尘,内外兼材,仅诸葛、王猛二人。而三代之下,乱世之臣识大义者,亦仅此二人。可惜天妒英才,王猛年过五十便即去世,结果苻坚不顾其遗言,贸然出兵伐晋,被陈郡谢氏打败,国家分裂,天下再次动荡,王猛的努力功亏一篑。” 沈青崖道:“王猛的死,另有他因。” 陆虚怀道:“难道不是积劳成疾?” 沈青崖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但王猛离世之日,隐藏在朝野各处的绝世高人曾聚于华阴山顶,展开一场血战,王猛的死,应和这场血战有关。” 陆虚怀道:“竟然连王猛都因此而死,看来此战异常惨烈。” 沈青崖道:“岂止惨烈,据说华阴山顶在双方的气劲激荡之下,足足下降了一丈左右。” 陆虚怀一听,骇然失色,惊道:“山顶下降一丈?这需要多强的掌力,又需要多少绝世高手啊?” 沈青崖道:“此战道家和道教损失极为惨重,若非现在寇谦之辅助陛下,朝廷停止打压道家和道教,道家和道教不知还会衰败到何种田地。” 陆虚怀道:“看来江湖之中,还隐藏着无数道暗流啊!” 沈青崖道:“江湖中,那些表面上的绝世高手,在隐藏于世的高人面前,不堪一击,你要虚心习武,不能因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就自以为是。” 陆虚怀点头应允,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青崖道:“那些女子估计会有危险,你前去暗中相助。这里我来盯着便可。”忽然沈青崖眉头一皱,正色道:“有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断恩绝义 陆虚怀听到沈青崖所言,不由心中一慌,忙走出屋外,见门外站立一老道,正是孙恩。他二人知道孙恩此行不善,忙收敛心中惊骇,打量四周,孙恩笑道:“不必担心,仅我一人来此,并无旁人。” 虽是一人,但给陆虚怀的威胁不下千军万马。但陆虚怀终究气度不俗,眨眼之间便平复心中惧意,刚要言语,便闻空中传来叽叽喳喳的鸣啼之声,便顺声看去,见一只小鸟在空中来回翱翔,此鸟通体蓝色,体态轻盈,正是无味蓝颏。 孙恩接着道:“新兴王的无味蓝颏当真是乖巧伶俐,仅凭着我房间内残留的气味,便找到此处。” 陆虚怀思忖:“新兴王果然和丹青堂联手。”于是言道:“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孙恩冷笑道:“你们盗取我的《黄庭内景经》,还问我有何贵干?” 沈青崖走出房屋,对孙恩道:“前辈此言差矣,我手中的《黄庭内景经》乃是王羲之所写,又怎是你的?” 孙恩道:“既然是王羲之所写,你又为何占为己有?” 沈青崖道:“此乃书法精品,就应交由珍爱书法者保管,我拿此经,也是为了送给一位酷爱王羲之书法的老者,此经落在他手里,再合适不过。” 孙恩道:“既然将此经送给那位老者,那老者送给你的大夏龙雀,是不是应该交给我呢?” 沈青崖暗想:“他果然躲在暗处偷听。”随即道:“此乃凶刀,前辈要用如此刀吗?” 孙恩道:“兵器的正邪,在于使用兵器之人。上古时期,黄帝轩辕认为鸣鸿刀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但东方朔手持此刀,在朝野之中闯下赫赫威名。如果大夏龙雀在我手中,也能成为一柄匡扶正义的宝刀。” 沈青崖道:“且不说大夏龙雀不在此处,就算在此处,我也不会交给你。” 孙恩道:“我早料到你会如此说,此事暂且不论,更让我好奇的,是你的身份。” 沈青崖道:“刚才前辈偷听我等说话,应该可以猜出一二。” 孙恩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口中所说的部帅,便是蜀中八部的部帅张弘毅。” 沈青崖道:“前辈果然料事如神。” 孙恩道:“张弘毅此人的武功偏柔,与其说与道家相似,不如说与道教相似,但毫无养生之义,柔中不缺狠猛,温中不乏毒辣,招式之威力远超道教。我倒是颇想一会。” 沈青崖心生骇然,暗想:“部帅甚少出手,其又一直在北方隐藏,不想竟对蜀中八部如此了解?”他忙收敛心中的波荡起伏,淡然道:“我只是他的一名手下而已,这些事情也是不得而知。” 孙恩道:“你设计把各门派引诱此处,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想引起天下大乱,好趁机牟利吧!” 沈青崖道:“正是。” 孙恩道:“既然大家都打算起兵,我看我们不妨联手同谋。” 沈青崖道:“就算各方矛盾激化,要等到矛盾彻底爆发,各方厮杀,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我看前辈年级已然不轻,再过数年,便该寿终正寝了吧!” 孙恩笑道:“就算我死,犬子也会继承我的遗志,完成大业。” 沈青崖道:“此时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虎视眈眈,令郎能否幸存,还是问题。” 孙恩道:“他们并无高手,又有何惧?” 沈青崖道:“等收拾完道家隐宗,新兴王必然会对贵派下手,他的手下,还有一位未曾出手的高人。” 孙恩双眼微凝,道:“是谁?” 沈青崖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但据我猜测,此人一直未曾出手,就是打算让贵派心生轻视,误以为他们真的是力不从心,不得已和贵派联手。” 孙恩道:“新兴王自然对敝派自然不怀好心,但我们自然也会有所提防。” 沈青崖道:“若令郎谨听前辈安排,自然不会有何危险,但如果不是呢?” 孙恩道:“此言何意?” 沈青崖道:“令郎偶见道家隐宗的胡清岚,对其心生歹意,估计会暗中下手吧!如果其动手,那岂不是找死吗?” 孙恩眉头紧皱,他知沈青崖所言实少虚多,但事关爱子安危,也不能心存侥幸,便试探道:“你说这些就是为了骗我离开吧?” 沈青崖被其拆中心思,依旧坦然自若,道:“前辈可以不信。” 孙恩道:“就算我信,我照样可以杀了你再离开。” 沈青崖眉头一皱,暗想:“此人武功在我之上,若真心生杀意,恐怕今日凶多吉少。”他正要开口,忽见一道飘逸人影从远处飘来,正是游彬。游彬对孙恩道:“孙前辈,如果你要杀他,恐怕今日要费些时日。” 孙恩知道游彬与沈青崖有些情义,若二人联手,自己虽仍能杀他们,但要耗费不少功夫,于是便道:“既然游掌门如此说,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说完,便转身离开。 游彬直视沈青崖,眼神中泛出森森寒意,道:“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暗中策划的。枉我一直对你称兄道弟。” 沈青崖一直对翰墨门心中有愧,因此来到此处后一直很少出面,不想终究还是遇上了。他面有愧色,道:“连累不少翰墨门弟子,我心中有愧,不过我也是奉命行事。再说,当今陛下凶残暴虐,时常屠城,杀人无数,您又为何要为其卖命呢?” 游彬凛然道:“翰墨门成立之日,崔司徒已经对我等明言,翰墨门只为汉人做事。所以翰墨门和鲜卑毫无关系。” 沈青崖道:“崔司徒因此招惹到无数非议,迟早会被太子害死,到时候翰墨门也难以存活。” 游彬道:“所以你就投靠他处?” 沈青崖道:“并非如此,我是奉命在翰墨门中潜伏。游兄,只要你投靠蜀中八部,我保证,将来崔司徒遇害之时,我定会倾全力相救。” 游彬摇头道:“我绝不会背叛崔司徒,将来如果崔司徒被害,我定会以死相随。而蜀中八部派你潜入翰墨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青崖道:“现在我还不便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汉人。” 游彬道:“押送赈灾银两的那几名弟子,可是被你害死的。” 沈青崖道:“押送银两的弟子都是经过我细心筛选的,除了赵谦,其他人都仗着崔司徒的名声,干过一些匪事。” 游彬道:“唯独赵谦被留下活口,也是你刻意要求的吧!” 沈青崖眼神中闪过一丝慈爱,道:“八年前,我将赵谦救回,带回翰墨门,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他是我的半个儿子,又怎能害他?此事他是否知道了?” 游彬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沈青崖喟然而叹,道:“此事是我有错在先,今日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游彬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大家各为其主,均无对错。他日如果敌对,生死各安天命。”语毕,转身离开,萧萧落叶之中,游彬的身影逐渐消失。 第七十九章 中计被俘 高忱来到刺史府附近,见里面人来人往,不知在忙些什么,他游目四望,打算趁无人注意之时,进入刺史府,忽听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高少侠。” 高忱心中一颤,已知是谁,急忙转身,正是罗华茵,其身后还有一人,正是罗峰。 高忱忙拱手行礼,道:“晚辈拜见罗阁主。”随即用余光看了罗华茵一眼,看见罗华茵也正用余光看他,二人眼光相对,均迅速转向别处,举止有些忸怩。 罗峰见他二人忸怩而避,知道必有猫腻,也不多问,道:“游掌门派你来,是来查看新兴王的动静吗?” 高忱道:“正是。” 罗华茵道:“我爹已派柳若飞进入查探了,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已从刺史府内飞跃而出,正是柳若飞,他快速来到罗峰面前,见高忱也在此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念,但一闪而逝,无人注意到。他对罗峰道:“阁主,新兴王正在里面调兵遣将,看来打算赶往无上寺。” 罗峰道:“果然。你查出他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吗?” 柳若飞道:“我见钟略等人正在押送几名女子,不知所为何事?” 罗峰道:“他竟然要用这些女子为人质,以此来要挟我们和游掌门他们。” 罗华茵道:“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出这些女子?” 罗峰道:“估计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将这些女子押往无上寺,到时再想救出这些女子就难了。若飞,他们总共挟持了几名女子?” 柳若飞道:“三人。” 罗峰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将这些女子救出。” 众人由柳若飞带路,施展轻功,跃过刺史府的高墙,身形起起落落,瞬间便来到关押那三名女子的房间。趁四周无人之际,柳若飞率先进入,其他人也是鱼贯而入。进入房间之后,众人才发现,有三名女子倒在地上,身子被绑,口中塞有白布,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但平和舒畅,似是无碍。 罗华茵忙给三人松绑,取出口中白布,摇动几人身躯,低声唤道:“姑娘,姑娘。”但三人始终不醒。 罗峰仔细观察三人,思忖:“这三位姑娘衣着样式相近,材质无二,难道是新兴王从一家农户中掳来,但这三人虽然年纪相近,模样却无太大相似之处,不似一家之人,并且这三人衣衫齐整,若是强行掳来,应该会有所挣扎,衣衫应该有些凌乱才对。还有,刚才我们进来的也太轻松了,新兴王应该能料到我们会来这里探查,怎么会不让人加强戒备,难道仅仅是因为要转移去无上寺吗?” 想到此处,他将内力运转周身,防备四周,突然感到眼皮有些沉重,四肢无力,很想倒地酣睡,猛然醒悟,喝道:“是‘如梦之宵’,快封住穴位。”话音未落,旁边人影闪动,他迅速看去,见柳若飞挥剑向自己刺来。 柳若飞原本与其相距极近,出招又极为迅捷,毫无征兆,若是他尚未中毒,避开并无难处,但此时浑身无力,闪躲不及,长剑贯穿胸膛,献血沿着长剑直流,幸好危急时刻,其身体本能躲闪,才避开要害。 罗峰知道柳若飞心胸颇为狭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下手,震惊之下,竟忘还招。 柳若飞看见其双眼紧盯着自己,眼神不怒自威,心中生出一丝愧意,但却一闪而逝,他一狠心,翻腕撤出长剑,准备再刺一剑,将其毙命。忽听身后传来长剑破空之声,显然有人想围魏救赵,柳若飞知道众人已经中毒,实力大减,也不担心,随手挥剑反砍。 两剑相击,柳若飞忽然感到一股凌厉后劲从剑上传来,柳若飞不由一惊,思忖:“此人怎没中毒?”连忙运劲,忽然小腹中掌,一口鲜血喷出,原来罗峰见其抵挡剑招,忙挥掌拍向柳若飞小腹,这一掌蕴含了罗峰毕生功力,柳若飞怎能抵挡? 柳若飞五脏六腑全被震碎,身子被震飞,正好撞在攻向其后背的长剑上,长剑贯穿左肋,血如泉涌。他瘫倒在地,看向袭击他的人,正是罗华茵。高忱将生烟玉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她随身携带,因此并未中毒。 柳若飞眼睛紧盯着罗华茵,怎么也想不出她为何没中毒,但此时他气若游丝,刚才那一剑又刺穿肺部,他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更没法发问。罗华茵没想到生烟玉有如此奇效,但也无暇细想,快步来到罗峰身边,将其扶起,尚未开口,罗峰便先道:“你快走。” 罗华茵犹豫道:“可是……” 罗峰又忙喝道:“快走,再不走,谁也走不……” 话未说完,已觉意识不清,连忙翻腕掣出长剑,在自己左臂刺了一剑,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其保留了一丝清醒。 高忱同样用剑割伤左臂,使自己保持清醒。 高忱也忙催促罗华茵离开,罗华茵犹豫不决,而急促的脚步声则从门外传来,罗峰接着喝道:“快走,从屋顶走。” 罗华茵心中一横,起身站立,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向屋顶跃去,快要到达屋顶之时,手中长剑一砍,屋顶破开,罗华茵伸手在屋顶一按,手腕用力,便跃了出去。刚要逃走,忽然想到一事,忙从怀中掏出生烟玉,屈指一弹,生烟玉飞向高忱,高忱接住,忙揣入怀中,罗华茵迅速择路而逃。附近有人见其逃跑,连忙追赶。 罗华茵刚走,拓跋俊便推门而入,见屋内罗峰、高忱、柳若飞均倒在地上,却不见罗华茵,眉头一皱,对身后的钟略等人道:“快追。”钟略忙转身离开。 拓跋俊知道“如梦之宵”对赵谦无用,因此猜测对高忱也该无用,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柳若飞带罗峰等人进入圈套,罗峰等人中毒,只剩下高忱和柳若飞,让二人斗个你死我活,不管谁输谁赢,就算高忱逃走也无所谓,只要抓到罗氏二人即可。原本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料不到高忱将生烟玉送给罗华茵,结果让罗华茵给跑了。 第八十章 密室被堵 拓跋俊走到罗峰面前,道:“我很好奇令爱竟然没中毒?” 罗峰就算知道也不屑告诉他,更何况自己亦不知道,便不答反问道:“那三位姑娘是府里的丫鬟吧?” 拓跋俊道:“不愧是潜龙阁阁主,果然心思缜密,一眼便已看出,如果柳若飞不是你的弟子,只怕你也不会轻易上当。” 罗峰道:“他为何会出卖我?” 拓跋俊:“他是为了得到令爱。” 罗峰联想到高忱和罗华茵刚才的眉来眼去,已然全部明了。他看了一眼柳若飞,骂道:“这个混蛋。” 拓跋俊道:“我原本打算掳来几名百姓,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你二人足够了。” 罗峰道:“看来我还应该谢谢柳若飞让我们中计。” 拓跋俊扭头对身后的陈霖道:“给罗阁主疗伤,并把他和高忱关起来。” 陈霖道:“那柳若飞怎么办?” 拓跋俊看了一眼柳若飞,道:“他既然能出卖自己的师傅,就能出卖我们,留之何用?” 陈霖道:“明白。” 柳若飞听见拓跋俊要杀自己,心中大骇,他刚才看见罗华茵将一件东西交给高忱,本可以此为条件,和拓跋俊谈判,但此时肺部被刺穿,无法言语,只能干嚎。陈霖也不理会他要说些什么,快步向前,一掌拍向其头部,柳若飞当场毙命。 罗华茵急速飞奔,钟略、于重二人在身后追赶,其他人则因轻功不及,早被抛在远处。三人轻功在伯仲之间,钟、于二人见始终追赶不上,不免心急,钟略道:“于兄,借你掌力一用。”于重明了,钟略赶到于重前面,于重运劲于掌,一掌拍向钟略,钟略伸掌硬接,两掌相交,钟、于二人同时被震飞,钟略借住于重的掌力,身形快如闪电,一个起落,便追上罗华茵。 他挥剑向罗华茵刺去,罗华茵侧身躲闪,钟略紧接着连刺数剑,罗华茵无奈,只得挥剑抵挡。两剑相交,铮的一声,罗华茵长剑顿时断为两截。钟略紧接着又连刺数剑,罗华茵施展青绫步障左右游走,躲避太阿剑的锋芒。 几招过后,于重也赶了过来,他和钟略联手,手中兵器舞的虎虎生风,罗华茵左支右绌,勉强支撑。 几招过后,钟略一掌拍在罗华茵左肩,罗华茵摔倒在地,心中惶恐,钟略剑指罗华茵,道:“罗姑娘,只好委屈你跟我们走一遭了。”他刚要伸手将罗华茵制住,忽然一朵白云飘落在罗华茵前面,正是诸葛清岚。 她站在罗华茵前面,神色闲逸,目光平和,亭亭玉立,一袭白衣,犹如一朵百合立于清水之上。诸葛清岚毫无杀意,钟、于二人却心生一丝怯意,他们曾与诸葛清岚一战,当时钟、于、陈三人联手都未能逼其使出全力,十余名高手围攻也未能伤其丝毫,现在仅他二人再此,如若动手,实乃找死。 钟略收敛心中怯意,道:“姑娘,若想救出罗阁主等人,就请前往月白山。”说完,便与于重离开。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对罗华茵言道:“罗姑娘,难道令尊被捉了吗?” 罗华茵道:“柳若飞背叛家父,害我等中毒,家父和高少侠皆已被捉。” 诸葛清岚道:“原来如此,现在你已受伤,我先送你回去,再和游掌门会合,商议如何救助罗阁主他们。” 罗华茵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诸葛清岚道:“也罢,我们就一起去吧。” 无上寺内,赵谦和何言之躲在暗处,观察寺内比丘的动静,见寺内一片安静,虽时而有些比丘来往,但举止并无仓促。赵谦低声对何言之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迅速将密室的东西转移,没想到竟然镇定自若。” 何言之道:“拓……拓跋俊果然不容小觑。” 赵谦道:“我们去昨天那间密室看一看。” 二人来到那间密室之处,在佛像的左手拇指一按,佛像拇指松动,但并未向前移动。他二人尝试推开佛像,打开后面的暗格,但无论二人如何折腾,佛像始终纹丝不动,赵谦道:“看来密室内的东西不少,他们无法转移,便将其堵死。” 何言之刚要开口,忽然感到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忙将赵谦拉倒一旁躲藏。赵谦见其如此,知道有异,也不多言。 二人刚刚躲避,便看见一人走近,正是诸葛临。二人松了口气,从躲藏处走出,走向诸葛临,赵谦道:“诸葛兄,你怎么也来了?” 诸葛临道:“家父让我来此处查探一下。”他随即扭头看向佛像。 赵谦道:“密室开关已被破坏。” 诸葛临道:“家父所料果然不错。”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躲在暗处,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只听外面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快,殿下让我们火速赶往月白山。” 赵谦偷偷向外面看去,见这些比丘个个一袭劲装,头戴幅巾。赵谦思忖:“这身打扮,看来是要有一场大战,但拓跋俊为何不让他们待在寺里,守株待兔,而要前去月白山,放弃地利?” 片刻之后,人影渐渐消失,赵谦三人从躲藏之处出来,赵谦道:“他们为何要赶往月白山?难道是担心如果我们在此激战,会把无上寺烧了吗?” 诸葛临道:“月白山峰高岭险,三面环水,确实适合围困他人,但新兴王如何把我们引到那里。” 何言之道:“高……高兄前往刺史府,恐……恐有不测。” 赵谦道:“若是新兴王要想利用高师兄引我们现身,那么现在他应该安全。” 何言之道:“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月白山,看……看看他们有何布置?” 诸葛临道:“新兴王屡次失利,估计此次会派出军队,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才好。” 赵谦道:“单凭我们几人,如何对付得了训练有素的军队?” 诸葛临道:“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个密室打开。” 赵谦道:“打开密室和对付新兴王有何关系?” 诸葛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诸葛临故作高深,赵、何也不多问,三人合力将佛像推开,却见佛像身后的暗格也被人用巨石堵死。赵谦道:“要想把这些巨石掏出,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诸葛临道:“无需多长时间。”语毕,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其中的黑色粉末倒在巨石之上,随后道:“我们离远一些。” 第八十一章 火药神威 赵谦不知诸葛临要干什么,但也并未多问,三人走到屋外,诸葛临手捏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飞射而出,撞在巨石之上,石子碎裂,溅出丝丝火花,火花溅在黑色粉末之上,黑色粉末立即冒出大量火花,紧接着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密室前面的佛像直接被炸成两半。 何言之微微动容,暗道:“诸葛兄的原火药比我们天师道的厉害了不少。”赵谦则被巨响震得目瞪口呆,良久说不出话来。 寺内的比丘身手较好者都赶往月白山,但仍留下一半左右,众比丘听见巨响,纷纷往声源赶去。赵谦三人连忙躲在隐蔽处。 赵谦低声问道:“诸葛兄,你这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巨大?” 诸葛临道:“此物名为原火药,极易燃烧。” 赵谦道:“你把密室炸开,目的是什么?” 诸葛临道:“稍等片刻,你就会知晓。” 正交谈间,赵谦忽闻远处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杀声阵阵,显然有人已经和寺里的比丘交上了手,并且从声音判断,人手还不少。铿锵之声越来越近,片刻之后,便有一列人马来到了密室附近,来者尽皆身着甲胄,手握长枪,并且军容整齐,毫无低声交谈之声,显然军纪严明,乃是朝廷军队,绝非普通的散兵游勇。 与这些士兵一起来到的,还有寺里的比丘,他们个个手握长刀,与那些士兵面对面相抗衡,这些比丘原本都是一些流寇草莽,怎比得上这些军容整肃、鸡犬不惊的朝廷军队,是以人人脸上都露出怯意,手中长刀微微颤抖,有些拿捏不住。 赵谦低声道:“这些士兵怎么和无上寺对上了,他们难道不是新兴王派来的吗?” 诸葛临伸手指向远方,道:“你看那边。”赵谦顺着诸葛临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士兵中间,一名长衫玉立的年轻男子缓步前行,正是马锐。 赵谦见马锐位于士兵中间,显然是这些士兵的统领,颇觉差异,对诸葛临道:“诸葛兄,此人是……” 诸葛临道:“他是崔司徒派来的。” 赵谦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是从哪里调来的军队?毕竟此处乃新兴王暗中所创,领军围攻这里,便是得罪了新兴王。” 诸葛临道:“他是从琅琊贞王司马楚之那里借来的军队,此人清廉俭朴,性情刚正,手握上万兵马。王慧龙之子王宝兴出面替马锐求情,故而能借来军队。” 赵谦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诸葛临道:“刚才我在来的途中,被其拦下,亮明身份后,他说拓跋俊正要将无上寺的人马派往月白山,请我趁机帮忙打开寺内密室,于是我便用原火药将密室炸开,他听到响声后,便带领人马冲了进来。” 赵谦道:“原来这几日他一直躲在暗处调查新兴王。” 诸葛临道:“马兄告诉我其余几处密室所在,我们前去再把那间密室炸开,然后前往月白山。” 赵谦道:“好。”三人随即离开,数声轰天巨响过后,三人则施展轻功离开无上寺,路上遇见诸葛清岚二人,相互禀明情况后,便一同赶往月白山。 无上寺内,马锐拿着一个酒瓶,摔在众多比丘面前,喝道:“释迦摩尼三衣一钵,日中一食,树下一宿,你们自称佛教,所言与释迦摩尼无二,所行所为又有何处相同?”众多比丘被其威严所摄,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马锐向前跨了一步,厉声喝道:“我要进入里面调查,让开。”众多比丘浑身发抖,但碍于拓跋俊淫威,不敢让开。马锐又前迈一步,再次喝道:“让开。”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丝,但杀意更胜。 众比丘正犹豫要不要让道时,突然寒光一闪,挡住马锐正前面的比丘头颅直接飞起,身体径直倒地,命丧黄泉。而马锐的佩剑仍嵌在剑鞘内,无一人看见他的剑曾经出鞘。 其他比丘见状,迅速逃窜,乱做一团。马锐身后的一名副将走上前去,问道:“马将军,要不要将他们抓起来?” 马锐道:“抓住两三人即可。” 那副将继续言道:“可如果其他人将此事告诉新兴王,那可如何是好?” 马锐道:“如此更好。” 那副将道:“属下遵命。” 语毕,右手一挥,几名士兵立即上前,将几名比丘摁倒在地。 马锐走到密室前面,道:“派人进去瞧瞧。”两名士兵立即躬身进入密室,片刻之后,一人从里面出来,对马锐道:“将军,里面有大量的兵甲器械与金银财宝。” 马锐道:“这个新兴王果然意图造反。寺内还有其他密室,将所有密室内的东西全部搬出,清点之后查封。” 那副将道:“是。” 马锐道:“这里就交由你来负责,我还有要事。”说完,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密室里,孙良对身后的陈孝道:“把堂中弟子尽数派来,只拿价值连城的珠宝,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完之后赶紧走,那些士兵很快就会过来。你们三人则前去拦截王景玄、谢凤等人。他们正在往此处赶。” 陈孝道:“但是令尊让我们先和拓跋俊配合,我们派出门中弟子拦住潜龙阁,新兴王对付游彬和道家隐宗。等新兴王和道家隐宗两败俱伤之时,堂主你们父子再连同我们三人以及陈渡趁机出手。现在我们门中弟子盗取新兴王的珠宝,我们三人拦截潜龙阁,就只剩下你们父子二人与陈渡对付新兴王他们了。新兴王在月白山布下千军万马,就算能重创道家隐宗,单凭你们三人,要想趁机盗取八阵图,只怕有些难吧。” 孙良道:“道家隐宗虽人数极少,但实力不容小觑,盗取八阵图本身就难于登天,还是盗取珠宝实在些。等一会儿,我会前去月白山,看看能否率先出手,挟持胡清岚,以此要挟道家隐宗。你们三人就以刘涛为人质拦截王景玄、谢凤等人,若他们还携带了其他普通弟子,你们就用言语将那些普通弟子引到月白山。” 陈孝道:“属下明白。” 第八十二章 中计坠崖 白色玉石在灯光下会显出淡淡的蓝色,被称为月白色,而月白山因盛产白色玉石,故而被成为月白山。若在平时,这里时常会有一些商旅在此捡玉或捞玉,若侥幸得到一块上好的籽料玉石,便是一笔横财。不过此时整座山上毫无闲杂人等,就连上山砍柴之人也未见一个,因为山底下有着数千全身甲胄的士兵,不过这些士兵战列并不整齐,七零八落散布在月白山的山底周围。 而在山的半腰处,一群身着劲装、手握利器的壮士却齐整如一的站列着,在他们前方,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正审视着面前的铁笼,此人正是拓跋俊,而铁笼里面正是高忱、罗峰二人,罗华茵逃走之前将生烟玉交给的高忱,现在他的毒已解,但他始终找不到机会给罗峰解毒,只好假装依旧中毒,在笼子里酣睡。 拓跋俊盯着牢笼,冷笑了一声,道:“高忱,别装了,起来吧!” 高忱心中一凛,知道已被识破,再装下去也是无益,只好坐起来,对拓跋俊道:“殿下果然厉害,竟能看出我没中毒。” 拓跋俊道:“你装得极像,但却犯了一个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高忱道:“什么错误?” 拓跋俊道:“我的手下都是些粗鲁汉子,将你们装进牢笼里时,都是直接扔进去的。因此罗峰的姿势破为怪异,而你自已却本能的将自己的姿势调整到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这不奇怪吗?” 高忱道:“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拓跋俊道:“我很好奇,‘如梦之宵’如此奇毒竟然对你和赵谦都无效?” 高忱道:“殿下有毒药,难道我们就不能有解药吗?” 拓跋俊微微一笑,道:“不说也罢,我也没兴趣知道。”随即右手一挥,他身后数人来到铁笼前,将铁笼推至悬崖旁边,在铁笼上系了一条绳索,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附近的一根松树上,众人又将铁笼推出崖边一半,铁笼摇摇欲坠,绳子则笔直如剑,显然如果绳子断裂,铁笼立马会掉下悬崖。 一人立于松树旁边,拔出长刀,刀刃与绳索相距仅有数寸,拓跋俊对高忱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稍有异动,他立马就会砍断绳索,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高忱看向脚下,只见壁立千仞,崖岸险绝,令人目眩,山谷之下,传来潺潺的流水之声,却不见溪流,可见山峰之高,如果摔下,必死无疑。高忱心生惧意,脸色微变,他收敛心中起伏,道:“殿下手下高手如云,没想到也会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拓跋俊冷笑道:“‘战阵之间,不厌诈伪。’翰墨门弟子难道只读《论语》,不读《韩非子》吗?” 高忱思忖:“这个新兴王竟然熟读百家,当真不能小觑。” 赵谦一行人赶到月白山底,见围在山周围的士兵七七八八、零零落落,散布在山底四周,赵谦低声道:“这些士兵站位毫无章法,看来是故意放我等进入。” 诸葛临道:“那我们分成两批进入,我和赵兄、何兄首先进入,清岚和罗姑娘稍后进入。” 诸葛临从未轻视女子,只是五人之中以罗华茵武功最低,故而让其列于后阵,因男女有别,故而让其与诸葛清岚一队,如此排阵颇有鄙视女子之嫌,故而诸葛临率先提出,让自己来承担轻视女子的污名。众人均知道其想法,也无人认为其鄙夷女子,故而并无异议。 众人施展轻功悄悄上山,来到半山腰后,赵谦三人慢慢向拓跋俊一行人靠近,三人刚在远处看见高忱、罗峰二人,便听见一阵清脆的鸟叫之声,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全身蓝色的小鸟在他们上空飞翔,正是无味蓝颏。 拓跋俊朗声道:“诸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赵谦三人见已被发现,便从树上跃下,向拓跋俊慢慢走去,边走边思索对策。 拓跋俊见何言之并未中毒而亡,但其本就没有相信包虎之言,故而并不感到奇怪。 赵谦三人走到拓跋俊面前,拓跋俊右手一挥,其身后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路,赵谦三人见高忱、罗峰二人被关在铁笼之中,或卧或坐,站立在松树附近的壮汉挥动手中长刀,直接砍断绳索,铁笼立即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赵谦三人怎么也没想到拓跋俊二话不说便砍断绳索,均连忙施展轻功向铁笼奔去,拓跋俊并未令人阻拦。三人急速奔驰之下,功力深浅顿时分明,诸葛临一马当先,身形快如闪电,眨眼便来到悬崖边,伸手抓住绳索。他急速奔驰之下,难以立即止步,再加上绳索上传来的巨大拉力,诸葛临直接被拉下悬崖。 何言之紧接而上,一把抓住诸葛临的手腕,由于相同的缘故,他也被拉下悬崖,就在要掉下去的瞬间,何言之扔掉手中长剑,伸手抓住了悬崖上一块突出的岩石,长剑则径直坠落崖底。 何言之身形羸弱,外力本就不足,再加上伤势未愈,只得勉强运力支撑,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俊脸通红。 诸葛临左手手腕被何言之抓住,他手中劲力一吐,手中长剑出鞘,随即脚尖踢中剑柄,长剑击中崖壁,入壁三分,诸葛临又一脚踢中剑柄,长剑再入壁三分,诸葛临一脚踩在剑柄处,减轻了何言之的压力。 赵谦连忙赶去,刚赶到悬崖边,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赵谦知道是刚才那位砍断绳索之人偷袭自己。赵谦知道此时危急万分,出手毫不留情,反手一剑刺向那人左胸,直接毙命。赵谦也不及拔剑,松开剑柄去抓何言之手腕,刚抓住其手腕,何言之抓着的岩石断裂,诸葛临脚下长剑也断为两截,他们四人连同铁笼直接坠落下去,巨大的拉力将赵谦也直接拉下悬崖。 诸葛临果断异常,反应神速,松开绳索,一掌拍中何言之。何言之陡然飞升,随即一掌拍向赵谦,赵谦被其掌力所震,又重新跃到了悬崖边上。何言之则与诸葛临等人一同坠崖。 赵谦看着疾速坠落的何言之等人,心中大骇,知道此处极高,摔落崖底必死无疑,他心中惶恐,但也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何言之四人坠落下去。就在这时,赵谦看到正前方空中一道人影一闪而逝,赵谦揉了揉眼,重新看去,见浑无一物,以为是自己眼花,这里离地万丈,除了从悬崖掉下去之外,又怎会有人出现在空中? 第八十三章 鱼游沸鼎 原本躲在暗处的诸葛清岚和罗华茵看见此种巨变,也是立即飞跃而去,拓跋俊仍未阻拦。但当二人过去之后,拓跋俊身后众人便将退路围得水泄不通。 二人来到悬崖边,罗华茵扶在崖边,冲着崖底喊去:“爹、高少侠。”声音撕心裂肺,但除了从崖底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之外,又怎会有其他声音。 诸葛清岚倒远比罗华茵冷静,凤目盯着崖底,默不作声,眼睛却渐渐湿润,她擦干眼中的泪水,无暇的眼神中渐渐泛出浓浓的杀意。她转过身去,眼睛紧盯着拓跋俊,手中长剑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遏制心中的怒意。 赵谦注意到其心理变化,拔出还插在被其杀死的那名壮士身上的长剑,走到诸葛清岚身边,低声道:“诸葛姑娘,切不可意气用事。新兴王身边高手太多,单凭我们三人绝对不能匹敌,等会我拖延他们,你和罗姑娘趁机逃走。” 诸葛清岚摇头道:“对方人手太多,单凭你一人无法对其造成干扰,我们二人留下,罗姑娘趁机逃走。” 罗华茵原本声泪俱下,但听见诸葛清岚如此说,急忙擦干眼泪,站到诸葛清岚旁边,正色道:“我不走,我要杀了拓跋俊报仇。”话刚说完,迅速翻腕撤出长剑,向拓跋俊冲去,她脚步刚移,诸葛清岚便将其按住,低声道:“不能意气用事。”罗华茵无奈,只得罢手。 拓跋俊走到三人面前,对诸葛清岚和罗华茵道:“没想到何言之中了剧毒,竟然没死,不过现在却死定了。本王的这个计策真是一箭双雕,不仅除掉了罗峰四人,还将你二人引出,你二人是主动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他根本没将赵谦放进眼里,在他看来,赵谦已是死人。 赵谦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殿下,你上次差点死在我手里,怎么这么快,便忘了?”他故意激怒拓跋俊,以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让诸葛清岚和罗华茵有机会逃走。 拓跋俊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以为你今天还逃得掉吗?” 赵谦也是冷哼一声,道:“能不能,一试便知。”随即转头对诸葛、罗二人低声道:“你二人先静观其变。”语毕,脚尖一点,向拓跋俊急冲,快如迅雷,离拓跋俊不超过一丈时,急速挥剑向拓跋俊刺去。 拓跋俊站立不动,一道人影闪动,出现在拓跋俊面前,赵谦挥剑向其刺去。那人并不躲闪,屈指一弹,一道凌厉指力向赵谦激射。赵谦连忙收剑躲闪,那人飞身而上,双掌连挥,瞬间便击出数掌,掌劲刚柔并施,平中含曲,似有雷霆之劲,数掌掌力相加,力道更甚。 赵谦暗想:“此人功力远在我之上,只怕丝毫不在诸葛兄以及何兄之下。”他只感对方掌力犹如犹如一道厚墙倾轧而来,不及多想,一边施展从流步急速后退,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将全身护得水泄不通。掌风剑气相交,赵谦虎口被震得生疼,长剑脱飞,身子被掌风震退十数丈,直到退到悬崖边才勉强停住。 赵谦心中大骇,不意此人功力如此之强,若非自己疾速倒退,此时已然重伤。他仔细观察此人,觉得容貌甚是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他详加思索,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原来是李大人,刚才在下出手无礼,还望见谅。”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暗道:“以前只知此人才略非凡,却没想到武功亦如此高深。他常和崔司徒作对,看来今日恶战难免。” 此人正是当朝四部尚书、散骑常侍、高平公李顺,此人谋略卓越,乃北魏帝王拓跋焘身边第二谋士,仅在崔浩之下。他言道:“崔司徒经营翰墨门多年,我原本以为翰墨门高手如云,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赵谦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诸葛清岚和罗华茵旁边,诸葛清岚将赵谦的佩剑递给他,赵谦接住长剑,对李顺道:“李大人怎会为新兴王效力?” 李顺道:“其中缘由,你不防猜一猜。” 赵谦道:“您曾被北凉匈奴沮渠重金收买,在陛下面前谎称北凉没有水草,军马难以久留。崔司徒戳破您的谎言,陛下方才毅然决定出兵,征讨北凉。陛下一到北凉便会发现您在说谎,凯旋后必定重罚。所以你便唆使新兴王立即起兵,趁陛下远在北凉之际,直捣平城,到时候一呼百应,各地叛军蜂拥而起,陛下腹背受敌,必定大败。” 李顺道:“你年级尚轻,思虑至此,已算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 拓跋俊暗道:“若真如赵谦所言,我倒是被李顺利用了。不过听李顺所言,其中曲直,并非如此简单,不知其是不是在故作迷障?但是李顺为何在此与赵谦废话,而不直接动手。” 赵谦知道自此所猜并不准确,但此时拖得一时是一时,便继续道:“此时重兵在外,平城由太子殿下坐镇,太子仅有十二岁,太过稚嫩,虽有长孙司空、高大人等人辅佐,终究兵微将寡,夺之不难。” 李顺道:“你说太子太过稚嫩,但在我看来,此人的谋略,可远在你之上。” 赵谦道:“我一介布衣,所见所识皆太过短浅,自然难与皇室贵胄相比。而李大人您出身赵郡李氏,才学渊博,位高权重,又怎么分不清局势?岂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顺道:“若说北方第一危墙,无疑便是崔浩。你又为何立于危墙之下?” 赵谦哑然。 李顺道:“福祸相倚无正,孰知其极,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你之思想,还是太肤浅。” 赵谦暗道:“他为何任由我在此拖延时间,并且,他适才言辞,言辞微有鄙夷,语气却颇为谦和,隐有谆谆教诲之意,不似郗师叔那般有自显高深之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拓跋俊担心迟则生变,道:“李大人,勿要与其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直接动手将三人擒下。” 李顺道:“本是囊中之物,殿下又何必操之过急?” 赵谦刚要开口再言,忽见远处又有一人飘然而下,落在拓跋俊身边,正是孙良。拓跋俊见其现身,眼神微动,道:“孙堂主,按照我们之前的商议,你不是应该前去对付潜龙阁吗?” 孙良道:“殿下放心,我早已布置妥当,保证潜龙阁有来无回。” 拓跋俊道:“那孙堂主为何来到此处?” 孙良道:“我想向殿下索要一人。” 拓跋俊道:“谁?” 孙良手指诸葛清岚道:“正是她,胡清岚。” 第八十四章 青山隐隐 何言之一行人在空中急速下坠,诸葛临与何言之一直试图抓住崖壁上岩石和树枝,但由于铁牢太重,他们的努力全部白费。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之际,铁笼下面人影闪动,凭空出现一人,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仙风道骨,身着月色长衫,衣袂在山风的鼓荡之下飘然摆动,加之其施展道家藏影化形身法“青山隐隐”凭空出现,周身轻霭之气隐浮,阳光照耀下,霓虹之彩微现,颇有神仙飘然风范,正是诸葛渊。 高忱在铁笼之中,看见诸葛渊凭空出现,顿时口呆目钝,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能毫无痕迹的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空中。诸葛临和何言之也看见了诸葛渊,诸葛临自然毫不吃惊,何言之却有一丝诧异,惊异其武学造诣深不可测。 诸葛渊朗声道:“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诸葛临、何言之和高忱忙运转内力,四周真气鼓荡,猎猎作响。诸葛渊双手往上平举,撑住铁笼,铁笼立即顿了一下,四周强劲的罡风呼啸,宛若龙吟,铁笼的下降之势减缓,到后来直接以一种匀速之势下降。 诸葛临和何言之也因此落在铁笼之上,随着铁笼下降。高忱暗叹:“铁笼下降之速甚快,如果砸在巨石之上,巨石势必粉碎。这位前辈身在空中,无从借力,竟然能撑起铁笼,一身修为,实在是高深莫测。” 一盏茶时间过后,铁笼与地面相距不足一里,围绕在铁笼四周的罡风强劲之势陡然倍增,铁笼下降速度减缓,最后犹如一片落叶,飘飘然落于地面之上,微尘不起。何言之暗叹:“真气是由先天之炁和后天之炁结合而成,根据所练功法的不同,有阴阳之分,若阴阳二气均是至柔至纯,相互匀和,则可化成人体自然质性的纯和之气,名为纯气。婴儿在母腹中时的先天之炁便为纯气。诸葛前辈的内力已完全由真气变为至纯至真的纯气,武学造诣可谓通神。” 《冲虚至德真经》对于纯气讲解颇详,简言归纳,可言之:纯气之守,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至纯至真,即我之性分,非求之於外。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 诸葛渊将铁笼放在地面之上,随即食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将锁链击断,诸葛渊对诸葛临和何言之言道:“你们先帮他们解毒,解完毒后,让他们立即前往无上寺南边的树林,潜龙阁遭到了伏击。”诸葛临点头,诸葛渊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何言之暗叹:“诸葛前辈的‘青山隐隐’出神入化,只怕远在我师父之上。” 诸葛临将铁笼打开,高忱从怀中掏出生烟玉,放到罗峰面前,罗峰渐渐苏醒,诸葛临道:“高兄,等罗前辈功力回复之后,你便和他们一同前去救助潜龙阁众人,我就先行救助家妹等人。” 何言之道:“我……我随你一同前去。”在何言之看来,拓跋俊手下高手全部集于月白山,诸葛父子二人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而围攻潜龙阁的只可能是丹青堂,高忱二人再加上王景玄、谢凤等人,足以应付,因此他选择帮助诸葛临。 高忱点头,道:“二位放心前去,潜龙阁那边就交给我二人。” 王景玄、谢凤、谢综三人往无上寺赶去,罗峰、罗华茵、柳若飞三人没了消息,他们担心有所不测,便先去无上寺打探消息,因此并未携带门中弟子。 当三人路过一片树林时,在树林当中,他们发现刘涛与柳若飞二人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双眼紧闭,浑身鲜血,不知生死。王景玄三人见此情形,知道是陷阱,忙停住脚步,打量四周。 不过布下这道陷阱的人并没有给三人思考的时间,六柄飞刀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刘涛与柳若飞。王景玄三人不及多想,忙飞身向前,赶到刘涛与柳若飞面前,挥剑将飞刀击掉。 飞刀甚是脆弱,一击即断,三人从飞刀上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紧接着便感到身体无力,瘫倒在地。显然飞刀中藏有剧毒,三人砍断飞刀,毒气从里面扩散而出,三人不察,均中剧毒。 三人虽然谨慎异常,但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将毒气贯于暗器内部,因此尽数中招。 三人从暗处走出,正是陈孝等人。陈孝笑道:“对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这种计策始终屡试不爽。” 王景玄勉强撑起身体,坐在地上,道:“你们这些江湖匪盗,只会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陈孝道:“名为虚,利为上。你们如此作为,也不就是图那一点虚名吗?你们的矫揉造作,与我们的急功近利,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谢凤看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刘涛与柳若飞二人,道:“他们二人是生是死?” 陈孝右手一甩,两柄飞刀激射而出,贯穿刘涛与柳若飞二人胸膛,陈孝道:“现在还有疑问吗?” 谢综道:“你们丹青堂行事,果然心狠手辣。” 陈孝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拘泥于道德仁义,只会束手束脚,终生碌碌。” 谢凤道:“我们被你们擒住,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孝对谢凤与谢综道:“奉堂主之命,陈郡谢氏格杀勿论,琅琊王氏不伤性命。你们二人做好觉悟吧。” 谢凤等人不知为何丹青堂专杀陈郡谢氏而独留琅琊王氏,但也无暇多问。 只见陈孝缓缓抽出环首刀,走到谢凤面前,举刀欲砍。倏然,一道人影疾驰而来,正是游彬。 他刚一落地,便翻腕撤出长剑,刷刷连刺数剑,刺向陈孝。陈孝一时不察,还招不及,连忙后退。 陈孝三人反应甚快,立即拔出环首刀与游彬缠斗起来。游彬脚步连点,身形游走,真气聚于剑尖,嗤嗤作响,剑锋犹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 第八十五章 平地风雷 陈孝四人施展四德阵法,三人配合默契,虽四德缺一,但进退攻防依旧颇为严谨。三人刀法本就霸道,而这四德阵又是至刚的阵法,二者相叠,更是霸道异常,一招一式犹如雷霆万钧,有强龙伏虎之威。 虽说之前赵谦等人也和这四德阵较量过,但当时他们打算活捉赵谦,因此并未使出全力,这阵法的威力也就并未完全展现出,此刻并无留手,三人全力施展之下,几招过后,游彬便左支右绌,渐渐难以抵挡。 游彬见三人刀法霸道,剑势陡变,身形犹如斗折蛇行,难定其踪,一招“平步青云”使出,剑锋平刺,虽是一招,却同时攻向四人眉心。 陈孝知道翰墨门的游云剑法讲究如云飘逸,阻之不停,斩之不断,料定这扼云剑法威力必定更甚,不敢小觑,朗声喝道:“玄云四垂。”三人身形晃动,分立游彬三方,环首刀挥舞之际,刀上的霸道罡风将游彬团团围住,四周树叶随之飞舞,颇有遮天蔽日之势。 正所谓“玄云四垂,雨即随至。”这招“玄云四垂”讲究刀影犹如滚滚乌云,遮蔽天地,但其威力更在其后招。陈孝三人身形同时向游彬急冲,挥动并且环首刀横扫,三人联手,将游彬的去路完全封住。 游彬避实就虚,挥剑反刺,剑势似直实曲,直中含侧击之意,曲中含直刺之力,甚是精妙,此招名为“纤云弄巧”,乃是以巧胜力,以弱击强的打法,与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精妙,也更加难练。 刀剑相击,铮铮铮三声响起,游彬手中的君子意被震飞,右肩也被刺伤。陈孝刚要再补一刀,将其了结,又有一道人影落在游彬旁边,正是沈青崖。 陈孝冷声道:“沈先生,前几日你无影无踪,怎么今日又出现,怎么,你徒弟的伤好了?”语气中满含讽刺之意。 沈浩然设计将各门派引诱到此之后,就一直以要为徒弟疗伤为由,不再现身。丹青堂和潜龙阁均知此乃推脱之辞,也知他将各门派引到此处不怀好意,不过丹青堂和潜龙阁也是各怀鬼胎,将计就计。陈孝等人对沈青崖也一直颇有微词,此时也就对其毫不客气。 沈浩然对此也不以为意,道:“不知四位看在我的面上,可否饶游掌门一命?” 陈孝笑道:“沈先生似乎对自己的面子很有信心?” 沈青崖道:“看来阁下的意思是拒绝了?” 陈孝道:“之前堂主对先生礼敬有加,不知先生是真的才学横溢,还是徒有其表?” 沈青崖道:“孙堂主对我只不过是表面客套罢了,你又何必在意呢?” 陈孝道:“也就是说,先生承认自己是徒具虚表了?” 沈青崖道:“这是当然。在下之才华,远不及三位。三位乃孙堂主之肱股,将来定能威盖江湖,在下又怎能相比?”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世上的事都是相对的,这句话却是绝对的。陈孝知道此乃阿谀之辞,但听了之后也不免有些飘飘然,笑道:“沈先生倒也有自知之明。”他却不知:沈青崖有自知之明,自己却没有。 沈青崖刚要开口,便听旁边一人言道:“爹,勿被其所骗,他是想拖延时间。”众人顺声看去,正是陈渡。 陈孝一听,便已明了,忙喝道:“了结他。”话音刚落,陈渡连同陈孝三人同时攻向沈青崖。沈青崖忙施展轻功向一旁躲闪。他知道一旦交手,势必会牵连到身旁的游彬,因此将陈孝四人引到一旁。 他刚移动数丈,便被陈渡拦住。二人挥剑过了一招,陈孝三人便已将其围住。四人施展四德阵,此时四德俱在,较之刚才,威力强了数倍。 沈青崖以一敌四,几招过后,便渐感不支。正当沈青崖就要被陈孝等人重伤之时,两道人影冲向陈孝等人,正是高忱、罗峰二人。 三人将陈孝等人冲散,罗峰一人缠住陈孝、褚仁二人,高忱则缠住卫义。陈孝四人被分散,四德阵也就无从施展。原本阵法一成,要想冲散需要依靠人数的优势,不过高忱、罗峰乃是偷袭,陈孝等人反应不及,四德阵被瞬间冲散。 众人顿时一片混战,沈青崖则专心对付陈渡,他修为远在陈渡之上,几招过后,便将陈渡逼得左支右绌。 沈青崖将剑气负于剑身,剑身平刺,招式简单,但隐含嗡嗡之声,此招名为“云开石门”,是沈青崖将翰墨门的游云剑法与自身剑法相结合,所创造的剑招,招式简单,但威力甚强,有破石裂碑之力,因融合了游云剑法“阻之不停,斩之不断”的特点,甚难抵挡。 陈渡从沈青崖的剑锋之上,感觉到此招威力甚强,又难以抵挡,心中一横,长啸一声,内力猛然增加,四周罡风回旋,手中长剑平刺,隐隐携带雷鸣之声,与沈青崖的剑锋硬撞。 此招名为“平地风雷”,乃是将丹田之内的内力急速流转而发出的招式。《孙子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在速度剧增的情况之下,内力的威力也会随之倍增,若速度増为之前的两倍,内力的威势则増为四倍,若速度增为三倍,则威势増为九倍。但内力急速奔驰之下,会对五脏六腑造成极大的损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使用此招。陈渡见沈青崖的“云开石门”威力奇强,又无从躲避,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沈青崖见其如此果决,也是诧异,但手中剑招毫不放缓,两剑相击,二人各退一步。沈青崖虎口被震得生疼,一退即进,长剑依旧平刺,但手中剑招的速度,较之刚才却缓了不少,此招名为“银瓶乍破”,剑速初时平缓,但后劲一发,便速度激增,快若雷霆。 第八十六章 四用其三 陈渡施展了“平地风雷”之后,体内气血翻滚,内力运转甚是艰难,见沈青崖攻来,忙向一边躲去。沈青崖后劲一出,长剑犹如电闪雷鸣,刺向陈渡。陈渡躲闪不及,左肋中剑。沈青崖翻转手腕,长剑回旋,刺向其胸口,打算将其一举毙命。 陈孝见陈渡性命危急,不顾罗峰的杀招,连忙纵身飞掠,同样使出一招“平地风雷”,遒劲内力迅若雷霆,掀起阴风阵阵,攻向沈青崖。 罗峰的剑锋眼看便要刺中陈孝,却被褚仁施以杀招拦下。 沈青崖挥剑反击,只听铮的一声,沈青崖倒退数步,手中长剑被震飞。 陈孝将沈青崖震飞后,只觉体内真气乱窜,难以遏制,连忙喝道:“撤。”四人连忙纵身离开,罗峰等人还要救助游彬等人,并未阻拦。 沈青崖见陈孝四人逃离后,也迅速离开。高忱原本看见沈青崖甚是诧异,但未及发问,便见其离开,更觉匪夷所思,快步走到游彬面前,将其扶起,道:“掌门,沈师叔怎么没死,怎么又一言不说便即离开?” 游彬道:“此事稍后再谈,先帮王公子他们解毒。” 高忱从怀中掏出生烟玉,王景玄三人依次手握生烟玉运功,身体渐感舒泰,真气运转无碍。本来将生烟玉含在嘴里解毒最快,但三人需轮流解毒,也就不适合采用此种方法。高忱为游彬包扎好伤口,众人收拾妥当之后,便迅速赶往月白山。 在月白山山腰处,拓跋俊听到孙良向其索要诸葛清岚,眉头一皱,道:“孙堂主为何要此人?” 孙良道:“利用此人,我便可以逼迫道家隐宗交出八阵图。” 拓跋俊道:“那好,只要孙堂主将其抓住,此人就交由你来处理。” 孙良知道拓跋俊是想让自己和诸葛清岚等人斗个两败俱伤,再行出手,便道:“道家隐宗不容小觑,还请殿下替我拦下其他二人,以便我出手。” 拓跋俊道:“孙堂主修为精深,年逾不惑,还怕一个年未及笄的少女?” 孙良道:“殿下可别忘了,兵、技、艺、医、武、茶,几乎是道家的天下,现说虽然式微,但只是人数少而已,还是小心为妙。” 拓跋俊道:“既然孙堂主如此说,李大人,烦请你拦住其余二人。” 李顺道:“是。” 赵谦低声对诸葛、罗二人言道:“我一人拦住李大人,你们二位联手对付孙良。”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刚才你已和李大人交过手,单凭你一人难以对付他,还是你和罗姑娘联手对付他为妙,我自有办法对付孙良。” 赵谦虽和诸葛清岚过过招,但也不知其造诣深浅,听其如此说,知道其从不意气用事,便不再多言,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先不出手,等我们交手之际,你先观察一下他二人的武功。”其实,以罗华茵身手,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赵谦如此说,只不过是找了一个不让她出手的借口。 罗华茵也知并无妙法,只得同意。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赵谦、诸葛清岚、李顺和孙良均向前迈了几步,走进空地中间,赵谦边走边思索:“李大人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所学武术之中,只有四招勉强可与其抗衡,只能勉强一试。” 诸葛清岚也同样思索:“孙良修为在我之上,但我只守不攻,估计百招之内,可保持不败,只不过赵少侠与李大人修为相距甚远,他的剑法之中,只有三招可勉强与李大人抗衡,我要时刻注意,免得其被李大人所伤。” 赵谦缓步前迈,就在其与李顺相距仅有数丈之时,赵谦迅速翻腕掣出长剑,身形犹如脱弦之箭,向李顺疾驰,剑尖颤抖,隐隐有龙吟之声,正是“龙蛇双探”。 李顺隐隐感到此招剑气与剑身分攻两处,暗叹:“此招虽说精妙,但赵谦修为太低,难以发挥此招威力。”思毕,双掌平推,一道气墙向赵谦倾轧而去。 赵谦身形一跃,犹如轻鹤排空而上,跃过气墙,随即剑锋微转,向斜下方斜撩,剑势平平淡淡,透出一丝轻灵飘远的意境,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李顺感觉到此招表面简单,但一旦后劲爆发,威力必定不俗,随即屈指一弹,一股刚劲指力射向赵谦,指力击在赵谦剑尖,赵谦被震飞,他虎口被震的生疼,但仍紧握长剑不放。 幸好他身在半空,指力击在剑尖之时身体直接被震飞,若是其脚踏实地,催动内力与李顺的指力抗衡,其手中的长剑会直接被震断。 赵谦落地后,功集脚尖,纵身前跃,迅逾疾风,剑尖颤抖不已,剑光犹如雪花漫天,伴随着真气回旋,如同凛冽寒风携带着漫天雪花,正是游云剑法中同归于尽之绝招:风雪同葬。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李顺修为远高于赵谦,但见到其同归于尽之招,也不敢大意,双掌竖于胸前,虚空相对,真气聚于双掌中间,形成一股遒劲的气劲涡流,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涡流回旋之下,赵谦竟难以控制长剑去势,犹如漫天雪花的剑影全部击在了李顺的双掌中间。 剑尖在李顺双掌中间不住颤抖,然而赵谦无论如何催动内力,无论是推还是拔,剑尖始终无法向前或向后移动半分。 赵谦额头上渗出了颗颗汗珠,暗想:“如此这般,我连施展第四招的机会都没有。” 李顺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双手向上一摆,真气携带着赵谦手中长剑向上飞旋,赵谦正在催动内力与李顺相抗,不意如此变化,手中长剑脱手,向上飞去。 赵谦连忙上跃接住长剑,就在这时,李顺右手一拍,气劲破空,罡风并不浩瀚,但雷鸣之声骇人,一招“殷殷其雷”击在赵谦的胸口,赵谦感觉犹如一道闪电击在胸口,顿时口吐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八十七章 龙蛇起陆 赵谦挣扎着站起,伸手从怀中掏出生烟玉,只见此时生烟玉已经成为齑粉。赵谦暗叹:“此玉乃是由和田玉浸洽而成,韧性远超钢铁,他竟能一掌震碎,掌力真是强横。若是刚才那一掌击实,我非受重伤不可。” 和田玉的韧性同蓝宝石相当,仅次于黑钻石和金刚石,远超其他玉石,其如此高的韧性,与其特有的云絮状纹理的毡状结构有关。 李顺见其受了一掌,竟然还能站起,甚是诧异,暗想:“此掌乃我毕生功力之所聚,就算是老虎,也别想再次站起,他竟然还能站起。”他也不想是何原因,身形向前急冲,犹如风驰电掣,飞驰的同时一掌拍向赵谦。 在一旁的罗华茵看见赵谦受伤,料定其定然躲不过这一招,身形一闪,冲向李顺,同时挥剑向其刺去。李顺屈指在罗华茵的长剑上一弹,罗华茵长剑立即脱手,向上飞去,李顺随即一掌拍向罗华茵,罗华茵口吐鲜血,摔在数丈之外。 罗华茵的长剑上飞之势尽消后,向下坠落,李顺又在剑身上一弹。长剑犹如脱弦之箭,射向赵谦。赵谦忙挥剑砍在飞来的长剑之上,长剑掉落,李顺的身影却出现在赵谦一丈之内,他挥掌向赵谦拍去,掌心隐含风雷之势。 赵谦见此掌威力极强,速度极快,想要躲闪,已然不及,一种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心中一横,暗想:“看来只能试试那一招禁招了。” 赵谦刚要出招,忽然一个白色药瓶从远处飞掠之李顺旁边。 李顺愕然,不知其来自何处,但他尚不及多想,便见一粒石子紧接着飞掠而来,击在药瓶之上,溅出火苗,药瓶破碎,撒出黑色粉末。李顺觉得有异,连忙后退,已然不及。 黑色粉末遇到火苗,顿时剧烈燃烧起来,只见火光四溅,紧接着轰的一身巨响,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就在火光四溅的那一刻,李顺已知药瓶之内乃是原火药,当即功集脚尖,身形如闪电一边向后方疾掠,仅留下残影绰绰,速度之快,不似凡人。 李顺看了看衣袖,见衣袖上有些许火星,虽心有余悸,却好整以暇地摆了摆衣袖,将火星扑灭。 赵谦离爆炸之处有一丈之遥,被爆炸余波殃及,衣衫也有些破碎,所幸并无大碍。罗华茵相距较远,并无大碍,但依旧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傻了。拓跋俊等人从未听过什么原火药,均被爆炸之声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更令众人桥舌不下的是李顺鬼魅一般的身法,其闪避之迅,已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诸葛清岚见李顺身法,同样是惊愕万分,暗道:“阴阳家的移形换步!” 赵谦之前见过诸葛临使用原火药,料定必是诸葛清岚所为,忙向其看去,只见孙良一掌击在诸葛清岚身上,诸葛清岚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原来赵谦与李顺过招之时,诸葛清岚也和孙良交起手来,诸葛清岚只守不攻,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孙良连出狠招,始终无法伤及诸葛清岚。 孙良曾服用甲子丹,突然增加三十年内力,导致内力紊乱虚浮,而诸葛清岚的内力至柔至纯,两者相比,犹如巨石比于铁锤,饶是巨石在铁锤上千锤万砸,铁锤依旧无恙,因此虽说其内力远比诸葛清岚深厚,却始终奈何不了她。 诸葛清岚一边和孙良过招,一边观看赵谦的情况,她不知赵谦还有一招禁招,见其已经黔驴技穷,又有生命危险,便使用原火药攻击李顺。 诸葛清岚惊讶于李顺之身法,心神稍分,孙良趁机一掌击在其左肩,将其重伤。他担心诸葛清岚使用原火药攻击自己,立即飞身而上,准备再给其一掌。 赵谦见诸葛清岚受伤,而孙良又再次向其冲去,怒不可遏,飞身来到诸葛清岚面前,左手一甩,生烟玉的齑粉伴随着赵谦的掌风向孙良飞去。 孙良挥臂遮住双眼,向后急退,稳住身形后,见偷袭者乃是赵谦,冷笑道:“怎么,想英雄救美吗?”随即将手中曜月锋插在地上,道:“我赤手空拳,便可一招杀你。” 赵谦无暇理他,心中思忖:“孙良的武功应在李大人之上,就算我使用禁招,估计也难以将其重伤。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拼死一搏了。” 赵谦横剑当胸,一身功力尽数剑身之上,剑气激荡,发出嗡嗡之声。 孙良冷笑道:“想垂死挣扎吗?”语毕,双掌缓缓举起,一道气墙在其面前形成,他丝毫不将赵谦放在眼里,又知道赵谦内力稀松平常,打算凭借内力的绝对优势直接将其碾杀。 实际上,赵谦祖传的“七探蛇盘剑”的攻招并非七招,而是八招,第八招是以第七招“龙蛇双探”为基础,与其余六招融为一体而组成的剑招,名为“龙蛇起陆”。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剑发杀机,龙蛇起陆。施展此招之时,心中怒意越胜,剑招威力越强,若出招之人丧失心智,发狂发疯,那此招便会有毁天灭地之威。因此招的剑意极易使人丧失理智,故被列为禁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此招自从创出已有两百余年,从未被使用过。而在给这套剑法起名之时,也未将此招计算在内。 倏然,赵谦身形瞬动,举剑平刺,剑气破空,发出凤鸣之声。 孙良双掌平推,一道气墙向赵谦碾压过去。 赵谦长剑撞在气墙之上,长剑登时断裂。 孙良暗笑:“刚才蓄势之时还有些声势,我还以为是什么绝招,现在出招,剑身上的剑气也未免太弱了点,看来只不过是平常一招罢了,既然如此,我还是直接送你上路吧!”思毕,双掌平推,气墙继续向前倾轧。 赵谦身形继续向前急冲,右手食指中指并立,平引剑诀,以指为剑,剑指发出龙吟之声,显然负上深厚剑气。赵谦伸指疾刺,剑指竟然奇迹般的刺破孙良的气墙,直冲孙良中宫而去。 第八十八章 紫金琼玉 原来赵谦知道单凭自己的内力根本无法刺破孙良的气墙,便将内力几乎全部聚于指尖,丹田之内仅留下供自己前冲的微弱内力。赵谦长剑被震碎,孙良心生大意,气墙的后续内劲减弱,赵谦趁机用剑指刺破孙良的气墙。 孙良见赵谦竟然突破自己的气墙,甚是诧异,他见赵谦的剑气之速甚快,一边忙向一边躲闪,一边挥动双掌,掌风携带着赵谦长剑的碎片,向其面门扑去。 孙良原本以为赵谦势必会躲闪,但赵谦却知道自己已经用光全部内力,此招无法再使第二次,若是畏惧躲闪,孙良后招一出,自己必然丧命,而诸葛清岚已然受伤,根本无法对抗孙良与李顺二人,那么诸葛清岚与罗华茵只得任人宰割,当即心中一横,看着那些长剑碎片,迎刃而上。 碎片击在赵谦脸庞之上,献血直流,忽然两片碎片飞入其双眼之中,赵谦顿时感觉一片漆黑,一股剧痛从双眼传遍全身,赵谦强忍剧痛,凭着记忆推测孙良所处方位,长啸一声,内劲一吐,剑气向孙良刺去,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击向孙良胸口。 孙良危急之时,忙竖掌身前,真气聚于掌心,形成一道罡劲屏障,挡住赵谦剑气。 剑气击在掌心,孙良只觉掌心如被电击,几无知觉,只凭求生的本能将全身真气运往掌心。忽然赶到另一道剑气向自己射来。 孙良想要躲闪,已然不能。剑气直接贯穿孙良胸口,随后又击在孙良背后的地面之上,地面立即出现一个数寸的小坑。孙良手捂胸口,渐渐瘫倒在地,显然受伤极重。 赵谦也被孙良的掌风扫到,虽说孙良极力躲闪之际,掌风并不强,但由于赵谦丹田内毫无内力,直接被掌风震飞数丈,重重的摔到崖壁之上。赵谦一口鲜血吐出,紧接着摔倒在地,浑身鲜血淋漓,不知生死。 诸葛清岚连忙来到赵谦身边,伸手探赵谦脉搏,只觉其脉搏极微,若有若无,心中大骇,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伸手按在赵谦腹部丹田,一股极柔的内力流淌在赵谦的奇经八脉,但赵谦始终未见有何反应。 李顺在一旁观看,将赵谦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不由暗道:“看来局势的发展渐渐超出我的预期了,尚不知孙恩的计划是什么,不过其若见到爱子重伤,悲愤之下,只怕会将自己原本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可惜赵谦了,此人目前实力极弱,但潜力极大,不想在此丧命。”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飘落在孙良旁边,正是孙恩,他食指连点,封住孙良周身要穴,然后为其运功续气。片刻之后,孙良伤势稍缓,孙恩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给其服下,又看了一眼赵谦与诸葛清岚,不由怒火中烧,对孙良道:“你先运功疗伤。” 不等孙良答话,孙恩便即站起,长啸一声,身形一闪,向诸葛清岚和赵谦飞去,右手凭空一掏,孙良插在地上的曜月锋飞旋而起,落入孙恩手中,剑锋陡转,如同蛇游电转,同时左掌平推,胜似厚墙倾轧,剑气携带着强劲罡风,飞沙走石,较之猛虎下山、恶蛟出海,强了何止十倍,显然打算直接将其二人毙命。 诸葛清岚担心赵谦生死,不敢躲避,横剑身前,内力运转至极致,虽然知道自己更本无法阻挡这一招,却也只得拼死一试。 倏然,在诸葛清岚前方丈许之处,轻霭之气浮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诸葛渊。 诸葛渊右手微抬,随意一挥,一道春风般的和煦掌风生成,与孙恩的飞沙走石的强劲罡风硬撞,劲力四射,坚硬的地面直接留下寸许深的沟痕,孙恩手中的曜月锋直接被掌风震断,他直接倒飞出去,摔在十数丈之外。 两人掌力相交处,尘土飞扬,遮天掩日,但灰尘在离诸葛渊一丈远处便自动向远处飘散,诸葛渊的四周丝毫没有留下掌力激荡的痕迹。 李顺见诸葛渊现身,微微一笑,看向身后。在拓跋俊一行人身后,六道身影出现,脚踩众人肩膀,从拓跋俊等人头上飞掠而过,直接冲向诸葛渊。一人喝道:“六合阵,六合同春。” 六道身影闪动,速度极快,犹如鬼魅,瞬间便将诸葛渊包围,并一同向诸葛渊攻去,六柄利剑犹如六道春雷,发出殷殷雷声,显然六人功力之深,均在孙良与李顺之上。 诸葛渊站立不动,六柄长剑将要触到诸葛渊身体时,一股柔和的春风在其四周形成,春风泛着极为微弱的紫玉光泽,六柄长剑与紫玉光泽触碰,咔嚓咔嚓数声连响,六柄长剑直接断裂。 诸葛渊随手一挥,和煦掌风拂向六人,六人口吐鲜血,直接被震飞。 李顺见六人直接被击飞,又见原本诸葛渊四周泛着的极为微弱的紫光渐渐消失,但其皮肤始终泛着如玉般晶莹圆润的光泽,失声道:“六位长老的宝剑均百炼不消、断玉如泥,他竟然单用内力便全部震断,真是匪夷所思。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道家的‘紫金琼玉身’?竟然真的存在!” 紫金琼玉身,乃是内外兼修之无上护体神功,此功法以护身罡气仿效八卦之变,极尽阴阳刚柔变化之能,对人的心性要求极高,需至信之人方可修习,修至化境,于外可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于内可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上游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李顺固然惊愕,而拓跋俊等人更是汗不敢出,气不敢喘,均暗道:“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诸葛渊一招重创六人,随即身形又一闪,直接出现在赵谦面前,手按赵谦脉搏,眉头紧锁,诸葛清岚不敢打扰,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而拓跋俊等人完全被诸葛渊出神入化的武功所震慑,均不敢有所动静。原本掌风剑气呼啸的山峰瞬间阒然无声,落针可闻。 第八十九章 膏肓灸法 被诸葛渊震伤的六人勉强站立,李顺来到他们身边,轻声道:“六位长老,现在怎么办?” 一人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看来我们情报有误。但箭已离弦,焉有回收之理?为今之计,只能服用九转纯元丹,强行将真气转为纯气。” 另一人道:“但是此丹副作用极大。” 那人道:“只要能杀死此人,道家实力便会降低三分之一,兼之又缺少了精通八阵图之人,到时就容易对付多了,我们有所牺牲,又有何妨?” 另一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趁其疗伤之际,赶紧开始。” 说完,六人连忙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下,然后便气运丹田,真气沿经脉流淌,在丹田内慢慢转化为纯气。 诸葛渊并未理会,他探完赵谦脉搏,诸葛清岚便忙问:“爹,赵少侠怎么样?” 诸葛渊答非所问:“把他翻过来。” 诸葛清岚忙将赵谦身子翻过,诸葛渊运气于右手掌心,掌心渐渐形成一道若有似无、若实似虚的线形气道光针。诸葛渊左手食指一划,赵谦后背衣衫裂开。诸葛渊随后慢慢移动那道线形光针,缓缓扎入赵谦后背第四胸椎棘突下、左边四指宽处,片刻之后,又扎入右边四指宽处。这两处穴位名为膏肓穴,诸葛渊灸完膏肓穴后,又灸气海、足三里三穴。 诸葛渊所使用的针灸之法名为膏肓灸法,膏肓灸法是中原医术中一门极为传统的特种灸法,与子午流注灸法和黄帝灸法并称针经三法。 与其他灸法不同的是,膏肓灸法主要针对人体的一对穴位,即为膏肓穴。膏肓穴属足太阳膀胱经,乃人体要穴,人体所有疾病,均和膏肓穴有关。唐代道士孙思邈在《千金方》中曾言:“膏肓能主治虚羸瘦损、五劳七伤及梦失精、上气咳逆、痰火发狂、健忘、胎前产后等,百病无所不疗。”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序》曾言:“黄帝受命,创制九针。”针灸器具共有九种,即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而诸葛渊用精纯内力所形成的气道光针,乃是第十种,由于气道光针乃是由内力凝成,更能刺激深处穴位,有内循外引、一针多穴、疗疾培元之效果,其他九针难以望其项背。 气道金针刺痛感微弱,起针后,气针仍可在患者体内滞留一段时间,继续发挥对人体自然调节机能之功效,大幅提升针疗效果。这种灸法对内力的精纯要求极高,而诸葛渊的内力早已由真气转换成纯气,内力之精纯,几乎无人可与其匹敌,此种灸法对其来说,自然毫无难处。 诸葛渊为赵谦救治之时,旁人在一旁观看,不敢有所异动,而李顺却慢慢向诸葛渊移动,打算趁机偷袭。他刚移两步,便见两道人影自远处翩然而来,落在诸葛渊身旁,正是诸葛临与何言之。 二人全神戒备,目光如炬,杀意凛然,李顺见二人如此,只得作罢。诸葛临及何言之见李顺旁边盘腿而坐的六人,知道此六人等会将会是极大的威胁,但李顺守护在旁,又有拓跋俊手下的数百人,因此不敢有所举动。 双方均有顾忌,无人敢动手,如此相持一炷香过后,诸葛渊为赵谦疗伤完毕。 诸葛清岚见赵谦仍是昏迷不醒,忙伸手按其脉搏,察觉其脉搏微弱,但平稳如一,已不似先前渐渐衰减。 诸葛渊对诸葛临和诸葛清岚道:“你二人将赵谦送回水竹之居。” 诸葛临背起赵谦,与诸葛清岚一同离开,拓跋俊等人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诸葛渊对何言之道:“烦请何少侠帮罗姑娘疗伤。”何言之点头,来到罗华茵身边,为其运气疗伤。 拓跋俊鼓起勇气,来到诸葛渊面前,拱手道:“先生可是道家前辈?” 诸葛渊道:“正是,殿下与在下年纪相若,‘前辈’之称,实不敢当。” 拓跋俊道:“汉初太史公司马谈在《论六家之要旨》中,批评了儒、墨、名、法和阴阳五家,却完全肯定道家。曾言:‘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本王对道家一向心驰神往,今日得见先生尊荣,实乃三生有幸。” 诸葛渊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身边自有阴阳家高手,又何需道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震惊。拓跋俊诧异道:“阴阳家?阴阳家不是在西汉时期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诸葛渊道:“当年汉武帝独尊儒术,所尊者,并非正统儒术,而是吸收了阴阳家的儒家,由此导致两汉之后的谶纬之风盛行,对中原影响极大。” 阴阳家源于战国末期齐国道士邹衍,是先秦诸家中唯一专精于天文历算的一家,对中原文化影响甚大,秦、汉前后的占卜家,魏、晋以后的堪舆家,唐、宋以后的星命家,均是由战国时期阴阳家分化而来。 拓跋俊道:“先生说我身边有阴阳家高手,敢问此人是谁?” 诸葛渊道:“‘如梦之宵’、‘无味蓝颏’、‘海纳百川’、‘六合阵’,这些可不是寻常人可得的。” 拓跋俊忙扭头看向李顺,眼神中饱含质疑。李顺对诸葛渊道:“先生所言不假,在下正出自阴阳家。” 拓跋俊对李顺问道:“阴阳家既然隐于儒家之中,依附朝廷,实力应该极为强横,为何还要辅助本王起兵?” 李顺看向诸葛渊,道:“先生应该知晓。”他故意拖延时间,让阴阳家六位长老能够顺利将体内真气转换为纯气。 诸葛渊对此心知肚明,但其心性甚高,也不会趁人之危,故而并未理会,对拓跋俊道:“并无什么原因,只不过皇室将有内乱,阴阳家多方投机罢了。” 拓跋俊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暗道:“真是如此吗?还是另有他因。以他二人的修为,自然不将我放在眼里,因此他们的言辞都应该有所收敛才是,可惜我无法猜出他们的皮里阳秋。” 第九十章 七曜杀阵 拓跋俊虽然心有疑虑,但并未出言询问。诸葛渊亦未理会拓跋俊,对李顺言道:“阴阳家为何要对道家隐宗下手?” 李顺道:“掌门说自从寇谦之重整道教以来,道家隐宗也随之渐渐开始复苏,需扼杀在萌芽之时。” 诸葛渊道:“百余年前,阴阳家连同儒家打压道家隐宗,隐宗认为天下将乱,不愿与你们内耗,致使外敌趁虚而入,故而一再退让,结果你们竟然趁道家隐宗被玄神与鬼方重创之际釜底抽薪,从根本上断绝了道家,致使道家隐宗百年来一直处于若存若亡的境界,中原也一直处于炼狱之中。近年来道家刚有所缓和,你们便不顾外敌,先对道家下手吗?” 李顺有些惧意,勉强鼓足勇气道:“掌门说你们道家潜力最大,一旦有所发展,定然如飓风过野,难以遏制,故而先对道家下手。” 诸葛渊摇头道:“大道至简,甚易知,甚易行,而人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世人不信真正,只信鬼神。大道永远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领悟。你们又何必担心?” 诸葛渊所说言“世人不信真正”,乃是至理,毕竟人类经过千万年的进化,目的乃是繁衍,而不是追求真理。人们只需要相信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言论即可,追求真理,永远是少数人的事情。 李顺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无所止,无所绝。” 诸葛渊道:“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 李顺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论我们所为是百步之外还是眼睫之下,这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诸葛渊不与其争论,道:“数十年前,道家王猛下山平天下,也是暗中遭你们的毒手吗?” 李顺听其如此说,心中一颤,颤颤巍巍道:“正是。”他担心诸葛渊一怒之下,一掌将其拍死,故而有些有气无力。 三人交谈之际,被诸葛渊所伤的孙恩偷偷服下一颗甲子丹,并帮孙良止住了伤势。他走到诸葛渊面前道:“赵谦伤我爱子,既然先生阻拦我为子报仇,那位我就要向先生请教了。” 诸葛渊道:“前辈服用甲子丹,功力拔苗助长,是利是弊,前辈自己不清楚吗?” 孙恩八十有余,诸葛渊年仅四十,称呼孙恩前辈,自是理所应当。 孙恩道:“为子报仇,再所不惜。” 诸葛渊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赐教了。” 李顺见状,暗道:“此时的孙恩只怕已经将其原本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在这时,阴阳家六位长老也运功完毕,来到诸葛渊面前,一人对孙恩道:“孙前辈,我等联手,以七曜阵对付他如何?” “如此甚好。”孙恩对诸葛渊道:“在下不是先生敌手,只好与他人联手了。” 诸葛渊道:“七曜阵,七曜者,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乃是日月五星,在谶纬之人眼中,七曜有吉凶之象,因其变动为占。阴阳家于天文之道,远超旁人,此阵仿阴阳之愆度,七曜之盈缩,确有些精妙之处,我也颇想试试。殿下,你也出手吗?” 拓跋俊思忖:“我被李顺所骗,竟然对道家出手,这位先生的修为堪称通神,我手下之人无人是其敌手,就算一拥而上,也不过是徒添死伤。当今之计,只有立即赶往大军隐藏之所,马上起兵。”便道:“本王不知深浅,受他人蛊惑,对先生下手。万分有愧,这就离去。”语毕,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开,跟随其前来的上百名高手也一同离开。 阴阳家六位长老中的一人道:“李顺,你和孙前辈联手,守住填星位。” 李顺道:“是。”随即身形一晃,来到孙恩旁边。 孙恩八人身形晃动,站位奇妙,同时挥掌向诸葛渊拍去。掌风绵绵,浑若一体,声势虽不骇人,但隐隐形成一层光幕。 诸葛渊知道此招威力极强,但并不退让,他今年来武学进益神速,但苦于并无对手,从未发挥过真正的实力,因此对自己的实力并不了解,见对方来势汹汹,颇想一试身手,便轻抬右手,内力缓缓流通经脉,纯气渐渐聚于右掌。 两股掌力相击,只听砰的一声,双方中间顿时出现了一道深达尺许的沟壑,九人所站之处都向下凹了寸许,四周劲力四射,犹如飓风四虐。 何言之与罗华茵二人原本与他们相距数丈,见他们掌风狂飙,唯恐被殃及,连忙脚尖一点,向后飘飞十余丈。 诸葛渊与李顺等人以内力相拼,陷入胶着,均暗叹对方实力不俗。双方同时后劲一吐,劲力相击,双方同时被震退一步。 李顺等人左右纵横,将诸葛渊包围,八人身形晃动,速度极快,留下道道残影。双方同时出招,人影乍合倏分,影影绰绰,每一次掌风相击,都在坚硬如铁的石面留下道道沟壑。 九人周围形成极为强劲的罡风,气劲断石碎碑,就算是一流高手靠近,五脏六腑也直接会被气劲震碎。片刻之后,整个半山腰已然一片狼藉。 何言之在远处看着九人的交战,不禁冷汗涔涔,暗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看来我以前坐井观天了,估计我永远也达不到此境界了。” 九道身影来回穿梭,罗华茵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诸葛渊,便对何言之道:“何少侠,寇天师的修为与胡前辈一样出神入化吗?” 何言之摇头道:“胡前辈的修为远在我师父之上。” 李顺八人当中,以李顺与孙恩镇守的填星位最弱,但诸葛渊并未专攻填星位,一来他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七曜阵,二来就算将李顺与孙恩击败,其余六人也能以六合阵应敌。 天下阵法繁多,但无出八阵图之右者,诸葛渊精通八阵图,因此天下任何阵法在他眼里均漏洞百出。三十余招过后,诸葛渊对这七曜阵已经颇为了解,便道:“我要破阵了,小心为妙。” 第九十一章 七日来复 八人听诸葛渊言要破阵,均不禁心中一凛,他们知道“阴谋者,道家之所忌也,不得已而用之。”以诸葛渊心性,自然不屑用什么声东击西的诡计,以其实力,更是无需用。既然他如此说,必然已胸有成竹,是以众人均心中惴惴,一人喝道:“七日来复。” “七日来复”出自《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二十四卦:复卦,下震上坤相叠,震为雷、为动;坤为地、为顺,动则顺,顺其自然。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进。乾卦六阳爻,姤卦始消去一阳,至坤六阳尽去,至复一阳重见于下。乾阳经七变,终于由消转为复。又因乾阳取象为日,故说七日来复,表阴气剥尽阳气复生之意。 八人身形快如鬼魅,在诸葛渊附近来回穿梭,无数道气劲将诸葛渊完全包围,但这些气劲在离诸葛渊三寸左右时便倏然消失。 诸葛渊身形闪动,挥指连点,点了七次,七道人影摔落在地上,仅剩下孙恩一人。 孙恩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顺等人,见他们只是穴位被封,并无大碍,便对诸葛渊道:“先生为何不对我下手?” 诸葛渊向远处望去,道:“自有人对前辈下手。” 孙恩顺着诸葛渊的目光看去,见数道人影向此处掠来正是谢凤、罗峰等人。 在何言之的帮助下,罗华茵的伤已无大碍,她见诸葛临与何言之坠落悬崖无碍,猜测父亲应该亦是安然,但终心有怪怀,此刻见到父亲无恙,顿时喜笑颜看,快步来到罗峰面前,道:“爹,你怎么没事?” 罗峰道:“幸亏有高人相救。”他快步来到诸葛渊面前,拱手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诸葛渊道:“举手之劳,罗阁主不必挂怀。” 谢凤来到孙恩旁边,道:“孙恩,你之前大肆屠杀王谢子弟,今日就做个了断吧。”语毕,谢凤、王景玄、谢综、罗峰、罗华茵五人便分立孙恩四周,将其包围。 孙良受伤后,孙恩本就怒火中烧,此刻听到谢凤如此说,更是怒发冲冠,喝道:“好,你们就一起上吧!” 众人相互点头,同时拔剑而上,一瞬间剑光闪烁,掌劲横飞,孙恩虽说修为精深,但远不及谢凤五人之和,一交手,便处于下风。 诸葛渊伸指虚空连点,解了李顺等人的穴位,道:“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时局动荡,道家隐宗无意与阴阳家为敌,不过若是阴阳家执意如此,也就别怪道家无情。” 猛听一声高喝:“易更三圣阵,三易同宗。” 除李顺外的六人身形瞬动,布下两座易更三圣阵,将诸葛渊包围。六人同出绝式,炙热如汤的罡劲形成两股红得发紫的圆洞,圆洞右旋而行,气劲涡流随之流转,仿佛吞噬一切。 诸葛渊双眼紧盯着圆洞,暗道:“刚才看他们的阵法,已猜出除李顺外其余人均非阴阳家,现在他们施展的‘三易同宗’乃是右旋圆洞,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随即剑指一捻,一招“群龙无首”使出,六十四道剑气激射而出,破空穿宇,每道剑气均蕴含不同剑意,暗合六十四卦。 破空之声响遏行云,剑气贯穿圆洞,击中六人,六人直接毙命。 诸葛渊看向李顺,却见其早已不见踪迹。 何言之见游彬、高忱等人未来,猜到他们必定在山下拦截拓跋俊等人,又见诸葛渊悠然而立,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拱手道:“晚……晚辈天师道何……何言之,拜……拜见诸……胡前辈。” 他对诸葛渊极为敬重,因此说话之时,一字如一句,吐词甚慢,却不想口吃更加严重。一句话说出,对其来说,竟然比将溪谷剑法演练一遍还累。 诸葛渊道:“寇天师近来可好?” 何言之道:“家……家师一向安好。” 诸葛渊见何言之说话极为吃力,便不再费言,直接言道:“我有一言,烦请你转告寇天师,现在天师道重整道教,面临两个难题,一来天师道走向歧途的弊端已现,二来天师道消亡的祸根已成。还望寇天师早作安排。” 何言之道:“晚……晚辈谨记,定……定将前辈之言转告家师。”他接着又要言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诸葛渊见其欲言又止,便道:“有何问题,但说无妨。” 何言之道:“晚……晚辈一直有几个问题,当……当年季汉灭亡,大……大量史料被毁,此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他们……他们又究竟想隐藏什么秘密,这……这些人和数年前楼观台一战的那些人是否是同一群人?”他学识极广,这些问题困扰他多年,此刻见到有能解答之人,便一口气全部说出。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秘密,还是周朝典籍消失、老子西出函谷关这两个千古之谜,因为在其看来,这两件事均与单氏取周有关,在这前后,华夏有着巨大变化。不过他与诸葛渊初次见面,问此千年之谜,太过唐突,因此并未发问。 诸葛渊微微摇头,道:“听说你常年在巴蜀打探消息,就是为了查明此事。看来你对此事颇为在意,但你现在实力太弱,即使知晓也无能为力。”说完,从怀中掏出两个卷轴,递给何言之,道:“这两个卷轴,一个乃是‘顾应法’,烦请你转送给马锐,另一个乃是‘八阵图’,就作为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至于你的问题,待你精通洞垣之术以及奇门、六壬、太乙,我再告诉你不迟。” 何言之躬身接过,道:“多……多谢前辈。” 诸葛渊往孙恩战圈看去,见谢凤等人稳占上风,孙恩已多处中剑,在苦苦支撑,料定其已经难以反败为胜,自己也无需多做停留,便对何言之道:“此处我已无需逗留,告辞了。”说完,抬头微微向远处看了看,剑眉微皱,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第九十二章 血染月白 在离月白山山腰不远处,一棵大树之上,一道人影静静伫立,此人身着绛色长袍,虎背熊腰,体壮如牛,面如重枣,眼露精光,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气势,让人心生畏惧。 他望向诸葛渊消失的地方,叹道:“道家隐宗真是越来越不济了,难怪五百年前,道家显宗被灭,百余年前,道家隐宗又被斩草除根。既然道家不行,那就要让世人知道我们蚩尤旗的手段了。” 他随即抬头仰望,暗道:“诸葛武侯,你让我们镇守中原南大门,我们已经坚持了两百余年,但贵霜遗毒绕道西域荼毒中原,致使中原堕入地狱,此种局面,可曾超出你的预料?”他微微叹了口气,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孙恩原本因爱子悲伤,极为愤怒,又因与诸葛渊修为相距甚大,无法报仇,憋了一腔怒火,见谢凤挑衅,便丧失理智,将怒火发到谢凤等人身上,直到双方交手后,他才清醒过来,不过为时已晚。 在谢凤等人的剑网中,他多处受伤,渐觉力不能支,气更不畅,看见受伤的孙良仍躺在地上,心中一横,双腿微弯蓄势,随即向前一跃,左掌向前直拍,犹如快马急奔,势不可挡,右掌弯曲似钩,向上斜出,如同老鹰啄食,出掌极速,劲风呼啸,携带沙石,一招“飞鹰走马”攻向罗华茵,掌风刚进一半,他双掌不停,左掌变钩,右钩变掌,上下翻飞,掌风叠加,威力猛增。 刹那间,罡风激荡,犹如飓风来袭,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王景玄诧异道:“二王高下?他怎么会使兰亭剑法?”他随即想到孙恩曾盗取王羲之的《黄庭内景经》,从此经上笔势的用笔、行笔、力道及劲道上,领悟到兰亭剑法也是正常。 谢凤忙喝道:“快拦住他。罗姑娘,快撤。”罗华茵知道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激射,犹如巧燕飞掠。孙恩在“飞鹰走马”和“二王高下”两招掌风的风眼之中,直接向罗华茵掠去。 谢凤四人立即赶到罗华茵面前,四人并排站立,同时用右掌按在前面之人后背,内力流转,源源不断涌向站在最前的谢综。 谢综集四人功力,只感体内蕴含无穷力量,急欲发泄,当即狂挥长剑,身形向前猛掠,挥剑平刺,一招“天地横溃”向孙恩攻去,招式虽简单,却饱含雷鸣之声,犹如一道闪电,横亘天际,声势骇人。 剑气掌风相交,劲力四射,直接荡起滚滚尘土,谢综与孙恩均被震飞。谢综倒飞数丈后摔在地面,口吐鲜血。 孙恩直接被震得口吐鲜血,王景玄、谢凤、罗峰三人一拥而上,打算将其直接毙命。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都给我住手。” 众人向后看去,见陈霖手持长枪,枪尖抵在罗华茵喉部,只要枪尖再进一寸,罗华茵必然香消玉殒。 谢凤等人见陈霖出现,均吃了一惊,谢凤道:“原来你是孙恩安排在拓跋俊身边的细作。” 陈霖道:“谢公子果然思虑敏锐,陈某佩服。” 王景玄道:“孙恩原本将你作为对付拓跋俊的后招,不过孙良重伤,致使你们的全盘计划尽数失效。” 陈霖道:“不错,我已经用重利拉拢了钟略与于重,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除掉拓跋俊和李顺,我们便能掌握拓跋俊暗中建立的大军。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谁又能料到,赵谦竟能将孙堂主重伤。” 谢凤等人一听,甚是惊愕,谢凤暗道:“游掌门三人与我派三人,合六人之力都没困住孙良,没想到赵谦竟能将其重伤。”他言道:“孙恩与孙良重伤,钟略与于重和你合作的理由便不存在了,而你这个细作,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以你连忙赶来,试图救下孙恩与孙良。” 众人交谈间,忽听孙恩一声高喝:“小心谢综。” 陈霖心中一惊,向身后看去,只见谢综猛然跃起,手中长剑掷出,雷霆电闪一般向钟略激射。 原来,谢凤、王景玄与陈霖交谈,目的便是拖延时间,让谢综寻找偷袭的机会。 就在谢综掷出长剑之刻,原本一直运功疗伤的孙良也迅然出招,身形犹如鹰隼腾空,手中雁翎刀闪烁着冷光,让人视之体寒。 谢综见孙良攻势凌厉,直接放弃躲闪,同时掌心蓄劲,就在雁翎刀入体之刻,谢综一掌拍出,正中孙良胸膛伤口处,孙良倒飞出去,伤上加伤,直接昏死过去。雁翎刀随这孙良倒飞之势脱体而出,谢综伤口黑血不尽涌出,只觉天昏地暗,四肢无力,直接倒在地上。 眼见谢综的长剑破空而来,陈霖回枪横抡,将长剑击断,随即一招回马枪使出,欲再次擒住罗华茵。 眼见枪尖逼近,罗华茵施展青绫步障,避过枪招,长剑迅然刺出,直攻陈霖喉部,陈霖回枪还招。 二人交了一招,谢凤等人便纵身而来,王景玄使出“永字八式”,八道剑光相连,迅若流星,直接取了陈霖性命。 罗峰快步来到罗华茵身边,见其无碍,方放下心来。 谢凤掠至谢综身旁,帮其包扎伤口,遏住血流,然后运功助其逼毒续命。 孙恩闪身来到孙良旁边,伸手将其提起,随即脚尖在地面一点,立即向远处飞窜。 王景玄来到谢综身边,见其伤势极重,对谢凤道:“谢兄,他伤势如何?” 谢凤运功完毕,道:“雁翎刀上的毒素非同小可,我只能暂时压制毒素,若想根治,只能另寻神医。” 王景玄道:“孔熙先精通医术,尤擅脉学,我们速去建康,请其医治。” 谢凤道:“只能如此。” 罗峰道:“孙恩怎么办?” 王景玄叹道:“我们计划周详,却不想功亏一篑。不过孙恩硬接了我们几人的联手一击,身受重伤,就算伤势痊愈,也必定功力大减,这次就先放过他。” 谢凤道:“就再让其再残喘几年。”随即背起谢综,众人施展轻功离开。 第九十三章 阴阳怪胎 远处密林深处,一道人影悠然而立,正是“下里剑侠”杜查。他远远望着王景玄、谢凤等人离去的身影,暗道:“陛下命我查出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意图谋反的证据,无论真的假的均可,现在看来,他们应无反意,不过若是陛下一直疑心,只怕他们不想反也得反了。” 孙恩由于之前中了诸葛渊一掌,又和其大战一场,他的伤势比谢凤等人想象的还要重,他将孙良带往他处后,为其疗伤,又耗费了大量真元,垂危之际,将毕生功力传给了孙良,之后便即身陨。孙良率领丹青堂逃往平城,势为父报仇,此乃后话。 而在月白山不远处的一座高峰之上,两道人影迎风而立,正是苏摩与仙姮。 苏摩道:“八年前,你吸收了雪冰凌的内力,修为已远在我之上,而当时的诸葛渊已非我之敌手。教主欲除掉诸葛渊,竟然派了你我二人,当时我尚不理解。不过现在倒清楚了,诸葛渊的修为,没想到已精进如斯。” 仙姮道:“即便如此,其也非我敌手。” 苏摩道:“这是自然,毕竟你可没少吸收他人内力,而我的苏摩神酒,又助你将他人的内力完全吸收,没有丝毫排斥。” 仙姮道:“细算起来,我已有三百年的内力。” 苏摩笑道:“如此说了,这四大正道之首的位置,我已无脸恬居,于情于理,都应让贤才是。” 仙姮道:“不必了,这首位之尊,我没兴趣。” 苏摩道:“你倒还真是高风亮节,不过你与族人一向甚少往来,与我也只是拿取苏摩神酒时才有接触,其中原因为何?” 仙姮俏脸凝霜,道:“我对说话没兴趣,自然不与他人来往。” 苏摩道:“学会与人相处,是决定一个人成败的最重要因素,这比自身硬实力要重要的多。” 仙姮道:“好为人师者,不是喜功,便是自私。孟子云:‘人之忌,在好为人师。’你何时染上了生离的臭毛病?” 苏摩道:“我对中原文化并不了解,此言何意?” 仙姮道:“世人好为人师,而圣人善为人师。好为人师者,利己。善为人师者,利人。其中差距,云泥之别。” 苏摩悻悻道:“是我唐突了。”心中暗道:“这个生离,真会坑我,竟让我劝她。我倒做了一回自私的小人。” 仙姮道:“生离此人表面上与人为善,实则城府极深,你要小心。” 苏摩道:“此言苏某记住了。” 二人正交谈间,在二人眼前虚空,轻霭之气浮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诸葛渊。 诸葛渊出现后,没有丝毫言辞,径直冲向雪冰凌,右掌拍出,霎时间,风起云涌,雷霆隐现。 仙姮不意其出招如此之快,双掌叠于身前,炙热真气喷涌而出,凝于其身前,仿若杲杲之日出。 就在二人极招即将相撞之际,诸葛渊周身倏然闪烁出无数明亮光芒,其身形登时消失于光芒之间。 仙姮错愕万分,苏摩反应神速,喝道:“在后面。”随即反掌拍出,一招“炎光飞响”,劲气如火龙狂旋,发出极为尖锐的破空之声。 诸葛渊周身劲气窜腾,身形前冲之势翛然倍增,竟躲过苏摩杀招。 仙姮见诸葛渊杀招迅疾,知道无从躲避,匆忙之间,施展三尸神煞,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融而为一,功力瞬间倍增。诸葛渊一掌击中仙姮后背,只见崩山之劲扫荡而出,肆虐开来,仙姮所立巨石在劲力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仙姮并掌为刀,向诸葛渊横扫。诸葛渊向后飞掠,躲过杀招。 仙姮双眼紧盯诸葛渊,道:“不想你功力精进如斯,竟然能逼我使出三尸神煞。” 诸葛渊杀意萦眉,但依旧静如渊泉,道:“你竟然能修炼下丹田,当真是怪胎。” 人之丹田有三,中原男子多单修下丹田,而女子却甚少修炼下丹田,因为如此极易造成大出血。但也有个别体质特殊者能修炼成功,功力远超常人。 仙姮听诸葛渊如此说,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玄神一派的女子似你中原女子那般娇弱不成?” 诸葛渊道:“你玄神一派的女子之体魄确实比我中原女子强壮太多,但强弱相生,中原女子在内力修为方面的天赋却远非你们玄神一派可比。而你刚才内力运转之迅捷,远在中原女子之上。这应该有些原因吧。” 苏摩听诸葛渊如此说,不由眉头微皱,暗道:“仙姮此人确实颇为怪异,教中无人知道其底细。” 仙姮眉头微皱,道:“你想说什么?” 诸葛渊道:“刚才的那一掌,已证实我之猜测,你是阴阳人吧。” 此言一出,苏摩惊愕万分。 阴阳人,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兼具二者之特征。常人一出生便有先天阴阳二气,因性别而有所偏重。而阴阳人的先天阴阳二气天然融为一体,不仅功力进步神速,且因内力与常人迥然不同,常让人防不胜防。 道家心法与阴阳家心法推崇阴阳调和,不过这种调和乃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临敌对阵,可因对方劲力与周遭环境之阴阳而随意而变,妙用无穷。而阴阳人这种体质却是无阴无阳,是独立于阴阳之外的第三种情况,乃是天然所成的一种境界,非人力所能及,更准确的说,非寻常人力所能及。 仙姮一直将此事隐藏,并将包括其父母在内的所有知情者尽数杀死,玄神一派中,除了玄神教主神崖外,无人知晓,外人更是不得而知。她通过易容和服丹,使自己看起来与寻常女子无异,并练成玄神一派的至阳功法。不想此等秘辛却被诸葛渊一言点破。 仙姮听见诸葛渊说出自己隐藏数十年的秘密,怒不可遏,厉声喝道:“纳命来。”说罢,纵身疾跃,一掌拍出,黑色真气自其掌心喷涌而出,行如熛石崩发,黑如暗夜蒙世。 诸葛渊欲知其深浅,直接挥掌硬接,却被其震退数十丈,劲力肆虐之下,沙飞尘起,树倒石碎。诸葛渊功集双脚,努力稳住身形,却在坚硬的石面留下两道深达数寸、长达数十丈的凹痕。 第九十四章 日昃之离 苏摩惊见仙姮一掌将诸葛渊震退数十丈,不由惊道:“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实力,看来比之教主,也能望其项背。她能完全吸收他人之内力,应该并非是因为服用了我的苏摩神酒,而是其体质殊异之故。她时常向我索要苏摩神酒,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仙姮杀招尽出,黑色火焰般的真气肆虐而来,烁玉流金。 诸葛渊只觉仙姮之真气在其体内纵横,焚血烧骨,难受至极。若非其内力早已由真气转化为纯气,早已被敌手真气烧死。 诸葛渊强行压制住体内乱窜的纯气,勉力应对仙姮之杀招。两道人影在山顶上奔驰如电,纵横如飞,掌风激荡之声犹如殷殷雷鸣,震荡四野,整个山顶在掌劲的肆虐下一片狼藉。 蓦地,诸葛渊倏然停下,功凝指尖,金光乍现,随着指尖连划,五道金色符箓浮现,符箓向四周翛然扩散,将诸葛渊与仙姮笼罩。 仙姮早已杀红了眼,并未理会周身符箓,一掌拍向诸葛渊。 诸葛渊右掌轻抬,两掌相击,劲气激荡间,竟是难分轩轾。 苏摩在旁观看,洞若观火,惊道:“《五岳真形图》?他竟然能同时施展五道符箓?”刚要纵身相助仙姮,却见身前星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拦住其去路,只见来者年过四旬、一身锦衣华服、肤白如雪、体态端严、神气清古。 苏摩眉头微皱,道:“日星隐曜?原来阁下便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 来者正是东方璇,他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 苏摩道:“你想如何?” 东方璇道:“救你而已。” 苏摩道:“救我?凭诸葛渊一人之力,难道你以为足以对付我二人吗?” 东方璇道:“你已知晓仙姮之秘辛,难道你以为她还会饶过你吗?”刚才诸葛渊道破仙姮之身份,东方璇躲在暗处观察,通过苏摩惊讶的眼神,便已猜出苏摩并不知晓其中曲直。 苏摩道:“我二人出身一脉,难道你以为她会自相残杀吗?” 东方璇道:“连你这位四大正道之首都不知晓其身份,那她为了掩盖此事,杀过多少至亲之人,你应该能猜到吧。那她杀你,又有何奇怪?” 苏摩道:“那你为何会现身,不怕她杀了你不成?” 东方璇道:“以诸葛渊对雪冰凌的感情,又岂会饶了仙姮性命?他之所以忍了八年,不过是为了将其儿女抚养长大罢了。今日,他二人只有可能活一人。” 苏摩道:“看来你对诸葛渊颇有信心。” 东方璇道:“不是我对诸葛渊有信心,而是对仙姮没信心。” 苏摩道:“为何?” 东方璇道:“大道本夷,而民好径。仙姮天赋异禀,不好好修炼,却一味吸收他人功力,实是本末倒置。” 苏摩道:“可她有三百年的功力。” 东方璇道:“她三百年的功力在诸葛渊三十年的功力面前,未取得任何优势。” 苏摩暗道:“东方璇所言不错,以仙姮狠辣无比的心性,不会饶过我,我且做壁上观,看看这二人真正的实力。”便道:“阁下与以往的阴阳家掌门倒颇为不同。” 东方璇道:“以往的阴阳家丢尽了祖师邹衍的脸。不过敝派先祖所犯之错,我会一力弥补。” 苏摩道:“阴阳家在我神玄一派眼中不过是玩偶罢了,你竟敢口出狂言。” 东方璇道:“以前是玩偶,现在不是了,我究竟是不是狂言,你日后自然知晓。” 苏摩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二人均不再多言,静静地注视着远处战局。 在《五岳真形图》符箓的加持之下,诸葛渊与仙姮的战局转成五五之势,双方掌来拳往,腿扫肘砸,劲力肆虐,地面在二人劲力的冲击下深陷数寸。 仙姮见久攻不下,双掌叠于身前,无穷真气在身前凝聚,形成黑色火焰,随着真气的凝聚,火焰上竟隐隐有一丝紫色出现,凛凛威压从中散出,可谓是杀气腾幽朔,火芒泣鬼神,正是玄神绝学紫度炎光。 诸葛渊右脚斜迈,无穷剑气四射开来,掀起一股遒劲涡流,如虎视龙超,似雷骇电逝,正是踏步斗罡。 仙姮一掌拍出,真气肆虐而来,气浪如潮,焚空燃云。 诸葛渊剑指一捻,剑气凝于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剑劲,穿云碎空。 极招相冲,仙姮被震退一步。 仙姮与在旁观战的东方璇、苏摩尽皆一惊。 诸葛渊未理会他人的错愕,神色不动,剑指再捻,无穷剑气由于满天飞雨向仙姮激射,仙姮双手连划,黑色真气形成一个球形屏障,将其笼罩。 剑气击中屏障,发出殷殷雷声,震骇四野。 诸葛渊剑指一捻,轻声喝道:“爆。”涌向仙姮的剑气直接爆炸,冲天巨声响遏行云,尘土飞扬漫天,将仙姮的身形笼罩。 诸葛渊功集双眼,仙姮的身影清楚地映在诸葛渊双眼,诸葛渊身形瞬动,冲入尘烟之中,迅然一掌拍出,正中仙姮。 仙姮倒飞数丈,撞在一块巨石之上,将巨石撞出道道裂痕。 仙姮口吐鲜血,她擦拭掉嘴角鲜血,面露狰狞,道:“我倒是小看你了。”说完,长喝一声,无穷真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去,炙热气浪向四周蔓延,空气因之扭曲,其周身罡劲时不时发出火石迸发之声,可见其气劲之强,较之刚才,更胜数倍。 苏摩惊道:“日昃之离!她竟然催破真元,使出如此同归于尽之招。” 诸葛渊神色不动,剑指捻动,五道金色符箓渐渐缩小,凝于其指尖,细如红豆,符箓所绽之光渐渐由金色变为青色。 二人同时出招,两股气劲相冲,一者仿佛无尽黑幕,一者犹如荡荡碧波,两股气劲互相吞噬,更似迢迢星汉遍布夜空。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深陷一尺,诸葛渊向后倒飞数十丈,口吐朱红。 仙姮原地不动,缓缓倒下,砸在地上。 诸葛渊运转洞垣之术,见仙姮体内真气不在,暗道:“总算死了。”随即不由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第九十五章 攻心为上 苏摩闪身来到仙姮身边,见其气绝命丧,暗道:“没想到数年不见,诸葛渊的实力已达到如此境界,教主曾言,其妻将来对我派的威胁在其之上,看来教主估算错了。我要将此事尽快告知教主,让其早作准备。”思毕,未理会一旁的东方璇,直接原地消失。 东方璇身形闪动,直接出现在诸葛渊面前,道:“诸葛兄,若非吾,你已死在苏摩掌下。” 诸葛渊坐在地上,虽是狼狈不堪,却气度不减,他擦拭掉嘴角鲜血,道:“你此行的目的,不是让我道谢吧。” 东方璇道:“若你因此便说感谢之辞,那么说明我之前高看你了。” 诸葛渊道:“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东方璇道:“《五岳真形图》。” 诸葛渊道:“你为何认为我会给你?” 东方璇道:“你要知道,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诸葛渊微微一笑,径直盘腿运功疗伤,道:“你若真有此实力,早就动手了。” 东方璇无奈一笑,道:“《五岳真形图》在我阴阳家手中,才能发挥其真正价值。” 诸葛渊道:“仅靠这一句话吗?” 东方璇道:“我的这一句话,藏有多少分量,你再清楚不过。” 诸葛渊道:“适才李顺所为,目的为何,与你又有何干系?” 东方璇道:“你心中早已明了,又何必多问?” 诸葛渊道:“听你适才之言,你会弥补贵派先祖所犯之错,不知你会如何弥补?” 东方璇道:“万教齐灭。” 诸葛渊道:“你觉得可能吗?” 东方璇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诸葛渊道:“我可以交出《五岳真形图》,但你们能否得到,就看你们之实力了。” 东方璇眼波一转,道:“诸葛兄想借刀杀人?” 诸葛渊道:“那也要看阴阳家有无做刀的资格。” 东方璇道:“好,那我就让诸葛兄看看我们阴阳家的态度和实力。”说完,周身星光闪烁,原地消失。 拓跋俊率领众人奔驰数里,便见两人拦住其去路,正是游彬、高忱。他刚要开口,又有一道人影落在游彬身边,正是何言之。他对游彬微一拱手,算是打招呼。 游彬也对其微一拱手,转头对拓跋俊道:“不知殿下打算前往何处?” 拓跋俊道:“本王想去何处,与游掌门又有何干,难道游掌门自以为管得住本王吗?”他此行带来了百余人,尽皆高手,因此也不畏惧游彬三人。 游彬道:“时局动荡,匪盗横行,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 拓跋俊道:“你不过是崔浩身边的一条狗,又有何资格教训本王?” 游彬神色不动,高忱确实怒发冲冠,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何言之看向游彬,见其静如渊泉,暗道:“此人倒有些气度。”他心性极高,从不夸人,“有些气度”四字看似平淡,但能让何言之如此认为,已是相当难得。 正在这时,一道年轻声音从远处传来:“以游掌门的身份,自然不屑管你,不过在下倒想试试。” 众人顺声望去,见一人飘然而至,落在游彬等人旁边,正是马锐。他走到游彬面前,拱手道:“晚辈马锐,拜见前辈。” 游彬道:“马将军你……” 马锐道:“崔司徒派在下前来相助前辈。” 游彬道:“原来如此。” 马锐转身面向拓跋俊,拓跋俊冷笑道:“就凭你,也想管本王吗?” 马锐冷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圣”字,道:“殿下应该识的此令牌吧?”拓跋俊看着令牌,渐渐渗出一身冷汗,失声道:“假节?!” 这枚假节乃是由帝王绿翡翠雕刻而成,帝王绿是翡翠中颜色最好、价值最高的绿色,高贵华美,内鉴凝重,价值连城。单凭其名字便可看出,此翡翠只有皇族方可使用,而能刻“圣”字者,仅当今陛下一人。马锐凭此假节,可先斩后奏。 正当拓跋俊踌躇之际,马锐对拓跋俊身后众人喝道:“陛下有令:谋逆者,剪除首恶,从者不论。你们现在反悔,为时不晚。” 拓跋俊听此一言,心中骇异更甚,此言一出,不管他的手下是否反戈,军心势必大乱,就算起兵,也会困难重重,并且,马锐既然此时出现,说明早已布下了后手,援兵一定正在赶来,自己就算能够逃脱,这手下的百余人,势必也伤亡惨重。 听到马锐所言,拓跋俊身后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低声交谈,争论不休。 钟略刚要高声喝止,便听拓跋俊身后一人言道:“我投降。”那人边说边往马锐身边跑去,跑到马锐身边,跪在地上道:“将军,我投降,我是被逼的。” 马锐道:“起来吧,从现在起,你无罪了。” 那人忙道:“多谢将军。”说完,站立起来,站起的同时,微微一笑,和马锐交换了一个眼神。 游彬思忖:“《三国志》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个马锐竟然懂得心战,当真是不容小觑。” 何言之心想:“此人演的太假,但蛊惑人心,已经够了。” 那人正是马锐的手下,被马锐派来偷偷混进拓跋俊的身后众人当中,在关键时刻现身,鼓动人心。 拓跋俊身后的众人都是他暗中从各地招揽的江湖草莽,平日为了不引人注意,很少聚在一起,因此,除了隐藏在无上寺的那些人彼此之间比较熟谙之外,很多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要想混入进去,并无难处。 马锐手下这一举动,惊呆拓跋俊和钟略等人,更在拓跋俊身后的众人中掀起轩然大波。这时,从山下传来阵阵跑步声,从跑步声可判断,人数众多,但跑步声并不嘈杂,显然来者军纪严明,是朝廷正规军无疑。 片刻之后,便有一队身穿甲胄、手握长刀的士兵出现,声势极大,不下千人,这些士兵一阵疾跑,瞬间便将拓跋俊等人包围。 拓跋俊身后众人见此阵势,心生惧意,又有数人奔向马锐,喊道:“我投降。”这数人一动,又带动了十数人跟着一起,片刻之后,拓跋俊身后已不足六十人。 第九十六章 龙渊易主 拓跋俊身后原本有百余人,这些人尽皆高手,如果和那一千士兵死战,胜算不小,但是,诸葛清岚原火药的威力使得这些人早已不寒而栗,诸葛渊神出鬼没的出现更令人噤若寒蝉,马锐拿出当今陛下的假节更加让人惶恐不安,马锐的心战之计,正是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当这些士兵出现之时,那些人毫无战意,立即投降。 拓跋俊见泰半高手投降,面无人色,他身后的数十人也是个个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拓跋俊对马锐身边的一名将军道:“冯将军,本王命你在山下围住各个出路,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本王。” 那人名为冯明,本奉太子拓跋晃之命前来助拓跋俊一臂之力,此刻却率兵反向,他心有愧疚,却理直气壮道:“殿下,马将军乃是奉了陛下之命,我劝您还是投降吧。” 拓跋俊道:“马锐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八,而你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六,你竟然听其号令,真是丢了长乐冯氏的脸。” 冯明道:“殿下,我是奉陛下之命,而不是马锐之命。” 马锐道:“殿下,我劝你立即投降,免得兵戎相见。” 拓跋俊犹豫不决,钟略低声对拓跋俊道:“殿下,事已至此,我等拼死护送你离开。” 拓跋俊犹若未闻,钟略暗道:“倘若李大人在此,或许有办法,眼下只得拼死一搏了。”随即对身后的众人喝道:“诸位,我等拼死护送殿下离开。”语毕,拔出手中的太阿剑,率先冲向马锐,打算擒贼先擒王,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一拥而上。 马锐右手一挥,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原本投靠马锐的那群江湖草莽急于立功,比那些士兵更加斗志昂扬,率先冲出,与钟略等人交上了手。一瞬间,刀光剑影纵横,血光飞溅。 钟略仗着太阿剑削铁如泥,连斩数人,随后冲向马锐。马锐刚要拔剑,一道人影出现在马锐面前,拔剑冲向钟略,与钟略缠斗起来。 此人正是游彬,他知太阿剑的厉害,担心马锐难以抵挡,便率先出招,拦住钟略。他手中的君子意虽不如太阿剑,但也是切金碎玉的宝剑,游彬也不惧他,精妙剑招连出,瞬间便将钟略逼得左支右绌。 正当游彬和钟略缠斗之际,马锐身边一道人影挥剑冲向马锐。那人出招极快,马锐又一时失察,眼看就要被刺伤,忽的一道人影飞身出掌攻向偷袭之人。 率先偷袭之人正是包虎,他随那些江湖草莽一同投靠马锐,意图找机会挟持马锐,救出拓跋俊。投靠马锐的江湖草莽甚多,他躲在人群中,常人难以发现,不过何言之却发现了,他见包虎偷袭马锐,便连忙出掌将其拦下。 包虎见何言之坏其好事,勃然大怒,喝道:“纳命来。”同时挥动环首刀向何言之砍去,招招刚猛霸道。何言之也不多言,见招拆招。 他的长剑在月白山上掉落崖底,此刻只得赤手空拳与包虎过招,包虎手中工布剑是极为罕见的神兵,何言之自然难挡其锋,但仗着梅花易步的精妙,一时无虞。 高忱与于重也交起手来,他们均非第一次交手,此刻更是生死对决,因此毫不留情,杀招频出。 马锐一方人数占据优势,拓跋俊一方渐渐不敌,不是有人毙命。 拓跋俊环看四周,猛然掣出龙渊剑,仗剑向山下冲去,刚行数步,便见一人拦路,正是马锐。 拓跋俊见其阻拦,怒喝一声,向其冲去,挥剑急砍。马锐不顾其攻击,挥剑直刺拓跋俊喉部,疾迅险厄,后发先至,快若电掣,势如破竹。 拓跋俊连忙回剑反砍,马锐剑锋一转,连刺数剑,招招攻敌要害,只要一招被击中,必死无疑。 拓跋俊冷汗淋淋,忙向后退,他此刻见拓跋焘派人抓他,知道必死无疑,却不知拓跋焘能杀他,马锐却不敢杀他,虽说马锐招式凌厉,杀意横生,但每一招均留有后手,能在即将将其杀死之际收招。只不过马超所创的出手法太过精妙,常人根本看不出剑势来去,拓跋俊也无法看出其是手下留情。 马锐连刺数剑后,用剑脊在拓跋俊手背上一拍。 拓跋俊手背吃痛,手中龙渊剑脱落。 马锐快步上前,指尖连点,封住其全身要穴,然后捡起龙渊剑,见剑身纤细,霜锋雪刃,他在剑上轻弹一下,剑锋微颤,发出嗡嗡之声,犹如龙吟。 马锐暗叹:“传闻俯视此剑,如同俯望深渊,飘渺深邃犹如巨龙盘卧。今日一见,‘宝剑出龙渊’之说,果然不虚,此剑落入新兴王手中,当真是辱没了此剑威名。” 于重见拓跋俊被抓,连出数式杀招,逼退高忱,随即跃向马锐,挥动竹节钢鞭,向马锐横扫,声势骇人,虎虎生威。 马锐挥动龙渊剑,轻轻一扫,如同切瓜一般,直接斩断于重的竹节钢鞭。砍断竹节钢鞭后,龙渊剑去势不停,直接刺向于重胸口,贯穿而出,于重直接毙命。 并非是马锐心狠手辣,只是他的出手法乃是一剑封喉、招招致命的战场剑法,出手快、准、狠,战场杀敌,鲜用第二招,此刻身处乱军之中,出手法的威力更胜平常,是以一招便将于重了结。 正在这时,忽闻身旁传来嗤的一声,马锐顺声看去,将包虎仗着工布剑威,将何言之逼得连连后退,何言之衣衫一角,已被包虎的剑劲割裂。 马锐喝道:“何兄,接着。”随即将龙渊剑掷向何言之。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一闪,便将龙渊剑接住,随即剑出如龙,剑芒大作,包虎登时落于下风。 游彬连刺钟略数剑,钟略抵挡不住,右臂中剑,手中长剑脱落。游彬飞身拾起太阿剑,而钟略旁边的数人立即飞身而上,将钟略按在地上。 包虎见大势已去,身形倒退,何言之紧追而上,却见包虎左手一掏,抓住一人,直接掷向何言之。 何言之连忙收招,左手在那人后背一拍,那人借助掌力,平稳落地。 包虎趁机飞扑而来,挥剑横扫,将何言之手中的龙渊剑震飞,龙渊剑飞落悬崖,不见踪迹。 包虎连刺数剑,将何言之逼退,然后纵身逃离。 第九十七章 逢林却入 尘埃落地,拓跋俊、钟略被擒,包虎逃窜,陈霖、于重相继被杀,拓跋俊的手下有的被擒,有的逃跑,有的被杀。马锐命人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 马锐对那些向其投降的江湖草莽道:“今日你们立功,往日所犯罪过全部既往不咎,不过若是以后再犯罪恶,别怪我剑下无情。” 那些草莽叩谢之后相继离开。高忱低声对游彬道:“掌门,您觉得这些人会改错吗?” 游彬道:“这些江湖草莽绝不会改过向善,不过他们人手太多,难以全部擒拿,现在首恶已擒,将新兴王押送到平城也需不少时日,还是不要再生枝节。” 高忱点头。 游彬将太阿剑交给马锐,何言之走到马锐面前,道:“马……马兄,龙……龙渊剑失,很……很是抱歉。” 马锐微微一笑,暗道:“若将此剑缴获,自然要交给拓跋焘,而拓跋焘极有可能会将此剑赠给拓跋晃,这样的话便会给崔司徒带来极大麻烦。因此何兄才故意被包虎震飞长剑。”随即笑道:“无妨。” 何言之拿出一个卷轴,对其言道:“此……此乃胡前辈……所赠,请……请你收下。” 马锐接过卷轴,道:“多谢。”然后将卷轴放入怀中,对身旁士兵下令道:“将拓跋俊一行人押往平城。”随即便与冯明一同领兵押着拓跋俊一行人离开。 悬崖之下,龙渊剑疾速坠落,忽的一身着绛色长袍的飞掠而来,接住龙渊剑,随即脚尖在崖壁一点,便如大雁一般排空而上。他掠至一处岩石之上,看着手中龙渊剑,道:“我蚩尤旗得此宝剑,真是如虎添翼。” 山道之上,游彬、高忱、何言之三人向山下赶去,倏然,轻霭之气隐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游彬三人面前,正是诸葛渊。饶是以游彬的定力,也不免惊愕其造诣通玄。 何言之对游彬道:“游……游掌门,这……位前辈乃道家隐宗的……的胡前辈。” 游彬忙拱手道:“原来是胡先生。在下对道家隐宗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先生玄功,真是大开眼界。” 诸葛渊自己受伤匪浅,还要赶去为赵谦疗伤,便直接省去闲聊,道:“游掌门,赵谦为救小女,身受重伤,需在寒舍调养数月,还望游掌门勿多挂怀。” 游彬道:“赵谦他伤势如何,不知可有我等出力的地方?” 诸葛渊道:“游掌门不必担心,数月之后,他定会痊愈,届时自会返回翰墨门。” 游彬道:“如此甚好,我先替赵谦在此谢过先生了。” 诸葛渊道:“赵谦乃是因救助小女而伤,要言谢之人,应当是我才对。不过,我确有一事,想请游掌门相助。” 游彬道:“只要力所能及,定鼎力相助。” 诸葛渊道:“赵谦有一祖传宝剑,是否保存在翰墨门?” 游彬道:“正是。只不过此剑颇为破旧,崔司徒曾打算出资帮其修复,但其心性甚高,不愿无功受禄,便婉拒了。” 诸葛渊道:“不知游掌门可否派人将此剑送至寒舍?” 游彬已猜到诸葛渊打算帮赵谦将此剑修复,故言道:“此乃小事,我回到平城之后,便派高忱将此剑送往贵府。” 诸葛渊道:“如此多谢了,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游彬知道其要替赵谦疗伤,也不多言,拱手道:“告辞。” 游彬暗叹:“估计这便是传说中道家的隐身之法‘青山隐隐’了,看来此法绝非藏形隐迹如此简单,当真玄妙无比。”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若立于烈日之下,喘息之间,便会汗流浃背,鸟兽们均畏惧阳光的毒辣,躲在暗处,不见踪迹。 在这样的烈日下,数十人骑着骏马沿着山道缓缓前行,人群中央是数十名少女,正是翰墨门从无上寺救出的那群少女,而在这群少女四周,贺原、郗标率领翰墨门弟子严密护卫,不敢有丝毫松懈。 郗标低声对贺原道:“贺兄,我们如此赶路,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不知要何时才能感到弱水山庄?” 贺原道:“这些女子不会骑马,只得如此缓慢前行,况且她们身体虚弱,连日奔波下来,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郗标道:“数日下来,我们已经遭到好几次偷袭,门中弟子已损失二十余名,如此下去,未到弱水山庄,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贺原道:“就算只剩下一人,我们也不能放弃。” 众人行至一片树林前,贺原道:“逢林莫入,我们饶过去。” 郗标道:“如此烈日之下,我们已赶了半天路,早已心神疲敝,大汗淋漓,而这片密林极为广袤,若绕过去,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我看还是直接入林吧。” 贺原眉头深锁,抬头看了看悬挂在空中的烈日,擦拭掉额头汗水,无奈道:“好吧,你率领两名弟子前面探路,我们在后面缓行。” 郗标道:“就依此计而行。”说完便率领两名翰墨门弟子快马入林。 贺原对身后翰墨门弟子下令道:“注意戒备。”然后便驱马缓缓进入密林。众人见终于可以不再忍受烈日灼肤之苦,不由心中一振。 一行人在林间行走片刻后,忽的破空之声传来,无数暗器从两侧激射而来,射向翰墨门弟子。 翰墨门弟子均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只要飞身下马,便可避过这一波暗器,但倘若他们躲闪,他们身后的众多少女便会丧命于暗器之下,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挥舞佩剑将暗器尽数击落。 但偷方暗器之人亦非蠢者,见翰墨门众人骑着骏马,便立即将暗器射向骏马。 翰墨门弟子护佑不及,骏马纷纷中镖,摔倒在地,胯下不稳的翰墨门弟子剑招随之不纯,众人纷纷中镖,镖上涂有剧毒,不少中镖者登时毙命,未丧命者也功力大减。所幸偷袭之人的目标并非那群少女,仅有三名少女中镖而亡。 第九十八章 三恶齐聚 一炷香过后,翰墨门弟子只剩下不足十人,暗器不再袭来,却见上百人从密林深处窜出,将贺原一行人包围,为首之人,手有青筋、脸有红脉,双眼凹陷,一副凶神恶煞之象。 贺原紧盯那人,道:“天枭会掌会万枭。” 那人正是万枭,他言道:“贺长老,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们翰墨门诛杀我派数十人,此事你们可曾忘记?” 贺原道:“你们为非作歹,又怪何人?只是没想到你们天枭会竟然这么快恢复元气?” 万枭道:“你们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贺原道:“比如说宇宙山?” 万枭眉头一皱,道:“没想到此事你们竟然知晓,如此我便更不可能放过你们。” 贺原道:“郗标现在未现身,可是已遭到你之毒手?” 万枭道:“郗标?此人说话是一把好手,但做事嘛……莫非你还真相信他会查看林中有无埋伏?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贺原道:“若是崔司徒知晓,命人领军围剿你们天枭会,你们无一人可留全尸。” 万枭道:“当今朝廷可不是崔浩一人说的算的,太子急于拉拢各方势力与清河崔氏抗衡,崔浩越想除掉我们,太子便会越想拉拢我们。我们又有何惧?” 贺原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手下岂会容忍为恶之人?” 万枭冷笑一声,道:“明察秋毫?太子手下那群高手有哪一个不是阴险歹毒?” 贺原无语。 正在双方僵持间,远处,罗登、洪腾率领潜龙阁弟子火速向贺原一行人赶去。行至中途,突逢满天暗器袭来,潜龙阁众人没有少女的拖累,立即翻身下马落地,组成三春九秋剑阵,抵御镖雨。 少顷,暗器不再,一行身着劲装之人手握砍刀从远处奔袭而来,将潜龙阁包围。 罗登见来者手中长刀刀鞘上皆刻着一匹恶狼,恶狼凶面獠牙,甚是吓人,暗道:“原来是黑狼寨。”随即直接下令道:“冲过去。三春溢露,九秋鸣飇。” 三春九秋阵倏然分成数座三春阵与数座九秋阵,前者和暖四布,后者萧索八方,两阵合攻,春秋互易,威力倍增。 黑狼寨尚未成阵,便直接被潜龙阁冲破,罗登、洪腾率领潜龙阁弟子向远处急奔而去。 刚奔不远,罗登、洪腾二人忽闻两声女子呼喊之声从远处飘来,二人抬头望去,见两名女子从远处砸来。 罗登、洪腾二人飞身跃起,将两名女子接住。倏然两道人影挥刀向那两名女子砍来,罗登、洪腾二人身在空中,又被那两名女子挡住前方,无法出招,见二人性命危急,当即抓住两名女子手腕,甩向一侧。两名女子躲过杀招,向远处飞去,两名潜龙阁弟子将那两名女子接住,放在地上。 杀招不减,攻向罗登、洪腾二人,只听嗤嗤两声,罗登、洪腾二人同时中刀,各断一臂,血如泉涌。刀上涂有剧毒,二人登时毙命。 两道人影落至二人面前,左边一人个子瘦长,头发稀少,乃蛟龙潭潭主左跃,右边一人身材胖矮,肤黄且干,乃黑狼寨寨主右野。 左跃道:“右寨主,不想你竟然给我厚礼,请我助你除掉潜龙阁。你如此做,究竟为何?” 右野道:“此事你无需知晓,反正此事,于公于私,你都有利。” 左跃道:“该做的,我已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右野微微一笑,下令道:“杀。” 蛟龙潭与黑狼寨众人一拥而上,围攻潜龙阁众人,潜龙阁众人群龙无首,顿落下风。半个时辰过后,潜龙阁众人尽数被屠,那两名女子,同样被杀。 贺原与万枭对峙,忽闻远处传来兵器相击之声,不知发生何事,但其心有顾忌,不敢妄动,暗道:“万枭为何不直接动手?” 在他身后,数十名少女噤若寒蝉,相互拥抱在一起,低声哭泣。仅剩下的数名翰墨门弟子个个冷汗淋漓,惶恐不安。 片刻之后,左跃、右野率领两百余人赶来,将贺原等人包围。左跃、右野来到万枭身边,三人均是鲜衣怒马,手持镶着宝石的宝刀,看向贺原等人的眼神中包含戏虐。 两晋南北朝时期,南方稍显安逸,北方则战乱频繁,民多流离。北方除了前凉张氏、西凉李氏、冉魏冉闵外,百年间没有汉人军队,胡人铁骑横行,中原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 南方司马氏懦弱无能,偏安江南一隅,毫无收复北方之心,桓温、刘裕等人虽有北伐之举,但都是以此排斥异己,争权夺利,导致统一之机尽失。北方汉人为求自保,多筑坞堡营壁,对抗外敌,形成了凝聚力极强的地方势力,其中最为浩气长存的,便是河东薛氏。其中不少坞堡文教德化,保存了北方文明,而也有不少坞堡烧杀劫掠,已近于山贼。 后来北方渐渐统一,这些地方势力有的投靠朝廷,成为一方豪族,有的落草为寇,有的成为江湖门派,有的土崩瓦解,有的则在魏宋两国之间投机取巧,啸聚山林,意图起兵。 上古不绝人之祀,孔子提倡“兴灭国,继绝世”,灭掉一个国家,并不绝其后嗣。司马懿抛弃这一传统,大肆屠杀曹氏,宋武帝刘裕对其做法学个十足,大肆屠杀司马氏。而太武帝拓跋焘自认华夏正统,虽东征西伐,连灭敌国,但并未屠杀胡夏、北燕、北凉等国的亡国之余,而是以礼相待并委以官爵,但往后则境况丕变,虽官职不变,而兵权渐弱。而这些亡国之余同样毫无忠心,均怀谋逆之心,暗中培养死士,伺机叛乱。 在这些鱼肉百姓的江湖匪盗中,猛虎帮、蛟龙潭、黑狼寨、天枭会则是最臭名昭著的四个帮派。猛虎帮被何言之灭掉,而其他三个帮派屡次在翰墨门手下吃亏,此次听说翰墨门要护送这些女子,便趁机报复。不过这些江湖草莽终究不是翰墨门、潜龙阁这些堂堂之师的对手,在屡次吃亏之后,便联起手来,以天枭会掌会万枭为盟主,终将翰墨门和潜龙阁屠戮殆尽。其中,黑狼寨寨主右野的目的又与其余二人稍微有异,此乃后话。 第九十九章 逆阳九针 万枭看着贺原等人,冷笑道:“贺长老,数年之前,游掌门曾杀死我父亲,今日,此仇便由你来还吧!” 贺原也是冷笑,道:“万掌会,据我所知,你对令尊应该没有丝毫孝敬之意吧,令尊尸骨未寒,你便升任会主,大肆庆祝,好不热闹。” 枭,四大恶鸟中,排名第一。北齐刘昼在《刘子新论》有云:“炎州有鸟其名曰枭。伛伏其子百日而长,羽翼既成食母而飞。”枭能生食其母,可见其毒。万枭,名为枭,行亦如枭,对其父毫无孝敬之举,其父实际上并非被游彬所杀,只是被其所伤,万枭见父受伤,便暗中将其杀害,继任其位,并霸占了其父的小妾,可见其心性之毒。 万枭见贺原指责其所为,也不以为意,漠然道:“无毒不丈夫。古往今来,成就帝王霸业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刘邦见项羽要煮其父,要求分一杯羹,为了逃命,曾三番两次将子女推下马车,他能如此作为,我又有何不可?” “无毒不丈夫”原话乃是“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是说君子当有度量,后来以讹传讹,被阴谋家和野心家所用,演变为“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贺原听其说的头头是道,无法辩解,只得不住摇头。 万枭道:“今日翰墨门,就此覆灭。”语毕,缓缓抬起右手,正要下令时,忽听一道声音传来:“万枭,我找你数月,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缓缓落在贺原等人面前,此人二十岁左右,一袭深绛色长袍,眉高眼深,体健神清,玉立风中,衣袂飘飘,肃肃如松间徐涛,灼灼如岩下灿电。 万枭见到此人,心中一凛,失声道:“‘逆君子’王宝兴。”此言一出,周遭数百人尽皆哗然。 王宝兴在江湖上极具威名,但名声并不好,他磊瑰不羁,小恩必还,但睚眦必报,在江湖上饱受诟病,其常常斩杀奸佞,死在其手下的匪盗不下百人。江湖中人见其多行善事,但性格太过忤逆,故称之为“逆君子”。这个诨号并不好听,但王宝兴倒颇为喜欢,江湖中人均觉得其太过怪异。 万枭等人见王宝兴现身,均是骇然,这些草莽有不少人都在王宝兴手下吃过亏,对其十分畏惧。万枭清了清嗓子,道:“王少侠,你今天想插手此事吗?” 王宝兴道:“我今天是来杀你的。”语气平淡,但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万枭冷笑道:“就凭你吗?” 王宝兴刚要开口,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还有我。” 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向后看去,见一名身着灰衫、身形修长、儒雅谦和的壮年缓步走近。 众人见其神色漠然,完全不见眼前数十人放在眼里,心生不悦,数名匪盗一拥而上,挥刀横砍,欲将其斩首。 那人视若无物,继续缓步向前,就在那数人离其仅有数尺之时,不知为何,那数人直接摔到在地,气绝命丧。 数百名匪盗尽皆错愕,万枭喃喃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如此鬼神莫测,当真了得。王宝兴乃王慧龙之子,而王慧龙身边有一人名为吕玄伯,此人乃南方第一刺客,精通天下第一暗杀绝学逆阳九针,可杀人于无形。看来此人便是吕玄伯了。” 欲说吕玄伯,必先谈王慧龙,王慧龙乃王宝兴之父,他十四岁之际,全家被刘裕灭门,他侥幸逃脱,之后辗转多处,半生颠沛流离,最终投奔北魏,本不受重视,后在崔浩的推荐下,屡立战功,官至宁南将军、荥阳太守,“农战并修,大著声绩,招携边远,归附者万余家,号为善政。”其用兵如神,言行谨慎,平素布衣粗食,心智更是坚韧如铁,从不参与喜庆之事,唯恐消磨意志。 若论文,王慧龙曾撰写帝王制度十八篇,被奉为《国典》,若论武,其曾一招击败南方第一刺客吕玄伯,若论兵,其更是屡次击败南朝第一名将、《三十六计》著者檀道济,如此文武兵全才,兼之品行无缺,可称得上北魏第一完人。而与北魏第一圣人高允不同的是,高允之“圣”,在于有所不为,而王慧龙之“完”,在于有所为。 南朝皇室曾暗中培养了一群顶尖杀手,专门用来铲除异己,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等重臣均是死于这些刺客的暗杀之下。而在这群高手中,吕玄伯排行第一。由于王慧龙曾立言“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以报杀父杀祖之仇,宋文帝刘义隆畏其如畏虎,便派吕玄伯前去刺杀他。王慧龙只用一招便将其击败,吕玄伯叩头求死,但王慧龙认为二人各为其主,皆是为忠,仅是立场不同,便没有杀他,反而将其放了。吕玄伯被其超然气度所折服,便留在其身边,成为了入幕之宾,誓死效忠。 而这位以无形手法杀死数名匪盗者,正是吕玄伯。他缓步向前,数十名匪盗想要阻拦,均莫名倒地毙命,其余人见状,纷纷向两侧避让,给吕玄伯让出一条道路。吕玄伯缓缓走到万枭面前,道:“再加上我一人,如何?” 万枭道:“你的逆阳九针确实莫测,但此乃暗杀绝学,不适合光明磊落的对决,你现在已现身,便无可惧了。” 吕玄伯尚未言语,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如此局面,怎少得了我?” 话音刚落,又见一道人影飘然而至,落在王宝兴旁边,此人一袭黑衫,面黑有采,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冷面含怒,虎背含威,眼神之中杀意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万枭看清其面目,道:“‘无肠公子’李寒!连你也来了。”语气之中,露出丝丝惧意。 不仅万枭有所惧意,周围的数百人见其出现,都惊出一身冷汗,有一人甚至连兵器都未拿稳,掉在地上。 第一百章 一击尸僵 要说“无肠公子”李寒,就要先说百年前的一人,后赵武帝羯人石虎。中华五千年,共五百五十九位帝王,其中暴君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而石虎正是其中数一数二的禽兽型暴君。此人穷奢极欲,行残苛之政,视苍生如草芥,杀人如麻,几乎灭了北方汉人,行军打仗,直接以汉人女子为军粮。 很多江湖人士前去刺杀于他,但全部铩羽,原因在于石虎大力宣扬佛教,手下佛教高手无数,其中最为出名者,便是天下第一神僧佛图澄。佛图澄佛学精湛,但不大讲经说法,主要靠神通、咒语来传播佛教。而石虎笃信佛教,毫无悲天悯人之心,直接用人头祭拜佛祖,并每日换新。 347年,和尚吴进向石虎谏言:“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若役晋人以厌其气。”于是石虎采取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措施,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无辜惨死者何止百万。在其统治下,北方汉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人口锐减至六七百万。在这种情况下,武悼天王冉闵应运而生。 五胡中,其他胡人都高低不等的有所汉化,但羯人生性凶残,毫无人性。冉闵乃石虎养孙,因骁勇善战、勇力过人而受石虎宠爱。石虎死后,冉闵起兵,大肆诛杀羯人,又将数百万胡蛮逐出中原。后人伪造“杀胡令”,致使其饱受非议。 由于树敌太多,冉闵称帝不久便被鲜卑慕容所灭,其子冉胤、冉智被处死。冉明、冉裕在其属下的拼死护送下,得以逃脱。由于冉闵曾更姓氏为李,冉明、冉裕为躲避胡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改为李姓。 其后人重新练成家传绝学,并继承冉闵遗志,立下祖训:为恶羯人,见则杀之,恶羯不尽,不回冉姓。其后代世世代代铭记此祖训,四处游走江湖,凡是见到羯人作恶,便直接杀掉,不留全尸。江湖中人以儒家仁义为由,认为此举太过残忍,指责其横行无忌,冷血无情,考虑到是帝王之后,便称其为“无肠公子”。其后人世代均如此作为,因此世代均得此诨号。 李寒正是冉闵后人,也得此诨号,他不光对付羯人,凡是为非作歹之徒,一律不放过,死在他手下的匪盗,不下三百。江湖上有种说法:“匪不见王,盗不见李。”所谓“王”,便是王宝兴,所谓“李”,便是李寒。 王宝兴见李寒现身,道:“李兄,没想到你到现在才来啊?” 李寒道:“最后出场,才能更显得我帅气嘛。” 众人无语,没想到以冷血无情著称的“无肠公子”李寒竟然说出如此之言。 王宝兴笑道:“李兄的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啊。” 李寒道:“有这么冷吗,我倒不觉得。” 万枭等人见二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不禁尴尬。万枭道:“二位是不把我们当人吗?” 王宝兴道:“把你当人,前提是,你是人。” 万枭怒道:“你……”若是旁人如此说,他早已拔刀就砍,但此刻面对王宝兴三人,竟然毫无动手之心。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李寒道:“万枭,你冷血弑父,难道以为没人知道吗?”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万枭心中一颤,道:“我怎会谋杀我父亲呢,你别血口喷人。” 李寒道:“令尊的小妾被你霸占,我已将其救出,由于其心灰意懒,看破红尘,我便送其去静心庵,在半路上,她将其中原委全部告诉了我。” 万枭骂道:“臭婊子,早知就应将其除掉。” 王宝兴道:“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谋杀亲父之举,真是天理不容。” 万枭冷笑道:“为善仅有名,为恶却无刑。冷血无情如何,天理不容又如何,难道遭天谴不成?” 话音刚落,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从万枭头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将万枭以及其身旁的数人尽数震飞,万枭身上的衣服燃烧起来,他在地上滚打,半晌才将火苗扑灭。众人均没听过什么原火药,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傻了,没人上前帮助万枭。 李寒等人也对突然的爆炸感到震惊,这里数百人,仅有一人不太诧异,此人正是王宝兴,他盯着万枭,暗想:“原火药?道教的高手也来了,难道是天师道吗?” 他猜的并不准确,使用原火药的乃是葛湛,他离万枭太远,又被重重人马隔着,难以伤他,因此让原火药在其上方爆炸,顺便也应了万枭的狂言。 有人被原火药吓傻,惊慌的喊道:“真的遭天谴啦。”此言一出,其他人尽皆信以为真,顿时一片慌乱。 左跃、右野喝道:“都冷静,不过是他们的妖法罢了。”众多草莽听到如此说,心中仓惶不减,但也不再乱动。 万枭从慌乱中镇定下来,暗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硝石,但硝石怎会有如此威力,又怎会没用火引燃便直接爆炸?” 王宝兴断定道教高手也在附近,便笑道:“万枭,你信不信等会儿还会遭天谴?” 万枭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在众多江湖草莽面前,也不能丢了颜面,便道:“我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但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说话声音异常高亢,更显然其心虚胆颤。 他话音刚落,头顶又是一声巨响。幸好他早有准备,刚说完便向前急跃,原火药在其身后爆炸,并未对其造成多大影响。他刚要庆幸,忽见寒光一闪,只见血光喷涌,直冲云霄,紧接着万枭的人头便掉在地上。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看向攻击之人,正是李寒,只见他缓缓还剑入鞘,剑刃之上毫无血迹,显然出招极快。 他不知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但见万枭向前急跃,便同时出招,他出招极快,万枭又毫无准备,一招便被斩下头颅。 万枭的手下被原火药吓得心胆俱裂,又惊讶于李寒出招果决狠辣,面面相觑,没人敢出手为万枭报仇。 第一百零一章 独飞木雕 王宝兴向前走到李寒面前,笑道:“李兄,出手狠辣果决,我远不及你呀。” 李寒道:“王兄过谦了,你‘逆君子’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王宝兴转头对万枭身后众人,冷声道:“万枭冷血弑父,今日后果,你等亲眼所见,尔等若是今后继续作恶多端,势必会和他一样下场。” 众人原本就对王宝兴和李寒心存畏惧,又惊骇于刚才的爆炸,听到王宝兴所言,均心生惧意,不敢言语。 蛟龙潭潭主左跃低声对黑狼寨寨主右野道:“右兄,今日之事,你看如何是好?” 右野道:“既然天意如此,我们怎可逆天而行?” 左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撤吧。” 右野点头,于是二人纷纷带着本部人马离开,天枭会群龙无首,也相继离开。其实,左跃和右野还有另一层打算,现在天枭会一盘散沙,正是占据其地盘的最好时机,他二人均不愿对方先拔头筹,是以均迅速离开,早做准备。 数百名江湖草莽离开后,王宝兴吹了一声口哨,数十匹骏马从远处奔驰而来,一行人骑上骏马,向弱水山庄赶去。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女子静静伫立,此人一袭白衣,以白纱蒙面,仅有眼睛露在外面,只见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眼睛水灵剔透,却清冷绝尘。她手中的长剑也是雪白之色,远处一看,犹如一座冰山,让人不寒而栗,难以亲近。 她清冷的双瞳望着那些江湖草莽渐渐退去,低声道:“幸好你等识趣,如若不然,血染玄黄。”她纤手一挥,身后的七名少女施展轻功离开。 贺原等人将那些女子送到如是峰山下时,弱水山庄早已派人在山下等候,那些女子对贺原等人躬身言谢后,便在弱水山庄弟子的带领下渐渐走上山去。崔浩听闻这些女子被送往弱水山庄,派人送去大量金银,此乃后话。 水竹之居内,赵谦躺在床上,诸葛渊右手悬于赵谦眼睛上方,至柔纯气自其手掌传入赵谦眼部。插入赵谦眼睛的长剑碎片在其纯气的包裹下,慢慢自其眼睛向上飞出。人眼异常脆弱,将碎片从眼睛拔出,其疼痛无人能忍,但赵谦却毫无反应。 碎片自赵谦眼中飞出,落入诸葛渊掌心,他见碎片不小,眉头一皱,随手一甩,将碎片仍在地上。诸葛清岚连忙帮赵谦擦血、敷药、包扎。包扎完毕后,她对诸葛渊问道:“爹,赵少侠的伤势如何?” 诸葛渊眉头紧锁,一脸凝重,思索半晌后,道:“幸好其现在十分年轻,若已年过四八三十二岁,恐怕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法。只不过他的眼睛……” 诸葛清岚忙道:“他眼睛如何?” 诸葛渊道:“要想将其眼睛彻底治愈,还需你师父前来。” 诸葛清岚道:“我这就去请我师父来。” 她刚要转身离开,便被诸葛渊喊住,诸葛渊对其言道:“赵谦经脉尽断,需要你用素女脉诀帮其修复经脉,你还是留着此处,我修书一封,将赵谦的病情言明,由临儿前去请你师父前来。” 语毕,其和诸葛临一同走向书房。诸葛清岚则留着房间内,暗运素女脉诀,为赵谦疗伤。 素女是上古时期之人,精通乐理和医术,在医学方面,她首创切脉之法,自成一家之言,著有《素女脉诀》、《素女方》等,与黄帝轩辕、炎帝神农鼎足而三。《礼记·曲礼》强调“医不三世,不服取药。”孔冲远引旧说云: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由此可见素女脉诀之精妙。 诸葛清岚从其师父廖朗那里学得素女脉诀,对人体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的精微脉理,了如指掌。她将至柔内力输入赵谦体内,沿着赵谦全身经脉流转,发觉赵谦全身经脉均被孙良掌风震断,已猜出赵谦施展“龙蛇起陆”之时,将全身内力聚于指尖,丹田之内毫无内力,乃是抱着鱼死网破之念。 她收敛心中起伏,静心为赵谦疗伤。 在书房里,诸葛渊写好信后,将信交给诸葛临,道:“情况紧急,你驾驶‘独飞木雕’前往。” 诸葛临点头,走出书房后,便径直来到一间房屋内,这间房屋甚是普通,仅是高大了些许,屋顶平直,上面并无砖瓦,乃是纯木。屋内别无它物,仅有一个三四丈高的木雕,木雕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诸葛临在墙上的某处暗簧一按,屋顶直接向一旁平移,阳光从屋顶直入房内。他跃上木雕,在木雕暗簧一按,木雕顿时如同一只活雕一般,张开双翅,振翅一挥,从屋顶飞出,向远处飞去。 古人对天空的向往由来已久。无论是墨家墨子的木鸢,道家张衡的独飞木雕,还是道教葛洪的飞车,均是古人对天空的不懈的探索。而张衡的独飞木雕乃是世界最早的机械飞行器。它是在木雕内部装上机关,利用自身“腹内施机”的力量飞向高空,待能量消耗后,再远距离滑翔,“能飞数里”。后来,由于战乱,独飞木雕的制作方法消失,诸葛渊根据《应间》的记载以及家传的木牛流马,将其重新制作出来,能飞数百里。 诸葛临走后,诸葛渊来到赵谦的房间,见诸葛清岚正在为赵谦疗伤,便在一旁静等。 两盏茶过后,疗伤完毕。诸葛渊重新为赵谦诊脉,诊脉完毕后,诸葛清岚问:“爹,其伤势如何?” 诸葛渊道:“虽说伤势仍然极重,但已无性命之忧。” 诸葛清岚道:“那您为何不用卧龙丹为赵少侠疗伤?” 诸葛渊道:“赵谦身体太过虚弱,卧龙丹药性太强,现在就给其服下,药性猛攻,有可能直接使其直接丧命。还是先让其慢慢调理吧。” 诸葛清岚道:“您用纯气辅佐,可缓解卧龙丹的药性,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呀?” 诸葛渊道:“你说‘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也就是说你知道会造成影响,拔苗助长,有弊无利,还是一步步来最为妥当。” 第一百零二章 有涯轩主 翌日,诸葛渊再次用膏肓灸法为赵谦疗伤,之后诸葛清岚再次用素女脉诀为赵谦修复经脉。 二人为其疗完伤,诸葛清岚为赵谦切脉,见其脉象稳定,便放下心来。她看了看依旧面无血色的赵谦,道:“爹,我师父什么时候能来?” 诸葛渊道:“你一向冷静明理,怎么近几日乱了方寸?” 诸葛清岚俏脸绯红,不再多言。 诸葛渊眉峰微动,看向窗外,道:“你师父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呼呼之声,显是独飞木雕已经回来。 二人走出房间,便见独飞木雕从空中落下,二人从上面跃下,一人一袭蓝衫,正是诸葛临,另一人则一袭灰衫的男子,四十余岁,容貌清秀,步履轻盈,丝毫没有年过不惑之人的沧桑,正是诸葛清岚的师父:有涯轩轩主廖朗。 有涯轩因医术通神而在江湖上备受尊崇,无人不知。不过他们一向不过问江湖中事,只是单纯的行医救人,因此江湖中无人知晓他们武功如何。有涯轩有五种人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轻身重财者,衣食不能适者,阴阳并、脏气不定者,信巫不信医者。 有涯轩分为三阁:轩辕阁,重点研习《黄帝针灸》;神农阁,重点研习《神农本草》;素女阁,重点素女脉诀。虽分为三阁,实际上是所有的弟子都研习三世医术,只不过有所偏重罢了。每阁有三名弟子,轩辕阁、神农阁均为男子,素女阁均为女子,而诸葛清岚便是素女阁中的一位,也是最优秀的一位。有涯轩全部弟子加上轩主廖朗,共十人。虽说人少,在江湖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廖朗身为有涯轩轩主,对《黄帝针灸》、《神农本草》和素女脉诀无不精通。不过在江湖人眼里,其最为擅长的,还是灸法,其所使的黄帝灸法有起死回生之能,江湖人称:“廖朗有涯轩,生死一针间。”由此可见其灸法之高超。 自魏晋时期,由于清谈之风盛行,中原医术也随之渐走极端,理论与实践渐渐脱节,出现了不少错误的医学理念与知识,而这背后,主要是无涯观在搅动风云。道教隐宗玄真派见中原医术堕落不堪,便创立有涯轩,与无涯观相抗衡,以图使中原医术走向正轨。 诸葛清岚见廖朗从独飞木雕跃下,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师父。” 廖朗微一点头,仔细打量诸葛清岚,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几月不见,更加漂亮了。明年你就及笄了,也不知哪家公子,能如此幸运,得你之青睐?”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道:“师父,您又乱讲。”廖朗大笑。 诸葛渊走了过来,道:“廖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廖朗指了指独飞木雕,道:“不是我快,是这东西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若不是昨天令郎到时天色已晚,独飞木雕不便黑夜飞行,我昨日就能赶到。” 诸葛渊道:“劳烦廖兄匆匆赶来,真不好意思。” 廖朗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见外。诸葛兄的膏肓灸法加上清岚的素女脉诀,死人都能救活。我倒很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病人,能让诸葛兄如此慎重,还要请我前来。” 诸葛渊道:“此人的病情,我在信中已经言明,廖兄又怎会好奇?” 廖朗道:“信上所说的病状,你父女二人足以解决,但你竟然还要我来,并让我带来上池之水,可见诸葛兄对此人的重视,不会是你未来的姑爷吧?”说完,瞥了一眼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脸色更红,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她轻嗔道:“师父,您别乱说。” 廖朗依旧大笑。诸葛渊笑道:“此人乃赵云后人,与先祖颇有渊源,并且拼死相救小女,是以必须小心谨慎,不敢有所差池。” 廖朗点头道:“如此确需谨慎。” 他随诸葛渊走进房屋,为赵谦诊完脉后,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毫针,掏出六支,右手平拿,左手贴近毫针,至阳真气从掌心传出,传至毫针之上,毫针渐渐微热。 消毒之后,廖朗解开赵谦衣衫,右手至柔真气回旋,六支毫针漂浮在右掌上方,纹丝不动。廖朗缓缓移动右掌,毫针随之缓缓移动,最终悬浮在赵谦膻中穴上空。廖朗内劲微微一吐,六支毫针同时刺入赵谦的膻中穴及其附近五处要穴。 对于一般医者而言,进针之时应该“左手重而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但廖朗医术通神,内力又至纯,可以使用真气控制毫针进行针刺,丝毫不差。 行针之后,廖朗有拿出六支毫针,又刺入赵谦印堂穴及其附近五处要穴。留针半个时辰之后,廖朗用真气轻捻针柄,缓缓出针。 诸葛清岚问道:“师父,他伤势如何?”廖朗道:“每日行针三次,再加上你用素女脉诀为其修复经脉。三日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诸葛清岚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明日应该就能苏醒,不过,”廖朗顿了一顿,看向诸葛渊,道:“他的眼睛,诸葛兄另有打算吧?” 诸葛渊道:“他的眼睛伤的极重,而人眼又极其脆弱,就算能医治,也会留下巨大隐患。” 廖朗道:“这就是诸葛兄请我前来的主要原因吧?” 诸葛清岚道:“之前师父您说我爹烦请您带来上池之水。上池之水,无根之露,以和百药,以润万物,难道你们不是用它调和卧龙丹药效的吗?” 廖朗道:“除了调和卧龙丹药效之外,还有其他用处。” 诸葛清岚恍然道:“难道……难道是‘洞垣之术’?” 廖朗道:“正是。” 诸葛临道:“‘洞垣之术’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洞垣之术,饮之上池之水;刮骨之疗,得之青囊之书。’这‘洞垣之术’乃是战国长桑君所创,后传给扁鹊,扁鹊练成之后,能看见墙后之人。” 第一百零三章 洞垣之术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记载:“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忽然不见,殆非人也。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孙一奎《医旨绪余》卷上:“世传华佗神目,置人裸形于日中,洞见其脏腑,是以象图,俾后人准之,为论治规范。” 当物体靠近眉心时,总会感觉到一股若有如无的压迫感,年有孩童的这种感觉更为明显。科学家通过对人体大脑解剖和胚胎学理论的研究发现,眉心里有大概三厘米长,颜色灰红的松果体,是人类第三只眼睛退化的遗留产物,位于大脑中心丘脑的上后方,在儿童时期较为发达,七岁以后开始退后,喜暗怕明,含有磁敏细胞,对磁力线有一定的感知和接受能力。道家或道教称该松果体之为天眼、天心、祖窍、玄关,佛教称之为白毫,其他宗教也有记载。不仅人类,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哺乳动物都有第三只眼睛,但绝大多数都已退化。 无论是神医扁鹊的洞垣之术还是道家华佗的神目,或是其他类似功法,都是开发第三只眼睛的潜能,即使蒙住双眼,依旧能视。若臻至化境,便可心游寥廓,无所不见,能视听不用耳目,达到“不见而明”的境界。 老子及其徒弟亢桑子亦是精通此类术法的高人,《吕氏春秋》记载:“圣人听於无声,视於无形。詹何、田子方、老耽是也。”《列子》记载:“老聃之弟子有亢仓子者,得聃之道,能以耳视而目听。……亢仓子曰:‘传子者妄。我能视听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我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虽远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内,来干我者,我必知之。乃不知是我七孔四支之所觉,心腹六藏之所知,其自知而已矣。’” 诸葛临道:“能看见墙后之人,这‘洞垣之术’真是玄妙无比。” “只是这‘洞垣之术’对人的品性之高洁及内力之精纯要求极高,若心智稍有邪念,不仅不会修习成功,还会对眼睛造成极大的损害。当年长桑君观察了扁鹊十余年,才传授于他。”诸葛清岚对廖朗道,“师父,您觉得赵少侠能学这‘洞垣之术’吗?” 廖朗道:“诸葛兄精通‘形名之学’,应该早已对此人的品性了如指掌,这才让我传授他‘洞垣之术’。” 诸葛渊道:“此子低调内秀、端方凝重、心如渊泉,品性之高,暗合《周易》六十四卦中的谦卦,学习‘洞垣之术’,再合适不过。” 诸葛清岚道:“但是他经脉寸断,内力全失啊?” 诸葛渊道:“内力全失,再好不过。” 廖朗道:“看来诸葛兄是打算让他弃儒从道,修习道家心法。” 诸葛渊道:“他体格孱弱,不适合修习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导致其习武多年,内力始终平平,修习道家心法,却是再合适不过。” 诸葛清岚道:“师父,他内力全失,您怎么看出他之前修习的是儒家心法?” 廖朗道:“一个人所修习的内功心法,会对其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举止相貌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如果我连这都看不出,诸葛兄也就不会请我来了。” 诸葛清岚道:“原来如此。” 诸葛临道:“赵兄天赋不高,现在弃儒从道,重新学习道家心法,是否太晚?” 诸葛渊道:“他确实天赋不高,但其心智淳朴,心无杂念,倒也弥补了他天赋不足的缺陷。” 廖朗道:“不知诸葛兄打算让其学习什么心法,是‘梅花心法’、‘溪谷心法’还是‘两仪心法’?” 诸葛渊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他性格如同《周易》中的谦卦,谦卦君子,深藏若虚,最适合修习‘琴心三叠’心法。” 廖朗道:“琴心三叠?这可是你们道家的至高心法呀,诸葛兄还真是大方。” 诸葛临道:“‘琴心三叠’修炼甚难,需上中下三丹田同时修炼。但对于初学者来说,修炼一个丹田已然甚难,更何况三个,因此修炼此心法者极少,能修炼成者更是凤毛麟角。我年幼时亦曾修炼这‘琴心三叠’心法,后来觉得难度实在太高,便放弃了。赵兄他能练成吗?” 廖朗道:“赵谦内力尽失,但对内力的领悟确在,修炼起来比从未习武之人容易了许多。” 诸葛渊道:“习武之人一般是从七八岁开始学习内功心法,此时年级太小,未免心浮气躁,更极易被其他事情分散心神,难以平心静气。而道家心法初学之时本就甚慢,修炼‘琴心三叠’更是奇慢无比,常人练之,往往数月未见有丝毫起色,便不再修炼。而赵谦现在已有十六岁,不会再犯这些错误,兼之其心无旁骛,性格比同龄人更加沉稳、坚毅,更能静心修炼。修炼这‘琴心三叠’,再合适不过。” 廖朗道:“诸葛兄传其‘琴心三叠’,应该还有别的打算吧。” 诸葛渊道:“确实,现在北方各种矛盾日益激化,崔司徒处于矛盾旋涡中心,必死无疑。以赵谦的心性,不会置身事外,必然会卷入这股涡流之中。若是其武学不精,自是十死无生,即使炼成这‘琴心三叠’,也是九死一生。” 廖朗道:“中原年轻一辈中无人炼成‘琴心三叠’,若其练成,再因崔浩牵连而死,岂不可惜?” 诸葛渊道:“无论其练不练成,我自会护其周全,只是若是练成,其将会成为中原年轻一辈中抵抗玄神、鬼方的不二人选。” 廖朗道:“诸葛兄的人选不止一人吧,我可听说你将《八阵图》送给了一名天师道弟子。” 诸葛渊道:“孤标尘外,独步云间。何言之与赵谦一样,天赋不高,但心无旁骛,潜力比那些天赋极高之人还大,自当培养。” 廖朗道:“他们二人谁能成长起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一百零四章 琴心三叠 《钟吕传道记》:“丹田有三,上田神舍,中田气府,下田精区。精中生气,气在中丹;气中生神,神在上丹;真水真气,合而成精,精在下丹。”人的丹田有三,上丹田印堂穴,中丹田膻中穴,下丹田关元穴。其中,上丹田最敏,中丹田最迅,下丹田最深。 上丹田又名泥丸宫,乃百神之主,三丹田之中最为难修炼,不过因为是练功的主窍,通此一窍,存思九真神,可窥探天地之奥秘,把握造化之玄机,祛病延年。其与眼、耳、鼻、舌、脑相距最近,因此修炼上丹田,能使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异常敏锐,并能使大脑更加活跃,思维更加敏捷,故曰最敏。 修炼中丹田可心胸开阔,形体舒展,经气通顺。其靠近肝脏,而肝藏血,女性练功以静养阴血为主,兼之守中丹田有驻容养颜之效,因此女子多练中丹田。并且,因其离手掌最近,内力从丹田流至掌心也最快,与人对敌,内力往往可以后发先至,在敌人内力尚未运至掌心之时,便将敌人重伤,故曰最迅。 下丹田乃力的根源,只要舒胸松腹,气即可沉于下丹田,从而遍布全身,达乎四肢。下丹田是任、督、冲三脉精气运行的起点,也是真气升降开合的基地,是男子养精、女子养胎的地方。人的先天之气又藏于肾,而下丹田又是先天气与后天气转化的枢纽,为呼吸之根,男性多练下丹田,江湖中上的绝大多数内功心法都是修炼下丹田,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丹田专指下丹田。由于其最易修炼,容易达到一流之境,故曰最深。 道家心法的妙用在于谦冲不已,犹如泉水流注不休,汇聚成不测深渊,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来而不拒,去而不留,流存无碍而无痕,应用无方,量同太虚。而‘琴心三叠’更是其中的翘楚。 《黄庭内景经·上清章》有云:“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琴心三叠”心法,讲究精气神合一,三丹田内力犹如琴音和谐,合而为一,犹如三态之水,既能如汽无形,又可如水不器,并能如冰破坚。动而不急,静而不僵,绵绵不断,外柔内实,刚柔相济,上下相随,周游四肢百骸,无形无影,犹如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妙用无穷。 第二日清晨,诸葛清岚来到赵谦房间,刚要为赵谦疗伤,便听见赵谦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诸葛清岚大喜,快步来到赵谦床边,轻声呼唤:“赵少侠,赵少侠。”赵谦依旧只是喃喃,不知所云。 诸葛清岚快步走出房间,将诸葛渊和廖朗请来。他们进入房间后,廖朗为赵谦把脉。切脉之后,对诸葛父女言道:“他经脉依旧断损严重,难以发出声音,我再行一次针,看看如何。” 半个时辰后,廖朗行完针。诸葛清岚低声对赵谦言道:“赵少侠,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赵谦喉咙中发出异常低沉的声音:“能。”虽说很模糊,但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诸葛清岚喜道:“赵少侠,你先在此安心休养。我爹和我师父定会将你的伤治好。” 赵谦勉强说了一声:“好。” 廖朗对诸葛清岚道:“还是让其先多做休息。清岚,你再用素女脉诀帮其修复一下经脉。” 诸葛清岚道:“好。” 两日后,诸葛渊正与廖朗商议赵谦的医治方案,诸葛临走进房屋,道:“爹,崔司徒派人来了。” 诸葛渊剑眉微动,道:“崔司徒?若只是来送赵谦的祖传佩剑,应该只是奉游彬的命令才对,怎么是崔司徒?难道……请他进来。”说完,便拿起笔来,开始在纸上书写。 片刻之后,高忱随诸葛临进入屋内,诸葛渊放下手中毛笔,高忱拱手道:“晚辈高忱拜见前辈,我师弟受伤,多谢前辈相救。” 诸葛渊道:“举手之劳,无需挂怀。闲言少叙,崔司徒命你前来,应该另有他事。” 高忱道:“我此行前来,除了送剑,还有崔大人给赵师弟的一封信。”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连同手中赵谦的祖传佩剑,一同交给诸葛临。 诸葛渊道:“以崔司徒的身份,竟亲自给赵谦写信,想必事情不小吧。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崔司徒是想解散翰墨门吧?” 高忱大惊,道:“前辈……您……您怎么知道?” 诸葛渊并未回答,径自言道:“经过与拓跋俊的一战,翰墨门元气大伤,朝中与崔浩敌对的各股势力必然蠢蠢欲动,翰墨门雪上加霜,腹背受敌。崔司徒解散翰墨门,化整为零,以退为进,此举甚妙,崔司徒不愧为北方第一名儒。” 高忱道:“前辈所言与崔司徒所思不差分毫。” 诸葛渊道:“拓跋焘可曾下令处斩拓跋俊?” 高忱道:“没有。新兴王之母将罪责尽数揽于己身,然后自刎在陛下面前,陛下心怀愧疚,兼之现下全民信佛,很多人提倡废除死刑,陛下虽未废除死刑,但面对众臣慎杀的提议,便饶了新兴王死罪,仅是将其削爵为公。” 诸葛渊道:“真是愚蠢。翰墨门伤亡如此惨重,不想却功亏一篑。” 高忱不知诸葛渊所说的愚蠢是指拓跋焘还是众臣,也不敢多问,便道:“崔司徒亦是气愤不已。” 诸葛渊道:“我也有一封信,烦请你交给崔司徒。”说完,将自己刚才所写的信放入信封中,右掌平举,信函轻盈盈飞起,飘向高忱。 高忱接过信函,道:“晚辈一定转交给崔司徒。不知赵师弟现在如何,伤势可有好转?” 诸葛渊道:“已无性命之忧,但伤势依旧极重,每日仅清醒两个时辰。”他扭头对诸葛临道:“临儿,你带他到赵谦的房间里,看看赵谦现在是否醒来。” 诸葛临与高忱来到赵谦房间,见诸葛清岚坐在赵谦床边,细心照料,赵谦依旧昏迷不醒,高忱道:“没想到赵师弟伤得这么重。” 诸葛临道:“高兄不必担心,赵兄他已无性命之忧,我爹不愿拔苗助长,才使赵兄他恢复极慢,不过这样可以避免留下后遗症。” 高忱道:“令尊乃绝世高人,赵兄在此,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就告辞了。” 第一百零五章 金针度人 一月过后,赵谦身体大为好转,除了眼不能视,身体虚弱,四肢无力外,其他已无大碍,手持木棍已能勉强行走。一日,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赵少侠,我爹让我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你就先在此安心休息,至于你的眼睛,我爹和我师父定会帮你治好,你不必担心。” 赵谦道:“诸葛前辈深不可测,既然他如此说,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诸葛清岚道:“还有一点,你的经脉尚未康复,不适练习内功。这几日,就不要急于习武。并且,待得经脉康复后,也不要再修炼浩然心法了。” 赵谦纳闷道:“不修炼浩然心法,那我修炼什么?” 诸葛清岚道:“我爹说你幼时患有恶疾,服用过多药物,导致体格孱弱,不适合修炼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他打算传授你道家心法‘琴心三叠’。” 赵谦道:“‘琴心三叠’?这是什么心法?” 诸葛清岚道:“此心法讲究上中下三丹田同修。” 赵谦道:“三丹田同修?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只能修炼一个丹田呢,那你练的也是‘琴心三叠’心法吗?” 诸葛清岚道:“我修炼的是玄真派的一元两仪心法,乃是上中两丹田齐修,一般女子不适合修炼下丹田。” 赵谦道:“一元两仪心法?” 诸葛清岚道:“一元者,气也。二仪者,阳仪为神。阴仪为精。阳仪得气,谓之灵,阴仪得气,谓之形,神气附于精气灵形合一,谓之生。此心法能同时修炼三丹田中的任意两丹田。” 赵谦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并非道家弟子,修炼道家心法不太合适吧?” 诸葛清岚道:“道家心法,有缘者皆可学之。你现在内力全失,气息弱如婴孩,老子云:‘抟气至柔,能婴儿乎?’你现在重新修炼,比初学者便宜不少,并且你心如渊泉,性格坚毅沉稳,非常适合学习道家心法。” 赵谦因不适学习浩然心法,在翰墨门学武之时,进益甚慢,但他勤练不挫,虽武功未成,却养成也极为坚毅的性格。游彬曾推荐其加入天师道,学习道家心法。但此时佛道两教相争异常激烈,他们的争论主要围绕地位先后之争、文化之争、利益之争,只有极少数的义理之争,这种争论与泼妇骂街无异,因此赵谦对佛道两教均无好感,也就婉拒了游彬的建议。不过前几日他和天师道的何言之并肩作战,对其甚是佩服,对道教的反感也减少了不少。 不过他对道家一直心存敬仰,《老子》一书,他早已倒背如流,在他看来,此书一字胜一文,一句含三要,越读越觉得妙用无穷。因此当他听说诸葛渊打算教其道家心法时,心中颇为兴奋,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就没表现出来。不过诸葛清岚已从他微微一动的嘴角发觉了其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并未点破。 几日过后,赵谦全身经脉已经康复,诸葛渊便开始传授赵谦“琴心三叠”。他念诵心法口诀,赵谦跟着默记。只听诸葛渊道:“道者混成,先天地生,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冲而不盈,施之无穷,约而能张,幽而能明,柔而能刚,含阴吐阳,而章三光;言之幽间,明齐三景。故能阴能阳,能柔能则,能大能小,能短能长。向之则存,背之则亡,无可无不可,变化无方也。无为为之而合乎生死,无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无矜而得乎和,有万不同而便乎生。与刚柔卷舒兮,与阴阳俯仰兮……” 幸好赵谦熟读《老子》,一遍听下来,便记了个两三成。后来诸葛清岚又为其读了几遍,赵谦便全部记住。之后的几天,赵谦就一直修炼这“琴心三叠”。虽说诸葛渊曾告诉他这门心法初学之时,进益甚慢,但直到赵谦开始修炼,才真正发现,何为“寸步难行”。就算他修炼浩然心法时早已习惯了进步缓慢的情况,此刻也不免心生焦虑。 赵谦修炼一个月后,几乎未有任何成效,不免心中感慨:“修炼这心法,如同蜗牛去爬长城,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难怪练成这心法者凤毛麟角。若是我从七八岁开始学习,只怕练了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若能静下心来修炼此心法,必定是心性极坚,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诸葛渊知道初练此心法,对人的意志有很大的磨练,就让诸葛清岚在一旁其常加宽慰。诸葛清岚不停安慰赵谦:“修炼道家心法,修为越是精深,进益越快。不要急于一时。”赵谦不愿在诸葛清岚面前丢脸,一直勤练不挫。 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诸葛清岚见赵谦始终待在屋里,担心其烦闷,便带着他来到花园晒晒太阳。 诸葛清岚在前面走,赵谦则跟在后面,他自练习“琴心三叠”后,听力变的极为敏锐,仅根据诸葛清岚的脚步声,便依葫芦画瓢,沿着诸葛清岚的脚步走,走得一丝不差。 来到花园后,诸葛清岚便扶着赵谦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赵谦坐下后,感觉微风拂面、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精神顿时一震。 他待在房间已有数月,原本不觉有什么不适,此刻坐在花园之中,感觉甚是惬意,才发现自己确实被憋得太久。他对诸葛清岚道:“诸葛姑娘,真是要多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麻烦你照顾我。”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客气了,你舍命救我,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赵谦道:“我确实舍命,但也不能说救你,我用剑气刺破孙良的气墙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气墙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厉害,估计是服用甲子丹导致内力深而不纯的缘故。以其实力,要想伤你,估计很难。所以也不能算我救的你。”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太高估我了,以我的水平,远不及他。不过此次和拓跋俊与孙良的连番数战,你和何少侠、高少侠声名大震。江湖人称呼你们三人‘君子三变’。” 第一百零六章 君子清心 赵谦听到高忱、何言之与自己被称为“君子三变”,不由笑道:“《论语》有云:‘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江湖人将何兄与我和高师兄并称,看来是把他也当作翰墨门弟子了。” 诸葛清岚道:“正是,他被称为‘俨君子’,而你则被称为‘厉君子’,高少侠被称为‘温君子’。” 赵谦道:“你和诸葛兄身手远在我之上,应该也名声大震吧,不知被江湖中人如何称呼?” 诸葛清岚摇头道:“江湖中人并未给我二人起诨号。” 赵谦甚是纳闷,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清岚道:“因为江湖中人把我二人当成了‘隐君子’和‘清心玉映’。” “隐君子”和“清心玉映”在江湖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几乎无人知道这二人的真实名字。原本江湖中无人知晓此二人,他们之所以出名,乃是因为另一人:少正。 两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名文武尽皆通神的天才,正是少正,江湖中人认为其是智、清、勇、艺、礼兼备的全才,称之为“文武双圣”,他曾经开馆授业,拥趸无数,其中不乏大官上将、士族公子,其在朝野之中威望之高,无人能出其右。而其最为江湖中人所敬佩的乃是内功,传闻其能隔空取物,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后来,“隐君子”登门挑战,他坚决不比,“隐君子”毅然出招,少正无奈还招,一招便被“隐君子”杀死。少正一死,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文人墨客奋笔疾书,斥责其以卑鄙手段获胜,称其乃中原公敌,无数刀侠剑客也誓死追杀“隐君子”,以显江湖公义。 “隐君子”一路逃窜,最终被数百江湖豪侠困在应龙山。后来“清心玉映”出现,他与“隐君子”联手,对战数百豪侠。此战惊天动地,血染玄黄,风云为之变色。最终,数百豪侠有一半被“隐君子”和“清心玉映”所伤,不过并没人被杀。 此战之后,“隐君子”和“清心玉映”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始终有人在到处追杀此二人。后来,崔浩公告天下,称“文武双圣”少正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一身兼有“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而他所表演的隔空取物之法,不过是西域戏法罢了。 崔浩所言,令整个中原震动。渐渐有人认为“隐君子”和“清心玉映”所为乃正义之举。不过,崔浩只是在汉人心中威望较高而已,而北方朝野之中,胡人的声势远在汉人之上,那些人本就对崔浩极为敌视,听到崔浩的言论后,反而更加坚信‘隐君子’乃一卑鄙小人,继续追杀“隐君子”和“清心玉映”的人马有数千之多。这些人当中,被少正“开过光”的上百位江湖女侠态度最为坚决。 赵谦听闻诸葛兄妹被江湖中人误认为“隐君子”和“清心玉映”,便道:“这也难怪,‘隐君子’一袭蓝衫,‘清心玉映’一袭白衣,且随身携带一支玉笛,和你兄妹二人的装束极为相似,被误认也属正常。” 诸葛清岚道:“‘清心玉映’乃一袭女装,我在外的时候,可都是身着男装的。” 赵谦道:“诸葛姑娘容颜清丽脱俗,就算身着男装也丝毫不掩芳华,若和‘清心玉映’并肩而立,以你之风采,定能使其黯然无光,江湖中人误认你是‘清心玉映’,真是太贬低你了。” 诸葛清岚一听,顿时红染耳后,神色忸怩,不好意思多做言语。 赵谦本是由衷赞美,但话语一出,才发现言语中微有调戏之嫌,顿时觉得太过唐突,脸色也是倏然绯红。如果此刻他双目能视,看见诸葛清岚害羞之姿,定然会立即道歉,但此刻他不知诸葛清岚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否该道歉,恐怕言语有失,也不敢多言。 二人一时均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正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人声音:“原来你二人在这里。”正是诸葛临。 他适才去赵谦房间,见赵谦屋内无人,知道以赵谦性格,就算眼睛无碍,也不会自己一人出去散步,料定是诸葛清岚觉得赵谦始终待在屋内太闷,将其带至花园散心,便来此处寻找。 诸葛临的到来缓解了二人的尴尬,诸葛清岚对诸葛临道:“哥,你来此处,是找赵少侠吗?” “正是。”诸葛临随即转头对赵谦道:“赵兄,你们翰墨门弟子应该兼修琴棋书画吧?” 赵谦点头道:“正是,翰墨门秉承‘君子不器’理念,不仅十八般兵器均学,还兼修六艺。” 赵谦琴棋书画均会,其中最擅长的乃是棋。围棋中的试探应手与七探蛇盘剑的探之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常将二者相互印证,获益甚多,棋艺和剑艺同步而进。虽说由于内力不足,剑法不精,但棋艺极高,翰墨门中无人能敌。崔浩棋艺极高,没有对手,有时手痒,便会找赵谦下棋,赵谦并未因其是陛下的红人而故意谦让,十局能胜六七,崔浩对其是佩服,曾赞道:“落子有仙气,无复尘世机。” 诸葛临道:“如此甚好,我正想找人下棋,我们二人来一局,如何?” 诸葛清岚道:“平时不是葛叔跟你下吗?” 诸葛临道:“葛叔还要去查探范掌门的消息,早已外出,我只好找赵兄来了。” 诸葛清岚道:“他双目失明,你们要下盲棋吗?” “正是。”诸葛临对赵谦道:“赵兄,能否和我来一局?如果你赢了,我会送你一件大礼的。” 赵谦道:“下棋本是小事一桩,又何需送礼,再说,我在此叨扰多日,已然添了不少麻烦,又怎能再要礼物?” 诸葛临道:“先不要这么早拒绝,要不然你会后悔的,闲话不多说,我们走吧。” 第一百零七章 初手天元 书房之内,诸葛渊和诸葛清岚面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棋盘,诸葛渊为诸葛临执子,诸葛清岚则为赵谦执子,廖朗在一旁观看。 诸葛临早已用布蒙住双眼,他对赵谦言道:“赵兄,我们开始吧。” 赵谦点头道:“好。” 诸葛渊从棋盒中拿出一把棋子。诸葛清岚对赵谦问道:“赵少侠,你猜单还是双?” 赵谦道:“单。” 诸葛渊手掌平摊,手心有六枚棋子,诸葛清岚道:“赵少侠,是双,我兄长先手,你后手。我兄长擅长先手,你要小心了。” 赵谦道:“无妨,我正好擅长后手。”他见诸葛清岚将诸葛临的底细说出,不愿占便宜,便将自己的底细也说出。 诸葛临道:“清岚,你将我的底细说出,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诸葛清岚脸色微红,沉默不语。诸葛临对赵谦道:“赵兄,我先下了。” 赵谦点头,道:“请。” 诸葛渊和诸葛清岚分别在对角星位各放两子。 古人下棋有座子规则,在开局前先在四个角星位交错放置黑白各二子。一是为了减少先手优势,二是为了提醒下棋者,真英雄应该逐鹿中原,而不应该在边边角角死磕。日本无此规则,原因在于中国看重棋德棋道而日本更看重攻城略地。后人采用日本规则,将座子规则废除。 诸葛临道:“初手天元。”诸葛渊在棋盘正中央的星位落子。 赵谦心中一颤,内心犹如掀起狂风暴雨。“金角银边草肚皮”乃围棋最基本的原理,初学者一般首先争夺边隅,然后再逐鹿中原,而对于高手来说,边不如角,角不如腹。不过第一手便下在天元位,赵谦之前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过。因此当他听见诸葛临初手天元时,犹如遭遇晴天霹雳,一时茫然,不过虽说心中惊骇,但脸色如常。 室内的其他人,除了诸葛临眼不能视外,其他人均看向赵谦,仔细观察其反应,诸葛清岚扭头看着赵谦,暗想:“‘初手天元’乃兄长的必杀技,鲜有人能接,赵少侠估计也是胜少败多。” 诸葛渊思忖:“围棋之戏,兵法之类也。为之上者,远其疏张,置以会围,因而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二人只格局,通过此局,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赵谦思忖:“博弈之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诸葛兄初手天元,定然是高手。”他努力平息心中的起伏,缓慢吐纳,淡淡道:“北三东七。”诸葛清岚落子。 诸葛临道:“北三西三。” 赵谦眉头一皱,此招仍是从没见过的下法,他收敛心中情绪,道:“南三西七。” 赵谦的下法乃是中原最为常见的下法,名为“中原流”,初学者经常使用,但高手很少使用。赵谦见诸葛临使用自己从未见过的下法,便使出最为常见的“中原流”,先静观其变。 诸葛清岚暗想:“兄长初次使用此法和父亲对弈时,父亲也是使用‘中原流’应对,没想到赵少侠采用了相同的下法。” 廖朗暗想:“心闻惊雷而面如平湖,这个赵谦,有远超其年龄的澹然。” 诸葛渊暗赞:“此子年纪轻轻,已有围棋赌墅之从容,当真不容小觑。不过他或许并不仅此而已。” 诸葛临与赵谦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报棋,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多了起来,二人的棋风也渐渐显露出来。 赵谦思忖:“常人下棋,大多重视实利,布局以第三线为主,在角与边占据地盘。而诸葛兄布局以第四线为主,剑锋直指中原,难怪第一手落在天元。这种下法为围棋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不过其似乎过早剑指中原,是后面另有奇招,还是这种下法未臻完善?” 围棋极为复杂,因此要想开辟新法,往往要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和推敲,因此他料定诸葛临的新招中必有漏洞。庸庸之策,可破奇谋妙计,赵谦采用的“中原流”最为常见,同时缺陷也就最少,这便是他采用“中原流”对付诸葛临奇招的原因。 诸葛临思忖:“赵兄稳重求进,步步为营,守多于攻,我的奇招未必能取得奇效。” 诸葛清岚思忖:“赵少侠以守为攻,兄长以攻为守,二人一盾一矛,斗的当真是激烈。” 廖朗思忖:“赵谦的守势表面平淡,但如果对手贸然进攻,其棋之攻势便会如同高峰瞬间拔地而起,无往不利,威力极强。诸葛临的攻势浩瀚,如同君临天下,横扫六合,攻无不守,以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毫无反击之力取胜。二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胜谁负,就看气势一时之强弱了。” 诸葛渊思忖:“二者的棋风和二人的名字几乎相同。” 赵谦,名为谦,而《周易》以谦为尚,谦卦乃《周易》第十五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六爻皆吉之卦。谦卦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艮内止、坤外顺,内高外卑,乃谦之要义。《彖传》言: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赵谦的棋风也正如谦卦之卦象,将万丈高山藏于平地之下,表面朴实平淡,实则暗藏乾坤。攻势一起,犹如山岳拔地,地动山摇,无坚不摧。 诸葛临,名为临,而临卦乃《周易》第十九卦,兑下坤上,堤岸高出大泽,河泽容于大地。呈二阳方长之态势,象征正气上升,君子得势。《彖传》言:临,刚浸而长,说而顺,以刚居中,有应於外大,大亨以正,天之道也。上卦君临天下,下卦泽润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诸葛临的棋风亦是如此,果决坚毅,沉稳有度,攻势虽说勇猛浩瀚,但不失柔韧,并非一时之急,而是永世之力,若被其压制,便如身陷急湍洪流之中,永远无法站稳,更别说取胜。 第一百零八章 势孤取和 棋盘之上,厮杀愈演愈烈,众人平心静气,不敢打扰赵谦、诸葛临二人,二人也是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只听赵谦轻声道:“南三西九。” 诸葛清岚落子后,暗想:“此招‘龙头望’,犹如潜渊之龙抬头,有一飞冲天之势,一旦施展,威猛霸道,无往不利,看来赵少侠要反攻了。” 诸葛临见赵谦使出“龙头望”,心中一凛,暗叹:“不好,数招之后,赵兄的反击之势便会犹如山岳崩塌,势不可挡。”他眉头紧锁,各种策略在脑海中盘桓,不知该使用何招。 诸葛渊却暗叹:“赵谦此招确实精妙,不过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赵谦刚说出落子位置,便发现此招的破绽,此招虽然威力十足,但甚是复杂繁密,变化极多,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围棋极度复杂,对脑力消耗甚大,棋手在下盲棋时的棋力与正常状态下的棋力相差甚大。赵谦在正常状态下,能使出这招“龙头望”,但此时乃是盲棋,若强行使用此招,势必后导致自己思维混乱,根本无法记清棋子布局。他原本沉浸在棋局之中,忘了是在下盲棋,使出此招,导致此时进退维谷,难定攻守。 诸葛临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也发现其中要害,道:“南五西一。” 赵谦暗叹:“这招‘黄莺扑蝶’看似简单,但极为凌厉巧妙,将我的‘龙头望’彻底扼杀在锋芒未露之时。” 诸葛清岚暗叹:“这下兄长完全占据了上风,不知赵少侠还有没有方法扭转乾坤?” 诸葛渊思忖:“赵谦本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会瞬间落入上风,也不会瞬间落入下风,此刻处于弱势,要想反败为胜,实为不易,除非别处心裁,施展妙手。不过这样并不符合他的棋风。” 赵谦见自己处于下风,也不心慌,心中默念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赵谦之所以围棋水平极高,有一个秘诀:与人下棋之前,先默念《老子》。游彬曾评价赵谦:“并不觉得其水平如何高深,亦未曾见其下过什么妙手,但总是败在其手下,甚是奇怪。” 赵谦默念了一段《老子》,心静如水,止如澄波,思绪渐渐清明,他缓缓道:“北五东七。” …… 二人中盘厮杀,赵谦的棋风并没有变化,依旧平静如水,始终是一些巧妙但称不上精妙的招式。诸葛临却妙招纷呈,攻势凌厉逼人,犹如山崩地裂。 中盘过半时,诸葛渊眉头一凝,暗想:“不对,赵谦的棋局没有表面如此简单。临儿的攻势完全如同落入汪洋大海之中,不见踪迹。”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这也只是对于一般的事情而言,围棋极为复杂,实为“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兼之其对脑力消耗巨大,年轻人占据着绝对优势,因此,赵谦与诸葛临棋局中暗藏的诸多暗流,连诸葛渊也未能全部看清。他站起来,走到棋盘另一侧,从另一个角度查看。 他轻功绝世,诸葛临和赵谦丝毫没有察觉,诸葛清岚和廖朗见诸葛渊举止怪异,虽觉十分奇怪,但也并未多言。他们猜到诸葛渊如此作为,知道棋局定有不同之处,忙详看棋盘,但无论如何查看,总觉得诸葛临攻势犹如星火燎原,已将赵谦彻底压制,赵谦已毫无获胜之机。 诸葛渊从四个角度看完棋局之后,暗想:“原来如此,势孤取和,这个赵谦,当真不简单。” 中盘厮杀结束,以二人的水平,也无需收官,心中计算,便能算出胜负多少。诸葛临心中一算,不由大骇:“我一直攻势凌厉,他一直勉强防守,怎么最后他胜我半子?”他重新默算,仍是如此。 诸葛临收敛心中诧异,道:“赵兄,是我输了。” 赵谦道:“承让了。” 诸葛临扯下布巾,走到棋盘前,一边看棋,一边思索落子的先后,思索半日道:“赵兄,你是什么时候反败为胜的?” 赵谦笑了笑,道:“我也不知。” 诸葛临纳闷,道:“你也不知?” 诸葛渊道:“他确实不知是何时扭转战局的。因为他早已忘记了胜负,只是单纯沉浸在棋盘的纵横捭阖之中。” 诸葛清岚道:“胜固可喜,败亦无悲,超脱胜负之外,自然能将围棋之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诸葛临点头道:“善阵者不战,善胜者不争,自古争棋无名局。” 诸葛渊不答,对赵谦言道:“你下棋和他人有何不同之处?” 赵谦道:“我下棋之前,常会先默念一段《老子》。” 诸葛渊赞道:“《老子》一书,涵盖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但言简意深,难窥其奥。正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方法,无不为是目的。常人品读《老子》一书,却将无为当成了目的,变的吊儿郎当、不屑万物、睥睨天地、故作潇洒,毫无益处。没想到你竟能从中领悟到‘抱雌守弱、和光同尘’之至理,并将其运用到围棋之中。” 赵谦道:“诸葛前辈,晚辈一直有一事不明,崔司徒曾言:‘《老子》一书多矫饰诬妄之言,不近人情,老子乃孔子之师,不可能写出如此败坏礼法之书。’此言论前辈如何看?” 诸葛渊道:“崔司徒所言,虽然偏激,却也有其可取之处。魏晋时期,有人恶意篡改《老子》、《庄子》,主张适性逍遥,指责老子不如圣人,扭曲庄子的逍遥论。弃儒求道的文人墨客手把尘尾,清谈玄理,逃避现实,毫无益处,与黄老道家背道而驰,黄老道家彻底灭绝。” 赵谦道:“究竟是何人篡改?” 诸葛渊道:“何人篡改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背后运筹帷幄。” 赵谦道:“是何人?” 第一百零九章 六合之棋 诸葛渊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是知道也是无用。现在在朝野中流传的《老子》一书含有大量杂质,但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虽有人恶意篡改《老子》,但也只不过是用无数山石掩盖宝玉的光芒罢了,只要是善于思辨之人,便能从其中重新提炼出其精华。你能去芜存菁,可见思维之严密。” 赵谦道:“既然《老子》一书被恶意篡改,为何没有道家前辈修正过来?” 诸葛渊道:“世敻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只有假的《老子》一书留存于世,真的《老子》一书才能得以流传。如若不然,道家遭各方围剿,《老子》一书势必遭遇兵燹之灾。” 赵谦暗道:“以伪存真,实是无奈之法。”便道:“我曾听说,有些道教高人想正本清源,修正《老子》一书?” 诸葛渊无奈一笑,道:“《老子》一书,老子不复生,谁又能正之?” 赵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诸葛渊不愿谈这等无奈之事,便转移话题,道:“你对围棋有何理解?” 赵谦道:“在晚辈看来,围棋的最高境界,并非胜负,而是中和,也就是阴阳调和。棋形可称为‘阴’,而棋形中的隐伏手段则可称为‘阳’,所谓‘中和’,便是实地和隐势之间的和谐。下棋时,只有考虑全局,将自己和对手所有棋子的‘阴’与‘阳’全部发挥的那一手,才可称为‘中和之招’。” 诸葛渊暗道:“他对阴阳的理解与世俗迥异,没想到他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竟能领悟到这种地步。”便道:“这些你是从何而知?” 赵谦道:“是晚辈从《老子》一书中领悟到的。” 诸葛渊道:“仅从《老子》一书吗?” 赵谦道:“正是。” 诸葛渊道:“围棋之道,数叶天垣,理参河洛,阴阳之体用,奇正之经权,无不寓焉。运筹之理,行乎当行,止乎当止,化机流行,无所迹象,咸出自然,与物无竞。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领悟,不出三年,你的棋艺定能无敌于天下。” 廖朗道:“若是诸葛兄指导,我看一年即可。” 赵谦心想:“我若在此呆上一年,不知要给诸葛前辈生添多少麻烦?”于是道:“前辈谬赞了,诸葛兄的自创下法尚未完善,我才能侥幸取胜,若此法已臻完美,只怕我毫无获胜之机。” 诸葛临笑道:“孟子有云:‘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赵兄如此精擅棋奕,岂不有愧圣人之言?” 赵谦也笑道:“道家的《淮南子》有云:‘以弋猎博奕之日诵《诗》读《书》,闻识必博矣。’诸葛兄亦精擅棋奕,岂不也有愧先人之言?” 二人均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尽信古人之言。秦汉时期,围棋的地位并不高,有此言论也不足为奇。 诸葛渊道:“你将《老子》一书中的至理融入围棋之中,可曾融入武学之中?” 赵谦道:“晚辈也曾试图将其与浩然心法相结合,只不过一直在走弯路,毫无进益。” 诸葛渊点头道:“你所走的这些弯路,现在对你来说并无用处,但对你日后突破‘高原劫运’甚有裨益,你成为绝世高手之机远超常人。” 一流高手在成为绝顶高手之前,会遇到一个瓶颈,名为“高原劫运”。在这个期间,一身修为会停滞不前甚至有所下降,绝大多数一流高手止步于此,一生难以寸进。此是劫,也是运,如果能突破这个瓶颈,便会成为绝世高手,纵横江湖。 赵谦由于幼时学剑,进益甚慢,也就从未想过成为绝世高手,但既然诸葛渊如此说,便自然有其道理,便道:“那就承前辈吉言了。” 诸葛渊暗想:“若其练成‘琴心三叠’,只怕再需数月时间,便可和清岚练成‘水石还月’。”随即对赵谦道:“你再和清岚下一局如何?” 赵谦根据诸葛渊的语气,猜测诸葛清岚的棋艺应该在诸葛临之上,对自己能否取胜并无信心,但也颇为好奇,便道:“若诸葛姑娘不嫌弃,我愿与其一较高下。” 诸葛清岚也有些手痒,便道:“博弈之道,切磋以进,琢磨为上。就请赵少侠赐教了。”说罢,便以白布蒙眼,诸葛渊、诸葛临分别为二人执子。 二人猜先,诸葛清岚执白先行,诸葛渊、诸葛临分别对角星位各放两子,然后诸葛清岚缓缓道:“北六东三。” 赵谦道:“南九东三。” 诸葛清岚道:“南七东三。” …… 二人的棋风相似,均偏于端重而全形,最先十余手并无太多精妙之处,只是在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是坼二、斜飞等常见招式。 阵型稍成之后,渐渐针锋相对,冲、斡、绰、约、飞、粘、尖、觑等招式一一使出,黑白大龙渐渐成形,锐意厮杀,战况愈演愈烈。 诸葛清岚所使名为云起霞阁势,锋隐于内而势定于外,犹如将亭台楼阁建与层云之上,非高手不能察觉出其中的丝丝威势。 赵谦所使名为千层宝阁势,犹如千层楼阁一层层拔地而起,直冲霄汉,给人以端庄巍峨之感。 赵谦不禁暗赞:“诸葛姑娘的棋势表面上普普通通,实则暗藏了扭转乾坤的凌厉手段,我若有丝毫大意,必败无疑。” 诸葛清岚暗想:“赵少侠的棋势稳如泰山,毫无破绽,要想取胜,难度极大。” 诸葛渊暗想:“围棋乃是四方逐鹿,却给他二人下成了上下争锋,这盘棋,与其说是四方之棋,不如说是六合之棋。” 此时,平静的棋盘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黑白大龙交错厮杀,鲜血淋漓,阴云密布,洊雷填填,狂风飚驰,水浪成墙,龙吟之声响遏行云,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一个时辰后,风云四敛,波涛遂息,厮杀结束。 众人紧盯棋面,尽皆愕然。 第一百一十章 目成心许 是四劫循环! 廖朗叹道:“没想到竟然是平局。” 诸葛渊道:“三劫循环已甚是罕见,你二人竟然下成了四劫循环。” 诸葛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四劫循环。”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暗赞对方棋艺了得。 诸葛渊对诸葛清岚道:“清岚,围棋对脑力消耗甚大,赵谦又是重伤未愈,心神衰弱,你先送其回房休息。” 诸葛清岚道:“好的。”随即和赵谦离开。 二人离开后,诸葛临道:“棋虽小道,以德为尊。爹,您让我和赵兄下棋,打算从其棋品中探查其人品何如,现在您对其满意吗?” 诸葛渊道:“我原本传授其‘琴心三叠’,一来是为了治疗其双眼,二来是因为‘琴心三叠’修炼者甚少,为不使其失传,见赵谦适合,便传授于他。没想到其悟性如此之高,修炼道家心法,远快于常人,将来成就,不容小觑。” 廖朗道:“儒家擅守成,道家擅应变,此人儒道兼修,潜力无穷。只可惜其太过清高刚正,生不逢时,难以封将为官,如若不然,定可青史留名。” 诸葛渊道:“此时天下阴阳与乾坤颠倒,以崔司徒的个性,势必会得罪整个天下,将来崔司徒遇难,赵谦定会前去相救,到时候,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就算我等设法救他,他也势必会身败名裂。” 诸葛临道:“其心性高傲,也并不在乎那些虚名。” 廖朗道:“崔司徒遇难,估计要在十年之后。若是培养得当,估计其能成为绝世高手,自保或有可能,但要救崔司徒,只怕不可能。” 诸葛渊道:“以其心性,也不好意思在此多待,我也无法亲自栽培。道家隐宗个个经商,但其性格清高,不屑世俗人情,也难以让其加入道家隐宗。” 廖朗道:“六十四年前的一场大战,我们玄真派实力大减,现在又被无涯观压制,也不适合让其到我那里,依我看,楼观派更适合。” 诸葛临道:“正好翰墨门已经解散,正好可以劝其转投他处。就是不知崔司徒是否已给其安排好去处?” 诸葛渊道:“这个不必担心,我已写信给崔司徒,说我们会给赵谦安排去处,让其不必再费心思。” 廖朗道:“原来诸葛兄早已计划得当。” 几日过去后,赵谦的“琴心三叠”已经微见进益,诸葛渊便让赵谦每日服用上池之水。又过几日后,诸葛渊与廖朗便开始治疗其双眼。 廖朗首先问道:“赵谦,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赵谦不知其为何要问生辰八字,但也不多问,答道:“癸亥甲子丁卯壬寅。” 廖朗道:“原来你是腊月出生,这样更容易治疗。” 诸葛清岚道:“这是为何?” 廖朗道:“人眼异常脆弱,婴孩更甚,极易受阳光影响,冬日里阳光温和,对眼睛刺激小,因此冬日里出生的婴孩,较之夏日里出生的,眼睛更加清澈有神。修习洞垣之术,不同季节出生的人,施针的穴位与力道也不尽相同。” 诸葛清岚点头道:“原来如此。” 廖朗对赵谦道:“我现在要对你施针,你不要乱动。” 赵谦点头道:“晚辈明白。” 随即廖朗用黄帝灸法对赵谦的双眼附近的几处要穴施针。施针完毕后,诸葛清岚给赵谦服下卧龙丹和上池之水,诸葛渊坐在赵谦身后,将至真至纯的纯气输入赵谦体内。 在纯气和上池之水的共同辅佐下,卧龙丹的药效缓缓扩散,渐渐遍布赵谦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纯气渐渐来到赵谦眼部几处大穴,赵谦渐渐感觉双眼微热。 廖朗道:“赵谦,运转‘琴心三叠’心法,使用上丹田内力刺激眼部要穴。” 赵谦体内的真气伴随着诸葛渊的纯气,与卧龙丹的药效共同游走在赵谦眼部要穴。一盏茶过后,赵谦和诸葛渊收功,廖朗道:“如此行针数次,你的双眼便会渐渐恢复。” 赵谦道:“多谢前辈相助。” 半个月后,诸葛清岚帮赵谦将包扎眼部伤口的布巾解下。赵谦缓慢睁开双眼,顿觉感到两股极强的光线刺入双眼,双眼异常疼痛,便又连忙闭上双眼。 其实诸葛清岚特地选了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并早已将门窗关闭,可赵谦久不见光,此时光线入眼,感觉犹如一道闪电射入眼睛一般,疼痛难忍。 诸葛清岚柔声道:“赵少侠,你先别急,慢慢睁开双眼。” 赵谦此时有了心理准备,再次缓缓将双眼睁开,虽说仍感觉有些刺眼,但较之刚才,已经好了许多。赵谦睁开双眼后,首先映入眼睛的便是诸葛清岚那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只见其天姿精耀,粉面朱唇,灵眸绝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如梦似幻,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波光潋滟间,更是灿若星辰。 赵谦瞬间看痴了,暗道:“原来人的眼睛真的可以放出光彩。” 诸葛清岚原本仔细观察其双眼是否正常,后见其双眼痴呆,以为并未复明,不免有些疑虑,然后又见其双眼澹然如渊,隐现氤氲,透出一丝洒脱之气,不禁暗叹:“他的双眼真好看。” 二人双眼对视,却不觉气氛渐显暧昧。不知多少时刻之后,二人忽觉此举不当,同时将双眼移向别处,脸色惧是通红。赵谦努力收敛情绪,缓缓道:“诸葛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客气了,你救我性命,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因当。” 二人均对刚才自己的所为感到汗颜,一句客套话之后,再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了,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又不知过了多久,诸葛清岚有些腼腆的言道:“赵少侠,你的眼睛刚刚恢复,应该多活动一下,此时外面阴云密布,光线不强,我先陪你到花园走走吧。” 赵谦道:“好的。”他一向讷于言辞,也不知该多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一之境 二人来到花园之中,见池中荷叶披水,一朵朵粉红色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的映衬下,更增娇艳,荷花之上,露珠晶莹剔透,微微闪烁着光亮。清风缓缓吹动,荷花随风轻舞,更显婀娜。清新淡雅的荷香,随着清风飘入赵谦鼻中,赵谦顿时感觉全身舒泰,神清气爽。 赵谦刚要言语,忽见池中间有两朵荷花并于一茎,花色洁白无瑕,与周围的粉色荷花相映成趣。赵谦甚是好奇,问道:“诸葛姑娘,那两朵荷花怎么并于一茎之上,好生奇怪?” 诸葛清岚道:“此花名为‘并蒂莲花’,集荷花精华于一身,乃花中精品,甚是少见,你未曾见过,也属正常。” 赵谦紧盯着此花细看,道:“此花色泽清雅,真是好看。” 诸葛清岚见赵谦甚是聚精会神,便道:“赵少侠,用眼之道,切忌太过专注。” 赵谦不知此言何意,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看东西太过聚精会神,会使自己的精气神,倾泻到所看之物上去。欲修炼内家武学,需要眼神似看非看,这样可将所看之物的精气神,吸收到自身上来。只有在与人交手发劲之时,眼神才随着劲气运转而精光暴涨。” 赵谦联想到双眼空洞无神的何言之,恍然道:“哦,常听人言:‘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原来是这个意思。”他随即双眼微闭,缓慢吐纳,默念“琴心三叠”口诀,真气随全身经脉流淌,渐感灵台一片清明,百会穴微热。虽说这感觉极微,但其修炼上丹田后感觉极微敏锐,模糊的感觉到了一丝。 赵谦猛睁开双眼,恍然道:“我明白了,所谓似看非看,并非特指眼睛,而是指心,身心无意,肢体无力,任风吹云卷。无为而无不为,正是此理。” 诸葛清岚赞道:“赵少侠悟性果真是高,竟能这么快便能领悟到‘心怡怡不知所思,形惚惚不知所为’的意境。不过所谓‘吸天地之灵气’,所吸之气,沿百会穴进入人体后,所形成的并非真气,而是纯气。” 赵谦道:“真气和元气有何区别?” 诸葛清岚道:“内力分为三种,真气、纯气和元气。真气乃由人体的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融合而成,若练至化境,便可完全转换为先天之气,即为纯气,再练至化境,则可转换为混沌之气,即为元气。庄子云:‘通天下一气耳。’便是指元气。不过自从两百年前,再无人可达到元气的境界。” 赵谦道:“原来还有这种变化,我们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所修炼的内力有平旦之气和浩然之气之分。和道家心法相差不小。” 诸葛清岚道:“但元气也并非最高境界,最高境界乃是‘太一’,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无宗无祖,幽幽冥冥,太虚之精气流动,充盈於天地之间,其动无形,变化若神;其行无迹,常后而先。” 赵谦道:“太一之境?究竟何人能到达此境界?” 诸葛清岚道:“广成子、岐伯、神农、黄帝、伊尹均达到此境界。而老子乃是达到此境界的最后一人。” 赵谦道:“连庄子都未能达到此境界吗?”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庄子所长,乃是剑法。其剑法,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内力修为,却不如老子。” 赵谦叹道:“看来再无人能达到此境界了。” 翌日,廖朗开始教授赵谦洞垣之术,在开始之前,廖朗对赵谦道:“修炼此法,对人品要求极高,若心生丝毫邪念,便前功尽弃,而且会对眼睛造成极大伤害,你要切记。” 赵谦道:“晚辈谨记。”这个要求看似极难,但在他眼里,易如反掌,他一向持身甚正,防意如城,自不会心生什么邪念。 他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太过年轻,尚不知,“水至清而结冰不清”,他在翰墨门时品行无暇,而处于滚滚红尘之中,面对着物欲横流,人心诡谲,乾坤颠倒,黑白无分,一个人无论多么品行高洁,都会有污点。 这一点,廖朗心知肚明,他故意把话说绝一点,让赵谦不敢大意。他对赵谦的品行无丝毫怀疑,便接着道:“我朗诵口诀,你依口诀运转内力,将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运往眉心。” 随即开始朗诵口诀:“阴阳相推激,至于变化在于目。是耳目可以妄设,形容可以伪置。道生智,玄生神。惟神之有形,由形之有疣。志先心开而目明,慧然独存,口弗能言,俱视独见,视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夫百步之外,镜则见人,人不见影,斯为验也。是知太虚之中无所不有,万耀之内无所不见。寥廓无所间,神明且不远。是以君子常正其心,常俨其容。则可以游泳于寥廓,交友于神明而无咎也。” 赵谦依着口诀运转“琴心三叠”心法,至纯内力渐渐运往眉心,但并非居于眉心不动,而是沿眉心流转,变动不居,来着不拒,去者不留。赵谦感觉双眼渐渐微热,虽紧闭双眼,却能感到有微微细光射入眼睛,同时,眉心处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让人心神不宁,所幸道家心法有宁神之能,赵谦并未感到极强的不适。 赵谦真气运转周天之后,缓缓睁开双眼。廖朗见其双眼晶莹圆润,精华微现,点头道:“如此练习数日,便能略有小成。” 赵谦道:“多谢前辈指点。” 廖郎道:“区区小事,又何必言谢?你把口诀默写下来,常常诵读,以防忘记。” 赵谦刚要开口,诸葛清岚便将一张纸递给赵谦,道:“赵少侠,我已将‘琴心三叠’和‘洞垣之术’的口诀全部写了下来。” 赵谦接过纸张,道:“多谢诸葛姑娘。” 廖朗笑道:“清岚将来定是位贤内助。” 诸葛清岚顿时脸色绯红,廖朗接着对赵谦言道:“我另有要事,明日便要离开,你若有问题,直接向诸葛兄请教即可。” 赵谦再次谢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崇论吰议 问剑室内,赵谦手持一支竹竿,练习剑法,他三丹田内力齐出,随手一剑,便发出三道剑气,不禁感叹:“这‘琴心三叠’甚是玄妙,我随手一剑,已隐隐有‘浮云三重影’的威力。” 他身形晃动,在剑室之中来去纵横,将游云剑法一招招演练出来。忽听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声音并不急锐,显然并未附带内力。赵谦挥手接住,见是一柄汉剑,虽说天下汉剑大同小异,但他总感觉此剑甚是熟悉。他尚未多想,便有一道倩影向其飘来,正是诸葛清岚。 她挥动手中长剑,刺向赵谦。 赵谦拔剑横格,二人瞬间缠斗起来。赵谦知道诸葛清岚剑法远在自己之上,也就无所顾忌,将游云剑法和七探蛇盘剑法的招式一一使出。诸葛清岚挥舞云英剑,所以拈拨,将赵谦的剑招一一破解。 两盏茶过后,二人收招。赵谦见诸葛清岚激斗过后,脸色微红,更加娇艳,不敢多看,忙将眼光移向别处。忽见手中长剑剑身光亮如雪,上刻着“鈌云”二字,笔势纵横有象,洒脱飘逸。单从这两字,赵谦便断定,此剑正是家传的鈌云剑,此剑上的“鈌云”二字乃是诸葛武侯亲笔所写,赵谦看过无数次,是以一眼便已认出。 赵谦问道:“诸葛姑娘,此剑是……” 诸葛清岚道:“家父请游掌门派人将此剑送到此处,然后家兄请来名家为此剑修复。赵少侠可还满意?” 赵谦喜不自禁,他一直以来,牵挂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家传宝剑的修复,二是八年前的灭门之仇,此刻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又怎能不高兴。他忙道:“那就多谢诸葛前辈了,诸葛前辈对我恩重如山,我实在难以报答。”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不必见外,家父刚才让我告诉你,烦请你到书房去一趟。” 赵谦道:“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免得他久等。” 二人来到书房后,见诸葛渊端坐桌榻面前,赵谦走上前去,拱手道:“多谢诸葛前辈替我修复宝剑。” 诸葛渊道:“你我两家颇有渊源,无需如此见外。坐吧。” 赵谦和诸葛清岚坐下后,诸葛渊便问道:“此剑用着可还顺手?” 赵谦道:“我刚才使剑此剑之时,感觉到此剑比以前轻微了些许,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前辈考虑到我身子孱弱,外力不足,请人修剑之时,便刻意叮嘱,将此剑重量减轻了些许。” 诸葛渊道:“剑走蜻蛉,如果使用之时手感偏重,便会影响剑招的发挥。当年刘先主命人锻造蜀主八剑,乃是用于战场,自是偏重,不适合江湖打斗,我便请人将此剑的锻薄了些许。我自作主张,还望你别见怪。” 赵谦道:“前辈深意,晚辈怎会见怪。说到剑法,晚辈一直有一个疑问,想向前辈请教?” 诸葛渊道:“什么疑问?” 赵谦道:“常听人言:‘练剑有三重境界: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晚辈虽剑法不佳,但行难知易,晚辈屡次尝试体悟其中意境,却总是不得要领,还请前辈赐教其中要旨。” 诸葛渊道:“那你对此有何领悟?” 赵谦道:“这……”他确有些领悟,但并不敢说,生怕献丑,贻笑方家,更怕在诸葛清岚面前丢了颜面。 诸葛渊见其有些忸怩,便知其想法,笑道:“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 赵谦回想一下自己的领悟,斟酌了用词,道:“晚辈以为,所谓“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之流,或许其中确有其要旨,但总的来说,更像似是而非的文字游戏,只不过以讹传讹,陈词破难。” 此时,浮夸靡丽之风盛行,“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这种言辞,与此时的靡丽之风相符,故而流传极快。但赵谦性格实在,对这种风气并不反感,兼之深受《老子》一书的朴素辩证思维影响,故而对“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这种华丽不实的论调深感怀疑。 诸葛渊见其如此批判常人眼中的至理,便道:“你要知道,世上的聪明人可都认为‘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乃是至理。” 赵谦道:“智者减半,愚者全无。” 诸葛渊笑道:“你小子,倒还什么都敢说。你可知你的这句话,骂了天下多少聪明人吗?” 赵谦脸色微红,道:“晚辈管见之属,让前辈见笑了。” 诸葛渊道:“年少轻狂,本是好事,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狂也狂不起来了。并且,清岚也说过类似的话。” 赵谦一惊,不意温柔如水的诸葛清岚竟然也曾说出如此狂言,不由看向诸葛清岚,只见其玉靥绯红,神色忸怩,顿觉无礼,忙将目光移向他处。 诸葛渊继续道:“江湖上流传极广的至理名言,其中大部分,不是废话,便是说过无数遍的谎言,老子云:‘正言若反。’真正的至理,大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在常人眼里却饱含争议。所谓‘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确是道听途说的影响之谈,只不过极易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故而迅速流传,无需理会。” 赵谦道:“晚辈曾对掌门亦曾如此说过,他却说剑法练到一定境界,出招之际,确实会有朦朦胧胧、剑无实质的感觉,但晚辈对此一直心存疑虑。” 诸葛渊道:“他所说的,无非是剑招太过熟谙之后,产生的一些生理感觉罢了,与剑意毫无关系。不过你竟然能怀疑世人所公认的真理,又对前辈之言持怀疑态度,看来你剑法虽不精深,但对剑意的领悟已然不俗,只不过知易行难,尚未将剑意融入剑招罢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赵谦道:“前辈谬赞了,不知前辈让晚辈前来,所为何事?”若旁人如此夸赞他,他自然微微一笑,懒得理会,但他将诸葛渊视若神明,听其夸赞,不禁心中略喜,但并未表现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命殒思 诸葛渊与赵谦聊得兴起,听其一问,才想起自己让他来的目的,便问道:“你在翰墨门时,多读些什么书?” 赵谦道:“我们翰墨门弟子最常读的乃是七经:《论语》、《诗》、《书》、《礼》、《易》、《春秋》、《孝经》。” 诸葛渊摇头道:“孔子之书,首推《系传》,《论语》将圣人之言寻章摘句,断章取义,不读也罢。” 赵谦对此语甚是赞同,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明言,他料定诸葛渊有此一言,必有深意,便道:“前辈所言甚是,晚辈以为,修身养性之书,不可不读,但如果一个人已然孤标尘外,多读也是无益。” 诸葛渊道:“你可愿探寻真正的智慧?” 赵谦道:“晚辈自然愿意。” 诸葛渊道:“知识越多,悲伤越多,大智慧里蕴藏着大痛苦。思想之路绝非坦途,多是抱定以命殒思才敢迈步。” 赵谦道:“尧帝明圣,生不肖之儿,老子冲虚,陨迹于函谷关外,孔子文章盖世,却厄于陈邦。由来才命两相防,然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诸葛渊点头道:“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我找了一些书,每本均大含细入,这些日子,你便拿去多加研读吧。”语毕,手指了指桌榻边上放的一摞书。 赵谦看向那一摞书,顿时傻眼,那些书有序堆叠在一起,有两尺余高。他原本求知欲甚强,诸葛渊推荐的书必是精品中的精品,按理来说,他应该极为欣喜才对。只不过,他现在寄身此处,不愿多做打扰,原本打算再停留数日,待伤势无碍之后,便前来辞行,却不想诸葛渊给了他这么多书让他读,若将这些书读完,不知要费多少时日,更不知会对诸葛渊等人生添多少麻烦。一时之间,他颇为犹豫。 诸葛渊知道赵谦的想法,便道:“这些书籍,清岚都读过。”他使的乃是激将法,他早已看出赵谦对诸葛清岚暗生情愫,便用诸葛清岚激他。 诸葛清岚心想:“我根本没读过这么多书,父亲为何要这么说?” 赵谦被诸葛渊一激,便道:“既然这些书是前辈推荐,那晚辈就静心研读。” 诸葛渊见赵谦受了自己的激将法,微微一笑,道:“读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浅陋轻狂,你把这些书籍拿回房间,精心研读,不可浅尝辄止。” 赵谦起身将那些书搬起,道:“晚辈告辞。”便转身告退。 赵谦走后,诸葛清岚对诸葛渊道:“爹,你为何要骗赵少侠,说我已将那些书全部读过?” 诸葛渊道:“我不激他,他又怎能安心读书?” 诸葛清岚道:“这是为何?” 诸葛渊道:“赵谦他太过实在,不愿在此多待,给我们添麻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原本打算过几日便来辞行。” 诸葛清岚道:“所以你给他那么多书让他诵读,让他不便辞行。” 诸葛渊道:“正是。天下动荡,流寇四起,他现在内力修为太低,如果现在离开,不出数百里,便会被悍匪所杀,还是让他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为好。” 诸葛清岚道:“修习道家心法,要想进益迅速,除了要精通医理,还要精通时物文理哲,那些书籍,对其来说,大有裨益。” 诸葛渊道:“若你有时间,便将素女脉诀传授给他,这样他的内力进益会更快。” 诸葛清岚道:“我知道了。” 赵谦回房后,将那一摞书放在桌榻上,叹了一口气,将书大致翻动,见有《老子指归》、《易经骨髓》、《黄帝四经》、《黄帝内经》、《素书》、《太玄经》、《形名之学》、《阴符经》、《奇门遁甲》、《物理论》、《金口诀》、《周易参同契》《巧连神数》、《握奇经》等等。 赵谦曾听诸葛清岚提及《形名之学》,颇感兴趣,便拿起此书,翻开书页,见第一页写着:“见知之道,唯虚无有。虚无有,秋毫成之,必有形名,形名已立,声号已建,则无所逃迹匿正矣,黑白之分已。形名之学,知人之长短,以正自身,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然天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不可而知之也。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鬒眉而察理矣。微风过之,湛浊动乎下,清明乱于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形名之学,慎之,慎之!” 赵谦思忖:“原来‘形名之学’的根本目的,在于让人品行端正。”他自认品行无亏,又见书上连用了两个“慎之”,便将这本书放置一旁,拿起《素书》。他曾听游彬谈及此书,知道此书乃黄石公所著,言简意赅,至诚至理,所含至理之深,远非七经可以比拟,张良就是凭借此书平定天下,帮助刘邦成就霸业。 赵谦打开书页开始诵读,此书全文仅一千三百余字,再加上后人的注解,共有两千余字,但涵义太深,赵谦读了数日才将其读完。他看了看旁边堆积如山的书籍,暗想:“如此下去,要将这些书全部读完,至少要一年,我看还是将这些书抄写下来,拿回翰墨门慢慢细读。” 他主意已定,便找来纸笔,开始抄写。如此从早到晚抄写,待得手腕累的生疼,便改练“琴心三叠”心法。 一日,赵谦正在誊写,忽听外面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他心神一动,运转“洞垣之术”,看向屋外,只见眼前紧闭的房门慢慢模糊,渐渐消失,门后的一道人影出现在其眼前,正是诸葛清岚,只见她一袭白衣,脚踏莲步,款款而来。 赵谦不禁暗叹:“廖前辈曾言,修炼这‘洞垣之术’可见墙后之人,我原本以为只是夸张之言,没想到果真如此。”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困身兰台 赵谦停止使用“洞垣之术”,起身将门打开,正见诸葛清岚举起纤纤玉手正要敲门。 诸葛清岚见其事先便开门,也不奇怪,道:“赵少侠,这几日你将自己关在房屋内,对身体可不好。” 赵谦侧身让其进入,待其坐下后,道:“令尊给我所看之书太多,如果不抓紧时日,不知要看到何时?” 诸葛清岚道:“欲速则不达,赵少侠可安心在此住下,慢慢将这些看完。” 赵谦道:“如此不知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此言太过见外了吧?” 赵谦道:“我在此耽搁太多时日,也并非做客之道。” 诸葛清岚知道其性格实在又倔强,苦劝无用,便道:“如果赵少侠真感觉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在此帮做一些事情。” 赵谦道:“那么有何事我可以效劳的?” 诸葛清岚思索道:“家父整日待在房间里,致力于完善《巧连神数》,那些事情连我都帮不上忙,你应该也爱莫能助,兄长几日前有事外出,如若不然,你可帮我兄长处理一些事物,还是先等数日,等我兄长回来,我再何其商议。”其实她知道,诸葛临常常一出门便长达数月,她如此说,只不过给赵谦安心在此停留找一个借口。 赵谦虽不知诸葛临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也知诸葛清岚的心意,诸葛清岚未把话说明,他也不便直接否决,便道:“如此,我再停留数日。”他主意已定,只要把那些书誊写完毕,便去向诸葛渊辞行。 诸葛清岚知道其想法,但无法相劝,叹了一口气,忽见赵谦在桌榻上放的笔墨纸砚,道:“赵少侠是想将这些书誊写一遍吗?” 赵谦道:“这些书微言大义,需反复研读,因此我打算将这些书誊写一遍,拿回翰墨门仔细研读。” 诸葛清岚思忖:“可惜翰墨门已经……”她随即言道:“这些书太多,我帮赵少侠誊写吧。”赵谦忙道:“怎可麻烦诸葛姑娘?” 诸葛清岚语气有些俏皮的说道:“怎么,赵少侠是嫌弃我写的字不好看吗?” 赵谦脸色倏然变红,道:“这我怎敢……”他不知该作何言语,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诸葛清岚见其瞬间脸红,微微一笑,暗想:“赵少侠当真可爱。”她拿起桌榻上的几本书,放到另一桌榻上,坐下来开始誊写。 赵谦无奈,只得也坐下来,开始誊写。一个时辰之后,赵谦忍不住道:“诸葛姑娘,你已写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歇歇吧,也不急于一时。” 诸葛清岚笑道:“原来赵少侠也知道不急于一时啊,那怎么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写到晚呢?” 赵谦有些难以为颜,道:“我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我便将‘素女脉诀’传授给你吧,修炼道家心法,要想进益迅速,也要精通医理。”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诸葛姑娘了。” 诸葛清岚道:“那我就开始讲了,还请赵少侠用心铭记。”随即她朗诵道:“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弦紧浮芤,展转相类。在心易了,指下难明。谓沉为伏,则方治永乖;以缓为迟,则危殆立至。脉有三部,阴阳相乘。荣卫血气,在人体躬。呼吸出入,上下于中,因息游布,津液流通。随时动作,肖象形容,春弦秋浮,冬沉夏洪。……” 诸葛清岚将人体的脉理详细讲解,又将人体的349个穴位一一给赵谦讲授。(到了宋朝,人体考证出有354处穴位,再后来,更有七八百处穴位。) 如此花费了数日,诸葛清岚才将全部内容讲完,赵谦又将素女脉诀反复吟诵数遍,方尽数记住。又过了一月,赵谦将诸葛渊所给之书全部誊写完毕,便来向诸葛渊辞行,而此时诸葛临已从外地回来。 诸葛渊对赵谦此行并不意外,道:“怎么,在这里不习惯吗?” 赵谦道:“前辈对晚辈关怀备至,晚辈又怎会不习惯。只是在此叨扰数月,实在心中有愧。” 诸葛渊道:“你性格实在,不愿在此打扰,我也不强留。但你可知,在你在此养伤的数月里,朝野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赵谦听起如此说,料定和自己有关,便道:“发生了何事?” 诸葛渊道:“朝堂之上,拓跋焘将新兴王拓跋俊削爵为公。江湖之上,崔司徒解散了翰墨门。” 赵谦对第一件事并不意外,但当听到翰墨门解散时,顿时惊愕万分,忙问道:“解散?为何解散翰墨门?” 诸葛渊道:“自然是因为拓跋俊被削爵为公。” 赵谦道:“虽说新兴王是游掌门等人所擒,但这样不是立功了吗,崔司徒为何因此解散翰墨门?” 诸葛渊道:“无上寺底细被揭,拓跋晃颜面无光,拓跋焘对其更为不满,再加上拓跋俊和拓跋晃关系要好,现在拓跋俊被翰墨门牵连,你觉得拓跋晃会饶了翰墨门吗?” 赵谦已从刚才的惊愕中冷静下来,道:“崔司徒为了避免太子对翰墨门不利,所以将翰墨门解散,但只要有崔司徒在,太子便不敢对翰墨门怎样,也无需解散吧?” 诸葛渊道:“但等到崔司徒不在呢?” 赵谦道:“前辈何意?” 诸葛渊道:“从龙之功,起起落落。现在朝堂之上,鲜卑勋贵和汉人官员的矛盾日益激烈,而崔司徒便处在矛盾的中央,他日一旦矛盾爆发,崔司徒首当其冲,必死无疑。崔司徒为了避免自己死后,翰墨门被太子灭门,便将翰墨门解散。” 赵谦道:“依前辈看,崔司徒何时会被太子害死?” 诸葛渊道:“前几日,平城内传来消息,拓跋焘命崔浩监秘书事,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事,续修国史。而这还是拓跋晃举荐的,在你看来,他有何目的?” 赵谦道:“太子此举,是想让崔司徒远离军政,困身兰台,从此穷首皓经,难以与太子争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胸怀锦绣 诸葛渊对赵谦的回答颇为满意,点头道:“你只言其一,未言其二。” 赵谦道:“其二为何?” 诸葛渊道:“拓跋焘曾叮嘱崔浩,写国史一定要据实而录。但拓跋氏的丑闻,违背天理人伦,又岂能让外人所闻?三十六年前,邓渊著写《代记》,依实而载,揭露了拓跋氏旧恶,结果被拓跋珪杀死。崔司徒清高桀骜,不屑做伪,自会步邓渊后尘。以崔司徒之才,十年便能完成。而国史完成之日,便是崔司徒殒命之时。” 赵谦道:“那崔司徒为何还要执意这么做?” 诸葛渊道:“周道衰微,孔子作《春秋》。汉道衰微,崔浩修国史。他们所为,皆是为了华夏道统的传承,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这便是儒家风骨。” 赵谦道:“陛下虽叮嘱崔司徒实事求是,但实际上是暗示他曲笔隐晦,不过以崔司徒刚正的性情,定会依实而录,而拓跋氏的丑闻一旦公之于众,太子定会以此为由,联合朝中勋贵,致崔司徒于死地。” 诸葛渊道:“八年前,崔司徒大整流品,明辨姓族,早已得罪整个皇室贵族,之所以现在仍安然无恙,全赖拓跋焘袒护,而皇室丑闻一旦泄露,拓跋焘是非杀他不可了。” 赵谦道:“崔司徒算无遗策,对于朝中名利之争甚是清楚,为何不加以收敛,还要和整个朝堂作对?” 诸葛渊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这正是崔司徒最为可贵之处。” 赵谦道:“《论语》有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崔司徒身为儒者,又为何逆天而行?” 诸葛渊道:“崔司徒拜寇天师为师,而道教有言:‘我命在我不在天。’估计他是受道教思想影响吧。唉!崔司徒身居高位以来,努力恢复北方文明,才使北方似你这般的少年才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可惜这一切,十年之后便会戛然而止。” 赵谦思忖:“十年?十年之后,我顶多成为一流高手,要想救崔司徒,绝无可能。” 诸葛渊见其深思,便掏出一封信,递给赵谦道:“崔司徒曾派人送信给你,据我猜测,崔司徒应该在信中言明,等你伤好之后,前往平城,他会给你安排合适去处。但我自作主张,让高忱给崔司徒回信,说我会替你安排去处,让其不必担心。” 赵谦打开信封,见信中所写和诸葛渊所猜大致相同,信中也写了一些翰墨门解散的原由,但都是一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借口,并未涉及本质。 赵谦心中感慨万千,思绪乱飞。他自小在翰墨门长大,无亲无故,猛然间听闻翰墨门解散,顿时一阵失落,感觉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诸葛渊见赵谦神色黯然,猜出其心中所想,知道其外柔内刚,表面谦和,心中自有乾坤,也不多言,让其静心思考。 诸葛清岚见父亲闭口不言,便对赵谦言道:“赵少侠,你可以留在这里,无需见外。” 赵谦摇头道:“我已在此叨扰数月,又怎能再添麻烦?” 诸葛清岚刚要言语,便被诸葛渊拦住,他对赵谦道:“那你有何打算?” 赵谦略一思索,道:“崔司徒身为司徒,执掌百官任命,他安排众多师兄弟,肯定会得罪不少鲜卑勋贵,我不愿再为崔司徒多添麻烦,打算从此做一名江湖游侠。而江湖游侠,行事磊落的,多以替商旅押送货物为生,我打算先去关中,寻一谋生手段,其他的事,另做打算。” 诸葛渊道:“为何去关中?” 赵谦道:“关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乃兵家必争之地。此地内有秦川沃土,外有山河四塞,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又对华北高屋建瓴。进可东出函谷关以图天下,退可一封函谷关永保太平。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均凭之而成帝王霸业。现在天下甫定,人心未一,叛贼四起,在我看来,若想起兵,关中乃是首选。因此,关中定被诸多贼寇惦记。” 自古得关中者得天下,当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关中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三国时期,曹真、司马懿镇守关中,诸葛武侯难以前进一步,由此可见关中地理位置之佳。 诸葛渊暗暗赞道:“不错。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便问道:“为何起兵首选关中?” 赵谦道:“关中与平城不远,若占据此地,自函谷关出兵,可直取平城。都城被破,北方何愁不握囊中,北方在手,平天下又有何难?” 诸葛临笑道:“数月前,我妹妹曾想在关中开一家医馆,当时我爹问她为何选关中,她说的,和赵兄说的甚是相似。” 赵谦脸色微红,用余光打量诸葛清岚,见其俏脸绯红,同样用用余光打量自己,不禁更加羞赧,忙将目光移向他处。 诸葛渊微微一笑,对赵谦道:“若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中原又怎会数百年战乱不休?” 赵谦颇有些羞赧,道:“晚辈愚钝,令前辈见笑了。” 诸葛渊道:“你可知魏国为何选平城为都城?” 赵谦略一思索,道:“平城四面环山,可抵御北方柔然,也可配合山河表里的并州以及太行八陉防御南方宋国。不过平城气候严寒,土质贫瘠,与肥沃的华北平原相隔着巍峨的太行山脉,粮食运输极为不便,二十余年前曾经发生旱灾,不少人饿死,当时不少人建议迁都,不过崔司徒和周大人极力反对,此事才作罢。不过,在我看来,平城确非良久的定都之选。至于魏国为何定都平城,我也不知。” 王肃《悲平城》有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南北朝时期,中原气温偏低,偏于北方的平城更甚,灾害频繁,农业衰弱,而商业反而大兴。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金石之策 诸葛渊见赵谦见解不俗,暗道:“没想到其年级如此轻,已然胸怀锦绣,腹藏山河。”便道:“你所言不错,平城的重要性仅比一般县城高些。不过魏国选择定都平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崔浩,崔浩一直劝谏魏国定都平城,原因在于,若鲜卑拓跋深入中原,便会让中原汉人没有残喘之机,天下一统的时机也会向后推迟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你适才提到的周大人,此人名为周澹,乃是道教隐宗安排在朝中的一枚棋子,负责协助崔司徒和寇天师,不过此人后来被无涯观秘密除掉。” 赵谦道:“那么拓跋皇室为何会同意崔司徒的提议,定都平城?” 诸葛渊道:“鲜卑各部本是北方游牧民族,不习惯中原环境,当年鲜卑拓跋攻打河北的鲜卑慕容,过半士卒和牲畜水土不服,患病而死,因此,他们并不适合深入中原;还有,鲜卑拓跋设置六镇是为了保卫京畿、防备柔然,然成也六镇,败也六镇,六镇鲜卑手握重兵,一旦失控,必然露出獠牙,因此都城不能远离六镇;并且,魏国南有宋国,北有柔然,宋国对魏国的威胁并不大,自檀道济、高进之被杀之后,更是北伐无力,而柔然对魏国始终是一个悬顶利刃,不得不除,平城的优势,便在于北伐;最后,若平城遭到南方攻击,鲜卑拓跋可迅速退回北方草原。” 赵谦道:“那关中如何?” 诸葛渊道:“关中秦汉尚武之风尚存,豪强者纵横,家学传世的士族大家较少,而耕战合一的豪族却不少,这些豪族少奢靡之风,虽说现在实力弱小,微不足道,但由于崔浩的暗中布局,他们有了残喘之机,日后定会成为一统中原的中坚力量,不过那也是百余年后的事情了。” 赵谦道:“那现下如何?” 诸葛渊笑道:“至于现在,北方各族杂陈,企图谋反者的身份、族群分布、起兵原因以及朝廷的兵力分布对起兵地点都有影响,朝廷对各个族群的态度亦是复杂异常。卢水胡、山胡、匈奴、高车、丁零、氏、宪、鲜卑慕容、鲜卑秀发、鲜卑乙弗以及汉人,尽有叛乱之心,但却是散布在天下各处,因此起兵之处,也是难以定论。不过都是一群登不上台面的家伙,既看不到关中的重要性,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赵谦道:“那中原为何是百余年后统一,现在又为何不可?” 诸葛渊道:“其中缘由,若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心灰意懒,丧失斗志,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说罢,心中暗想:“临儿便是因此而丧失进取之心,一心营商,不问江湖,若我将其中缘由告诉赵谦,只怕他现在就归隐山林了。” 赵谦点头道:“前辈所言,晚辈谨记。” 诸葛渊道:“你去关中,可有其他打算?” 赵谦道:“世事无常,很多时候,太早计划等于计划两次。我对关中并不了解,现在做太多打算也是徒劳,其他的,等到了关中再说。” 诸葛渊道:“十年之后,崔司徒遇难,以你性格,定会前去相救,但你现在实力太弱,可曾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做过打算?” 赵谦略做思索,道:“北方的江湖门派,以翰墨门、弱水山庄、丹青堂、武凌城最为著名,而武凌城就在关中,我想去那里看一下。” 诸葛渊道:“这些江湖表面上的门派并无什么高手,以你的悟性,就算自行修炼,十年之后,也能不弱于这些门派的任何一人,你去与不去,并无分别。不过,要想成为绝顶高手,还是太过困难,我倒知道一个去处,你去再合适不过。” 赵谦忙问道:“什么去处?” 诸葛渊道:“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山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台为最名。” 赵谦道:“楼观?” 诸葛渊道:“道教之中,天师最大,楼观最深,玄真最文。而楼观派正在关中。” 东汉末年,道教林立,但由于黄巾起义的失败而转入低潮。此时,干家道和李家道仅限于家庭之间,影响力甚小,最具代表性的几个教派为天师道、楼观派、玄真派。天师道、楼观派属正一派,为道教显宗,玄真派为道教隐宗。其中,天师最大,楼观最深,玄真最文。 正一意为正以驱邪、以一统万。《崆峒问答》曰:“何谓正一?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故曰正一。” 正一派以天师道为代表,天师道乃张陵所创,其孙子张鲁占据汉中,****,休养生息,得到百姓拥护。后归降曹操,曹操命令天师道北迁,导致道众散布天下,组织涣散,逐渐衰落。后赵王朝强迫人民皈依佛教,很多道民被迫南下,天师道更加支离破碎,科戒废弛,混乱不堪。很多道民各自为教,道风不振,诳诈万端,惑乱万民。后来寇谦之得成公兴真传,整顿天师道,提出了“佐国扶命”的政道观,派弟子收罗逋逃罪逆之人,天师道渐渐走向正统,此时声势日隆,教众达上千人,故曰最大。 楼观派又名文始派,源于老子,由老子弟子尹喜开派,秉持祖师教义,仅以法脉传承,其传人寥若晨星,但多是绝世高人,庄子、列子以及后世的陈抟、张三丰均属此派。此派功法以虚无为本,以养性为宗,为道家最上乘武学。因天师道统领天下道教,成为万法宗坛,楼观派也被归入正一派中。北魏初期,楼观派有所发展,共四十余人。因功法最为高深,故曰最深。 道教隐宗即为玄真派,尊庄子为祖师,乃道教众多流派中的奇葩,崇尚返璞归真,回归自然,超然世外,人数极少,不为世人所知。此派精通真艺九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玉。在道教人士眼中,其和楼观齐名,有“楼观亦武亦彰,玄真亦文亦隐”之称,故曰最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石拔丝 赵谦从未听过“楼观”之名,便问道:“楼观派?” 诸葛渊继续解释道:“楼观武学源自老子,乃道家最上层武学,初学者直接从上层的‘炼神还虚’开始练习,对习武者的悟性要求极高。你心性质朴,又修习道家心法,并已将我送你的书籍看完,对道的领悟远高常人,修习楼观武学,进益之快,定可远超常人。” 赵谦道:“前辈,晚辈一直有一事不明,道家和道教到底有何区别?” 诸葛渊道:“二者关系错综复杂,难以言明。简单来说,当年汉武帝推明孔氏,独尊儒术,所尊者,并非正统儒术,而是吸收了阴阳家的儒术,导致了两汉之后谶纬之风盛行。东汉末年,道家学说、儒家忠孝、墨家方术、法家名实、汉儒谶纬、氐羌巫术、佛教的神仙轮回之说相结合,便成了道教的前身。道教由于包罗太广,再加上与朝廷对立,导致一直受到朝廷的严厉打压,流于杂乱怪诞,支离破碎的弊端。这一点,直到寇天师重整道教,才发生好转。” 赵谦道:“楼观武学源自老子,应该属于道家,为何变成道教了呢?” 诸葛渊喟然而叹,道:“其中原委,甚是复杂,日后你自会清楚,现在也无需知道。” 赵谦道:“既然前辈推荐,我百年去楼观派一试,看看能否加入。” 诸葛渊道:“不过还有一事,楼观派自给自足,你加入楼观派,还要找一谋生差事才行。” 赵谦道:“关中豪族不少,并且豪族都有自己的府兵,晚辈就在楼观派附近,在某一豪族家寻一差事。” 诸葛渊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寻一差事,我倒知道一处医馆正在招收保镖。你可以一试。” 赵谦问道:“诸葛前辈怎知千里之外的一处医馆正在招收保镖,又怎知他们现在还没招到?”按照赵谦估计,关中的一处医馆招收保镖,消息传到千里之外的山东,至少要数日的时间,这段时间,什么样的保镖都能找到,又何须自己再去,况且,如果真招不到,定然是条件极为苛刻,那么自己前去也是枉然。 诸葛渊听到赵谦发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脸色如常,坐在他附近的诸葛临忙道:“我前几日外出,到过关中,所以知道。” 赵谦道:“我不会医术,前去医馆也不合适。” 诸葛临道:“医者三世,你已经学会素女脉诀和《黄帝内经》,只要再学习《神农本草》即可,又有何难?” 赵谦道:“若是一间普通医馆,也无需保镖,想来此间医馆定然非同凡响。” 诸葛临道:“这点你倒是猜错了,只是一家普通医馆,只不过掌柜是名女子,也就需要一名品行高洁的保镖护其周全。”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前去一试,不知这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诸葛临道:“太素心鉴。” 诸葛清岚听到这个名字,芳心一颤,脸色渐渐泛红。 赵谦道:“那我到关中之后,便去‘太素心鉴’去看看。” 诸葛临微微一笑,看向诸葛清岚,道:“清岚,你不是一直都想开一家医馆吗?我已奉父命,替你将医馆建好,保镖也帮你找好了。”说完,手指了一下赵谦。 诸葛清岚面颊绯红,赵谦此时才恍然,道:“原来那间‘太素心鉴’是你为诸葛姑娘所建。” 诸葛临道:“清岚一直都想开一家医馆,家父觉得世道太乱,也就没同意,不过现在有赵兄护其周全,家父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赵谦道:“诸葛姑娘武功远在我之上,又何需我保护?” 诸葛临道:“清岚太过心软,实力发挥不出来,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光是实力强,也是无用。” 赵谦偷偷看了一眼诸葛清岚,见其也正偷看自己,两人均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赵谦脸色微红,道:“若是想开医馆,将医馆开在诸葛兄身边,不是更合适吗?” 诸葛临道:“我奔波中原各处,又有何时间照看她,况且,找其他人担当保镖,又难以相信其人品,除了赵兄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赵谦用余光看向诸葛清岚,有些忸怩道:“不知诸葛姑娘何意?” 诸葛清岚同样羞羞答答,道:“既然父亲如此安排,我就依父亲所言。”说道最后,声音细如蚊讷,几不可闻,但其他三人却听的清清楚楚。 乱世之中,一名女子随一名男子赶赴千里之外,其意不言而喻。赵谦和诸葛清岚均是脸色通红,忸怩不言。 诸葛渊掏出一个包裹,递给诸葛清岚道:“这是我用‘玉石拔丝’之术所炼制的玉丝,你将其编织成衣衫,穿在身上,可刀枪不入。” 诸葛清岚喜道:“爹,你的‘玉石拔丝’之术成功了?” 诸葛渊摇头道:“虽然成功,但需消耗大量名贵药材,并且只有特别稀有的和田暖玉才适合炼制,我不打算再使用,炼制的全部玉丝,均在这里。” 赵谦疑惑不解,道:“‘玉石拔丝’之术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玉石拔丝’之术,就是将玉石炼制成丝。” 赵谦道:“玉石炼制成丝?哪岂不是一触即碎?” 诸葛清岚解开包裹,拿出一根玉丝,递给赵谦道:“那你试一下。” 赵谦接过玉丝,仔细观看,见其细胜发丝,轻软可萦,晶莹剔透,几不可见。他手握玉丝,缓缓用劲,玉丝毫无变化,他使用“琴心三叠”心法,三丹田内力齐出,手中劲力倍增。但他的双手被玉丝勒的几乎出血,玉丝依旧毫无变化,他又反复折叠揉搓,见玉丝依旧完整如初,不禁感慨:“这玉丝韧性极强,定可刀枪不入。” 诸葛清岚道:“刀枪不入乃是次要,玉石养气最为充沛,这经过药物浸洽的玉丝,益气兼之利气,养正更能去邪,若长期佩戴,内力不练自增。”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游之有方 诸葛渊又拿出一个卷轴,递给赵谦,道:“此物就送给你了。” 赵谦接过,打开卷轴,只见第一行写着三个大字“八阵图”。赵谦心中一惊,道:“前辈,这……此物太过贵重了,晚辈实在受之有愧。” 诸葛渊道:“你也无需推辞,只盼你学成之后,不忘沟壑。日后若遇良将,亦可将此图传授。” 赵谦道:“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望。” 诸葛渊道:“你二人都要整理外出包裹,就先各自回房吧。” 诸葛清岚、赵谦二人离开后,诸葛临对诸葛渊道:“爹,既然他们二人互生情愫,您又对赵兄极为满意,为何不让他二人先成婚,再离开。” 此时连年作战,男丁甚少,因此朝廷鼓励早婚,若女子十五岁仍不成婚,其家人便要全部坐牢。诸葛清岚年龄将近,故而诸葛临提议让二人直接成婚,不过一来朝廷一般不理会江湖中事,二来诸葛清岚并未在官府登录户籍,三来他们也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因此他们并不用担心朝廷会处罚他们。 魏晋南北朝极度混乱,全国人口数量急剧下降,公元581年,隋朝建立,官府登记的人数为900万,后来隋朝进行了空前细致的人口普查,到589年,官府登记的人数激增到4000万。这猛增的三千万余人,很大程度上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浮游民及世家豪门的荫附户。由此便可看出当时黑户之多,诸葛渊本就是隐姓埋名,躲避强敌,他为了诸葛清岚不被外人察觉,并未将其在官府登记。 诸葛渊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赵谦要学的东西太多,若让二人现在成婚,他整日忙于家事,恐怕分身乏术。他们的婚事,再等几年吧。” 这时,葛湛走进屋内,对诸葛渊道:“先生,我已打探到范掌门的消息,他们在救助灾民的时候,遭遇伏击,范掌门身受重伤,范夫人死于玄神高灵的‘鬼美人’之下。” 诸葛渊眉皱如山,道:“看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 数日之后,诸葛清岚和赵谦便离开水竹之居,赶往关中。一日,天色已晚,二人仍未找到住宿之所,便直接在一空旷之地升起篝火,将马匹拴在一旁,二人坐在篝火旁休息。赵谦道:“清岚,你先休息吧,我在一旁守护即可。” 诸葛清岚道:“那好,赵大哥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等到子时,你将我叫醒。” 赵谦点头。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她知道,以赵谦的性格,绝不会叫醒她,她也并未打算深睡,只是小憩片刻,等子时到了,便直接醒来。主意已定,她便侧身躺在一块巨石之上,秀目微闭,渐渐睡去。 片刻之后,赵谦见诸葛清岚娇体微绻,双臂叠加护在胸前,知道是寒风侵肌,他轻声来到诸葛清岚旁边,但并未将外衫脱下来给其盖上。其中原因有三,一来此举未免有亵渎之嫌;二来此举太过做作,显然是故意示好;三来若将外衫给其盖上,势必会将其惊醒。 他施展琴心三叠心法,至柔至和的真气犹如钟鼎盖在二人身上。诸葛清岚只感觉一股极为和煦的春风拂面,身体的寒冷立消,渐渐陷入沉睡。 赵谦见其粉脸朱唇,在篝火的照耀下更增艳丽,一缕秀发飘在其脸颊上,更添别样风情,她侧身而卧,身形之婀娜尽显。赵谦清心一动,不敢多看,微闭双眼,正身而坐,始终不停的运转内力,将二人护住。 翌日,晨光熹微,阳光照在诸葛清岚脸颊上,她渐渐醒来,见天色微明,而赵谦早已不在。她游目四处一望,见远处赵谦提着几条鱼慢慢走来。赵谦在诸葛清岚旁边坐下,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不是说后半夜我来守夜吗,你怎么不叫我?” 赵谦道:“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也就忘了叫你。” 诸葛清岚见其眼角有血丝,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疲惫,显然彻夜未眠。她心中一暖,知道赵谦为了让其休息,守了一夜,却不知赵谦这一夜一直用内力帮其驱寒。 她见赵谦拿的这几条鱼的鱼鳞已剔,内脏已除,猜到其已在河边用剑法将鱼剔好,便起身走到马旁,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小包裹,然后走到篝火旁,打开包裹。 包裹里放的是几个小瓶,诸葛清岚将小瓶一一打开,只见小瓶里放的是盐、椒、桂、姜、葱、蓼、芥、蜜等调料。她接过赵谦手中的鱼,道:“我来烤吧。” 赵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行走江湖,可从没想到要带这些调料。诸葛清岚并未理会赵谦的诧异,一边烤鱼,一边将调料撒到鱼上,片刻之后,芳香四溢,赵谦不由得垂涎欲滴。 诸葛清岚烤好一条后递给赵谦,赵谦接过,不等其稍凉一些便直接吃了起来,全然忘了儒家的进食之礼。 诸葛清岚见其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另拿起一条鱼继续烤。诸葛清岚一边烧烤,一边道:“若是有上林方炉,倒是可以好好烧制一番。” 赵谦道:“上林方炉是何物?” 诸葛清岚道:“上林方炉是用来烧烤的炊具,若是将其携至山林之间,一边烧烤,一边欣赏山水美景,不失为一件雅事情。” 赵谦点头。 正当二人吃得七七八八时,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谦心中一凛,忙施展“洞垣之术”看向声源,只见十余人向此处赶来,这些人个个虎背熊腰,体型壮硕,步履沉重,手握长刀,显然不会内力但力气甚大。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 诸葛清岚微一点头。 赵谦拿起放在一边的鈌云剑,站立起来,脸色淡然,看向来者。 这十余人来到赵谦面前,一人道:“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要不然身首异处。” 赵谦看向那人,见其皮肤白皙,头发泛黄,眼睛泛蓝,鼻梁高挺,容貌与中原人相差甚大。赵谦思忖:“从未见过皮肤如此白的胡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宇宙山峰 在后人眼中,“胡人”二字含有蔑视之意,但实际并非如此,《汉书·匈奴传》有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由此可见,“胡人”二字在他们自己眼中乃是“天之骄子”之意。 此时北方胡人甚多,更超汉人,但在文化上却极为贫乏,拓跋焘在崔浩的建议下,施行文治,推行汉化,胡汉互相交揉,二者的区别逐渐减少,大部分胡人均会汉话。 赵谦见眼前胡人说汉话,并不以为意,不过这些人皮肤甚白,与诸葛清岚那种白里透红又大相径庭,赵谦还从未见过。他淡淡一笑,道:“就怕你没那个能耐。” 那人还未开口,其旁边的一人指着诸葛清岚道:“老大,那人娇嫩白皙,吃起来,肯定不比女子差。” 此言一出,赵谦与诸葛清岚均心中大骇,如同五雷轰顶。赵谦手中长剑几乎脱手,诸葛清岚被吓得浑身发抖,站在赵谦身后,纤纤玉手拉着赵谦手臂。 那被称为老大的人道:“不错,我们以前只吃女子,不过这男子比女子差,我们也可尝试一下。”他语气平常,似乎吃人和吃鸡鸭鱼肉一样。 赵谦强忍心中怒意,冷声道:“你们吃过人吗?” 那人道:“这是当然,若是你把你背后的人交出,我也可以让你尝尝,那滋味,相当美妙。”说完,从背后拿出一个人头骷髅,诸葛清岚尖叫一声,躲在赵谦身后,不敢多看一眼。那人见诸葛清岚被吓得魂不守舍,更加得意,道:“这就是上个月我们吃的那人的头颅,我们吃过的人的头颅我可都留着做纪念呢。”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清岚,转过身去。” 赵谦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诸葛清岚从赵谦的声音中听到了浓浓的杀意,知道其意,微一点头,身体一转,背对那些胡人。 只听见赵谦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 那人尚未开口,诸葛清岚便听到“铮”的一声,长剑出鞘之声;紧接着“嗤”的一声,剑气破空之声;“咔嚓”一声,金属断裂之声;“呲”的一声,血光飞溅之声;“扑通”一声,东西掉落之声,诸葛清岚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是什么东西掉落。 紧接着传来的是呼喝挥刀之声,但随着每一道剑气破空之声传来,呼喝之人便少了一人。几个呼吸过后,便只剩下数人,忽然从远及近传来另一道剑气破空之声,声音急锐,显然是一名一流高手。 铮的一声,两道剑气相击之声传来。诸葛清岚忙转过身看去,只见赵谦被震退数步。 在赵谦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十数道尸体,断肢裂股、脑浆内脏满地,死相极惨。 诸葛清岚在赵谦让其闭眼之时,已猜到此种情形,但此时看到,仍觉得有些干呕。她鼓起勇气,来到赵谦身边,看向将赵谦震退的那人,只见其一袭黑衫,容貌俊朗,身形壮硕。 那十几胡人被赵谦杀的仅剩两人,那两人见有人拦住赵谦,迅速逃跑。赵谦见那二人逃走,对阻拦自己的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助这些胡人?” 那人道:“兄台别误会,在下李寒,我并非要救这些人,只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赵谦道:“‘无肠公子’李寒?” 李寒道:“正是在下。这些人乃是羯人。” 赵谦心中一凛:“羯人?就是一百年前差点灭了北方汉人的羯人?” 李寒道:“正是,这十数人只是一小人马,他们主力躲在一处名叫‘宇宙山’的地方。” 赵谦道:“宇宙山?怎会有这种名字的山脉?”赵谦从未听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名字,不过如果李寒要骗他,也不会用这种名字,因此他对李寒并不怀疑。 李寒道:“这名字乃是他们的头领侯欢所起,此人粗俗不文,所以起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始终找不到宇宙山的所在。” 赵谦看向那两人逃走的方向,道:“你是想跟着他们找到宇宙山?” 李寒道:“正是,事不宜迟,我还要暗中跟着他们,其它的稍后解释。我先告辞了。”说完拱手离开。 赵谦见其离开,对诸葛清岚道:“那群人害人无数,我跟着一并前去,你先找个地方休息,我随后找你。” 诸葛清岚道:“我跟你一起去。”她被刚才那人所说的“吃人”二字吓坏了,不敢一人单独离开。 赵谦道:“也行,这里这么多尸体,估计也没人敢来偷我们的马匹,就把这两匹马先放到这里,我们办完事后再来取。” 二人施展轻功追赶李寒,由于那两名羯人不会轻功,逃跑并不快,李寒悄悄跟在后面,赵谦二人很快便追上他。他见赵谦二人追来,也并不奇怪,他见赵谦屠杀那些羯人,知道其是嫉恶如仇之人,不会对躲在宇宙山的那些羯人置之不顾。 李寒低声对赵谦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赵谦拱手道:“在下赵谦。” 李寒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久仰。” 他又看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道:“在下胡清岚。” 李寒拱手道:“幸会。” 三人暗中跟着那两名羯人,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山脉。赵谦三向远处看去,见群山连绵,呈锯齿状排列,中间一处山峰极高,有刺云擎天之势。那两名羯人走入山脉,七拐八拐,绕了半个时辰,来到中间那处山峰。 赵谦三人跟着来到中间那处山峰,见山峰半腰处有处石块垒起的山寨,山寨规模甚大,可容数千人,并且凭险而居,易守难攻,若里面真有数千人,就算有数万精锐,也未必能攻下,山寨前面的山林中还隐藏这十数个不起眼的暗堡,即隐秘又便于观察山下。不过这也是对普通人而言,对赵谦等人来说等同于无。 第一百二十章 旧友重逢 赵谦三人离山寨太远,看得不甚清楚,赵谦道:“李兄,你找到此处,有何目的?” 李寒道:“自然是杀了他们。”他语气平淡,如同闲聊,毫无杀意。 赵谦却知道,有一种杀意无垠叫做风轻云淡,因此并不怀疑李寒,便问道:“这里面只怕有数千人,又怎么杀得完?” 李寒道:“能杀多少杀多少,这些人鱼肉附近百姓,无恶不作,又怎能放过?” 赵谦眉头紧锁,陷入深思。忽然诸葛清岚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赵大哥,后面有动静。” 赵谦回头,向远处看去,只见远处有三道人影向此处悄悄赶来,两男一女,正是高忱、马锐、罗华茵。赵谦心中一喜,对诸葛清岚道:“是高师兄他们。我们和他们会面吧。” 赵谦向他们挥手轻喊,高忱等人见到赵谦,也甚是诧异,众人聚于一处,相互寒暄几句,赵谦又向他们介绍了李寒,高忱三人听说是大名鼎鼎的“无肠公子”李寒后,均甚是惊异,忙道:“久仰。”李寒也拱手回礼。 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的伤已经无碍了?” 赵谦道:“胡前辈手段通神,已将我的伤完全治愈。不过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处?” 高忱道:“我们奉崔司徒之命,前来剿除躲在这里的羯人。” 马锐道:“崔司徒对我二人下令,说此处羯人作恶太多,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赵谦思忖:“崔司徒做事比以前果决了不少,是因为知道自己早晚会被他人所害,便打算多做一些事情吗?”便问道:“既然崔司徒如此下令,应该不止你们三人吧?” 高忱道:“我们带来的数十名高手,他们藏在不远处,步六孤俟将军带领附近军镇的数千守军,以缴匪为由,向此处赶来,只不过行动比我们慢了不少,我们三人先来找寻一下他们的具体位置。” 李寒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羯人躲藏在这里的?” 马锐道:“这还要多感谢你。你杀了天枭会的万枭,万枭之子万兴为了避免天枭会被他人夺走,便暗地里联系此处的侯欢,以重金求其出手相助,崔司徒派暗探跟踪,找到了侯欢的影藏之处。” 李寒道:“我最近在此地反复辗转,才找到此处,看来浪费了不少时日,要早知如此,我暗中盯住天枭会即可。”他一人查找线索,颇费周折,自然远不及崔浩耳目遍布天下,不过也正是其一人独行,不必如马锐等人那样反复的上传下达,也并不比马锐等人晚到。 马锐道:“不过我们要尽快解决他们。太子派八部统帅之首慕容昂也以剿匪为由,率军来到此处,也打算对这些羯人动手。” 赵谦不解,道:“他来此岂不更好,正好联手,共除羯人。” 马锐摇头道:“太子和崔司徒一向不合,此次他令人前来,另有目的。” 赵谦问道:“什么目的?” 马锐道:“崔司徒身居高位,掌管百官任命,他想提拔之官员,就算是太子也阻拦不得。在崔司徒的提拔之下,汉人官员越来越多,这严重威胁了皇族拓跋氏的地位,陛下对此不以为意,而太子却深以为患。太子自五岁便总领尚书事务,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之能,现下虽只有十二岁,但已是谋略非常。去年,陛下出征北凉,令太子监国,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趁机极力扩充自身实力,现下已不容小觑。” 高忱道:“据崔司徒估计,太子是想收复这些羯人,为自己所用,对付翰墨门。” 马锐道:“现在翰墨门表面上解散,实际上乃是化整为零,散布天下,更难以对付,刘大人因此才打算借助羯人之力。” 赵谦道:“这些羯人只认财色,根本不知何为忠、何为仁,又怎会对其效忠?” 马锐道:“既然他们认财色,便有破绽可寻,况且他们被江湖中人排挤,也需找到安身之处。” 赵谦道:“可是只要他们羽翼稍微丰满,就会难以控制,四处烧杀劫掠,太子怎有信心控制他们?” 马锐道:“人数多了自然不行,但如果组织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无论在江湖还是战场,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赵谦道:“我们刚才在山寨外看了一下,山寨甚大,估计有数千人,看来太子是想让我们解决掉大部分人,然后趁机招收残余羯人。无论怎样,我们都无法将数千人全部杀掉,而最后剩下的,势必都是高手,将这些高手聚拢起来,确实是一支无敌劲旅。” 马锐道:“因此我们必须将这些羯人彻底铲除。” 赵谦听其语气坚定,便问道:“马兄是否有良策?” 马锐道:“良策不敢当,只不过我们在来的途中,散布了羯人在此处隐藏的消息,现在江湖中的各路豪杰均在往此处赶来,国耻家仇,新债旧怨,均想做个了结。” 赵谦点头,道:“如此甚好。” 诸葛清岚和赵谦关注的地方并不同,她盯着罗华茵道:“罗姑娘,你怎么和高少侠他们一块来了?” 罗华茵脸色一红,道:“高大哥奉崔司徒之命,前来剿除羯人,我就一并跟来。”看似废话,实则含有不少信息。 赵谦此时才注意到罗华茵,见罗华茵衣饰和妆容均比之前淡雅了许多,而其看向高忱的眼神也有些与众不同,已隐约猜出一丝端倪。 马锐笑道:“罗姑娘已和高兄订婚,数月之后就要成婚,到时候,就应改称高夫人了。” 高忱和罗华茵均是脸色一红,高忱连忙转移话题,道:“胡姑娘怎么也在此处?”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道:“赵大哥和我本要前往关中,路过此处,路遇羯人劫道,与他们恶战之际,又遇到李少侠,听闻宇宙山群匪所为,便来此处查探一番。”高忱本来是问她为何和赵谦在一起,但她避重就轻,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高忱等人已猜出了端倪,均微微一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气横秋 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为何要赶往关中?” 赵谦道:“我打算先在关中立足,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高忱道:“你为何不去平城找崔司徒,让其帮你谋一差事?” 赵谦道:“崔司徒帮翰墨门众多弟子安排去处,肯定被他人指责以权谋私吧,我也不想给其多添麻烦。” 高忱道:“崔司徒向陛下推荐我,陛下封我为骁骑将军,八部统帅中排行第五。不过太子对此事好像并无反对之意。” 赵谦道:“骁骑将军?那可是正四品啊,看来陛下对你可是极为的看重。不过听闻太子极为仰视令尊品学,不反对此事,也是正常。哦,对了,不知马兄是何官职?” 马锐道:“我乃凌江将军,是从五品,八部统帅中排行第八。” 赵谦听马锐官居从五品,便道:“马兄毫无士族身份,能当上从五品,可见战功不小。” 马锐道:“主要还是崔司徒提拔,要不然,现在仍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此时等级制度森严,一个人的尊卑在其出生之时已然注定,寒门弟子要想显达,只有三个办法,一是依托豪门世族的推荐,这是大多数人最常用的手段,而得豪门之推荐者,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很多人为了扬名立德,不惜一切手段炒作,丑态百出,不遑枚举;二是战场立功,不过战场之上,能活下来已然不易,遑论立功,并且即使立功,若被上级抢占,也是无法;三是揭竿而起,不过此法更是九死一生,难于登天。 赵谦忽见高忱手中长剑正是翰墨门的镇门之剑君子意,心中一凛,道:“高师兄,游掌门将君子意传给你了?” 高忱道:“翰墨门解散后,游掌门便把君子意传给我,并在门中弟子当中挑选数位武学修为较高者,传授了扼云剑法。” 赵谦道:“那游掌门现在何处?” 高忱道:“现在崔司徒身边,保护崔司徒的安全。” 赵谦点头道:“虽说崔司徒武功精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确实需要人保护。” 马锐道:“我们闲言少叙,赵兄,你们可曾探查山寨内的情况?” 赵谦道:“我们也是刚到,还未进去打探。” 马锐道:“那么我们就进去打探一下,再商议对策。” 众人主意已定,赵谦和马锐便偷偷进入山寨。赵谦的“洞垣之术”对于探查敌情再合适不过,而马锐久处兵阵,擅长领兵打仗,对于山寨的强弱利弊,远比赵谦等人了解,能注意到很多赵谦等人注意不到的情况,因此由二人前来打探。诸葛清岚则将他们的马匹找回,交由马锐的手下看管。 二人进入山寨后,便分头打探。山寨内不时有一支十人小队前来巡视,他们边巡夜边交谈,但讲的不是汉话,赵谦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在山寨内转悠半天,才找到一个落单的羯人,他暗中封住那人全身穴位,将其拉到一处隐蔽处,低声道:“只要你告诉我你老大在哪,我便放了你,听明白了吗?” 那人眼露凶光,毫无畏惧之色。赵谦知道要先给其一些苦头尝尝,挥掌在其胸口打了四掌,分击他肝脾胃肾。那人的五脏,除了心脏外,全部震裂,那人受伤极重,口吐鲜血,却甚是倔强,毫无畏惧之色,赵谦又击了几掌,那人依旧毫无惧意。 一盏茶过后,赵谦累得满头大汗,在那人身上刺了数十剑,打了数十掌,没从其口中问出一个字来,他知道留下他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便一掌击在其心口,那人立即毙命。赵谦将那人的尸体藏在隐蔽处,然后施展“洞垣之术”,打探山寨各处。 忽听见远处传来呼喝之声,赵谦向声源看去,见马锐与一圈人交起手来,他剑法极为凌厉,每出一剑,便有人倒地。赵谦忙收敛“洞垣之术”,纵身向马锐赶去。 马锐久在军中,他在山寨中观察几眼,便已看出山寨的布置乃是军营扎寨最常见的布局,迅速便猜出山寨统领侯欢的大致位置所在,便向所猜位置赶去。刚赶到侯欢的房间,便被发现,数百人将其围住,双方话不多说,便动起手来。当赵谦赶到时,马锐旁边已倒下数十人,全是被一剑封喉。 赵谦赶到后,并没拔剑,而是将鈌云剑插在地上,从一羯人手中抢过长枪,七探蛇盘枪使出,虎虎生风,犹如一条游龙,将自己的四面八方罩住,靠近者纷纷中枪倒地。 马锐一边出剑,一边道:“赵兄,令先祖与我先祖同为五虎将,却不知是令先祖的七探蛇盘枪厉害,还是我先祖的出手法厉害?” 赵谦道:“二者并无上下,但你我二人的修为却有高低,这两套武学均是战场武学,你久在战场,修为自然在我之上。” 马锐道:“赵兄不必妄自菲薄,不如我二人比试一下,看谁杀的羯人多,如何?”语气平淡,但难掩豪情万丈。 赵谦被其豪情所染,朗声道:“好。”语毕,手中长枪更是舞的快捷峻利,如洪雨滂注。 数招过后,赵谦已发现二人的区别。赵谦枪出如龙,大开大合,劈、扫、横、撩,每一招均能攻击数人,但多伤少死,马锐剑走如凤,飘忽疾劲,刺、撩、格、截,一招攻击人数不及赵谦,但多直接毙命,鲜有伤而不死者。 但见一剑一枪,攻如飓风淜滂,守如泰山稳重,意气风发,气冲霄汉。 片刻之后,二人身边已倒下百余人,但这些羯人个个凶猛彪悍,一人倒下,便又有一人顶上,毫无畏死之心。数十名羯人直接提起数十具尸体,作为肉盾,向赵、马二人挤压而去。 马锐剑出不绝,剑光闪烁间,直接将那些尸体砍为数截,鲜血如雨喷涌,却没有一丝滴落在赵、马二人身上。 斗了片刻,赵谦思忖:“马兄故意被他们发现,应该是为了逼他们的高手现身,以试探他们的实力,不过,他们到现在也仍派高手出来,估计是看不起我们了。看来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尸为盾 赵谦环看四周,见远处有数十人在一旁观看,这些人中,有羯人,也有汉人。 赵谦略一思索,转身拔出自己插在地面的鈌云剑,随即手中长枪一甩,射向那在一旁观看的数十人最中间的一人。那人不动,其旁边的一人立即飞身向前,挥刀将飞枪砍断。 赵谦拔剑向那人刺去,有三人挥刀拦截。赵谦剑尖连点,一招“青龙探爪”分攻三人。那三人还招,赵谦身形一晃,便闪过三人,继续向最中间的那人刺去。 那人旁边的人刚要动手,那人随手一挥,其余人停手。 赵谦刚要刺中那人时,却见那人迅速拔剑,挥剑砍在鈌云剑之上。 两剑相击,赵谦虎口被震得生疼,暗叹:“此人剑招好生刚猛。”赵谦连忙变招,和那人缠斗起来,几招过后,赵谦已知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便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严防死守,一边仔细观察那人。 与赵谦厮杀的那人模样与一般羯人有些不同,更像是鲜卑人。赵谦身形修长,但那人足比赵谦高了一头,却是上长下短,其腿长和赵谦相差无几,手臂却比赵谦长了不少,挥剑之际,他的剑锋对赵谦威胁甚大,而赵谦的剑锋根本无法触及其身体,而其剑法刚猛,内力霸道,长剑又比赵谦的长剑粗了一倍,赵谦不敢与其剑锋硬抗,便游走剑身,攻其手腕。 那人见自己已将赵谦完全压制,但只要自己攻势稍急,赵谦的长剑便犹如灵蛇刺向其手腕,有数次均险些被其受伤。他原本打算在手下面前显露武功,不想却久攻不下,恼羞成怒之下,剑招更猛,但破绽也就越多。 赵谦渐渐挽回败势,虽守多攻少,但已不落下风。 马锐见赵谦并无大碍,便没出手相助,他在那群在旁观看的人群中看了一遍,看到一身着锦衣的青年,身形一闪,便闪到那人面前。 他对那人道:“阁下应该就是万兴万会主了吧?” 那人正是万兴,他认得马锐,便道:“原来是马将军,你怎会到此处?” 马锐道:“你应该能猜出来吧?你出现在此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侯欢帮你平定了会中乱局,你便前来奉送重金。” 万兴道:“正是如此,马将军应该是来剿灭这里的吧?” 马锐道:“万会主似乎并不担心,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一并剿灭吗?” 万兴道:“马将军对此处的实力还不清楚,如果你了解的话,便不会有此想法了。” 马锐道:“此处有悍匪数千,再加上地势险要,只要据险而守,就算上万精兵前来,也是无用。” 万兴道:“正是,朝廷精锐乃是铁骑,平地之上,自然一往无前,但山地之中,却是难行寸步,马将军难道以为你能突破这重重天堑吗?” 马锐不答反问道:“令尊虎毒食父,而你更甚,竟然勾结羯人。” 万兴道:“马将军竟然执念于门户之别,真是肤浅。你效力鲜卑,我联手羯人,有何区别?” 马锐道:“万会主只当他们是胡人吗,你可知他们吃过多少女子吗?” 万兴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忽听身后一人道:“万会主误听他人谗言,我们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马锐向说话之人看去,见一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此人黄发黄须,鼻梁坚挺,但眼睛泛黑,皮肤泛黄,已有些类似中原人,他一袭绸衫,步履不急不缓,神色坦然,气度不俗,马锐看了其一眼,便知此人极难对付。 马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侯欢?” 那人正是侯欢,他微微点头,道:“马将军所料不差。”他转头看向正和赵谦交手的那人,道:“侯旅,住手。” 侯旅正和赵谦打得激烈,怎肯停手,道:“爹,我再出最后一招。” 侯旅横剑当胸,双手握剑,身形犹如脱弦之箭,向赵谦急冲,同时推剑横移,剑气破空之声尖锐高亢,犹如象鸣,剑锋犹如大象倾轧,覆盖甚广,威力极强,此招名为“泥象渡河”,只攻不守,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赵谦思忖:“此招甚是霸道,似是佛门刀法。”不过他对此并不意外,当年羯人石虎手下就有第一神僧佛图澄,羯人习得佛门武学再正常不过。 他挥剑平刺,一招“浮云三重影”向侯旅刺去,三丹田内力齐出,一剑犹如九剑,九剑犹如八十一剑,剑影重重,携带着嗤嗤破空之声,攻向侯旅全身要穴。 两剑相交,赵谦的剑气将侯旅剑势的左侧破开,他身形迅速侧闪,沿着左侧险险避过侯旅的剑锋。而侯旅使用的乃是鱼死网破的打法,根本就没想过躲闪,被赵谦的剑气撕裂衣衫,不过并没受伤。 马锐在一旁观看,思忖:“赵兄内力太低,如若不然,此招定能重伤侯旅。”他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马锐早料到侯欢之所以让侯旅罢手,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方便偷袭暗算,因此时刻注意周围,他感到身后劲风袭来,迅速回身,反手一掌,与那人的掌力硬接,双掌相交,劲风四射。 二人对拼掌力之时,又一股劲风自马锐身后袭来,马锐也不回头,反手一剑,直刺向那人喉部。那人却不躲闪,长剑直刺入那人喉咙,紧接着一道凌厉剑气刺向马锐。 马锐心中一骇,不知为何那人被刺穿喉咙,仍能继续攻击。不及细想,他翻身躲闪,但已经晚了。长剑刺入其左肋,鲜血沿着长剑汩汩而流。 马锐捂住伤口,回头看向那人,只见攻击之人手中提着一具尸体,他以那具尸体为盾牌,马锐那一剑刺入了那具尸体,根本没有伤到攻击之人。 原本和马锐对掌的那人连忙挥掌向马锐攻去。马锐临危不乱,长剑左右摆动,一招“川谷径复”使出,剑光迂回,不知是进是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援兵再至 那人只觉得剑光在自己四周闪动,倏然间便失去五感六觉。旁人只见剑光在那人头部一绕,那人的头颅便直接掉了下来,均觉骇然。 马锐施展此招后,感到伤口一阵剧痛,几欲站立不住。刺伤马锐那人见其是强弩之末,连忙趁机挥剑向其刺去。剑身携带破空之声,显然威力惊人。 剑锋刚要触及马锐,却觉心口一痛,便直接丧命。 袭击他的正是赵谦,赵谦将其杀死后,连忙来到马锐身边,一人又趁机挥剑向赵谦刺去。赵谦反手一剑,剑峰平进,简单凝练,犹如利箭迸发,正是“岱宗探月”。两剑相交,那人的长剑直接被震断。赵谦的鈌云剑去势不减,直接刺入那人左肩,献血直流。 赵谦随即挥剑横扫,那人头颅飞起,鲜血喷涌。赵谦扶起马锐,连忙向远处逃去,其他人纷纷阻拦,赵谦将七探蛇盘剑使出,拦者纷纷臂断头飞,鲜血洒了一路。 山寨内的高手刚要阻拦赵、马二人,蓦地传出一声震天的爆炸之声,紧接着火光冲天,山谷中传来阵阵回响,山寨内顿时一片混乱,侯欢眉头一皱,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之声,巨大的爆炸之声在山谷中回荡,犹如虺虺雷声,让人心中一颤。 侯欢喝道:“不管谁放火,先擒住此二人。” 众人一听,纷纷向赵谦二人涌去。忽然两道人影出现在赵谦身边,正是高忱、李寒。二人长剑一挥,冲在最前面的数人直接毙命。高忱道:“赵师弟,你们先走。诸葛姑娘她们在南边等候。” 赵谦背着马锐向南边逃去,高忱和李寒断后。 山寨之内火势越来越强,侯欢知道除此四人外,还有人在山寨内到处放火,只得喝道:“先救火。”众人纷纷取水救火,但这些人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大家推推嚷嚷,乱作一团,有人慌乱之中甚至把酒当水泼入火中,导致火势更甚。李寒和高忱趁机离开。 赵谦一行人离开后,山寨内一片大乱,时不时又有一处着火,侯欢喝道:“把这些人找出来。”声音高亢,响震山谷。 此言一出,蓦地二十余道身影拔地而起,直接跃上房顶,分向山寨内的四面八方而去,身形极快,犹如电闪雷鸣。眨眼过后,掌力相击之声传来,在山寨之内不停回荡,犹如雷声殷殷,每一道掌力相击,便有断梁碎缸之声传来,显然掌力波及范围甚广。 万兴听着附近时不时传来掌风破空之声,暗惊:“不想侯欢手下竟有如此多的高手。” 半盏茶过后,一人来到侯欢面前,道:“将军,放火之人已逃。” 侯欢道:“可看清放火之人。” “看清了,不过……”那人顿了顿,道:“不过不认识。” 侯欢喝道:“那和没看清有何分别?” 那人惶恐,道:“属下虽然不认识,但从其所使内劲来看,似乎是道教中人。” 侯欢冷笑道:“道教?百年前,他们逃得快,才没被天王石虎杀光,现在想来复仇吗?” 侯旅来到其身边,道:“爹,这些人想灭了我们,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侯欢并未理会他,转身对万兴道:“万会主,你昨天刚来,他们今天便来偷袭,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万兴被吓的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些人除了财色一概不论,只要稍微得罪他们,自己就难以留个全尸,道:“侯将军多虑了,这只是巧合而已,侯将军帮我平息了会中乱局,我怎会出卖您?” 侯欢冷声道:“希望如此。” 万兴听其不信自己,忙道:“我愿在此处帮将军抵御外敌。” 侯欢道:“那就多谢万会主了。”他刚才的一句“希望如此”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能帮其找了数个高手,他并不畏惧袭击之人,但如果能牺牲他人,他也不会牺牲自己人,即便自己人在自己眼里不算人,仅是工具。 万兴见其眼神中喜悦之情泛溢,顿觉后悔,他原本以为侯欢说“希望如此”是对其心生怀疑,暗示其留下出手相助。此刻才醒悟,自己眼前的人不会来中原人那套虚伪狡诈的手段,若他对自己有所怀疑,直接会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根本不会跟自己废话。 蓦地,从山寨外传来殷殷雷声,侯欢眉头一皱,道:“怎么凭空出现雷声?” 万兴道:“侯将军,此事有些蹊跷,还是派人去查探一下比较好。” 侯欢点头,刚要言语,忽闻从天空中传来轻鸟扑翅之声,侯欢向空中看去,见一只信鸽向其飞来。信鸽飞落在其肩膀,侯欢从信鸽腿上取下书信,打开一看,眉头一皱。 赵谦二人逃出后,马锐对赵谦道:“赵兄,你不必扶我了,我是故意受伤的。” 赵谦道:“我早已看出,我在扶你的时候,已趁机给你把脉,见你真气充周,血脉条畅,已猜出其中端倪。” 马锐道:“原来赵兄还精通医术,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赵谦道:“九牛一毛罢了。”赵谦并非谦虚,虽说他已学过素女脉诀和《黄帝内经》,但医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才能有所小成,他现在空有理论,能看出马锐脉象正常,已是其极限。 二人刚聊几句,高忱和李寒便赶来,高忱道:“马兄,你可知究竟是谁在暗处放火?” 马锐摇头道:“不知,估计是听到我们散布的消息,从附近赶来的江湖游侠吧?” 赵谦看见远处有两道人影起起落落,向他们赶来。赵谦喜道:“是何兄。” 那两道人影走近,众人看清其相貌,正是“俨君子”何言之和“逆君子”王宝兴。众人相互介绍过后,赵谦道:“何兄,山寨内的火是你们放的吗?” 何言之道:“正……正是,不……不仅如此,通……通往山寨的山路共十条,我……我们已将其中的九处全部炸断,只……只剩下其中一条,现……现在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插……插翅难逃了。” 马锐道:“你们是用什么炸的,硝石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王宝兴道:“我们用的是原火药,放心,此次前来,何兄带来了足够的原火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游击战术 一行人回到藏身之处后,马锐派人守住通往山寨的最后一条通道,然后便和赵谦等人商议如何行事。众人正商议间,诸葛清岚走了进来,道:“马将军,有八位姑娘赶来,求见将军。” 马锐对众人道:“估计是从别处赶来的江湖侠客,我们去看一下吧。” 众人来到一处平地,见罗华茵与八位姑娘玉立风中,九人言谈甚欢,语笑嫣然。 只见这八位女子中,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一袭白衣、脸蒙白纱的女子,秋水为神,冰玉为骨,气质之清冷,更胜冰山雪莲,在其附近,站在其附近的七位女子容貌极其秀丽,分别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衣衫,色泽淡雅,犹如七朵荷花。这八位女子均只十五六岁左右,仿佛不染纤尘的仙子,让赵谦等人眼前一亮。 马锐走上前去,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冷秋霜,奉庄主之命助将军一臂之力。” 马锐道:“原来姑娘便是弱水山庄的‘冷月无声’冷秋霜,想必后面七位就是‘芙蓉七玉’了。” 冷秋霜道:“正是。” 赵谦低声对何言之道:“何兄,你在江湖中可曾听说过这位冷姑娘?” 何言之道:“这……这位冷姑娘义高秋云,行絜冰霜,虽……虽年级轻轻,但……但剑法极高,曾……曾自创冰玉剑法,执掌冰霜剑,在……在弱水山庄内,武学……武学修为仅次于庄主纳兰轻鸿,因……因极少言语,被称为‘冷月无声’,而……而其身后的七位女子,因……因每人携带一颗冰花芙蓉玉,故……故被称为‘芙蓉七玉’,她……她们的云笈七玉阵,乃……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阵法,不……不在翰墨门的七证阵之下。” 赵谦看向那七位女子,见她们每人左手手腕上都戴有一颗通透温润、色泽粉淡的手镯,他转身对诸葛清岚低头道:“清岚,这冰花芙蓉玉似乎不同寻常,有何不同之处?” 诸葛清岚道:“如是峰盛产此玉,此玉色泽粉淡,乃玉中奇葩,有通络顺气、驻容养颜之效,对皮肤的保养效果极佳,因佩戴者的体质不同,会变为粉红或紫罗兰色。” 赵谦感慨:“难怪她们皮肤这么好。”赵谦话一出口,顿觉不该,一来,此言对那八微少女颇有调戏之嫌,二来,自己更不该在诸葛清岚面前夸赞她人。 诸葛清岚甚是善解人意,并未理会赵谦的失言。 众人正交谈时,一士卒走到马锐身边,道:“马将军,我们已在通往山寨的唯一一条山路上埋下伏兵,山寨曾派人下来探路,我们已将探路之人全部杀死。” 马锐点头道:“很好,不能让一人进来,更不能让一人出去。” 那人道:“属下遵命,但据探子来报,慕容将军带着数十位高手正在往此处赶来。” 马锐眉头一皱,道:“来的真快。我与其同朝为官,也不便正面冲突。” 赵谦道:“既然马兄不便和其正面冲突,那么就由我去将他们拦住。”赵谦知道诸葛清岚太过善良,从未杀人,让其屠杀羯人,太过强人所难,于是打算和其前去拦截张嵩等人。 马锐道:“可是他们有数十名高手,单凭你和胡姑娘,只怕……” 王宝兴道:“我正好认识慕容将军,就随他们二人前去。” 马锐道:“那好,就麻烦三位了。” 何言之将自己之前携带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掏出六个药瓶,分别给了赵谦、诸葛清岚、王宝兴两个药瓶,道:“这……这些原火药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赵谦道:“多谢了。” 赵谦三人离开后,李寒道:“我们也应该尽快动手。” 马锐道:“我们刚从山寨下来,再加上他们以为我已受伤,不会想到我们现在动手,因此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高忱道:“我们仅十三人,再加上带来的五十余名高手,共六十余人,还要派人守住通往山寨的唯一一条山路,要想对付里面的数千人,基本不可能。” 马锐思索道:“看来只能采用……”一来他不知心中所想是否合适,二来这些人并非自己手下,因此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 何言之知道其意,便接着其话道:“采……采用赫连勃勃的游击战术。”虽说诸葛渊传授他八阵图,但八阵图太过高深,他还未参悟,故而并提出使用八阵图。 马锐笑道:“原来何兄也是如此想的。” 李寒道:“何为游击战术?” 马锐道:“赫连勃勃虽暴戾恣睢,但其游击战术确实奇妙无方,其曾言:‘急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敌疲于奔命,而我却游食知若!’” 高忱道:“出其不意,救前击后,这赫连勃勃确实是一天才。” 马锐道:“我们就分几对人马,分别从山寨各处进攻,对方大乱,就容易对付多了,‘芙蓉七玉’七位姑娘以剑阵御敌,就列为一队吧?” “芙蓉七玉”点头,马锐接着言道:“高兄就和罗姑娘一队,何兄和冷姑娘一队,李兄和我一队,每队携带十三名高手,分别从山寨四面进攻。众位可有异议?” 高忱和罗华茵已经订婚,自然要将他们列为一队,马锐见何言之同样精通兵法,故而和其分处两队,这样更能发挥奇效,而这些人又非自己手下,自己身为主将,自然要承担最为危险的任务,故而和李寒一队,而不是冷秋霜。 马锐并未说明列队原因,但众人心中均甚是清楚,均无异议。 马锐见众人无异议,接着道:“此行凶险异常,一切以安全为要,若有危险,请诸位立即撤离。”众人点头,随即众人商议具体的行动策略后,马锐将何言之携带的原火药平分给众人,何言之又给每人两粒瞬间回复功力的回元丹,众人分头行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鲜卑慕容 赵谦三人施展轻功飞驰数里后,便看到一群鲜衣怒马之人正骑着骏马向宇宙山所在方向奔驰。王宝兴对赵谦二人道:“最前之人便是慕容昂。” 赵谦道:“此处地形平坦,难以阻拦,我们看来要另寻他处了。” “我来之时,已看好地形。”王宝兴指着身后一处山峰,道,“那座山峰脚下的山路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我们用原火药炸掉巨石压住山路,可挡他们片刻。” 三人来到王宝兴所指的那处山峰,赵谦和诸葛清岚推倒山崖边上的巨石,巨石砸在山路中央,王宝兴拿出原火药又将崖壁上悬着的几颗巨石炸裂,巨石翻滚而下,将山路彻底堵死。 王宝兴对赵谦和诸葛清岚道:“我先守住山路,你二人殿后。” 赵谦点头,王宝兴身形一跃,身体犹如落石,直接向下面坠落,在刚要落在巨石上之时,王宝兴体内真气喷薄而出,身边形成强劲罡风,随即身子一转,悠然落在巨石之上。 赵谦感慨:“此人修为只怕不在何兄之下。” 慕容昂一行人听见不远处传来爆炸声,又看见巨石从山顶翻滚而下,均觉骇然。 慕容昂喝道:“大家小心,估计有埋伏。”他却不想,如果有埋伏,又怎会事先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行人来动巨石面前,见一人飒然而立,神色闲逸,慕容昂朗声道:“巨石挡道,应该是少侠所为吧?” 王宝兴道:“慕容将军,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慕容昂眉头一皱,详观其貌,恍然道:“王慧龙之子王宝兴,你上次将我刺伤,今天还敢在此阻拦,是不想活了吗?” 王宝兴淡然道:“你强抢民女,若非你的手下及时赶到,早已是我的剑下亡魂,今天还敢在此现身,是不想活了吗?” 他模仿慕容昂口气,毫不将其放在眼里,兼之站在巨石之上,俯视慕容昂,无论言语、态度、举止,均对慕容昂是极大侮辱。慕容昂本是极爱面子之人,见其甚是不屑,气得满脸通红。 赵谦和诸葛清岚均微微一笑,赵谦低声道:“‘逆君子’王宝兴,小恩必还,睚眦必报,果然名不虚传。” 江湖上很多人从未做过好事,但常自认圣人,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王宝兴睚眦必报,气度太小。赵谦对此并不赞同,他觉得王宝兴敢于挑战常人眼中的道德仁义,甚是可贵,仅此一点,便超出了赵谦所能。并且,对恶者仁义,便是对德者残忍,对方乃宵小之徒,又何须讲什么仁义道德。 慕容昂怒不可遏,骂道:“狺狺狂吠。”迅然抽出腰间长刀,刀身较长,刀背较厚,形如月牙,上以隶书写“建平”二字。 建平刀乃十六国时期南燕开国皇帝慕容玄明所造之刀,用以赐给四位扛鼎大臣:司徒慕容钟、司空慕舆拔、左仆射封孚、右仆射慕舆护。《古今刀剑录》:“南燕慕容玄明,以建平元年,作刀四口,文曰‘建平’,隶书。” 王宝兴双眼睥睨,道:“原来是建平刀。换了把宝刀,又如何?鲜卑慕容氏的振恒刀法、恒夬剑法、无常鞭法并称慕容三绝,听闻此刀法曾破了鲜卑段氏的不灭身,不过在我眼中,不过尔尔。” 慕容昂怒不可遏,喝道:“纳命来。”随即身形一跃,向王宝兴冲去,同时拔剑横扫。振恒刀法乃是以劲力恒久不绝著称,攻如风雷激荡。慕容昂的攻势又夹含了无尽怒意,霸道更甚,仿佛猛虎啸谷,要将王宝兴砍成两半。 王宝兴身形一晃,仍处于原地,似是动了,又似是没动,但慕容昂的攻势却完全落空了,王宝兴左手一伸,轻轻拍在慕容昂胸膛。慕容昂身子顿时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慕容昂心中大骇,自从他被王宝兴所伤后,每日苦练武学,誓要报那一剑之仇,却未曾想到,他与王宝兴的差距越来越大,竟然一招便败在其手下。其实,以慕容昂的修为,不至于一招便败,只是他怒火中烧之下,招式破绽增多,兼之由地面向巨石之上猛跃,跃到巨石上时已是强弩之末,王宝兴以逸待劳,一招便将其击败。 慕容昂终究为八部统帅之首,见识非凡,大怒之后,便很快冷静下来,心中一凛,暗道:“其隐锋诀已修炼至此了吗?”随即右手一挥,他身后数十人中又有一人向王宝兴攻去。此处山道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立,但如果要出招,只能容纳一人,无法一拥而上。 那人知道由下攻上,处于劣势,因此沿着崖壁飞驰,其山壁行走如履平地,可见轻功之高。他飞驰到王宝兴斜上方,飞身向下一跃,挥刀直劈,犹如老鹰扑食。 王宝兴身子一侧,避过其杀招,左掌倏然拍出,那人中掌倒地。 蓦地,一道人影犹如风驰电闪出现在王宝兴面前,挥掌向王宝兴拍去,破空之声强劲,显然功力深厚。王宝兴早料到有人会趁机偷袭,但也惊讶于对手速度之快,忙挥掌接招。 两掌相击,劲力四射,身旁崖壁被震出块块碎石。王宝兴感到体内气血翻滚,难以遏制,口吐鲜血,被震下巨石。 那人刚要举步,两道人影飘然而落,出现在其面前,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 赵谦认得那人,正是之前被其击伤的丹青堂堂主孙良,他道:“数月不见,没想到孙堂主功力倍增。” 孙良见是赵谦,顿时怒不可遏,喝道:“赵谦,你害死我父亲,今日就来偿命吧。” 赵谦道:“我从未见过令尊,又怎可能害过令尊?” 孙良道:“我父亲为我疗伤,损耗大量真元,最后身陨,你又怎能说与你无关?” 王宝兴一听,已然明了,暗想:“刚才与其对掌,发现其内力虚浮,但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功力,看来其父在临死前,将毕生功力传给他,并且,他应该也服用过增长功力的丹药,才会导致内力如此虚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君子朴鲁 赵谦听孙良谈及孙恩的死因,便道:“既然令尊因此而死,那你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不过令尊虽说杀人不少,但好歹知道是非善恶,你竟然助纣为虐,襄助吃人恶魔,真是枉费令尊教导。” 孙良不解,道:“吃人恶魔?” 赵谦道:“你难道不知此行的目的吗?” 孙良扭头看向慕容昂,道:“慕容将军,我们不是去招安匪盗吗?” 慕容昂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道:“孙堂主不要听信他人谗言,我们真的只是去招安匪盗。” 诸葛清岚道:“孙堂主,若是普通匪盗,又何须您亲自前来?” 孙良眉头一皱,赵谦接着道:“这些匪盗,乃是将女子当成食物的羯人。” “羯人?”孙良眉头紧锁,对慕容昂道:“慕容将军,他说的可是事实?” 慕容昂有些慌乱,道:“确实是羯人,太子殿下派我将他们招安,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再害人。” 孙良冷声喝道:“他们怎么可能不会害人?” 慕容昂被其怒意震慑,不敢多言。 赵谦接着道:“崔司徒已派人前来剿杀,他曾下令,一个不留。” 孙良道:“崔浩确实是真心替百姓办事,当今北朝之中,就只有他、王慧龙、毛修之三人还算有所作为。”语毕,脚尖一点,身形一跃,便落到一匹骏马之上,他朗声道:“赵谦,你我之间的恩怨,改日再算。”说完,便策马离开。 慕容昂见一行人中最厉害的高手离开,颇有些犹豫,思索片刻,对人群中的一人道:“圆宗大师,就请您出手吧!” 赵谦顺着慕容昂眼光看去,见人群中有一人面目清秀,皮肤白皙,身穿雍容博大的黄色僧袍,僧袍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 赵谦原本就看见有几人身穿僧袍,但并未注意,因为此时全国上下尽皆信佛,俗人也常穿僧袍以表佛心,一些极端者,甚至剃去头发,是僧是俗,很难分辨,赵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圆宗身形一跃,僧袍迎风摆动,如大鹏展翅般落在赵谦面前。只见其腰佩宝剑,剑鞘泛红,轻灵精致。 圆宗朗声对赵谦言道:“既然少侠挡路,那贫僧就请教了。” 赵谦对身后的王宝兴低声道:“王兄,你可认得此人?” 王宝兴低声对赵谦道:“此人乃是佛门三剑之一的圆宗,执掌赤华剑,剑法据说乃当世一流。” 此时,无论魏宋,朝野上下尽皆信佛,佛门比丘数量难以估计,已然“民多绝户而为沙门”。而佛教分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以坐禅为宗,栖身于偏僻山居之所,而大乘佛教以诵经、讲经、造像为宗,聚居于喧嚣城邑之间,两股势力隐隐周旋,暗中博弈,常有冲突。 在北方,大乘佛教以永安寺为首,永安寺位于平城郭城东南方向,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尽丹青之绘,有“天下第一寺”之称。小乘佛教以昊天寺为首,昊天寺位于平城外的昊天山,此山高耸入云,有“离天三尺三”之称。 在北魏,大乘佛教声势远大于小乘佛教,佛寺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简朴直至糜烂,“唯大不破”、“大而不倒”、气势宏大的佛像遍地都是。其中有中原第一座佛寺白马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的武州山灵岩石窟寺,“天下第一”的永安寺七级佛塔,“京华壮观”的天宫寺及五级大寺,光华万道的皇舅寺五层佛塔等。 而北魏大乘佛教比丘以玄高为领袖,其从学觉贤,玄高一门既为定学之宗,又重戒智,三学并重,止观双开,使觉贤之学弘扬于南北,为后世禅宗的兴盛奠定了基础。 玄高并不住在永安寺,而是住在太子东宫,被太子尊为老师,其徒弟甚多,有高手百余人,一流高手十一人,其中八人精擅掌法,因精通八部天龙阵,被并称为“八部天龙”,另外三人擅长剑法,被称为“佛门三剑”,圆宗执掌赤华剑,圆镜执掌蓝华剑,圆录执掌白华剑,传闻此三剑尽皆百炼不消,毕天不朽,可以切玉如泥。 赵谦对王宝兴道:“王兄,你先疗伤,我先会他一会。” 王宝兴道:“赵兄,你重伤初愈,只怕不是其对手。”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还是我先前去一试吧。”他担心赵谦不敌受伤,打算替其出手。 赵谦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莽撞行事。”他见圆宗得步法,便知其内力远在自己之上,不过也并不担心。比武较量,并不完全取决于内力武功,很多时候,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更能决定比武的胜负。 诸葛清岚知其心性,便道:“小心。” 赵谦微一点头,便从巨石上跃下,走到圆宗面前,拱手道:“请大师赐教。” 圆宗道:“杀念一起,无量劫生。少侠年纪轻轻,为何杀意如此之重?” 赵谦道:“大师是指责我屠杀羯人吗?” 圆宗道:“正是,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只有多行善事,才能进西方极乐世界。” 赵谦笑道:“西方极乐?我只信今生,又管什么西方极乐?” 圆宗道:“众生诸业,百劫不毁,人处于六道之中,生来死去,死去生来。少侠执念恩仇,只怕永远摆脱不了生死轮回。” 赵谦本就不信六道轮回这等毫无根由的虚妄之谈,但其不善言辞,担心如果与圆宗争论,他便会喋喋不休,大吹法螺,虽说如此可拖延时间,但赵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说废话,便转移话题,道:“圆宗大师身份尊贵,没想到竟然亲自拿剑,为何不让手下婢女替您拿剑?” 王宝兴见赵谦如此,暗道:“游说之徒,风飑电激。看来赵兄对圆宗此种人有种天生的恐惧。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赵兄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君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佛门乱象 北魏自立国至孝文帝迁都平城,佛教兴隆,信仰盛于南方,但着力在兴办佛教福事,其间除昙靖伪造《提谓波利经》和县曜造《付法藏因缘传》等外,在译介佛典上几乎无可记述。百年(386-494年)少有佛经,导致北魏境内佛教的发展,流于世俗化的兴造佛寺及群盲的躁动。慧皎《高僧传》中,有关北魏僧人的记载仅有四人,对昙曜的记载也仅是附在《玄高传》下。由此可见,当时虽说上下尽皆信佛,但真正的得道高僧寥寥无几,大多只是些世俗比丘罢了。 此时佛教乱象频生,破戒之事,屡见不鲜,不破戒之比丘,却是万中无一。《魏书?释老志》“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著城邑。岂揪溢是经行所宜,浮喧必栖禅之宅,当由利引其心,莫能自止。处者既失其真,造者或损其福,乃释氏之糟糠,法中之社鼠,内贼所不容,王典所应弃矣。非但京邑如此,天下州镇僧寺亦然。侵夺细民,广占田宅,有伤慈矜,用长嗟苦。”由此可见当时当时佛教流弊之深,积重难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佛门之中,随着雄厚财力的日益积累,比丘等级渐渐分化得极为严重,分为上中下三级,下级比丘多是因避徭役和战乱而遁入空门的贫苦农民,被迫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中级比丘不但炊金馔玉,更有奴婢供其驱使取乐,出则必车,归则必浴;上级比丘则是一方大佬,可以在朝当官,拥有无数财富、地产以及奴婢,富埒王侯。《谏仁山深法师罢道书》言“入者则尊,归依则贵,上不朝天子,下不让诸侯”,“寸绢不输官库,升米不进公仓”,“家休小大之调,门停强弱之丁,入出随心,往还自在”,西晋沙门竺法曾一次借给长安某士族大家二十万钱,吴郡西台寺多富沙门,法释拥资百万,法瑶累资数百万,足见佛教之特权和寺院经济之“发达”。 不同等级的比丘之间的矛盾异常尖锐,时常爆发冲突。朝廷支持某些僧侣讲道说法,又严禁另一些僧侣聚徒传教。部分僧侣颂扬明君有道的同时,另一些僧侣却公然毁寺烧经,举兵造反。 赵谦对此时的佛门乱象极为不满,在他看来,佛门比丘应该普度众生,而此时比丘的行为更像是让众生普度,因此出言相讥。 圆宗道:“此剑乃恩师所赠,自然当亲自携带,又怎能让婢女携带?”他并没听出赵谦言语中的讽刺之意。 赵谦见其两眼无神,肌肉消瘦,耳朵偏黑,这是肾虚的表现,又详细观察其双眼,见其瞳仁靠上,属于下三白,说明其房事过多,便猜出其不守佛门戒律,而若只是流连烟花之所,碍于身份,不会太过频繁,也不会出现下三白的情况,又见其刚才提及“婢女”二字时,双眼流光闪烁,知道其中定有猫腻,他将医学与形名之学相互印证,试探道:“大师乃得道高人,身边的婢女耳濡目染,也远非普通女子可比吧?” 圆宗眉头一皱,道:“少侠无缘无故,为何提及贫僧的婢女?” 他神色有一丝慌乱,但一闪而逝,若是旁人,丝毫看不出有异,但赵谦眼神极佳,有研习形名之学,看出端倪,接着试探道:“我看大师脸色有些消瘦,是婢女照顾不佳吗,她是身怀有孕,还是忙于照顾婴孩?” 当赵谦提及“婴孩”二字时,圆宗猛然将眼神微微转向别处,右脚脚尖稍微往一旁挪了一丝,赵谦双眼微凝,心中笃定:圆宗和其婢女有染,并已生下婴孩。 圆宗被其问中心中隐私,如遭五雷轰顶,慌乱道:“我……少侠……少侠别乱开玩笑。” 赵谦不愿在众人面前揭露其隐私,便不加理会,掣出鈌云剑,道:“闲言少叙,大师请出招吧。” 圆宗不明所以,不知其说话为何如此跳跃。 在观看的王宝兴微微摇头,暗道:“赵兄明明已抓住圆宗破绽,却不将其丑闻昭示天下,如此心善,早晚会因此而被掣肘。”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心中所想,微微一笑。 圆宗也拔出长剑,剑身湛然,上面刻着一朵莲花,花纹精致,栩栩如生。 佛教视人生为苦海,希望能摆脱苦海。这和莲花生于污泥浊水中而超凡脱俗,不为污泥所染一样。佛教将西方极乐世界喻为圣洁清净的莲花境界,《阿弥陀经》有言:“极乐国土有七宝池,……池中莲花大如车轮。”可以说莲即是佛,佛即是莲。因此,佛门兵刃上都刻着一朵莲花。 二人同时拱手,随即横剑当胸,赵谦心中盘算着对策:“此人修为在我之上,但其肾虚。而肾主气,肾气不足,气失所主,气逆而上,会造成气息短促,韧性不足,我先严防死守,等其锐气稍减再说。”主意一定,便慢慢挥动鈌云剑由下向上斜洗,将全身要害护住。 圆宗见其剑处守势,知道其打算严防死守,便率先出招,脚步连点,身形晃动,向赵谦冲去,快如兔奔,势如猛虎,但微尘不起,正是玄高所创之绝学:生莲步。 赵谦暗叹:“普通的佛门武学霸道至极,但这轻功却刚中有柔,此人的师父玄高不愧为佛门宗师。” 王宝兴暗道:“佛门初入中原时,依托老庄之言传道,倒也吸收了些许道门精义。” 圆宗瞬间来到赵谦面前,剑尖连点,施展一招“小荷尖尖”,熟道剑影刺向赵谦。 赵谦还了一招“清荷探影”,两剑相击,四周剑气激荡,两侧崖壁上的岩石纷纷落下。 正在二人交手的同时,便从远处传来殷殷雷声。慕容昂等人无不惊愕万分,慕容昂思忖:“这是哪来的雷声,硝石的威力不可能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不管如何,马锐他们肯定动手了,就让他们先斗一阵,然后我再收拾残局。” 王宝兴与诸葛清岚望向身后,见宇宙山的方向有数道黑烟滚滚升起。王宝兴低声道:“看来马兄他们已经动手了。” 诸葛清岚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诡异星芒 赵谦与圆宗没有理会雷声,圆宗手中剑招不断,剑锋轻捷,其势爽利,攻势连绵不绝,将赵谦笼罩在一团剑影之中。 赵谦剑游飞凤,劲透剑锋,剑光闪闪,将全身护住,圆宗的攻势虽猛,但奈何他不得。 圆宗虽有数十年内力,但由于肾虚,气息短促,内力虽然雄劲,却无法持续,出招之际,内力犹如一块块巨石陨落,虽刚猛无俦,但中间总有间隙。 而赵谦仅有数月内力,其劲绵绵如水,虽不浩瀚,但胜在连绵不绝,每当圆宗内力不续的间隙,便趁机反扑,一股股微弱的劲力如同流水一般透过圆宗的劲力,渗入圆宗的筋脉中,渐渐反噬。 百招过后,圆宗内力渐渐不济,剑招渐渐放缓,赵谦剑招连连,不让其有丝毫缓歇之机。再数十招过后,圆宗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能将其制服,恐怕要被其反败为胜,当即双手握剑,伴随着身体前冲之势,挥剑向赵谦平刺,四周真气鼓荡,剑身上剑气嗤嗤作响,隐隐泛出微弱的红光,可见剑气之犀利。 此招名为“平陆成江”,威力极强,若正面硬抗,就算对手功力与自己相埒,也要重伤。 赵谦知道自己难以抵挡,身形向后一跃。就在其刚刚跃起之时,圆宗的剑气已经冲到赵谦原本所站之地,他脚尖一点,就要追击,蓦地身形一顿。原来他刚好踩到一颗小石子,以其功力,这对其影响甚小,但比武对决,极其微小的一丝,都有可能影响对决的胜负。 其实这是赵谦早就知道他所立之处有颗小石子,他始终在那颗小石子附近腾挪,就是为了等到圆宗出招之时,利用这颗小石子,影响其剑招。 他见圆宗中招,怎肯放过这等良机,脚尖在地面一点,施展一招“鹰探长空”,向圆宗刺去,快若老鹰扑食,迅若疾风闪电。 圆宗见此招甚快,无从躲避,挥剑横扫,剑气直贯剑身,力道内聚形而外张势,大开大合,法度严谨。此招名为“赤地千里”,乃是鱼死网破的打法,舍弃了剑招“剑走轻灵”的至理,融合刀法“势如猛虎”的刀意,威力霸道刚猛,攻击范围甚广,避无可避。 赵谦见此招“赤地千里”威力极强,但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肾气失固,气泄于下,肾水充则肝血足而胆壮,肾水虚则肝血不足而胆弱易恐。根据赵谦估计,圆宗肾虚,定然胆小怕事,不敢鱼死网破,之所以使用如此拼命之招,不过是想逼迫自己畏惧收招罢了,因此此招定然有形无劲,华而不实。 赵谦既然知道圆宗的心思,便不会上当,手中剑招不停,加速向圆宗冲去。若二人均不收招,赵谦所受伤势必然比圆宗重,但赵谦所料不错,圆宗并无此魄力,他见其竟然不避开自己的剑招,害怕自己受伤,连忙收招后撤。 赵谦怎会让其安然撤退,剑尖连点,一招“叶探风寒”刺向圆宗,剑势飘乎不定,似曲若直,不知所往。 赵谦千算万算,忘记考虑一件事情:昨夜他整晚用真气为诸葛清岚驱寒,虽说道家心法讲究谦冲不已,绵绵不绝,但也经不起他如此折腾,况且,他整晚未睡,体力匮乏,兼之在山寨之内,苦斗半日,精气神均有所不足,施展这招“叶探风寒”,已少了几分鬼神莫测的飘乎。 圆宗看出破绽,身形闪进,左掌向前一拍,携带着强劲罡风攻向赵谦,正是佛门大神通掌。 赵谦避无可避,左掌也是一拍,一招“苍山写意”,与圆宗的左掌硬接,瞬间劲力四射,两侧的崖壁上纷纷落下巨石。 赵谦被震飞,他飘飞数丈,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向圆宗冲去,剑尖颤抖,隐有龙吟之声,正是“龙蛇双探”。这招“龙蛇双探”原本是一道剑气,但赵谦修炼“琴心三叠”后,三丹田内力齐出,可发出三道剑气。 圆宗见此招剑气不俗,不敢小觑,长剑平推,一招“宝探骊领”,刺向赵谦,剑长三尺,剑气却能攻击六尺之外。 诸葛清岚看见圆宗使出此招,失声道:“九渊骊颔?他怎么会使庄子的逍遥剑法?” 王宝兴摇头道:“不是‘九渊骊颔’,而是佛教的‘宝探骊领’。” 佛教初入中原时,传教甚难,常依附老庄之言,后来声势日隆,便开始脱离。这招“宝探骊领”,也是源自道家庄子的剑招“九渊骊颔”。《庄子·列御寇》有言:“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骊领乃骊龙项下之珠,是骊龙最为宝贵之物,亦是珠宝中至宝。这招“宝探骊领”,攻击范围甚长,若练至化境,破无可破,此招一出,必能攻敌任一要害,对手之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赵谦见此招威力极强,自己难以抵挡,而两侧崖壁阻拦,不便腾挪闪避,当即挥剑左点右刺,后劲一出,一招“龙蛇起陆”向圆宗攻去,剑气破空,发出龙吟之声。 二人剑气相交,发出嗤嗤之声。忽见二人中间星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那道人影被星芒掩盖,看不清相貌,也分不清性别,四周劲气窜腾,其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他右手一挥,一道劲力包裹赵谦的鈌云剑,然后一拐一引,鈌云剑便直接插入圆宗胸口,贯穿而出,鲜血直流,圆宗直接毙命。 圆宗一死,星芒渐渐消失,那人身影亦杳然无踪。 那人功力远在赵谦与圆宗之上,动作快如闪电,现身消失不过眨眼之间。直到其消失,赵谦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鈌云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圆宗,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那人到底是谁,更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杀死圆宗。 赵谦正思索间,慕容昂身后便有两道身着僧袍的比丘飞射而出,一边冲向圆宗,一边高声喊道:“师父。” 那二人挥动手中铁棍,砸向赵谦。棍上劲力并不强,但依靠钢铁之坚,有破甲之威,难以正面抵挡。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吉祥天女 赵谦向后一跃,避过二人杀招,轻飘飘地跃到诸葛清岚和王宝兴所立的巨石之上。赵谦对王宝兴道:“王兄,你可识得刚才那人?” 王宝兴眉头紧锁,摇头道:“不知,刚才那人身法如电,隐身之术出神入画,定是位绝世高手,却不知其为何要插手你和圆宗的对决?”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她也是摇头,道:“看其身法,只知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却猜不出此人是谁?” 赵谦道:“身法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也并不能说明此人便是阴阳家,眼下下结论尚早,先静观其变吧。” 圆宗的两位徒弟中的一人对赵谦喝道:“赵谦,你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们绝不会和你善罢甘休。”他们原本离赵谦与圆宗较远,并没看见那名被星芒包裹的偷袭者,因此认为圆宗是赵谦所杀。 另一人道:“青山不改,你好自为之。”语毕,二人抬起圆宗的尸体,快速离开。 赵谦并未解释,因为多做解释也是徒劳,并且,圆宗虽非自己所杀,但确实是死于自己剑下,他们找自己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园宗三人离开后,一道倩影飘然落在赵谦三人面前,那人容貌秀丽,身着淡蓝轻衫,拱手道:“小女子任琦妙,请赐教。” 王宝兴暗道:“此人乃太子心腹任平城之女,心智极为单纯,从未行过任何卑鄙之事,不便以雷厉手段应对。”便拱手道:“原来是‘吉祥天女’任姑娘,幸会,任姑娘前来,也是为了救那些羯人吗?” 任琦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羯人,虽有过错,却不应不加辨别,全部杀掉。” 王宝兴道:“任姑娘是嫌他们吃的女子少吗?” 任琦妙道:“他们虽作恶不少,但也应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劝他们向善。” 王宝兴道:“他们丧尽天良,姑娘却轻描淡写地一句‘作恶不少’便掩盖过去,倒真是轻巧。如果任姑娘入山前去感化他们,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任琦妙道:“因果循环,他们为恶,自有天意惩罚,又何须你们擅自断他人生死?” 王宝兴不愿对其冷言冷语,但听其如此说,也不忍冷笑道:“虎狼在前,竟妄谈因果?” 任琦妙眉头一皱,道:“不管如何,你们将他们一并而论,太过极端。” 王宝兴摇头,对赵谦低声道:“任姑娘太过单纯,竟然想感化他们,上智与下愚,尽皆不移,看来要想劝退她,是不可能了。” 赵谦点头,暗道:“怪不得其被称为‘吉祥天女’,如此心性,行走江湖,竟然没死,倒真配得上‘吉祥’二字。”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会她一会。” 赵谦低声道:“不必取胜,和她周旋,拖延时间。”从任琦妙刚才的步法,赵谦已经知道其武功远不如诸葛清岚,再加上诸葛清岚的西子剑法本就以柔韧见长,和任琦妙缠斗,就算斗个三天三夜,也丝毫无碍。 诸葛清岚点头,从巨石之上飘然落下,对任琦妙拱手道:“在下胡清岚,请赐教。” 任琦妙拱手道:“请赐教。”随即掣出长剑,二人瞬间便缠斗起来。 二人尽皆容貌秀丽,步法翩然,虽说是比武格斗,却更像两只蝴蝶翩然起舞。 几招过后,诸葛清岚已经知晓对方修为,若自己全力出招,一招便可将其击败,但她只使出了三四层功力,和任琦妙斗得你来我往,在旁人眼里,二人孰胜孰负,很难预料,而赵谦和王宝兴一眼便已看出,因此并不担心诸葛清岚受伤。 诸葛清岚与任琦妙斗了百余招后,二人两剑相击,任琦妙手中长剑被震飞,认输后退。诸葛清岚微微摇头,自己根本无心取胜,却不想一不小心,竟将其佩剑震飞。 慕容昂带来的数十名高手连番上阵,赵谦三人也轮流应战,将他们一一击退。 慕容昂向宇宙山峰眺望,见火势已然极盛,不由思忖:“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另寻道路为妙。”思毕,带领众人离开。 赵谦道:“看来他们是另寻道路了。” 王宝兴道:“虽说去往山寨的大部分道路全被封住,但这也只能拦住普通人,并拦不住轻功高手。” 诸葛清岚道:“通往山寨道路甚多,我们也无法全部阻拦。” 王宝兴道:“既然无法阻拦,就不阻拦,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回去相助马兄他们,我暗中跟着张将军他们,从中作梗,扰乱他们的行程。” 赵谦与诸葛清岚点头赞同。 马锐一行人分配好各自的任务后,便分头行动,马锐和李寒二人从山寨东面进入,他们暗中将山寨附近的暗堡解决掉后,便偷偷潜入山寨。而他们二人带来的十三人则躲在山寨附近,等候时机。若是一行人全部进入,极易被发现,因此马锐和李寒首先进入,等到山寨大乱之时,另外十三人再趁机进入。 马锐所料不差,侯欢以为其受伤,不会此时攻击,因此山寨内巡防并不严密,成群人聚在一起,进行一些比赛,如角抵、牵钩、斗禽、蹴鞠等。 马锐和李寒分开,暗中将落单的一个个料理掉,但并未将尸体隐藏,而是直接让其躺在地上。片刻之后,便有人发现尸体,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聚拢过来,相互议论,但所说并非汉话,马锐和李寒也不知他们议论些什么。 紧接着,不远处又出现一具尸体,众人还未赶过去,另一处人影闪动,地上又出现一具尸体。众人发生骚动,连忙拿起武器赶往人影闪动处,但毫无发现,蓦地一声惨叫,后面又一人倒下。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这些人虽说个个悍不畏死,但见到旁边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均不禁心生悸动。一人似是统领,指挥着众人安定下来,并派人前去报信。但那人没走多远,便见寒光一闪,紧接着倒下了。 第一百三十章 阴阳剑刃 山寨中人纷纷手握武器,背靠背挤在一起。忽见火光一闪,紧接着轰的一声,人群当中发生爆炸,十余人被炸伤,四周顿时一片大乱。 虽说他们嗜杀成性,但又怎知何为原火药,以为是天神发怒,降下雷霆,纷纷逃散。 紧接着又一人群密集处发生爆炸,众人纷纷散开,但落单者只见寒光一闪,便直接倒地。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死伤者已经上百。 众人聚也不是,散也不是,三五成群向四周跑去,在他们背后,房屋一座接着一座的着起火来,救火者均莫名被杀。 李寒和马锐从暗处出现,冲入人群中,左刺右砍,中招者纷纷倒地。众人早已被吓得毫无斗志,见到李、马二人如死神降临,靠近者均头飞命丧,忙四处逃窜。 李、马二人犹如虎入羊群,在人群中驰骋,身后血光飞溅,横尸遍野。 侯欢听到消息,连忙派高手赶往李、马所在之处,不过他们到时,早已不见李、马二人踪迹,只见四周一片狼藉,死伤无数,众人气得咬牙切齿,但毫无办法。 就在侯欢派人赶往山寨东面时,何言之与冷秋霜也在西面动起手来,他们和李、马二人一样,在山寨四处烧杀,等侯欢派高手赶来时,二人早已藏匿起来。 何、冷二人藏匿之后,在山寨南面,高忱与罗华茵也开始动手。一刻过后,“芙蓉七玉”也在北面动起手来。 四面相继上百人死伤,火光四起,山寨之内彻底乱了。侯欢倒颇有将帅之才,迅速稳定军心,派出高手分布山寨四面,命令士兵先不要救火,并派人领兵以两翼包抄阵赶往马锐等人出现之地,步步为营,逐步探查,将他们慢慢揪出。 草原之上,野兽频出,游牧民族居住草原之时,常和野兽搏斗,而搏斗之时,最常用的便是两翼包抄阵。在侯欢看来,此阵连野兽都能对付,更何况是马锐等人。 数名高手和数百名精壮士兵慢慢往山寨东面赶来,而当他们到时,便见李寒一人站在一块空地中间,四周尸首枕藉,火光耀映之下,众人不仅未能让感到暖意,反而感到一丝丝寒意。 一人右手一挥,那数百名士兵慢慢将李寒围住,那人对李寒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李寒冷冷一笑,并未开口。那人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便听轰的一声,那人所站之处顿时发生爆炸,顿时人仰马翻,前来的数名高手全部被殃及,有数人伤势极重。 李寒身形一闪,直接冲向那群高手,长剑急刺,众人反应不及,立即便有一人伤、一人亡。众人连忙将李寒围住,李寒长剑飞舞,将全身护住。忽然一人冲向包围圈,寒光一闪,便有数人倒地,正是马锐。 那数百名士兵立即用两翼包抄阵将二人围住,马锐挥动长剑,出手法一经施展,剑光凛凛,直接将两翼包抄阵冲破了。李寒看见出手法如此厉害,不禁心中一惊。 李寒或使剑招,或行刀式,在人群中纵横。马锐看见李寒的剑法,亦是惊讶,暗自思忖:“刀如猛虎,剑似飞凤,二者相差甚大,而李兄的剑法却将二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剑使刀招,毫无凝滞,真是匪夷所思。” 他却不知,李寒手中长剑乃是阴阳剑,剑的两刃有阴阳之分,铜锡配比不同,阳刃含锡高,硬度大,锋利异常,阴刃含铜较多,韧性极好,出招之际,可剑可刀,可刺可砍,可刚可柔,不仅难测,更是难防。 不同部位剑质不同,原本极易断裂,而炼制此剑之人技艺极高,剑刃的铜锡变化极为均匀平衡,兼之炼剑时用一头猪祭剑,使得此剑异常坚韧,融刀剑于一体,精妙无方。 古人炼剑使用木炭,而木炭的温度达不到炼剑所需,所以在关键时刻需将高脂肪的东西推入炉中,提高炉温,脂肪燃烧生碳,碳遇铁而成钢,钢则让武器变得锋利而耐腐。而有人认为人最具灵气,铸造神兵须用活人,这种观点极为荒谬。 李寒见马锐一举冲破两翼包抄阵,同样豪情倍生,剑尖连点,一招“千山碎雪”,剑光如同行云流水般化作无穷剑影,在强劲的罡风携带下,如同漫天雪花,向围攻他的五名高手攻去,那五名高手连忙各施绝招,一瞬间剑气纵横。 剑气相击,尘土飞扬,待得尘埃落定,只见围攻李寒的五名高手有两人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另三人浑身鲜血,显然受伤极重,李寒并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身形闪动,寒光闪耀,那三人也倒在地上。 马锐心中一惊:“听闻冉闵擅长双手使不同兵刃,李兄身为其后人,应该也会此等功夫,他两招毙掉五名高手,应该并非其全部实力。而其剑法似乎是道家剑法,却比道家剑法霸道刚猛了许多。” 马锐却不知,冉闵的爷爷曾在楼观派学道,师从五行道人,习得道家剑法,因道家剑法贵柔,讲究制敌而不伤敌,不适合战场厮杀,便将道家剑法和自家武学相结合,创出朱龙剑法,此剑法横行百余年,死在此剑法下的羯人,成千上万。 李寒连毙五名高手,体内气血翻滚,脸色惨白,他连忙吐纳数次,调匀呼吸,随即立即挥剑冲入两翼包抄阵中。李、马二人的剑法均为战场剑法,二人在人群中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片刻之后,便有百人倒地。 残余悍匪见二人如此厉害,连忙逃窜。众人全部逃窜后,马锐眉头紧锁,对李寒道:“李兄,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派一流高手前来。” 李寒思索道:“看来他们没打算平息山寨四面,估计将全部一流高手派往山寨四面的一面或两面。” 马锐道:“看来确实如此,我们赶快前去支援,‘芙蓉七玉’以剑阵御敌,就算不敌,也能安全而退,我们分别赶往山寨的另外两侧,相助何兄与高兄他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火无交 李寒对马锐的提议并无异议,马锐气运丹田,长啸一声,声音回荡山间,良久不绝,躲在山寨外面的十三名高手听见,立即向山寨内涌去。他们赶到马锐身边,马锐道:“你们依据游击之法,避实就虚,专挑落单者下手,明白吗?” 一人拱手道:“属下明白。” 李、马二人立即离开,那十三人分处四面,互成犄角,暗中前行。 在山寨的西面,何言之与冷秋霜见数百精兵赶来,连忙躲在暗处,十余人施展轻功,在四周起起落落,寻找何、冷二人,看其身形步法,显然身手不凡。 何言之暗中观察,见数百精兵中间,有五人虎背熊腰,目光如炬,其中一人何言之曾见过,当赵谦、马锐大闹山寨时,何言之与王宝兴暗中放火,那人前来救火,何言之曾与其对掌,知道其是一流高手。此人现在站在五人的外侧,显然中间三人武功比其更高。 何言之对冷秋霜做了个手势,暗示她先行躲避,随即自己身形一跃,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从不说废话,更何况对方是吃人成性的恶魔,便直接向最中间的那人冲去,那人身形未动,站在其身边的四人同时出招向何言之攻去。 仅一个回合,那四人便将何言之围住,四人同时挥刀向何言之头上扫去,何言之低头躲过,四人挥刀组成刀网,向下直砍,何言之横剑抵挡住刀网,四人真气运于刀身,运劲向下压去。 何言之左手在地上一按,内力自丹田喷薄而出,剑气猛增,突破四人的刀网,身形向上一跃,直接跃到半空。四人忙挥刀向斜上方刺去,将何言之的去路完全封闭。 众人均觉得何言之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必死在此招之下。然而,就在何言之身形刚要下落之时,就听轰的一声,那四人中间直接发生爆炸,四人躲闪不及,尽皆受伤,右臂鲜血直流,手中长刀也被震断。 何言之借助爆炸的冲击,飘然落在一旁,刚一落地,便向那四人冲去,寒光一闪,两人直接倒地。他刚要冲向另外两人,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那五人中的最后一人。 那人挥剑向何言之刺去,何言之挥剑斜撩,避过那人剑招,随即反手一拍,攻向那人。那人并不回剑,挥掌硬接。两掌相交,劲力四射,二人同时被震退。 何言之借助对手掌力,身子飘到被自己炸伤的剩余两人旁边,随手挥剑,那两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随手解决两人后,何言之再次挥剑袭向那人。 那人见何言之与自己过招之时,还游刃有余地解决其他人,不由恼羞成怒,脚尖一点,身形犹如风驰电掣冲向何言之,同时双手握剑横扫,一招“载鬼一车”,攻向何言之。 何言之挥剑向下攒刺,一招“秋草离离”,扫向那人下盘。 剑气相交,何言之身形晃动,犹如鬼魅,莫名出现在那人左侧。挥剑由下向上一洗,一招“厝火燎原”,剑气如芒,携带着呼啸之声,射向那人。 那人连忙向后急掠,飘飞数丈,蓦地感到身后传来一丝凉意,他尚未回头查探,便感到一股冰凉之意从后背直入心口,顿时全身一凉,气绝命丧,倒在地上。 他倒地后,冷秋霜的倩影出现,她内劲一出,冰霜剑上的血迹被剑气震飞,宝剑顿时光洁如冰。 何言之见冷秋霜现身,刚要言语,忽感到附近隐隐有杀气传来,他看向杀气传出的方向,见一间房屋之上,站立两人,二人模样几乎一致,一人握刀,一人握剑,屋顶之上山风凛凛,二人衣衫竟然纹丝不动。 何言之神色一凛,走到冷秋霜面前,低声对其言道:“冷……冷姑娘,此……此二人功力不俗,务……务必小心。” 冷秋霜微点螓首,低声道:“何少侠,你刚才力战五人,我先去会会此二人,你先看一下此二人的修为深浅。” 何言之刚要言语,冷秋霜身形一晃,快逾奔雷,已经冲向那二人。 冷秋霜挥剑连刺,一招“雨闹冰荷”攻向二人,剑锋如雪,剑光如布,剑尖犹如一朵荷花之蕊,似隐若藏,显然此招的威力在于后招。 那二人见此招精妙,不敢轻视,同时出招,使剑者由下攻上,使刀者由上攻下,同时力劈,一招“洪炉点雪”,两股至刚至阳真气向冷秋霜倾轧而去。 二人乃是孪生兄弟,自小一同长大,同练阵法,心意相通,配合巧妙,出招之际,内力连成一体,犹如一人出招一般,威力极强。 刀风剑气相交,冷秋霜感到一股热浪向自己袭来,连忙纤躯一转,落在屋顶,随即挥剑向上斜撩,剑至中途,陡然电转,向下斜扫,此招名为“玉龙下界”,剑势飘逸矫健,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二人同时挥动兵器平刺,一招“紫焰烘烘”攻向冷秋霜,招式平和,但威力霸道。 冷秋霜剑尖闪动,阴阳二气从丹田而出,至阴至阳两道剑气完美融合,一招“冰火两容”,刚柔相含,阴阳相推,攻向那二人。 那二人见冷秋霜使出绝招,也连忙变招,分驰左右,使剑者舞个剑花,剑气森森,凛若冰雪,使刀者挥刀横砍,刀气炎炎,更胜烈日,此招名为“水火无交”,二人分使不同真气,一阴一阳,阴阳激荡,冰火两重,让人难以抵挡。 真气相击,劲力四射,发出猎猎之声,屋顶瓦砾翻飞,冷秋霜被震下屋顶。 何言之原本正与数十名高手对战,见冷秋霜被震下屋顶,连忙施展梅花易步,绕过数十名高手的围攻,身形一跃,向冷秋霜掠去,同时本能的伸出左臂试图将其接住,手臂刚动,忽然想到此举太过亵渎,连忙翻转剑鞘,挥动剑鞘在冷秋霜娇躯上一点。 这一点力道甚微,但冷秋霜借助这一点之力,纤腰一转,悠然落于地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掌上玉身 何言之纵身向屋顶的二人冲去,同时挥剑向上急翻,一招“狂涛乍起”,携带着强劲真气扑向二人。 冷秋霜知道那二人配合默契,担心何言之不敌,连忙再次飞身跃去。 那二人见何、冷二人一前一后攻击,若是联手攻击何言之,难免会被冷秋霜攻个措手不及,便分向左右散开。 何、冷二人跃到屋顶,分别面对二人,何言之低声对冷秋霜道:“冷……冷姑娘,此……此二人配合天衣无缝,我……我们将他二人分开,个……个个击破。” 冷秋霜点头,二人分别攻向使刀者和使剑者,尽力将他二人缠住,不让二人有所交集。 要破解一个阵法,最常用的办法便是直接冲散,若是沙场厮杀,万人战阵,要想冲散太过困难,但若是江湖上数人剑阵,要想冲散并不难,战阵人数越少,则越容易被冲散。而要想一个剑阵真正发挥出威力,武学修为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剑阵中人要兼修兵法韬略,遇事沉稳淡定,更不要贪功畏险,弃仁丢义,不顾兄弟死活。简言之,一个剑阵,是对剑阵所有人综合素质的考量,与单纯的比武厮杀大相径庭。 因此,江湖上的大多数门派并无剑阵,翰墨门和潜龙阁之类的门派,之所以有剑阵,原因在于这些门派弟子,个个文武兼修,远非江湖草莽可比,能真正发挥出阵法威力。浩然堂与无上寺亦有阵法,但他们阵法的威力,远不及翰墨门和潜龙阁,陈孝三人原本武学修为和赵谦与高忱相差无几,但用四德阵对抗赵、高二人的二元七证阵,数十招未建寸功,其威力可见一斑。 不过,那些没有剑阵的门派,往往实力要比翰墨门一类的门派强上不少,原因有三:一是翰墨门这种门派,弟子兼修十八般兵器,同时还要研习四书五经六艺等等,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般只学习数种兵器,有的只学一种兵器,从不学文,毕其功于一役,自然进步更快;二是他们出招狠辣果决,不若江湖正派被仁义缚住手脚;三是翰墨门这种门派,经常会挑选一些优秀弟子为他们背后的世族大家效力,因此高手并不多。 不过由于有世族大家的支持,翰墨门这些门派可以拥有很多其他门派没有的条件,朝廷也不会对他们有所干预,不像很多门派,处处受到掣肘,并早就被朝廷暗中监视,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与何、冷二人交战的二人,虽说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也不会居安弃危,将危险置于旁人,但并不会什么兵法,遇到小事倒也沉稳,但遇到真正危险,与旁人并无二致,因此,何、冷二人瞬间便把二人的剑阵冲破。 剑阵被破后,二人立即被对方压制,何、冷二人杀招频出,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 何言之手腕翻转,剑身游走,剑尖由下而上翻转,犹如海浪翻涌,一招“东海扬尘”,携带着精纯真气袭向对手,气势骇人,犹如惊涛骇浪,令人感觉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般无助。 那人黔驴技穷,勉强撑起长剑抵挡,咔嚓一声,那人长剑断裂,只觉对手真气犹如一股巨墙撞在身上,被震得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何言之见其受伤,飞起一脚,踹中那人胸膛,那人直接从屋顶掉落,摔在地上,受伤极重。 何言之击败对手后,忙回身看向冷秋霜,见冷秋霜已将对手逼到屋顶尽头,只需数招,便可将对手击败。忽然一道身影向冷秋霜冲去,速度甚快,留下一道道残影,同时掌心蓄力,隐含雷鸣之声,正是佛门掌法“春雷奔谷”,速度极快,如同电闪,威力极强,更胜雷击。 此时何言之飞身抢救,已然不及,忙喝道:“冷姑娘,小心左侧。”同时劲力集于剑身,顺势一甩,长剑顿时犹如脱弦之箭,射向偷袭之人。 他心急之下,竟没有口吃。 冷秋霜听见何言之的提醒,忙扭头查看,见一人一掌拍向自己面门,速度甚快,已躲闪不及。 蓦地一柄长剑出现在那人掌心前面,正是何言之甩出的长剑。那人掌心击在长剑上,只听咔嚓声响,长剑断裂,那人手掌不停,径直拍向冷秋霜。 由于何言之长剑的阻拦,冷秋霜多了一眨眼的时间,忙横剑抵挡。那人掌心击在宝剑之上,冷秋霜蓦地感到全身一麻,如中雷电,随即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倒飞出去,倒飞之时,其蒙面的面纱也飘飞出去。 何言之飞身而上,伸手抓住面纱,又将其接住。何言之原本见冷秋霜面纱掉落,知道其不愿世人见其面貌,但打算控制好自己的眼睛,不视其容颜,但刚碰到其娇躯,虽隔着衣衫,仍感到冷秋霜的冰肌玉骨,不禁心中一荡,心中虽知不该,却仍忍不住看向冷秋霜玉面,只见其皮肤如冰玉般晶莹无瑕,瑰姿艳逸,国色天然,般般入画,其顾盼之际,更有一股清雅如兰的气质,兼之将其抱在怀中,只觉其骨轻神清,让人忘神。 何言之不敢太过细看,忙将其放下,并将面纱递给她。 冷秋霜芳心乱颤,玉面泛出一丝红晕,忙接过面纱,重新蒙面。 何言之看了看自己手掌,不自觉回味刚才冷秋霜在自己怀中的感觉,不禁暗想:“雪胎梅骨,冷韵幽香。冷姑娘之绝色,不在诸葛姑娘之下。” 何言之用余光看向冷秋霜,见其正在用面纱蒙面,又见其玉指纤纤,柔弱无骨,暗叹:“两手十指,乃一生巧拙之关,百岁荣枯所系,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自古绝色者常有,纤纤玉指难寻。冷姑娘单凭一双玉手,足以傲视天下绝色。” 何言之忙摇了摇头,自责不该心生杂念,暗道:“品评她人,非君子所为,没想到我竟然有如此卑鄙的时刻。”他不敢让冷秋霜见到自己失态,忙扭头看向偷袭之人,见其一身黑袍,并非比丘打扮,冷声道:“阁……阁下刚才所使,似……似是佛门掌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游掌法 将冷秋霜震退之人冷眼睥睨,道:“正是佛门的摩诃掌。” 何言之道:“那……那我倒要领教了。”他不屑问对方姓名,更懒得理会他从何处学得摩诃掌。 那人冷笑道:“不自量力。” 何言之并不多言,长啸一声,躲在暗处的十三名高手听见其啸声,迅速赶来,何言之对那十三位高手道:“烦……烦请保护好冷姑娘。” 一人道:“何少侠放心,我等决不会让冷姑娘受到丝毫伤害。”语毕,十三人分处冷秋霜周围,将其护在中心。 冷秋霜道:“何少侠,此人功力在你之上,只怕……” 何言之道:“我……我心中有数。” 冷秋霜见其坚持,也就不再相劝,将手中的冰霜剑递给何言之,道:“你长剑断裂,就先用我的冰霜剑吧。” 何言之道:“不……不必。”说完走向对面之人。 他心性极高,对手不用兵器,他又怎会使剑,虽说他最擅长的乃是剑法,但其北游掌法已颇有火候,并且剑法也并非有剑才能使出,故而并不畏惧。 江湖之上,壮年之人较之少年之人,多了数十年的功力,因此按照江湖规矩,晚辈与前辈动手,可以依仗兵器之利,或可依仗人数之优。何言之见对手高出其数十岁,却放弃使用兵刃,实则是对对手的侮辱。但这种侮辱,只有如何言之那般心性高傲之人才能发觉。 那人并未发觉何言之的侮辱,耳闻何言之啸声,察觉其内力不深,暗笑:“其内力也不过如此,竟然敢与我对决,真是自寻死路。” 他却不想,他习武三十余年,比何言之多了将近三十年的修为,内力才比其高出了些许,如果他年纪与何言之相同,只怕一掌便被其拍死。 那人道:“老夫勉强告诉你我的姓名,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不知是谁杀的你,记住了,老夫名叫石燕岱。” 何言之睨笑道:“燕……燕岱之石,商……商丘之木,庸……庸才下品,不……不堪评说。” 石燕岱怒喝道:“狂妄!”随即身形掠如电闪,冲向何言之,同时右掌横扫,一招“肺石风清”,攻向何言之,声势骇人,飞沙走石。 何言之双掌轻摆,一招“风回报晴”,带着温和劲力,缓慢迎上石燕岱的掌风。 双掌相交,劲力四射,尘土飞扬。 石燕岱发觉自己的掌劲之威远在何言之之上,却难以突破其防御,不由一惊。他身子一翻,双脚连踢,一招“燕雀处堂”,数道腿影攻向何言之,此招攻势虽不繁密,但无论对手如何躲闪,都有相应变招,甚是难防。 令石燕岱没想到的是,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闪动,竟将自己的攻招全部躲过。 石燕岱收敛心中的轻视,双掌翻飞,凌厉的杀招源源不断攻向何言之,何言之见招拆招,神色淡漠,与石燕岱斗得难分难解。 石燕岱的摩诃掌大开大合,招招法度严谨沉稳,掌掌气势汪洋恣肆,有断石裂碑之威,时而如同雄虎踞立,形险而势峻,时而犹如骏马飞驰,刚健而利落。 而何言之的北游掌法则更加潇洒飘逸,犹如巧燕翻飞,轻捷洒脱,更似老鹰扑食,峻利遒劲,劲力四达皇皇,若海之渊渊,魏魏乎其终则复始,无竭无尽。招式变化突兀,出人意表,来而无迹,往而无崖,行乎将止,止乎将行,似是任意跳荡起落,毫无章法,实则妙到毫巅,变幻无方,鬼神莫测。 在一旁观看的双方人马尽皆惊讶于二人功力之不俗。二人每一次掌力相击,均带动尘土飞扬,石燕岱的衣衫猎猎作响,犹如狂风啸谷,而何言之的衣衫轻轻摆动,更似春风摆柳,显然二人功力一刚一柔,看似实力相差甚大,实则各有擅场,这场争斗,孰胜孰败,实难预料。 石燕岱久攻不下,不由渐渐焦急,蓦地身形急冲,双掌平推,一招“岱宗逊色”,掌力犹如巨墙平推,向何言之攻去。 何言之食指中指并立,劲力集于指尖,向前刺出,一招“碑字生金”施展开来,精纯剑气击在石燕岱的气墙之上,气墙顿时消散。 石燕岱侧身一翻,左臂随身子一摆,带动强劲罡风,犹如树干一般向何言之砸去。何言之忙将右臂竖在身前,抵挡对手攻势。 忽然寒光一闪,石燕岱手心多了一把匕首。何言之眼见心惊,忙脚尖一点,身形向后飘飞。 何言之只觉手臂一凉,知道已然受伤,幸好其收招迅捷,如若不然,此时手臂已然断裂。 石燕岱并没给其暗叹庆幸的时间,右手一摆,手中匕首犹如一支飞箭向何言之射去。 何言之侧身避过,忽然石燕岱出现在何言之右侧,双掌平推,击在何言之身上。何言之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砸在地上,显然受伤极重。 冷秋霜飞身来到何言之身边,查看其伤势。石燕岱向何言之走去,冷秋霜站起,玉腕一翻,冰霜剑已然掣出剑鞘。她尚未出招,数道人影闪动,出现在冷秋霜前面,正是“芙蓉七玉”。 原来“芙蓉七玉”在山寨北面解决掉前来的高手后,发现并无一流高手,推测可能一流高手全被派到山寨的一两面,便连忙向冷秋霜所在西面赶来,路上遇见马、李二人,和他们商议,马、李二人赶往山寨南面,她们则迅速来到西面。 “芙蓉七玉”中的红衣女子名为顾若影,她轻声喝道:“七变舞天。”七道人影闪动,七柄长剑泛着寒光,左右闪动,似有若无,向石燕岱攻去,七人配合精妙,将石燕岱的去路完全封住。 石燕岱真气回荡,在四周形成强劲罡风。罡劲相击间,沙尘飞起,遮住石燕岱身形。 待得沙尘落定,石燕岱已不见踪迹。 山寨的人马见石燕岱消失,并没有慌乱,反而一拥而上,冲向何言之等人。 “芙蓉七玉”玉手一甩,无数飞针犹如满天飞雨撒向来者,瞬间便有数十人倒地,她们随即施展云笈七玉阵,在人群中来去纵横,犹如风驰电扫,挡者披靡。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量光天 眼见“芙蓉七玉”与山寨众人恶战,与何言之、冷秋霜一同前来的十三位高手互成犄角,冲入战阵之中。这些人久经沙场,出手远比“芙蓉七玉”狠辣,瞬间血光飞溅,肢断臂残,伏尸遍野。不过山寨众人个个毫不畏死,如同潮水般狂袭而至,战况变得异常胶着。 冷秋霜则护在何言之身边,何言之勉强支撑身体,盘腿而坐,内力运转周天,片刻之后,便已无大碍。他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的激战,见对方的两翼包抄阵重点在两翼,犹如一人双拳伸出,只能攻,不能守,破绽甚多,轻声喝道:“‘芙蓉七玉’,攻击乾位,其余人攻击左翼。” 其声音轻柔,但霸气侧漏,兼之没有口吃,犹如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一般,让人折服。 “芙蓉七玉”听其言,直接向阵中冲去,对方顿时人仰马翻,两翼包抄阵瞬间被斩成两半,首尾不能相顾。那十三名高手攻向左翼,在左翼中分分合合,将左翼搅得散乱不堪。 冷秋霜道:“兵法有云:‘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何少侠难道上过战场?” 她也曾读过《孙子兵法》,但只是局限于文字,从未上过战场,不知战场情形如何,因此一直难以领悟其中真谛,故而猜测何言之上过战场。 何言之摇头道:“没……没有,只……只是读过兵法罢了。”他同样未上过战场,但在江湖中久与黑道门派厮杀,对兵法的了解自然比冷秋霜深刻,他看向战阵,道:“右……右翼散而不乱,还……还需给予重创。” 语毕,冲向敌方右翼,夺过一人手中佩剑,施展梅花易步,在人群中纵横,专点敌人梁丘穴,中者纷纷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冷秋霜紧跟而上,施展弱水山庄的轻功步法“飘渺云烟”,犹如一缕轻烟,在人群中飞驰,而在其身后,全是倒地的人影,无人看清其身形,更无人看清其如何出招。 飘渺云烟步,需要心性达到至静方可修习,讲究心凝于神,形释于真,骨肉相融,与万化冥合,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如木叶干壳,履虚承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练之化境,可翛然往返百里,而纤尘不起,残影弥满六虚,恍若云烟,不见真身之所在。 一时之间,刀剑争鸣,鲜血染红了山寨,半个时辰过后,尘埃落定,何言之看了看四周,众人点头,何言之见那十三名高手有近半已受重伤,道:“重……重伤者先撤出山寨,其……其余人则放火烧寨,烧……烧的越多越好。就……就算侯欢处事沉稳,能……能冷静下来,其……其他人也未必能够。” 何言之本来不敢为天下先,但众人无形当中以其为首,他也不便推脱,并且,他也不便将责任推到冷秋霜身上,故而指挥众人行动。 那十三人领命,相继离开。何言之又看了看山寨内部的方向,对其他人道:“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死战,希……希望各位做好心理准备。你……你们先服下回元丹,然……然后我们赶往山寨中间。” 冷秋霜等人无异议,取出回元丹服下。 何言之略一思索,对“芙蓉七玉”道:“我……我们分为一明一暗两路,我……我和冷姑娘为明路,直……直捣黄龙,你……你们为暗路,暗……暗中策应,可好?” 顾若影道:“就依少侠所言。” 侯欢将精锐派往了山寨的西面和南面,东北两面则命人拖延时间。 在山寨南面,高忱与罗华茵以剑阵御敌,他们自订婚之后,罗华茵便跟着高忱来到平城,二人知道游云剑法和潜龙剑法隐隐成剑阵之势,便常在一起琢磨练习,后又经过游彬的指点,二人剑阵的威力已然不俗,高忱给剑阵起名为“云起龙骧阵”。 此时和高忱二人对阵的是石雁荡,与石燕岱乃是亲兄弟,同样修习摩诃掌,修为更在石燕岱之上。双方掌来剑往,斗得难分难解。而高忱带领的那十三名高手则和山寨内的精兵缠斗,由于寡不敌众,形势极其危急。 石雁荡双掌连挥,横削竖劈,将高、罗二人的杀招完全接下,好整以暇道:“你二人的阵法倒有些能耐,但也仅限于此了。出你们最强之招,免得死有不甘。” 高忱知道石雁荡虽然狂妄,但实力强横,不敢有所保留,喝道:“云蒸龙变。” 高忱、罗华茵同时出招,两柄长剑迅然刺出,伴随一阴一阳两股罡劲,隐生风云之势。 石雁荡冷笑道:“龙欠腾劲,凤缺舞姿,真是蚍蜉之击。”随即一招“摩尼映日”使出,炙热罡劲凝于身前,闪烁耀眼光芒。 极招相击,尘飞沙起间,高、罗二人被震退数丈,口吐鲜血。 石雁荡缓步走到二人面前,道:“这女的倒有些姿色,不知吃起来如何。” 罗华茵吓得花容失色,高忱欲拼死相护,却站立不起。 石雁荡走到高忱面前,道:“就先将你杀了吧。”说完,举起右掌,拍向高忱面门。 正在危急时刻,两道声音从石雁荡身后传来:“看剑。” 只见李寒、马锐飞身而来,挺剑刺向石雁荡后脑。 石雁荡冷哼一声,一把抓住高忱,向后甩去。李、马二人见高忱砸向二人剑锋,连忙收剑后撤。 石雁荡疾风一般掠至马锐身旁,一掌拍出。 马锐旧劲已竭,新劲未出,避之不及,直接中掌倒飞,口吐鲜血。 石雁荡眼泛冷光,盯着李寒,道:“你杀了我儿子,今日就让你偿命。” 李寒双眼睥睨,道:“他咎由自取,怪得了何人?” 石雁荡怒道:“今日你死于我掌下,也怪不得他人。” 李寒针锋相对,道:“就怕你没这个能耐。” 石雁荡喝道:“没能耐的是你。”双掌并立于身前,炙热罡劲凝聚,发出无边光芒,笼罩四周,似有燎原之势,正是佛门绝式“无量光天”。 第一百三十五章 鏖战再开 李寒见石雁荡使出绝招,也不敢保留,功聚剑刃,一招“凫鹤从方”使出,具轻灵之巧,含遒劲之利,阴阳变化之间,虚实难测。 两招相击,罡劲肆虐,剑劲遄飞,李寒功力不及,中招倒飞,砸在身后巨石之上,将巨石震出道道裂纹。李寒口吐鲜血,鲜血竟呈黑色。 石雁荡同样被李寒震退数步。 在石雁荡与李寒对决之际,马锐便全神贯注,蓄力于剑刃,准备全力一击,此刻见趁石雁荡被震退之际,怎肯放过良机,一招“川谷径复”倏然使出,快若电闪,石雁荡不及反应,剑光甫入眼,便被一剑封喉。 马锐走到李寒面前,道:“李兄,你伤势如何?” 李寒道:“他掌劲中含有阳毒,我虽可化解,但也要费些时刻。” 马锐道:“你先在此化解阳毒,我们赶去襄助何兄他们。” 马锐指挥那十三名高手迎敌,冲破两翼包抄阵,马、高、罗三人助阵厮杀,很快将敌军打退。马锐命令那十三名高手护守李寒,其与高忱、罗华茵往山寨中心赶去。 何言之与冷秋霜来到山寨最中间,见数百人早已在等候,而站在最中央之人,正是侯欢。侯欢见到何言之来到,冷笑道:“怎么,就剩下你们两人了?” 何言之同样冷声道:“怎……怎么,就……就剩下你们这数百人了?” 侯欢道:“原来名震天下的‘俨君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何言之道:“你……你倒是说得清楚,但还……还不是顷刻便会命丧黄泉。” 侯欢并不发怒,对身边的万兴道:“万会主,我听闻贵派曾在何言之手下吃过亏,此二人就交由你们处理吧。” 万兴又怎敢对这群吃人不眨眼的恶魔说“不”,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其身后,有五人跟着一并前去,正是万枭会的五名高手。 万兴走到离何言之三丈远处,道:“何言之,你曾伤我万枭会数十人,今日,我就让你血债血偿。”声音高亢,却更显其心虚。 何言之道:“就怕你……你没这个能力。” 万兴右手一挥,他身后的五人同时向何言之冲去,他们均知何言之身手不凡,是以一出招便是绝招,五人联手,声势骇人。 何言之长剑一晃,化成三十道剑气,一招“群龙无首”攻向五人,真气激荡,破空之声犹如龙吟,震动山谷。 道家讲究“无为无不为”,这与《周易》乾卦中的“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暗合,因此道家武学,无论剑法、拳法还是阵法,都有这招“群龙无首”,并多为最强一招,但是此招由不同之人使出,威力有天壤之别。 龙之德行,至中至正,群龙无首,六爻皆动,各展所长,故而吉。而爻又阴阳之分,六爻阴阳相叠,有六十四变,故若武学修为臻至化境,施展这招“群龙无首”,可形成六十四道剑气,并且每道剑气的剑意各不相同,分别对应《周易》六十四卦,威力之强,堪称辟山裂地,扭转乾坤,无可匹敌。 何言之的修为远远不能发出此招的威力,只能发出三十道剑气,并且三十道剑气的剑意相同。何言之性情如山,暗合艮卦,故而其六道剑气的剑意均为艮卦。 剑气相击,那五人纷纷倒地,其中有两人被剑气贯穿胸膛,直接毙命,另外三人全部重伤,无法再战。 何言之一剑杀两人、伤三人,侯欢等人无不错愕,万兴张口结舌,惊慌失措,快步回到侯欢身边,仓惶道:“侯将军,此人太过厉害,还是请将军另派人吧。” 侯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忽然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直接刺入万兴腹中,万兴尚未反应过来,便直接毙命。 侯欢缓缓拔出短剑,看着短剑上沾的鲜血,冷笑道:“男人的血,本将军可不屑喝。”语毕,剑气一出,短剑上的鲜血全部飞射而出,短剑光洁如初。 冷秋霜看着侯欢的表情,感觉甚是恶心,何言之也是眉头一皱,他们与侯欢相距颇远,没注意到侯欢眼神中透出的一丝寒意。 蓦地,何言之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猛然向后看去,见一人挥刀向自己砍来,声势霸道,速度极快,单从其身法便可看出,其武学修为不在石燕岱之下。 何言之刚要躲闪,一阵香风飘过,紧接着七道身影晃动,七道剑气破空而出。只听嗤的一声,袭击之人已倒在地上,气绝命丧,“芙蓉七玉”也随之飘落在何言之身边。 侯欢原本命万兴对付何言之,就是想令万兴吸引何言之注意,好让自己的手下暗中偷袭,结果没想到,何言之一招便将他们解决,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何言之竟然埋有伏兵,结果自己最得力的手下莫名其妙的便死了。 正在这时,三道人影落在何言之旁边,正是马锐三人。 马锐对何言之道:“可曾有人受伤?” 何言之道:“你……你的手下有数人受伤,我……我已让他们先行离开山寨。” 马锐道:“如此便好。” 被“芙蓉七玉”一剑毙命之人本是侯欢手下第一高手,以其身手,偷袭何言之,定能将其重伤。侯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直接毙命,不由怒火中烧,喝道:“给我将他们全宰了。” 他身后的数百人听到其命令,纷纷挥动兵器向何言之等人冲去,一瞬间,数百道身影,犹如数百道利箭,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何言之等人。 何言之随手一挥,一个药瓶落入人群之中,瞬间便有十余人倒地,其余人知道有毒,便连忙封住要穴。 何言之低声对马锐等人道:“封……封住天枢穴,便……便不会中毒。”随后又转头对冷秋霜道:“弱……弱水山庄的弱水心法源……源于道家心法,百……百毒不侵,不……不必担心。” 语毕,何言之身形一跃,便冲入人群中,长剑闪动,剑招绵绵,剑气萧萧,瞬间便有数人倒地,马锐等人封住天枢穴后,便紧跟而上,一瞬间,刀光剑影,肉薄骨并。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淳化武诀 侯欢右手一挥,随即数百精锐将何言之等战圈中人尽数包围在其中,众人拉弓搭箭,瞄准何言之等人。 何言之纳闷:“此刻我们与敌人斗得难分难解,侯欢派人准备的弓箭完全无用武之地,他为何还要如此作为?” 马锐见弓箭上弦,忙喝道:“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侯欢大手一挥,数百精锐松手,嗖嗖声中,利箭脱弦而发,无数箭影犹如满天飞雨,射向混战人群。 侯欢的手下纷纷中箭,但大多丝毫无碍,显然衣服内穿有薄如羽翼的铠甲,但也有少数人或头或手中箭,倒在地上,直接口吐白沫而亡,显然箭矢上喂有剧毒。 此刻何言之等人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无数箭影已经将他们的完全包围,侯欢的手下又将他们缠住,退无可退,只得将长剑舞成光圈,罩住周身。 侯欢的手下由于担心中毒,封住穴位,功力大减,但即便如此,何言之等人面对着满天飞雨,仍感乏力,他们慢慢聚拢在一起,围成一圈,苦苦支撑。 忽听一声呻吟,“芙蓉七玉”中有人中箭,马锐喝道:“将中箭之人护在中央。”中间之人盘腿运功逼毒,其余人以中箭之人为中心,围成一圆,护住中箭之人,紧接着又一人中箭。 危急之时,两道人影冲入正在放箭的数百精锐之中,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出手毫无保留,一路奔驰如电,剑光闪烁如繁星,剑气森森如秋风,只见血溅成泓,尸堆如山,满天飞雨立即减少。 马锐瞅准良机,冲出数十名高手的围攻,冲入敌阵当中,剑招不绝,每出一招变有数人倒地,敌阵登时大乱。何言之也没丝毫手下留情,杀招尽出,兼之用梅花易步配合,围攻他们的高手一个接一个倒下。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使用《水风吟》。” 诸葛清岚点头,飞身跃到屋顶,从腰间抽出竹笛,送到唇边,一曲悠扬的笛音回荡整个山寨之中。 赵谦满拟《水风吟》能令山寨众人心生愧疚,丧失斗志,然而让赵谦与诸葛清岚意外的是,《水风吟》竟然对侯欢众人毫无作用。 赵谦错愕万分,暗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下看来,却非如此。看来圣人之言,也不尽然。” 侯旅见赵谦失神,趁机挥刀而上,杀招连出。 上次与赵谦交手吃亏,侯旅一直愤恨不及,此刻再遇仇敌,杀意更胜之前,一招一式,若野火燎原,威猛霸道。 侯欢曾将赵谦剑法中的破绽告知侯旅,他仔细思索自身武学,弃剑用刀,以猛破巧,招招往赵谦剑法中的破绽攻去。 赵谦见侯旅招式与上次迥异,颇觉诧异,忙挥剑左格右挡,他功力本就不敌侯旅,更不及其心狠手辣,败相顿显。 诸葛清岚见《水风吟》无效,将竹笛插入腰间,飞身而下,冲向侯旅。手中云英剑化作一道寒芒,激射而出,直接重伤侯旅左臂。 侯旅手捂伤口,鲜血依旧沿着手臂汩汩流下。 赵谦挥剑刺出,欲将侯旅当场击杀。 侯旅倒退至其两名手下旁,倏然拍出两掌。那两人受掌倒飞,砸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挥剑将那砸来之人击杀,然后游目四望,却已不见侯旅踪迹。 何言之快剑斩杀身旁数人,然后飞身向侯欢冲去,同时剑出如虹,攒刺而出。 侯欢左掌厉然拍出,击中剑背,长剑铮然断裂。侯欢杀招不缓,右掌并为手刀,猛然劈出。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快速向后退去,避过侯欢杀招。 三道人影疾驰而来,掠至何言之身边,正是赵谦、诸葛清岚、冷秋霜三人。冷秋霜将从其他人手中夺过的一柄长剑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接过,对三人道:“此……此人掌劲含有阳毒,若……若中此阳毒,轻……轻则失汗失下,重……重则真气全销,决……决不可与其比拼掌力。” 三人点头,四人同时出剑攻向侯欢,不过由于何言之提醒,出招之际,均留三分劲力,护住体内经脉,以防不妙。 侯欢掌运罡劲,使出一招“如如不动”,如火罡劲形成一道气浪,在其周身回旋,竟将赵谦四人的剑招完全挡下。 侯欢后劲一吐,罡劲如野火侵略四野,赵谦四人皆被震退。 侯欢阴冷一笑,道:“中原武学,不过如此。似你们这般,活该被人蹂躏。一百年前,没杀光你们,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赵谦等人忿然作色,刚要反驳,却听远处一道声音飘来:“你可有胆量接我一招?” 声音并不高亢,却穿过震天杀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睥睨万物之豪情震慑众人,众人不禁为之一顿,停止厮杀。 话音甫落,便见一道人影飘然而下,落到侯欢面前,只见来者豪爽清逸,举止潇洒,肃肃如松下风,眼神迥然,灿灿如岩下电,实乃铁中铮铮、士中佼佼者。 侯欢眉头一皱,道:“你是……” 那人道:“王慧龙。” 其音如露珠落清湖,柔而清脆,却让众人错愕万分。侯欢本能倒退一步,惊道:“太原王氏王慧龙?” 那人正是王慧龙,他淡淡道:“正是。” 轻声两字,让山寨众人无不胆战心寒,马锐等人却是精神为之一振,只要有此人在,千军万马亦可等闲视之。 侯欢对身旁数十人使了个眼色,那数十人明意,挥舞兵刃向王慧龙冲去。 王慧龙右掌一挥,一招“万里无尘”使出,无穷罡劲激射而出,只见血光飞溅,那数十人的头颅尽皆飞起。 侯欢惊道:“淳化武诀?” 王慧龙所使,正是淳化武诀,此武诀乃是战场武学,更是天下第一战场武学,需要至德之人方可使出,该功法不计兵刃,无论是拳掌指腿还是十八般兵器,均能使出,出招之际,阳气布化,阴气并随,通于自然,其动无形,其静无体,既似飓风过野,又若清风无痕,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妙乎如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招毙敌 王慧龙一招击杀数十人,众人无不桥舌不下。王慧龙没有理会他人的错愕,对侯欢道:“接我一招,你若不死,便可活命。” 侯欢道:“此话当真?” 王慧龙道:“我何须对蝼蚁说谎?出你最强之招,以免尸首无存。” 侯欢暗想:“此人拥有让整个南方畏惧的实力,看来若其真心想南征,攻破长江天险,直取建康并非难事,更何况南方对其灭门之仇,不过其虽说扬言‘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但似乎对南征并不上心,这是为何?不管了,此人实力远在我之上,要想对付他,只能依靠非常手段了。”思毕,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丹药尽数服下,顿时周身红色罡劲窜腾如火,炙热气浪向四周扩散,给人以焚躯燃骨之感。 侯欢手捏诡异手印,周身气浪似乎燃烧起来,罡劲凝于身形,形成一个红色方形符箓,向王慧龙倾轧而去。 王慧龙眼神微动,暗道:“火炎昆冈。果然是神玄一派的极招。”随即伸指一点,一招“震行无眚”使出,一道指力若雷鸣电闪,似水奋势激,驱群邪,震四野。 指力虽说遒劲,却远不及侯欢之绝招宏大,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指力如同利刃劈朽木一般击溃侯欢符箓,随即贯穿侯欢胸膛,侯欢登时毙命。 主帅丧命,数千羯人群龙无首,四处溃散。马锐统领手下追击而去,鲜血染红山寨。 赵谦等人望着四散的羯人,眉头深皱。从远处赶来的李寒见状,则直接纵身追去,手中长剑如飞,留下尸骸遍野。 冷秋霜低声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这些人四处逃窜,我们无从阻拦,岂不是功亏一篑?” 何言之叹了一口气,道:“功……功亏一篑,虽……百般不愿,却……却是意料之中。” 冷秋霜轻叹一声,道:“天下事,十有九输。” 何言之道:“这……这些羯人穷凶极虐,吃……吃人成性,天……天地之所不容,人……人神之所捐弃,想……想要除掉他的人,远……远不止我们。” 冷秋霜恍然道:“你是说……” 何言之点头。 赵谦走到王慧龙面前,道:“晚辈多谢前辈相助。” 王慧龙道:“你是崔浩的手下吧?” 赵谦道:“正是。” 王慧龙环视了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道:“孤标尘外,独步云间。中原有望啊。”说完,举步离开。 王慧龙的淳化武诀需要深厚功力方可练成,王宝兴自幼练习,虽已领悟到其中三四成,但限于修为,难以发挥出威力,其在吕玄伯的传授下,习得逆阳九针,后将逆阳九针与淳化武诀合二为一,自创出一套武学,名为隐锋诀。 隐锋诀不如淳化武诀玄奥,不及逆阳九针难测,却合二家之所长,剑出恍然之势,骜然纵横,泯然若无际,飘逸难寻踪。 王宝兴手持宝剑名为宵练剑,乃上古名剑,与含光、承影齐名。只见他手握宵练剑,运使隐锋诀,一人独战慕容昂等数十名高手,剑锋动若神飈迅疾,静似虹霓浮空。 慕容昂等人见其剑锋浑和,微不可察,不敢强攻,只得依靠人数优势将其困住,其余数十名高手则向宇宙山赶去。 这群人未行多远,便见数千羯人自山上逃窜而下。这些人均觉匪夷所思,返回告知慕容昂,慕容昂得知后命人合力将堵住山道的巨石推开。 王宝兴见状,知道宇宙山上发生异常,但被苦于被数十名高手困住,难以脱身。 数千羯人自远处奔驰而来,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倾巢,甚是壮观。 慕容昂跃上一块巨石,手举一块上刻“东”字的金色令牌,朗声道:“诸位,在下平城八部统帅之首慕容昂,奉东宫太子之命前来诏安,只要诸位归顺朝廷,定可加官进爵。” 众人被王慧龙吓破了胆,听慕容昂如此说,如逢救星,精神振奋。 慕容昂道:“你们现在谁为首?”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侯旅,道:“我叫侯旅,现在此处以我为首。” 慕容昂道:“好,你统帅大军,随我等离开。” 侯旅将大军重新聚拢,随慕容昂等人从山道缓缓撤离,马锐率兵赶来,见慕容昂与羯人已经汇合,因不便与太子部属直接发生冲突,只得作罢。 慕容昂与侯旅率领数千大军,浩浩荡荡向平城赶去。行至一险要之处,忽闻轰隆声从上方传下,慕容昂与侯旅抬头上望,见几块巨石从山腰翻滚而下,巨石砸在山道上,将他们的去路封住。 慕容昂知道遭遇埋伏,尚未反应,便见无数暗器从两侧密林中激射而出,暗器泛着蓝光,显然喂有剧毒,中镖者直接丧命。 慕容昂连忙下令全军后撤,然而大军还未举步,却又见火油从天而降,迅猛燃烧,截断去路。 数十名蒙面人从两侧密林中飞掠而出,冲入大军之中,手中环首刀狂砍,切瓜一般屠杀侯旅大军。 侯旅见敌手甚少,下令道:“给我把他们全杀了。” 慕容昂道:“他们敢埋伏,必然有所依仗,不可耽搁,快走。” 侯旅无奈,指挥大军逃离。 前有巨石挡路,后有火墙拦道,却挡不住数千大军。数十人合力将巨石推向一边,大军很快突破包围,向远处奔驰而去。 山道之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山道,似是诉说着适才战况之惨烈。 孙良与陈渡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望着远处遍野的尸体,双眼之中,杀意不绝。陈渡道:“仅杀了他们数百人,我们丹青堂终究人数太少,难以重创他们。” 孙良道:“尽力而为即可,以我们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全歼。” 陈渡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孙良道:“拓跋晃现在急需势力对付崔浩,我原本打算借助其力量报仇,但现在看来,此人目光太过短浅,竟然试图拉拢羯人。朝堂之上,我们能借力的,只有尚书令刘洁了。” 陈渡道:“刘洁此人天生神力,又足智多谋,确可与崔浩争锋。” 孙良喃喃自语道:“崔浩?你究竟为何敢逆天而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变故再生 慕容昂与侯旅领军前行,行至另一处险要山道,忽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利箭,箭多如雨,铺天盖地,瞬间便有百余人中箭倒地。 慕容昂等人连忙率领大军撤退,却见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知敌手在何处,逃路在何方,当即命令大军聚在一处,用死去之人的尸体组成肉盾,防御飞箭。 侯旅对慕容昂问道:“慕容将军,你可知袭击我们的是何人?” 慕容昂道:“江湖中人,一般使用暗器,很少使用弓箭,并且刚才那些人箭阵有序,不集不散,滚滚不停,将箭的威力完美地发挥出来。单这一点,就算是翰墨门和潜龙阁这样的名门正派都做不到。” 侯旅道:“你是说,刚才那些人乃是朝廷军队?” 慕容昂摇头道:“我奉太子之命前来,就算是马锐也不敢对我动手,更何况是其他人,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朝廷军队。朝堂之上,敢无视太子命令,如此行事的,只有崔浩与王慧龙二人。” 侯旅道:“那现在阻拦我们的是谁?” 慕容昂道:“王慧龙手下有一支军队,名为龙骧军,乃北方汉人第一强军,作战之骁勇,仅在鲜卑拓跋的宸极军之下,而军纪之严明,更在宸极军之上。看现在这等箭阵,仅有龙骧军可做到。” 侯旅道:“王慧龙竟有如此实力。” 慕容昂道:“若非南方对其有灭门之仇,他效力于南方,与檀道济联手,上一次南北大战是何等结局,实难以想象。” 侯旅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慕容昂道:“王慧龙仓促领兵而来,命人拦截,人数不会太多,等他们箭矢放尽,我等依靠人数优势,自然能突围。” 片刻之后,箭矢不再射出,数百灰衣壮汉从山道四周奔出,手握环首刀,势如猛虎下山,奔袭而来。 慕容昂与侯旅命令大军抵挡,侯旅手下大军本来人人嗜血好杀,勇猛难当,但在数百灰衣壮汉面前,却如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般,被一边倒地屠杀。 灰衣壮汉阵法严谨,相互配合默契,如同破甲之锥,瞬间便将侯旅大军冲散。 此处山道极难撤退,灰衣壮汉人数虽少,却将山道完全堵住,慕容昂与侯旅进退不得,只得迎战。 正所谓:“围师必阙。”不过灰衣壮汉的目的并非打败对手,而是歼灭对手,因此将去路完全封住。侯旅等人见状,知道已无路可退,只得鱼死网破,士气越来越盛,兼之人数占优,数百灰衣服壮汉一时难以取胜,战况一时胶着。 一道人影缓步而来,正是吕玄伯,他双手背于身后,闲庭信步,缓缓走进侯旅大军,靠近其半丈者,皆莫名倒地而亡。侯旅大军见状,如逢妖魔,纷纷后撤。 慕容昂见吕玄伯缓步向自己走来,心中大骇,抽出建平刀,手掌微微发抖,刀刃也随之颤抖不止。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飘来:“都住手。” 众人顺声看去,见一块巨石之上,有两名蒙面人与一名女子站立,女子浑身瑟瑟发抖,眼神之中充满恐惧。 吕玄伯大手一挥,两军停止厮杀,相隔丈余对峙。 一名蒙面人道:“欲想这女子活命,放大军离开。” 吕玄伯道:“你是何人?” 蒙面人道:“我若会告诉你,也就无须蒙面了。” 吕玄伯道:“你是尔朱氏吧?” 蒙面人道:“没想到你竟能猜出来。” 吕玄伯道:“你们就不能换个手段吗?” 蒙面人道:“一招鲜。此招对你们屡试不爽,我等又怎会弃之不用?” 另一蒙面人抽出腰间长刀,架在那女子脖子上,道:“迟疑一刻,我的刀便进一分。”说完,刀锋微微向前推进一丝,刀锋割破女子玉颈,一丝鲜血沿着刀锋缓缓滴落。女子发出尖叫,却不敢乱动。 吕玄伯无奈,下令道:“撤。”数百灰衣壮汉撤离,眨眼之间,便退至百丈之外。 慕容昂与侯旅连忙率领大军逃离。 吕玄伯望着撤离的侯旅大军,剑眉深锁,哀叹不已。 蒙面人道:“当真是令行禁止,龙骧军,果然了得。”然后抓起那名女子,掷向吕玄伯,两名黑衣人则趁机纵身离开。 吕玄伯飞身将那女子接住,放于地上,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那名女子道:“我本是不远处的山里居民,今日上山采药,却被他们擒来。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吕玄伯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怀。”说完,便命人将那名女子送回家中。 一座山峰之上,两名蒙面人扯去面巾,露出本来面目,其中一位是名长身玉立的青年,此人黄发白肤,鹰鼻虎目,身着紫色华服,此人名为尔朱郁德,在他身旁,站立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此人名为景痕。 尔朱郁德道:“我曾写信给侯欢,劝其投降,他竟然拒绝,结果被王慧龙斩杀,现在这群人还要我们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存,看来我高估他们的实力了。” 景痕道:“少主,我们要继续帮助侯旅他们?” 尔朱郁德道:“不用了,除了王慧龙,再无人能将侯旅他们一举尽歼。” 景痕道:“就算如此,侯旅他们也会损失惨重啊?” 尔朱郁德道:“他们数千大军,就算损失惨重,也不会全军覆没,应该会有数百人能到平城,这数百人在拓跋晃的庇护下,一般人不敢对他们动手,就先让他们在朝堂站稳脚再说吧!” 景痕冷汗涔涔,道:“只剩下数百人?可他们和我们是同一部落啊?” 尔朱郁德冷笑道:“你在中原待久了,竟然也学会了他们的仁义。这些人虽和我们是同一部落,但我们外貌特征与寻常胡人相比并无明显差别,而他们则不同,让他们和我们一同赶往冀州,势必会对我们带来不利影响,因此不可全救。” 景痕道:“那我们为何还要将他们从王慧龙手下救出?” 尔朱郁德道:“因为他们还有用。” 景痕道:“他们进入朝廷,拓跋焘不会对他们下毒手吗?” 尔朱郁德道:“不会。” 景痕道:“为何?” 尔朱郁德道:“制衡。” 第一百三十九章 水清无鱼 王慧龙在林间急速飞驰,迅若流星,忽觉一道炙热罡劲袭来,忙反身一掌,将来袭罡劲震碎。 一道人影飞掠而至,只见其身着火红色织锦绸衫,三十余岁,手握红色玉笛,黄发阔脸,两眼视物如针,面蓄胡须,卷如螺纹,其飞驰速度极快,兼之周身散发着火热气浪,颇有野火燎原之势。 那人眨眼便落至王慧龙面前,王慧龙眼神无波,道:“来者通名。” 那人道:“神玄伙鸿焜。” 王慧龙道:“果然是神玄一派,看来羯人所为,都是你们在身后指使了。” 伙鸿焜道:“此点显而易见。看来你这个令整个南方畏惧的将领,也不过如此。” 王慧龙道:“那么被派来对付我的你,亦然。” 伙鸿焜道:“蝼蚁再弱,也要人出手,才能杀死。中原人在我眼中,皆是蝼蚁。” 王慧龙道:“看来要想清靖天下,就要先将你们赶尽杀绝了。” 伙鸿焜道:“大言不惭,只问你一句,可曾做好死的心理准备?” 王慧龙道:“那你呢?又可曾做好心理准备?” 伙鸿焜冷笑一声,纵身飞跃,留下残影重重,手中玉笛刺出,红色罡劲回旋如风,炙热如火。 王慧龙侧身一避,躲过杀招。伙鸿焜挥笛横削,王慧龙再次轻轻避过。 伙鸿焜玉笛连挥,接连使出剑、刀、棍、枪等杀招,在雄猛气劲加持之下,如飏激熛怒,气势冲霄。 王慧龙轻巧闪避,似动不动间,将杀招一一避过。 数招过后,王慧龙觑准伙鸿焜招式空隙,一掌拍出。 伙鸿焜同样一掌拍出,两掌相击,罡劲纵横,如飓风肆虐,二人各退数步。 二人同时惊讶于敌手修为之高,伙鸿焜暗道:“看来对付他不能有所保留。”当即聚功于笛,玉笛在空中不住震荡,笛膜已然化为灰烬,笛子却依旧发出嗡嗡之声。 伙鸿焜握住玉笛,挥舞如飞,一招“炎光飞响”使出,劲气如火似光,耀眼灼肤,劲气回旋破空间,更如火龙狂旋,发出尖锐刺耳之声。 王慧龙掌聚玄劲,使出一招“水湛波平”,精纯罡劲如同匹练横亘而出,气势恢宏。 两道罡劲相击,二人倒退丈余,伙鸿焜手中玉笛被震断,四周在罡劲的肆虐下一片狼藉。 伙鸿焜扔掉手中断笛,道:“你之修为,倒在我意料之外。” 王慧龙道:“你亦然。” 伙鸿焜道:“下次相见,可不会如此结果。” 王慧龙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伙鸿焜冷哼一声,纵身离开。 王慧龙望着伙鸿焜离去的声音,暗道:“神玄一派,果然高手如云。”他忽的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剑眉微皱,暗道:“老毛病又犯了吗?” 慕容昂一行人离开后,接连遇到十余次袭击,这些人来历各不相同,有河东薛氏、武凌城、蜀中八部等,甚至还有连蛟龙潭、黑狼寨这些作恶多端的黑道门派。等到与大军回合,原本的数千的大军只剩下五百余人,并且个个全身是伤。后来,他们来到平城,在太子拓跋晃与乐平王拓跋丕的推荐下,拓跋焘封侯旅为虎贲中郎将。 一片山林中,有一群人正在暗中布置陷阱,为首之人,正是石燕岱。 宇宙山顶,见过冷秋霜清丽脱俗的容颜之人,除了何言之,还有石燕岱。他看到冷秋霜容颜的那一刻起,便起了歹意,于是不顾宇宙山顶的激战,连忙带人赶往冷秋霜返往弱水山庄的必经之路,事先设下埋伏,以便擒住冷秋霜。 石燕岱见众人布下数道陷阱,暗道:“各种陷阱与毒药,冷秋霜等人绝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正高兴间,忽听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你……你们这些人,是自杀,还……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语气平淡如水,未起丝毫波澜。 石燕岱等人连忙向声源看去,见何言之赤手空拳,站立在一条纤细的竹枝之上,随着枝条上下摆动,甚是洒脱飘逸。 石燕岱睨笑道:“手下败将,还敢来寻死吗?” 何言之道:“看……看来你们是选择让……让我自己动手了,不……不过这样的话,你……你们就别想留全尸了。” 石燕岱道:“原来你是想救那位姑娘,不过你现身的也太早了吧,现在就算你为她而死,她也无从知晓。最基本的一点,你也应该等到她身处险境再出手。” 何言之道:“他……他人面前,故……故作姿态,非……非何某所为。” 石燕岱道:“你持好洁独行之操守,只怕百年之后,只怕连个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听老夫一句劝:地秽者多生物,水清者常无鱼。” 何言之正色道:“水……水至清,何……何需鱼?” 石燕岱道:“莽莽红尘,五浊之世,匹夫匹妇,耽湎荣利,嗜味浮色。你又怎能护持你的至清之心?” 何言之道:“函……函牛之鼎沸,而……而蝇蚋弗敢入,昆……昆山之玉填,而……而尘垢弗能污。” 石燕岱道:“当真好气魄。看来你执意要阻拦了。” 何言之道:“我……我早已说过,我……我不是来拦你的,而……而是来杀你的。” 石燕岱冷笑一声,右手一挥,身后众人各挥兵刃向何言之冲去。 何言之飞身跃下,夺过一人手中长剑,剑招迭出,劈刺挑掠,剑光闪烁间,来者纷纷倒地身亡,死者或断臂,或断股,无一全尸。 片刻之后,何言之掠至石燕岱身旁,道:“就……就剩你一人了。” 石燕岱阴冷一笑,道:“没想到你剑法如此了得,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快速服下。刹那间,石燕岱气息暴涨,周身罡劲四射,掀起遒劲涡流。他双掌合十,猛然向其疾推,掌心金光闪烁,宛如阳光普照大地,一派端严肃穆之象,正是摩诃掌法中的最强之招“摩尼映日”。 何言之剑锋陡转,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十道剑气激射而出,撞上了石燕岱的掌心金光。 第一百四十章 绝壑泉鸣 罡劲相击,石燕岱被震退数步,何言之倒飞丈余,只觉体内气血如沸,难受至极,忙以剑撑地,运力支撑。 石燕岱看了看掌心,见有鲜血渗出,不禁暗道:“我服下的丹药能使人的功力增长数倍,他竟然还能伤我,看来今日绝留他不得。”思毕,双掌结印,强行运起突破真元,功力又是暴增,他双掌又推,又是一招“摩尼映日”,但威力比刚才强了数倍。 热浪如潮,何言之与其尚且相距丈余,已觉汗流浃背,暗道:“他竟然强破真元,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保留了。” 何言之眼泛寒意,挥剑平扫,剑身微微颤抖,隐隐有玲玲之声,正是何言之自创之绝招“绝壑泉鸣”。 何言之性情刚正,在江湖行走,得罪无数豪门贵胄,由于年龄所限,武学修为尚浅,偶尔会遇到修为远在其之上者。他虽不把自己的性命看的过重,但心性极高,若他人想取自己性命,就算自己不能逃脱,也要让敌手陪葬,故而创出了这一同归于尽之招“绝壑泉鸣”。 此招将剑法和琴意融为一体,出招之声,真气聚于剑身,却是聚而不凝,剑身在真气激荡下不住颤抖,发出玲玲之声,犹如琴声盈耳,这声音赋有内劲,能扰乱人心智,让人在心烦意乱之际,招式中出现破绽。剑气琴声,一内一外,一显一隐,有虚有实、有音有律,就算修为远在何言之之上,猝不及防之下,也会中招。 玲玲之声穿过石燕岱的气劲涡流,传入石燕岱耳中。石燕岱心神受扰,不能凝神,真气运转不畅,浑身上下破绽百出。他察觉体内真气不畅,杀意反而更盛,长啸一声,凭借着极为坚韧的毅力运劲纳气,功集一掌,毅然拍出。 比武过招,孰胜孰败,除了和武学修为、天时地利有关外,秉性意志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石燕岱心狠手辣,无天良,缺人性,与人过招,就算对手修为在其之上,往往也能凭借着狠绝的心性,反败为胜。 但是其悍不畏死,却比不上何言之坦不知死。在何言之眼里,活到十七岁与活到一百七十岁并无区别,生与死亦无区别。面对石燕岱的滔天杀意,何言之始终心静如水,未起丝毫波澜,因此石燕岱的狠绝心性能震慑他人,对何言之却没有丝毫作用。 何言之内劲迭出,长剑疾撩,划破石燕岱的气劲涡流,只见剑芒一闪,石燕岱的头颅便掉在了地上。何言之飞起一脚,将石燕岱的头颅踢进深林之中。 斩杀强敌,何言之甫思刚才,不由眉头微锁,刚才他使出“绝壑泉鸣”时,灵台深处,隐隐出现一道倩影,这道倩影极为模糊,何言之根本辨析不出是何人。 他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暗道:“我以往使出‘绝壑泉鸣’时,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今日是怎么回事?” 相术中有一言:“如何老后无嗣?性情孤洁。”何言之精通相术,对这一点极为清楚,知道自己乃是天煞孤星,注定是畸零无侣之人,便从不去想什么男女之事。此刻心中隐起对她人的爱慕之心,知道无果,便连忙将这缕心思打散。 正在这时,一道极为微弱的破空之声穿来,何言之暗道:“冷姑娘她们快到了。”连忙扔下手中长剑,施展梅花易步,离开此地。 何言之离开后,一道人影飘落于地,正是“白衣青剑”段章。他捡起何言之丢在地上的长剑,然后一掌拍中自己胸膛,一丝鲜血从其嘴角渗出。 片刻过后,八道倩影飞掠而至,落于地面,正是冷秋霜与芙蓉七玉。 冷秋霜看了看周围的尸体,又看了看嘴角流出鲜血的段章,眼波未动,未言一字。 段章走到冷秋霜等人面前,道:“在下‘白衣青剑’段章,此人名为石燕岱,欲在此埋伏诸位姑娘,我便出手将其铲除,以免诸位姑娘遭其毒手。” 冷秋霜未有丝毫动静,顾若影前迈一步,道:“多谢段大侠出手相救。” 段章道:“姑娘言重了,几位天人之姿,又岂能容他人亵渎?” 顾若影道:“少侠还真是谦逊有礼,不愧‘白衣青剑’之名。” 段章道:“遇红无礼,烂泥脏土。段某一生肝胆,又岂是登徒浪子之流?” 顾若影对段章颇为欣赏,冷秋霜却觉恶心至极,对顾若影等人道:“我们走吧。” 顾若影向段章告辞,一行人离开。 段章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冷秋霜此人并不好骗,不过那名红衣女子倒是天真的很,就从其下手吧。” 冷秋霜等人行至一处隐蔽处,顾若影对冷秋霜道:“冷师姐,刚才你对段大侠未免太过无礼了。” 冷秋霜道:“你真的以为石燕岱是段章杀的吗?” 顾若影道:“难道不是吗?” 冷秋霜道:“其一,他嘴角流出鲜血,普通人遇到此种情况,自然直接擦拭掉嘴角鲜血,他却并未擦拭,显然是故作姿态;其二,他号称‘白衣青剑’,乃是因为他有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具宝剑,而刚才他拿的,却是一柄普通的三尺铁剑,他为何不用自己的佩剑;其三,那柄铁剑一面沾满灰尘,显然曾掉在地上,兼之四周一片狼藉,显然战况极为惨烈,他又受伤,为何身上衣衫干干净净,未有纤尘;其四,鲜卑段氏的绝学乃是刀枪不入的不灭身,施展此武学之时,皮肤会微有铁青之色,而观其皮肤,显然一个时辰内未曾使用不灭身;其五,打斗早已结束,他却未离开,似是故意等我们前来,若是如此,即使真是其所为,我们也无需感谢;其六,石燕岱的人头不见,杀死石燕岱之人将石燕岱的人头割掉扔走,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死者是谁,进而知道是凶手是谁,而段章直接言明死者为石燕岱,并告诉我们是其所杀,这岂不矛盾?”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昊天了悟 冷秋霜侃侃而谈,芙蓉七玉见其一眼看出段章六处破绽,无不佩服其心思敏捷,观察入微。顾若影道:“言之有理。哦,对了,你怎知是凶手是将石燕岱的人头扔走而不是带走?” 冷秋霜道:“刚才我观察四周情形,见远处有血滴连成一线,绵延至远处,看血滴形状,非流血之人离开留下,故而猜测是凶手将石燕岱的人头割下后一脚踹飞,头上鲜血洒落留下。” 顾若影道:“如果凶手将石燕岱的人头踢飞,是不想外人猜测出凶手,那么凶手为何又不愿别人知道石燕岱是其所杀呢?” 冷秋霜道:“做事不显于人前,本是君子之本,又有何奇怪?” 顾若影道:“那些人死状急惨,无一人留有全尸,看来凶手是个极为心狠手辣之人。” 冷秋霜道:“心狠手辣未必为恶,菩萨低眉未必为善。” 顾若影道:“段章此人江湖声誉极佳,杀死石燕岱也是情理之中。” 冷秋霜道:“我和石燕岱交过手,段章此人不是其对手,况且,段章此人做善事唯恐他人不知,有阳德无阴德,不过是一世俗之人罢了,不堪评论。” 顾若影道:“冷师姐的看待世人的眼光未免太苛刻了?” 冷秋霜道:“不是我苛刻,而是世人太差劲,连人之本分都做不到,难入我眼罢了。” 顾若影道:“那我们是否要回去查看一番,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冷秋霜道:“不用了,凶手不想外人知道其身份,我们又何必知晓?况且我们离开弱水山庄,现在正是弱水山庄实力最弱的时候,我们要赶快赶回去,以免有人偷袭山庄。” 众人点头,一行人随即启程。 赵谦与诸葛清岚则继续赶往关中,一日,二人正骑马缓行,忽见两名身着华丽僧袍的比丘站在道路中央,挡住了其二人去路,赵谦下马问道:“大师拦路,所谓何事?” 一名比丘道:“贫僧法名圆镜,与师弟圆录一同前来,乃是为贫僧的师兄圆宗而来。” 赵谦早就料到会有人因圆宗之死来找自己,并不意外,道:“如果我说,尊师兄并非被我所杀,二位会信吗?” 圆镜道:“檀越请跟我二人走一遭,在家师面前,是非清白,自会知晓,如果檀越并非杀死我师兄的凶手,我等自不会无辜降罪。” 赵谦道:“若跟你等回去,其中曲直,岂不是全凭你们一张嘴吗?”在八年前,赵谦全家被佛门比丘灭门,因此对他们并不信任。 圆镜道:“檀越此言差矣,你若是无辜,我等又怎会强加罪责?” 赵谦道:“近年来,被你们比丘迫害,搞得家破人亡者,还少吗?”赵谦所言确也属实,众多比丘依仗各种特权,与官府勾结,横行无忌,确实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圆镜道:“既然檀越不肯跟我们走,那我等只好得罪了。” 赵谦道:“那就请大师赐教了。”说完,掣出鈌云剑。 圆镜与圆录也拔出长剑,同时向赵谦攻去。赵谦与圆镜缠斗,而诸葛清岚则拦住了圆录。 圆镜剑锋急迅闪动,一招“枉矢蛇行”使出,剑尖犹如灵蛇吐信,刺向赵谦。 赵谦剑锋灵动,还了一招“叶探风寒”。两剑相交,赵谦被震退,不禁暗叹:“此人实力还在圆宗之上。” 圆镜飞身而上,剑光闪烁,将赵谦罩在其中。 赵谦见诸葛清岚与圆录缠斗,甚是游刃有余,便放下心来,沉心静气,避实就虚,与圆镜缠斗,十余招过后,便有些支撑不住,便施展蛇盘守招,将对手的攻势完全遮蔽在外。 圆镜猛攻数招,却始终攻破不了赵谦的防守。 正激战之际,忽听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诸位请住手。” 声音并不高亢,但深远绵延,显然功力深厚,四人停手。一道人影落在四人中间,只见来者是名比丘,身着满是补丁的僧袍,面目消瘦,但精神矍铄,他双手合十道:“诸位请勿动手,贫僧有话说。” 圆镜道:“法师应该是昊天寺的吧?” 那人道:“正是,贫僧法号了悟。” 赵谦听闻来者是昊天寺僧人,便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晚辈拜见大师。” 昊天寺属于小乘佛教,由东晋道安所建,因建在昊天山而名为昊天寺,此寺僧众持不捉金钱戒,出寺化缘,只化食物、衣布,从不化金钱,昊天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凉亭,名为“会客亭”,凡是上山的香客,都要将随身携带的钱财放在会客亭,下山后再来提取。此寺创立近百年,上山香客无数,从未有一人的钱财出现锱铢缺失,可见此寺比丘德行之高。 赵谦对天下佛寺极为鄙夷,但对昊天寺颇为敬佩,故而对了悟的态度与圆镜、圆录迥然不同。 了悟道:“檀越不必客气,贫僧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圆宗法师之死。” 赵谦道:“大师也认为圆宗是我所杀吗?” 了悟道:“刚才檀越和圆镜交手,我在一旁对你的剑法相加观看,认为圆宗乃是死于你的剑下,但并非是死于你的剑招之下。圆镜法师应该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圆镜道:“正是,以檀越的剑法,尚不足以杀死我师兄。不过我师兄的弟子说曾亲眼所见,是檀越所杀,并且圆宗师兄的伤口,与檀越的剑刃相符,故而贫僧打算将檀越带到师父面前,让他做决断。” 了悟道:“檀越可否将圆宗法师之死的经过,详加叙述一下。” 赵谦点头道:“好的。”便将当日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却并未提及偷袭者所用步法乃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 了悟眉头紧锁道:“那位偷袭者究竟有何目的,竟然助你杀死圆宗法师。” 赵谦道:“晚辈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圆镜道:“这毕竟是檀越的一面之词,不能尽信。”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对圆镜道:“大师所说的证据,不也只是一面之词吗?” 了悟道:“檀越所言甚是,单凭目前证据,也不能强行要求你们随圆镜法师他们走一趟。” 圆镜道:“既然了悟法师如此说,我等也不便强人所难。但请檀越告知住处,以便我等寻到其他证据后,到贵府讨要说法。” 赵谦道:“我住在关中的太素心鉴。” 圆镜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告辞了。”说完,便与圆录离开,了悟也随即离开。 赵谦二人则继续赶路。 第一百四十二章 蚩尤遗脉 了悟沿着一条山路行走,在其身后的一根树枝上,星光微闪,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此人一身黑袍,身形消瘦,脸色泛红,只见右手轻举,一股若有若无的微风在其手掌附近缭绕。 蓦地在其面前的一根树枝上,另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此人身着绛色长袍,身形壮硕,脸如重枣。二人同时注释着对方,口不言词,眼不起波,如两峰对峙,黑袍者手掌附近的微风渐渐消失。 待得了悟走远后,黑袍者道:“蚩尤一脉的隐身功法‘山岳潜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来自蚩尤旗吧?” 绛袍者道:“在下正是蚩尤旗的屠卓。你刚才使用的隐身功法乃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你便是阴阳家的长老吧?” 黑袍者道:“在下正是阴阳家的澹台北辰,屠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屠卓道:“澹台先生是打算杀了了悟吗?” 澹台北辰道:“正是,难道屠先生会阻拦我杀一个比丘吗?” 屠卓道:“治世道,乱世佛,由治到乱是儒家。我们蚩尤旗早已有灭佛之心,澹台先生欲除了悟,屠某又怎会阻拦?不过,你要杀他的原因,应该和赵谦有关吧?” 澹台北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打算利用赵谦挑拨道教和佛教的关系。” 屠卓道:“哦,愿闻其详。” 澹台北辰道:“赵谦身边的女子,名为诸葛清岚,乃是道家隐宗长老诸葛渊的爱女,也是道教隐宗长老廖朗的得意弟子。而赵谦年少之时,曾被佛门比丘灭门,如果此时再被比丘冤枉,定会对佛教恨之入骨。如其与比丘交手,不幸死在比丘手中,诸葛清岚定会为其报仇,倘若其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道家隐宗与道教隐宗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年,我们也暗中挑拨了天师道和佛教的关系,到时候冲突爆发,势必会天下大乱,我们阴阳家就可趁机浑水摸鱼。” 屠卓道:“你们果然在崔浩身边安排了卧底,对赵谦这个翰墨门的普通弟子都了若指掌。不过,为何你们不直接对诸葛清岚下手,而是选择对赵谦下手?” 澹台北辰眉头一皱,道:“这一点屠先生应该清楚的很吧,若是诸葛渊单枪匹马杀入蚩尤旗总坛,你们也吃不消吧?” 屠卓道:“说的也是,你们想让赵谦被佛门比丘冤枉,结果被了悟搅和了,就打算将其灭口。” 澹台北辰道:“正是,只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要救了悟?” 屠卓道:“澹台先生对昊天寺了解多少?” 澹台北辰道:“昊天寺倒颇有些奇怪,其掌门慧安的身份也颇有些隐秘,我们阴阳家一直试图探其深浅,却并未得到什么可靠线索。” 屠卓暗道:“看来他并未对我明言。”便道:“在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是否合适?” 澹台北辰道:“不清楚又何妨,只要是比丘,就该杀。” 屠卓道:“但是此时还不是激化佛道矛盾的最好时机。” 澹台北辰道:“为何?” 屠卓道:“冀州有一个教派,名为尊火教,此教发展迅速,若佛道相争,会被他们渔翁得利。” 澹台北辰道:“冀州被胡人毁坏的极其严重,文化早已荡然无存,在此地蛊惑人心,发展教义,再容易不过。也罢,等先灭了尊火教,再对付佛教不迟。” 屠卓道:“若是儒家和你们一样知晓利弊,估计中原也就不会百年动荡了。”屠卓此言含有明显的感情色彩,晋朝司马氏无能,也不能怪罪儒家。 澹台北辰道:“孔子篡改《尚书》,令先祖蚩尤被儒家抹黑,你们现在似乎还对他们忿忿不平。” 蚩尤与黄帝、炎帝并称华夏文明的三大始祖。《逸周书》、《山海经》、《庄子》、《管子》、《韩非子》等书对蚩尤的评价都相对客观,蚩尤形象被扭曲,最早出自孔子的《尚书》。《尚书》即为上古之书,是现存最早的历史文献,其中的《吕刑》篇应该是最早记载蚩尤事迹的宝典。其中对蚩尤的评价为:“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贼鸱义,姦宄夺攘矫虔。”这一评论,对蚩尤的形象影响极大,《易纬是类谋》、《史记·五帝本纪》、《周书·吕刑》等均受到此评价影响。 屠卓冷声道:“春秋笔法罢了,儒家之人,最善无耻之行。老子传六经于孔子,孔子胡乱篡改删减,便成儒家典籍,而后儒家数典忘祖,竟然以老子为异端,诋毁不遗余力,酿成大祸,佛教趁机携五胡侵入中原,中原之存亡,仅在一线之间。由此可见儒家恬不知耻、腼颜天壤。” 澹台北辰道:“魏晋时期,黄老道家亡于这春秋笔法之下,而贵派蚩尤旗却只是受损罢了,可见实力非凡。不过现在看来,儒家厚颜无耻,蚩尤旗倒是雅量非常,并未对儒家出手,在下倒是佩服的很啊。” 澹台北辰道:“道家现在刚刚复苏,他们以德报怨,不跟儒家计较,而我们蚩尤旗可不会,之前由于战乱,又被蜀中八部牵制,无暇与儒家内耗,但现在不同了。”语气平淡,但杀气凛然。 澹台北辰微微一笑,道:“看在贵派的金面上,此次我就先不挑拨佛道关系了。告辞。”语毕,身形原地消失。 屠卓看着澹台北辰原先站立之地,暗道:“他表面上似是挑拨我们与儒家的关系,但应该并非如此简单,我故意对儒家显露敌意,不知能否让其相信。” 赵谦二人来到长安,见关中沃野千里,四面环山,不禁感慨:“虽说关中经历战乱,大不如前,但相比其他地区,仍好上不少。” 诸葛清岚也道:“此时天下常发生旱灾,但这里却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五日一风,十日一雨,呈一片祥和之象。” 赵谦道:“自晋朝开始,此地胡人已占一半,经过百年血战,汉人定然更加稀少,蠢蠢欲动之人,只怕数不胜数。” 诸葛清岚道:“这便是你来此地的原因吧。” 赵谦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意工辞讷 二人来到长安城中,见城中人来人往,宣声鼎沸,甚是热闹。此地良田甚多,粮产丰富,很多商旅来此收购粮食,并将带来在其他物品在此出售,因此城中可见各种商品货物,有些东西,连诸葛清岚见了都颇觉新奇。 二人在城中慢走,忽听一声马嘶,声音极惨。二人向声源看去,见一匹骏马向远处狂奔,速度极快,马上并无人,似是不知何故受到惊吓。 城中百姓见骏马发疯,四处躲闪,乱成一团。而在骏马前方不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背对骏马而立,像是在吃着东西,并未注意到身后这匹发疯的骏马。 赵谦想向前相救,但为时已晚,就在骏马即将撞中女童之际,只见一名男童闪到女童和骏马之间。这名男童一身粗布衣衫,年纪和那名女童相似,容貌甚是清秀,但让赵谦惊奇的是其步法,他的步法如流云般飘逸,似曲水般湍急,虽说修为极浅,但赵谦从其极为浅显的步法,已经看出此步法定然远比翰墨门的从流步精妙。 那名男童出现后,直接向那匹骏马冲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见状,不由吓了一跳,那男童甚是瘦弱,而骏马极为强壮,奔驰速度又快,若是被正面撞上,那名男童不死也是半残。 就在骏马将要撞上那名男童时,男童身子一侧,从骏马一侧险险掠过,同时伸脚在骏马的左后腿上一踢,骏马立即摔倒在地,惨叫一声,显然摔得极重。 那名女童也注意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只见她容貌姣好,有些婴儿肥,甚是可爱,口中塞满了食物,微微嚼动,仍不停地将手中的糕点往嘴里塞。她看见一匹骏马倒在自己旁边,甚是诧异,但往嘴里塞糕点的手丝毫未停。 一名壮汉急速冲到骏马旁边,此时骏马已经站起,身上有些许擦伤。壮汉将骏马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走到男童面前,面目狰狞,怒喝道:“我的马可是你打伤的?” 壮汉体型甚大,站在男童面前,犹如高山一般,但面对着壮汉咄咄逼人的态度,男童未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气色从容,犹如岳峙渊渟,澹然道:“是我打伤的,但我不会赔,也没钱赔。” 壮汉恼羞成怒,道:“混蛋,你知道这匹马多贵吗,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吗?”说完,右手握拳,猛然向男童砸去,力道甚是刚猛,拳势由上而下,犹如猛虎下山。 以男童瘦弱的体格,如果中拳,必死无疑,撇开拳上的力道不说,以壮汉几百斤的体重,压在男童身上,也足以将男童压个半死。 男童却凛然无畏,右脚向后退了半步,微成弓步,双手相叠于右侧,掌心蓄力,竟然打算将对手这一拳硬接下来。 壮汉见男童的气势,更加气愤,拳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蓦地,一道人影出现在男童前面,正是赵谦。赵谦挥手在壮汉手背上一拍,将壮汉的掌力卸去,随即一掌拍向壮汉肩部。 壮汉中掌,倒退两步。他知道对手身手不凡,不敢小觑,道:“阁下为何要出手阻拦?” 赵谦道:“阁下竟然对一孩子下手,真是令人齿寒。” 壮汉道:“他伤我马匹在先,出言不逊在后,我出手教训,又有何错?” 赵谦道:“你未看好马匹,任其在城中横冲直撞,又怎没错?” 壮汉道:“横冲直撞又怎样,伤到人了吗,我的马可是被这小子伤了。” 赵谦无语,他意工而辞讷,内敏而外疏,此刻对方无理,却辩驳不过。诸葛清岚也非能言善辩之人,帮不了赵谦。 壮汉见赵谦不言,冷哼一声道:“你若想替这小子出头,就替他赔吧!” 饶是赵谦一向温文尔雅,也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诸葛清岚道:“阁下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壮汉道:“我一直讲理,只不过你们讲不过我,又怎能赖我?” 赵谦刚要开口,忽听旁边一人言道:“那我来和你讲一讲理吧。”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其一袭绸衫,容貌清秀,气度闲雅。诸葛清岚只觉得他是一名普通的士族公子,并未有特殊之处,但赵谦却甚是惊喜,因为此人正是他在翰墨门的师兄,河东柳氏柳光世。 那壮汉见到柳光世,神色甚是慌乱,忙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柳县令。” 赵谦听壮汉称呼其“县令”,并不惊讶,像柳光世这种士族子弟,封官拜将,甚是容易。 柳光世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师弟,原来你的伤已经全好了。” 赵谦道:“幸得高人相救,已然无碍,原来你已经当官了。” 柳光世道:“翰墨门解散后,我便在家父的推荐下,来到此地,当了个上县县令。” 赵谦暗道:“上县县令仅是正六品,柳师兄做这个县令,实际上仅是镀金,过了几年,靠其世家子弟的身份,便可加官进爵。” 柳光世转身对那壮汉言道:“刚才你说让我师弟赔你的马?” 那壮汉又怎敢言“是”,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令师弟,还望海涵。小人这就告退。” 那壮汉刚要牵着马匹离开,柳光世喝道:“等等。” 壮汉止步,道:“县令还有何事?” 柳光世指着那位女童,言道:“你将这位女童吓着,想一走了之吗?” 那女童甚是聪慧,听到柳光世之言,立即做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眼泪汪汪,但嘴角含有笑意,显然哭不出来。 壮汉看的明明白白,但有口难辩,忙从怀里掏出十几枚五铢钱,交给女童。 女童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来到柳光世面前,道:“谢县令大人。”随即转身对那名男童道:“这是大人赏赐给我的,你别想要。” 男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眼光瞥向别处。 众人看见二人这般模样,均微微一笑。柳光世道:“快回家吧。” 女童道:“多谢大人。”随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男童缓步跟在后面。 赵谦看着那男童,暗想:“这男童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关中当真是藏龙卧虎。”诸葛清岚与赵谦想的并不一样,她想的是:“这二人长得并不相似,不像一家之人。”兄弟姐妹长得不像,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诸葛清岚也并不奇怪。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终南楼观 一家酒楼上,柳光世为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接风洗尘,原本赵谦推说不用,但柳光世一再坚持,以尽地主之谊,赵谦只好妥协。 柳光世指向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赵师兄,这位少侠是……” “她名叫胡清岚。”赵谦顿了顿,接着道:“乃是女扮男装。”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柳光世见其模样,已猜出一二,但其并非八卦之人,也不便问二人之间的私事,便对赵谦道:“听说前几天,你和高师兄他们围剿恶羯?” 赵谦点头,道:“正是,你可知侯旅他们最后怎样嘛?” 柳光世道:“侯旅被陛下封为虎贲中郎将,命其驻守边疆。这‘虎贲中郎将’和我这‘上县县令’一样,均是正六品。正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竟然给侯旅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官位。”背后诽议陛下圣意,乃是重罪,但由于并无外人,他也就直言了。 赵谦眉头紧皱,微一思索,道:“陛下此举,估计是为了制衡。” 柳光世不解赵谦之意,道:“制衡?” 赵谦道:“当今朝堂之上,太子、崔司徒、乐平王三足鼎立。三人纷争不断,太子虽说身份尊贵,才智超然,但终究年仅十三岁,实力尚弱。陛下允其拉拢朝中大臣,扩充自身实力,可以让其与崔司徒、乐平王抗衡。而只有各方制衡,朝局才能稳定。” 柳光世道:“陛下手下有四名大臣,并称魏朝四支柱,有他们四人在,又何须各方势力制衡?” 赵谦道:“魏朝四支柱乃司徒崔浩、中书博士高允、司空长孙道生、永昌王拓跋健,其中,崔司徒大权似奸而有功,高博士大智似愚而内明,长孙司空博爱似虚而实厚,永昌王正言似讦而情忠。高博士、长孙司空、永昌王三人均无意党争,且年事已高,而崔司徒心性高傲,得罪大臣无数,看似孤立无援,但其与王慧龙王将军、毛修之毛将军乃是至交,三人均在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三人背后,又有寇天师坐镇,自然稳如磐石,而朝中百官,拉帮结派,或依附太子,或投靠乐平王,以此与崔浩抗衡,乃是必然。” 柳光世暗赞:“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师弟这几月变化不小。”便道:“当今陛下极善借力打力之略,但陛下借力侯旅,未免有点饮鸩止渴了吧?” 赵谦道:“侯旅作恶多端,在我们眼里,自然死有余辜,在陛下眼里,未必如此。”有些话说的太过明显,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赵谦并未言明,但柳光世已然清楚。 柳光世道:“现在侯旅在边疆御敌,并未对崔司徒产生干扰啊?” 赵谦道:“柔然连年入侵,陛下经常御驾亲征,崔司徒始终跟在身边,侯旅与崔司徒相遇,是迟早的事情。” 诸葛清岚道:“只怕侯旅与柔然勾结。” 赵谦经其提醒,眉头也是一皱,沉吟片刻,对柳光世道:“柳师兄,现在驻守边塞的将领中,最为杰出的是谁?” 柳光世思索道:“最为杰出的,应该便是薄骨律镇镇将刁雍刁将军了,此人个性宽柔,好尚文典,明敏多智,并且其与王将军一样,家族亦曾遭到南方刘氏的屠杀。另外,刁将军手下还有一名少年将领,名为穆兰,他十年前从军,屡立战功,甚得刁将军赏识。这二人均秉性刚正,对侯旅此人定然极为反感。” 赵谦道:“刁将军与穆将军估计暂时能压制住侯旅。现在全民皆兵,等到下次柔然入侵,陛下肯定会像往常一样,要求每家每户派出一名男子,参军讨贼,到时候我去从军,看看这个侯旅能耍出什么花样。” 诸葛清岚听到赵谦如此说,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赵谦并未注意到。 柳光世道:“对了,赵师弟,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赵谦道:“我来此地的太素心鉴,在那里做……” 赵谦原本想说“伙计”,但他还未说完,诸葛清岚便抢先说道:“做掌柜。他和我兄长对弈,我兄长输了,便送给他一间医馆。”她见赵谦的师兄弟个个封官拜将,不愿其太过丢人,便称其是太素心鉴的掌柜。 实际上,赵谦的师兄弟中,也只有那些世族子弟才得以为官,大部分并未太显赫,只是各依才能,散布在朝野的个个角落,或民或兵,只不过由于清河崔氏暗中相助,均衣食无忧。 赵谦知道诸葛清岚的心意,心中一暖。 柳光世不知其中缘由,道:“赵师弟棋艺甚高,赢棋自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为何是一家医馆,我记得赵师兄你不懂医术啊?” 赵谦无奈的笑笑,道:“清岚她精通医术,由她教我,自然无碍。” 柳光世也是会心一笑,不多言语。 饭后,柳光世命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的马匹送往太素心鉴,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则赶往楼观台。二人来到终南山,沿着卵石路并肩而行,只见四周溪水淙淙,鸟鸣山涧,风吹绿浪,峰峻岭奇,云遮雾绕,行走其中,犹如置身于人间仙境,心神为之清宁。 诸葛清岚赞道:“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赵谦道:“终南山号称有九州之险,长安以此为屏障,凭山自固,外人确实难以攻破。” 二人便走边聊,越过翠竹林海,拾级而上,一个时辰过后,便来到翠薇峰楼观台。 楼观台山水殊胜,被称为“天下第一福地”,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在《大唐宗圣观记》中曾言:“兹观中分秦旬,面距终南,远眺骊峰,接晴岚之泡涓,西顾太白,粟积雪之皑皑。” 甫至峰顶,抬眼便望见一座高炉,此炉传闻为老子炼丹炉,炉旁有一坐北朝南的道观,二人来到道观门前,见道观颇为破旧,饱经沧桑,匾额上写着“草楼观”三字。 二人走进道观,见此观甚小,一览无余,仅有几间低矮破旧的蓬门荜户,墙壁凹凸不平,显然久经风雨吹打,布局属于普通的一进四合院,四面对应木、火、金、水,而中央为土,五行俱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了了少年 赵谦见四下无人,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两名孩童从道观出来,一个蹦蹦跳跳,生龙活虎,一个举步落脚,不起纤尘,正是适才在街道上见到的两名孩童。女童见到赵谦二人,连蹦带跳地跑到二人面前,边笑便道:“大哥哥,原来是你们呀!” 赵谦问道:“原来是你二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童道:“我们就是此观道士,自然住在这里呀。” 赵谦暗想:“原来如此,难怪那名男童步法精妙,不过这女童似乎不会武功。”他见这二人并未穿道服,便问道:“你们为何不穿道服?” 女童道:“我们刚从外面回来,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并且这里又无外人,也无需换穿道服。” 诸葛清岚道:“贵派掌门在吗?” 女童道:“他下田去了,还未回来。” 赵谦听闻掌门亲自下田,颇觉纳闷,道:“贵派掌门还亲自下田种地吗?” 女童道:“当然了,要不我们吃什么?” 诸葛清岚解释道:“楼观派自给自足,躬耕自养。” 那女童得意道:“当然,我派的宗旨便是道本术末……”她停顿了一下,对身后的男童道:“你来说一下我们的宗旨,我就不说了。”显然,她还未记住楼观派的宗旨。 赵谦无奈一笑,暗想:“难怪她不会武功,她连本派的宗旨都尚未记住,更别说习武了。” 那男童有些腼腆,清了清嗓子,道:“我派宗旨是道本术末、先性后命、躬耕自养、济世利人。” 赵谦暗想:“适才他与那壮汉正面对视,凛然刚毅,锋芒毕露,此时倒有些腼腆,倒与普通孩童刚好相反。隐则朴实无华,显则锋芒毕露,整个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寥寥无几,他年仅十岁左右,便能如此,当真是潜力无穷。” 诸葛清岚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女童抢先道:“我叫和铃央,他叫龙旗阳。大哥哥你叫什么?”她见诸葛清岚一袭男装,以为她是男子。 诸葛清岚还未开口,那名叫龙旗阳的男童便对和玲央道:“她是女子,你应称呼其‘姐姐’。” 赵谦还未开口发问,和玲央抢先对龙旗阳问道:“你怎么看出她是女子?” 龙旗阳道:“她没有喉结。” 赵谦初见诸葛清岚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其性格谨慎,不轻易下结论,后又根据其拱手之礼,方下结论,龙旗阳年级太小,虽思虑严谨,终不如赵谦那般谨慎,故而直接断言。 和玲央道:“上次在大街上,我曾见一个女子,她就有喉结。” 龙旗阳道:“那名女子性情比男子还男子,自然另当别论。” “既然如此的话,”和玲央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指着赵谦道:“他也是个女的。” 赵谦顿时无语,诸葛清岚轻掩樱唇,轻声笑了出来。 龙旗阳白了和玲央一眼。和玲央没有察觉龙旗阳之鄙夷,甚是自信地对龙旗阳说道:“你曾经给我说过,世族公子均翘兰花指,而他没有翘,自然是女子无疑。” 在后世,翘兰花指是女子的专利,但在古代,兰花指取自兰花的自然形态,又名君子指,体现了君子的儒雅风范,风行于男子之间,男人之间的日常问候不是“餐否”,而是“翘乎”,由此可见兰花指风气之盛。曾有一本书,名为《兰花品藻》,专门教人如何鉴赏、锤炼和保养兰花指。据书中所载,兰花指品鉴之诀为:钩、柔、白、瘦,钩似圆月,柔若无骨,白如玉石,瘦胜麻秆,方为极品。后来女性地位崛起,兰花指被女子夺走,成为了女子的象征。故而,和玲央从赵谦没有翘兰花指推测其为女子,虽说猜错了,但也并非毫无依据。 龙旗阳道:“这位大哥并非出身世族,又刚毅凛然,不拘小节,不翘兰花指,实属正常。” 和玲央道:“我曾跟师姐们学过几天纺织,他身上这身衣服,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到的。” “就算是世族大家也未必能买到。”龙旗阳看向诸葛清岚,道:“应该是姑娘亲手做的吧?” 赵谦身上青衫确实是诸葛清岚亲手所制,她精通丝绣,这件青衫乃是采用打点绣针法,色泽淡雅,做工精致,表面上样式简单,但针法活跃多变,修身简形,与赵谦深藏若虚、萧散冲澹的品行完美融合,更显得赵谦气度不凡。 诸葛清岚轻点螓首,道:“确实是我做的。不过你怎么看出赵大哥并非世族公子?” 赵谦自幼在翰墨门长大,翰墨门有很多世族公子,长期耳濡目染之下,赵谦举手投足之间,已隐隐有世族公子的风范。因此诸葛清岚好奇龙旗阳为何能看出赵谦出身寒门。 龙旗阳指着赵谦的手掌,道:“他手掌上有厚茧,却并非是练剑所成,显然是自幼做苦力所致。” 赵谦由于身份低微,在翰墨门时确实长期干苦力,因此手掌上有厚茧。 赵谦点头赞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年纪尚幼,已有如此才智,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赵谦从不夸人,一是其心性高傲,常人难入其眼,二是夸人未免有阿谀之嫌。此刻赵谦如此称赞龙旗阳,是想试探一下他,看其被人称赞时,是否能做到澹然如水。赵谦如此想,显然已经不将龙旗阳当做一个十岁小孩了。 龙旗阳听后,神色澹然,犹如古井无波。赵谦与诸葛清岚均不禁暗叹其卓然品性。 四人正交谈时,从一间房屋走出两名道姑,只见这二人尽皆十五六岁左右,眉目口齿般般入画,肌肤细嫩,光滑无暇,犹如绫罗纱绢,虽身着粗俗道袍,依然风华脱俗。 两名道姑走到赵谦二人面前,手握阴阳,脚踏八卦,轻施一礼,清声道:“两位少侠,来到本观,不知所为何事?” 赵谦拱手道:“在下想加入贵派,不知贵派掌门何时归来?” 那道姑尚未开口,便听见和玲央那黄莺一般的叫声响起:“师父回来啦。”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奉帖拜师 众人看向观外,见一行人从远方缓步走来,这些人皆身着普通农家粗衫,手拿锄具,当先一人年纪四十岁左右,浓眉朗目,神色清爽,皮肤光洁,若非蓄有胡须,实难以断定年纪,其身后是三名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尽皆丰神俊逸,雅人深致。 赵谦走上前去,诸葛清岚却抢先一步,走到当先那人面前,道:“尹师伯,别来无恙。” 那人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尹通言道:“你是……哦,原来是清岚啊,一年没见,变化不小,令尊一向可好?” 诸葛清岚道:“家父一切安好,有劳师伯挂怀了。” 尹通道:“你怎么来到关中了,是令兄来此经商吗?” 诸葛清岚道:“我是随赵大哥一起来的。”说完,扭头看向赵谦。 赵谦来到尹通面前,拱手道:“晚辈赵谦,拜见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由于诸葛前辈的推荐,想加入贵派。” 尹通仔细打量赵谦,见其吐纳之间气息绵绵,双眼之中精华隐现,道:“目流白光,貌集真气。诸葛兄竟然将‘琴心三叠’与‘洞垣之术’尽数传授给你,还真是大方。怪不得他让你来这里,原来是觊觎我派的‘三一内修之道’和‘西升之决’。” 诸葛清岚道:“尹师伯不会这么小气吧?” 尹通笑道:“既然是诸葛兄推荐,我自然不会藏拙。不过,以你的品性,竟然会用激将法激我,看来赵谦对你来说非比寻常啊。”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举止有些忸怩,不再多言。 尹通看向赵谦,言道:“你为何要加入楼观派?” 赵谦道:“是为了习武。” 尹通笑道:“你还真是实在,一般人被问到这种问题,总会回答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就凭你不虚伪做作的性格,我同意你加入我派了。” 赵谦暗想:“道教收徒一向以严著称,尹前辈竟然直接允许我入教,看来是看在诸葛前辈的面子之上。”便拱手道:“多谢前辈。” 其实,此时无论朝堂还是江湖,虚伪成风,坦然之人实属凤毛麟角,单凭赵谦实在的个性,足以说明其浑然自成之品行。 尹通道:“至简易者道,而至详备者礼。我们楼观派近几年刚刚发展,门规还未完全制定,拜师一事,就一切从简吧。” 众人来到观内,赵谦将鈌云剑交由诸葛清岚保管,来到尹通面前,跪在地上,奉上拜师帖。 尹通接过后,在上面签字。随即将拜师帖交给身边的弟子,然后朗诵道:“凡初入太上正宗法门,无论是在道宫或俗家,必先遵依太上金科玉律,严守戒规律文,信受三皈依戒。三皈依戒乃天地之枢纽,神仙之根基,发行之初门,建心之元兆。持之者,天地神明庆快,心智耳目开张,万物敬畏,六腑和乐,众真卫护,群生父母,长世不遗,人身交泰。”尹通扭头对身旁一弟子道:“上官益,你来给宣读《门规师训》。” 上官益向前一步,道:“太上谓:世人不畏真正,而畏邪鬼,故自号‘太上老君’。授正一盟威之道,禁戒律科,杀鬼生人,诛符伐伪,防非止恶,罢诸禁心,清约治民,师不受钱。使民内修慈孝,外行敬让,佐时理化,助国扶命。第一戒,不得多畜仆妾。第二戒,不得祭餟祷祠。……第七十八戒,不得上知星文,卜相天时。……第一百一十八戒,不得祠祀鬼神以求侥倖。……” 赵谦暗想:“‘世人不畏真正,而畏邪鬼。’简单一句话,便将楼观派由道家转变为道教的无奈,完全阐明。还有,这第七十八戒,不得上知星文,卜相天时。好生奇怪。还有这第一百一十八戒,如此怎么能吸引教众加入本派?” 上官益宣读完《门规师训》后,尹通手持道袍法剑,道:“接受法剑,以显法脉传承。接受法剑传承,则同于立下天地盟誓,持剑防身,斩邪伐伪,不杀无罪,不伐忠善。你需铭记。” 赵谦正色道:“弟子谨记。” 尹通道:“原夫代天行化,布令宣威,全凭三尺神锋,以制神魔之非道,光腾七曜。此剑名为‘风逸剑’,吾今付汝,切宜珍藏。”语毕,将法剑与道袍交由赵谦。 赵谦接过法剑,暗想:“惊才风逸,壮志烟高。这‘风逸’二字,看似洒脱,实则暗含霸气。” 诸葛清岚也是暗想:“这‘风逸’二字,和赵大哥的品行倒也暗合。” 赵谦叩谢,与众位师兄弟互相见过。和铃央笑道:“太好了,我终于有师弟了。” 尹通微微一笑,手指龙旗阳和和玲央二人,对赵谦道:“不必称呼他二人‘师兄’、‘师姐’,直接称呼姓名即可。” 龙旗阳无甚反应,和玲央却大声叫嚷道:“为什么?” 尹通道:“你们还未正式接受法剑,不算正式的师门弟子。” 和玲央嘟哝着嘴,蹙眉顿足,哼了一声。众人看见,纷纷大笑。 和玲央眼珠一转,看向龙旗阳,道:“你,喊我师姐。” 龙旗阳道:“做梦。”众人又是大笑。 和玲央双手掐腰,道:“小气,我是女的,你应该让着我。” 龙旗阳道:“只有弱者才需要被让,女子不是弱者。” 尹通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道:“既然你能练成‘琴心三叠’,说明你悟性甚高,自行修炼即可。这本书是适合你的内功心法,你要仔细研读。清岚若有兴趣,也可练习。” 赵谦接过书册,诸葛清岚敛衽一礼,道:“多谢尹师伯。” “我与诸葛兄交深言浅,当年我将真气转换为纯气,得诸葛兄帮助颇多,你又何需言谢?”他又对赵谦言道:“我门藏书全在‘有容阁’,你可以随意查阅,但不可带出,如想仔细研读,需另抄新书。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天下之道,当登高自卑,贵精不贵多,切勿躐等,致使杂而不精。” 赵谦道:“弟子谨记。” 尹通道:“你住在何处?” 赵谦道:“我在长安城内的‘太素心鉴’,离此地不远。” 和玲央道:“太素心鉴?我还未去过,我去看一下吧。” 尹通道:“你就爱凑热闹,也罢,龙旗阳也跟着去吧,免得她忘了回来。” 龙旗阳道:“是。”语气当中,颇有些无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涯无涯 赵谦四人离开草楼观,沿着山道缓缓而下,赵谦问道:“楼观派仅有八人吗?” 和玲央道:“不止八人,有好几十人呢。” 诸葛清岚见其未说清楚,解释道:“道教中人,只有少部分住在道观,大部分都住在自己家中,也有少数在江湖游荡,日常起居行事,与俗无二。常人根本不知他们乃道教中人。” 龙旗阳道:“楼观派以往一直是一脉单传,近几年才有所发展,现在共有四十二人。一般悟性高者在自己家中自悟,悟性低者则在观中,由师父指点。” 诸葛清岚道:“道家有上中下三士之分。上士学道,体之于身。中士学道,索之于言。下士学道,求之于术。上士之人自是百年难得一遇,赵大哥你悟性颇高,属中上之品,从祖师典籍便可领悟至理,无需再由人在旁指点。” 赵谦看了龙旗阳一眼,暗叹:“龙旗阳悟性远高于我,却住在道观之中,看来其应该也是名孤儿。”想到此处,不禁有“同时天涯沦落人”之感。 四人来到太素心鉴,甫至医馆门口,便闻道一缕药香扑鼻,医馆匾额简朴崭新,上写着“太素心鉴”四字,笔势遒劲洒脱。 四人走进医馆,见医馆有三丈见方左右,整体装饰幽静古雅,桌榻、木柜尽皆崭新,左边是一个紫红古朴的药柜,高不过鼻梁,宽不超臂展,这是按照“平视观上斗,展手及边沿”的要求而制。旁边拦柜上摆放着捣药钵、石镇纸、戥子称等物以及十余个药瓶,右边则有两个桌榻,桌榻上放着脉枕、毛笔、砚台等物,显然是供人诊脉之用。 墙壁上有一块长两尺、宽一尺的木匾,上面写着“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 拦柜旁边本站着一位容貌姣好的中年妇女,她见赵谦四人进来,快步来到诸葛清岚面前,道:“二小姐,你来啦。” 诸葛清岚认识她,知道其是诸葛临的得意助手,便道:“公孙大娘,原来我兄长让你在此守店。” 公孙大娘道:“正是。”她看向诸葛清岚旁边的赵谦,道:“这位便是赵少侠吧,少爷曾对我说过,他与你对弈输了,便将这间医馆送给你,以后你便是这间医馆的掌柜了。” 赵谦道:“公孙大娘,您客气了,称我名字即可。” 诸葛清岚道:“正是,公孙大娘,您以后也称呼我名字吧。” 公孙大娘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送二位回房,以便二位将随身物品放在房间。” 赵谦对龙旗阳二人道:“你们两个先在此等一下吧。” 龙旗阳点头,赵谦三人便进入后院。和玲央则在医馆内到处转动,一会儿摆弄一下药柜,一会儿捣鼓一下药瓶。若非龙旗阳在旁阻拦,恐怕不出片刻,和玲央就要把屋顶给掀了。 由于龙旗阳的阻拦,和玲央也不便翻动医馆内的东西,她来回走动,看见墙上的木匾,虽说木匾上的字她未能认全,但也知“六不治”之意,对龙旗阳道:“他们这医馆明明是给人看病的,为何要写什么‘六不治’,这样不是把病人往别处赶吗?” 龙旗阳道:“这‘六不治’乃神医扁鹊的行医准则,这六种情况,就算是神医也无法,若给患者医治,只不过是骗患者的诊资罢了。” 赵谦等人将随身的佩剑衣物等放回房间后,来到厅堂,听见和玲央和龙旗阳的对话,诸葛清岚道:“‘不治’并非不医,而是不易治,这‘六不治’,只不过是提醒病者罢了。正如《黄帝内经》有云: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 龙旗阳道:“那为何要提醒病者呢?” 公孙大娘道:“常人总有一误解,自己花钱治病,就应该药到病除。但是,常言道:‘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总有些病是无法治愈的,但若未治愈,病者就会对医者心怀怨恨,故而设此匾提醒。” 和玲央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 后世医患关系极为紧张,这其中,除了病者对医生给予太高厚望,认为患者进到医院,就应该治愈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医疗带来的丰厚利润,诱使医生采用很多不必要的医疗手段。以后世为例,德国罗尔夫·多贝里在《清醒思考的艺术》一书说道:“在1900年之前,病人都不怎么去看医生,因为医生只会使病情恶化(由于当时卫生条件不够,医生只会采用放血和其他不当方法)。”在美国,40%的医疗是无效的;美国洛杉矶曾发生过医生罢工,结果全市病人死亡率下降了18%。1973年,以色列全国医生大罢工,结果该月的全国死亡人数下降了50%。1976年,哥伦比亚的堡高塔市的医生罢工52天,当地死亡率下降了35%。 在后世我国,这种过度医疗这种现象同样极为严重,单输液一项为例,每年死于不安全注射的人数达39万。很多时候,医学的作用,并非是治愈疾病,是通过安慰效应,诱发人体的自愈能力。而过度医疗的背后,便是医者的贪婪与无耻。 南北朝时期,无耻与虚伪弥漫了整个朝野,更何况医者的本性千古不易。诸葛清岚等医者自然不会为了赚取诊资,对病者无缘无故用药,但很多医者却会这么做,因过度服药而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而这些庸医很多都来自于一个隐藏于朝野的门派,这个门派名为无涯观。 无涯观源于巫教,以道教之名行事,原本颇为低调,但自华佗死后,便如野火一般侵略中原,荼毒苍生。道教隐宗原本不理朝野中事,但无涯观害人太多,并且全是无辜百姓,道教隐宗便暗中成立有涯轩,对抗无涯观,门中弟子散布天下,行医救世,由于人数极少,又散布各处,很多弟子相互之间并不认识,便以这“六不治”为暗号。这“六不治”虽说平常,但所写之字的行笔、用墨、劲道均暗藏乾坤,门中弟子凭此判断对方是否是同门中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夏日生冰 在接下来数月里,赵谦便跟着诸葛清岚习医,正所谓良师出高徒,赵谦很快便有所小成,帮助诸葛清岚和公孙大娘行医治病、煎药炼丹。每日闭馆后,赵谦便开始研读诸葛渊推荐的那些书籍,闲暇之余,便练气习剑。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多少时间陪诸葛清岚,不过诸葛清岚倒甚是善解人意,在赵谦身边,充当了一个贤内助的角色,使得赵谦的医术、才学、剑法突飞猛进。 道教典籍,三洞四辅十二类,祖述黄老,兼综百家,包杂多性,贯彻九流,有“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也有“君人南面之术”,有积精累气、温寒祛热的医道仙术,又有兵书韬略、图箴术数、玄门祝由、剑术拳法。 赵谦在楼观派的有容阁查阅典籍,只觉琳琅满目,不知从何着手,便随意选一本剑法武学,将其誊写下来,拿回去仔细研读。所幸诸葛渊和尹通都曾叮嘱其不可贪多,他也并非急于求进之人,故而并未多学。 龙旗阳和和玲央经常来到此处,和玲央来太素心鉴,只不过是以此为由下山玩耍。尹通知道其想法,但是不让其下山,也太过强人所难,故而令龙旗阳陪其一同前来。 和玲央来此只不过到处添乱,龙旗阳则帮赵谦磨药炼丹,在其过程中,也学到了很多医术药理。赵谦知道龙旗阳聪颖好学,便常有意无意,将心中所学传授于他。龙旗阳时不时说出一些连赵谦都惊愕的见解,二人互相交流心中所惑所思,均有进益。 一日,厨房之内,赵谦将一盘盛满薄饼的盘子放到诸葛清岚面前,道:“你尝尝。” 诸葛清岚见饼色嫩黄,夹杂着银泥白色,散发着诱人香味,不禁胃口大开,便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只觉入口即碎,脆如凌雪,风味极妙,不禁赞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一手,这是什么饼,我竟然从未见过?” 赵谦有些得意道:“此乃截饼,是皇室点心,当今陛下曾赏赐给崔司徒。崔司徒对饮食一道极为精通,曾写《食经》九卷。他觉得此饼美味异常,便向毛将军讨要烹制之法,命人重制,送至翰墨门,让大家一饱口福。” 诸葛清岚道:“那你怎么会做?” 赵谦道:“翰墨门有很多世族子弟,而我出身寒门,身份低微,故而从小便做些杂役,翰墨门的伙食,我也做过不少,也就学到这种饼的做法。” 诸葛清岚暗想:“一叶知秋,单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赵大哥小时候定然遭受不少鄙视。”她将一碗酥酪放到赵谦面前,道:“那你尝尝我做的酥酪。” 赵谦见酥酪乳白似雪,中间夹杂着红黄紫绿,色彩斑斓,极为可观,与普通酥酪不同的是,这酥酪冒着丝丝寒气。赵谦甚是好奇,拿起汤勺,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只觉清爽可口,甜美沙软,丝丝顺滑,不由赞道:“此酪清凉解渴,甜而不腻,甚是美味,这是怎么做的?” 诸葛清岚道:“此乃冰凌酥,将水果、牛奶、蜂蜜和凉冰简单调和即可。” 赵谦道:“此时五黄六月,我们又无冰鉴,你竟然能弄到冰?哦,对了,我曾记得,《庄子》一书有云:‘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淮南万毕术》曾记载此法:‘取沸汤置瓮中,密以新缣,沈中三日成冰。’莫非你会此等以阳召阳、以阴召阴之法?” 诸葛清岚摇头道:“此法耗时太多,而所制之冰太少,硝石制冰,虽然快捷,却不宜用于食物,因此我是用至阴真气凝水为冰。” 赵谦微微摇头,笑道:“我又输给你了。”诸葛清岚嫣然一笑。 二人在无事之时,常在一起比试,比试内容繁多,涵括文武之道,而赵谦鲜有胜绩,早已习以为常。 赵谦看了一眼碗中的奶酪,又道:“你做了多少?” 诸葛清岚见赵谦贪婪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道:“足够你吃的,但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可别太贪啊。” 赵谦道:“知道了。”便端起瓷碗,大口朵颐,瞬间便将一碗酥酪吃完,诸葛清岚见赵谦颇有些孩子气,不由暗想:“男子至死是少年,赵大哥自小父母便已离世,没有童年,吃过太多苦。现在又心忧天下,只希望在这太素心鉴,他能一直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二人正浓情蜜意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赵师弟好生清闲啊!”二人看向门外,见来者正是上官益。 赵谦见其来此,料定有事,便对其言道:“上官师兄,师父让你来,可有要事?” 上官益一向干脆,不说废话,直接言道:“师父命你到封龙山走一趟。” 赵谦道:“封龙山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去那里?” 上官益解释道:“近几年,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门派,此门派作恶多端,擢发难数,门中流行采补术、紫河车、服食丹铅,四处缚掠童男童女以及怀孕妇女,所作所为,不仅有悖伦常,更伤天害理。师父曾派弟子暗中打探,经过长达半年的暗中摸索,终于发现此门派隐藏在封龙山,名为紫河殿。” 赵谦道:“这紫河殿真是无恶不作,师父命我将此门派铲除吗?” 上官益道:“正是,师父曾明言:‘对付此门派,无需手下留情。’” 赵谦点头道:“我明白。哦,对了,师父只对我一人下令吗?” 上官益道:“门中弟子奉师命行事,至少是两人同行,不过此次并未命其他人与你同行。” 赵谦点头,他奉师命行事,诸葛清岚自然随行,若再派其他弟子,三人同行,也不合适,毕竟《易经》有云: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上官益道:“不过师父也对大师兄范无成飞鸽传书,他应该也会前往。” 赵谦道:“范无成?之前倒从未听说过他?” 上官益道:“你应该听说过他的诨号‘隐君子’。” 赵谦惊道:“‘隐君子’?就是那位和‘清心玉映’联手,对战数百豪侠,最终全身而退的隐君子?” 上官益道:“正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衰败常山 赵谦久闻“隐君子”之名,对其甚是钦佩,此刻听闻其乃自己大师兄,颇觉兴奋,道:“那‘清心玉映’也是我派中人吗?” 上官益微微一笑,道:“也是也不是,她本名为寒琨玉,乃弱水山庄弟子,但估计将要与范师兄成婚了,到时候也算我派中人了。” 赵谦也是笑道:“难怪这几年他没在江湖上出现,原来是和寒姑娘双宿双飞了。” 上官益道:“师父之命,我已带到,告辞了。”说完,便又在赵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开。赵谦听完上官益所说,不禁眉头紧锁,满怀忧虑。 上官益走后,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对其道:“赵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并没问赵谦上官益对他说了什么,既然上官益低声对赵谦说,便说明不愿旁人知道,她也不会多问。 赵谦见诸葛清岚如此善解人意,不禁心头一暖,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明日出发。” 翌日,赵谦首先来到衙门,请柳光世派人给马锐送了一封信,之后便与诸葛清岚赶往常山郡。 常山郡位于封龙山南面,有着颇为显赫的历史,两汉时期,先后有13位皇子皇亲被封为常山王。不过,常山郡最出名的当属赵云,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几乎老少皆知。 赵谦二人来到常山郡后,见街道之上人烟稀少,并全是年长者,整个县城呈现一片死气沉沉之象。二人在街上行走,始终未见一名年轻男女。诸葛清岚见到此景,柳眉紧皱,叹道:“想不到此处呈现如此衰败之象。” 赵谦叹了一口气,刚要言语,蓦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鼓之声,赵谦向声源看去,见一名年纪稍长的妇人正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 她一边使劲敲打登闻鼓,一边高喊:“大人,我女儿失踪,请大人明察啊!” 登闻鼓声极响,衙门大门大开,一名衙役走出来,喝道:“别敲了,今天大人不在,改天再来。” 那名妇人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声,喊道:“奴家来了数日,大人一直不在,分明是敷衍奴家,我女儿性命攸关,烦请您一定告知大人,请大人做主啊!” 那名衙役甚是不耐烦,喝道:“说不在就不在,我骗你作甚?”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那名妇人向前一把抱住其大腿,哭喊道:“奴家知道大人一定在里面,请官爷一定要告知大人。” 那名衙役厉声喝道:“给老子滚开。”然后一脚将其踹开,转身进入衙门,将大门关上。 诸葛清岚快步上前,将妇人扶起。赵谦走到其面前,道:“不知大娘有何伤心事?” 那名妇人有些狐疑的看着赵谦,眼神中含有一丝警觉,赵谦忙解释道:“我奉崔司徒之命,前来调查此地人口失踪一事,刚才听您说您女儿失踪,故而想知道其中细节。”他原本想说奉师父之命,但他师父默默无名,那妇人又心怀警惕,提及也是无用,故而将崔浩搬出。 那女人听是赵谦是奉了崔浩之命,顿时将赵谦当做救星,道:“我女儿数天前失踪,你一定要救她呀。” 诸葛清岚安慰道:“大娘,您先别急,慢慢道来。” 那妇人收敛一下情绪,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奴家名叫周陈氏,相公几年前战死沙场,奴家和女儿相依为命。一个月前,女儿出门,就再也没回来,我天天来衙门请县令大人明察,但衙役总是推说县令大人不在。” 赵谦问道:“街道上全是年纪稍长者,估计这附近应该不少孩童失踪吧?” 周陈氏道:“正是,奴家严令我女儿不许外出,但她就是不听,结果……”她语气哽咽,话未说完,便又哭了起来。 赵谦道:“县令大人对此事一直不闻不问吗?” 周陈氏道:“邻里很多人来衙门告状,全部被赶出,大伙议论纷纷,说县令收了他人好处,才对此事一直不闻不问。” 此时官员并无俸禄,全靠陛下赏赐,跟在陛下身边的武将常立战功,赏赐不少,但天高皇帝远的文官就很难得到赏赐。兼之此时豪门士族长期游离于律法之外,只要不犯什么谋逆的重罪,便不会有人理会。这两点导致了此时官员的极度腐败,江湖黑道因此常向官府暗送珠宝,而官府对这些黑道的残酷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谦道:“你们没到平城告御状吗?” 拓跋焘在京城宫门外设登闻鼓厅,内陈登闻鼓,只要击鼓鸣冤,便可直诉朝廷。普通人要想告御状,并非难事。 周陈氏道:“曾有人去平城告御状,但都再也没回来。” 赵谦点头,道:“看来是被人暗中下手了。” 周陈氏道:“少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赵谦道:“大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我们接下来如何做?” 赵谦道:“等到晚上,我们便到这县衙里去一探究竟。”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不必等到晚上。”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赵谦旁边,正是何言之。 赵谦喜道:“何兄,你也是来调查紫河殿吗?” 何言之道:“正……是。” 诸葛清岚道:“你刚才说不必等到晚上,此话何意?” 何言之看了一眼衙门紧闭的大门,道:“直……直接闯进去即可。”说完,便走到衙门大门前门,飞起一脚,只听咚的一声,大门被踹开。 赵谦与诸葛清岚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何言之如此果决,光天化日,直接踹开了衙门大门,并且看其静如渊泉的神情,估计此种事可没少做。 周陈氏更是吃惊:这可是衙门大门啊,他不想活了吗? 何言之对赵谦道:“赵……赵兄,你……你们先将周大娘送回家,之……之后便赶往封龙山即可。我稍……稍后会和你们汇合。”说完,便走进衙门,有几人赶来阻拦,全被其一脚踹倒。 第一百五十章 黑衣之人 何言之走进衙门后,赵谦道:“这些人奈何不了何兄,我们就先送周大娘回家吧!”诸葛清岚点头,二人便将周陈氏送回家。 何言之将前来阻拦的衙役尽数踢倒后,一位身着华丽绸衫衫、幕宾打扮的人鼓起勇气,走到何言之面前,道:“少侠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何言之道:“告……告诉县令大人,我……我的目的只是封龙山匪盗,若其……其与封龙山匪盗无关,就……就请其派兵围剿,若……若有关,就将……将从封龙山匪盗那里得到财宝分发给百姓,否则,小……小心其项上人头。”说完,身形一跃,便施展轻功离开。 幕宾见何言之离开后,放下心来,便转身进入后院,来到一间外表普通的房间面前,道:“大人,大闹县衙的那名匪盗已经离开。”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那人说了什么?” 幕宾将何言之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人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幕宾道:“小的告退。”随即躬身离开。 那间房屋的屋顶之上,何言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静静伫立,眼神中精华流转,屋内情景渐渐清晰地出现在其眼前,正是洞垣之术。 月白山之战时,何言之向诸葛渊请教季汉典籍被毁之谜,诸葛渊说待其习得洞垣之术与奇门、六壬、太乙,再告诉他。何言之离开月白山后,便返回静轮天宫,专心研习洞垣之术,此时已有小成。 屋内装饰极为豪华,珍宝无数。两人席地而坐,一位身着华丽锦衫,一位则身着黑衣劲装。二人中间有一案几,案几上放着几个锦盒。锦衫之人道:“你刚来到此处送礼,此人就大闹府衙,看来明显是跟着你而来的。” 黑衣之人道:“我一路上小心翼翼,若是跟随着我而来,那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分舵的藏身之处,在我刚出分舵时便跟上了我。那他也就没必要大闹府衙了。” 锦衫之人道:“那他为何大闹府衙?” 黑衣之人道:“他应该是知道我和大人暗中有来往,便在府衙附近守候。见我进入府衙,便大闹一番,让我害怕潜逃,他就能跟着我找到分舵所在。” 锦衫之人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黑衣之人道:“找到一隐蔽之所,将其解决掉。” 黑衣之人走出衙门后,走出县城,来至一片密林深处,朗声道:“出来吧。” 一道人影如疾风闪电冲向黑衣之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黑衣之人反应不及,人影从其身边闪过,他忽然感觉有一极微小的东西飞入嘴里,直入喉咙。他不自觉地闭上嘴巴,结果那东西直接顺着喉咙,进入胃里。 黑衣之人甚是惶恐,连忙运转内力,打算将此物逼出。忙活了半天,毫无作用。 偷袭他的人正是何言之,何言之缓步走到黑衣之人面前,对其说道:“别……别忙活了,我……我的毒药,你……你是没办法解的。” 黑衣之人现在才恍然道:“我刚进入县衙之时,感觉到有人跟踪。原来那时你是故意被我发现的。” 何言之道:“正……正是,我……我故意被你发现,就……就是想让你以为我不足为惧。” 黑衣之人道:“你想怎样?” 何言之道:“你……你们紫河殿和北海府究竟有何关系?” 黑衣之人心中一凛,道:“我们没什么关系。”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心虚。 何言之冷声道:“你……你应该听说过我……我何言之杀人不眨眼吧?” 黑衣之人怛然失色,失声道:“你就是‘俨君子’何言之?我……”他大惊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何言之道:“你最……最好尽快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要……要不然,别怪……怪我不客气。” 黑衣之人道:“若我说了,你便会将解药给我吗?” 何言之道:“自……自然。” 黑衣之人收敛了一下情绪,道:“在封龙山的南北两面,均有一座北海府邸,而南面那座名为北海府,实际上便是紫河殿。” 何言之道:“北海府为……为何允许紫河殿冒用‘北海府’之名?” 黑衣之人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我们殿主每年都会送给北海府大量的金银珠宝。” 何言之暗道:“北海府乃司马氏所创,他们一直意图复国,确实需要大量金银。紫河殿冒用‘北海府’之名,导致旁人根本不知紫河殿的存在,而他们为非作歹,故意假扮成江湖匪盗,在远离封龙山之处劫掠妇孺,又和北海府拉拢人心的做法完全不同,一般人也不会怀疑到北海府身上。”便道:“一……一山难容二虎,紫……紫河殿光一流高手便有三位,北……北海府如何能容许紫河殿在……在其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黑衣之人道:“北海府有一阵法,威力极强,据说从未有人能在此阵中坚持十招,故而并不担心。” 何言之微一点头,略微思索一下,又道:“你们紫……紫河殿关押了多少妇孺?” 黑衣之人道:“大概有数十人。” 何言之道:“你可曾知……知晓妇孺所关之处?” 黑衣之人道:“妇孺被关在地牢里,地牢地形复杂,机关重重,我又没有资格进入,故而并不知晓其具体位置。” 何言之暗道:“他刚才言‘大概’,看来对那些妇孺的情况并不清楚,他所说不知关押妇孺的具体位置,应该非虚。”道:“紫……紫河殿和蜀中八部有何关系?” 黑衣之人道:“蜀中八部?我们和蜀中八部没什么关系呀!” 何言之拔剑插入黑衣之人腹部,道:“想……想好了再回答。” 黑衣之人强忍剧痛,道:“紫河殿乃蜀中八部中的紫河部所创,而紫河部掌部便是紫玉子。” 何言之抽出长剑,神色不动。 见伤口鲜血汩汩而流,黑衣之人连忙扯掉衣衫一角,包扎伤口,包扎完毕后,他道:“何少侠,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把解药给我吧。” 何言之不言,长剑一挥,黑衣之人人头落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厉鬼敲门 赵谦与诸葛清岚将周陈氏送到家中,便见村中一群人聚在河边,热闹非常。赵谦对周陈氏问道:“大娘,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陈氏道:“最近村子经常有孩童失踪,村长便请来道士做法,希望能消灾解难。” 赵谦和诸葛清岚均心中一凛,连忙来到河边,透过人群,见人群中间有一年纪稍长的道士,身着道袍,手拿法剑,左右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在法坛周围来回走动,而在法坛中间,有一竹筐,竹筐内有五六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各一人。 在竹筐左右两边,分别站立一位舞勺之年的道童,各持法器。法坛四周,站了数十位村民,其中有一老者,所站位置离法坛最近,似乎是村长,只见他肃然站立,紧盯着正在做法事的道士,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 蓦地有一对青年男女冲入法坛,但被四周的村民拦住。那对青年男女对那位老者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村长,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呀,你不能把他们祭奠河神。” 村长道:“为了全村上下,你们不能太自私。”他随即对那些村民道:“把他们拉走。” 十余名村民一拥而上,将那对青年男女拉走,那对青年男女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喊声甚是凄惨。 只听那道士道:“时辰已到,祭河神!”话音刚落,竹筐附近两名道童就将竹筐举起,来到河边,扔了下去。 赵谦倏然一跃,越过人群,朝竹筐掠去。就在竹筐刚要落入河中时,赵谦抓住竹筐,脚尖在河面一点,重新跃到河岸上。他将竹筐扔向诸葛清岚,又重新跃下,同时掣剑连刺,两道剑气射入水中,水面出现殷红之色,两道人影从水下跃出。赵谦在水面一点,身形一跃,双脚连踢,将二人踢到岸上。 赵谦所使的轻功,乃是他最近新学,名为“云帆步”。这云帆步乃列子所创,分为三重境界:马踏飞燕、羽化登仙、风回步转。庄子在《逍遥游》中言列子可“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无论风向如何,只要施展轻功奔驰,便是逆风。而风的阻碍,便是轻功的速度难以极致的主要原因。这云帆步与其他轻功的不同之处,便是借鉴了帆船之理。 帆船行驶借助风力,却是逆风而行。这云帆步亦是如此,真气鼓荡四周,如同船帆,将风的阻力转换成动力,可使轻功的速度获得极大的提升,而速度越快,风的阻力越大,而风的推力也随之增大,这也导致速度的增加,如此循环叠加,若修为臻至化境,速度达到极致,便可化帆为云,借力扶摇,凭空而飞,御风而行。列子凭此功法可乘风而游八荒,风至则草木皆生,去则草木皆落。 不过庄子亦评价此轻功“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如老子那般“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便可“以游无穷”。 赵谦此时连“马踏飞燕”的境界都还未到达,但也可踏水如地,因此在水面一点,便直接跃到岸边。 虽说赵谦云帆步的修为不足一成,但足以让这些村民目瞪口呆。 那名道士虽不知赵谦使的是什么轻功,但总算有些见多识广,迅速冷静下来,颤颤巍巍走到赵谦面前,道:“你是谁,为何要阻拦我们祭河神?”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心虚。 诸葛清岚接住竹筐后,打开竹筐,把那对童男童女抱出,带着他们去找他们的父母。赵谦则走到那名道士面前,凛然道:“‘不杀无辜’乃道门戒律,你企图杀害这对童男童女,还敢在这里假扮什么道士?” 那道士道:“什么假扮,我乃正宗的天师道道士。” 赵谦冷哼一声,道:“正者不邪。” 那道士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赵谦道:“连天师道的暗号都不知道,还自称什么天师道道士?” 天师道和楼观派同属正一派,二者的暗号是一样的,因此赵谦亦知晓天师道的暗号。 那道士道:“什么暗号,天师道根本没暗号。你一个普通的江湖游侠,天师道就算有暗号,你又怎会知道?” “这一点我懒得和你争论。”赵谦指着从水里跃出的两人,道,“这两人与你有何关系?” 那道士道:“这两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最近此村常发现有人失踪,村长请我来做法,我见此地阴气过重,知道河神发怒,便用童男童女来祭拜河神。” 赵谦冷笑道:“你会做法?那就将你的道法使出来让我瞧瞧。” 要想骗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那道士以道法骗人,时间久了,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道法,见赵谦挑衅,当着众人的面,不敢露怯,拿出法剑,装模作样的挥舞着,一边挥剑,一边踏步,同时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太上老君,急急如……” 他话未说完,赵谦飞起一脚,将其踹倒。随即冷声对那道士言道:“这就是你的‘奇门九字诀’?手印错,步罡乱,真气散,真是可笑。” 村长走上前去,道:“少侠,这位道长并未说谎,我们村里确实有厉鬼横行。” 赵谦道:“你凭什么说村里厉鬼横行?” 村长道:“这位道长在村里各家各户的门上画上符箓,倘若谁家又戾气,晚上便会遭遇厉鬼敲门。而刚才那对夫妻家中,确实出现如此情形。我为了确定,还亲自在他们家中住了一晚,晚上确实听到敲门声,透过门缝看,的确未看到任何人。别说人了,连鸡鸭猫狗都没看到。除了是厉鬼作祟,还会是什么?” 赵谦暗道:“这位村长竟然会亲自去那对夫妻家中核实,也算有点担当。”便道:“他是否是用朱砂在门上画符?” 村长道:“正是。” 赵谦道:“他在画符前,在朱砂里参了血,血腥味引来蚊子,而蚊子又引来蝙蝠撞门。这与厉鬼作祟无关,不过是些骗人把戏罢了。” 村长恍然道:“竟然是这样,难道我们真的上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羁公子 赵谦戳破厉鬼敲门的把戏后,不再理会错愕的村长,径自那名道士面前,厉声问道:“你们和紫河殿有何干系?” 那道士慌乱道:“紫河殿?我从未听说过。”他眼神游离,不敢与赵谦正视。 赵谦道:“以你的修为,估计只是紫河殿的一名普通弟子罢了,也不会知道什么。走吧。” 那道士和两名道童,以及之前躲在水下的二人均仓皇逃窜。这时,诸葛清岚已将那对童男童女送还给其父母,折返回来,她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为何放他们走?” 赵谦道:“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我们暗中跟上去,一探究竟。” 那道士等人不知有人跟踪,向远处逃窜。逃出数里后,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跟着,便在一处休息,一人对那道士言道:“现在我们没完成上命,空手回去,肯定会被责罚。” 那道士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声音较缓较轻,比一般人轻了许多,但又不似会轻功。众人向来者看去,见一名男童从远处缓慢走来。那道士喜道:“将这男童擒去,足以交差。” 众人点头,一拥而上,直接掳着男童离开,动作甚是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远处,诸葛清岚见那群人掳着男童离开,不由凤眼含霜,但见赵谦不动声色,便未加阻拦,对赵谦言道:“赵大哥,为何放他们离开?” 赵谦淡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诸葛清岚虽是不愿,但知道赵谦如此言说,自有其缘由,便作罢。 他们又暗中跟着那道士等人来到封龙山附近,蓦地听到远处人声嘈杂,似有刀剑相击之声。诸葛清岚道:“此处偏僻,人烟稀少,现在出现如此嘈杂的人声,难道是封龙山的匪盗吗?”她刚说完,忽然想到:“此处人烟稀少,为何刚才如此突兀的出现一名男童,这附近百姓,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独自出门玩耍才对?” 赵谦运转洞垣之术,向人声看去。只见一群匪盗拦住了一队商旅,商旅之中,有十余人手持兵器,正和那群匪盗厮杀。 这十余人正是这队商旅请来的护卫,此时商旅赶路,必然要请武林高手压队,一般稍微有点家底的商旅,都会请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压队,若是手头稍紧的商旅,则会请江湖游侠压队。 赵谦仔细观察那十余位侠客,见他们衣饰、兵器、武功各异,又无江湖门派的侠旗,猜测应该是江湖游侠。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前面是匪盗抢劫商旅,我们过去看一下。假道士他们,就先不管了。”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快速向远处掠去,身形起起落落,眨眼之间,便来到交战处。二人飞燕一般落入战圈,剑光闪闪,瞬间便伤了数名匪盗。 一名似乎是头目的匪盗喝退其余匪盗,对赵谦说道:“少侠可敢报上姓名?” 赵谦道:“在下赵谦。” 那头目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在下封龙山唐涌,我劝你还是少多管闲事。” 赵谦道:“封龙山无恶不作,此事我管定了。” 唐涌道:“无恶不作?我们北海府虽是江湖黑道,但一直按黑道规矩办事。对付这十余位侠客也全是一对一对决,他们技不如人,又怎怪我们无恶不作?” 赵谦眉头一皱,扭头看向诸葛清岚,眼神之中含询问之意。诸葛清岚在形名之学上的造诣远高于他,他未看出此人有所撒谎,便询问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知道其想法,低声对赵谦言道:“他应该没撒谎。” 赵谦思忖:“北海府与紫河殿同在封龙山,难道真的毫不相关吗?还是此人并不知晓。”随即道:“就算你们依江湖黑道规矩办事,不过遇见我,今日也别想得逞。” 唐涌道:“就凭你二人,能拦住我们数十人吗?” 赵谦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双方剑拔弩张,蓦地一道人影落在双方中间,只见此人面目清秀、肤色脂泽、白如棉丝,身着一袭纯蚕丝衫、峨冠博带、身佩玦玉,手中宝剑剑鞘乃是白玉所做,剑柄又镶嵌珠宝,价值连城。唐涌失声道:“‘无羁公子’司马啸?” 刘裕灭晋之后,对司马氏赶尽杀绝,司马氏为躲避追杀,逃到北方。而这司马啸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在江湖四处走动,惩奸除恶,善行无数,兼之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名声之佳,除了“如玉君子”易乾之外,无人可比。此人诨号为“无羁公子”,江湖人称其“细雨无湿、流云无羁”,前半句是说其剑法,在狂风暴雨中舞剑,全身毫无雨渍,可见其剑法之快;后半句是说其轻功,犹如行云流水,任意纵横,可见其轻功之巧。 司马啸道:“若是凭我三人,唐兄以为如何?” 其出身帝王之家,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微言轻谈,隐含霸气,让人心生惧意,气度之高,远超赵谦,赵谦不禁暗叹:“其不愧为皇室中人,涵养果然不俗。” 唐涌眼神中露出一丝惧意,道:“既然如此,我就给司马公子一个面子。撤!” 数十名匪盗相继离开,撤退时分批而行,互成犄角,快而有序,毫不混乱。赵谦暗叹:“这北海府虽说江湖匪盗,但进退有序,看来其统领不容小觑。” 被救的商旅中的为首之人走到三位面前,道:“多谢三位相救。”赵谦道:“兄台客气了,我等告退。” 说完,便和诸葛清岚、司马啸离开。 赵谦却不知,那名商人并非真正的商人,他名为李孝伯,乃李顺从父弟,为博士、赵郡太守,美风仪,动有法度,令行禁止,治下清明,路不拾遗,盗贼无踪。虽不会武功,但博综群言,口才绝世,深得拓跋焘信赖。此次乔装商人,来到常山郡,便是暗中调查常山郡官吏贪污腐败一事。赵谦除掉封龙山贼匪后,李孝伯便向拓跋焘上书,举报常山郡官吏所为,后拓跋焘以雷霆手段除掉常山郡大批官吏,此乃后话。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九成剑阵 林间小道上,赵谦三人缓行,司马啸对赵谦道:“赵兄此行来,有何目的?” 赵谦道:“我二人此次前来,主要来调查封龙山匪盗。” 司马啸赞道:“赵兄真是心系苍生、胸怀天下、虚怀若谷、陆海潘江,在下佩服。” 旁人听见别人如此称赞自己,自然心花怒放,赵谦却是眉头一皱,思忖:“此人单凭我一句话,怎么什么溢美之词全都用上了?” 赵谦看向司马啸双目,见其称赞自己时,眼神略微瞥向别处,显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非真心实意,但赵谦并未在意,此时虚伪成风,如此言不由衷称赞对方,也是常事。 赵谦未在意,诸葛清岚却在意了,她详观司马啸眼神,见其眼珠静若萤光,动若流水,猜测其多巧而善伪,不禁柳眉微皱。她轻伸玉指,在赵谦手心轻轻划了两下。 诸葛清岚所划乃是阴爻,暗示司马啸可能是阴险狡猾之徒,赵谦明了,便对司马啸道:“不知司马兄可否与我们一起前往封龙山?”他尚未问对方现在是否有要事在身,就请其一同前往,显然太过唐突,赵谦便想通过此法试探一下对方。 赵谦话音未落,司马啸便立即道:“好,我就随二位走一趟。”他答应甚快,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赵谦的唐突。 凡是言出必行之人,如赵谦、何言之、王宝兴、李寒等,均不会轻易做出承诺,因为他们知道何为“一诺千金”,而越是容易做出承诺之人,越不会把承诺当回事,并且极有可能是欺世盗名之徒,正如陈抟所言:“开口说轻生,临大节决然规避;逢人称知己,即深交究竟平常。”不过这种游言巧辞之人极易给一般人留下极好的印象。而赵谦、何言之这类人,均为一时俊异、落落难合之人,很难在江湖上留下好名声,王宝兴、李寒则在江湖上饱受非议,连正道中人都算不上。 但赵谦与诸葛清岚均非常人,他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一丝慎意,显然都已经发现司马啸乃伪君子无疑。但他二人的灵犀之念,司马啸自然难以察觉。 司马啸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举止亲昵,暗道:“这二人该不会是兔儿爷吧?” 雄兔选择交配对象时不分雌雄,故而男同性恋被称为兔儿爷。南北朝时期,同性恋与双性恋并不罕见,司马啸又未看出诸葛清岚乃是女扮男装,故而心生如此疑问。 三人一行向封龙山赶去,赵谦对司马啸问道:“司马兄对这封龙山知道多少?” 司马啸道:“这封龙山雄伟壮丽,清泉秀溪、怪石茂林无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他侃侃而谈,说的全是无用的废话,赵谦打断道:“那司马兄对北海府知道多少?” 司马啸道:“这北海府的‘北海’二字甚有蹊跷,封龙山与北海毫无干系,他们为何要以‘北海’命名?” 他仍是避重就轻,赵谦也放弃从其嘴里套出什么,便顺着其言辞,道:“那你觉得为何?” 司马啸思索道:“‘北海’二字,首先让人想到的是‘北海王’,而北海府的一个‘府’字,也与这个‘王’少不了干系。而历史上被封为‘北海王’之人,不下十人,其中有刘睦、刘威、刘翼、曹衮、曹蕤、慕容纳、慕容超等,其中慕容纳、慕容超属于鲜卑慕容,而鲜卑慕容一向有谋逆之心,这北海府估计就是他们暗中所创。” 赵谦岂会受其挑唆,道:“司马兄言之有理,但被封为‘北海王’的,还有司马陵、司马寔。” 司马啸心中一凛,显然他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博学,他收敛情绪,淡然道:“赵兄所言同样有理。” 赵谦道:“说到‘北海’二字,还能让人想到北海大族封氏。二十余年前,北海大族封氏曾和司马国墦、司马道赐谋逆未遂。这一点,司马兄应该知晓?” 司马啸心中有一丝慌乱,但脸色如常,道:“我确实知晓,他们与数十位京师豪强联手谋逆,后被宗室疏属司马文思告发伏诛。” 赵谦道:“司马文思性格残暴,好杀无辜,没想到连同族之人都能出卖。”赵谦句句隐含针锋,就是想刺激司马啸,看其和北海府究竟有何关系。 司马啸依旧脸色如常,道:“郁林公司马文思手握重兵,赵兄此言若传入其耳朵,只怕会有麻烦。” 诸葛清岚见司马啸城府极深,赵谦拐弯抹角的试探毫无效果,便直捣黄龙道:“不知司马少侠和司马文思有何关系?” 司马啸双眼一凝,随即迅速恢复如初,淡然道:“自然毫无关系。”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淡淡一笑,也不追问。 赵谦望向林道两侧,澹澹道:“将你的伏兵叫出来吧!” 司马啸先是惊异,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我倒是小看你们了。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来到此地,那就别想走了。” 他话音刚落,九道人影如同疾风闪电般掠至三人附近,九人手握长剑,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极为凌厉精妙的阵法。 赵谦毫不在意,对司马啸道:“现在可以说一下你和北海府的关系了吧?” 司马啸道:“你就要死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刚才的唐涌同属北海府。他每次抢劫,你都躲在暗处,若遇见有高手阻拦唐涌等人,你便现身,与唐涌唱一出戏,让其能全身而退,然后你再把那些仗义侠客引诱到你的包围圈中,暗中除掉。由于救人无数,便在江湖上侠名远扬。” 司马啸笑道:“你猜的差不多,但有一点猜错了,难道你以为救人无数,便能侠名远扬吗?江湖暗处的那些是是非非、人情世故你又怎能懂得?” 赵谦确实不懂,但也不屑于懂,便道:“你们北海府,便是晋朝的余党吧,司马文思出卖司马国墦等人,进而得到陛下的赏识,官居要位,而北海府因此也混得风生水起。” 司马啸道:“猜得不错,你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你知道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赵谦冷声道:“你们北海府和紫河殿有何关系?” 司马啸道:“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王去吧!” 赵谦看向其身后的九人,道:“这九人的站位甚是奇妙,不知是什么阵法?” 司马啸得意道:“此阵名为九成阵,乃是先祖司马懿所创。”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逍遥剑法 赵谦见司马啸得意洋洋,不由笑了,道:“当年冢虎司马懿在卧龙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面前,屡屡吃亏,难道创作出这九成阵,自我安慰吗?不过这名字起得不错,我还以为是冢虎剑阵呢?” 司马啸眼露凶光,道:“从未有人能在此阵中坚持十招,就算是诸葛重生,也休想破得此阵。” 赵谦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此阵你来破吧!”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向前迈了一步,凛然道:“要破此阵,一招足以。” 司马啸怒火更胜,道:“大言不惭,我便一招将你了结。布阵,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话音未落,其身后的九道人影便同时拔剑冲向诸葛清岚,利刃出鞘之声一致,但长剑破空之声却此起彼伏,声音并不急锐,却有些清脆,犹如乐音,九道声音抑扬顿挫,隐隐成为一首乐曲。 九人将诸葛清岚包围后,剑锋陡然一转,剑气破空之声瞬间变得尖锐铿锵,犹如凤凰清吟。九道剑气完全将诸葛清岚的去路包围,一股强劲的罡风在诸葛清岚四周急旋,形成一股涡流,似乎要将诸葛清岚撕裂一般。 赵谦暗叹:“这九成阵果然精妙,若是清岚不懂阵法,要想坚持十招,确实不易,不过……” 诸葛清岚玉腕一翻,掣出云英剑,剑尖微点,化作九道星芒,分攻九人,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响遏行云,正是庄子逍遥剑法中的“九渊骊颔”。 至于庄子的逍遥剑法,《庄子·杂篇·说剑》一文中有所记载,此剑法讲究“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可游刃皆虚,气出锋外,汪洋辟阖,“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剑法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为游刃以劲,“上斩颈领,下决肝肺。”第二重境界为游刃以气,“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第三重境界为游刃以虚,“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诸葛清岚只修炼到第一重境界,但威力已然非同小可,双方剑气相击,破空之声大作,劲气呼啸,犹如狂风飙驰,尘埃四起,更似万马奔腾。 沙尘如雾,将众人笼罩。司马啸功集双目,试图看清尘沙中的人影,却是徒劳。赵谦神色澹然,并没有施展洞垣之术,因为他已经知晓结果。 尘埃落定,只见诸葛清岚倩然而立,手中长剑已然还鞘,身上衣衫未沾纤尘,而那九人全部倒在地上,左肩均有一血洞,鲜血汩汩而流。显然,若是诸葛清岚手下无情,这九人已然全部毙命。 司马啸心惊胆战,但终究见识不俗,迅速冷静下来,心中思绪飞转,少顷,对诸葛清岚道:“你是诸葛后人?”他对九成阵得威力甚是了解,在他看来,能一眼看出九成阵的破绽,并一招破阵,只有武侯后人。 他的猜测漏洞百出,但却猜对了。赵谦走到其面前,凛然道:“一招破此阵,易如反掌,又何须武侯后人?你现在可以说北海府和紫河殿有何关系了吧?” 司马啸思忖:“看此人周身气息,修为应该不及刚才那位,我或有可能取胜。”便道:“若你能赢我,我便告诉你。” 赵谦道:“好!出招吧!”说完,掣出鈌云剑,剑锋斜摆,剑势松散随意。尹通赠给他的风逸剑被其放在太素心鉴,他只携带了鈌云剑。 司马啸掣出长剑,剑尖连点,刺向赵谦。剑锋忽上忽下,时左时右,鬼神莫测,正是尚方剑法中的剑招“泛泛杨舟”。 这尚方剑法大开大合、沉稳严谨、浑厚庄重,一招一式隐含横扫六合的帝王霸气,但刚猛之中不失一丝轻灵,确实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法。 赵谦双眼微觑,暗道:“细雨无湿、流云无羁。他的剑法,确实不俗。”当即平推剑身,一招“海不扬波”直刺对方剑柄。无论对方剑身如何变化无方,剑柄位置总是不变,赵谦这一招,乃是攻敌万变之不变。 赵谦所用剑法乃是他最近新学的楼观派祖师尹喜所创的水镜剑法,此剑法招招后发制人,动若流水,静若明镜,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其应若响,其寂若清,迟以取妍,速以取劲,不知所止,不知所向。其口诀为: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其动不知所向,其止不知所为,随物卷曲,随波而流,动与阳同德,静而与阳同波。在己无居,形物自著,苟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进失。 双方两剑相交,剑击之声大作。司马啸连忙变招,剑锋由刺变摆,一招“寒风临窗”,携带着森森寒意向赵谦横扫,此招表面上霸道,实则妙在变化多端,后招无穷,令人防不胜防。 赵谦施展一招“碧月光浮”,剑光有明月姣姣,剑锋如浮光闪动,轻巧灵动之间,不失稳重。 司马啸暗道:“没想到其剑法如此了得,看来要想取胜,并不容易,还是寻机会脱身方为上策。”随即剑锋轻轻摆动,施展一招“素月留晖”,剑锋过处,留下无数剑影,将对方的后招完全封锁。 赵谦身形一跃,犹如老鹰扑食,同时剑身急速旋转,飞驰出无数道剑气,强劲的罡风疾驰,带动着雷鸣之声,正是“益动而巽”。 此招“益动而巽”取象于益卦,益卦乃《易经》的第四十二卦,下震上巽,巽为风,震为雷,巽震相叠,风顺雷声,雷助风势,风雷激荡,雷风相互增益威势,风雷相助互长,交相助益。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 两股真气相激,犹如巨石坠海,啸风大作,两人均被震退。赵谦向后飘飞丈余,司马啸则借助对方劲力的冲击,急速向远处掠去,身形快如闪电。 赵谦想拦,已然不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景有梅 赵谦见司马啸逃离,暗叹可惜,却见一道倩影倏然出现在司马啸面前,正是诸葛清岚。她长剑一挥,剑势绵绵,拦住了司马啸的去路。司马啸连忙躲闪,只听嗤的一声,衣衫破裂,鲜血流出。 司马啸甚是果决,忍痛挥掌拍向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挥掌硬接。两掌相击,诸葛清岚犹如飞燕向后飘飞,司马啸则借助其掌力,迅速向远处掠去。 其实以诸葛清岚的修为,趁司马啸不备,全力出手,足可一招将其毙命,只不过其心性甚高,不屑偷袭,刚才出招,只不过想将司马啸拦住,故而只使出了四层功力,不想一时心软,竟被其逃脱。 赵谦二人见其逃脱,只得作罢,继续赶往封龙山。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封龙山北麓,见一道白云从山上急速向下飘落,快如疾风。赵谦与诸葛清岚均修炼了上丹田,眼力极佳,看清那人,正是冷秋霜。在其身后,有四道人影急速追赶。 不过那四人的轻功显然不及冷秋霜,与冷秋霜的差距渐渐增大,不久就会被其摆脱。 蓦地一道人影出现在冷秋霜身后,正是何言之。他伸掌平推,精纯掌力形成一道气墙拦住四人,正是北游掌法中的“平路伊阻”。 四人身形晃动,站位精妙,同时挥掌,掌力相叠,罡风激荡,犹如一块巨大陨石砸向何言之。 双方掌力相击,何言之被震退数丈,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甚是苍白。 冷秋霜知道有人相救,便停止逃窜,转身回看,见何言之受伤,连忙来到何言之身边,掣出冰霜剑,剑指那四人。 适才何言之在远处遥遥望见冷秋霜,便发觉自己先前施展“绝壑泉鸣”时,脑海中出现的那道倩影正是冷秋霜,不由胸口一热,尚未看清冷秋霜与那四人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便直接奔了过去出手相助。其实,以何言之往日谋定后动的心性,足以知晓自己无需出手,冷秋霜凭借飘渺云烟步的精妙,也可安然逃脱,此刻头脑发热,丧失理智,竟使二人置于险地。 四人迅速将冷秋霜与何言之围住,拔剑向二人攻去。赵谦刚要上去帮忙,便被诸葛清岚拦住。赵谦不解,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现在正是增进二人感情的最好时机。” 赵谦一头雾水,道:“你怎知他二人互生情愫?” 诸葛清岚道:“女孩子的心思,我自然清楚。” 赵谦道:“那你怎知何兄对冷姑娘的心意呢?”何言之极为内敛,赵谦就算学过形名之学,也察觉不到其情绪有丝毫的波澜,更别说他对冷秋霜的心意了。 诸葛清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双方的激战。其实,诸葛清岚之所以知道,乃是因为何言之看向冷秋霜的眼神与赵谦看向她的眼神一样,不过这一点,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言之与冷秋霜联手御敌,均是以一敌二,那追击冷秋霜的四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冷秋霜尚能立于不败之地,何言之由于受伤,只得勉强支撑。但他并未有丝毫慌乱,他一边游斗,一边观察四周情形。 此处处于封龙山的北面,阳光不至,林阴气湿,颇有些阴冷。何言之暗想:“此处乃封龙山北麓,山附于地,艮上坤下,暗合剥卦之象,剥者,柔变刚也,五阴在下而方生,一阳在上而将尽,五阴剥一阳,乃阴盛阳衰之象。这四人的功力全是至阳至刚,此处地形对他们不利,借助此处地利,以五阴一阳之势,或有扭转乾坤之机。” 何言之随即闪身来到冷秋霜身边,低声道:“冷姑娘,至阴真气,冰封无景。” 此刻情急之下,何言之竟没有口吃。 冷秋霜不知何言之有何打算,但知其甚少言辞,一言必中,便如其所言,至阴真气澎涌而出,挥剑急掠,一招“冰封无景”攻向那四人,剑气透着森森寒意,犹如寒冬狂风,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凝结出水雾。 何言之身形一跃,剑锋由上而下斜削,施展一招“雪落有梅”,肃肃罡风席卷而来。他的风摆梅花心法和冷秋霜的弱水心法本是同源,真气相互融合,毫无凝滞。二人的剑气融合,威力倍增,罡风刺骨,犹如腊月朔风,凛冽严霜,雪虐风饕,有萧条六合之威。 那四人中的一人喝道:“四骊济济。”四人参差交错站立,同时挥剑平刺。招式大开大合,端端正正,内力至刚至阳,剑气相叠,犹如五月流火。四人动作整齐划一,虽人数极少,却给人一种堂堂之师的感觉。 两股真气相激,劲风飙驰。那四人同时被震飞丈余,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冷秋霜与何言之则倒退数步,脸色惨白,显然也受了内伤。 赵谦与诸葛清岚身形急掠,来到何言之与冷秋霜身边。 那四人知道不敌,连忙逃走。 赵谦四人找到一偏僻之所,赵谦为何言之疗伤,诸葛清岚为冷秋霜疗伤,半个时辰后,二人的伤势已无大碍。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问道:“冷姑娘,你怎么会被他们追杀?” 冷秋霜道:“我奉庄主之命,来此地调查紫河殿一事,便偷偷潜入山上宅邸,却发现搞错了,潜入的并非紫河殿,而是北海府,后来被他们发现,因此遭到追杀。” 诸葛清岚问道:“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冷秋霜道:“我偷听到他们打算与朝廷的司马文思里应外合,在几个月之后起兵。” 诸葛清岚道:“难怪他们竟然派四位一等一的高手追杀你,原来是怕你把消息泄露出去。” 赵谦对何言之道:“何兄,你对封龙山有多少了解?” 何言之道:“这北……北海府乃司马氏所创,借……借助此处民心向晋,暗中招……招兵买马,意图谋反。而紫……紫河殿则是蜀中八部紫河部所创,炼……炼丹贩药,因朝……朝中大臣大多从此处购买丹药,故而无……无人敢搜查封龙山。在……在朝堂之上,北……北海府以紫河殿为掩护,在……在江湖上,紫……紫河殿以北海府为掩护,二者……二者狼狈为奸,实……实是一丘之貉。”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乾坤双元 赵谦听何言之所言,不由心生慎意,道:“这紫河殿的背景倒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那蜀中八部究竟什么来历?” 何言之道:“蜀……蜀中八部属于巫教,以……以道教之名行事,愚……愚民敛财,伤天害理,其……其原本位于北邙山,三……三百年前,张……张道陵张天师将其重创,蜀中……蜀中八部迁往益州,诸葛武侯亦……亦曾将其重创,但……但终究未将其斩草除根。诸葛武侯死后,蜀……蜀中八部火速发展,能……能人辈出,害……害人无数。” 赵谦道:“这蜀中八部倒真是棘手的很。” 诸葛清岚对赵谦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谦道:“何兄与冷姑娘的伤势还未痊愈,并且紫河殿与北海府已经全部知道我们来到此处,定会加强防备,我们就先在此休息,以静制动。紫河殿不知会有何动静,但北海府绝不会放过你和冷姑娘。” 诸葛清岚道:“冷姑娘知道他们要造反,自然不会放过她,但他们为何不会放过我?” 赵谦道:“司马啸已知你乃武侯后人,武侯后人来此,虽说目的在于紫河殿,但他们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你的目的是北海府,又怎会放过你?” 冷秋霜道:“北海府原本在全国各地有九个分舵,现在这九个分舵的舵主全部在此处,商议造反一事,可谓是高手如云,若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只怕难以抵挡。我们此行的目标是紫河殿,不防和他们解释一下,免得多添麻烦。” 何言之道:“北……北海府与紫……紫河殿狼狈为奸,亦……亦非善类,虽说……我们无意与他们为敌,但……但若他们出手,我……我们接着便是。” 赵谦道:“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和清岚在明,何兄与冷姑娘在暗,若北海府对我们动手,估计紫河殿也会暗中观察,你们就趁机跟着他们,看一下他们的深浅。” 何言之道:“紫……紫河殿关押着数十名妇孺,就算……就算我们知道他们深浅,也……也难以将这些妇孺救出。” 赵谦道:“我在来之前,曾给马兄写信,烦请其带兵相助,只不过其官位不高,需要向上官请命,命令上传下达,程序繁琐,甚是费时,一时之间,只怕难以赶来。” 众人正商议间,忽听从远处传来衣衫破空之声。赵谦眉头一皱,施展洞垣之术看向远方,见有十余人赶来,个个锦衫华服,其中一人正是与赵谦交手的司马啸。 赵谦对何言之等人道:“北海府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言之道:“既……既然如此,我……我们便按之前商量的方案行动。”说完,和冷秋霜离开。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我们就试一下我们最近练习的乾坤双元剑阵。” 诸葛清岚点头。 楼观派原本一脉单传,用不到剑阵,所以原本并无剑阵,后来马俭等人与玄神、鬼方交手过后,一方面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一方面认识到楼观派要想长存必然要先发展,故而令尹通广收弟子,又创出一套剑阵,名为乾坤双元剑阵,不过由于缺乏实战磨练,此剑阵仍有缺陷。 这乾坤双元剑阵需一男一女练习,男者至阳至刚至动,动而生阳,动极而静,女者至阴至柔至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双方配合,在进退、转折、拗顺之中事先可包含阴与阳、刚与柔、奇与偶的协调,无所不有,无变不生,变化无方,精妙无匹。 其口诀为: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乾至刚,而静也柔,至动而道幽,后物品而形流,乘六龙而方遒。 赵谦与诸葛清岚的内力均是至纯至净,可刚可柔,兼之均修习道家剑法,精通八阵图,修炼这乾坤双元剑阵,并无难处,虽说修炼时日尚短,并且剑阵尚有缺陷,但威力已然不俗。 司马啸一行人迅速来到赵谦二人面前,一人走到诸葛清岚面前,拱手道:“在下司马洪达,姑娘可是武侯后人?” 此人比司马啸年长了不少,见识也多出许多,一眼便看出诸葛清岚乃是女扮男装。 诸葛清岚道:“正是,在下诸葛清岚。” 司马洪达道:“府主请姑娘到府上一叙,还请姑娘赏脸。”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看向赵谦,赵谦思忖:“他们估计是图谋八阵图,也罢,从他们那里,或许可以知道紫河殿的深浅。”随即对诸葛清岚微一点头。诸葛清岚对司马洪达道:“好,烦请前面带路。” 司马洪达右手一摆,道:“请。”随即转身,带路先行。诸葛清岚跟了上去。赵谦刚要举步,司马啸拦在其面前,道:“府主只请诸葛姑娘一人,少侠还是在此稍后片刻。” 赵谦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吗?” 司马啸道:“我司马氏乃皇室贵族,你一凡夫贫民,又有何资格面见我们府主?” 赵谦道:“若不是你们司马氏偏安江南一隅,中原又怎会百年受人蹂躏,中原上千万百姓丧命,乃是拜你们司马氏所赐。” 司马啸怒道:“你……” 赵谦面不改色,凛然道:“上次你仓皇逃窜,这也是身为皇室贵胄该为的吗,还是说你们司马氏一向如此?” 司马啸道:“狂妄,我北海府高手如云,犹如铜墙铁壁,你去了,不怕没命回来吗?” 赵谦冷笑一声,道:“司马氏最善做缩头乌龟,一群乌龟,就算再怎么坚不可摧,又如何?” 司马啸怒不可遏,便要掣剑斩杀赵谦。 赵谦早已气运周身,见司马啸出招,右掌拍出,击中司马啸手腕,司马啸手中宝剑尚未出鞘已然回鞘。赵谦左手握住剑鞘,也不拔剑,迅然击出。剑柄击中司马啸腹部,司马啸倒退数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针锋相对 以赵谦的修为,尚不足以将司马啸轻而易举地击退,但司马啸心生怒意,出招运劲之际已然不纯,兼之赵谦所习乃是后发先至的武学,又料敌于先,因此一招将司马啸击退。 司马啸恼羞成怒,掣出长剑,便要攻上。其身后十余人一拥而上,将赵谦包围。 诸葛清岚凤眼凝霜,对司马洪达道:“这就是司马氏的待客之道吗?” 司马洪达道:“确实是我等失礼了。”随即喝道:“都住手。” 众人不敢妄动,同时罢手,司马洪达对赵谦道:“少侠也跟着一起来吧。” 赵谦道:“看来司马氏还是有明理之人的。” 司马啸气得满脸通红,但碍于司马洪达之命,不敢妄动。 远处一棵大树上,有一道紫衫人影,他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随司马氏离开后,也施展轻功离开。他离开后,更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出现两道人影,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冷秋霜道:“何少侠,那人估计便是紫河殿的人手,我们是否要暗中跟着他?” 何言之摇头道:“司……司马氏来者不善,赵……赵兄他们深入虎穴,我们……我们还是先跟着他们,暗……暗中进入北海府,以……以防赵兄他们有所不测。”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北海府,见府邸院落重重,气势恢宏,庄严端重,院内有流水清溪,交荫柳杨,清新雅致,俨然是一座小型皇宫。司马洪达将二人带入一间大殿前面,赵谦见大殿匾额上写着“太极殿”三字,笔势秀丽疏朗,收放有度。 赵谦暗想:“自三国以来,皇宫正殿均为太极殿,单凭这‘太极殿’三字,便足以证明他们有谋逆之心。但他们让我们见到这三个字,便说明并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他和诸葛清岚互看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凝重。 司马洪达打开大殿大门,右手一摆,赵谦与诸葛清岚进入,之后司马洪达便在大殿门外将殿门轻轻关上。 赵谦二人看向殿内,见大殿乃是用青石铺成,光滑如镜,殿柱墙壁均饰以金银,雕刻以山水龙凤,华丽精致。 二人绕过晶莹剔透的琉璃屏风,见一人坐在一红木案几前,案几上放着一棋盘。 棋盘乃是楸木所做,不仅手感极佳,并且落子有金石之声,棋盘颇厚,侧面刻以龙凤图案,甚是华丽。棋子乃是云南特产的云子,质地细润,色泽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只见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均是首尾相连,形成大龙,黑白两条大龙相互厮杀,针锋相对,杀机四伏。 赵谦仔细观察那人,只见其四十余岁,褒衣博带,细眉长髯,直鼻权腮,双目炯炯,有鹰视狼顾之威。那人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右手一摆,示意二人坐下。 赵谦二人坐下后,那人正视赵谦,眼神平淡,不喜不悲。赵谦同样正视他,双方均不说话。一时之间,空气几乎凝固。 诸葛清岚并未打扰,她知道,此时二人正在博弈,谁的目光先转移,谁就输了。那人是东道主,掌握主动权,占了地利;但他请赵谦和诸葛清岚前来,自然有事,赵谦亦有凭借,并且在心爱女子面前,气势自然更胜,因此赵谦占了人和。 不过这种博弈,会在无形当中增加二人对彼此的憎意,日后二人绝不会有真心合作的可能。 良久之后,那人对赵谦道:“少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气度,真是不俗。”他先开口,也就处了下风,但主动权仍在其手中,些许下风,毫无影响。 赵谦道:“前辈找我二人来,有何要事?” “我有事与诸葛姑娘相商。”那人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老夫司马育德。” 诸葛清岚拱手道:“晚辈诸葛清岚。” 司马育德道:“姑娘果然是武侯后人,怪不得能一招破了九成阵。” 诸葛清岚道:“此阵若是前辈主阵,那晚辈也就破不得了。” 司马育德无奈地笑了笑,若他亲自出手,还用九成阵,实在是太过以大欺小了,不过就算其亲自主阵,诸葛清岚也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结果并无区别。司马育德顿了一下,道:“当年先祖对武侯的八阵图推崇备至,老夫也是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能让老夫大开眼界?” 诸葛清岚微摇螓首,道:“不行。”语气平淡,但透出一股坚毅。 司马育德没料到她会拒绝的如此直接,道:“姑娘还是不要拒绝的如此干脆为好。” 赵谦道:“前辈这是在威胁吗?” 司马育德道:“老夫又怎会威胁二位,只不过诸葛姑娘伤了我府中数名手下,若其他人要为那几人报仇,我也不便阻拦。” 赵谦道:“前辈以为我们会怕吗?”他知道,诸葛清岚穿着由“玉石拔丝”之术所提炼的玉丝编织而成的玉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因此他也并不太担心。不过这一点,他也绝不会对外人说半个字。 司马育德道:“以少侠的气度,自然不惧,不过若诸葛姑娘若有闪失,恐怕也非少侠所愿。” 赵谦道:“若她有所闪失,她父亲追究起来,恐怕你这北海府就不复存在了。” 司马育德道:“少侠未免太小看我们北海府了吧?” 赵谦道:“阴阳家在其父亲面前不堪一击,不知你们北海府比之阴阳家,如何?”他知道,只要他们表现出丝毫心怯,就别想安然离开,因此言辞之间,针锋相对。 司马育德道:“少侠以为我们没有高手吗?” 赵谦道:“高手自然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佛门高手吧!” 此时,朝野上下流行三种风气,一是私养沙门,二是搔首弄姿,三是服用五石散。赵谦一路详细观察,并未发现有佛门迹象,但据其猜测,司马氏自认皇室贵族,这北海府又建的高调异常,府中人人涂粉抹香,追崇时尚,以表风流,因此定会和大多数贵族一样,私养沙门。并且,大乘佛教在冀、瀛二州拥有极强的号召力,利用佛教起事,方便不少。司马氏要笼络人心,怎会不走如此捷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棋盘藏玉 司马育德这才发觉有点轻视赵谦,便问道:“少侠如何得知?” 赵谦道:“我夜观星象,知天下大势。” 此时,儒家的谶纬之风盛行,佛道均有借鉴,赵谦也就借此故弄玄虚。司马育德既然私养沙门,那么这些沙门定然也会利用谶纬以显高深。据赵谦估计,他们打算几个月后起兵,其所选时机,定然和谶纬有关。 诸葛清岚见赵谦胡说八道、故弄玄虚,又说得一本正经,差一点笑了出来。 司马育德见赵谦不明言,也就不再逼问,道:“既然如此,看来少侠以为能从这里安全离开了?”言辞之间,不乏威胁。 赵谦不动声色道:“我们既然敢来,自然留有后手。” 司马育德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少侠的空城计使得不错。” 赵谦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般道理三岁小孩都知。”他话语只说一半,故意留下一半让对方自行添补。对方添补的高低正反,就看对方的谋略了。 司马育德知道其想法,也不去理会,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侠原本是翰墨门弟子,学的乃是儒家武学,不过现在看起来,乃是正宗的道家武学,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赵谦道:“前辈应该能猜出来吧!” 司马育德:“现在道家式微,能学到正宗道家武学的地方少之又少,而能让你由内而外彻底改变的人,整个天下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你在诸葛姑娘家里疗伤,其父亲定然有所传授,才使你发生蜕变。” 赵谦道:“前辈猜得不错。”虽说他并未拜诸葛渊为师,但确实是由于诸葛渊的指点,才得以蜕变,因此说他师承诸葛渊,也并不能算错。并且,能让司马育德有所忌惮的,也只有诸葛渊,赵谦也必须反复强调,才能让司马育德不敢动手。 司马育德不知诸葛清岚的父亲是谁,但却听说过月白山一战,知道其父亲武学修为出神入化,故而有所顾虑,若非如此,直接动手即可,又何须废话。他略一思量,道:“两位来到封龙山,所为何事?” 赵谦道:“乃是因为紫河殿。” 司马育德道:“紫河殿?我劝二位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赵谦道:“紫河殿位于封龙山南边,却是挂着北海府的名头,不知何故?” 司马育德道:“这紫河殿与很多豪门贵族都有来往,势力极大,牵连甚广,我们北海府不愿招惹他们,故而允许他们挂着北海府的名头。” 赵谦道:“是不愿招惹他们,还是与他们暗通?” 司马育德道:“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皆以利益为上,我们所为,有何不可?” 赵谦道:“紫河殿与豪门贵族有何来往,难道是些长命百岁的灵丹妙药?” 司马育德道:“并没有如此简单,少侠可知紫河殿为何掳掠怀孕妇女?” 赵谦道:“难道不是为了紫河车吗?” 紫河车即是胎盘,当年秦始皇找遍天下长生不老的处方,最后找到的竟是胎盘,他也是将胎盘作为养生药物的第一人。《本草纲目》中记载:“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显然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其滋补之功极重,久服耳聪目明,须发乌黑,延年益寿。” 自秦始皇之后,紫河车一直被皇室视是养生上品。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皇室推崇紫河车,豪门贵族以及江湖匪盗自然也将紫河车视为至宝,而自秦以来,为得紫河车不而择手段者,数不胜数,紫河殿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这些人伤天害理,朝廷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得到紫河车。同样,自秦以来,诸子百家及其他心怀苍生之士自发铲除这些败类,恶斗千年不止,而青史却未言一字。 司马育德微微摇头,道:“并非如此简单,此时很多豪门未有子嗣,为了传宗接代,便物色已生过男童的健壮妇女。紫河殿掳掠妇女,若生得男童,得到紫河车后,便将这些妇女卖给显贵。” 此时,不少豪门都曾经物色过生过男童的妇女,就连宋国开国皇帝刘裕也做过此类事。 赵谦道:“若是生得女童呢?” 司马育德道:“这你应该能猜到。” 赵谦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道:“紫河殿丧尽天良,前辈就不管不问吗?” 司马育德道:“我们自身难保,力不从心呀!” 赵谦双眼微凝,杀意萦眉。 司马育德暗道:“看来挑拨已成。”便继续言道:“少侠想知道的,我已全部告之,不知可否让老夫一观八阵图之妙?” 赵谦从棋盒中拿出一枚白子,在棋盘上一处落子,然后指着棋盘对司马育德道:“八阵图应周天之数,共三百六十五种变法,这一招名为‘天外飞仙’。” 棋子落盘,有清脆之声,赵谦修炼上丹田之后,听力极为敏锐,发觉落子之声有异,暗想:“厚棋盘并不少见,但这落子之声……”他施展“洞垣之术”,看向棋盘内部,只见里面横放着一个一寸见方的玉印,雕刻游龙,此龙头大而长,生有双翼,正是应龙。 赵谦知道此玉定然非同凡响,但也并不在意,司马氏身为晋朝皇室,藏有珍贵无比的玉印,自是再正常不过。 司马育德并不知道赵谦发现玉印,他紧盯着棋盘,心中盘算着赵谦落子之后,棋盘上十余招的变化,详观良久,蓦地双眼一凝,暗叹:“好一招‘天外飞仙’,此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四通八达,妙在后手,十余招后,便能击中黑子大龙的七寸。八阵图果然非同凡响,这个赵谦,当真不容小觑。”他盯着赵谦,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八阵图。” 赵谦道:“前辈想得到八阵图,也并非不可能,但晚辈有一条件。” 司马育德道:“什么条件?” 赵谦道:“帮晚辈救出紫河殿关押的妇孺。” 司马育德眉头一皱,道:“少侠有些难为人吧!” 赵谦道:“孰轻孰重,前辈自行掂量,晚辈告退。”说完,便和诸葛清岚一同起身离开。司马育德并未阻拦。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话含机锋 二人走出太极殿,瞬间便有数十人将其包围。司马啸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兄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赵谦道:“若是诸葛前辈知道了,只怕你们北海府瞬间便会荡然无存。” 司马啸道:“我们自然不会伤及诸葛姑娘,但是你的话……”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了。” 司马啸掣剑出鞘,一招“残月偷香”刺向赵谦,剑势弯弯曲曲,犹如残月,但剑尖颤抖,发出嗡嗡之声,显然后劲一吐,便会发出雷霆一击。 赵谦挥剑横格,使出一招“风临小径”,身形犹如疾风般从司马啸身边闪过,避过了司马啸的剑锋。 二人刚一交手,便听见太极殿内传出一道声音:“放他们走。” 司马啸虽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快走。”诸葛清岚不明,刚才赵谦在司马育德面前,淡然自若,现在倒有些慌乱,但其也并未多言,跟着赵谦快步离开。 二人离开后,司马啸蓦地觉得腰间少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挂在腰间的玦玉不见了。他袖手睨笑,暗想:“什么厉君子,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徒。”那块虽说价值不菲,但他也不放在心上。 赵谦二人远离北海府后,赵谦对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表面上劝说我们不要与紫河殿为敌,却故意透露给我们紫河殿的丧尽天良之举,看来是想先让我们和紫河殿斗个两败俱伤。” 诸葛清岚道:“他们应该不会为了八阵图,便得罪紫河殿,帮助我的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紫河殿深浅,我们尚且不知,但能令司马育德心怀忌惮,看来实力确实非同小可。” 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一直挑拨我们与紫河殿的矛盾,而他故意放我们离开,目的也是为了让紫河殿误以为我们与北海府达成某种协议,进而派出高手铲除我们。” 赵谦道:“由此可知,北海府与紫河殿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平和。北海府暗含心思,紫河殿只怕亦然。” 诸葛清岚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赵谦道:“我打算进紫河殿一探究竟。”话音刚落,便有两道人影落在二人身边,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何言之道:“我……我和赵兄一起进去,冷……冷姑娘和诸葛姑娘就留在紫河殿外边等候吧。” 赵谦道:“我们就一明一暗进入。” 何言之点头。 赵谦来到封龙山南麓,走到紫河殿的宅邸前,还未言语,便有十余人将其围住。一人道:“来着何人?” 赵谦道:“在下赵谦,有事求见贵派掌门。” 那人道:“我派掌门又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赵谦道:“贵派应该知道我刚从北海府出来吧,就不想知道我和他们聊了什么吗?” 那人尚未言语,又有一人走过来,道:“殿主请赵少侠一叙。” 赵谦虽随那人进入紫河殿,一路上,赵谦仔细观察,见院落纷布,奇花异草、山水亭榭无数,其整体与北海府大致相同,均是按照皇宫布局,但清新雅致了许多,不如北海府那般庄严端重。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观察房屋内部情形,始终未找到关押妇孺之所。虽说“洞垣之术”可看见墙后之物,但距离有限,稍远之处便无法看见,因此也难以将全部房间查看完毕。 赵谦随那人来到一间大殿前,见大殿匾额上写着“齐斗阁”三个大字,笔势逆入平出,洒脱飘逸。阁顶拂云,远超他殿,有鹤立鸡群之势,阁楼周身涂以丹青玄黄之色,极尽工匠之巧。 赵谦进入后,见大殿之内,朱柱素壁,雕饰炫目,巧夺天工。赵谦来到内堂,见一男子端坐拜壂之上,那人四十余岁,面目慈祥,肤如凝脂,一席素衫,手心拿一佛珠,不停捻动。其面前有一佛像,半人来高,造型精致,形态秀丽,仪容安详。 那人见赵谦进来,便站起身来,对赵谦道:“少侠请随我来。” 他来到一案几面前,席地而坐,右手一摆,示意赵谦坐下。赵谦落座后,那人道:“老夫名为爨松子。少侠应该便是‘厉君子’赵谦吧。” 赵谦道:“正是。” 爨松子道:“少侠倒是气度不小,竟然敢只身前来。” 赵谦道:“我敢前来,自然有所依仗。” 爨松子道:“有何依仗?” 赵谦道:“八阵图。” 爨松子道:“你能从北海府安然而出,依仗的就是八阵图吧?” 赵谦道:“前辈容许我进来,难道不也是为了八阵图吗?” 爨松子道:“老夫并无谋反之心,又何需八阵图?” 赵谦见其神色淡然,暗叹:“此人呆若木鸡、毫无破绽,城府之深,更在司马育德之上。” 爨松子见其若有所思,不给其思考的机会,继续言道:“不知司马育德以什么为条件换取八阵图?” 赵谦道:“他以救出被贵派关押的妇孺为条件。” 爨松子道:“他答应了吗?” 赵谦道:“前辈以为孰轻孰重?” 爨松子道:“孰轻孰重,自是见仁见智。不过以司马育德的能耐,就算他得到八阵图,又能悟出其中多少,就算尽数领悟,他们数月后便要起兵,又何来时间操练?” 赵谦道:“每个人都高估自己的才能,司马育德亦然,他无法领悟八阵图之真谛,不过在他自己看来,此事轻而易举。” 爨松子道:“司马育德高估了自己的才能,那你呢?你孤身入虎穴,是否也高估自己了?” 赵谦道:“我自己的实力,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可并非一个人。” 爨松子道:“四个人又如何?” 赵谦道:“要想救出被前辈关押的妇孺,怎会仅有四人?” 爨松子道:“那你可知我们的实力?” 赵谦道:“司马育德倒是对我详细介绍了你们实力与所作所为。” 爨松子暗道:“司马育德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便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了。” 赵谦道:“只要前辈放了被你们关押的妇孺,我自不会与前辈为敌。” 爨松子道:“我们抢来的那些妇孺,在乱世之中,本就难以苟活,我们此举,也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 赵谦拳头紧握,眼神之中,泛出浓浓杀意,他怎么也想不到,爨松子竟然如此无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第一百六十章 识破敌计 爨松子掏出一个药瓶,放到赵谦面前,道:“如果少侠愿意加入敝派,有何条件,我都答应。” 赵谦思忖:“他为何要我加入紫河殿,难道也是觊觎八阵图吗,看来他们也有谋反之心。毕竟如果他们不动手,他人若夺大权,为了收揽人心,对紫河殿这种丧尽天良的门派极力打压,甚有收揽人心之效。”他不动声色,指着药瓶道:“这是何物?” 爨松子道:“此乃敝派的独门不老丹药:丹铅。” 赵谦道:“丹铅?我倒从未听说过这种丹药,不知是用何物所炼?” 爨松子道:“乃是采用处女经血所炼。” 赵谦拳头紧握,怒气极盛,目光如炬。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何言之不让诸葛清岚和冷秋霜进来,若她二人听见爨松子所言,定会拔剑相向。 爨松子见赵谦气冲斗牛,淡淡一笑,道:“少侠还真沉得住气。” 赵谦看向爨松子手中的佛珠,冷笑道:“前辈丧尽天良,居然信佛,看来是坏事做尽,借佛法来自我安慰,借此消除内心的愧疚?” 爨松子道:“听少侠的口气,似乎对佛教并无好感?” 赵谦道:“佛教的作用,在于敷导民俗,而此时的佛教,明显僭越了。” 爨松子道:“敷导民俗?这句话连少侠你自己都不信吧?” 爨松子稳如泰山,双眼之中却闪过一丝轻蔑。赵谦察觉到这一变化,神色不动,道:“你以为我信不信,取决于你自己信不信。” 爨松子道:“我以为你适才之言,不过是试探之辞。” 赵谦故作高深,道:“你以为你以为的便是你以为的吗?” 爨松子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凌厉果决的‘厉君子’也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我倒是高看你了。” 赵谦又看了一眼其手中佛珠,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爨松子手中劲力一吐,将佛珠捏碎,道:“现在我们开诚布公,如何?” 赵谦道:“很好。” 爨松子道:“不知少侠适才为何说我丧尽天良?” 赵谦道:“丹铅这种丹药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爨松子道:“这丹药乃是用处女经血练成,而少女每月均有天癸,我只不过没有浪费罢了,再说了,我们可从不会破坏少女贞洁。” 赵谦道:“这话我可不信。” 爨松子道:“少侠之所以不信,是受了北海府的蛊惑。我想先请少侠见一人。”随即朗声道:“出来吧。”话音甫落,一道倩影从身后屏风出来。赵谦看向那人,只见此人乃是二十余岁的女子,一袭红衣,秀丽多姿,虽远不如诸葛清岚清丽,但已是百里挑一。 那女子走到爨松子面前,敛衽一礼,道:“拜见殿主。”她看向爨松子的眼神中,有一丝敬畏,但更多的则是依赖。 爨松子对其言道:“你告诉赵少侠你的身份。” 那女子对赵谦言道:“小女子名叫周红嫣,家住常山郡,后被掳至此。由于殿主对小女子多加照顾,故而甘愿在其身边服侍,殿主也从未对小女有过分之举。” 赵谦仔细观察其表情,见其不像撒谎,不禁眉头紧锁,暗想:“爨松子对其多加照顾,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凭这一点,便感恩戴德,未免太过夸张。” 他虽说精通形名之学,但终究无法懂得何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故而对周红嫣的做法完全无法理解,他略一思索,对周红嫣道:“我来之时,到过常山郡,那里大半是鳏寡老人,一片死气沉沉,而这些全是拜紫河殿所赐。” 周红嫣眼睛有些湿润,道:“既然如此,我回到那里,岂不是更加无依无靠?” 乱世对于女子而言,本就是地狱,周红嫣此举,至少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之所。 爨松子道:“少侠真的以为那是拜敝派所赐吗?我派地牢里可是仅仅关押了数十人。” 赵谦暗道:“爨松子所言,亦是有理,看来此事另有蹊跷。”他看向周红嫣,略一思索,道:“你娘可是周陈氏?” 周红嫣闪身闪过一丝诧异,道:“少侠怎么知晓?” 赵谦道:“你娘苦苦盼你回去,天天到衙门报案,青丝早已变成白发。难道你不想和其团聚吗?” 周红嫣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娘盼我回去,乃是为了换取彩礼。之前曾有一纨绔子弟想纳我为妾,我坚决反对,我娘却同意了。我原本打算投河自尽,却被劫至此。” 赵谦自欺欺人道:“或许你误解了你娘的用意。” 周红嫣道:“彩礼甚是厚重,而嫁妆未有一丝,如此做法,显然是把我卖了,又怎会有其他用意?” 赵谦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周红嫣道:“少侠,依我在紫河殿所见来看,他们并非你所想那般。他们虽劫掠了不少妇孺,但大多为胡人,仅有少数为汉人,而这些汉人皆是无家可归之人,虽说他们对胡人态度恶劣,但对汉人确实礼遇有加,有想离开者,也并未阻拦。” 赵谦道:“胡人便可随意凌辱吗?” 爨松子道:“胡人屠杀凌辱汉人百年,我们反击,又有何不可?” 赵谦道:“掌权者的恩怨,岂可牵连百姓?” 爨松子道:“胡人百姓又何曾正视过汉人百姓?单单一个崔浩,便妄想提高汉人地位,你觉得可能吗?并且,想得到丹铅、紫河车者,多是那些掌权者。而丹铅、紫河车需要何种代价,他们亦心中清楚。不过他们也并未在意。其中曲直,我不说,少侠也应该明白。” 赵谦道:“难怪朝廷没有派人对付你。” 爨松子暗道:“此人思虑比我想象的要长远,不过终究还是被我牵着走。”便道:“朝中勋贵,没有采购丹铅、紫河车者,寥寥无几,你想知道是谁吗?” 赵谦原本被气得丧失理智,倏然间灵台清澈,意识到自己所思所虑一直被爨松子掌控,便道:“你之所为,是想激化汉人与胡人的矛盾吧?” 爨松子见赵谦蓦地说出此言,甚是惊愕,但转瞬间便恢复澹然之态,道:“少侠何处此言?” 赵谦道:“很简单,因为你不是汉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局陷阵 赵谦语气平淡,爨松子却是心悸不已,不由眉头深皱,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汉人?” 赵谦道:“虽然你的言谈举止与汉人无异,样貌也极为相似,但眼波眉峰间,还是稍有差异。” 赵谦修习洞垣之术和形名之学后,识人的本事越来越强,眼光也变得越来越毒辣,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爨松子道:“你竟能看出,我倒是小看你了。” 赵谦道:“东夷南蛮西戎北胡,你究竟来自何处?” 爨松子道:“少侠不防猜上一猜。” 赵谦道:“爨姓极为罕见,听闻爨氏乃南中望族,始显于蜀,迄晋而盛,雄视一方,可与你有关?” 爨松子道:“爨氏迄晋而盛,晋亡而衰,又何须多言?” 赵谦道:“确实无须多言。” 爨松子道:“少侠应该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背后之人的身份。” 赵谦道:“你背后之人的身份,你又怎会告知我?” 爨松子道:“我不说,你便猜不出吗?” 赵谦道:“你似乎很希望我猜出。” 爨松子道:“我只是想看一下你之谋略。” 赵谦神色不动,道:“是吗?” 爨松子暗道:“敛之于内,静默如渊。此人当真不容易对付,再试他一试。”便道:“只要少侠答应我一条件,我便将关押的那些妇孺放掉,并可以将周红嫣送给少侠。” 赵谦道:“何事?” 爨松子道:“北海府有一方玉印,名为‘天赐玉印’,希望少侠能帮我偷出。” 赵谦暗想:“北海府太极殿棋盘内暗藏的玉印,估计便是天赐玉印了。”他略一思索,道:“一方玉印而已,前辈若想以此蛊惑人心,随便命人假造一个即可,常人又怎识得玉印真假?”玉印的真假,他自己尚分辨不出,常人自然更加不能。 爨松子道:“这玉印乃是由极为罕见的白泉古玉雕刻而成,炼丹聚气,颇有神效。” 赵谦道:“此玉既然如此特殊,他们定藏于极为隐蔽之所,并且,前辈定然也尝试过盗取此物,前辈都未成功,晚辈又有何能?” 爨松子道:“为了八阵图,他们应该愿意割爱。” 赵谦道:“有一条件,让晚辈去见一下那些妇孺。” 爨松子道:“不行!” 赵谦道:“我可以告知前辈他们藏印之地。”按照赵谦估计,司马育德敢让他们见到那个棋盘,估计里面所藏玉印并非真品,故而告诉爨松子也无妨。 爨松子道:“哦,你怎么知道他们将玉印藏在何处?” 赵谦道:“我曾和司马育德对弈,棋盘落子之声有异。” 爨松子道:“你是说棋盘有问题?” 赵谦道:“正是。” 爨松子道:“我又怎知这不是你的挑拨离间之法?你们汉人的手段,也只是如此而已。” 赵谦道:“区区此心,前辈自鉴。” 赵谦进入齐斗阁之时,何言之偷偷潜入紫河殿,四处寻找关押妇孺之所,他偷偷擒住一名落单者,将其拉着隐蔽处,长剑压在其脖子上,道:“那些……那些妇孺关在何处?” 那人口齿微动,随即口吐黑血,直接气绝命丧。 何言之一惊,暗道:“原来其口中暗藏毒药。”刚要离开,忽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破空之声尖锐清脆,显然偷袭兵刃乃是神兵利器,当即并不挥剑格挡,而是纵身前跃,躲避杀招。 何言之翩然落地,转身后看,见一人横刀而来,那人是名丰姿洒逸、文质彬彬、身着绸衫、腰戴杂佩、肤白如雪、步履璆然的惨绿少年,其手中长刀穷工极巧,下为大环,以缠龙为之,其首鸟形,正是大夏龙雀。 数十名手握刀剑的壮汉从四周奔来,将何言之包围。 何言之对周遭数十人视若无睹,紧盯着眼前惨绿少年的宝刀,暗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竟然是与湛卢剑齐名的大夏龙雀!”便道:“大……大夏龙雀?原……原来你便是蜀……蜀中八部二公子张云汉。” 那惨绿少年正是张云汉,他言道:“听闻你近年来伐山破庙,扫灭血食鬼神,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便是天师道弟子吧?” 何言之道:“正……正是。” 张云汉道:“那你为何不用天师道的佩剑,而是用一柄普通的四面汉剑?” 何言之道:“没……没必要,自……自然不用。” 张云汉道:“我原本以为天师道弟子是多么的风华绝代,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口齿不清、无德无能的宵小之辈。” 何言之见其讥讽,懒得理会,道:“紫……紫河殿果然是蜀中八部暗中所创,而……紫河殿的本来面目便是紫河部,如……如此说来,紫……紫河部掌部紫玉子应该也在此处。” 张云汉道:“你对蜀中八部倒颇为了解,蜀中八部与天师道恶战近三百年,难道你以为你今日可以安然脱身吗?” 何言之道:“一……一试便知,何必多言?” 张云汉冷哼一声,前迈数步,手腕一翻,宝刀出鞘,刀身亮丽,上刻龙雀,纹路精美,夺目眩神。 何言之掣出配剑,横剑当胸,严阵以待,暗想:“听闻大夏龙雀霸气十足,戾气万分,我手中长剑仅是一柄普通的四面汉剑,而他的修为亦不在我之下,看来今日之战,取胜不易。” 张云汉暗想:“我服用了天谷丹,黄庭刀法和黄庭外景之诀均有大进,再加上大夏龙雀,这一次,定要何言之饮恨大夏龙雀之下。”思毕,张云汉身形急冲,刀锋直指,使出一招“岫壑冲深”,向何言之中门斫去,刀意深邃奥微,似刀招,又似剑招,让人有些莫名。 何言之见张云汉的刀招已有以虚御实的刀意,不敢小觑,剑身由内而外斜旋,使出一招“风回海立”,满天剑影飞旋,犹如海掀三尺浪,护住周身。 刀剑相击,罡风激荡,张云汉悠然而立,何言之被劲力冲击,不禁倒退数步,暗道:“他的内劲浑厚,有激波扬风之妙,似是服用过无涯观的天谷丹。看来蜀中八部与无涯观也是暗通款曲。”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局生变 张云汉不给何言之思索的时间,纵身飞跃,横刀斜砍,似慢实快,使出一招“春日迟迟”,攻向何言之,劲气温中带冷,诡异至极。 张云汉所使乃是黄庭刀法。黄为中央之色,庭为四方之中,黄庭表中空之意,他所练本是黄庭剑法,以空灵为势,讲究无有相承,虚实相通,空静灵活,难以捉摸,给人以缥缈出尘之感,此剑法集使剑、存思、炼气为一体,得虚无之窍,便能悟剑术之要,炼至化境,可罡风随念而动,剑气随意而行。张云汉得到大夏龙雀后,便将此剑法改为刀法。 此剑法以黄庭外景之诀或者黄庭内景之诀为根基,本是道教正宗剑法,后来蜀中八部将黄庭外景之诀和黄庭内景之诀加以改动,在内劲中加入了极为难解的阴毒,此阴毒外攻于表,面目发青,厥冷通身,痛如被杖,内攻于里,腹中绞痛,真气逆行,重则毙命。 天师道与蜀中八部恶战近三百年,已创出专门克制阴毒的玄默无原诀。此心法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埒类,赢缩卷舒,沦於不测,终始虚满,转於无原,能将对手内劲中所含阴毒根据阴阳之道转化归於无穷之原本。 何言之对玄默无原诀的掌握依旧尚浅,不敢与张云汉对拼劲力,当即掣剑使出一招“云蒸霞蔚”,剑势轻灵飘逸,断而还连,斜而反正。 刀剑相击,二人瞬间便过了数十招,铿锵之声不绝耳语,气浪飞卷,尘土飞扬。 齐斗阁之内,赵谦与爨松子正在屋内交谈,忽听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之声。赵谦眉头一皱。爨松子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朋友被发现了。” 赵谦收敛内心的慌乱,道:“原来前辈早料到我们会一明一暗进来。” 爨松子道:“老夫年轻之时,也常用此法。” 赵谦终于意识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无法与眼前这些老狐狸博弈,便道:“可否将我朋友放了?” 爨松子道:“若他不能逃脱,可见你们实力一般,那我们也就无需合作了。”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向前辈请教了。” 爨松子道:“勇气可嘉,但光有勇气是没用的。” 赵谦对周红嫣道:“周姑娘请离开。”周红嫣看向爨松子,爨松子点头,周红嫣转身离开。 赵谦与爨松子之间仅隔了个案几,只有两尺左右,若赵谦拔剑出招,剑刃还未出鞘,爨松子的掌力便会先到。赵谦略一思索,左手向后一甩,剑鞘向后急速飞出,剑刃停留在原处。赵谦左手握住剑柄,向上斜撩,剑至半途,向左直拐,行至一半,有向旁拐。 此招名为“乱云飞度”,剑招之妙,在一“乱”字,随意挥舞,剑势乱七八糟,连自己都不知剑锋将往何处,更可况敌手。兼之赵谦乃是用左手施展此招,剑势更加毫无章法,鬼神莫测。 爨松子见此招杂乱无章,不敢小觑,忍不住后退一步,侧身躲过。赵谦见自己占了上风,又岂会放过此等良机,身形一跃,从案几上跃过,同时鈌云剑交由右手,挥剑平刺,三丹田内力齐出,一招“海沸江翻”,精纯真气如同海浪一般向对手席卷而去。 爨松子挥掌平推,一招“北山移谷”向赵谦拍去,掌风激荡,犹如狂风飚驰。 两股真气呼啸,一股犹如海啸翻滚,一股犹如山崩地裂,真气相击,气劲四射。赵谦被震退数丈,摔倒在地。 爨松子冷笑一声,暗道:“此人空有‘厉君子’之名,实力却不过如此。” 齐斗阁外,张云汉飞身挺刀,直接砍向何言之喉部。 何言之眼泛寒意,挥剑平扫,剑身颤抖不止,隐隐有玲玲之声,正是何言之自创的绝招“绝壑泉鸣”。 自何言之创出此招,除了将此招传给冷秋霜时演练多次外,共使过三次,每次均将对手毙命,故而,江湖上,除了冷秋霜外,无人见过此招。张云汉服用过天谷丹,功力远在何言之之上,兼之大夏龙雀碎玉如泥,何言之知道自己难有胜算,故而使出这一招。 不过何言之使出这一招,并非真打算同归于尽,而是他看出了张云汉缺乏血性,故而使出这招,以期将其逼退。 何言之之所以断定张云汉缺乏血性,原因有四:其一,魏晋以后,男子只是佩戴简单玉佩,很少佩戴杂佩,女子则依然佩戴杂佩,张云汉佩戴杂佩,兼之敷粉涂香,可推测其性格很娘;其二,张云汉生于巴蜀,巴蜀乃天府之国,进不可攻,但退可攻,因此巴蜀之人多安逸保守,不善死战,张云汉亦是如此,遥荡恣睢,欠缺历练,出招保守,不敢血拼;其三,张云汉肤色惨白,显然曾服用五石散,而五石散有堕人心智、弱体疲神之效;其四,张云汉两目神昏,眉细带媚,鼻梁微塌,耳门发黑,显然是怯懦无勇之人,又怎敢接何言之这鱼死网破的一招。 何言之所料不差,张云汉看见何言之毅然决然的一招,果然心生惬意,连忙向后退去。 何言之双眼微凝,暗道:“他后退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要慢。”当即后招倏然而出,剑锋动如山崩,宛如游龙,身到步摧,剑招步法相叠,直刺张云汉喉部。 张云汉见何言之身形极快,自己躲闪不及,连忙功集刀身,刀招连出,劲力叱咤喑呜。 何言之左右闪避,觑准关窍,一掌拍出,拍中张云汉左肩。 张云汉连迈数步方稳住身形,周遭数十人挥舞兵刃向何言之围攻而去,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春风一般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挥剑向张云汉攒刺而去。 就在剑尖即将刺中张云汉之际,一道指力击中何言之剑刃。何言之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巨力,忙收剑后撤。 何言之看向偷袭之人,只见一名壮年立于张云汉一旁,身着道袍,手握拂尘,腰间插有一紫色竹箫,紫须剑眉,头角高耸,颐腮丰满,颇有犀虎之象。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然离殿 何言之紧盯着来者腰间紫色竹箫,暗道:“莫非此人便是紫河部掌部紫玉子?” 那人正是紫玉子,他看向何言之,道:“今日你已无离开之可能。” 何言之尚未开口,忽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吗?”紧接着一道人影飘落在其身旁,只见来者身着玄色长衫,相貌轩昂,虎骨龙睛,丰姿英伟,神气深粹。 紫玉子眉峰微皱,道:“范无成?没想到连你也来了。” 何言之听紫玉子之言,暗道:“原来此人便是‘隐君子’范无成。” 范无成道:“紫玉子前辈,紫河殿之所为,究竟是何人指使?” 紫玉子道:“看来你对紫河殿了解不少。魏朝九州卫没有动静,这紫河殿何人所为,你还猜不出吗?” 范无成道:“但你们劫掠的妇孺以胡人居多,其中原委,耐人寻味。” 紫玉子道:“北方本就汉少胡多,我们所为,又有何奇怪?” 范无成道:“看来你不愿明说了。” 紫玉子道:“欲让我说,先证明你有此资格。” 范无成道:“三日之内,紫河殿血溅成泓。”说完,转身对何言之道:“我们先行离开。”何言之点头,二人纵身离开。紫玉子并未阻拦。 张云汉见范无成与何言之安然离开,道:“紫玉子前辈,为何放任二人离开?” 紫玉子道:“三年前的应龙山之战,范无成与寒琨玉二人联手,对战数百豪侠,全身而退,因此,我们现下,并无留下他的必然把握。欲对付此人,尚需仔细谋划,争取一战功成。” 张云汉道:“前辈打算如何做?” 紫玉子道:“你兄长此刻正在北邙山查找阴阳家的线索,快给其传信,让其前来相助。” 张云汉点头,道:“我这就传信。” 齐斗阁内,赵谦缓缓站起,思索良策,忽听见窗外刀剑相击之声已无,只传来阵阵怒斥之声,显然何言之已安然逃脱。 爨松子对此也颇为意外,道:“我埋伏了不少高手,就算是我,想要逃脱,也颇费周折,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瞬间便逃脱,我倒是小看你们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擒住何言之,用其逼迫赵谦去骗取司马氏的天赐玉印,却没想到被其逃脱了。 赵谦思忖:“他布下那么多高手,何兄竟然这么快就逃脱了。如此短的时间,清岚和冷姑娘根本不及从府邸外赶来,看来她们在何兄潜入府邸时,也偷偷跟了过来。”便道:“那前辈要阻拦我离开吗?” 爨松子道:“只要你告诉我九成剑阵的破绽,我可以让你安然离开。” 赵谦道:“成者终也,每剑一终,必变其锋。这九成剑阵以变为要,以苍黄翻复、鬼神莫测取胜。但谓之九变,其实一也,万变不离其宗。此阵依据琴曲《箫韶九成》的抑扬顿挫之变而成,而琴曲慎用逗音,逢逗必速,逢逗必俗。这九成剑阵附庸风雅,也竭力避免低俗,常以轻灵剑锋取代峻利之捷,因此可用逆入平出的剑势破之。” 爨松子点头,道:“少侠可以离开了。” 赵谦拱手道:“那晚辈告辞。”说完,捡起地上的剑鞘,还剑入鞘,转身离开。 赵谦离开后,爨松子蓦地发现地面上有一块玉佩,他走上前去,捡起玉佩,详加观察,只见此玉乃是一块晶莹圆润的玦玉,玉面上雕刻着一匹骏马,此马脚踏浮云,精神异常刚健升腾,有笑傲九天之势,正是龙马,玉面的左下角刻着“司马”二字,笔势遒劲有力。 爨松子思忖:“此玉乃司马氏的玉佩,怎会在赵谦手里?若不是刚才我与赵谦交手,此玉也就不会从掉落。看来司马氏和赵谦已经联手了。” 赵谦走出紫河殿后,又施展轻功奔驰了数里,来到与何言之事先商量好的地方,见何言之、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均在那里等候,不过他们身边又多了两人,这二人尽皆二十岁左右,一男一女,男者玄衫玉立,铁骨崚嶒,楚楚谡谡,俊雅非凡,女者白色深衣如雪,清丽脱俗,冰姿修洁,与诸葛清岚相同的是,其腰间也别着一支笛子,只不过诸葛清岚的乃是竹笛,而那名女子的乃是玉笛。 赵谦走上前去,诸葛清岚对赵谦介绍道:“赵大哥,这位是‘隐君子’范无成,这位是‘清心玉映’寒琨玉,她是冷姑娘的师姐,也是弱水山庄的弟子。” 赵谦不意眼前二人便是以二人之力对战数百江湖豪侠,还能全身而退的“隐君子”与“清心玉映”,颇为兴奋,忙拱手道:“久仰。” 范无成拱手道:“正者不邪。” 此言一出,何言之颇为诧异,赵谦忙道:“一者不杂。” 范无成接着道:“正一之心。” 赵谦道:“万法归一。原来真是范师兄。” 范无成道:“我与你同属楼观派,师父飞鸽传书,命我前来。” 何言之道:“刚才……我在紫河殿被围,还是多……多亏范兄相救。” 赵谦道:“紫河殿殿主爨松子谋略远在我之上,他早已料到我们会一明一暗进入。” 何言之道:“看来……看来此人难以对付。” 赵谦道:“我曾从司马啸那里偷了一块玦玉,刚才假装败招不慎掉落,不知能否引起他对北海府的怀疑?” 范无成道:“单凭一块玦玉只能引起他的怀疑,要想激化矛盾,还远远不够。” 赵谦道:“何兄,刚才你找到他们关押妇孺的地方了吗?” 何言之摇头道:“没……没有。”蓦地,他双眼一凝,低声道:“有……有人跟踪。” 范无成也低声道:“紫河殿和北海府均派了人来跟踪。” 赵谦道:“前来跟踪之人的轻功皆是平常,若他们派人跟踪,不是应该派轻功一流之人吗?” 范无成道:“他们故意派轻功稀松之人跟踪,就是为了看看,我们发现之后,会有何举动。” 何言之道:“司马……司马育德和爨松子均是城府极深之人,若……若我们故意诱导他们,估计……估计会被他们识破。” 范无成道:“我们让他们知道彼此的想法即可。” 赵谦道:“那我就将爨松子跟我说的,转告给北海府之人。”众人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方定计 赵谦施展云帆步,身形起起落落,瞬间便来到北海府派来的跟踪之人面前,赵谦对那人道:“阁下便是司马府主派来的吧?” 那人神色有些慌乱,仓惶道:“正是。” 赵谦道:“烦请告诉司马府主,爨松子打算利用被其关押的妇孺,要挟我用八阵图换取贵派的天赐玉印。” 那人道:“除了这些,少侠还与他们说了什么?” 赵谦道:“无非是些诡辩之词,无需理会,你只要把我刚才之言带到即可。” 那人道:“我一定将少侠之言带到。不过不知少侠是否答应与他们联手?” 赵谦道:“我若说是,你们相信吗?” 那人道:“我明白了,告辞。”说完,转身迅速纵身离开。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其离去的身影,见其往北海府奔驰片刻后,便转身向紫河殿驰去。 赵谦来到何言之等人面前,低声将自己所见告诉何言之等人。何言之道:“看来……看来爨松子派人假冒北海府之人,故意……故意被我等发现,以便……以便试探我等反应。现在,他们……应该更加坚信我们和北海府联手了。” 范无成道:“这样也好,至于另一个监视之人,估计便是司马育德派人假冒紫河殿之人。这些老狐狸,倒是真是心思难测。” 赵谦道:“动辄得咎,我们做的越多,他们就越容易发现破绽。另一人,就不去理会他了。” 何言之与范无成赞同,六人迅速施展轻功离开。 紫河殿齐斗阁,张云汉、紫玉子与爨松子正在商议。 爨松子道:“赵谦竟然想着将我和他的谈话全部告诉北海府,看来赵谦他们确实与北海府联手。” 紫玉子道:“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挑拨离间。” 爨松子道:“他料不到我们派去的跟踪之人会假冒北海府之人。” 紫玉子道:“确实,他们才智不俗,但终究还是太年轻。” 张云汉道:“一山难容二虎,以前我们与北海府互相利用,北海府每年又从我们这里收购大量丹药,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不过现在他们打算数月之后起兵,此时我们对他们也就不再有利用价值,定然会利用赵谦他们对付我等。” 紫玉子道:“他们从我们这些收购的丹药着实不少,也不知他们是自己服用,还是留作他用?” 张云汉道:“北海府共有九个分舵,需要大量的丹药,也是正常。” 爨松子道:“南朝太子刘劭派我在此地,表面上炼丹贩药,实则是暗中打探以及分化魏朝各股势力,我们与北海府暗通,更让魏朝各股势力认为我们与南朝并无干系,现在北海府打算起兵,若我们再与北海府暗通,便对南朝极为不利。毕竟南朝刘氏对司马氏有灭门之仇。” 张云汉道:“若是壮大司马氏的实力,让其与南朝刘氏鹬蚌相争,对我蜀中八部颇为有力,不过如此一来,南朝刘氏必然会怀疑你的身份。” 爨松子道:“确实,更何况刘劭曾下令让我削弱司马氏的实力,现在司马氏意欲起兵,若是得逞,定然实力大增。到时候,就算刘劭没有怀疑我的身份,也不会再相信我。” 紫玉子道:“你现在尚还未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并且,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并非北海府,而是范无成。” 爨松子道:“范无成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紫玉子道:“范无成乃道家隐宗掌门范穆之子,非是何言之、赵谦之流可以相提并论,不容小觑。” 爨松子道:“道家隐宗,他们竟然会对我们出手。” 紫玉子道:“范无成还是楼观派尹通的大弟子,他此次前来,估计便是奉了尹通之命。” 爨松子道:“范无成明明出身道家,为何还要加入道教?” 紫玉子道:“楼观派与寻常道教不同,此点我们现在无需多议。” 张云汉道:“依目前的情形,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 紫玉子道:“先严密监视他们,其他的稍后再说。” 北海府太极殿,司马育德与司马洪达也在商议,司马洪达道:“根据派去监视赵谦等人之人所说,赵谦他们与紫河殿似乎有所猫腻。” 司马育德道:“赵谦离开北海府,便直接去了紫河殿,目的显而易见,而他从紫河殿安然离开,说明紫河殿与赵谦确实达成了某种交易。” 司马洪达道:“赵谦来打封龙山,目的便是为了解救被紫河殿关押的妇孺,因此他与紫河殿乃是不死不休之敌,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都没有死战的打算,那么达成某种交易便是唯一的解释。” 司马育德道:“赵谦此人号称‘厉君子’,单凭利益,难以打动他。爨松子想要与其达成协议,只有以被关妇孺为条件。” 司马洪达道:“爨松子不会轻易放了那些妇孺,而赵谦也不会轻易相信爨松子。” 司马育德道:“除非是某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司马洪达道:“什么理由?” 司马育德道:“天赐玉印。” 司马洪达道:“确实,爨松子此人两面三刀,不仅是蜀中八部黄尘部掌部,还是南朝火蚁卫的副统领,南朝想得到我们司马氏的天赐玉印,也是情理之中。” 司马育德道:“爨松子想得到天赐玉印,而对于我们来说,当今之际,最主要的,便是得到紫河殿与朝中勋贵交易的账簿。” 司马洪达道:“有了账簿,我们便可以此为要挟,控制朝中勋贵为我等所用。” 司马育德道:“倘若我们没有动静,赵谦与爨松子立场对立,定然会有冲突,我们就先以静制动。” 司马洪达道:“可是倘若赵谦将我们打算起兵之事告知崔浩,那我们岂不麻烦?” 司马育德道:“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之所以安排在数月之后,只不过为了利用谶纬蛊惑人心罢了。若崔浩派兵前来围剿,我们便提前起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司马洪达道:“那八阵图呢,司马昭在攻灭蜀汉后,曾命陈勰前去学习八阵图,可惜却未习得精髓,倘若我们得到此图,实力定然倍增?” 司马育德道:“赵谦他们不会轻易交出八阵图,眼下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紫河殿,就先让他们和紫河殿斗一斗再说。” 司马洪达点头道:“好一招卞庄刺虎之计。”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黑夜闯殿 深夜,轻纱般的云霭遮住了一弯残月,在淡薄的月光中,紫河殿更显得缥缈静谧。山殿之内,时不时有巡逻人马在四处走动,他们言语粗鄙、眼神肮脏,与四周犹如仙境一般的琼楼玉宇格格不入。 两个黑衣蒙面之人趁着夜幕向紫河殿深处潜入,刚来到几间普通房屋附近,蓦地听见匆匆脚步声,紧接着一群手持火把之人出现,迅速将这两个蒙面之人包围。 爨松子从人群中走出,对那两位黑衣人言道:“既然来了,就请一现尊容吧。” 那两黑衣人并不答话,直接动手,一人直接向爨松子冲去。爨松子微微一笑,挥掌平推,一股强劲罡风向那人袭去。 那人挥动长剑,快若迅风,无数道破空剑气向爨松子攻去,留下残影绰绰,正是“素月留晖”。 爨松子看到此招,不禁心中一凛,暗想:“素月留晖?怎么是司马氏的尚方剑法?” 掌风剑气相击,劲气四射。黑衣人掠过四散的劲气,冲向爨松子,同时挥剑横削,剑气阳刚强劲,正是“寒风临窗”。 爨松子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击在那人长剑之上,黑衣人手心被震得生疼,剑身嗡嗡作响,几乎拿捏不住。 爨松子前迈一步,一掌平推,峻厉刚猛,笼罩黑衣人上身要害。 黑衣人左掌平推,与爨松子的掌力硬接。两道掌力相击,只听砰地一声,黑衣人被震退,向后飘飞丈余。 爨松子喝道:“把这二人拿下。” 一群人一拥而上,呼声喝喝,刀风猎猎,剑气萧萧,刀光剑影相击,铿锵之声大作。那两黑衣人身形闪动,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配合巧妙,将四周全部封住,剑气破空之声清脆悦耳,隐隐成一股乐曲。 爨松子眉头一皱,暗想:“虽说他们只有二人,但剑阵之间,精妙之处,隐隐有司马氏九成阵的影子。难道这二人真是北海府的?” 数十招过后,两黑衣人冲破包围,向远处逃去。爨松子对身后两人道:“曹方、百里羡天,你二人带人前去追捕,生死勿论,绝不能让他们逃脱。这二人很可能是司马氏派来的,我去和二公子商议一下。” 曹方与百里羡天点头应允,带人追赶那两黑衣人而去。 齐斗阁内,爨松子将此事告知张云汉与紫玉子,张云汉对爨松子道:“你确定他们是北海府的人吗?” 爨松子道:“他们使用的剑法,正是司马氏的尚方剑法,而他们的剑阵,也很像是司马氏的九成阵。” 紫玉子道:“这九成阵精妙异常,兼之司马氏做事一向果决狠辣,江湖之上,见过九成阵的,除了赵谦和他身边那位武侯后人,没一个活命的。” 爨松子道:“正是,我也是曾经偷偷潜入北海府,试图盗取天赐玉印,才偶然见得此阵。虽说刚才那两名黑衣人只有两人,但剑阵所含‘一剑九变’的阵意却与九成阵如出一辙,不能不让人心生怀疑。” 紫玉子道:“会不会是赵谦等人假冒司马氏?” 爨松子道:“应该不会,我和赵谦交过手,其修为远不及刚才那人,并且赵谦内力刚柔并济、阴阳相推,而黑衣人的内力却是威猛遒劲、至阳至刚。还有,二人所用佩剑也不相同,赵谦所用乃是四面汉剑,而黑衣人所用的乃是八面汉剑。” 张云汉道:“你曾和赵谦交谈一次,依你来看,此人谋略如何?” 爨松子道:“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此人确实优秀,但在我们眼里,也不过如此。我将丹铅拿出,他立即涵养尽失,方寸全乱,我让周红嫣现身,他立即又表现出了男人本色,我说要把周红嫣送给他,他城府全无,竟主动告诉我司马氏将天赐玉印藏在何处,我用言语威胁,他立即将九成阵的破绽说出。” 其实,赵谦见到爨松子,见其稳如泰山,情神内敛,知道形名之学已无用处,而自己与其斗智,又显然非其敌手,便依据道家抱雌守弱之理,以退为进,顺着爨松子的陷阱而入,让其误以为自己已完全被其玩于手掌之中。后来,赵谦趁与其过招之际,故意掉落从司马啸那里偷来的玦玉。由于爨松子早以对赵谦掉以轻心,兼之赵谦之后又故意露怯,因此爨松子丝毫未怀疑那玦玉乃赵谦故意掉落。 张云汉道:“赵谦如何知道司马氏的藏印之所?” 爨松子道:“按赵谦所说,他曾和司马育德对弈,发现棋盘有异。赵谦此人曾在月白山与丹青堂孙良拼个两败俱伤,自此名声大振,我曾派人打听过,此人在翰墨门时棋力已经奇高,连翰墨门掌门游彬也不是其敌手,故而他发现棋盘有异,也是正常。” 张云汉道:“原来如此,我们均不懂围棋,司马氏将玉印藏在棋盘之中,我们确实很难发现。” 爨松子道:“这个赵谦谋略不足,所以刚才那两人,不可能是赵谦所扮。” 紫玉子眉头紧皱,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等百里羡天回来,再做商议。” 丛林之中,两道黑影向远处急驰,在他们身后数丈,曹方与百里羡天飞驰电掣般追赶那两名黑衣人,速度之快,更在黑衣人之上。只怕不出片刻,便能追上。 在他们身后,几十道人影也在全力狂奔。此时倾力而为,功力的深浅也就判若鸿沟,众人渐渐拉开距离,最后面之人与最前面之人已相距数百米。 蓦地,一道人影闪过,在最后面的一人消失不见,未发出一丝声响,在其前面的众人均未发现。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闪过,又有一人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已有十余人不见。由于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有人发觉有异,向后看去,刚一回头,便见黑影一闪,便失去知觉。 曹方与百里羡天很快追上那两名黑衣人,他们一前一后将两黑衣人围住。曹方道:“二位最好随我二人回去,刀剑无眼,一旦动起手来,是生是死,就很难说了。” 两名黑衣人并未答话,看向曹方身后的其他追兵。这时他们也陆续赶到,只是人数少了一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逢方必点 曹方见身后人马少了一半,不由火冒三丈,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答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身后有人,但总是找不到袭击之人。” 曹方骂道:“废物。” 百里羡天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这两名黑衣人,一起动手,免生事端。” 话音一落,一群人便向那两名黑衣人冲去,挥刀舞剑,寒光闪烁。 两名黑衣人以剑阵御敌,进退攻防,配合巧妙,一左一右,犹如飞凤展翅,力透中锋,劲遍周身,流通顺展,如同行云流水,时时有出奇之招,让人防不胜防。 曹方与百里羡天也挥剑挺身而上,百里羡天喝道:“横柯上蔽。”二人同时挽花护身,急刺速撩,又陡然斜挑,一瞬间便舞出无数道剑影,剑影相连,遮天蔽月,犹如一道匹练直接笼罩那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无法抵御,分向两边散开。曹方与百里羡天分别拦住一人,并尽力将二人逼开,让他们无法聚在一起使出剑阵。 曹方与一黑衣人斗招,那黑衣人不及曹方,左支右绌,渐渐不支。 曹方加紧攻势,长剑挥舞成风,一招“风吹草动”攻向黑衣人,剑气森然,犹如疾风吹砾,将那黑衣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这招表面上以剑气击敌,实则剑气之下,还隐藏了一招用剑身攻敌要害的变招,让人防不胜防。 那黑衣人真气急出,剑气逼人,将全身护住,显然不知曹方此招包含的变招。 曹方剑锋一转,后劲一吐,透过黑衣人的守招,攻向黑衣人左肋。黑衣人急忙向后退,但为时已晚,左肋中招,鲜血直流。 曹方连忙一掌袭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侧身躲闪。掌风逼面,面纱向后飘飞,黑衣人露出真面目,正是司马啸。 曹方怒喝道:“司马啸,果然是你,纳命来。” 说完,飞身而上,就要一剑将司马啸毙命。忽然一声惨叫从身边传来,曹方向声源看去,见百里羡天胸膛中剑,气绝命丧。 曹方大怒,向百里羡天冲去,挥剑刺向刺杀百里羡天的那名黑衣人。 司马啸飞身而上,与黑衣人联手围攻曹方。眨眼之间,曹方便连中数剑,他知道百里羡天武学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他死在那黑衣人手下,那自己必然也不是敌手。 远处传来衣衫破空之声,显然黑衣人的援兵已到,曹方略一思索,喝道:“撤。”一行人火速离开。 众人离开后,司马啸在自己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正是赵谦。另一黑衣人也摘下面纱,正是诸葛清岚。他二人虽说只见过九成阵的一招“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但那招乃九成阵最为精妙的一招,他二人又精通八阵图,天下阵法,一见便通,因此使出九成阵来,游刃有余。他们也见过司马啸的尚方剑法,虽说尚方剑法至阳至刚,但他二人的内力至精至纯,欲阴而阴,欲阳而阳,模仿尚方剑法,并无难处。 诸葛清岚心地质朴,本不欲杀人,但一来赵谦再三叮嘱,二来紫河殿的所为触及其底线,是以对百里羡天痛下杀手。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帮其包扎伤口,柔声道:“赵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赵谦道:“没事,司马啸左肋被你所伤,所以我故意让其击伤我左肋。” 诸葛清岚道:“他们会上当吗?” 赵谦道:“只要生疑即可。” 这时四道人影落在二人身边,正是何言之、范无成等人。他们原本早就赶到,只不过刚才诸葛清岚帮赵谦包扎伤口,故而并未现身。 赵谦问道:“范师兄,可曾找到紫河殿关押妇孺的地方?”他们刚才兵分三路,赵谦与诸葛清岚假扮司马啸,何言之与冷秋霜在暗中相助,而范无成与寒琨玉则趁机在紫河殿内搜寻关押妇孺之所。 范无成摇头道:“没有,还未判定具体位置,根据紫河殿内众人的动作,猜测大致应在紫河殿的东北方位,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解救他们的方法。” 六人来到一处偏僻之所,范无成将紫河殿的布局画在地上,六人仔细观察,商议对策,商量了半个时辰,只觉单凭他们六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就算暗中下毒,也难以令所有人中毒,更有可能牵连那些妇孺。并且修为高的,可以封住自身穴位,要想将那些妇孺救出,实无可能。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将紫河殿的头领全部除掉,他们一死,紫河殿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也就不足为虑。” 范无成道:“用毒确非上策,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利用北海府对付他们。蜀中八部与司马氏暗通已有百年,但自从司马氏被刘氏屠杀之后,二者的关系便一直维持在表面,再加上爨松子有多重身份,极难让人信任,因此挑拨并非难事。” 赵谦道:“爨松子此人究竟什么身份?” 范无成道:“爨松子此人是蜀中八部黄尘部掌部,还是南朝火蚁卫的副统领,他在紫河殿,一是奉南朝太子刘劭之命,用药物迷失北朝官员心智,二是盗得司马氏的天赐玉印,三是除掉司马氏,以期立功,加官进爵,四是助蜀中八部往北方安插暗桩。不过其本心到底是是向着蜀中八部还是向着南朝,只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赵谦道:“只怕无论是蜀中八部、南朝刘氏还是司马氏,对其都不信任。” 范无成道:“此人对各方来说都是变数,若是利用好了,或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何言之道:“如果……爨松子认为今晚之事乃司马氏所为,应……应该会对北海府动手,派人前……前去盗取他们的天赐玉印,我……我们暗中盯梢,或……或有机会。” 范无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还和之前一样,兵分三路。何兄与冷姑娘在外面等候,若紫河殿派人盗印,就见机行事。我和赵师弟分两路潜入紫河殿,明救妇孺,实杀头领。”众人无异议,分头行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被困剑阵 曹方回到紫河殿齐斗阁,将自己所见告诉张云汉、爨松子、紫玉子三人,张云汉道:“你确定那人便是司马啸吗?” 曹方道:“我确定,他左肋还被我所伤。” 爨松子道:“司马啸在江湖上名声极大,但没甚本事,全靠微言宗指鹿为马,他败在你手下,也属正常。”他一向鄙夷司马啸,自然也轻视其实力。 紫玉子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张云汉道:“师父,你还不怀疑那人是赵谦等人假扮的吗?” 紫玉子道:“尚不能断定,不过确实有可能是司马啸。” 张云汉道:“若那名黑衣人真的是司马啸,那么说明他们为了八阵图,确实和赵谦他们联手了。” 爨松子道:“赵谦曾告诉我司马氏将玉印藏在棋盘之中,既然他们联手,估计此言并不属实。” 紫玉子道:“赵谦就算与他们合作,也并非真心,只是想借他们之手罢了,我看此言实多假少。” 爨松子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试探一下?刘劭命我查清司马氏的动向,我正好需要去查探一番。” 张云汉道:“一明一暗,你与曹方一同前去,他轻功一流,可潜入北海府太极殿,你则暗中跟在后面,以防有诈。一来查清司马氏的动向,二来确认司马啸是否真的受伤。” 爨松子点头,与曹方离开。 北海府内,曹方借着夜色向太极殿缓慢前行,躲过府内的层层防卫,曹方来到太极殿附近,见殿外有两人把守,捡起一枚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击在殿外石柱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名守卫向声源看去,曹方飞身掠去,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两名守卫身后,双手急挥,封住那二人天宗穴、风门穴等要穴,二人顿时定立不动。 曹方偷偷潜入太极殿,来到屏风后面,找到案几上放着的棋盘。他端起棋盘,仔细打量,见右下角处有几处凹痕,猜测里面藏有暗格,他在那几处凹痕附近推推点点,试图找到暗格的开关,但棋盘一直毫无反应。 曹方正准备一掌将棋盘拍碎,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曹方知道上当,迅速向外逃窜,刚掠出丈许,便有一道剑光迎面袭来,曹方侧身躲过,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司马啸。 这一停顿,便有数十人将曹方围住。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司马育德,他对曹方道:“紫河殿果然派人来盗取天赐玉印,看来赵谦确实发现了棋盘有问题,而他也确实和你们紫河殿联手了。” 曹方冷哼一声,暗想:“贼喊捉贼。”随即言道:“赵谦为何要与我们联手?” 司马育德道:“他知道我们打算起兵,料定我们不会放过他,与你们联手,也是为了保命。”他如此想,一是低估了赵谦等人的实力,二是低估了赵谦的心性。不过这也并非由于其谋略不足,不过是小人之心,难度君子之腹罢了。 曹方暗想:“看来,赵谦并未与他们联手,那赵谦定会挑拨我们和北海府的关系。不过北海府打算起兵,我们紫河殿对他们也早无用处。”便道:“那之前赵谦在北海府时,你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育德道:“我们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他随即朗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甫落,一道人影落在曹方旁边,正是爨松子。他凛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放走赵谦,是想趁其大闹紫河殿时,盗取我们紫河殿的账簿吧!” 司马育德道:“紫河殿与朝中皇族以及豪门均有来往,若得到你们的账簿,就可以此要挟那些皇族豪门,方便我们起事。” 爨松子道:“你们既然说出此言,就是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司马育德道:“正是。不过只要二位留下,我不会伤二位丝毫。” 爨松子道:“你们应该已经派人潜入紫河殿了吧,不过你们之打算,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司马育德道:“既然如此,就看彼此的能耐了。”话音一落,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蓦地,爨松子身形一晃,形司马育德冲去,速度极快,犹如风驰电掣。他挥剑掠扫,施展一招“冰泮发蛰”,向司马育德攻去,剑势极盛,犹如寒风卷野。 司马育德直面而上,向上斜刺,施展一招“惊鸿翩举”,剑锋犹如一道寒光,掠向爨松子的无数剑影。 二人瞬间便斗了起来,剑击之声大作,剑气破空之声不绝。曹方也和司马啸斗了起来,二人功力在伯仲之间,不过司马啸由于之前受伤,渐渐感觉不支,便喝道:“九成阵。” 九道人影闪动,瞬间便将曹方困住。幸好赵谦曾告诉爨松子这九成阵的破绽,曹方挥剑晃动,剑身欲左而右,缓去急回,剑锋含而不露,后势遒劲,苍猛老辣。他在九成阵中来去晃动,避实就虚,虽疲于应付,但一时无碍。 爨松子见司马啸与曹方过招,已察觉有异,暗道:“司马啸左肋果然受伤,难道那名黑衣人果然是他?”他见曹方被困九成阵,知道其坚持不了多时,手中剑招又迅猛了几分。 司马育德知道这九成阵变化极繁,见曹方竟然能避重就轻,躲过致命杀招,不禁大吃一惊。 高手过招,原本就相差一丝,司马育德一时吃惊,手中剑招出现破绽,爨松子抓住时机,剑招倏出,剑芒闪烁如星,将司马育德彻底压制住。司马育德严防死守,虽维持不败,但已左支右绌。 司马育德担心如此下去,会让二人逃脱,便喝道:“勿伤其性命,九成阵,风动九城。”九道人影瞬间围住爨松子,剑气森森,形成强劲罡风,仿佛要将爨松子撕裂一般。 这九人修为本就极高,兼之有九成阵的加成,联手攻击,威力极强。爨松子被困阵中,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 这九成阵乃是依据琴曲《箫韶九成》而成,曹方略通音律,故而能在阵中勉强支撑,而爨松子不辨宫商,故而虽已知晓此阵破绽,却也难觑窍破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重二谛 爨松子见杀招“风动九城”威力极强,自己难以对付,虽说司马育德已经言明不会伤其性命,但其心高气傲,怎容别人如此侮辱,便长啸一声,挥剑急旋,形成无数剑影,剑身隐隐泛着一层光幕,真气回荡四周,威力猛然增强数倍。 此招名为“云起魔崖”,乃是瞬间增强功力的招式,并且心性越恶,功力增强的越多,相反,若是赵谦、何言之等人施展此招,功力反而会一落千丈。此招威力虽强,但会对人的心脉造成极大的损害,故而,不到万不得已,爨松子不会使用此招。 司马育德见此招威猛无俦,喝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剑阵九人连忙变招,身形急跃,剑势略微上仰,剑气聚于内而张于外,破空之声尖锐铿锵,犹如凤凰清吟。 真气相击,犹如狂风肆虐,大殿之内的桌椅纷纷断裂散落,处于劲气中间的十人均觉犹如站在洪涛之中,身形摇摇欲晃。 爨松子冲出气劲涡流,掠至曹方身边,喝道:“撤。”便与其一同纵身冲向殿外。 司马啸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挽弓搭箭,听见令下,便松手放箭,无数只弩箭向爨松子与曹方激射,连绵不绝,形成箭网。 爨松子双眼微凝,见弩箭做工精致,箭头扁平,中有尖刃,暗道:“三箭弩!听闻此弩箭那司马文思所创,因箭头呈三刃,故而名为三箭弩。看来果真是司马文思暗中命人所立。” 爨松子挥剑格挡箭雨,忽闻一声惨嚎,忙向一侧看去,见一只弩箭贯穿曹方胸膛,曹方直接毙命。 司马育德见曹方毙命,喝道:“别让爨松子跑了。” 爨松子向门外冲去,司马啸从左侧挥剑斜撩,剑势飘然,一招“夜月为钩”使出,剑锋划过一道诡异弧线,向其喉咙扫去。与此同时,司马育德从右侧挥剑攒刺,使出一招“金柯玉叶”,剑芒四射,璀璨炫目。 爨松子使出一招“霞振云从”,剑气旁逸横出,笼罩四周。三人极招相冲,劲力激荡,爨松子借机冲出太极殿,向远处逃窜。 司马育德眉头微皱,道:“刚才与爨松子过招之际,我的剑锋微微偏转,似是与什么撞了一下。” 司马啸道:“原来二叔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我剑招不纯所致。” 司马育德听司马啸如此说,心念一转,惊道:“刚才有人暗中出手,快将此人找出。”殿内众人顿时乱做一团,吆喝呼喊声此起彼伏。 北海府之内,两道人影急速飞掠,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何言之暗中将曹方杀死,又帮助爨松子逃脱,便是为了挑拨北海府与紫河殿的关系。 忽然,有两名比丘出现在二人前面,二人连忙停下。只见这二人尽皆六十余岁,一袭金丝袈裟,容貌普通,但皮肤极白,毫无血色。 其中一人对何言之二人道:“二位既然来了,又何必急于走呢?” 何言之从不说废话,见有人阻拦,也不多言,直接出招,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已然向那人刺去。 那人挥刀直砍,刀势刚猛,犹如猛虎下山。但此招并非单纯的力道刚猛,若何言之剑锋向下急钻,他则反刃下拍,若何言之挥剑反守,他则急夺而刺,虽只是简单一招,已包含了封闭迭出的无上刀意。 何言之看见此招,已知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过其并不奇怪,毕竟对方比其多练了五十年武功。 刀风剑气相击,那人站立不住,何言之向后倒飞数丈。 何言之看向那人手中长刀,见刀身狭长,光亮如镜,暗想:“难道这把刀便是无上刃,此二人便是三十余年谋反未成的沙门无上王张翘与上乘王张楚?原来他们没被楼伏连斩杀?看来是被司马氏所救。” 冷秋霜来到何言之身边,低声道:“何少侠,片刻之后司马育德的追兵便会赶到,此二人功力远在我们之上,你可有妙计逃脱?” 何言之略一思索,道:“你……你可会‘群龙无首’?” 冷秋霜道:“我只能发出三十道剑气,剑意均为巽卦。” 何言之暗想:“我的剑意为艮卦,若我二人同时施展‘群龙无首’,剑意相叠,上艮下巽为蛊卦,风行山止,刚上柔下,阳往据阴,阴来承阳,乾天有河,坤地有水,二爻升降,出入乾坤。此卦利涉大川,但张翘、张楚二人的内力如雷似震,此卦不适。上巽下艮为渐卦,中存坎离,有日月之明,聪明光华,水行於险,艮又止之,为有渐之象,止而巽,动无穷。此卦或可一试。”便对冷秋霜道:“我……我二人同使‘群龙无首’,上……上巽下艮,以……以渐卦剑意御敌,冷姑娘可愿一试?” 冷秋霜低声道:“就依少侠所言。”她说出此言,凝脂一般的俏脸竟然泛出一丝红晕,所幸白纱蒙面,何言之并未发觉。 《易经》六十四卦中,咸、恒、姤、渐、归妹五卦取自男女关系。其中,渐卦又名为“女归”,侧重于男女婚姻的礼仪,《杂卦传》云:“渐,女归待男行也。” 少女心思本就敏感,冷秋霜又是外冷内热,二人以渐卦御敌,又怎能不令其有些羞赧。但是何言之纯粹是以御敌为目的,毫无轻薄之意。 二人同时竖剑于身前,何言之站立不动,真气渐渐聚于剑身,但毫无破空之声,冷秋霜剑身轻摆,皎洁的月光下,剑身泛着清莹如雪的光芒,她缓缓运气,柔和的真气四散开来,渐渐将二人包围。 张翘与张楚见此招平淡无奇,却也听闻过“俨君子”与“冷月无声”之名,不敢小觑。张翘喝道:“四重二谛。” 二人身形同时向前急冲,挥刀横扫,一左一右,犹如老鹰张开双翅,向兔子俯冲而去,真气激荡,刀身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几乎看不出是一把刀还是两把刀。 驰至中途,二人随即脚尖连点,身形左右闪动,时而你左我右,时而你右我左,根本无法分清谁在左、谁在右,虽是两人出招,但仿佛有四人一般。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奸计未遂 何言之见张翘、张楚二人身形恍惚,如同四人一般,也不担心,既然分辨不出,全部攻击即可。他与冷秋霜二人周围的真气渐渐变得强劲,倏然,二人同时挥剑向前突刺,射出三十道无形剑气,攻向对方四道人影,破空之声大作,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北海府之内。 真气相击,狂风飚驰,张翘、张楚二人被震退,摔倒在地。何言之、冷秋霜二人趁机逃走。 张翘、张楚二人勉力站起,眉头深皱,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何、冷二人不过十年的功力,合击之下,竟然完败他们六十年的功力。 爨松子趁乱飞速从北海府逃到紫河殿,他来到齐斗阁,将曹方被司马育德杀害一事告知张云汉。 张云汉眉头紧锁,道:“双方现在已撕破脸,无法像从前那般维持表面的平和。而北海府九个分舵的舵主已全部聚于此地,我们与其硬拼,实非上策。” 爨松子道:“难道百里羡天与曹方的仇便不报了吗?就算我们不去攻打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先发制人?” 张云汉道:“我最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我已给兄长传信,只要等到他赶来,北海府便不足为惧。” 二人正商议间,门外传来打斗之声,一人走进来,对爨松子道:“掌部,有人到书房行窃。” 爨松子恍然道:“书房?看来他们的目标是账簿了。” 张云汉道:“若他们冲着账簿而来,那必然是北海府了。” 爨松子道:“既然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说完,握紧腰间长剑,便要出屋。 张云汉将其拦住,道:“南方皇室命你对付司马氏的势力,你若无所作为,难免让他们生疑,现在他们潜入紫河殿,你便趁此机会再次潜入北海府,作为一番,以让南朝皇室相信你。” 爨松子道:“我明白了。” 张云汉来到书房,见一群人将一人团团围住,被困之人正是司马洪达。张云汉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射向司马洪达。司马洪达被数十人围攻,身上早已带伤,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那道指力正中司马洪达膻中穴,司马洪达顿时无法动弹,静立不动。 司马洪达暗想:“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其实,趁其潜入书房,将守卫引来的,正是赵谦。 此刻,赵谦与诸葛清岚正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两方的激战。 张云汉走到司马洪达面前,道:“你深夜造访,可是为了账簿?” 司马洪达冷哼一声,道:“你又何需多问?” 张云汉右手一挥,一人走到司马洪达身边,对其搜身,果然从其怀中找到账簿。 张云汉道:“区区一个账簿,要想伪造,太过容易,你们又何必费劲心思盗取?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凭你们的身份,拿此账簿,便能威胁朝中勋贵吗?拓跋焘默许朝中各朝遗民你争我斗,正是想削弱各方势力,你们司马氏,不过是众多蝼蚁中的一个罢了。” 司马洪达道:“我们盗取账簿的缘由,张公子难道不知晓吗?” 张云汉冷冷一笑,道:“我确实知晓,你们不必费劲心思盗取账簿,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司马文思确实暗中从紫河殿购取各种灵丹和毒物。” 司马洪达道:“难怪他让我们允许你们用北海府的名义胡作非为。” 张云汉道:“八王之乱,殷鉴在前。你们司马氏最喜欢干的,便是自相残杀。司马文思连司马国墦、司马道赐都可以出卖,又怎会不会出卖你们?” 司马洪达道:“他为何要出卖我们?” 张云汉道:“因为你们对他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揭发你们,得到陛下信任,加官进爵。他现在乃征南大将军,官居正一品,加上是宗室疏属,若再进爵,足可与崔浩抗衡,又何须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谋反?” 司马洪达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张云汉道:“因为你的身份。” 司马洪达道:“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奇怪的?” 张云汉道:“据暗探消息,你与武都王杨保宗暗中有书信往来。” 司马洪达眉头微皱,道:“蜀中八部果然消息灵通。” 张云汉道:“若是可以,我蜀中八部愿与武都王合作。” 司马洪达道:“蜀中八部果然另有异心。不过合作一事,只怕仅是后招吧,不过是为了避免南朝发现你们心怀叵测后陷入被动罢了。” 张云汉道:“看来你是不同意了,这样的话……” 说罢,走到司马洪达面前,举起右掌,掌心蓄力,便就要将其一掌毙命。 司马洪达原本只是故作沉稳,以抬身价,却见张云汉并不多言,抬手便杀,顿时惊愕,便要开口求饶。而张云汉要掌毙司马洪达也不过是作势而已,见司马洪达要开口求饶,便欲停手。 司马洪达甫开口,未出声,便听到一道暗器破空之声自张云汉身后传来。张云汉连忙躲闪,暗器击中司马洪达。司马洪达穴位被解,连忙窜出房间,刚走两步,便被数人拦住,张云汉无奈抽刀攻向司马洪达。 发射暗器的正是赵谦,他见司马洪达与张云汉各怀心思,若不出手,二人便要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连忙出手解了司马洪达的穴位。司马洪达不敢断定张云汉仅是试探,兼之身处险境,不得不谨小慎微,穴位一被解,便立即逃窜。张云汉见司马洪达逃走,知道再出言相劝也是无益,只得出手阻拦。 司马洪达与张云汉施展绝学厮杀,由于司马洪达已经受伤,手中兵刃又难挡大夏龙雀神威,不出数招,便落下风。 危急之际,数道人影从远处赶来,正是司马育德等人。原来司马育德见曹方在北海府被杀,担心爨松子会对司马洪达下毒手,便率领府中高手赶来相救。 双方人马一见面,便立即厮杀起来,一瞬间剑影横飞,血光飞溅。司马氏无心恋战,试图向外面逃窜,但被紫河殿缠得死死的,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不出片刻,便有数名高手受伤。 第一百七十章 山泽心法 司马育德见情势危急,仰头望向一处屋顶,朗声道:“二位大师,就劳烦你们出手了。” 爨松子顺着其眼光看去,见有两名比丘飘然而来,落在屋顶之上,正是无上王张翘、上乘王张楚。 张翘、张楚抽出砍刀,刚要动手,便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附近,正是紫玉子,他身法极快,无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 紫玉子望向张翘、张楚二人,道:“司马氏的手段不过如此。” 张翘喝道:“大言不惭。”随即又对张楚言道:“因果无二,色心体一。”二人便同时挥刀向紫玉子砍去,动作左右对称,两刀同攻一处,声势并不大,但刀尖颤抖,将对手的去路完全封住。虽是二人同时出招,却如同只有一人一般。 紫玉子不闪不避,手中拂尘抖动,施展一招“青龙入海”,拂尘若曲似直,犹如一条游龙射向二张手中长刀。只听“铮”的一声,双刀断裂。 张翘、张楚二人同时一惊,暗道:“怎么可能?” 紫玉子未理会二人的惊讶,手腕一抖,拂尘扫向二张喉部。二张见对手招式灵活飘逸,变化多端,不敢小觑,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急跃。 紫玉子身形电闪,倏然出现在张楚前面,一掌拍出,击中其胸膛,张楚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张翘纵身跃去,抓住张楚衣衫,提着向远处逃窜。 赵谦与诸葛清岚躲在暗处,赵谦见紫玉子修为精湛,不由暗叹:“此人攻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诸葛清岚道:“看其身手,修炼的似是道家杨朱的山泽心法。” 赵谦道:“山泽心法?” 诸葛清岚解释道:“天下武学,越是修炼,内力越深。而这山泽心法刚好相反,境界越深,内力越浅。不习武之人,也天生有些微弱的内力,而山泽心法,就是将这最基本的微弱内力也完全消损得一干二净。” 赵谦不解,问道:“庄子有云:‘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气。’将内力消损干净,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诸葛清岚道:“《黄帝四经》有云:‘同出冥冥,或以死,或以生;或以败,或以成。祸福同道,莫知其所从生。’这山泽心法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法,倘若能突破桎梏,化有为无,达到太虚之境,便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修炼此心法者,呈两极分化,不是碌碌庸手,便是一流高手。” 赵谦点头,道:“看来这山泽心法,与老子之言‘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暗合。” 紫玉子身形一飘,便落在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赵谦与诸葛清岚心中一凛,连忙掣出长剑,以乾坤双元阵并立。 紫玉子道:“你们挑拨离间的手段,不怎么高明。” 赵谦道:“但是紫河殿与北海府不还是打起来了?” 紫玉子道:“双方各怀心思,只不过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而你们的出现,刚好打破了这种平衡,但这与你们的谋略无关。” 赵谦道:“若论谋略,我们自然不是您的对手,我等不过计出无聊而已。” 紫玉子道:“你们的谋略没什么出彩的,但你们出现的时机却恰到好处,您们究竟是奉谁之命而来?” 赵谦道:“前辈似乎对命我等前来之人很好奇,是怕了吗?” 紫玉子道:“怕的人,应该是你吧。” 赵谦道:“我确实怕,可潜入紫河殿的,并非仅我二人。” 紫玉子道:“你是说范无成与寒琨玉吗?若他们潜入,此刻应该正在寻找关押妇孺之所,但是他们是找不到的。” 赵谦道:“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关押妇孺之所。” 紫玉子道:“那是什么?” 赵谦道:“账簿。” 紫玉子道:“账簿?他们要账簿又有何用?” 赵谦道:“他们要账簿自然无用,但有人有用。” 紫玉子冷眉微皱,道:“有人?……是崔浩。” 赵谦道:“正是。” 紫玉子喝道:“来人,用八曜煞阵对付他们。”说完,纵身离开。 八名壮汉快步而来,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包围,齐攻而上,一边吼叫一边舞刀弄剑,吼叫声震耳欲聋,真气破空之声尖锐急促。 八曜煞阵分为坎龙、坤兔、震猴、巽鸡、乾马、兑蛇、艮虎、离猪八个方位,该阵源于道家的八卦阵,又被蜀中八部融入了摄魂灭气之巫术,不仅时散时合,前后相因,变化无方,更能扰乱对方心智,销蚀对方内劲,极为诡谲阴狠。 赵谦与诸葛清岚使出乾坤双元剑阵,剑气一刚一柔,一阴一阳,恰似一江春水,一者如同悠悠碧潭,波光潋滟,一者如同汹涌波涛,白浪滔天。二者合威,动如海啸翻腾,静如清水流光。赵谦与诸葛清岚配合的天衣无缝,将周遭八人的攻击完全遮蔽在外。 八人吼声杂以巫术,能扰乱敌手心智,而八人的气劲又蕴含阴毒,更是难防。赵谦与诸葛清岚运转道家心法,稳气凝神,不敢冒险强攻,虽一时无虞,但难以破阵。 北海府内,爨松子再次偷偷潜入太极殿,来到赵谦所说的棋盘面前。 爨松子已猜出赵谦所说棋盘中的天赐玉印为假,但将真的天赐玉印放在假的旁边,最能迷惑旁人。因为如果有人在棋盘中找到假的天赐玉印,不管是否分辨出玉印之真假,都不会在棋盘内再次寻找,这样便真的安全无虞了。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赵谦精通“洞垣之术”,原本不难发现棋盘中的真假玉印,但毕竟太过稚嫩,其发现假的之后,便不再观察棋盘他处,结果并未发现真的天赐玉印。不过爨松子远比赵谦狡猾的多,司马育德骗得了赵谦,骗不了他。 爨松子在棋盘上略微查探一番,见上面有暗格,知道赵谦并没有骗他,他不知如何打开暗格,便直接用掌力震断棋盘,果然在棋盘中找到两个玉印,他详察细看,暗道:“原来这真假玉印是用相同玉石镌刻而成,只是手艺有些许差异。”他将两个玉印放入怀中,沿着原路返回。 第一百七十一章 紫蜂炎毒 爨松子刚刚走出太极殿,便被司马啸带人围困。 司马啸缓步走到爨松子面前,道:“没想到你们竟然对天赐玉印感兴趣?” 爨松子道:“这天赐玉印有养气辟毒之效,我等感兴趣,也是正常。” 司马啸道:“是吗?蜀中八部精通医术之人不在少数,又怎缺养气辟毒之物?” 爨松子道:“养气辟毒之物,没人会嫌多的。” 司马啸道:“那又怎会让你们心心念念这么长时间?还是说你们也打算起兵?” 爨松子眉峰微动,道:“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司马啸道:“八年前,蜀中八部许穆之曾假称晋室近戚,改名为司马飞龙,起兵谋反,被拥奉为蜀王,当时他拿了一个假的司马玉印,很快被人识破,致使军心溃散,叛军也很快被镇压,许穆之也被杀,后程道养又诈称司马飞龙,再次起兵,后败于裴方明之手,被部将所杀。有了天赐玉印,你们便可堂而皇之的自称晋室宗亲,这便是你们盗取天赐玉印的缘由吧。” 爨松子道:“所言不假。” 司马啸道:“你原本在南朝官居太守,被刘氏派来秘密潜入北方,除了用药物迷乱北朝文官武将的心智外,目的之二,便是探查司马氏在北方的动向,而你盗取天赐玉印,则是为了蜀中八部日后谋反,如此一人三面,当真厉害。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了,还是说,这三面,均不是真正的你。” 爨松子道:“我一人三面,那你呢?” 司马啸道:“此言何意?” 爨松子道:“你在江湖上被称为‘无羁公子’,名声极佳,所为却让人不齿,而你在北海府,目的真的是帮助你爹司马育德起兵吗?” 司马啸道:“看来你已猜出我的真正目的。” 爨松子道:“我所猜的,不光是你,还有司马洪达。” 司马啸道:“什么意思?” 爨松子道:“根据南朝火蚁卫的消息,司马洪达与陇南杨氏偶有往来。” 司马啸道:“陇南武都王杨保宗?” 爨松子道:“正是。” 司马啸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爨松子阴冷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说完,将一个空药瓶扔在地上。 司马啸等人见状,知道爨松子暗中放毒,连忙运气,顿觉真气凝滞,体力难支,瘫倒在地。 爨松子抽出长剑,缓步来到司马啸面前,举剑欲刺,忽觉体内真气乱窜,不受控制。爨松子强行压下真气,道:“你也是拖延时间。” 司马啸道;“天赐玉印上涂有剧毒,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蜀中八部。” 爨松子刚要言语,便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望去,见数十人从远处奔驰而来,不敢耽搁,连忙向远处逃窜。 司马啸眉头微皱,暗道:“他中了紫蜂炎毒,没想到竟然还能走。”便命人追击,并盘腿运功逼毒。 爨松子逃出北海府,在林间疾驰,忽见两道人影迎面奔驰而来,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掣剑刺向爨松子。 爨松子无奈还招,他已然中毒,又怎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之敌手,数招过后,何言之一掌将爨松子震退。 爨松子口吐鲜血,暗道:“若非我中毒,怎会让你们轻易伤我?中毒?对了,有办法了。” 眼见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时挥剑刺来,爨松子左格右挡,将二人攻势拦下。 何言之觑准空隙,飞脚踢出。爨松子中招,向后倒飞,在其怀中的两枚天赐玉印飞出。 爨松子神色慌乱,飞脚踢中身旁一颗树木,借力跃起,扑向空中的两枚天赐玉印。 何言之与冷秋霜曾听赵谦提及天赐玉印,见爨松子神色,已然猜出,便同时跃起,分别抓住一枚天赐玉印。 爨松子挥剑向二人劈去,二人同时挥剑横扫,三剑相击,爨松子借力倒飞,然后脚尖在一颗大树上一点,身形斜掠,眨眼便消失不见。 何言之眉头微皱,暗道:“他似乎对这两枚玉印并非势在必得,那他刚才见玉印飞出,为何神色仓惶?”忽觉手心微痒,顿知上当,连忙喝道:“玉印有毒,快扔掉。”同时将手中玉印扔掉。 冷秋霜听何言之如此说,也急忙扔掉手中玉印。 何言之抬手看了看手掌,见手心微有紫红之色,不及逼毒,忙对冷秋霜道:“你可曾中毒?” 冷秋霜柳眉微皱,详观手心,并微微嗅了嗅,道:“原来是紫蜂炎毒,我弱水山庄‘凝寒冰霰’专治这种至阳之毒。”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打开瓶塞,一股冰寒之气从中散出,瓶口出现淡淡的水雾之汽。冷秋霜倒出一枚丹药,然后将丹药送入口中,道:“我先试一下。” 何言之口吃迟钝,不及阻拦,冷秋霜已然服下。 片刻之后,冷秋霜见手心紫红之色渐渐消失,道:“此药果真有效。”说完,又倒出一枚丹药,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接过服下,冷秋霜将两枚“凝寒冰霰”震碎为齑粉,倒在两枚天赐玉印上,将玉印上的紫蜂炎毒尽数化解。 冷秋霜捡起两枚天赐玉印,递给何言之,道:“这两枚玉印以后或有用处,你就先收下吧。” 何言之接过,道:“多……多谢。” 冷秋霜嫣然一笑,道:“你适才倒没有口吃。” 何言之俊脸绯红,道:“哦……哦,好……好像是……是的。” 冷秋霜芳心微动,暗道:“没想到何少侠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何言之道:“看来……看来司马氏事先在天赐玉印上涂上紫蜂炎毒,就……就是为了让紫河殿愿者上钩。刚……刚才与爨松子过招,已……已然觉得其气息不稳,但……但感觉中毒之状并不严重,而且,这……这紫蜂炎毒毒性非常,不过……不过我们刚才中毒,却……却发现此毒毒性并不厉害,这……这是怎么回事?” 冷秋霜道:“天赐玉印有养气之效,或许此玉印无形之中消解了紫蜂炎毒的毒性。” 何言之道:“应……应该不是,天……天下玉石,能消……消解紫蜂炎毒毒性的,恐……恐怕只有冰种玉髓了,此……此玉极为罕见,可……可遇不可求。天……天赐玉印可无此效果。” 冷秋霜道:“或许爨松子另有手段。” 何言之道:“也……也有可能,我……我们先去紫河殿,看……看看里面情形如何。” 冷秋霜点头,二人纵身离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驭蛛煞术 范无成与寒琨玉来到齐斗阁,也不躲藏,直接推门而入。甫入阁,便有八人攻向二人,配合巧妙,阴损歹毒,正是八曜煞阵。 范无成也不拔剑,手握剑鞘,平举身前,真气随意而动,内力猛然一震,强劲罡风向那八人席卷而去,正是水镜剑法中的“海气波澜”,但其修为比赵谦高深了许多。 那数人被罡风席卷,全部摔倒在地。 紫玉子从屏风后走出,对范无成道:“显隐莫测,无成有终。‘隐君子’之名果然不虚,竟能一招便破了八曜煞阵,江湖年轻一辈当中,看来无人是你敌手。” 范无成道:“前辈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 紫玉子道:“没想到你们的目的不是那些妇孺,而是账簿,我倒是高看你们了。” 范无成道:“那些妇孺自有人寻找。” 紫玉子道:“你是说何言之与冷秋霜?但你认为他们能找到吗?” 范无成道:“听你口气,似乎笃定我们找不到那些妇孺的关押之所。” 紫玉子道:“不是你们找不到,而是你们根本无法将他们救走。翰墨门与潜龙阁为护送数十名女子结果几乎全军覆没,遑论你们六人?” 范无成道:“你怎知仅有我们六人?” 紫玉子道:“看来你们尚有后招。” 范无成道:“前辈似乎很想知道我们的后招。” 紫玉子道:“无妨,杀了你,也一样。” 范无成淡淡一笑,低声对身边的寒琨玉道:“他应该有伏兵,你要留意。”寒琨玉微点螓首。 范无成手腕一翻,长剑已掣出鞘外。他身形一闪,直接向紫玉子冲去。水镜剑法乃是后发制人,他虽率先向紫玉子冲去,但并未出招,手中剑锋蓄劲,只要对方出招,便会立即发出雷霆一击。 紫玉子见范无成来势汹汹,不敢轻视,手中拂尘急挥,一招“飞云断崖”向范无成眉间刺去,轻灵如长雁排空,飘逸如白云变幻。 范无成挥剑由上向下轻摆,一招“细柳垂梅”接过紫玉子的攻势,随即剑锋一转,绕着紫玉子的拂尘,向其手腕刺去。 紫玉子松开拂尘,在拂尘尾端一弹,拂尘在空中转了半圈,紫玉子手腕一翻,拂尘又落入其手中。他紧接着向前一迈,以拂尘为刀,平横直扫,似乎要将范无成拦腰砍断。 这一招兔起鹘落,完全出人意表,范无成一时大意,不急变招,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急跃。蓦地,范无成感到脚底一空,身形向下急落。 原来紫玉子故意将其逼退,范无成向后一跃,刚好跃到一块暗藏机关的石板之上,石板立即打开,石板下面乃是地洞,范无成直接落入地洞之中。范无成落入地洞之后,石板立即合闭。 紫玉子见范无成落入地洞,心中窃喜,而寒琨玉脸色如同古井无波,未有任何担心。 紫玉子刚要攻向寒琨玉,忽然听见从石板下传来剑气破空之声,紧接着轰的一声,石板断裂,一道人影从地洞中跃出,正是范无成。 紫玉子心中大骇,暗想:“地洞下面插有锋利无比的利刃,落入其中,必死无疑,他怎么丝毫无碍?” 原来,云帆步的第一重境界为马踏飞燕,只需蜻蜓点水之力,便可飙驰如电;第二重境界为羽化登仙,将真气聚于脚尖,虚空一点,便可向上急冲,但这也只限于竖直上下而飞;第三重境界为风回步转,只要有风,便可借助风力,上下左右前后随意而飞,而人在空中,又怎会没风,因此达到此境界,便能如白云般自由飞翔。 范无成早已达到第一重境界,且隐隐触摸到了第二重境界,他落入地洞之中,完全是因为反应不及,但其落入之后,便立即施展云帆步,脚尖在地洞暗藏的利刃的刃尖一点,身形便立即向上急跃,同时他施展一招“群龙无首”,四十道蕴含坤卦剑意的剑气冲天而出,立即将坚韧异常的石板击碎,他也就从地洞中跃出。 范无成飒然而立,对紫玉子道:“没想到前辈会使用如此手段。” 紫玉子道:“手段没有好劣之分,拘泥于仁义,一生终将碌碌无为,这便是现实。” 范无成道:“使用卑鄙手段,均是因为实力不足。” 紫玉子道:“你刚才那招‘群龙无首’仅能发出四十道坤卦剑意的剑气,便自认实力足够了吗?” 范无成听见此言,不禁心中一凛,暗想:“刚才我施展‘群龙无首’时,是在地洞之内,他竟然单凭声音便能分辨出多少道剑气以及剑气的剑意,看来他在此招上的造诣不俗。”便道:“那我就领教一下前辈高招了。” 紫玉子道:“那我就同样使一招‘群龙无首’,让你见识一下,你二人一同出招吧。”语毕,内劲一出,手中拂尘直如利剑,拂尘周围真气回旋,破空之声嗤嗤作响。 寒琨玉来到范无成身边,低声对范无成道:“范大哥,其劲力极强,我们只能用‘群龙无首’与之抗衡了,但我们用什么剑意?” 范无成道:“我的剑意为坤卦,你的剑意为离卦,上坤下离为明夷,藏锋于内,外示之以拙,上离下坤为晋卦,乾宫游魂,柔进上行,一往直前。我们就用晋卦剑意对敌。” 寒琨玉点头,二人轻挥长剑,内力流转,真气在二人周围回旋,融为一体,渐渐形成强劲罡风,四十道剑气隐隐形成。 紫玉子拂尘如剑刺出,六十四道剑气破空而出。范无成与寒琨玉亦同时出招,龙吟之声大作,剑气相击,罡风飚驰。 三人同时被震退三步,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范无成暗叹:“他的这招‘群龙无首’的剑意竟然是蓄养待进的小畜卦。” 紫玉子见范、寒二人的合击之威,不禁暗暗吃惊,思忖:“他们二人当真不容小觑,看来只能试一下驭蛛煞术了。”思毕,抽出腰间玉笛,放于唇间,缓缓吐气,清亮的笛声回荡在整个齐斗阁内。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质对决 在靡靡笛声的诱导下,成千上万只蜘蛛从四周出现,将范无成与寒琨玉包围。只见这些蜘蛛体型有人手掌大小,深褐色,八眼八足,背上有狼毫一般的短毛,行动极为快捷。此蜘蛛名为蜀地狼蛛,以善跑、擅跳、行动敏捷、生性凶猛闻名,毒性之强,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密密麻麻的蜀地狼蛛爬上被范无成击伤倒地的八人,肆意撕咬,惨叫声中,那八人直接毙命,蜀地狼蛛依旧不停地撕咬那八人尸骨,眨眼便将八人咬得血肉模糊。 范无成稳如泰山,寒琨玉更是神色不动,从腰间抽出玉笛,同样开始吹奏,悦耳笛声响起,绕梁遏云,与紫玉子的笛声相冲相扰。 紫玉子的笛声被冲溃,蜀地狼蛛不受控制,原地乱转。 紫玉子用内力加持笛声,笛声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在齐斗阁内回荡。寒琨玉不急不缓,笛声犹如清风拂面,又似细雨绵绵,珠圆玉润,如同天籁。 紫玉子胜在内力深厚,寒琨玉胜在笛艺精湛,二人一时难分上下。 范无成熟悉蜀地狼蛛,知道如果此时攻击蜀地狼蛛,蜀地狼蛛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分裂成更多的小蜀地狼蛛,因此不敢有异动,握紧手中长剑,护持在寒琨玉身边。 齐斗阁外,杀声震天。司马育德一行人不畏生死,不避刀剑,径直向北海府方向冲去。经过一番厮杀,以损失近半高手的代价,从紫河殿逃了出来。 赵谦与诸葛清岚施展乾坤双元剑阵,攻势如同海啸翻滚,与八曜煞阵恶斗了数十招,渐渐熟悉其中关窍。倏然,二人身形晃动,剑身轻摆,剑锋一分为二,一招“二分明月”攻向镇守八曜煞阵坎龙位与坤兔位的二人。 明月之下,二人剑锋闪烁着点点月光,让人难以分明剑锋所在。只听嗤嗤两声,镇守八曜煞阵坎龙位与坤兔位的二人中剑倒地。 赵谦与诸葛清岚快招不绝,又使出一招“霜后梧桐”,剑锋携带着阴森寒气,让人心寒。又有两人中剑。 张云汉见状,挥舞大夏龙雀,攻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 正当三人激战之时,忽的一道人影飒风而来,然后便见一柄长剑架在张云汉脖子上,手握长剑之人,正是何言之。只消何言之轻轻一抹,张云汉必定殒命。 张云汉不敢妄动,赵谦一脚踢飞张云汉手中的大夏龙雀。 周遭数十人见张云汉被擒,均不敢有所举动。 张云汉看向何言之,道:“枉你被称为‘俨君子’,竟然偷袭暗算。” 何言之淡然道:“不……不偷袭暗算,拘……拘泥仁义,矫……矫揉造作,那……那是伪君子才干的事情,我……我怎会与那些人同流?” 赵谦对张云汉道:“带我们去关押那些妇孺的地方。” 张云汉冷声笑道:“关押那些妇孺的地牢,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没我的口令,你们是不可能打开的。不过你也别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帮你们的。” 何言之道:“我……我有数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张云汉道:“大不了自断筋脉,又有何难?”他心中畏惧,嘴上却大义凛然。 何言之看出其外强中干,讥讽道:“是吗?那……那你断一个给我看看。” 张云汉被说中要穴,顿时哑口无言。 双方正争谈间,旁边一人喝道:“把二公子放了。”赵谦三人顺声看去,见一人手握长剑,此人名为孟常,而他手中剑刃按在周红嫣肩上,周红嫣娇躯瑟瑟发抖,显然害怕至极。 何言之低声对赵谦道:“赵……赵兄,你……你可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赵谦道:“这位姑娘名为周红嫣,原本也是被掳来的少女,确不知为何对爨松子产生依赖,竟然甘愿侍奉他。” 诸葛清岚低声道:“容易依赖他人并且容易感动之人,确实容易产生这种心理。” 何言之暗道:“只有弱者才会被感动,强者不会受情绪所扰。朝廷实施愚民之术,致使很多女子所嫁非人,真是害人匪浅。” 赵谦道:“哦,对了,冷姑娘呢?” 何言之还未开口,一道白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孟常身后,正是冷秋霜,她掣出长剑,疾速刺去孟常,势如脱弦之箭。 孟常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之声,知道无暇反身还招,连忙避让,其拼命躲闪之际,已忘了挟持周红嫣。 他身手倒也了得,竟然躲过冷秋霜在飘渺云烟步加持下的杀招。 冷秋霜快剑逼退孟常,来到周红嫣身边,轻声道:“姑娘快走。”说完,便拉着周红嫣手臂,向何言之方向疾奔。 周红嫣走了两步,忽然玉足一崴,倒在地上。冷秋霜刚要去扶,孟常连忙挥剑向冷秋霜刺去。冷秋霜见孟常将剑舞成一片剑光,只得躲闪。 孟常趁机闪到周红嫣身边,对赵谦等人道:“若你们不放了二公子,就别怪我无情了。” 赵谦对周红嫣道:“周姑娘,你刚才是故意摔倒的吧?” 周红嫣被其猜中心思,甚是羞赧,不敢言语。 赵谦接着道:“没想到你竟然对北海府产生如此重的依赖,竟然帮助他们?” 周红嫣言语不清道:“我……我……”她结结巴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孟常道:“快把二公子放了,要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 赵谦道:“一起放。” 孟常道:“不行,我数到十,若你们不放,我便在她脸上划上一道。一。” 赵谦等人不禁心中一凛,虽说双方均有人质,缺腿断臂对于一个男子的打击远不如脸有疤痕对一个女子的打击,更可况还是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并且,孟常远比赵谦等人心狠手辣。 孟常接着数道:“二。”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到孟常身后,孟常还未发觉,那人已将手按在孟常肩上。只听咔嚓一声,孟常的肩胛骨立即断裂。 孟常忍痛回头,那人直接挥掌在孟常脑门轻轻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孟常立即脑浆迸裂而死。 众人看向偷袭之人,只见来者六十余岁,腰佩长剑,一袭粗衫,仪正容直,中叡外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卞庄刺虎 来者将孟常等人一击毙命,众人均是愕然。赵谦只觉眼前之人颇为熟悉,不由深思,忽的心念一闪,失声道:“毛将军?” 那人正是毛修之,其本是东晋将领,担任清贵显要之职,是刘裕手下的得力干将,后被赫连昌生擒,然后又被拓跋焘俘虏。由于寇谦之救护,他免于一死,因厨艺通神,被崔浩推荐给拓跋焘,拓跋焘甚是欣赏,命其掌管宫廷膳食,后因战功勋迁特进、抚军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地位仅次于崔浩。 毛修之曾去过翰墨门数次,赵谦见过几面,故而识得。 何言之等人虽不识得毛修之,但均博览群书,曾详阅《人物志》,知道“凡人之质量,中和最贵矣。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应节。是故,观人察质,必先察其平淡,而后求其聪明。”他们见毛修之质素平淡,便知此人澹然自泊,卓尔不群。 毛修之看向张云汉,道:“张弘毅可在此处?” 张云汉道:“我爹又怎会在此?” 毛修之道:“蜀中八部对我有杀父杀伯之仇,但此仇与你们这些晚辈无关,你们蜀中八部可有长辈在此?” 一道声音从远处飘来:“毛前辈是看不起我等小辈吗?”话音落,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只见此人容貌与张云汉极为相似,但眼神淡然,衣饰简洁,手中兵刃并非是大夏龙雀,而是一柄黑色长剑,山风吹拂之下,其衣衫摆动,气度雍容。 张云汉惊喜道:“大哥,你来了!” 来者正是张云汉之兄张云沨,他言道:“司马氏打算起兵,父亲担心此处有麻烦,故而派我前来。” 张云汉暗道:“难怪来的这么快,原来并非是收到我的飞鸽传书。” 何言之握紧架在张云汉脖子上长剑,忽觉身后有异动,连忙向后看去,见一柄拂尘急扫而来。 拂尘攻势极快,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平移半步,却见拂尘方向陡转,轻轻击在张云汉后背,张云汉飞出丈余,落在张云沨身边,他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夏龙雀,刚要砍向何言之,便被张云沨拦住。 紧接着,一道人影飘至张云沨身边,其一身道袍,手握拂尘,颜若孩童,清癯玉立,不知年龄几何,若非身高七尺,恐怕要让人误以为只是一个舞勺之年的孩童。 毛修之神色澹然,道:“蜀中八部苍晖部掌部苍龙子。” 那人正是苍龙子,他道:“毛将军对我蜀中八部倒是了解颇详。” 毛修之环看四周,见上百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又见周红嫣神情恍惚,被冷秋霜与诸葛清岚扶住,便对张云沨等人道:“我们要离开,你们可会阻拦?” 张云沨道:“将军请便。” 毛修之走到周红嫣面前,道:“这位姑娘可愿随我们一块走?” 周红嫣犹豫不决,若是赵谦等人相劝,周红嫣会选择留在紫河殿,可毛修之言辞轻柔,面容祥和,如同其早已去世的爷爷一般,让其不由自主地相信毛修之,便道:“若将军不嫌弃小女子拖累,小女子愿随将军离开。” 毛修之微微点头,众人一同离开。 张翘提着张楚来到一个隐蔽处,将其放在地面,道:“我为你运功疗伤。”说完,便要走到张楚后面。 张楚脚步微移,正对张翘,道:“为何不先回北海府?” 张翘双眉微动,道:“你伤势严重,耽搁不得。” 张楚道:“我确实伤的不轻,但也没那么严重。” 张翘刚要言语,忽的看向一侧,喝道:“谁?” 张楚连忙扭头看去,发现并不异常,便知上当。只见张翘一掌拍出,正中张楚胸膛,张楚倒飞出去,撞在一颗巨树上,巨树剧烈颤抖,树叶如雨而下。 张楚尚未反应过来,张翘便飞掠而来,剑指点在张楚膻中穴,运转纳劲,张楚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张翘体内。 张楚想运功抵挡,却觉真气不受控制。顷刻之后,张楚气绝而亡。 张翘阴冷一笑,只觉体内真气狂涌,似有无穷力量,随即一掌拍中张楚胸膛,雄劲内力震断张楚身后巨树,张楚倒飞出去,又砸断另一颗树木。 张翘对这一掌的威力极为满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刚行数步,忽觉一丝阴寒之气在体内流窜,忙盘腿而坐,运功压制,半个时辰过后,张翘喃喃道:“没想到紫玉子的掌劲中竟蕴含阴毒,我贪图张楚一身真气,没有细察,竟然将内劲中的阴毒一并吸纳。幸好阴毒并不强烈,可暂时压制。” 他缓缓站起,走向北海府。 赵谦一行人来到山下,遇到从山上下来的范无成与寒琨玉二人,他们与紫玉子彼此奈何不了对方,便折返下山。 毛修之对周红嫣道:“周姑娘,我命人送你回家,如何?” 周红嫣道:“我若回家,我母亲定然又将我卖了。” 毛修之道:“那姑娘可有亲人?” 周红嫣道:“没有。” 毛修之道:“血战在即,姑娘先待在我们身边,待将此处问题解决,我再帮姑娘安置,如何?” 周红嫣点头,道:“多谢将军。” 毛修之点头,转身对赵谦等人道:“大军随后就到,但在大军到之前,要先解决两个问题。” 赵谦道:“妇孺藏身之所,我自有办法寻得,毛将军不必担心。” 范无成道:“另一个问题便是司马氏,他们打算谋反,知道毛将军在此,定然将您视为首要目标。” 毛修之道:“张云沨放我们离开,目的便是让我与司马氏拼个两败俱伤,此乃卞庄刺虎之计。” 范无成道:“若单靠我们,确实难以对付北海府和紫河殿。” 毛修之道:“我自有后招。” 范无成道:“那我等就听凭毛将军吩咐。” 毛修之道:“好。胡姑娘、冷姑娘、寒姑娘,你们三人保护周姑娘,暂时离开这里。张云沨知道周姑娘是我们的拖累,定会派出大量高手针对周姑娘。至于赵少侠、何少侠、范少侠,我和司马氏恶战的时候,张云沨定藏会在暗处,趁机摸鱼。你们三人则趁紫河殿空虚之际,潜入紫河殿,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毛将军要一人面对司马氏吗?” 毛修之道:“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担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姜桂之性 司马育德、司马洪达、司马啸听闻毛修之出现在封龙山,均大吃一惊。司马育德道:“毛修之出现,说明朝廷已注意到我们。” 司马啸道:“蜀中八部对毛修之有杀父杀伯之仇,毛修之此次前来,目标或许不是我们。” 司马洪达道:“据暗探来报,封龙山附近尚没有发现大批军队出现的痕迹。” 司马育德道:“就算毛修之的目的是蜀中八部,但他知道我们将要起兵之后,以其心性,又怎会视而不见?” 司马洪达道:“也就是说我们要立即除掉毛修之。” 司马育德点头道:“立刻调派人手,令唐涌率领一百个泥炭鞣尸随我等下山,围剿毛修之。” 司马啸点头。 这时,张翘从外面走来,司马育德道:“大师,张楚大师呢?” 张翘道:“他死于紫玉子掌下。” 司马育德愁眉深锁,道:“此刻不是报仇的时候,将毛修之铲除才是首要。” 张翘点头。 四人率领数十名高手与一百个泥炭鞣尸齐向山下涌去,来至山脚,见毛修之一人手握长剑,站在山道中央,神情淡漠,气度悠然。 司马育德双眼微凝,暗道:“范无成等人为何不在?看来定然躲在暗处了。”便道:“在下北海府司马育德,敢问毛将军为何来此?” 毛修之道:“我来此地,是要告诉你,司马文思要来封龙山了。” 司马育德道:“他为何会来此?” 毛修之道:“将你们铲除,他便可以凭借军功加官进爵,为何不来?” 司马育德道:“那他为何以前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毛修之道:“一来,你们打算造反,现在将你们铲除,功劳最大;二来,我来之前,对他忽悠了一番。” 司马育德道:“你现在告诉我们,那你的阴谋不是已经暴露了?” 毛修之道:“你错了,并非阴谋,而是阳谋。我告诉你们我的计策,乃是因为,就算你们知道,照样上当。” 司马育德道:“为何?” 毛修之道:“因为你们不相信司马文思,而司马文思更不相信你们。” 司马育德道:“那有如何?我们照样可以先除掉你,再对付司马文思?” 毛修之道:“那也要你身边的人都可靠才行。” 司马育德道:“什么意思?” 毛修之道:“令公子司马啸卑鄙无耻,但令名满江湖,这主要是微言宗的功劳,而微言宗背后,便是司马文思;司马洪达与陇南杨氏杨保宗更是不清不楚;至于张翘,当初他答应为你们效力,全因‘利益’二字,那他自然可以因这二字效力他人。” 司马育德感到如雷击顶,心中思绪乱飞,但其终究阅历不俗,很快冷静下来,喝道:“休要挑拨离间。”随即下令道:“杀。” 唐涌右手一摆,身后百名泥炭鞣尸齐向毛修之涌去。 毛修之见他们双眼无神,骨瘦如柴,身形矮小,但势如猛虎下山,不由一凛,暗道:“原来是泥炭鞣尸,看来附近郡县人口大量消失,乃是拜他们所赐。泥炭鞣尸是用泥炭鞣术炼成,而泥炭鞣术是无涯观秘术,看来司马氏与无涯观同样不清不楚。” 泥炭鞣术是先用毒物控制人的心神,使人丧失心性,然后置于泥炭沼泽中浸泡,施以诡药异术,炼化数月,让身体变得绵软易曲。寻常人的掌力击中他们,犹如击在软布之上,不会有丝毫影响。更为恐怖的是,他们虽然瘦弱矮小,但隐藏在血液深处的野兽本能被激发且放大,兼之不知生死,凶猛异常,所过之处,犹如飓风过野,寸草不生。 毛修之凛然掣出长剑,挥剑刺中一泥炭鞣尸,却觉剑锋如同击在金丝之上,金丝虽弯,却无纤毫之损。 数个泥炭鞣尸一拥而上,张口便咬。毛修之纵身跃起,数个泥炭鞣尸飞扑而来,毛修之飞脚连踢,将来者踢飞。那数个泥炭鞣尸虽被踢倒,但丝毫无伤,立即站起,又如野兽一般向毛修之冲去。 毛修之剑眉微皱,施展巧妙步法躲避泥炭鞣尸的攻击。 司马育德见毛修之仓皇应付,暗道:“毛修之虽说威名素著,但又怎是泥炭鞣尸的对手,今日将其擒住,待得起兵之日,用其祭旗,既能大振军心,又能大挫魏军锐气,真是一举两得。” 毛修之在泥炭鞣尸来回游走,将腹中绝学依次尝试,见掌击脚踢剑刺均是无用,思忖:“看来只能试试寇谦之教授我的瑰丽火象诀了。”便手捏剑诀,至阴生阳真气自指尖四散开来,形成一个精妙圆形符箓,笼罩周身一丈之遥。 泥炭鞣尸冲入符箓后,行动变得缓慢了些许。 司马育德见状,不由眉头微皱,暗道:“怎么回事?” 但紧接着,更让司马育德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毛修之长剑一挥,剑锋过处,一泥炭鞣尸的人头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毛修之亦是惊奇,暗道:“这瑰丽火象诀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幸好寇天师事先传授我此功法,如若不然,真难以解决这些泥炭鞣尸。” 瑰丽火象诀体阴而用阳,柔丽乎中正,虽剑气柔丽,但劲力熊熊,犹如烈火飞腾,熯天炽地。其本是有涯轩功法,有涯轩与天使道虽是显隐有别,但均属道教,彼此并不藏私,因此寇谦之亦习得此功法。寇谦之知道毛修之前往封龙山,也知道封龙山的手段,便将瑰丽火象诀传授给毛修之,以防不测。 凭借着瑰丽火象诀的加持,毛修之越战越勇,剑光化作一道星芒,在泥炭鞣尸中来回纵横,泥炭鞣尸倒地一片,尸横遍野,鲜血成河。 司马育德见状,下令道:“一起上。” 在其身后的司马洪达、司马啸、张翘、唐涌等人一拥而上,舞剑挥刀围攻毛修之。 众人齐力,剑密如网,刀并如林,围攻之势倍增。毛修之意气风发,豪情更胜,剑出如凤腾,点刺拂撩,动静皆奇,以一敌百,铮鸣剑响,血渐成泓。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秋毫剑法 毛修之所使名为秋毫剑法,剑锋如参商之动,迹不可寻,剑劲如秋毫之末,痕不可察,颇有道家“和光同尘”之意蕴,然其劲纤远,精妙崛崎,初如浮云不定,忽似流水潺缓,俄而如雨斜千缕,少顷却似瀑落万仞,柔而不脆,宽而不肆,玄妙非常。 司马洪达等人围战毛修之一人,虽配合默契,攻势不绝,却占不得丝毫便宜。毛修之姜桂之性,到老弥辣,虽形势不绝如缕,稍有纤毫之差,便万劫不复,但豪情愈来愈胜,真气沛盈如海翻,剑光迅乎如电驰,虽强敌环伺,却应付裕如。 毛修之一边挥舞长剑抵御周遭强敌,一边暗道:“这群人各怀心思,合攻之阵,有形无实。” 司马育德在旁观看,见毛修之不落下风,迅然掣出长剑,使出一招“鸿鹄高飞”,如鸿雁一般跃过战阵,刺向毛修之。 毛修之双眼微觑,暗道:“等的就是你。”随即使出一招“暗香随雨”,功集剑刃,横扫而来,刹那间光彻四方,在剑光的掩映下,纤微剑气如星霜飞驰,横亘四野。 气劲肆虐,众人皆退。司马育德倒退数步,被剑气划破衣衫,暗道:“没想到他的功力竟然如此高深,而我派人心各异,但依仗人数优势,不信杀不了他。”刚要再次出手,忽听一人惊叫道:“北海府着火了。” 众人一听,军心大乱。司马育德望向北海府方向,果见火焰腾空,有燃云之势,他看向毛修之,冷声道:“是你所为?” 毛修之暗道:“我只是让孙良前往紫河殿帮助赵谦等人,没想到他顺便把北海府烧了。”便道:“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何人所为,而是该如何为?” 司马育德道:“一座宅邸而已,烧了又如何?” 毛修之道:“一座宅邸烧了自然没什么,但由此而引起的军心震荡,你又可有应对之策?” 司马育德眉头深锁,暗道:“起兵在即,若是此处之事被外界知晓,确实会导致军心不稳。” 毛修之见司马育德深思,继续道:“司马文思见你军心不稳,又会如何?” 司马育德双眼微动,倏然道:“撤。” 一行人向远处逃窜,毛修之见司马育德率众撤离,便看向山道南侧,朗声道:“出来吧。” 两道人影飞跃而出,落在毛修之面前,正是张云沨与苍龙子。 张云沨道:“毛将军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北海府高手,晚辈真是佩服。” 毛修之道:“闲言少叙,出招吧。” 张云沨缓缓掣出长剑,只见剑刃纯黑,浑然无迹,虽是斩铁如泥,风吹发断的利刃,却从上面感觉不到丝毫杀气,正是仁道之剑——湛卢剑。 张云沨道:“盈乎万钧,必起於锱铢;竦秀凌霄,必始於分毫。前辈的秋毫剑法,晚辈确实想领教一二。” 毛修之道:“若你饮恨剑下,可别怪我无情。” 张云沨道:“若如此,是晚辈的荣幸。” 范无成、赵谦、何言之三人刚潜入紫河殿,便被张云汉、紫玉子、爨松子率领上百人包围。 范无成神色淡然,道:“看来你们早料到我们的部署。” 张云汉道:“你们的手段也就如此而已,要想猜出来,轻而易举。周红嫣一人便束住你们三名高手的手脚,现在你们实力大减,又有何惧?” 范无成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派人追杀周姑娘了?” 张云汉道:“若无人追杀周红嫣,寒琨玉她们分兵前来,形势对我们或有不妙,我们又怎会让此种情况发生,自然派出高手前去擒拿她们。” 范无成道:“张云沨与苍龙子应该前去阻拦毛将军了,你们已无高手可派。” 张云汉道:“蜀中八部每部掌部均是高手,又岂只我们五人?” 范无成道:“蜀中八部有蚩尤旗牵制,如果精锐尽出,八煞黄泉岂不成了蚩尤旗的囊中之物?” 张云汉道:“这倒不必担心,最近贵霜余孽在巴蜀蠢蠢欲动,蚩尤旗忙于御敌,无暇顾及我们。” 范无成道:“是吗?一群蝼蚁而已,又有何惧,更何况益州又有李前辈坐镇?” 张云汉道:“蚁多食象,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百余年,又怎能轻视?” 范无成道:“贵霜遗毒荼毒中原,你们却坐收渔利,当真是好谋略啊。” 张云汉道:“若非我蜀中八部,单靠蚩尤旗,怎能将贵霜遗毒挡在中原南大门之外,迫使他们绕道西域?中原原本有两个缺口,西域与巴蜀,后来司马懿又添了一个辽东,各股势力从西域与辽东源源不断闯入中原,荼毒苍生,巴蜀虽战乱不休,但一直固若金汤,这正是我蜀中八部的功劳。” 范无成道:“张公子倒真会给贵派揽功。既然话不投机,我们三对三,一较高下,如何?” 张云汉道:“你想以言语相激,让我们不一拥而上,但你想得太简单了。”说完,右手一挥,左右百余人一拥而上,齐攻范无成三人。 范无成三人掣剑御敌,剑招动静迭居,劲力奇正难测,百余人以八曜煞阵将他三人围困,依旧难战上风。 张云汉见状,手按大夏龙雀刀柄,刚要拔刀,却闻一声:“走水啦。” 张云汉向后看去,见火焰从齐斗阁飞窜而出,瞬间便将齐斗阁吞没,火势愈演愈烈,有燃云焚空之势。 张云汉忙对紫玉子道:“紫玉子前辈,齐斗阁内藏有账簿,快将其找出。” 紫玉子微微点头,身形一掠,势如疾风,不顾火焰窜腾,纵身跃入齐斗阁内。 张云汉道:“他们怎会还有帮手?我已派上百人追杀周红嫣,虽说这百余人皆是庸手,但足以让寒琨玉她们分身乏术,毛修之被我兄长拦在山下,到底会是谁?” 范无成见状,暗道:“莫非这便是毛将军的后招?”当即纵身跃起,剑攻张云汉、爨松子二人,不让他们脱身。 张云汉、爨松子挥舞刀剑,与范无成展开恶战,范无成以一敌二,稍落下风,但也仅是稍微而已,张云汉、爨松子被其牵制,难以赶去襄助紫玉子。 赵谦与何言之联手对抗百余人,不畏丝毫,气冲斗牛,金戈森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局势逆转 齐斗阁内,紫玉子见周遭烈火熊熊,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入火中,瓶中药粉喷洒,火焰触之即熄,立即腾出一片空地。紫玉子迈步而入,来到一处角落,打开墙壁上的一处暗格,从其中掏出一本账簿,刚欲放入怀中,却觉一缕疾风袭过,手中账簿便不见踪迹。 紫玉子大骇,忙看向劲风所掠之处,见一人悠然将账簿放入怀中,无视周遭烈火,更无视怒火中烧的紫玉子,正是丹青堂堂主孙良。 紫玉子冷声道:“没想到是你。” 孙良道:“你更没想到今日会死。” 紫玉子道:“你为何会与毛修之串通?” 孙良道:“并非串通,而是他请我前来。” 紫玉子道:“请你来,你便来吗?你可别忘了毛修之与崔浩的关系。” 孙良道:“这与崔浩无关,你们巫教假借道教之名,愚民敛财,我又怎会轻饶?” 紫玉子冷笑一声,道:“清水道又有何不同,你此举,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孙良道:“我今日就让你看一下你与我的区别。”说完,剑指一捻,周身剑气如浪翻滚,每道剑气均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 紫玉子眉头微皱,暗道:“五气朝元?没想到你竟能达到如此境界?不过你通过拔苗助长的方法达到此境界,又能发挥出此境界的几层威力?” 孙良道:“对付你,足够了。” 紫玉子道:“那就领教了。”说完,手捏巧印,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融而为一,真气喷涌而出,形成一股遒劲涡流。 孙良暗道:“三元同势?有趣。” 二人同时飞身拍掌,两掌相击,遒劲劲力激荡,紫玉子被震退数步。 紫玉子一退即进,拂尘连扫,掌拳迭出,杀式连环,招招毙命。 孙良同样毫不留情,掌出如电,隐带雷声,不仅将紫玉子逼得连连后退,更是将其掌劲中的阴毒尽数逼回己身。 二人周身气劲窜腾,击在四周支柱梁壁,咔嚓之声此起彼伏,齐斗阁摇摇欲坠。 紫玉子快掌逼退孙良,后跃丈余,环看四周,见火势越来越盛,暗道:“四面皆火,驭蛛煞术已无法使用。”思毕,抽出腰间玉笛,作势欲吹。 孙良冷笑一声,暗道:“想使驭蛛煞术吗,还是说想让我误以为你要使用驭蛛煞术?”随即纵身拍掌而来。 待得掌风逼近,紫玉子倏然将玉笛对准孙良,手按玉笛暗簧,几缕银针从笛子内激射而出,快若流星。孙良眼凝身动,脚尖点地,身形倏闪,避过来袭银针。 紫玉子纵身入火,消失不见。 孙良暗道:“在我面前使用五行遁术,完全是班门弄斧。”孙良同样纵身入火,一掌朝火焰根部拍去,掌风至阳,如火燎原,与炙热的火焰相击,火焰登时熄灭,紫玉子身形毕现。 紫玉子见孙良竟然一眼看出自己身法中的破绽,甚是惊愕,孙良没有理会紫玉子的失神,拳掌连催,攻势不绝。 紫玉子仓促还招,数招过后,孙良一掌拍中紫玉子胸膛,紫玉子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根木柱之上。 木柱被火焰燃烧,原本就难承重力,被紫玉子一撞,直接断裂,将紫玉子死死地压在地上。紫玉子尚未挣脱,齐斗阁便坍塌如山倒,紫玉子逃脱不得,被火焰活活烧死。 孙良跃出齐斗阁,身形一闪,便掠至张云汉身边,一道指力射出,封住张云汉穴位。 众人见孙良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均是一惊,又见孙良将张云汉制住,更是惊愕,纷纷停手。 赵谦见其现身,尤为骇然,暗道:“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看来凶多吉少了。”孙良之父孙恩因赵谦而死,孙良早有杀赵谦之心,赵谦实力与孙良相去甚远,又怎能不担心? 孙良未理会他人的惊愕,将张云汉推向赵谦与何言之,道:“他若逃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赵谦与何言之见孙良似友非敌,联想到紫河殿所为,已猜到原因,便放下心来,将长剑架在张云汉脖子上。 爨松子见张云汉被制,对孙良道:“孙堂主此举何意?” 孙良道:“将你们关押的妇孺放了。” 爨松子道:“只要你将二公子放了,一切依你。” 孙良道:“我又何必杀蝼蚁?告诉我那些妇孺被关之处。” 爨松子道:“那些妇孺被关在地牢,地牢内外皆是关闭,外面你们可以打开,但要想将里面打开,需要二公子亲自下令,你们若是杀了他,就永远也别想救出那些妇孺。” 孙良冷笑道:“看来张云汉并不信任你。” 爨松子道:“这只是为了避免有人传假令而已。” 孙良道:“仅此而已吗?你在南朝火蚁卫中但任要职,张云汉又怎会信你?” 爨松子道:“此事张二公子知晓。” 孙良道:“他确实知晓,你在蜀中八部中担任黄尘部掌部,此事南朝太子刘劭亦是知晓,但你究竟真心为何方?还是说你只是在两方投机而已。” 爨松子道:“任你巧舌如簧,今日只有张二公子能打开那间地牢。” 孙良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地牢之内,只怕机关重重吧。” 爨松子道:“确实,而地牢机关的总闸,便在齐斗阁,现在齐斗阁被你们毁去,地牢机关无法彻底关闭,单依靠地牢里的机关枢纽,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完全避过地牢机关。而被关在地牢内的妇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们现在已无法将他们救出。” 孙良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爨松子道:“你可以不信。” 赵谦前迈一步,道:“你确实是在说谎,不过我自有办法,毋须关闭那些机关。”随即气运丹田,长啸一声,啸声激越,宛若龙吟,在山谷中回荡。 赵谦的啸声并不尖锐,但穿透力极强,透过地面,传入地牢之中。而地牢之中,关押着数十人,这些人均是些少男少女以及怀孕的妇女,每个人的眼神都透出一股绝望,只有一名男童除外。此男童年仅十岁,容貌清秀,气度闲逸,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正是龙旗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剪径恶客 之前赵谦与诸葛清岚阻拦假道士骗取童男童女,那假道士便强掳一名路过的男童,而这名男童,正是龙旗阳。他故意被紫河殿的人抓住,以便找到关押妇孺的地牢。这一点,上官益早已告诉赵谦,但赵谦并未告诉诸葛清岚,因为担心诸葛清岚太过忧虑,以至于乱了方寸。 龙旗阳功集双耳,听见赵谦的啸声,便缓缓睁开双目,站起身子,右手在腰间一掣,一柄两尺软剑便出现在其手中。 他抬头上望,又缓缓闭上双眼,众身一跃,在墙壁连迈两步,腾空而起,手中软剑狂扫如风,地牢上面顿时凹陷数寸。龙旗阳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进凹洞,药瓶撞碎,洒出黑色粉末。 牢房内众妇孺均是错愕,数名少女更是发出尖叫之声。 龙旗阳对周遭妇孺道:“请躲避远些,并手捂双耳。” 龙旗阳被关已有数日,牢房内众人见其气度超然,早已不将其当做十岁孩童看待,此刻听其如此说,虽不解其意,但均依其言行事。 龙旗阳手捏石子,屈指弹出,石子击中牢顶凹洞内的黑色粉末,火光迸溅,轰隆声响,凹洞被炸开数尺深。 牢房外有十余人看守,他们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查看,便看见龙旗阳手持软剑站在牢房之内。一人打开牢房,走上前去,伸手便夺龙旗阳手中软剑。 龙旗阳左脚迈出,一拳击中其小腹,内劲如水迸发。 那人顿觉小腹遭到巨石撞击,瘫倒在地。 其他人此时才发觉这个小孩并没有表面如此简单,纷纷拔出兵器,向龙旗阳砍去。 龙旗阳施展水镜剑法,与那数人缠斗起来,其剑锋止如山艮,动如雷震,每过数招,便有一人中剑倒地。片刻之后,看守牢房之人,便只剩一人。 那人掏出钥匙,一剑砍断,对龙旗阳喝道:“钥匙已毁,你们谁也别想出去。”说完,挥剑急刺,一招“飞鹰走马”向龙旗阳刺去,剑锋极快,犹如过隙之白驹。 龙旗阳知道此招不容小觑,真气聚于剑身,长剑微微颤抖,施展一招“群龙无首”,一道剑气向那人攻去,剑意与赵谦一样,外坤内艮,正是谦卦。 双剑相侧而过,那人的长剑比龙旗阳的长,率先刺中龙旗阳。但剑锋刺破龙旗阳的衣衫之后,便再难以前进半分。他后劲狠吐,剑锋沿着龙旗阳肩头滑向一侧。那人透过龙旗阳破裂的衣衫,看见衣衫下面泛着闪闪金光,失声道:“金丝软甲?!” 他错愕之际,龙旗阳的剑锋身子一侧,手腕一抖,剑气一吐,击中那人右肩,鲜血直流。那人手中长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但其并无丝毫气馁,左手变掌为拳,一拳向龙旗阳头部砸去。 龙旗阳并手为刀,一记手刀砍在击在那人左手脉搏处。那人顿感手臂一麻,左掌失去知觉。 龙旗阳斜步一迈,挥肘狠砸,正中那人小腹,那人吃痛,立即瘫倒在地。 地面之声,赵谦听见爆炸声,飞速向爆炸处赶去。他施展洞垣之术,透过地面,看到地牢里的龙旗阳,便使用原火药,在龙旗阳炸地牢处接着轰炸,终炸出一个大洞。 孙良见状,暗道:“原来如此,紫河殿为防有人救那些妇孺,在地牢口布下重重机关,却怎么也没想到赵谦他们直接从地牢上方炸开一个出口,如此一来,他们的机关全成了摆设。” 赵谦与范无成跃入地牢,将里面的妇孺一一背出,往返数十回,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妇孺被尽数救出后,龙旗阳也跃出地牢,赵谦看着他破裂的一衣衫,道:“你没受伤吧?” 龙旗阳摇头道:“有师父给的金丝软甲,没事。” 孙良长啸一声,数十人从四方赶来,正是丹青堂众人。孙良下令:“陈渡,你率领十人将紫河殿的丹药尽数带走,其余人,护送妇孺离开。” 赵谦道:“旗阳与我二人在前面开路,何兄与范兄则押着张云汉殿后。孙前辈,烦请你护阵,并令丹青堂众人从旁襄助。” 孙良点头,对丹青堂众人下令道:“依其言行事。” 众人四散行动。 数十名妇孺中,有二十余人身怀有孕,众人相互扶持,行动甚慢,足足费了两炷香的时间,才从紫河殿出来,一行人沿着山路缓慢前行,紫河殿众人不敢妄动,任由他们离开。 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半山腰时,一群手持刀剑拦住他们去路,为首之人,乃是司马育德。司马育德对赵谦道:“赵少侠,只要你将八阵图交出,我放你们安全离开。” 赵谦道:“听前辈之意,如果我不交出八阵图,这些无辜百姓,就别想来离开了。” 司马育德道:“正是。” 赵谦冷声道:“原来司马氏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司马育德道:“为善无名,为恶无刑,卑鄙无耻又如何?只要你交出八阵图,我保证不伤这些妇孺一根头发。” 赵谦道:“若你们敢动手,我发誓让你们北海府草木成灰,一人不存。” 司马育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吗?” 赵谦还未开口,便听一道宏大声音传来:“你不怕他,是否怕我?”话音甫落,一道人影飘落在赵谦与龙旗阳前面,正是孙良。 司马育德见到孙良现身,不由一惊,忙收敛心中起伏,道:“孙堂主为何要参合我们之间的事?若孙堂主就此离去,我们北海府可答应您提出的一切条件。”他与孙良年纪相若,但知道其修为高深,故而尊称“您”。 孙良虽品行不正,但也最恨欺软怕硬之人,见司马育德如此,冷声道:“你若就此离开,我可以饶你性命。” 司马育德见其出言威胁,暗想:“虽说孙良修为甚高,但躲在暗处的张翘未必不是其敌手。”想到此处,便道:“孙堂主,您……” 他尚未说完,孙良便直接打断道:“看来你是拒绝了。”说完,身形一闪,鬼魅一般出现在司马育德面前,挥掌直拍其面门。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步九渊 司马育德虽然震惊孙良出招之果决神速,但早有预备,脚尖一点,向后急射,同时掌心蓄力,护住印堂穴。 他身形向后飞退,但孙良始终位于其面前半臂之遥。孙良见司马育德护住印堂穴,依旧向其印堂穴拍去,正中司马育德掌心。 只听咔嚓一声,司马育德手骨碎裂,他只觉剧痛遍体,犹如利刃穿心。 孙良掌势不减,带着司马育德的碎掌,直接拍在司马育德印堂穴。 咔嚓之声再响,司马育德当即脑骨碎裂而亡。他至死未明白,为何张翘始终未现身。 此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张翘站在一枝树干上,双眼紧盯着身前一棵大树之上所立之人,全身冷汗淋漓,眼神之中,充满恐惧。那人一身布衫、竹清松瘦、澹然清虚、仙风道骨,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 尹通背对张翘,双手背于身后,注视着不远处的赵谦一行人,仿佛根本不知晓身后还站着一人。 张翘却感觉如同万剑临身,眼见司马育德被孙良一掌毙命,也不敢妄动丝毫。 司马育德死后,孙良看了看周遭北海府众人,一掌向前拍出,有三人正处于其前方丈余处,被其掌风逼体,直接命丧黄泉。北海府众人这才晃过神来,鸟兽般四处逃窜,连司马育德的尸体都置之不理。 封龙山底,张云沨手持湛卢剑,全身戒备,其身旁的苍龙子道:“公子,毛修之此人修为精湛,还是由我出手吧。” 张云沨道:“不用,我正想领教一下真正的高手的实力。”他虽常与其父母以及族中长辈过招,但比武终究与决斗不同,他一心想知道自己之不足,故而向毛修之挑战。 毛修之长剑一挥,道:“你虽是晚辈,但我不会剑下留情。” 张云沨刚要言语,忽听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犬子若伤,汝命必丧。”紧接着,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毛修之面前,此人五旬左右、骨瘦如柴、鸠形鹄面,双眼不威自怒,让人胆寒,正是蜀中八部掌部张弘毅。 毛修之道:“你终于现身了。” 张弘毅道:“你一直想找蜀中八部报仇,今日我就让你彻底绝望。” 毛修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挺剑便刺,双方相距本有数丈,但眨眼之间,便仅剩咫尺。 张弘毅剑指一捻,银色符光自指尖流窜而出,笼罩其周身,隐成坎龙之形。 毛修之剑眉微皱,暗道:“八煞锁魂咒!” 与五行相克者名为煞,八煞者,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因是以阳克阳、以阴克阴,故最为无情。这八煞锁魂咒,阴森恐怖,冷血霸道,只有残酷暴虐之人方能发挥出此咒的威力,此咒效仿八卦,不仅能以剑气攻击,威力可阴可阳,至柔至刚,又可以至阴之气瓦解对手的意志,摧残对手心神,以至阳之气销蚀对手真气,锐减对手功力。 张弘毅右掌一挥,掌风如巨飙狂驰,扫向毛修之剑尖。 毛修之后劲一出,剑刃劈风破浪,撕开张弘毅掌风,直刺张弘毅咽喉。 张弘毅一惊,暗道:“他竟然如此轻易便破了我的掌风。”随即功集掌心,银色符光凝聚,宛若真银。 剑尖击中银色符光,再难寸进,二人各催内劲,难分上下。 张弘毅见毛修之内劲不绝,暗道:“没想到他竟然能无视我内劲中的阴毒。”随即左手剑指捻动,符光如飞泉喷涌,笼罩其身,霎时间,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共四煞之形相互叠加,重重银色符箓相加,竟然有黑色真气莫名出现。 毛修之见状,暗道:“寇天师所言果然不假,他的八煞锁魂咒确有猫腻。”随即剑指连划,瑰丽火象诀使出,精妙符箓笼罩周身,至阴而阳的真气与张弘毅的至阴真气相抗衡,劲气向四周溢散,破木荡空。 张弘毅后劲一吐,毛修之被震退数步。 张弘毅快步连迈,一掌拍出,毛修之挥剑攒刺。张弘毅手腕一转,食指轻点,刚好点中毛修之手腕处。 毛修之剑锋登时凝滞,不及错愕,连忙换招,却见张弘毅食指连点,每次均在毛修之剑劲未出之际点中毛修之手腕,逼得毛修之连换数十招,未出一式。 张弘毅阴冷一笑,挥掌直拍毛修之膻中******修之剑势难出,挥掌硬接,两掌相击,毛修之向后滑行丈余,地面留下两条线形凹痕。 张弘毅道:“风起青萍之末。你的秋毫剑法,由微入著,由轻入重,由缓入疾,只要封于微毫之际,便失蹶石伐木之威。” 毛修之道:“不愧为蜀中八部部帅,果然了得。” 张弘毅道:“你可以死得瞑目了。”语毕,前跃如飞,指出如电,刺向毛修之咽喉。 毛修之体内真气乱窜,难以遏制,遑论躲避张弘毅杀招。眼见掌风逼近,倏然,雾霭之气浮现,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毛修之前面,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 尹通不疾不徐,缓步前迈,无穷剑气在方圆丈许凭空霎现,氤氲宕阔,顿起风云之势。 张弘毅见其现身,手捏诡异手印,无穷银色符光乍现,在其周身形成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八煞之形,八煞相叠,若夔夔,似鼋鼍,银光璘璘,夺神炫目。 尹通剑指一捻,剑气如旋风一般狂卷,形成一股气劲涡流,震碎张弘毅周身银色符箓。 张弘毅倒退数步,看向尹通,双眼之中满是慎意,正色道:“三步九渊罡!” 踏罡步斗又名禹步,葛洪《抱扑子》有云:“凡作天下百术,皆宜知禹步。”禹步乃一切道法的根基,源于大禹治水,禹步九迹本是排在直线之上,并无斗折之形,后世无数高人推演百端,愈发精妙。 三步九渊罡乃是楼观派罡步,仿天之九星,飞天之精,蹑地之灵,运人之真,使三才合德,九气齐并,采七星罡气,依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步之,行走之时,还须推算天罡所在以定方位,难度极高,但若练成,如乘万龙楯,驰骋眄九野,动如雷震,威如霹雳。 第一百八十章 无德有能 面对张弘毅的错愕,尹通神气安闲,道:“你的八煞锁魂咒,比之贵派先人,修为远远不及,但歹毒更胜一筹。” 张弘毅道:“术无正邪,全在所用之人,法无善恶,皆由成败定王寇。” 尹通道:“实恨不可以虚事释,恶行不能以空善销。是尹某多言了。” 张弘毅道:“言则有失,堂堂楼观派掌门,不过尔尔。” 尹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赵谦一行人赶至山下,赵谦见尹通现身,先是一惊,又见尹通正与一鸠形鹄面之人对峙,更是错愕,忙挥手让众人止步。 何言之以为遭遇紫河殿之人拦截,押着张云汉来到队伍前面,见尹通与张弘毅对峙,亦是惊愕。 张弘毅看了一眼被何言之押解着的张云汉,以命令的口吻对尹通道:“将我儿子放了。” 尹通点头,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请将张二公子放了。” 何言之知道,尹通此举,并非怕了张弘毅,只是担心一旦张弘毅心生杀念,那些无辜妇孺便要受到牵连,便收回架在张云汉脖子上的长剑。 张云汉缓步来到张弘毅身边,尹通对张弘毅道:“张部帅可以离开了。” 张弘毅冷笑一声,道:“没那么简单。” 尹通眉头微皱,抬头上望,见一道黑色人影自空中飘落,此人二十余岁,黄发蓝眸,白肤黄髯,印宽眉低,一身黑袍,腰间插一墨色玉箫,此人名为第二鬽,乃是鬼方一派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尹通道:“蜀中八部果然和鬼方暗通。” 第二鬽对尹通道:“尹掌门,我们本是光明正大的合作,何来‘暗通’一说?” 尹通道:“确实,蜀中八部与鬼方合作已有数百年,‘暗通’一词,的确不合适。” 第二鬽见尹通言辞平淡轻柔,毫无气势,不由冷笑一声。 毛修之见第二鬽面露鄙夷之色,道:“阆风玄圃,不借高于丘垤;悬黎结绿,不假观于琼珉。是以英伟不群,而幽蕙之芬骇;峻概独立,而众禽之响振。你们狼狈为奸,不过是无能无德罢了。” 第二鬽道:“无德者自有能。” 毛修之道:“愚昧之言。” 第二鬽未理会毛修之,对尹通道:“需要我证明吗?” 尹通道:“你想如何?” 第二鬽道:“今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全力击自己一掌,我便离开。” 尹通没有犹豫,掌心蓄力,金色符光乍现,一掌拍中自己胸膛,掌劲入体,尹通脸色惨白如雪,口吐鲜血成虹。 众人见尹通如此果决,无不惊愕万分。 第二鬽道:“尹掌门果然干脆,晚辈告辞。”说完,脚尖轻点,如大雁一般向远处飞去。 张弘毅冷声道:“楼观掌门不过如此。”说完,便与张云沨、张云汉、苍龙子一同离开。 尹通见众人离开,松了一口气,望向赵谦等人身后的妇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赵谦等人这时才明白,倘若第二鬽等人大开杀戒,己方一行人虽能胜他们,却难保全身后这些妇孺,尹通为让第二鬽等人离开,自愿自击一掌,实是舍己求仁之义举,也是保全这些妇孺的无奈之举。 毛修之也明白了第二鬽那一句“无德者自有能”是何意思,只要放弃仁义道德,面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心怀苍生者,三言两语,便能让其重创。 孙良纵身来到尹通面前,道:“尹掌门好生愚蠢。” 尹通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毛修之对孙良道:“孙堂主,依照先前约定,账簿归我,紫河殿丹药归你。” 孙良从怀中掏出账簿,扔给毛修之,道:“此乃烫手山芋,除了崔浩,无人能利用好它。” 毛修之道:“我知道该如何做。” 孙良道:“那就好。”便不理会赵谦等人,径直离开。 尹通对毛修之道:“毛将军,尹某还有他事,这些妇孺就请您安排了。” 毛修之道:“尹掌门请放心。” 尹通周身轻霭浮现,原地消失。 这时,诸葛清岚等人也赶来与赵谦等人会合,赵谦对毛修之道:“毛将军,不知您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妇孺?” 毛修之道:“援兵快到了。” 赵谦不解,刚要出言相问,便听见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隆隆雷声。赵谦顺声看去,只见远处尘烟滚滚,百余人骑着骏马向此处飞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马锐。 马锐来到众人身边,飞身下马,对毛修之道:“毛将军,属下来迟了。” 毛修之道:“无妨,我们正愁如何安置这些妇孺,你来的正是时候。” 马锐道:“我以崔司徒名义,让附近县令派人相助,他们已在路上。” 毛修之道:“如此甚好。” 马锐右手一挥,他身后的百余人纷纷下马,将那些妇孺全部扶上骏马。 冷秋霜对身边的周红嫣道:“周姑娘,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吧。” 周红嫣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听见冷秋霜如此说,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言道:“我已心灰意懒,只求寄身佛门,不知姑娘可否助我?” 冷秋霜柳眉微皱,马锐走到周红嫣身边,对其言道:“静心庵离此不远,我可以派人送姑娘前去。” 周红嫣道:“如此便多谢少侠了。”马锐转身命左右二人护送周红嫣,周红嫣对冷秋霜等人敛衽一礼,便转身随二人离开。马锐等人也护送那些妇孺相继离开。 冷秋霜低声对身边的何言之道:“何少侠,你们为何不劝其加入道教,而让其加入佛教?” 何言之道:“道……道教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凡……凡事需靠自己。而……周姑娘需要的,仅……只是精神上的依赖和一个安身之所,她……她很容易相信他人,却……却很难相信自己,从……这点来看,‘我命在我不在天’的道教自……自然不合适。” “我命在我不在天”源自葛洪的《抱朴子?内篇?黄白》,《老子西升经》亦有云:“我命在我,不属天地。”这是道教的基本信仰之一,与《论语》之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截然相反。 冷秋霜看着周红嫣离去的身影,暗叹:“其本佳人,奈何薄命?” 周红嫣正值青春年华,从此青灯古佛,寂寥余生,又怎能不让人唏嘘?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贱内媚外 山道之上,三人骑着骏马缓慢行走,正是周红嫣与马锐的两名手下,周红嫣不会骑马,三人只得缓行,幸好静心庵离此地不远,不日便可赶到。 忽的两只飞镖破空袭来,射中马锐的两名手下,二人直接丧命。 周红嫣尖叫一声,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一道人影缓步走来,正是段章,他走到周红嫣面前,道:“姑娘,你怎么一人在此?” 周红嫣看向段章,如获救星,凤眼之中,闪烁着动人光彩。 段章心中窃喜,暗道:“又骗得一个。” 孙良独自走在一处山路上,蓦地眼前人影闪动,一人凭空出现在其面前,正是尹通。 孙良眼波不动,道:“尹掌门拦路何意?” 尹通道:“据尹某所知,孙堂主和赵谦有些过节?” 孙良道:“家父因其而死,我自不会饶其性命。现在他正在救助那些妇孺,我不出手,但日后见到他,我不会手下留情。” 尹通道:“我想和孙堂主做一承诺。” 孙良道:“什么承诺?” 尹通道:“两年之内,孙堂主不找赵谦麻烦,作为交换,我此生不对孙堂主出手。” 孙良眉头一皱,暗想:“他已身手重伤,但若对我出手,我难以活命。两年时间,一闪而逝,就算赵谦有高人相助,除非是直接给其输送百年内力,不然他绝非我之敌手。更可况此行得到不少增长功力的丹药,我的功力又可再进。而无论是诸葛渊还是尹通,均年仅不惑,又怎会将全身功力输送给赵谦?” 月白山上诸葛渊出手之际,孙良已意识不清,故而并不知晓其深浅,虽曾听说他在月白山上独战八名高手,但猜测这些言论应该有以讹传讹、故意夸大的成分,单凭诸葛渊仅三十余年的功力,就算再强,又能比其百年功力高上多少。 他思索完毕后,对尹通道:“尹掌门怎知我会答应?” 尹通微微一笑,道:“你会答应的。”说完,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 孙良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湖面如镜,莲花点缀其上,红绿相间,宛如濯锦。第二鬽在湖面上迈步缓行,如履平地。忽的,他停下脚步,轻轻道:“现身吧。” 话音甫落,其眼前湖面犹如爆炸一般冲天而起,一道人影跃出水面,然后如同踏在地面一般踏在湖面,正是神玄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伙鸿焜。 第二鬽道:“伙兄倒真是好雅兴,竟然躲在湖底。” 伙鸿焜道:“适才在下湖底练功,不想遇到第二兄,真是好巧。” 第二鬽道:“伙兄不练功,而出现在我面前,有何用意?” 伙鸿焜道:“在下出现,是想与第二兄联手。” 第二鬽道:“愿闻其详。” 伙鸿焜道:“我神玄一派正在实施一项新的计划。” 第二鬽道:“又是毁灭华夏道统的吗?” 伙鸿焜道:“正是,此次计划与以往不同,简而言之,便是两字‘媚外’。” 第二鬽道:“媚外?你们神玄一派用了一千年的时间销毁华夏道统,所用计策,倒是越来越狠毒了,这条计策,釜底抽薪,前所未见,较之以往的烧毁周朝典籍、篡改圣人遗书等计策,更为阴损。” 伙鸿焜道:“毁华夏道统,断华夏传承,媚外之术,最为除根。待到中原百姓贱内媚外之时,便是华夏道统灰飞烟灭之刻。毁易成难,倾易立难,华夏道统一亡,便再无复立之可能。” 第二鬽道:“在毁灭文明这方面,神玄一派确实远比我们鬼方有经验得多。听族中前辈讲,贵派已经毁灭好几个文明了。以往均是无往而不利,而在华夏这里却栽了跟头。你们倒是很会吸收教训,比华夏那群人强多了。不过两汉余威犹在,贵派打算如何宣扬媚外之说?” 伙鸿焜道:“中原素来有热情好客之虚伪传统,热情好客说白了便是薄己而厚人,这一风俗稍一点拨,便能成为贱内而媚外。” 第二鬽道:“好计策。你们打算从何处开始?” 伙鸿焜道:“南方。” 第二鬽道:“为何不是北方?” 伙鸿焜道:“北方有崔浩、寇谦之坐镇,我们无从下手。” 第二鬽道:“那南方可有人选?” 伙鸿焜道:“天下第一圣人文百磊。” 第二鬽道:“文百磊此人有指鹿为马、指黑为白之能,选用此人,最为合适。” 伙鸿焜道:“第二兄意见如何?” 第二鬽道:“我很好奇中原那些人该如何面对。冲飚倾山,而不能效力于拔毫;火烁金石,而不能耀烈以起湿。尹通之流,心怀苍生,而无铁血凌厉之手腕,诸葛渊、范穆等人,修为通神,而无一呼百应之能为,那么破釜沉舟者,该会是谁呢?” 伙鸿焜道:“看来第二兄是愿意合作了。” 第二鬽道:“这是自然。但我又能在何处帮助伙兄,若说宣扬愚昧思想,这我可不干。” 伙鸿焜道:“我请第二兄出手,自然不会是这等小事。少年侠义老而为贼,中原那些人,年长一辈虽是修为高深,但不足为惧,而那些年轻一辈,虽是修为不足,但却更为棘手。对付这些人,自然无需我们两派的前辈,那只能依靠我们了。” 第二鬽道:“好,这样才有意思。” 待毛修之、马锐护送妇孺离开后,范无成等人又重新潜入紫河殿,见紫河殿众人已尽数撤离,范无成对赵谦等人道:“既然他们已撤,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便与寒琨玉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道:“冷姑娘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冷秋霜道:“我打算在江湖上继续游荡。”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冷姑娘不防和何少侠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此言一出,冷秋霜与何言之脸上均泛起一丝红晕。 赵谦微微一笑,知道诸葛清岚想撮合二人。 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均才学渊博,智如渊泉,性情清高,心如机锋。于感情一事,爱则刀山火海,恨则生死陌路,因渴望纯真爱情,故而极易受伤,因极重感情,故而一伤便伤的极重。简而言之,用八字可以形容:“慧极则伤,情深不寿。”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姻缘线牵 清朝缪艮在《集俗语竹枝词》有言:巧妻长拌拙夫眠,千里姻缘使线牵。世事都从愁里过,月如无恨月常圆。 赵谦四人原本极难获得美好姻缘,赵谦与诸葛清岚有诸葛渊暗中推波助澜,才走到一起,而何言之与冷秋霜若无人牵线,势必陌路,诸葛清岚见二人一者佳人绝世,一者名士倾国,不愿悲剧发生,故而试图促成二人姻缘。 何言之心性极高,脸皮极薄,听诸葛清岚此言,脸红如朱,道:“黑……黑白两道之中,我……我得罪无数侠客豪门,若……若冷姑娘随我一起,只……只怕有危险。” 诸葛清岚道:“难道威震江湖的‘俨君子’还保护不了一个女子吗?” 何言之道:“我……我性情木讷,冷……冷姑娘与我同行,只……只怕闷得要死。” 诸葛清岚道:“刚毅木讷之人,多有人情味,何少侠又何必过谦?” 何言之暗想:“刚毅木讷,近乎于仁,但却是世之所恶,世人都喜欢那些巧言令色之徒。那么刚毅木讷之人,又怎会有人情味?”他一向只反省自身缺点,从未理会自己有何优点,因此对诸葛清岚之言,有些不太能理解。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道:“冷姑娘觉得如何?” 冷秋霜甚是羞赧,道:“若何少侠不弃,我愿与少侠一起云游四海。” 她之所以敢说出此言,原因有四:其一,她见周红嫣身世凄凉,又想起自己见过无数的红粉佳人伴着虚伪宵小残喘一生,不愿自己也步她们后尘,她见何言之方雅清劲,与江湖上泛滥的伪君子迥然不同,甚是敬佩;其二,她是白纱蒙面,外人看不出她脸上的娇羞,胆子便大了些许,若是此刻未蒙面,她绝无胆量说出这番话来;其三,赵谦与诸葛清岚均非好谈之人,绝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其四,她把站在一旁的龙旗阳给忘了。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觉得如何?” 何言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冷姑娘不弃,我愿与冷姑娘同行。”他清嗓子之后,说话竟然没有口吃。 赵谦不由微微一笑,何言之说话之前,清了一下嗓子,这个举动看似随意,但对何言之来说,乃是生死一诺,他的话只说一半,他的那一声清咳,实则包含了另半句:“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保冷姑娘无碍。”但这句话,何言之不可能说出口,但以其默而成之的品行,定可做到。 冷秋霜脸色更红,但其有薄纱蒙面,自我安慰之下,胆子也大了一些,道:“何少侠打算接下来去哪?” 何言之思忖:“我原本打算去北邙山,但那里盗贼横行,有不少人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看来还是先去巴蜀调查一下蜀中八部吧,虽说蜀中八部无恶不作,但此地除了蜀中八部,还有蚩尤旗和李前辈,谅他们也不能怎样。并且巴蜀山川秀丽,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阁天下险,夔门天下雄。确实是一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主意已定,便道:“我……我打算去巴蜀,不……不知冷姑娘意下如何?” 冷秋霜道:“巴蜀雄险幽秀,我也一直想去看看。” 何言之忽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两块天赐玉印,对赵谦道:“这……这两枚天赐玉印由上佳玉石镌刻而成,极……为珍贵,二……二位行医救人,便……便将这两块玉印磨成齑粉,制……制药炼丹,救……救人危难,也……也算造福一方。”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脱了。”说完,接过两枚玉印。 何言之道:“大……大事已定,我……我二人就告辞了。”说完,便和冷秋霜离开。 赵谦见二人走远,对诸葛清岚笑道:“没想到你挺适合说媒的。”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对赵谦使了个眼色,赵谦顺着其目光看去,见龙旗阳背对二人而立,似乎在看远处风景,但依龙旗阳的心行,又怎会如此无聊? 赵谦此时才醒悟,他竟然忘了龙旗阳还在一旁。他走到龙旗阳身边,道:“旗阳,你随我二人一行返回关中吧。” 龙旗阳点头,三人当即起行。 封龙山北面,司马洪达带领一行人急速向远处赶去,他们经过与紫河殿和毛修之的交战,折损不少,司马育德又被孙良所杀,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司马洪达决定迅速转移,通知埋伏在各地的兵马,立即起兵。 司马啸对司马洪达问道:“二叔,我们起兵,首先赶去哪里?” 司马洪达道:“刚听探子来报,上谷郡狂风肆虐,沙尘飞空,屋庐坍塌,数人丧命,我们先趁机占领上谷郡,再另做打算。” 司马啸道:“张翘大师呢?” 司马洪达道:“我也一直未见到他,不过他一直都不忠心于我们,现在消失,也不奇怪。不过他却不知我已在他的饮食中下了毒,他们天天食用,不会有碍,若停止食用,一个月之后,便会渐渐的毒发身亡。” 二人正商议间,忽然听见轰隆之声从上空响起,二人抬头仰望,见数个巨石从上山滚下,堵住山道,挡住众人去路。 众人不及反应,便听见无数道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急促,显然速度极快。众人抬头远望,只见无数只弩箭疾射而来,密如飞蝗,遮天蔽日。众人忙挥剑遮挡,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之声中,掺杂着无数中箭之人的惨叫。 司马洪达接住一支弩箭,见箭头扁平,中有尖刃,喝道:“三箭弩?司马文思,你个混蛋,给我出来。” 片刻之后,不再有弩箭飞来,但司马洪达身边的人已倒了一半。一支身着劲装的人马飞速出现,将司马洪达等人包围,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此人面目白皙,眼如鹰视,鼻梁骨突,颧骨突大,头发略微泛黄,绸衫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正是司马文思。其身旁站着一名比丘,正是张翘。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一内修 司马洪达见司马文思现身,冷声道:“你果然想害我们,以立功勋,加官进爵。” 司马文思道:“你不也只是想借助我在朝中的的影响,发展自身实力吗?陇南杨氏杨保宗让你在此兴风作浪,不过是为了给其制造机会。不过据我所知,杨保宗的叔父杨难当打算夺其王位,杨保宗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何闲暇理会你?” 司马洪达道:“杨难当倒和你是一丘之貉。” 司马文思道:“都要死了,还在这里狺狺而谈。” 司马洪达低声对司马啸道:“啸儿,等会我拦住他,你趁机逃跑。”司马啸点头。 蓦地,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插入司马洪达胸口,司马洪达惊骇万分,忍住剧痛,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司马啸。 司马洪达颤颤巍巍的说道:“啸儿,为什么?” 司马啸冷声道:“能为什么,当然是荣华富贵了。”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悔意。 司马啸猛然拔出长剑,鲜血喷溅,司马洪达剧痛难忍,倒在地上,他以剑抵地,勉强撑起身子,道:“你没下死手,是为了活捉,以便领赏吧?” 司马啸道:“正是。” 司马洪达看向司马啸身边的唐涌,见其未有丝毫动静,道:“没想到唐涌也出卖了北海府。” 司马文思缓步走到司马洪达面前,司马啸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对司马文思道:“大人,这是张翘大师所中之毒的解药。” 司马文思接过药瓶,对司马洪达道:“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司马洪达道:“是吗?那你没想到的事,也多着呢。”说完,长剑一甩,击在一旁的山壁上。突然,两侧山崖上滚下无数滚石,与此同时,地面塌陷,众人一并向下坠落。 原来,司马洪达早料到司马文思会对其下手,此处山崖壁立,极易埋伏,司马洪达为了以防万一,便在此处设下机关,以便逃窜之用。 司马文思刚要施展轻功逃窜,司马洪达便发了疯一般向其扑来,双掌向前平推,声势霸道,罡风遒劲,正是冢虎掌法“虎落平阳”。此招只攻不守,乃是无计可施之下,同归于尽的打法。 司马文思身形一跃,居高临下,施展一招“降龙伏虎”,挥掌向下斜拍,掌风激荡,声势骇人,内劲如山岳崩塌,势不可挡。 两掌相击,司马洪达口吐鲜血,直接向下坠落,追下之时,不由暗叹:“没想到他的冢虎掌法已达到如此境界。但我亦有后招。司马文思,今日之仇,我定加倍偿还。” 此时,巨石滚至,司马洪达的身影消失在巨石之下。 司马文思借助司马洪达的掌力,飞鹰一般落在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他游目一望,见自己带来的人马折损近半,也不以为意,又见司马啸也安然无恙,思忖:“此人还有用,先留着吧。” 司马文思回到平城后,向太武帝拓跋焘详明自己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除掉北海府与紫河殿,为朝廷解决两个重大祸患。言辞之间,极尽巧辩之能事。拓跋焘认为其平贼有功,封其谯郡王。 赵谦三人回到关中后,龙旗阳回到草楼观,赵谦与诸葛清岚则返回太素心鉴。二人走进店门,见公孙大娘正在敲打着算盘。诸葛清岚走上前去,道:“公孙大娘,这几天麻烦您了。” 公孙大娘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无碍,我就放心了。” 赵谦道:“公孙大娘不必担心,清岚她身着由玉丝编织的衣甲,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公孙大娘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诸葛清岚道:“公孙大娘,你放心吧,赵大哥他没让我面对什么危险的情况。” 公孙大娘摇头道:“我都听说了,现在你在江湖上名头可不小,江湖中人称呼你为‘笛心剑韵’。” 诸葛清岚道:“‘笛心剑韵’,这个名字不错。” 公孙大娘道:“山木自寇,膏火自煎。行走江湖,还需卑飞敛翼,和光同尘。” 诸葛清岚担心公孙大娘一直唠叨个没完,便转移话题道:“我们知道了,这几天可有人来闹事吗?”江湖黑道向店铺索要护资乃是常有之事,如若不给,便砸店毁物,由于和官府勾结,就算百姓向衙门告状,也是无用。 公孙大娘道:“没有,现在城中百姓都知道这太素心鉴的掌柜乃是柳县令的师弟,没人敢来招惹,还有不少人前来送礼,全被我给赶走了。不过倒有一事,昨天柳县令亲自前来,送来一份请帖。”说完,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红色请帖,递给赵谦。 赵谦打开,略微看了一下,对诸葛清岚道:“是高师兄的喜帖,他和罗姑娘要在两个月后成婚。” “他二人确实是天作之合。”诸葛清岚又扭头对公孙大娘道:“公孙大娘,很抱歉,过段日子,我们又要出门了。” 公孙大娘道:“没事,没事,只要你安全无碍,一切都没问题。”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请帖上还说,想请你当伴娘。”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道:“既然高少侠如此说,那我也不该推辞。” 公孙大娘笑道:“就怕清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赵谦也是笑道:“一定会抢了新娘风头的。”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白了赵谦一眼。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赵谦除了给患者看病,闲暇之余,便开始炼丹。他打算炼制三颗丹药,两颗送给高忱与罗华茵当贺礼,一颗则送给崔浩,以便其在危急时刻保命。而赵谦刚得到两枚玉印,正好派上用场。诸葛清岚知道赵谦炼丹之术还欠火候,便在一旁协助。 除了炼丹,赵谦还开始修炼三一内修之道,诸葛清岚随其一同修炼。 撇开除老子之后再无人能达到的太一境界,道家心法共分为三重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精化气,合三为二;炼气化神,合二为一,炼神还虚,一复归道。道教其他门派均是步步为营,循序渐进,而楼观派则直接从上层炼神还虚开始修炼,因此对修炼者的悟性要求极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冰种玉髓 丹田有三,上田神舍,中田气府,下田精区。这三一内修之道,乃是以无心为心,专心守一,将三一之神结虚烟而自生,滋益智慧,混合为一,流行则为气,凝聚则为精,妙用则为神。达到此境界,真气绯和,品物成形,神气浑分,紫房杳冥,混黄相成,得玄之极。 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任督二脉相通。此时,赵谦刚好十六岁,诸葛清岚刚好十四岁,二人任督二脉均刚通不久,修炼这三一内修之道,时机再合适不过,兼之二人对道家思想领悟颇高,道家心法也有相当根基,练习起来,比常人容易了许多。 由于诸葛清岚只修炼了上中两丹田,修炼起来,比赵谦容易了不少,经过半个月的修炼,已渐渐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而赵谦足足消耗了两个月的时间。 达到炼神还虚之后,赵谦只觉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变动不居,若有若无,隐显莫测,灵通无破,不由暗叹这三一内修之道精妙无匹。 一日,高忱与罗华茵的婚期将近,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启程往平城赶去。诸葛清岚一改平日的男装,换上了女装。由于参加婚礼,诸葛清岚觉得穿白衣不太合适,便穿了一件浅碧色绣?。 当她出现在赵谦面前的那一刻,赵谦只觉其颜彩轻润,精爽秀洁,丰肌弱骨,醉晕流光,犹如一朵雪莲傲然绽放,经霜更艳,遇雪尤清,令鱼沉雁落,让月闭花羞,赵谦不由地看痴了,过了良久,才叹道:“看来你真想抢罗姑娘的风头。”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不由白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尽量低调了。” 赵谦道:“你容貌脱俗,玉琢冰雕,犹如仙子临尘,无论穿什么,都是最耀眼的。”说完,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诸葛清岚柔荑。 诸葛清岚面红耳热,不由地收回玉手。 诸葛清岚甚是矜持,见赵谦握住其柔荑,本能收回玉手,她收回玉手的力道甚轻,只要赵谦手上有蜻蜓点水之力,她便无法将手收回。赵谦对此心知肚明,但其本性太过实在,见诸葛清岚收手,便本能的松开手掌,等到反应过来,打算重新握住时已经晚了。诸葛清岚见其竟然松开手掌,也是意外,但也不好意思再将柔荑放入赵谦手掌,只得作罢。 赵谦见诸葛清岚脸颊泛红,烟视媚行,不禁心头一颤,连忙转移话题,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玉佩,道:“这是送给你的玉佩。” 诸葛清岚接过玉佩,见其呈水滴形状,清亮透明,仔细触摸,又觉其滑润如冰,不禁眼神一亮,将其对准阳光,见其光亮耀眼,毫无瑕疵,不禁叹道:“竟然是冰种玉髓?”言语之中,透露出不可思议。 赵谦纳闷道:“什么是冰种玉髓?” 诸葛清岚道:“冰种玉髓乃玉中极品,洗尽一切铅华,清莹如水,佩戴在身上,不仅养颜益气,祛病延年,更万毒不侵。” 赵谦道:“原来此玉还有此等功效。” 诸葛清岚见赵谦不识此玉,不禁问道:“此玉你是从何得来?” 赵谦道:“我将天赐玉印磨制成粉时,见玉印中心极为透明,便想若是将其雕刻成玉佩,定然极为好看,便请上官师兄帮忙,没想到上官师兄的雕刻之术如此高超,将此玉雕刻的极为精美。” 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他们估计也不知道玉印中心藏有冰种玉髓,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将其作成玉印。对了,我们不是得到两枚玉印吗,另一枚玉印里有吗?” 赵谦道:“另一枚玉印里也有,上官师兄也已将其打磨成玉,以后若是遇见何兄,便将玉佩给他,让其送给冷姑娘。” 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道:“你将此玉佩带上吧,定然极为漂亮。”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道:“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说完,将玉佩放入怀中。 二人随即便出发往平城赶去,来到平城附近,见平城人来人往,无数商旅车队来来去去,热闹非凡,更有中亚商人、杂耍艺人远道而来,络绎不绝。诸葛清岚感叹:“平城坐贾行商无数,商旅辐接,货物云集,不愧为‘万商之城’。” 赵谦仔细观察进进出出的商旅,不禁眉头一皱,低声道:“我自小在平城长大,见惯了进出平城的商旅,这些进入平城的商队,规模比以往大了些许。” 诸葛清岚听见赵谦如是说,仔细观察比较,不由暗想:“进城的商旅确实比出城的商旅要规模稍大一些。不过平城内交易比外地频繁甚多,如此也是正常。”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仔细观察这些商旅的货物,见除了兵器较多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便对诸葛清岚道:“这些商队,只是兵器较多,并无其他可疑之处。商队之中,不乏高手,但这并不奇怪。” 诸葛清岚道:“一般人也不敢在平城之内闹事,为何要携带那么多兵器?” 赵谦道:“平城之内,设有四方四维,置八部统帅领兵拱卫。常人要想闹事,实是自寻死路。” 二人正商议间,忽然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均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向赵谦身后鞠躬行礼。赵谦忙向身后看去,只见一队比丘从远处渐渐向此处赶来。 这群人个个鲜衣怒马,队伍连绵不绝,不下百人,队伍中间,有数十辆马车,马匹尽皆雄健白马,通体雪白,昂扬壮硕,更胜寻常官马,更别说赵谦与诸葛清岚的瘦弱老马了。马车乃是用上好的檀木所做,散发着淡淡幽香,帷裳乃是用丝绸所做,并且经过檀香熏陶,精美华丽,沁人心脾。 他们渐渐走近,有些百姓甚是虔诚,竟然对他们行五体投地之礼。百姓之中,人人卑躬屈膝,神色恭敬,仅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飒然而立,神色澹然。众多比丘平素见惯别人对他们恭敬的样子,见此二人无礼,有些比丘不禁有些恼怒,但有些比丘看清诸葛清岚容貌时,眼神中不由又闪过一丝邪念。 第一百八十五章 隔墙有耳 赵谦注意到他们眼神变化,向前斜迈一步,站在诸葛清岚前面,眼神中泛着寒意,盯着那些比丘。 赵谦幼时被比丘灭门,又自幼受到崔浩影响,对佛门并无好意。而且平城之内,很多比丘来自西域,西域密宗有何勾当,赵谦自是知晓,十余年前佛学精湛的昙无谶干过何事,赵谦亦有耳闻,故而对眼前这群不知干过何事的比丘,并无好意。 那些比丘见赵谦瞬间变得浑身戾气,均是心虚胆惊,忙将目光移向他处。众多商队为比丘让行,比丘渐渐进入城中。 诸葛清岚道:“中原百年交战,马匹奇缺,就连豪门世族也多用牛车,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匹良驹,除了朝廷,恐怕只有佛门可以做到。” 赵谦道:“平城之内,佛寺百余所,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个个不在皇城之下,这点架势,远不足万一。” 诸葛清岚道:“拓跋焘并不信佛,佛教在北方尚有此地位,而南方的刘义隆笃信佛教,宋朝都城建康之内,不知是何种情形。” 赵谦道:“刘义隆有封狼居胥之心,但南方宋朝钱田尽归佛门,又何来北伐之力?” 诸葛清岚道:“若刘义隆北伐,你会如何自处?” 赵谦眉头微锁,略一思索,道:“我定会力保建康无虞,但至于其他,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柔然、高句丽、倭国和西域诸国蠢蠢欲动,若魏国实力大减,大军必定剑指中原。” 诸葛清岚道:“看来南北对立的局面,暂时不会改变,而天下统一之际,尚未来到。” 二人进城,来到翰墨门府邸。 翰墨门解散后,这翰墨门府邸也就空置起来。由于高忱之父高允甚是清廉,家中只有草屋数间,甑中生尘,釜中生鱼,实不便举行婚礼。崔浩便这府邸借给高忱,让其用来成婚。 举行婚礼颇费周章,赵谦知道高忱家境贫寒,请不起佣人,便提前来了几日,一来帮助高忱准备一些婚礼事宜,二来也了解一下婚礼流程,以便日后自己成婚时,不至于太过无措。 赵谦二人走进翰墨门,见高忱来来回回,虽忙得不可开交,但脸色之中充满了喜悦。在来回张罗的人群中,有几人是赵谦在翰墨门的师兄弟,显然他们也是提前来帮忙的。有些出身伐冰之家,便将自家的仆人带来帮忙。柳光世也在其中,他一人独行,比赵谦二人快了不少,早到了一日。 高忱见赵谦来到,快步走上前去,道:“赵师弟,你来的挺早啊。” 赵谦的师兄弟们见赵谦来到,均纷纷聚了过来。他们在赵谦重伤之后,便没再见过赵谦,现在见赵谦无碍,均甚是欣慰。寒暄之后,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以前住的房间已打扫好了,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吧。崔司徒听说你最近的事迹,颇想见你一面。” 赵谦道:“崔司徒如此说,我自当遵从。不过,可否再腾出一间房间?” 高忱看了一眼赵谦身边的诸葛清岚,道:“这府邸房屋甚多,当然没问题。胡姑娘就住在你旁边吧。” “有劳了。”赵谦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道:“这是我的贺礼,这两颗丹药名为‘紫清丹’,重伤之后,服用此丹,可转危为安,带在身边,亦可提神益气。” 高忱接过,道:“多谢了。” 接下来的两日,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在此处帮助高忱张罗各项事宜。婚礼前一日,罗华茵与其父母和前去接亲的马锐一并赶到平城,赵谦与诸葛清岚前去接迎,将他们送到客栈。 安置妥当后,赵谦和诸葛清岚便和马锐一同离开。赵谦道:“马兄,没想到前去接亲的,竟然是你。” 马锐道:“崔司徒对我颇为信任,便让我前去接亲。” 赵谦恍然道:“罗姑娘出身潜龙阁,而潜龙阁乃陈郡谢氏暗中所创,崔司徒为了避免北方有人对罗姑娘动手,便派你前去护送。” 诸葛清岚听赵谦提及崔浩,心念一闪,道:“马将军,明日崔司徒会来吗?” 马锐道:“数日前,崔司徒说了回来,他一向言出必行,既然如此说,那必定回来。” 诸葛清岚道:“那会不会有人试图刺杀他?” 赵谦忽然想起前几日来到平城之时,见到那些刀剑齐备的商队,暗想:“原来如此,那些商队,有可能便是前来刺杀崔司徒的。” 马锐并不担心,道:“没关系,一切都在崔司徒的意料之中。” 三人商议间,一人快步来到马锐身边,道:“马将军,有情况。” 马锐道:“什么情况?” 那人看了一眼马锐身边的赵谦与诸葛清岚,有些迟疑。 马锐道:“但说无妨。” 那人道:“在明天崔司徒会出现的街道上,出现了不少可疑之人。” 马锐冷笑道:“果然来了。那我就去瞧瞧他们有什么能耐。赵兄,你和诸葛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对付这些人,无需你们出手。” 赵谦道:“我们也无事,就随你一同前去瞧瞧。” 马锐道:“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问道:“明日崔司徒会走哪条街道,他人怎么知道?” 马锐道:“崔司徒会走的街道,自然是司徒府和翰墨门之间最近的那条街道。” 诸葛清岚道:“那如果崔司徒明天不走那条街道,刺客岂不扑空?” 马锐道:“以崔司徒的品行,又怎会畏惧几个毛贼?” 四人来到一处客栈,向马锐汇报的那人手指客栈,道:“可疑之人,就在里面。” 马锐道:“你在此守候,我们过去看看。”说完,马锐三人身形一跃,便跃到屋顶之上。屋内之人说话之声甚小,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马锐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手大小的罐子,这个罐子口小腹大,一端蒙有皮革。马锐将罐子未蒙皮革的一端贴于瓦面,将耳朵贴近另一端,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马锐手中之物名为听瓮,类似于后世的窃听器,《墨子·备穴》中有记载,听瓮原本极大,人可坐立其中,后经历代改良,逐渐变小。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春秋笔法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房间之内,见屋内有五个身着劲装之人围着一张案几而坐,案几之上,放着平城的地图。一人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像是在向其他人安排任务。而那人所指几处的中心,便是他们所处的那条街道,也是崔浩明天即将经过的街道。 赵谦又将目光移向那些人身旁的兵器,兵器乃是五把长刀,刀身细长,刀鞘之上,刻着一匹恶狼,恶狼凶面獠牙,甚是吓人。 赵谦暗想:“是黑狼寨!他们为何要刺杀崔司徒?” 马锐对赵谦与诸葛清岚做了个手势,示意离开。 三人来到隐蔽之所,马锐道:“他们是黑狼寨的,确实正商议明日如何刺杀崔司徒。” 赵谦道:“虽说黑狼寨在翰墨门手下吃过不少亏,但因此便刺杀陛下身边的红人,也太不合理。毕竟,如果崔司徒有些闪失,陛下怪罪,他们黑狼寨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马锐道:“听他们的交谈,应该是受雇于人。他们如此轻易便被发现,显然是故意露陷,等我们将其制服,明日便会掉以轻心,到时候,真正的刺客便会动手。” 赵谦道:“那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随其入瓮?” 马锐道:“先随其入瓮,至于其他的刺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完,对远处打了个手势。数人从暗处出现,如风一般冲入了黑狼寨躲藏的房间当中,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之后,黑狼寨的五人全部被抓。一人走到马锐面前道:“马将军,这几人如何处理?” 马锐道:“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先把他们关起来吧。” 那人道:“是。”随即押着黑狼寨的五人向远处走去。 那人没走多远,便又飞速回来,对马锐道:“马将军,黑狼寨的人招了,他们说还知道有哪些刺客。” 马锐摇头道:“这几个小毛贼能知道什么,估计是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那人指向远处的一间房屋,道:“他们说刺客就在那里。”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那间房间内部,见一名身着金色袈裟的比丘站在窗户边,正隔着窗户间的缝隙观察外面动静,正是无上王张翘。赵谦对马锐道:“那人乃是北海府的无上王张翘,乃是一等一的高手。” 马锐甚是纳闷,道:“那几个小毛贼怎么知道一名高手的动向,再说,他们也太容易招供了。”他想了想,道:“把那五个人带过来。” 那人对远处的几人挥了挥手,那几人将黑狼寨的五人带了过来。马锐道:“你们怎么知道还有其他刺客?”他直接在大街上审问那五人,显然是故意让张翘看见。 那五人中的一人道:“我们是无意间听到寨主与其他人交谈,才知道的。” 马锐道:“你们寨主怎么命令你们的?” 那人道:“他命令我等前来刺杀崔……崔司徒,并没多言其他。” 马锐道:“除了那名比丘,可还有其他刺客?” 那人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马锐对其手下道:“把他们带下去。” 那五人被带下去后,赵谦问道:“张翘本是北海府,现在为何来到此处?” 马锐道:“他是和司马文思一同前来。司马文思将铲除北海府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陛下封了他谯郡王。” 赵谦道:“谯郡在中州,司马文思为何还待在平城?” 马锐道:“他心怀不满,陛下原本是想封他为怀朔镇将,后经崔司徒进言,改封他为谯郡王。” 赵谦道:“怀朔镇将乃从二品,谯郡王乃正一品,他又有何不满?” 马锐道:“谯郡王官职虽高,但无太多兵权。而怀朔镇为北境六镇之一,乃军事要塞,若司马文思镇守怀朔镇,手握重兵,一旦其私通柔然,柔然大军便可通过怀朔镇长驱直入,直取平城。” 赵谦道:“原来如此,难怪其心怀不满。”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道:“崔司徒向陛下如此进言,应该还有一层考虑。” 赵谦问道:“什么考虑?” 诸葛清岚道:“宋高祖刘裕推翻晋朝,大肆屠杀司马氏,可以说司马氏与宋朝刘氏水火不容。而谯郡刚好位于魏宋两国交界处,司马文思到了谯郡,宋国皇室怎能不心生芥蒂?” 马锐笑道:“看来这谯郡王不好当啊,崔司徒此招当真是高。” 赵谦道:“司马文思现在逗留此地,又派张翘前来,看来不怀好意。” 马锐道:“当年司马文思投降魏朝时,带有数百部属,他挑选其中精锐,暗中创立一个江湖门派,以儒门正派自居,名为微言宗。” 赵谦道:“微言宗?此人阴险诡诈,竟然起了个如此低调的名字。” 马锐道:“这微言宗最擅长的便是春秋笔法。” 赵谦眉头一皱,诸葛清岚不解,问道:“春秋笔法不是孔子所创吗,微言宗用春秋笔法有何用?” 马锐道:“现在的春秋笔法早已与千年之前不同。一语转乾坤,一字逆春秋。笔起惊风云,文成泣王侯。这春秋笔法堪称毁天灭地,百余年前,道家便是亡于这春秋笔法之下。微言宗的春秋笔法虽比不上百年前的儒者王弼,但亦可颠倒黑白,司马啸作恶多端,但在江湖上名声极佳,这便是这微言宗的功劳。” 赵谦道:“之前倒从未听说过微言宗,看来以前行事低调,现在翰墨门解散,他们开始渐露峥嵘。” 马锐道:“翰墨门解散后,江湖上很多原本藏形隐迹的门派都渐渐显露出来。” 赵谦道:“翰墨门表面上的实力并不强,这些门派所畏惧的乃是清河崔氏。翰墨门被迫解散,意味着清河崔氏已遭多方围攻,这些门派也就无需有太多担心,野心自然也就慢慢露了出来。” 诸葛清岚道:“司马文思若打算刺杀崔司徒,不会仅仅只派张翘前来,应该还有后手。” 赵谦道:“马兄,你觉得司马文思明日会扰乱高兄的婚礼吗?” 马锐摇头道:“不会。清河崔氏高手如云,单一个清河崔氏,就不是司马文思能对付的,更何况明天会有很多朝中高官要来,就连太子都会派人送贺礼前来,司马文思又怎敢生事。若他想动手,必定会在明日崔司徒往返翰墨门的路上。” 赵谦道:“那这个张翘,你打算如何对付?” 马锐道:“他应该是故意被我们发现,或是有人故意让他被我们发现,先派人盯着便是。” 赵谦点头,道:“马兄,明日我和你一同前来,我的‘洞垣之术’应该对你有帮助。” 马锐点头。赵谦又对诸葛清岚道:“清岚,明日你就跟着迎亲队伍,以防宾客中有人图谋不轨。”诸葛清岚点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峙渊渟 翌日,高忱亲领仪仗前去迎亲,诸葛清岚扶着新娘罗华茵上花轿,迎亲队伍沿着另一条路来到翰墨门。诸葛清岚一路详察众人,未见有异。 与此同时,马锐与赵谦站在屋顶之上,静等着崔浩的到来。赵谦早已施展洞垣之术,将附近的房屋依次查看一番。凡是有可疑之人的地方,都被马锐安排了人手。 某刻,马锐指向远处,道:“崔司徒来了。” 赵谦顺着马锐所指方向,向远处看去,只见有三人自远方缓慢走来。中间一人,六十岁左右,一袭白衫,体形纤瘦,有宸宁之貌,宛若美妇,风度翩翩,正是崔浩。其身旁二人,正是游彬与木铎。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查看四周,道:“他们要动手了。”话音未落,街道两侧便涌出二十余人。这些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脸蒙黑布,手握砍刀。这些人一出现便向崔浩冲去,同时喊道:“崔浩,纳命来。” 光天化日,穿着黑衣,虽是刺杀,却高声喊叫,似是唯恐崔浩发现不了他们一般。 这些人刚动,马锐埋伏在一旁的人马立即行动,一阵乒乓之声后,那二十余人全部被制服。 过往的行人甚是诧异,那二十余名刺客刚现身时,他们惊恐异常,但尚不及逃窜,这二十余人已全部被制服。速度之快,如同演练无数次一般。 马锐和赵谦也赶了过来,马锐对其手下道:“把这些人押下去,严加审问。” 那二十余人全部被押走后,马锐与赵谦来到崔浩身边,同时拱手道:“崔司徒。” 崔浩微一点头,对马锐道:“没想到这次你竟然能全部事先探明那些刺客的位置,当真是不简单。” 马锐道:“这要多亏赵兄的帮助,他用‘洞垣之术’,已事先查明附近每个房间内的情况。” 此言一出,崔浩三人尽皆吃了一惊。崔浩看向赵谦,点头道:“洞垣之术,我曾听寇天师说过,此功法可视墙后之人,玄妙无方。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 赵谦道:“多亏有高人相助,我才能侥幸练成。” 崔浩道:“翰墨门解散之时,我曾想向陛下推荐,封你为襄威将军,结果被道家前辈谢绝了,现在看来,先让你积累几年,才是正确的选择,我当时的决定,太过草率。” 赵谦心想:“襄威将军乃从六品,我并非出自缙绅之家,又无显赫战功,崔司徒竟然打算直接封我襄威将军,当真是太过抬爱。”便道:“我毫无领兵之能,实担不起襄威将军的重任。” 崔浩笑道:“赵云后人,岂是鼠辈?单凭你的七探蛇盘枪,战场之上,又有几人能敌,你又何必过谦?你现在先沉淀一下,也是好事,将来成就,或许能远超其他翰墨门的弟子。” 赵谦道:“崔司徒谬赞了。” 崔浩将赵谦上下打量,道:“你竟然将儒家心法全部抹去,开始修习道家心法,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吃了不少苦吧?” 赵谦心中一愣,暗想:“他竟然一眼便看出我练的乃是道家心法,看来实力并非表面如此简单。”便道:“有贵人相助,也谈不上辛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对崔浩道:“我自幼在翰墨门长大,崔司徒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谨以此丹聊表心意。此丹名为‘紫清丹’,在疗伤方面,颇有神效,还望崔司徒笑纳。” 崔浩自然不会缺少丹药,但礼轻情意重,他也不推辞,接过丹药,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将丹药放入怀中,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这枚令牌,没什么大用,但凭此令牌,崔、卢、郑、王四大家族,都会给些薄面,凡是我四大家族提拔的官员,也会给你一些便利。至少你以后行走江湖,不必为盘缠担忧。” 赵谦接过令牌,见色泽黄润、纹理柔美,上面刻着一个金色“崔”字,四周雕刻着流云纹路,给人以典雅柔和之感。他将令牌放入怀中,拱手道:“多谢崔司徒。” 崔浩随手一摆,道:“闲言少叙,还是参加高忱的婚礼要紧,免得错过吉时。”说完,五人向翰墨门走去。 五人离开后,两人从一处拐角处走出,正是司马啸、张翘,张翘道:“我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啸道:“我们的伏兵竟然瞬间便被制服,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早有防备,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张翘沉思良久,道:“你是说,我们身边,有崔浩的卧底。” 司马啸道:“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们担心被崔浩等人发现,未敢靠近,故而并未听见崔浩等人的交谈,不知道赵谦会洞垣之术。 张翘道:“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崔浩在司马文思身边安插的卧底。” 司马啸道:“正是,我们先将此事向司马文思汇报。”说完,二人转身离开。 赵谦五人来到翰墨门后,不少宾客已到,其中有不少朝中要员,太子也派人送来礼物。崔浩领着赵谦来到一人面前,崔浩对赵谦道:“此人乃高忱之父高允高博士,你和高忱私交甚好,想必久闻其父之名。” 赵谦见那人虽身着粗衣,但黄中内润,文明外照,气度之轩昂,不在崔浩之下,忙道:“晚辈赵谦,拜见高博士。” 高忱常和高允提及赵谦,称赞其“品如山艮,心如渊泉,虽谦逊有节但辉光益显,潜力无穷”。高允也对此人颇为好奇,又见崔浩亲自为其引见,知道其将来定然成就非凡,便道:“不必客气,你和忱儿关系要好,就别见外了,称呼我为高叔即可。” 赵谦心中惶恐,忙道:“晚辈怎敢高攀?” 高允道:“我不过一介书生,又有何高攀不高攀的,难道你觉得我不配这个称呼吗?” 赵谦忙道:“晚辈不敢,既然您如此说,那晚辈以后就称呼您‘高叔’了。” 高允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谦道:“高叔但说无妨。” 高允道:“人之性,有山峙渊渟者,患在不通。还望你谨记。”他见赵谦乃山峙渊渟的逸伦之士,担心其不能通达权宜,故而出言提醒。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流涌动 赵谦见高允一语中的,暗想:“他竟能一眼便看出我的缺点,当真是不简单。然而他心安于为善,而忸怩于不义,是故有所不为,因此较之崔司徒,尚有差距。”便道:“多谢高叔提醒。” 其实,高允的这番话,不单是说给赵谦听的,也是说给崔浩听的,“山峙渊渟者,患在不通”是赵谦和崔浩的唯一缺点。这缺点自然是从世俗的眼光来看,在赵谦与崔浩眼中,这并非缺点。由于崔浩位于朝野各种矛盾的中心,他的这一品行会得罪几乎所有人,因而会招致杀身之祸,而赵谦只是一游侠,随时可远离朝野涡流,故而处境比崔浩好了许多,不过他由于主动卷进朝野涡流之中,饱经磨难,此乃后话。 众人闲聊间,高忱带着仪仗队赶回。花轿抬到大厅门口后,高忱在轿门前作揖三次。媒婆启开轿门,诸葛清岚扶着罗华茵下轿,进入大厅。高忱与罗华茵二人拜祖、同牢、合卺、结发。然后二人对长辈一一跪拜、敬茶、改称呼。 经过一个时辰的折腾,礼成。众人聚于大厅,大厅早已摆着几桌酒筵,众人依辈分而坐。诸葛清岚和赵谦坐在一起,她见罗华茵身着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光彩照人,艳压桃李,不由对赵谦言道:“罗姑娘好美。” 赵谦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言道:“哪有你美?” 诸葛清岚面红耳赤,轻嗔道:“讨厌。” 赵谦忙转移话题,道:“你可曾发现可疑之人?”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没有。你们遇到刺客了吗?” 赵谦道:“有二十余名刺客,但瞬间便被制服了。” 诸葛清岚道:“司马文思不会只安排这些不入流的角色。” 赵谦道:“张翘并未现身,不过他现身也不会有何影响。以司马文思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崔司徒抗衡。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的春秋笔法。” 诸葛清岚道:“你是担心他们颠倒黑白。” 赵谦点头道:“崔司徒得罪之人太多,如果司马文思使用春秋笔法,后果估计会很严重。” 诸葛清岚道:“司马氏在朝中实力不小,不会仅仅司马文思一人会对崔司徒不利吧?” 赵谦道:“司马氏中,司马楚之实力最大,拥兵上万,有四郡户民,司马文荣帅千余户屯金墉,司马顺明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道恭三千人屯东垣。不过由于司马文思性情凶暴,多杀弗辜,而司马楚之清廉刚正,二人不合,其他人多以司马楚之为首,与司马文思不常来往,准确的说,是表面上不相往来。” 诸葛清岚点头道:“看来我们眼下需要对付的,仅司马文思一人即可。” 赵谦道:“刚才崔司徒告诉我,他有计策将司马文思引走,让我们不必但心。” 诸葛清岚道:“哦,什么计策?” 赵谦道:“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既然崔司徒如此说,我们也不必但心。” 诸葛清岚道:“将其引走,那崔司徒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赵谦道:“崔司徒高屋建瓴,所视所见终究与我们不同,我们也无法完全猜出其心中所想,他既然如此说,我们便先静观其变吧。” 诸葛清岚点头。 司马府,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内,司马文思看着司马啸、张翘二人,冷声道:“你们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张翘道:“崔浩在大人身边安排了卧底,对我们的安排一清二楚,就算我们出手,也是毫无用处。” 司马文思道:“是谁决定不出手的?” 张翘道:“是司马啸。” 司马文思道:“你倒挺会推卸责任的,你的身手在他之上,他岂能左右你的意见?” 张翘道:“既然崔浩在大人身边安插卧底,那我们的计划他必然了如指掌,也自然会有防备,再按计划行事,只会中其圈套。” 司马文思暗想:“我身边的人,只有司马啸、张翘二人有卧底的嫌疑,不管卧底是谁,全部除掉便是。”他略一思索,对张翘道:“你先下去吧,在崔浩返回司徒府的路上拦截他,微言宗的高手自会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张翘道:“属下明白。” 张翘离开后,司马文思对司马啸道:“我让你和鲜卑段氏搞好关系,你做的如何?” 司马啸道:“大人请放心,这鲜卑段氏武而不文,身手一个比一个高强,头脑一个比一个简单,段义早已把我当成生死之交,而段月早已对我心生爱慕。” 司马文思点头道:“做的不错。” 司马啸试探的问道:“不知大人打算利用鲜卑段氏做什么?” 司马文道:“借用鲜卑段氏之手,激化崔浩与鲜卑的矛盾。” 司马啸道:“在下明白。” 司马文思道:“我命张翘去拦截崔浩,你不用去了,你去对付另一人。” 司马啸道:“谁?” 司马文思道:“赵谦。你与他乃是旧敌,谁也不会饶过谁,既然如此,就先将此人除掉,免得碍眼。” 司马啸道:“我知道了。” 司马文思道:“你先下去吧。” 司马啸离开后,一颜貌红泽、轻裘缓辔的青年缓步走来,正是司马文思之子司马弥陀,他走到司马文思面前,道:“爹,看来此二人不会轻易受您驱使。” 司马文思道:“你能猜到我的计划?” 司马弥陀道:“崔浩得罪几乎整个朝堂,想刺杀他的人数不胜数,潜入司徒府的刺客前后加起来已有数百之多,却全部铩羽。这些刺客都做不到,司马啸与张翘又如何能做到?” 司马文思道:“那你认为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司马弥陀道:“张翘乃佛门中人,而此时佛诞节将至,佛门六家七宗齐聚平城,于须弥山殿辩论般若,而司马啸此人已骗得鲜卑段氏段月的芳心。他二人若死于崔浩之手,佛门六家七宗与鲜卑段氏定不会善罢甘休,而鲜卑段氏向来信佛,与佛门关系甚佳,与六家七宗联手对付,也有可能。” 司马文思道:“你所言不假,只要崔浩对司马啸、张翘二人动手,我们利用微言宗的春秋笔法,挑拨崔浩和佛门六家七宗的关系,然后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他们乃北海府余党,我们完全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司马弥陀道:“司马啸似乎猜到了您的部分打算。” 司马文思道:“我故意让二人先后离开,就是让二人互生嫌隙,又让司马啸认为他对我们还有价值。” 司马弥陀道:“孩儿明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长乐冯氏 翰墨门宅邸内,众人用过宴席之后,便相继离开。赵谦见崔浩与高允相谈甚欢,马锐在远处等候,他担心崔浩返回司徒府时会遭人暗算,便打算和马锐商议一下,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姑娘,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赵谦向身后看去,见一人拦住诸葛清岚去路,赵谦忙快步来到诸葛清岚身边,直面那人,只见那人口大腮尖、唇薄眉寒,双睛光露如醉,身上满身酒气,但脸色如常,毫无醉意。 赵谦冷声向那人道:“阁下何人?” 那人见赵谦挡路,心生怒意,冷声道:“你又是何人?”他手指诸葛清岚道:“我向这位姑娘讨要芳名,与你何干?” 赵谦一愣,若说他与诸葛清岚的关系,确实难以言明,也不便言明。 诸葛清岚靠近赵谦身边,道:“他是我未婚夫婿,又怎会没关系?”话说到最后,不禁声音低微,面红耳赤。 赵谦听到此言,不禁心中一动,一股热血流遍全身。他缓缓吐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人详观赵谦容貌,骂道:“似你这般蛇头鼠眼,寒酸布衣,哪点配得上这位姑娘的仙姿佚貌?” 其实赵谦长得并不丑,他龙眉凤目,挺鼻薄唇,由于儒道兼修,眉宇之间,不仅有几分浩然正气,更有几分洒脱之气,兼之是名将之后,骨子中又有几分血性。并且其身上青衫修身简形,与其深藏若虚的品行完美融合,更显得赵谦琴心剑胆,松风竹神。 但是他生不逢时,若是生于汉朝,足以风魔万千少女,而在此时,男子以娘为美,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兼之此时虚伪成风,女子多爱那种玉面粉颜的世故君子,只有诸葛清岚这种不随世俗俯仰之人,才会喜欢赵谦这种刚直方正、不顺人情之人。 女子喜好与国情有很大关系,汉朝女子敢爱敢恨,最爱英雄,而汉朝乃是一空前绝后的存在。投笔从戎的班超率领36人便能征服西域55个国家,建立200多万平方千米的西域都护府,可见汉朝之威。王夫之《后汉书·郡国志》言:“国恒以弱丧,而汉以强亡。”东汉末年,国已不国,依旧打遍天下无敌手,对各个游牧民族保持着绝对的压制,与国都六陷、天子九迁、外战外行的唐朝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风水轮流转,两晋南北朝,女子最爱伪娘,男人个个搔首弄姿,毫无血性,身着女衣,涂香擦粉,胭脂水粉之气遍野,狎妓征歌之风满朝。五胡乱华因此而生,中原任人蹂躏,尸骨纵横于野,万里无人烟。 赵谦见那人出言讥讽,也不以为意,凛然道:“阁下又有哪点配得上?” 那人傲然道:“我乃长乐冯氏冯明,平城八部统帅中排行第六,辽西郡公冯朗乃我兄长,我又怎么配不上这位姑娘?你如果识相的话,最好滚一边去。” 赵谦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燕朝皇室,四年前,燕国被当今陛下所灭,令尊逃亡高句丽,却又被高句丽长寿王高琏所杀,自此,高句丽脱离中原控制,一直在境外蠢蠢欲动。令兄归顺大魏后,官至秦雍二州刺史,位高权重,却一直行有不端。你们堂堂的帝王之后,原来都只是一些轻薄之人?” 冯明心中羞恼,冷喝道:“大胆。”飞身而上,一掌拍向赵谦面门,掌风雄劲刚猛,犹如巨石砸落。 赵谦有意挫其锋芒,见对方掌风雄劲,也不避让,轻挥右掌,一股无形劲气生成,与对手的掌风直接撞上。 两掌相交,一瞬间便成僵持之状,二人内力从丹田澎涌而出,不敢有丝毫懈怠。 冯明一和赵谦比拼内力,便发现对方内力与常人不同,不由暗叹:“他内力远不及我雄厚,为何我占不到丝毫上风,并且其内力不刚不柔,像是道家心法,又有些不像,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在常人看来,道家武学讲究刚柔并济。实际上,这只是最普通的境界。《老子》一书,并无刚柔并济之说,《老子》云:“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道家武学,讲究以柔骋坚,游刃以虚,无有入无间。因此,在道家看来,练刚不如练柔,练柔不如练松,练松不如练轻,练轻不如练无。无则能生有,有能生万象,可乾、可坤、可坎、可艮、可震、可巽、可离、可兑。 道家崇水,水者至柔,随遇成形,变化万端,无所不能,微则无声,巨则汹涌,化云则虚无缥缈,化雾则隐天蔽日,化雪则冰封千里,化雨则滋润万物。 赵谦在未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时,内力时而如春风轻柔,时而如洪水汹涌,时而如寒冰刺骨,乃是以质变而改柔刚之势,这便是刚柔并济的要旨。但其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内力如同清风,即可轻柔入怀,又可凛然狂啸,又如流水,即可蜿蜒曲折,又可汹涌滔天,又如寒冰,即可滑润如玉,又可冰封千里,要轻有轻,要重有重,其质未变而其势不同,这便是虚无的要旨。 不过,赵谦虽达到此境界,但仅有不到一年的内力修为,与对方刚猛霸道的内力相比,虽说精纯了数倍,但终究远不及敌手深厚。他之前与人过招,全是仗着剑法精妙,此时内力相拼,取巧不得,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赵谦气涌丹田,磅礴后劲喷发,掌上劲道倍增。 冯明也迅速催动内力,但其内力霸道,后劲不足。双方劲力相击,气劲乱飞,四周桌椅被震断,酒菜散了一地,赵谦被震退一步,冯明被震退三步。 四周宾客见二人交手,纷纷后撤,崔浩见了,并未理会。 实际上,以赵谦的实力,足可站立不动,但他为了避免身边的诸葛清岚被殃及,分出些许内力护住其周围,才导致真气后劲差了些许,被冯明震退。而以诸葛清岚的内力修为,二人的气劲根本伤不到她,赵谦纯粹是多虑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掌毙敌 冯明见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悔恨交加,手指赵谦,对身边的二人喝道:“杀了他。” 那二人一袭劲装,面目冰冷,手握长刀,听见冯明如此说,忙掣出长刀,刚要向赵谦冲去,便见一道身影闪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正是马锐。 马锐冷眼看着冯明,道:“冯公子,今天乃高博士公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胡闹,没想过后果吗?” 冯明心中一凛,朝堂之中党派林立,太子拓跋晃,司徒崔浩,拓跋丕暗中博弈,各拉党羽,司马文思又一直蠢蠢欲动。而高允洁身自好,避之若浼,出淤泥而不染,从不参与朝中博弈。但其才华绝伦,精通天文术数,有未卜先知之能,不仅崔浩将其视为至交,太子拓跋晃也极力拉拢,若得罪高允,以其温润如玉的性格,自然不会追究,但太子拓跋晃未必不会为了拉拢高允而排挤长乐冯氏,况且,长乐冯氏乃燕朝余势,朝廷怎会对他们放心? 就算不顾忌高允,单是赵谦与马锐二人亦令冯明感到头疼,赵谦自不必说,马锐虽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八,但这不过是其寒门身份所致,若论剑法,在八部统帅中乃是当之无愧的翘楚,远非冯明所能对付。 冯明并非鲁莽之人,听见马锐如此说,收敛心中怒意,对身边的二人道:“我们走。” 马锐见其离开,对赵谦笑道:“赵兄,长乐冯氏势力不小,可不是好惹的。” 赵谦凛然道:“我更不是好惹的。” 马锐大笑,看了一眼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能得到这样的红颜知己,得罪天下又何妨?” 诸葛清岚俏脸绯红,赵谦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道:“马兄,稍后崔司徒回府的时候,恐怕会遭人暗算。” 马锐道:“不必担心,木前辈与游前辈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二人在,崔司徒必然无虞。” 赵谦道:“若是刀剑对决,自然不惧,但是微言宗的春秋笔法,却是防不胜防。” 马锐道:“春秋笔法,连道家都应付不了,更何况是我们。微言宗若想颠倒黑白,以轻为重,我们根本无法阻拦,既然担心无用,也就无需理会。” 稍后,崔浩便起身告辞,马锐、木铎、游彬随其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对赵谦问道:“赵大哥,我们是否要去暗中保护?” 赵谦道:“有马兄三人保护,崔司徒自然无碍,不过我们还是暗中跟着为妙,一来以防万一,二来,也可看看微言宗的手段。”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道:“木前辈与游前辈实力非凡,为免发现,我们需要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赵谦点头,毕竟他精通洞垣之术,也不担心跟丢。 崔浩一行人向崔府赶去,当他们路过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时,崔浩悠然停住,木铎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二十余道人影出现在众人四周,为首之人,正是张翘。 崔浩见为首之人是名比丘,也不意外,冷声道:“司马文思笃信佛教,连他的孩子,也起名为司马弥陀。听闻他私养沙门,手下佛门高手,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张翘听司马文思说尚有微言宗的援手,故而并不担心,见崔浩凛然不惧,便道:“崔司徒身陷险境,竟然怡然自若,当真是令人佩服。” 崔浩微微一笑,道:“身陷险境的是你们。”说完,右手一摆,他身后的木铎、游彬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软剑,立即冲向张翘,剑光闪闪,向其刺去。 游彬原本的佩剑乃是君子意,他将此剑送给高忱后,便开始使用软剑。 张翘忙不迭拔刀还招,刀剑相交,只听铮的一声,三人各退一步。 木铎暗道:“他的劲力虽强,但似有旧患,若对拼掌力,难以持久,三十招过后,我可胜他。”思毕,便欲再战,忽听身后传来崔浩的声音:“住手。” 只见崔浩缓步向前,淡淡道:“让我来。”木铎、游彬二人退下。 张翘见崔浩体瘦年老,神情却甚是狂妄,不由大怒,运使全部功力,挥刀横扫。 崔浩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弹中刀身,只听咔嚓一声,砍刀断裂。 张翘错愕万分,暗道:“怎么可能?”尚不及反应,便见崔浩一掌拍来。 张翘挥掌硬接,两掌相击,张翘手掌只觉对手掌力绵绵,无甚力道,刚欲催动内力将崔浩击毙,忽觉崔浩掌力透过其手掌,直接击中张翘面门。 张翘一惊,心中闪过一念:“他不是儒家吗,怎么掌力如此至柔而刚?”尚不及多想,崔浩掌力已至,张翘直接脑浆崩裂而亡。 与张翘随同而来的二十余人见张翘被杀,均四处逃窜。崔浩并未下令阻拦。 木铎与游彬走到崔浩身边,木铎道:“近几日,佛门般若学派六家七宗齐聚平城,于须弥山殿辩论般若。若司马文思将此事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佛门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崔浩冷哼一声,道:“加入佛教之人,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便是懦弱无能,妄借佛法自我安慰。一群乌合之众,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木铎道:“那此事我们如何应付?” 崔浩道:“不必理会,看他司马文思又有何能为。” 三人迈步离开,徒留张翘的尸体横陈在街道上。 远处的一处屋顶上,司马啸紧盯着倒在地上的张翘,暗想:“不想崔浩此人的实力如此恐怖,司马文思说有微言宗的援手,看来是骗人的了。” 蓦地,两道人影出现在其身边,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赵谦盯着司马啸,道:“敢问你们有何打算?” 司马啸冷眼一睨,道:“你觉得我会说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又如何说。 赵谦道:“如果你不说,就别想离开了。” 司马啸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吗?” 他从赵谦与诸葛清岚身上,均感觉二人的内力比之前单薄了些许,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既然对方修为下降,自己自然不惧。他却不知,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内力绵绵,犹如流水无声,在常人眼里,自然有些单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鲜卑段氏 赵谦见司马啸颇有些不屑,也不奇怪,司马啸曾在二人手下逃脱一次,故而自信能逃脱第二次。赵谦对司马啸更是不屑,道:“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单我一人,足以让你逃脱不得。”说完,寒光一闪,手中鈌云剑已掣出鞘外。 司马啸见赵谦甚是狂妄,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了。”语毕,直接拔剑向赵谦直刺,剑锋犹如脱弦之箭,速度极快。 赵谦以剑为刀,挥剑反砍,两剑相交,司马啸只感对方原本若有若无的内力如同海啸一般袭来,一时骇然,直接被震退。 他不禁暗想:“两个月不见,他的内力怎么一下子精纯了这么多?” 忽然,赵谦眉头一皱,闪身掠至诸葛清岚身边,手中长剑急挥,只听一声极为微弱的金属相击之声,一根银针落在二人身边。 赵谦看向司马啸,只见其缓缓倒在地上。他还剑入鞘,来到司马啸身边,查看其伤势,只见其后脑风府穴插着一根银针。赵谦拔出银针,暗想:“江湖上,并未听说过谁使用银针做暗器。”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道:“偷袭之人的暗器功夫当真了得,他在银针上附以柔劲,毫无破空之声,我竟然毫无察觉。” 其实,诸葛清岚没有察觉银针,主要是因为她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赵谦身上,而赵谦始终分出一丝精力在诸葛清岚身上,兼之其眼神极为敏锐,故而发现有人向诸葛清岚偷施暗器。 赵谦道:“若此时乃是黑夜,我也不能发现此银针。偷袭之人能有如此柔劲,所练心法应与道家心法或道教心法有关。看来偷袭之人,并非佛门高手。” 诸葛清岚道:“道家武学演化甚广,仅呼吸一法,便有三百九十多种。单凭这分柔劲,实难判断偷袭之人身份。” 二人正商议间,两道人影落在司马啸身边,这二人一男一女,尽皆身形宽阔,挺拔壮硕。这二人来到司马啸身边,探其鼻息,见已殒命,女者顿时扑在司马啸身上,痛哭流涕。男者怒不可遏,立即走到赵谦二人身边,喝道:“你们杀死司马兄弟,我让你们血债血偿。” 语毕,长啸一声,四周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屋顶瓦砾纷飞。他右脚一跺,身形向赵谦冲去。原本所立之处,顿时塌了下去。 赵谦见此人功力如此了得,不禁骇然,见对方掌力扑面而来,不敢硬接,连忙施展云帆步,向一旁躲去。 对方掌力紧随而至,赵谦身形一低,避过对方掌力,握掌为拳,一下击在对方小腹上。只听当的一声,仿佛击在生铁之上,赵谦拳头被震的生疼,不禁连忙向后退,对那人道:“不灭身!你来自鲜卑段氏。” 那人道:“在下段义,八部统帅中排行第三。”他指向随其一同而来的女子,道:“这位是我妹妹段月,段某与司马兄乃是生死兄弟,你杀了我兄弟,今日,别想活着离开。” 赵谦对鲜卑段氏颇为了解,知道当年华北六族互相厮杀之际,鲜卑段氏帮了汉人不少,曾与刘琨联手骚扰羯赵后方,可谓是汉人的盟友,故而不愿与鲜卑段氏为敌。 他见段义与司马啸称兄道弟,知道其被司马啸所骗,又见段月痛哭流涕,已猜到其被司马啸的表面风采所蒙蔽而产生爱慕之心。 赵谦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想法,便点了点头,二人身形一点,向远处掠去。 段义见二人逃窜,喝道:“哪里逃?”话音未落,便双掌合并,向二人拍去。顿时,一股强劲的罡风向二人席卷而去,犹如狂风肆虐。 他却不知,赵谦与诸葛清岚的云帆步,正是借助风力而行,他的罡风,正好加快了二人的飞掠之速。在其掌力的相助下,赵谦与诸葛清岚如同闪电一般向远处掠去。 蓦地,数道破空之声从二人两侧传来。赵谦眼明心快,对诸葛清岚道:“别停下,快走。”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急挥长剑,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暗器全部被击落。 二人刚要疾行,三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拦住二人去路,正是冯明及其两名手下。赵谦喝道:“二三其锋。” 他与诸葛清岚同时挥剑,剑身晃动,一剑生两剑,两剑生三剑,三剑化作满天剑影,向冯明三人席卷而去。这招“二三其锋”的剑意乃是出自老子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讲究剑气负阴而抱阳,阴阳二气互相激荡,形成新的剑气,剑气繁衍不息,演化无穷,练至化境,可绝云破峰,威力极强。 冯明三人见对手招式威力极强,不敢大意,同时挥动兵器,各施绝招,满天剑影与对手的剑影相撞,一瞬间,剑气横飞,尘土飞扬。冯明三人被震退丈余,摔倒在地。 经过这一耽误,段义与段月已封住赵谦与诸葛清岚去路,冯明三人赶来,与段义、段月形成合围之势。 冯明对段义道:“段兄,此人滥杀无辜,我们联手,将这卑鄙之人除掉,如何?” 段义道:“好,既然此人作恶多端,那我们就替天行道。” 赵谦暗想:“单凭旁人一句话,便下结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便道:“鲜卑段氏威名素著,难道会以多欺少吗?”他见段义太过武断,料定其很容易中激将法。 赵谦所料不错,段义被其一激,便道:“好!我和你单打独斗,若你胜出,我便放你离开。”他手指诸葛清岚道:“这位姑娘可先行离开。” 赵谦暗想:“这个段义虽然武断,倒也善良。” 诸葛清岚神色悠然,对段义道:“不必担心,你不会赢的。” 冯明见段义如此说,便道:“段兄,不要受了这卑鄙小人的激将法。” 段义不以为然,道:“此人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就算是激将法,又能怎样?” 段月道:“大哥,你一定要杀了他,为司马公子报仇。” 赵谦听其言,暗想:“看来段姑娘被司马啸骗得不轻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霄掌法 众人向后退了几步,给赵谦与段义腾出空间,赵谦将手中的鈌云剑交由诸葛清岚保管。段义道:“你为何不用剑?” 赵谦道:“既然是公平对决,你不用兵器,我又怎能用?” 段义道:“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话不多说,出招吧。” 赵谦身形不动,一股微风环绕其四周,犹如春风扶柳,衣衫缓缓摆动,更显得风流飘逸。 段义见对手声势太小,更是不屑,当即功运十成,一股强劲罡风在其周身形成,犹如山风呼啸,他衣衫猎猎作响,眉宇之间,傲气横生。 单从气势,表面来看,赵谦已经输了。 赵谦身形猛然一动,向段义冲去,迅若狂风。段义不禁心中一惊,暗道:“好快。” 眨眼之间,赵谦便来到段义面前,右手食指中指并立,以指为剑,电闪雷鸣般击在段义腹部。正是九霄掌法中的“晴天霹雳”。 这九霄掌法出自黄老学派,黄老学派以形而上的道为本,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韬略等等,具有极强的实用性、目的性、可操作性。而这九霄掌法,乃是依据老子之言“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之理而成,内劲贵柔守雌,招式却尚阳重刚,出招之前,内力绵绵浑浑,澹宕氤氲,若有若无,而出招之际,阴阳为御,乘云凌霄,真气摩空鼓荡,一变之变,无有不动,千变万化,层出不穷。一招一式,霸道刚猛,劲力如同海啸席卷,一重接着一重,连绵不绝,有摧枯拉朽之势,断金碎玉之威。 赵谦一招正中段义腹部,三丹田内劲齐发,三道极为强劲的内劲同时击在段义身上。巨大的冲力使段义不禁后退两步。但其修炼的不灭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赵谦的内劲未对其产生丝毫影响。 段义见赵谦一招将自己震退,不由暗道:“好强的威力,没想到他掌法如此了得。” 赵谦见其仅是后退两步,暗道:“我虽说兼修十八般兵刃,但所长仅是剑法与枪法,拳法平庸无奇,看来以后还需多加练习才是。”赵谦心性甚高,在段义看来,其掌法甚是了得,但在其自己看来,却不过尔尔。 段义双掌急挥,漫天的拳影瞬间将赵谦包围。段义修炼不灭身后,全身上下坚硬如铁,随手一挥,便能碎石裂碑,再加上此时内力喷薄而出,力道更是刚猛无俦,只要赵谦捱上一拳,必定重伤。 赵谦见四周遍布碎骨分筋的气劲,也不慌乱,施展云帆步,在狂乱的气劲中来回游走。 段义的气劲犹如大海翻滚,将赵谦包围,而赵谦的身形犹如大海中的悠悠一叶,被海浪无情的拍打,起伏飘荡,可是无论如何,这悠然一叶总是完好无损。 段义见久攻不下,心中焦急,双掌平推,力含千钧,势如迅雷,拍向赵谦面门。 赵谦见有机可乘,连忙手腕一翻,缠住段义手腕,向右后侧斜拉,同时身子一侧,一脚踢向段义脚踝。 此招名为“蚯蚓降龙”,乃是以四两之劲,拨千斤之巨。段义哪见过这等招式,身子立即向前飞出,摔倒在地。他此时全身坚硬如铁,直接在地面砸出数道裂缝。 段义摔倒在地后,立即翻身跃起,双腿连弹,犹如风行电扫,功向赵谦。赵谦闪身躲避,数招过后,飞起一脚,又将段义踢倒在地。 百招过后,段义已被摔倒数次,但其全身上下丝毫无碍,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赵谦不禁感慨:“这不灭身当真是了得,看来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难伤其丝毫。” 所谓的不灭不破,永远都只是相对而言,正如矛与盾,矛强则盾断,盾强则矛断。只要功力足够,无论是道家的紫金琼玉身,还是佛门的金刚琉璃体,都能一掌拍碎,更何况是鲜卑段氏的不灭身。就算功力不足,只要练成无形透劲,一样可以无视对手护体罡劲,直接震碎对手五脏六腑。虽说赵谦的功力还远远未达到此地步,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赵谦见段义犹如猛虎一般向自己扑来,知道若按照之前的打法,始终无法伤及段义丝毫,便改换策略,双掌缓缓平推,直接对上段义开山裂碑的掌力。 四掌甫交,赵谦原本三丹田合一的内力立即一分为三,下丹田内力周游四肢百骸,抵挡段义的掌力。虽说段义的掌力凌厉异常,但赵谦只守不攻,也可勉强支撑。与此同时,赵谦的上丹田内力转为至阴,流转至右手臂,中丹田内力转为至阳,流转至左手臂。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分从左右向段义席卷而去。 段义顿时感觉左半身如处冰窟,寒冷刺骨,瑟瑟发抖,右半身如处火海,烈焰焚躯,大汗淋淋。段义连忙流转内力抵挡,而这样一来,对于赵谦的攻势立减。 赵谦又怎会让他如愿,下丹田内力绵绵不绝攻向段义,不让其有丝毫缓和之机。 段义的内力远比赵谦深厚,但远不如赵谦精纯,无法做到如赵谦那般将内力随意转为至阴至阳,只得勉强支撑左冷右热的痛苦,同时急忙催动内力攻向赵谦,以期可以尽快将赵谦击伤。而赵谦至阴至阳两股真气在段义体内相互激荡,肆意横行,饶是其不灭身能水火不侵,依旧感到毛孔痉挛,腹部疼痛。 片刻之后,赵谦内力一变,至阴转为至阳,至阳转为至阴。段义只觉左半身从冰窟坠入火海,右半身从火海坠入冰窟,瞬间觉得头晕头疼,几欲作呕。 古人常用火烧水激之法开山破石,这种方法从战国流传到后世,沿用了两千余年。 赵谦便是采用这种火烧水激法对付段义的不灭身,片刻之后,赵谦至阴至阳的内力再变,段义只觉全身发麻,但其意志坚如铁石,面对赵谦的攻势,毫无退缩之意,内力翻翻滚滚,向赵谦攻去。 赵谦也不好受,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滚,嘴里涌上一丝血腥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相指法 在一旁观看的冯明见赵谦与段义相持不下,不由焦虑,手腕微微一动,手心以出现数枚极为小巧的暗器,暗器深绿,显然涂有剧毒。他挥手一摆,暗器顿时向赵谦飞去,疾如电闪。 赵谦正全力与段义比拼内力,对冯明的偷袭毫无察觉。 就在暗器离赵谦仅有咫尺之遥时,几道无形指力袭来,击在暗器之上,那数枚暗器登时断为两半,掉落在地。 冯明丝毫没有察觉的指力的存在,更无从知晓究竟是谁发射指力,从暗器断裂与掉落的角度大致推测出指力发射方向,顺着方向看去,见一人倩然而立,妙目紧盯着赵谦,丝毫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正是诸葛清岚。 原来诸葛清岚知道段月心思淳朴,绝不会偷袭,但冯明为人奸诈,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故而一直对其严加防范。她见冯明用暗器偷袭,便施展无相指法,将暗器击落。 这无相指法,需至阴至柔的内力方可使出,出招之际,气劲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不皦不昧,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可谓是无状之状,无象之象,令人防不胜防,可杀人于无形。这指法表面上毫无气势,但大音希声,大象希形,其威力极强,修至化境,数丈之遥,可切金断玉。 诸葛清岚在修炼“三一内修之道”之前,这无相指法已略有小成,修炼之后,水到渠成,更是大进,她击落暗器,只使用了两成功力。 冯明见诸葛清岚不动神色的便击断了两丈之遥的暗器,知道其修为深不可测,更在赵谦之上,不禁心中大骇,暗想:“若她以刚才的指力对付我,只怕我现在已然毙命。”想到此处,额头上发出丝丝冷汗,后悔惹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高人。 他却不知,诸葛清岚根本懒得对付他,毕竟在诸葛清岚眼里,杀了他,虽易如捏死蝼蚁,却脏了自己的手。 赵谦将内力阴阳转换几次后,段义已经肌肉痉挛,面部抽搐。赵谦知道再过片刻,段义势必会全身抽搐,并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赵谦不愿伤他,三丹田内力喷涌而出,段义也连忙催动内力。只听轰的一声,二人各吐一口鲜血,后退数步。 赵谦后退后站立不动,稳如泰山,段义则全身打颤,瘫倒在地。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握住赵谦手掌,精纯内力沿着赵谦手掌传入赵谦全身经络,赵谦顿感全身舒泰至极,不适尽消。 段月也飞速来到段义身边,见段义浑身发抖,怒不可遏,从腰间掣出一柄短剑,对赵谦喝道:“我杀了你。” 刚要向赵谦冲去,便听段义低声道:“住手,愿赌服输。我输了,放他们走。” 段月不愿,道:“那司马公子的仇……” 段义正色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明日大哥前来,又何愁奈何他不得?” 赵谦道:“段公子的伤,在下可以医治。” 段月眼泛寒意,怒喝道:“无需你假慈悲,故作好人。” 赵谦无奈,他知道段义伤势并不重,只要调理数日,就无大碍,便道:“那在下告辞了。”说完,和诸葛清岚一同离开。 冯明三人拦住去路,刚要动手,诸葛清岚玉手一甩,三道无形指力激射而出,击中三人身前一尺的地面,地面溅起沙尘,出现三个凹陷两寸的小洞。冯明三人心中惊骇,不敢阻拦,让开道路,任由二人离开。 冯明来到段义身边,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道:“段兄,这颗丹药能治百病,对你的伤大有益处,你且服下。” 段月接过药丸,谢过后,便要给段义服下,段义摇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既然这枚丹药有如此奇效,冯兄还是自己留着备用吧。” 冯明道:“一颗丹药而已,段兄何必介意,待你伤势痊愈,我们便可商议如何对付那个穷凶极恶的赵谦。” 段义见其如此说,便接过药丸,只觉药丸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由精神一震,料定这药丸定然药力非凡,连忙服下。 冯明道:“段兄,你先休息一晚,待明日我再来与你一叙。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段氏兄妹并未发现,冯明转身之后,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鸷,心中暗想:“赵谦,整个鲜卑段氏与你为敌,看你如何应付。” 赵谦与诸葛清岚离开后,在远处一个阁楼上,李顺远远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剑眉微锁。 司马文思道:“李先生,看见此二人,你有何感触?” 李顺道:“李某不喜拐弯抹角,谯郡王有话便直说了吧。” 司马文思道:“崔浩害得你失去了高平公的爵位,难道你未曾想过复仇吗?” 李顺道:“谯郡王是想借刀杀人吧?” 司马文思道:“非也,仅是合作而已。” 李顺道:“谯郡王想如何合作?” 司马文思道:“帮助佛门杀掉赵谦。” 李顺道:“而你则借崔浩之手杀死佛门比丘,以此激化崔浩与佛门的关系。” 司马文思道:“崔浩与佛门的关系本就是不死不休,我只不过让二者的矛盾提前爆发而已。” 李顺微微一笑,道:“有趣。” 司马文思道:“李先生是答应了?” 李顺道:“谯郡王手下高手无数,为何要请我帮忙呢?” 司马文思道:“我曾闻在一年前月白山一战中,李先生曾与六名高手联手,不知这六名高手的身份为何?” 李顺道:“此事与你无关。” 司马文思道:“是否与昙无谶有关?” 李顺道:“你的消息倒挺灵通。” 司马文思刚要开口再言,一道人影鬼神一般出现在二人身后,二人连忙转身,见来者正是神玄伙鸿焜。 司马文思与李顺见伙鸿焜现身,均不惊讶,二人见对方对伙鸿焜的出现并不意外,已然明了,李顺道:“原来神玄在中原布下了不少暗桩。” 伙鸿焜道:“李先生言重了,大家不过是合作关系。” 司马文思道:“不知李兄是什么时候与神玄一派联手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西域密宗 似是被司马文思的问话引动思绪,李顺剑眉微动,缓缓道:“在十一年前,崔浩派人在河西走廊挑拨沮渠蒙逊与佛门的关系,致使沮渠蒙逊想要派兵灭佛,我与昙无谶联手,将这场危机消弭于无形。那次之后,神玄一派派出六名高手助我在中原运筹,我以阴阳家为掩护,倒也没有露出破绽,不过可惜在月白山一战全军覆没。” 司马文思道:“原来如此。” 李顺道:“司马氏与蜀中八部、无涯观暗中往来,我原本以为你们应与神玄一派无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司马文思道:“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合作自是情理之中。” 李顺笑而不语。 红日初升,明媚的阳光照在翰墨门的花园之内,给花园之内的红花绿树增添了别样生机。赵谦与诸葛清岚在一座凉亭坐下闲聊,诸葛清岚道:“这花园砌红堆绿,垒山凿潭,修葺之时,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崔司徒做事如此高调,只怕得罪不少人吧。” 赵谦道:“崔司徒修建这府邸之时,高博士曾劝他低调行事,但崔司徒心性高傲,也不以为意。” 二人正说话间,柳光世快步走来,对赵谦道:“赵师弟,现在平城之内,谣言四起,说崔司徒狠手杀害来自南方的高僧。”赵谦在翰墨门的师兄弟大多都已各回各家,柳光世因为父母在平城,就多停留了数日。 赵谦听柳光世如此说,点头道:“微言宗动作真快,但他们不会仅仅散布谣言吧。” 柳光世道:“今日清晨,须弥山殿的门前,发现一名比丘的尸体,尸体上有上百处剑伤,并插着我们翰墨门的佩剑。” 赵谦道:“要想伪造我们翰墨门的佩剑,再容易不过。不过崔司徒最恨比丘,若说他杀害比丘,确实容易令人相信。” 诸葛清岚道:“这具尸体,应该便是张翘了。他的尸体被放在须弥山殿门前,显然是故意让寺内比丘发现。张翘确实是崔司徒所杀,然而是被一掌毙命,而张翘的尸体有上百处剑伤,显然是故意栽赃,为了加深佛门对崔司徒的恨意。” 柳光世道:“估计他们会以为这是崔司徒故意凌辱挑衅。” 赵谦道:“崔司徒故意挑衅他们,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柳光世道:“几日前,佛门般若学派六家七宗全部来到须弥山殿,估计此刻正在商议,这几家方丈倒有几人是得道高僧,估计会理性对待。” 赵谦摇头道:“龙多乃旱,僧多无水。个人从众,行举疯愚。若只有一两人做主,或许会理性对待,但现在各寺主持齐聚,估计会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诸葛清岚道:“所谓‘三人误大事,六耳不通谋’,亦是此理。” 一群人共同商议,意味着共同承担责任。人人有责,也就意味着人人无责,在不用承担责任的条件下,人们的一些优秀品质,如正义感、责任感等逐渐变淡,三观下降,良心渐失,为常日之不敢为,若再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便会导致这群人做出一些愚不可及、心狠手辣的行为。 柳光世道:“你是说他们会对崔司徒不利?” 赵谦道:“现在他们还不敢如此做,但若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那就很难说了。” 柳光世道:“刚才高师兄和罗姑……师嫂前往须弥山殿,以上山还愿为由,前去打探消息。” 赵谦道:“高师兄的父亲高博士曾经出家一段时间,而他出家的那间寺庙属于六家七宗中的即色宗,说出来也有些渊源,估计可以打听到一些线索。” 诸葛清岚道:“佛教传入中原,因传教甚难,初始依附老庄之言,后又依附魏晋玄学,将老子浮屠混而为一,导致人们把佛教看作是道家的一支,称道教徒为道士,称佛教徒为道人,视黄老为君人之术,视浮屠为延祚之方。现在他们发展壮大,便开始摆脱老庄影响。僧肇等和尚只是贬低《老子》一书,试图从义理上摆脱老庄的影响,但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很多比丘因此对道教极为排斥,常和道教发生冲突。现在佛道之间矛盾日益激化,这点估计也会被微言宗利用。” 柳光世道:“佛教对道教极为排斥,这点倒不假,现在很多比丘都称呼‘老子’为‘老鬼’。” 关于“老鬼”的材料,分为两类,一类是南北朝时期佛、道论战中佛教的《弘明集》等文献;一类是《道藏》中的一些早期道教文献。而老子被称为“老鬼”,并非贬义,乃是因为“人但畏鬼,不信道”,天师道徒亦自称“鬼兵”,后来“鬼兵”之说以讹传讹,变为迷信之说。不过,在南北朝以来的佛道论战中,佛教常拿“老鬼”之说对老子大加攻击。 赵谦道:“现在佛道矛盾激化,可惜何兄不在平城,我们也不知天师道会如何行事。” 三人正商议间,高忱与罗华茵走了过来,高忱道:“我们刚从须弥山殿回来,暗中打听到,现在六家七宗对崔司徒杀害一名比丘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有人主张找崔司徒讨要说法,有人则主张将此事调查清楚再说。” 赵谦道:“现在不可开交,如有人再火上浇油,估计就一致对外了。” 高忱道:“刚才崔司徒派人来,让我们静观其变,不必理会。” 柳光世道:“崔司徒此举何意?” 高忱道:“崔司徒算无遗策,既然他如此说,我们便等着便是。” 罗华茵道:“我们暗中窥视他们商议,见商议的各派方丈中,有几人不是中原人士,看其装饰,似乎是来自西域。” 柳光世道:“西域密宗,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赵谦道:“一年前,陛下打败北凉沮渠氏,将河西无数奇珍异宝和三万多户吏民迁至平城,这里面也包含了不少西域之人,恐怕来自西域密宗的也不在少数。” 高忱道:“那两名西域比丘是今日才来到平城,而平城之内,原本就有不少西域比丘创立的佛寺,其中声势最大的,当属菩提寺。” 柳光世道:“崔司徒曾派人彻查这座菩提寺,发现他们暗中干了不少伤风败俗之事,曾试图规劝陛下关了这座佛寺,后因太子阻拦而功亏一篑。” 赵谦道:“看来崔司徒打算借这次机会,对这座菩提寺下手。”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白之冤 众人正商议间,一人快步走来,对高忱道:“高将军,门外来了几人,自称是鲜卑段氏,要找赵少侠。” 赵谦道:“他们找我何事?” 那人对赵谦道:“他们说你昨日杀了他们的兄弟,前来找你算账。” 赵谦纳闷,道:“昨日?昨日我只和鲜卑段氏的段公子过了几招,但他伤势并不重。” 诸葛清岚道:“看来段公子遭了他人毒手。” 赵谦恍然,道:“你是说冯明?”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道:“既然他们来了,我就去会一会。” 六人来到大门前,见有三人在门外等候,中间一人正是段月,左边一人乃是“白衣青剑”段章,右边一人容貌与段章有些相似,此人名为段风,乃段章之弟。 段月见赵谦出现,便指着赵谦对段章、段风言道:“大叔、二叔,就是这人杀死了司马公子和我大哥。” 高忱道:“段公子,段姑娘,三位既然来了,就请到里面一坐。” “不必了。”段章扭头对赵谦道:“赵少侠,你杀了我侄儿,总该有个说法吧。” 赵谦道:“敢问证据何在?” 段月见赵谦并不承认,怒道:“我大哥昨日和你交手,当晚便死了,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 赵谦道:“你大哥昨晚不幸离世,昨天和他接触的人都有嫌疑。我只不过和他交过手罢了,但凭这一点,便说是我所杀,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段章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所杀?” 赵谦道:“让我看一下段公子的尸体,或许我会找到证据。” 段章道:“就凭你,还想看我侄儿的尸体?” 赵谦道:“不见尸体,我自然无法自证清白,但你们也证明不了是我所杀。” 段章道:“你随我等离开,等到日后证明你不是凶手,我等自然放你离开。” 赵谦并不觉得他们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便道:“你们没有证据,自然无理由抓我,你们可将此事报请廷尉长孙司空,让他们找出凶手。” 廷尉管理天下刑狱,而赵谦所说的廷尉长孙司空乃是上党靖王长孙道生,他乃三朝元老,身居三司显职,忠厚廉谨,衣无华饰,食不兼味。因此赵谦相信他不会畏惧鲜卑段氏、长乐冯氏、宗室疏属司马氏的淫威,定会秉公处理。 段章见赵谦提议上报廷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只怕还未找到证据,你便已经逃跑了。” 赵谦道:“君子一言,掷地有声,事情未明之前,我是不会逃跑的。” 高忱知道段章等人不会相信赵谦,便道:“若其逃窜,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段章见高忱担保,道:“高将军人品一流,我等自然不会怀疑。看着高将军的面子上,今日我等就先离开。” 他话音刚落,一直未说话的段风道:“等一下。”声音低沉,但含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赵谦面前,道:“听闻昨日你和我侄儿交手,竟然胜了。段某不才,向领教一下少侠高招。” 赵谦从其走路的步法已然看出段风修为尚在段风之上,不敢轻视,便道:“我和段公子交手,投机取巧,侥幸赢了一招半式。段前辈修为精湛,晚辈自知不敌,实不敢献丑。” 段风冷声道:“怎么?觉得我不配和你交手吗?” 赵谦道:“晚辈怎敢?实乃不是前辈敌手。” 段风喝道:“少废话,坚持十招,我便认输。看招。”他不等赵谦回答,便直接一掌拍向赵谦面门,招式极为简单,但声势逼人,犹如雷霆万钧,以赵谦稳如泰山的定力,仍不禁感到一丝惧意。 赵谦并未携带鈌云剑,之前他和诸葛清岚在亭下闲聊,鈌云剑被其放着房间,并未带出。他见对手掌风转眼即至,想要还招,已然不及,连忙施展云帆步,向一旁闪去。 段风原本已在心中拟好赵谦闪避后的招式,但赵谦闪避的方位极其诡异,完全出乎其意料,他见自己原本拟好的几招完全派不上用场,不禁心中暗叹:“此人年纪轻轻,却也不俗。”他向左侧急迈一步,双掌劈、砍、切、砸,瞬间挥出数掌。 赵谦脚步连点,左右闪避,将段风的掌招完全躲避。段风步走丁字,左撇右冲,身形之快,犹如冰上飞驰,双掌连挥,擒拿、短打、快指、重拳、迅掌,五招合一,攻向赵谦周身要害。 赵谦若单纯施展云帆步躲闪,足以坚持不败,但对手并非奸佞之人,他一味躲闪,有些不太地道,见对方掌风及身,连忙向后急仰,躲过掌风拳劲,同时右脚向前狠踢,击中段风下盘。 段风站立不动,仿佛赵谦这招根本没有击中。但赵谦却感到脚掌一阵剧痛,连忙收脚,并后退数步。 段风飞身跃起,如鹰隼探翼,双腿连出,犹如秋风扫叶,更似铁剪断布,一招“残叶萧萧”使出,带动气劲如刀。 赵谦双掌挥舞,招风纳气,使出一招“雾锁楼台”,掌劲软如轻云,韧如金丝,形成一股极为柔软的劲风,护住前身。 劲力相冲,段风的劲力如同巨石陷入汪洋大海之中,不见踪迹。 段风见自己的劲力完全被对手轻描淡写地化解,不禁心中一惊。 赵谦趁段风身悬空中,连忙抓住段风脚腕,连转带抖,一股劲风涡流将段风包围,段风身体不由旋转。 赵谦以腰为轴,右掌平推,动而不急,静而不僵,端正自然,不偏不倚,拍向段风。雄劲的掌力击在段风身上,段风向后飘飞丈余,随即身形凭空一转,安然落在地面。 赵谦见段风安然无恙,也不奇怪,双掌护于胸前,劲力缓缓,游走周身。 段风刚要出招,在一旁观看的段章喝道:“二弟,住手。” 段风不解,问道:“为何?” 段章道:“他破不了你的不灭身,但你也伤不了他。” 段风不信,喝道:“我怎么伤不了他?看我一掌毙了他。”随即对赵谦道:“可敢再接我一掌?” 赵谦道:“段前辈尽管一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擒拿制敌 日常生活中,人们有一个误解,越自信的人往往能力越强,因此人们往往容易相信那些自信的人,而轻视那些自卑的人,但是实际情况刚好相反:无知比知识更能让人产生自信。无知之人往往不能认识到自身不足,他们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优势之中,高估自身水平,从而产生自信。相反,能力强者见识广博,知道自身的局限与不足,往往不会太过高估自身实力。 赵谦与段风便是如此,赵谦正视自身实力,而段风高估自身实力,结果段风远比赵谦更自信,常人从二人的言谈举止来看,也认为段风实力在赵谦之上。而诸葛清岚却知道赵谦的实力远不止其表面那般简单,其学识渊博,知晓自身局限,对自身的实力有所低估,将来随着实战经验的增多,会对自身的水平有个准确的认识。而此时,他的外在实力仅仅是其真实实力的五六成,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方能真正发挥出实力。 段风见赵谦表面上毫无自信,认为其远不如自己,觉得刚才自己处于下风不过是赵谦取巧所致,并非自己实力不济,只要稍加注意,便能取胜。 他长啸一声,真气鼓荡,飞身向赵谦冲去,如猛虎前扑,双手变掌为拳,拳风凛凛,招式朴实无华,但力含千钧,显然他知道赵谦只是以巧胜力,打算用绝对的力量将其打败。 赵谦知道,拳击外,掌击内,段风弃掌为拳,是打算破除自身外力,让自己断肢碎骨。他并不心慌,若昨日他未与段风交手,遇见段风这招,势必手忙脚乱,左支右绌,但他昨日与段风交手过后,便已经思索了对付这不灭身的方法,此刻见段风招式凌厉,也不慌乱,五指并立,以掌为刀,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向段风手腕脉搏处砍去。 段风变拳为爪,向赵谦手腕抓去,力道遒劲,犹如老鹰扑食,只要抓住赵谦手腕,以其臂力,定能将赵谦手骨捏碎。 然而赵谦这招乃是虚招,目的便在于诱导段风变掌为爪,见对手上当,手掌外旋,食指中指张若剪刀,夹住段风手掌的小拇指,轻轻向上一翻。 段风顿感一阵剧痛从小拇指传来,当即不敢妄动,生怕稍有闪失,拇指骨节便即断裂。 赵谦这招只是极为普通的擒拿手,江湖中人初学武功之时,大多先学擒拿手,原因很简单,擒拿手简单易学,甚是实用,有以弱攻强、四两拨千斤之效,根基浅薄之人学之,再合适不过。 擒拿手主要是针对对手的筋络、关节、穴道三处。这三者之中,关节多显于外,最容易攻击,并且关节之处,内力不生,外力不至,只需微弱之力,便可制住,而一旦被制,就算修为通天,也难以应付。这也是赵谦并没有修炼道家紫金琼玉身的原因,他觉得这等防身功法修炼起来难度甚大,但要想破除并不难,就算修为再深,类似指关节、筋络这类要害依旧难以防御,只要被制,这防身功法便等于无效。 他昨日与段义过招,虽已用火烧水激之法破了不灭身,但其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仅于此,是以早在昨晚又思索了破解不灭身的第二个方法。不过,虽说擒拿手极为实用,但由于人人均会,要想以此破解不灭身,也非常人所能做到,赵谦早已在心中推演无数次,所以能一招见效。 赵谦制住段风后,松开手掌,后退一步,拱手道:“承让。” 段风虽然莽撞,但也是坦荡之人,败招后,并未耍赖,道:“甘拜下风。” 段章前迈一步,道:“我会将我侄儿被杀之事上报廷尉,待得查明真相,若真是你所为,鲜卑段氏绝对不会饶过你。”随即对段风、段月言道:“我们走。” 三人离开后,赵谦思索:“昨天得罪长乐冯氏,现在又得罪鲜卑段氏,司马氏又在暗处虎视眈眈,情势越来越复杂了。” 柳光世道:“鲜卑段氏胸无城府,很容易被人利用。若他们受人蛊惑,与长乐冯氏、宗室疏属司马氏联手对付清河崔氏,那么崔司徒的处境就为危险了。” 高忱道:“当今陛下设立九州卫,搜索天下情报,更何况此处乃天子脚下,任何风吹草动全在陛下的监视之下,他们也不敢乱来,顶多派些杂兵来送死罢了。怕就怕他们散布谣言,将平城搅得满城风雨。” 赵谦道:“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本就是微言宗所长。春秋笔法,防不胜防,我们也不可奈何,就先静观其变吧。” 段章将段义被杀一事上报廷尉,因段义身份特殊,长孙道生派其子长孙抗亲自调查此事,长孙抗派人将赵谦带到廷尉府。长孙抗见到赵谦后,对赵谦言道:“本官乃廷尉少卿,奉父之命,调查段公子被杀一事。听闻昨日赵少侠与段公子过招,当晚段公子便即丧命,不知少侠昨晚身在何处,又有何人证明?” 赵谦思忖:“廷尉少卿乃正四品,看来廷尉府对此事极为重视。司马文思亦是廷尉卿,但有长孙司空再此,他也无法参合此案。”便道:“昨晚草民在翰墨门府,有与我随行的胡清岚为证。” 长孙抗道:“胡姑娘与你关系非同一般,她的证词不足为信。并且你也可以趁其不注意,暗中从翰墨门府逃出,将段公子杀害。” 赵谦道:“敢问段公子是怎么死的?” 长孙抗微微摇头,道:“说来奇怪,令史查遍段公子全身,也未查出死因。鲜卑段氏认为死者为大,也不同意解剖。” 赵谦道:“可否让草民查看段公子的尸体?” 长孙抗凝视赵谦,道:“你懂验尸?” 赵谦道:“草民略通医术,或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长孙抗道:“平城之内,精通医术之人,数不胜数,你又有何资格来验尸?” 赵谦仔细观察其相貌,见其眉目清秀润朗,柳眉细而带媚,宛若女子,双眼微带红丝,眼角入鬓,皮肤白皙,声音柔和,外貌衣着、言谈举止,与此时以娘为美的风尚完全相同。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身陷重围 赵谦使用形名之学观察长孙抗相貌后,暗想:“此人无长寿之相,也非磊落之人。其父寡欲知足,安居陋室,但其本人颇好奢靡,听闻其曾趁父出征之际,将原本的陋室改建得高大华美。其父得知后以家法严惩于他,并拆毁堂庑。以其贪名好奢的性情,若有人暗中送其金银,不知会不会以权谋私?” 赵谦略一思索,道:“大人最近是否唇痿舌青、口干而渴?” 长孙抗双眼微动,淡然道:“看来你确实有两下子,既然你看出我的症状,那你说,该如何服药?” 赵谦道:“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大夫给您开的药方是桔梗汤方,乃是用桔梗一两,甘草二两,右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津,温分再服。但是大人依旧吐血不止。” 长孙抗凝视赵谦,道:“那你说该如何医治?” 赵谦道:“可否让草民探一下大人的脉象?” 长孙抗道:“好,你过来吧。”说完,伸出手腕。 赵谦走上前去,伸手按在其脉搏处,片刻后,赵谦道:“脉反无热,此为阴伏,是瘀血也。依草民来看,应该采用柏叶汤方,柏叶三两,干姜三两,艾叶三把,右三味,以水五升,合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长孙抗道:“本官就信你一回,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段义的尸体存放处,长孙抗命人掀开盖在段义身上的白布,赵谦仔细查看段义的尸体,见身上毫无外伤,便施展洞垣之术,查看段义五脏六腑,见五脏六腑全部溃烂。赵谦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禁有些干呕。 长孙抗见赵谦似乎身体不适,也懒得理会,道:“令史以银针验毒,发现其并未中毒,故而现在也不知其死因如何。” 赵谦道:“只有少数毒药可以用银针验出,令史未验出,也是正常。”他掰开段义嘴巴,俯身闻了一下段义口中气味,只觉有极为淡薄的兰花香气,暗想:“段公子乃一粗人,估计不会喝茶,这兰花香气应该不是茶香。”便直立身体,对长孙抗道:“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段公子所中之毒,乃是香兰散。” 长孙抗不解,道:“何为香兰散?” 赵谦道:“香兰散和江湖上流传极广的味如兰相似,均有兰花香味,因香味沁人心脾,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不同的是,中味如兰者,内力尽失,浑身无力。而中香兰素者,外表丝毫无碍,但五脏六腑全部渐渐腐烂,疼痛而死。” 长孙抗道:“依少侠所言,有谁会用这香兰散?” 赵谦道:“香兰散乃是由紫河殿炼制而成的毒药,但有钱之人皆可得之,故而实难猜测。” 长孙抗忽的想到一事,便道:“你刚才说中香兰散者,五脏六腑尽皆腐烂。但你又如何知道段公子五脏六腑腐烂,莫非下毒之人便是你?” 赵谦不愿透露自己会洞垣之术一事,毕竟若是让对手知道,便会对自己有所防备,并且,就算自己说了,长孙抗也未必相信,便道:“我只是凭段公子口中的香气猜测,是或不是,只要解剖便可得知。至于下毒之人,大人现在便下结论,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 长孙抗道:“也罢,我会派人去段府,问一下段公子是否服用过有香味的药物。至于你,待得案件明了之前,不得离开平城。” 赵谦道:“草民知道。但草民还有一事,不知能否向大人请教?” 长孙抗道:“何事?” 赵谦道:“司马啸昨日亦被人所杀,当时草民也在场,大人为何不向我询问其中缘由?” 长孙抗道:“司马啸乃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故而司马啸被杀一事,并不归我们管。” 赵谦微一点头,道:“那今日须弥山殿门前出现那名比丘的尸体,不知此案进展如何?” 长孙抗道:“并未有人前来报案,张翘属江湖中人,故而此事也不归廷尉府管,而且他有叛乱前科,此事我们也懒得管。” 赵谦暗想:“估计佛门担心廷尉府会畏惧清河崔氏的势力而不敢秉公处理,故而并未报案,打算自己处理。” 赵谦从廷尉府离开,向翰墨门赶去,一边走路,一边分析平城之内暗藏的各处暗流,当其来到一人烟稀少的街道时,数十道人影从暗处出现,将其包围。 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黑狼寨寨主右野。街道上寥若晨星的百姓见到这数十人携刀带剑,凶神恶煞,纷纷逃窜。 右野对赵谦道:“有人出钱,要你的项上人头,赵少侠可别怪我等无情了。” 赵谦也不畏惧,淡然道:“不知想要我项上人头的,究竟是何人?” 右野道:“这就恕我无可奉告。” 赵谦道:“司马氏派你们前来送死,你们竟然真的来了?” 右野不由暗想:“他竟然知道是司马氏派我等前来。”随即冷笑道:“少侠难道以为单凭你一人,可以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马氏另有杀招,等到我们两败俱伤之际,他们便会出手。” 右野冷哼一声,道:“你这么说,是想骗我不要动手吧。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随即右手一挥,喝道:“动手!” 他话音一落,各种飞镖暗器顿时犹如满天飞雨向赵谦激射而去。 赵谦前去朝廷府衙,自然没有携带鈌云剑。此刻看见成千上万的暗器向自己飞来,也不慌乱,真气周游四周,形成一股气墙,将全身护住。 无数暗器遇到气墙,犹如陷入泥沼当中,立即停住不动,悬于空中。 右野见赵谦挡住暗器,手腕一翻,手心出现数枚飞镖,真气附镖,向赵谦飞射而去。 右野乃一等一的高手,暗器上附着的真气自然凌厉异常。暗器穿破赵谦的气墙,向赵谦要害射去,赵谦连忙侧身躲闪。 对于修为未臻化境的人来说,开步即断劲!赵谦移步躲闪,真气流转自然不顺,以赵谦的修为,断劲的时间微乎其微,若与单人对战,自然无碍,但此时周围暗器如雨,他脚步一动,气墙出现破绽,无数暗器穿破气墙,向赵谦袭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险象环生 赵谦从容不迫,施展云帆步,身形快如电闪星射,飘如风拂絮飞,避过重重暗器,向右野冲去。 右野挥剑向赵谦刺去,剑锋不住颤抖,显然后劲未吐。此招名为“除狼得虎”,势在后劲,后招无穷,一招胜过一招,即使躲过一招,仍难以躲过下一招,令人防不胜防。右野知道赵谦身手了得,是以一出手便是绝招。 赵谦见此招精妙,因手中没有兵刃,不敢硬接,便侧身闪开。 右野见赵谦躲闪,剑尖连点,后招迭出,瞬间将赵谦的身影包围在剑光之中。右野手下身手最高的五人趁机连忙将赵谦包围。其余数十人在外围又围了数圈,将赵谦的去路完全封死。 赵谦躲过数人的杀招,闪身向右野冲去,同时右掌平推,一招“崇台霄峙”向右野拍去,招式虽然简单,但劲势极强,犹如巨浪翻滚。 右野剑势一转,向赵谦手腕削去。赵谦手腕一旋,在剑脊屈指一弹。右野顿感长剑不住颤抖,几欲脱手,连忙借助剑势,翻转剑身,向赵谦拦腰横扫。 赵谦侧迈一步,伸手握住右野手腕,运劲抵挡剑身前行。同时右掌点、刺、扫、削,攻向右野上盘。右野急挥左掌抵挡,二人瞬间便过了十余招。 与右野一同围攻赵谦的五名高手趁机向赵谦全身要害刺去。赵谦连忙松开右野手腕,侧身躲闪。六柄长剑不住游走,如同六条游龙,将赵谦完全包围。 赵谦一边躲闪,一边思忖:“司马氏若想杀我,不会仅仅派这些人,我若与右野等人死战,势必消耗大量内力,给他人可乘之机。为今之计,要想办法将那些暗藏的杀手引出。”主意一定,赵谦便向右野冲去。 右野见赵谦快若迅风,不敢大意,挥剑向赵谦刺去,剑光闪烁,泛着寒意,显然杀气极重。 就在剑身刚要触及赵谦衣衫时,赵谦身形一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剑招后面。 右野甚是匪夷所思,但其终究历经无数死战,迅速冷静下来,手腕一抖,剑身绕着手腕转个半圆,灵蛇吐信般向赵谦刺去。 赵谦身形一跃,施展一招“高步层霄”,脚尖在右野剑脊上一点,向远处掠去。右野手下轻功较高者连忙向上一跃,或挥刀,或刺剑,向赵谦攻去。 赵谦脚尖在数人的兵器上一点,加速向远处掠去。 刚行不远,一道人影出现在赵谦面前,那人长剑挥动,封住赵谦全部去路。 赵谦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见对方剑法精妙,真气急速吐纳,硬生生向右侧移动数尺,避过那人的杀招。那人连忙挥掌向赵谦拍去,赵谦挥掌硬接。两掌相击,真气激荡,只听彭的一声,二人同时向后方飘去。 赵谦落地之后,右野等人便将其包围。赵谦看向那人,正是司马弥陀,只见他白衫玉立,风度翩翩,举止儒雅,颇有君子风范。 右野来到司马弥陀身边,道:“司马公子,您怎么来了?” 司马弥陀道:“家父觉得此人诡计多端,故而命我前来,以防其逃跑。” 右野暗想:“说得好听,还不是不相信我。” 赵谦暗想:“看来他便是司马文思之子司马弥陀了,他竟然敢公然现身,看来是不担心被人发现了。不过微言宗最善颠倒是非,就算被人得知司马氏与黑狼寨有来往,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赵谦对那人道:“原来阁下是司马公子,司马公子可是为司马啸被杀一事前来寻仇。” 司马弥陀道:“正是。” 赵谦淡淡一笑,朗声道:“躲在暗中之人,一并出来吧。” 话音落后,有三人从不同方向出现,其中一人是名比丘,从其祖衣可推断其来自西域,另两人分别是长乐冯氏冯明和鲜卑段氏段月。 冯明道:“赵少侠果然厉害,竟然能发现躲在暗处的我们。” 赵谦道:“宗室司马、长乐冯氏、鲜卑段氏、西域密宗、黑狼寨,没想到赵某竟然值得这么多人一同前来。” 冯明道:“你倒不紧张,难道你以为今日能逃得掉吗?” 司马弥陀道:“冯公子,他在拖延时间,别和他废话。” 冯明明了,喝道:“那好,一起上。”语毕,掣出长剑,向赵谦冲去。其余人也同时向赵谦攻去。 赵谦见形势危急,隐藏在骨子里的血性陡然而生,喝道:“拖延时间?就凭你们,配让我拖延时间吗?”这一行人当中,他对冯明最为反感,故而直接向其冲去。 冯明见赵谦向自己冲来,冷哼一声,挥剑直刺赵谦面门。赵谦侧头闪过,双指并立,径取冯明喉咙。冯明见赵谦招式凌厉,连忙向后躲闪。 司马弥陀趁机刺向赵谦后背,赵谦放弃追击冯明,压低身子,脚尖一点,贴着地面冲向司马弥陀,同时双手连拍,攻向司马弥陀下盘。 司马弥陀翻转长剑,向下直劈,剑锋触体生寒,甚是凌厉。赵谦在地面一拍,身子向左躲闪,避过司马弥陀的凌厉杀招。 段月双掌横推,强劲掌力平推而来,封住赵谦去路,犹如巨墙平移,让人难以抵挡。赵谦身形一跃,避过气墙。 西域比丘飞身跃起,一掌拍向赵谦,威如巨石砸落。赵谦挥掌拍出,两掌相交,二人同时被震退。 赵谦刚要落地,右野剑尖连闪,向赵谦小腿削去。只要赵谦继续下落,双腿势必被右野的剑锋砍断。 赵谦凭空翻转,躲过右野剑招,落在地面。司马弥陀等人立即攻向赵谦。 六人各交了一手,均知对手身手了得,是以均不留手,杀招频出。 赵谦的九霄掌法是一种拳掌指肘变换与走转行步相融合的掌法,步法越是精妙,掌法的威力越强,而赵谦的云帆步乃是文子所创,天下独步,举世无匹,其与九霄掌法相融合,步踏八卦之变,掌融九霄之威,步进掌摧,前冲后打,左腾右挪,威力自是非同凡响。 不过单凭赵谦一人之力,终究难以以一敌五,十余招过后,便渐处劣势,他一边依仗云帆步的精妙在人群中穿梭,一边思索脱身之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水石还月 赵谦仔细观察每个人的招式后,思索道:“这五人,那名西域比丘招式最为阴狠毒辣,尤在右野之上,由武见心,估计也是个狠毒之人,我就以其为突破口,看看能否脱身。” 他身形急掠,向那名西域比丘冲去,同时右掌蓄劲,隐隐有雷鸣之声,此招名为“陵厉元霄”,乃是借速涨势之招,极为霸道刚猛,速度越快,威力越强,骋足若能追风蹑景,掌势的威力便可开山碎碑。而赵谦的速度快若迅风,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西域比丘见此招威力甚强,不知自己能否顶住,但赵谦速度极快,又暗留后招,自己若是躲闪,势必难以躲过他的下一杀招,只得硬拼,当即猛喝一声,丹田内力喷涌而出,双掌叠加,向前平推。 段月见西域比丘难以抵挡,连忙飞身而掠,挥出一道骇人掌力,直袭赵谦。赵谦双掌推向两侧,同时与西域比丘和段月对掌。 掌力相接,劲力四射,地面被震出道道裂纹,三人同时后退。段月觉得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而赵谦与西域比丘直接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冯明见赵谦受伤,连忙施展一招“秋色肃杀”,剑光晃动,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直攻赵谦。 赵谦双掌并立,施展一招“秀嶂分霄”,夹住冯明剑锋,同时内劲急吐,沿着剑身攻向冯明,冯明连忙运转内力抵挡。 司马弥陀挥剑上下晃动,施展一招“天地积阴”,剑影遮天密布向赵谦攻去,剑身之上,剑气逼人,触之如冰。 赵谦暗想:“看来只能使用太乙八门了。”当即手捏剑指,刚要施展绝式,蓦地一道倩影落在其身边,正是诸葛清岚。 原来她见赵谦久去未回,担心遭到埋伏,便前来寻找,果见赵谦被困,便立即出手。她玉腕一翻,掣出云英剑,真气负于剑身,剑身瞬间变得晶亮如光,透明如水。 此招名为“日夜无隙”,乃是用至阴之气负于剑身,使剑身不见其形,效风而动,白日黑夜均不见其形,使敌不知其所终,此招乃是逍遥剑法最为精妙的一招,诸葛清岚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已能发挥出此招一层的威力。 司马弥陀见诸葛清岚剑身化为无形,惊骇万分,暗道:“这是什么招式,怎么比王宝兴的隐锋诀还诡异?”心中虽是诧异,手中的剑招却毫无停缓,两剑甫交,他便感到剑身传来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劲,顿感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吐出。 司马弥陀忙撇开长剑,后退数步,暗想:“此招能将我震伤,但并未将我的宝剑震飞,也未将我震退,这样的招式往往内伤更重,这位姑娘,修为当真了得。” 赵谦内劲一吐,将冯明震退,来到诸葛清岚身边,低声道:“我们从西域比丘所站方位突围,正好可以试一下新练的水石还月之术。”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并肩向西域比丘冲去,赵谦掌心蓄力,诸葛清岚剑气萧萧,二人真气游走四周,犹如百川汇海,融为一体。 西域比丘运劲于臂,打算从正面阻拦,司马弥陀等人同时从两侧拦击,各出绝技,剑气掌风纵横,铺天盖地般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席卷而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精纯真气覆盖全身,二人全身泛着淡雅的光泽,就连二人的青衫碧裙也变得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 司马弥陀等人的掌风剑气犹如怒海凶涛,赵谦与诸葛清岚的身形在劲气涡流中起伏,但丝毫无碍,渐渐二人身形变得模糊,赵谦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变成赵谦,二人竟然凭空换了位置。 众人犹如五雷轰顶,惊恐万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这水石还月之术是一种突破空间的道术,乃是道家扬雄、王充、张衡、杨泉经过三百年时间,以先秦两汉唯物主义思想为基础,基于对宇宙混沌的反复推演而创出的功法。此功法打破了三维的宇宙定论,对修炼之人的要求极高,需了解洛书与《物理论》,精通阴阳术数与天地物理之阃奥。 正如《物理论》所言:“所以立天地者,水也。夫水,地之本也。吐元气,发日月,经星辰,皆由水而兴。”此功法以道家心法为根基,内力需至纯至柔,绵绵若水,出招之时,真气离体,在远处汇聚,犹如百川归海,真人与真气汇集之处恰似水中石、天上月,基于水面对称,水石还月,月还水石,打破空间三维的局限,可瞬间调换所处方位,临阵对敌,妙用无穷。 打破三维空间,看似天方夜谭,但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这需建立在对洛书极为精深的了解之上。洛书为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包罗万象,包含了无穷的智慧,乃是上古时期最高智慧的结晶。数学家华罗庚对洛书非常推崇,曾言:“洛书可能作为我们和另一星球交流的媒介。” 诸葛渊曾对赵谦与诸葛清岚详细讲解过洛书,不过他们二人对洛书的了解依旧非常薄弱,并且内力修为尚欠,无法在真气凝于体外,但二人联手,内力融为一体,可勉强施展出水石还月之术,并且二人互换位置的距离,仅限于一丈之内。 即使二人联手,要想施展水石还月,难度依旧极高,需要二人的心跳与呼吸一致方可,而女子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与自己的伴侣匹配,因此能否使出水石还月的关键在于女子一方。诸葛清岚与赵谦感情甚笃,二人平日的心跳和呼吸几近一致,故而方能使出。 司马弥陀等人又怎么可能理解这玄奥无匹的水石还月之术,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互换身形,个个洞心骇目,手中招式全部停下,位于二人正前方的西域比丘更是惊恐万状,不知所措。 赵谦与诸葛清岚的招式不同,西域比丘原本也做了应对之策,兼之有司马弥陀等高手相助,不会受伤,但赵谦与诸葛清岚突换身形,西域比丘的守招完全无用,但想要变招,已然晚矣。赵谦一掌拍在其胸口,诸葛清岚一剑刺在其左肋,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站立不住,显然伤的极重。 第二百章 剑拔弩张 赵谦与诸葛清岚将西域比丘击退,刚欲逃离。倏然,三道极为微弱的寒光射来,诸葛清岚挥剑抵挡,将寒光击落,正是一枚银针。赵谦也侧身闪过,银针击中位于其身后的一名黑狼寨强盗,那人直接倒地身亡。第三枚银针击中西域比丘,比丘直接倒在地上,直接毙命。 赵谦与诸葛清岚无暇细想,向远处掠去。黑狼寨众人被二人的水石还月之术吓破了胆,不敢阻拦,任由二人离开。 司马弥陀暗道:“没想到李顺竟然用我杀死司马啸的方法。”当即快步来到西域比丘身边,一边唤道:“大师,大师。”一边扶起其身子,在扶起其身子的同时,右手很自然地在其后脑一掠,插在其后脑风府穴的银针立即消失不见。 冯明走到司马弥陀身边,道:“这个赵谦当真是心狠手辣,连得道高僧都杀。” 段月道:“我一定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我鲜卑段氏绝不会放过这个人面兽心之徒。” 右野道:“司马公子,这位大师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司马弥陀道:“大师本佛门中人,就将大师的尸体送往须弥山殿,交由那里的高僧处理。” 右野点头应允,派人将那名比丘的尸体送往须弥山殿。 赵谦与诸葛清岚返回翰墨门,在诸葛清岚房间内商议。诸葛清岚道:“现在宗室司马氏、长乐冯氏与鲜卑段氏已经联手,情势更加复杂了。” 赵谦道:“他们均属朝廷大族,平城之内,有陛下坐镇,他们虽然敢对我们动手,终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崔司徒作对,倒了无须太过担心。” 诸葛清岚道:“只是为何西域比丘为何会与他们联手?” 赵谦道:“西域密宗好色者居多,只要以女色诱惑,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什么难处。” 诸葛清岚道:“现在那名比丘也被杀害,估计也会被赖在我们头上。” 赵谦道:“昨日张翘被杀,须弥山殿不敢找崔司徒麻烦,但今日那名比丘的死,会被微言宗说成与我二人有关,须弥山殿可不会怕我们,估计下午便会前来找麻烦。” 诸葛清岚道:“来了也好,就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语气平淡,但难掩万丈豪情。她外柔内刚,骨子里亦有几分血性,见麻烦将至,毫无畏惧之心。 赵谦见其如此,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其柔荑。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的手上多了一丝微弱的力道,诸葛清岚也未像上次那样将玉手抽回,任由赵谦握着。赵谦柔声道:“你跟我来这里,倒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诸葛清岚将头依靠在赵谦肩上,轻声道:“这样才更有意思嘛。” 赵谦伸手揽住诸葛清岚柔若无骨的蛮腰,诸葛清岚低眉垂眼,面颊绯红,但并未挣脱,二人相互依偎,均不多言,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两个时辰后,柳光世找到赵谦,道:“赵师弟,有两名比丘前来找你,高师兄已把他们请到了谨言堂。” 赵谦道:“果然来了,那我就去会一会他们。” 赵谦、诸葛清岚、柳光世三人来到谨言堂,见高忱正与两名年近五旬、体态肥硕、慈眉善目的比丘交谈,从那二人的袈裟可判断,这二人一位是西域比丘,一位是中原比丘。 三人走进堂内,高忱见到赵谦,对其言道:“赵师弟,这两位大师一位是来自西域的昙有大师,一位来自须弥山殿的支善大师。” 赵谦拱手道:“两位大师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昙有看见赵谦身边的诸葛清岚,眼神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这丝惊艳很快被占有欲取代,但其城府极深,眼神迅速变得淡定悠然,对赵谦道:“少侠何必明知不问,你杀了我师弟昙纬,难道还想抵赖吗?” 昙有的眼神隐藏的极佳,高忱、罗华茵、柳光世均为发觉,只有赵谦与诸葛清岚察觉到一丝,赵谦对其甚是不满,冷声道:“大师可有证据?” 昙有道:“我师弟身上的伤,难道不是少侠所留吗?” 赵谦道:“一处剑伤、一处掌伤,这两处均非致命伤,大师应该能看得出。” 昙有道:“师弟身上只有这两处伤,不是你,又会是谁?” 赵谦道:“佛门高手如云,难道没有精通医术之人吗?” 昙有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已是铁证如山,又何须再请医者验尸?” 赵谦道:“铁证如山?大师如此强词夺理,看来此行,是要取我性命了。” 一直未开口的支善道:“并非取少侠性命,只是想请少侠到须弥山殿一趟,将其中曲直详细道明,贫僧的众位师兄弟们会一同商议,辨明是非。若昙纬并非死于少侠之手,我等定会还少侠一个公道。” 众人商议行事,很多行为和判断会变得疯狂与愚蠢。赵谦若到须弥山殿,无罪也会被说成有罪,他精通形名之学,通晓人性,自然不会前去送死,便道:“大师若无证据,我可不会跟随二位到须弥山殿。” 昙有喝道:“去或不去,可由不得你。” 赵谦淡然道:“由不得我,难道由得了你吗?”他对西域密宗一向反感,言语中也就没什么客气。 高忱见双方剑拔弩张,忙道:“大师可先请医者验尸,若真是与赵师弟有关,我会与其一同前往须弥山殿,详叙缘由。” 昙有并未理会高忱,对赵谦道:“你不敢前去,难道是心虚不成?” 赵谦道:“敢不敢是一回事,去不去是另一回事。” 昙有道:“少侠若不去,就别怪贫僧无情了。” 柳光世对昙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极为反感,道:“大师,这里不是须弥山殿,而是翰墨门,可不是你予取予求之地。” 昙有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们以为有清河崔氏撑腰,贫僧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赵谦道:“没有清河崔氏撑腰,难道你以为就奈何得了我吗?” 昙有道:“既然少侠如此说,那老夫就领教了。” 支善连忙劝道:“昙有师兄,我们还是先请名医验明昙纬师兄死因,若真是死于赵少侠之手,我们再来理论,到时候证据确凿,赵少侠也不会抵赖。” 昙有略一思索,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起身与支善离开,离开之时,若有若无的瞥了诸葛清岚一眼。 第二百零一章 铁证如山 当晚,月黑风高,几道黑影偷偷摸进翰墨门,悄悄来到诸葛清岚的房间。一人舔湿手指,将窗户纸捅破,从小孔偷窥室内,见屋内并无动静,从怀中掏出一支迷香,手指放在一端,真气聚于指尖,迷香一端渐渐点燃,那人将迷香掷如房内。 片刻之后,那人对身后之人做了个手势,其余人微微点头,均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服下,那人将手掌贴紧窗户,真气沿着手掌透过窗户,附在窗闩上,劲力稍微一吐,窗闩掉落。他轻轻推开窗户,率先潜入房间,其余人也跟着闯入。 他们直接来到房间,一人掀开床被。蓦地一道寒光从床***出,势如闪电,径取那人。那人反应不及,右肩直接中剑。 如果攻击之人如有杀机,那人早已毙命。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道寒光却如同知晓潜入之人所处方位一般,在房间内游走,数招过后,潜入之人全部右肩中剑,伤势不重,但右臂均无法使力。 一人轻声喝道:“快逃。”话音未落,潜入之人尚无动静,那道寒光又一闪而过,众人腿部均中了一剑。 房门打开,一人手持青瓷灯款款进入。微弱的灯光照亮室内,只见室内有七人,五人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头戴黑帽,均受伤倒地,在他们前面,一人手持鈌云剑而立,正是赵谦,而手持青瓷灯的正是诸葛清岚。 赵谦持剑一挥,那五人的黑布、黑帽全部掉落,现出本来面目,均是二三十岁的比丘,眉短泛黄,眼小如针,全身发抖,显然胆裂魂飞。 赵谦喝道:“谁让你们来的?” 五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多言。 赵谦剑指一人,喝道:“如果你说了,就放你走,如果不说,就挑断你的手筋。” 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断断续续道:“是我们的师……师父,昙有法师。” 赵谦对那人道:“你可以走了。”那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走出房间。 赵谦又剑指另一人道:“昙有让你们来干什么?” 被赵谦指着的那人见赵谦说到做到,便手指诸葛清岚道:“师父让我们把这位姑娘抓走,献给他。” 赵谦道:“你也可以走了。”那人离开后,赵谦又指着另一人,道:“昙有做过多少这类事情?” 那人道:“来到平城有两日,我们已抓了两人。” 赵谦听见他们抓了两人,连忙问道:“那两人现在如何?” 那人见赵谦又问了一个问题,有些意外,但也不敢不答,便道:“已经……已经死了。” 赵谦眼泛杀意,他收敛情绪,淡然道:“你也可以走了。”又剑指另一人道:“昙有和菩提寺有何关系?” 那人道:“菩提寺主持昙法和我们师父是师兄弟。” 赵谦问道:“他们的师父是谁?” 那人道:“是昙无谶。” 赵谦心中骂道:“上不正,下参差。”他对那人道:“你走吧。”又剑指最后一人,道:“菩提寺是否做过类似的事情?” 那人道:“做过,但并不多,因为很多信女自愿……自愿和……” 赵谦厉声喝道:“不必说了,回去告诉你们师父昙有和菩提寺主持昙法,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菩提寺不除,赵某誓不为人。” 那人点头应允,迅速离开。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昙无谶是谁?” 赵谦道:“昙无谶此人佛学精湛,精通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涅槃掌天下独步,但其最擅长的还是男女交接之术,能令妇人多子,曾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私通,沮渠蒙逊的女儿、儿媳亦学会这男女交接之术,导致淫风盛行,闺庭之中,毫无风礼。后来拓跋焘听闻昙无谶精通佛法,派人到北凉迎接昙无谶,结果昙无谶在路上被人暗杀。” 诸葛清岚道:“昙无谶涅槃掌独步天下,竟然被人暗杀,看来暗杀之人,亦非同小可。” 赵谦道:“据说是沮渠蒙逊派人暗杀的,毕竟他也不想沮渠氏丑闻外传,不过这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而昙无谶是被何人所杀,也不得而知。” 诸葛清岚道:“听你的语气,似乎知道不是沮渠蒙逊的人暗杀的。” 赵谦道:“我曾听翰墨门的师兄弟们私下谈论,此事似与崔司徒有关,但这只是小道消息,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知晓,崔司徒也从未说过。” 诸葛清岚道:“若和崔司徒有关,昙有他们会不会暗中对崔司徒下手,以抱师仇?” 赵谦摇头,道:“这几日昙有他们只知道偷掳民女,看样子根本就没想过为师报仇。” 诸葛清岚道:“既然他们强抢民女,我们就饶他不得。” 赵谦点头,道:“我们就趁此机会,将菩提寺一并除掉。” 翌日清晨,长孙抗带着兵马来到翰墨门,声称已有赵谦杀害段义的证据,要将其逮捕。 赵谦不相信其有证据,道:“敢问长孙大人是何证据?” 长孙抗道:“你没资格问。”说完,右手一挥,其身后的两人来到赵谦身边,要将其押走。 高忱道:“赵师弟,你先和他们走一趟,我迅速将此事告知崔司徒。” 赵谦点头,对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崔司徒定能将我救出。” 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随长孙抗来到廷尉府,便见有两人立在廷尉府门前,正是木铎与高忱。原来赵谦离开翰墨门后,高忱施展轻功迅速赶到司徒府,将此事告知崔浩,崔浩立即派木铎与高忱一起,来到廷尉府,将长孙抗拦下。 长孙抗见木、高二人阻拦,冷声喝道:“怎么,崔司徒要以公徇私,阻拦我办案吗?” 木铎道:“崔司徒自然不会以公徇私,但你也别想冤枉好人,若拿不出证据,今日休想将赵谦押入大牢。” 长孙抗道:“昨晚赵谦潜入廷尉府,破坏段义尸体,被看守发现。人证物证俱在,他无法抵赖。” 木铎道:“若是看守发现,凭赵谦的身手,怎会留下活口?这显然是故意栽赃。” 长孙抗冷声道:“铁证如山,你们竟然还想抵赖。若是你们再想阻拦,只怕崔司徒也难逃以权谋私之罪。” 木铎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铁证如山?长孙大人昨晚收受贿赂,亦是人证物证俱在,看来也是铁证如山了。” 第二百零二章 玉品金心 木铎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铁证如山?长孙大人昨晚收受贿赂,亦是人证物证俱在,看来也是铁证如山了。” 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波澜,让人不知言者深浅。 众人看向远处,只见数人从远处走来,当先两人,正是崔浩与游彬,他们身后跟着数人,这数人正押着一人,那人俯首低眉,不知面目。 虽不知那人是谁,但长孙抗听见崔浩所言,亦不禁心中一颤。 崔浩走近后,对长孙抗道:“长孙大人,你昨晚收受贿赂,我已命人暗中行贿之人抓获,难道你还想我命人将财物收出吗?”说完,他身后的数人将他们押着的那人推到长孙抗面前。 原来崔浩昨日听闻赵谦被遣到廷尉府问话,便已猜到会有人前去贿赂长孙抗,便派人暗中监视,果然发现昨晚有人给长孙抗送礼,崔浩便命人将此人擒拿,拷打之下,此人说出实情,是司马文思命其给长孙抗送礼。 长孙抗见此人正是给其送礼之人,不寒而栗,忙冷静下来,道:“他昨晚确实给我送礼,但我并没有收,他是诬赖我。” 崔浩微微一笑,道:“若我命人搜查,你以为搜不出来吗?” 长孙抗额头泛出颗颗汗珠,道:“我乃朝廷正四品官员,你未得陛下旨意,有何资格搜查我府?” 崔浩尚未开口,又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那我有资格吗?” 众人看向远处,只见一人从远处走来,此人年已七旬,衣衫粗朴,清臞玉立,步履从容,淡雅如兰,温润如玉,气度之高,更在崔浩之上。 他手握一个青铜酒器,这个酒器前有流槽,后有尖锐状尾,腹侧有鋬,下配以三足,纹饰细密繁缛,极尽精丽之能。 长孙抗看见那个酒器,不由心如死灰,但仍走到那人面前,躬身道:“爹。” 赵谦见此,暗想:“原来此人正是长孙道生。” 长孙道生道:“你可知罪?”语气平淡,但不怒自威。 长孙抗冷汗淋淋,道:“孩儿知罪。” 长孙道生道:“这个战国时期的青铜酒器是我派人从你屋内搜出,此物乃他人贿赂你的铁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身为廷尉卿,绝不会姑息,来人,把他拿下。” 原本跟随长孙抗捉拿赵谦的官兵听见长孙道生如此说,只得走上前去。长孙抗连忙跪下,道:“爹,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长孙道生摇头道:“你收受贿赂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有这一天。” 崔浩走过去,道:“长孙司空,这个青铜酒器可否让崔某一看?” 长孙道生道:“自然可以。”说完,便将青铜酒器递给崔浩。 崔浩接过酒器,道:“这个酒器,甚是精致。”说完,手中劲力一吐,酒器直接化为齑粉。 众人尽皆骇然,长孙道生道:“崔司徒,你……你这是干什么?” 崔浩对游彬点头示意,游彬对贿赂长孙抗之人道:“你走吧。”那人不明所以,但脚步匆匆,瞬间便消失了。 崔浩对长孙道生道:“长孙司空,您高风亮节,本官佩服。但现在朝中贪墨成风,令公子不过是一时跟风,拿了一个酒杯而已,您又何必一定不饶呢?现在人证物证都已不在,您还是给令公子一次机会吧。” 赵谦见崔浩如此,暗想:“现在平城暗流涌动,崔司徒如此做,是为了减少敌人。贿赂之人定是奉了司马文思的命令,崔司徒将此人放走,是向司马文思故意示弱,以便减少敌人,专心应付西域密宗。” 长孙抗见崔浩替自己求情,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道:“爹,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长孙道生思索:“若将此事闹大,势必会牵连到崔司徒。崔司徒若有闪失,朝中平衡的局势必然会变得动荡不安,倒时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甚至陛下都可能有性命之忧。”便对长孙抗道:“国法不治,家法加倍。明日你便辞去廷尉卿一职。” 长孙抗不甘,但也只得磕头道谢。长孙道生又看了看赵谦,对长孙抗道:“你回头派人告诉鲜卑段氏,段公子的死因,只有解剖才能查清,若他们不同意解剖,廷尉府无法治任何人的罪。” 长孙抗道:“孩儿知道了。”他站起身来,对押着赵谦的官兵道:“把他放了。” 崔浩对赵谦、高忱道:“赵谦、高忱,你们火速赶回翰墨门。” 赵谦先是一愣,后迅速明了,暗想:“坏了,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拱手道:“小人告辞。”说完,迅速转身离开,高忱也跟着离开。 长孙道生对长孙抗道:“你先回祖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得起来。”长孙抗应允,转身离开。 长孙道生对崔浩道:“崔司徒,犬子不成器,令你见效了。” 崔浩道:“长孙司空玉品金心,本官佩服。本官还有他事,告辞了。”说完,转身带着木铎、游彬等人离开。 翰墨门外,诸葛清岚、罗华茵、柳光世三人一字排开,在他们面前,一群身着紫色僧袍比丘整齐站立,而最前面,有七名身着袈裟的和尚。最中间一人,正是昙有。 昙有对诸葛清岚道:“胡姑娘,我师弟昙纬的死亦与你有关,那就麻烦你随我们走一趟了。” 诸葛清岚道:“有何证据?” 昙有道:“我已请名医给师弟验明死因,他确实是死于你和赵谦之手。” 诸葛清岚道:“请人做假证,再容易不过。” 昙有道:“看来姑娘是不配合了?” 诸葛清岚道:“大师要想动手,便出招吧。” 昙有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领教了。” 众人给二人腾出一片空地,诸葛清岚将手中的云英剑递给罗华茵,道:“高夫人,烦请帮我保管此剑。” 罗华茵愕然,道:“胡姑娘,难道你不用剑吗?” 诸葛清岚道:“既然他不用兵器,我又怎能使剑?” 罗华茵接过云英剑,诸葛清岚前迈几步,对昙无道:“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大师赐教。” 昙有问道:“姑娘但问无妨,贫僧知无不言。” 第二百零三章 巾帼英姿 诸葛清岚问道:“佛门涅槃讲究不一因缘,独立自主,永恒存在,而五蕴皆空又认为世间的一切生灭现象并非实有,而是空无。二者是否矛盾?” 昙有道:“五蕴皆空,乃是针对因缘而生的‘有为法’而言。涅槃不属于‘有为法’,乃是非因缘所生,是‘无为法’。在这个意义上,‘涅槃’又可称为‘不生’、‘无为’、‘无动’。” 诸葛清岚暗想:“说到‘无为’,涅槃心法又怎比得上道家心法?”便对昙有道:“晚辈明了,请大师赐招吧。” 昙有手掌平推,掌势飘忽不定,变化万千,将诸葛清岚的身形完全罩住,无论诸葛清岚如何闪避,总逃不出此掌的范围,仅此一招,便显出其一派宗师的修为。 此招正是涅槃掌法中的“智日普照”。这涅槃掌法讲究进之弗先,退之弗后,无明灭故,心无有起,物不异我,我不异物,物我玄会,归乎无极。其核心乃一“常”字,不生不长,无条件存在,出掌之际,内力犹如巨浪汹涌,有始无终,刚猛无俦,若正面对抗,几乎没有取胜之机。 诸葛清岚见对手掌法霸道刚猛,也不畏惧,纤纤玉手平推,使出九霄掌法中的“霜日明霄”,直接迎上,真气摩荡雄壮,气势阔宕。 两掌相交,轰的一声,二人各退后两步,四周劲气横飞,尘土飞扬,众人纷纷又后退数步。 二人一退即进,各施绝技,拳砸掌削,均是硬碰硬的打法。二人遒劲的罡风相击,犹如旋风狂飙,并带着雷鸣阵阵。唯一不同的是,诸葛清岚衣衫垂立,犹如寂然无风,而昙有衣衫猎猎,恰似山风呼啸。 高平等人见诸葛清岚与昙有硬碰硬对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均不禁心中一颤。高平暗想:“女子与男子相比,往往身低体轻,力量的爆发较弱,因此女子武学往往不以力量为能。不想胡姑娘与昙有正面硬拼掌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二人比试,看似不相上下,实则胡姑娘已然赢了。” 九霄掌法刚猛无俦,但诸葛清岚心善人慈,缺乏杀伐果决之秉性,因此难以发挥此掌法威力,她使用此掌法,乃是以己之短,攻他人之所长。 数十招过后,二人的掌力丝毫未见衰减,均不禁暗叹对方修为不俗。 诸葛清岚暗想:“昙无这涅槃掌法清净寂灭,与道家杨朱的山泽心法有些类似,倒有几丝精妙之处。我内力远不如其深厚,如此下去也非上策,看来只有变招了。”她玉手轻挥,似左似右,劲力绵绵,一招“澹烟衰草”向昙有攻去。昙有见此招与之前的招式不同,不敢大意,并掌为道,向其手腕砍去。 诸葛清岚掌势飙忽,若有若无,避过昙有的守招,一掌拍向昙有胸口。 昙有功集身前,使出佛门金钟罩,护住要害。 昙有中掌,倒退数步,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惊道:“她竟然一掌破了我的金钟罩。” 诸葛清岚飞身而上,再次一掌击中昙有。昙有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口吐鲜血。他知道诸葛清岚变招,却没想到她内劲刚柔变换如此迅捷,更没想到其劲力如此纤细,轻而易举便破了其金钟罩,致使大败。 诸葛清岚凌风而立,道:“下一个。” 又一比丘从人群中走出,道:“请姑娘赐教。” 数十招过后,其又被诸葛清岚一掌震伤。 昙有服用丹药,休息片刻之后,伤势有所好转,他从人群中走出,对诸葛清岚道:“姑娘武功精湛,但师弟之仇,不可不报,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得以多欺少了。”随即喝道:“五蕴阵。” 五名手持短棍的比丘从人群中走出,并肩而立,右迈步,左弓步,右手握棍中,左手握棍端,前平抡棍,五人动作迅捷刚猛,并且整齐划一,如出一辙,显然修炼已久,配合默契。 诸葛清岚不以为意,凛然道:“三招之内,破你五蕴阵。” 江湖有言:好拳不赢头三手,自有高招在后头。江湖中人比武,就算是敌手远逊于己,一般也不会在三招之内败敌,原因有三:一是中原人最爱面子,让对方三招,输者至少可以保留几分薄面;二是为了让对手能使出自己最为精擅的几招,让他们明白招式中的缺陷要害,进而改进;三是也可从对方的招式中提取出精华成分,完善自身武学。若是直言三招破敌,便是丝毫不给对方情面。诸葛清岚此言,实属挑衅。 高忱等人见诸葛清岚如此说,担心对方出杀招,便走到诸葛清岚身边,高忱对昙有道:“大师,您德高望重,对付一个后生晚辈,以多欺少,有些不太合适吧。” 站在昙有身边的支善也觉得昙有如此做法不太合适,道:“昙有师兄,依我看来,如此对一个后生晚辈,确实不太合适。” 昙有道:“难道我师弟的仇不报了吗?”其他比丘纷纷表示赞同昙有做法。 支善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乃须弥山殿主持,高忱和高允信佛,经常前往须弥山殿上香,他对高忱极为熟悉,也曾指点其般若掌法。这几日,六家七宗聚于须弥山殿论道,其中昙有、昙纬来自西域,由于“外来和尚好念经”,众人对这二人最为尊敬,二人舌战群僧,力压其余各宗,被封为宗师。后来昙纬被杀,六家七宗有一半高僧都同意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擒来,为昙纬报仇,支善苦口婆心,苦劝数个时辰,才让他们同意先将此事查明。 后来他与昙有来到翰墨门与赵谦争论,赵谦说他们应先查明昙纬死因,结果昙有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名医,那位名医稍微查看昙纬的伤势,便说是死于赵谦与诸葛清岚之手。人证物证俱在,六家七宗便派出一半的高手前来擒拿赵谦与诸葛清岚。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支善预料,但其也无可奈何。 众人正争议间,一道声音传来:“般若六家七宗,只会干些以多欺少之举吗?”话音甫落,两道身影翩然落在诸葛清岚等人身边。 第二百零四章 之字暗号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二人是一男一女,男者十八九岁模样,一袭石青色长衫,有龙凤之姿,剑眉星目,鼻梁坚挺,容貌俊秀,温润如玉,给人以淡雅温和之感。女子十五六岁模样,身着浅蓝色深衣,但比普通深衣更加修身简形,衣衫一角绣着两朵梅花,更添几分傲骨,其容貌秀雅绝伦,美目流盼,娇肤胜雪,给人以非尘世中人之感。 支善识得此二人,前迈两步,道:“原来是天师道李皎李少侠和水之湄水姑娘,寇天师可好?” 来者正是天师道李皎与水之湄,李皎对支善道:“师父安好,有劳大师挂怀。” 昙有冷声道:“二位来此,是想阻拦贫僧为师弟报仇了?” 李皎道:“我二人奉师父之命,前来调查昙纬大师被杀一事。” 昙有道:“我早已请名医查看了师弟的死因,正是死于赵谦与胡清岚之手。” 李皎道:“那位名医的身份晚辈早已查清,大师要晚辈说出来吗?” 昙有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道:“那么依少侠所言,此事该如何解决?” 李皎道:“明日我会和赵少侠、胡姑娘一起前往须弥山殿,调查昙纬大师死因,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昙有道:“我师弟的尸体亦被送往菩提寺,你们若想查明死因,明日就去菩提寺吧。” 李皎暗想:“没想到其先一步出手,菩提寺乃西域密宗所立,和昙有同属一脉,看来是龙潭虎穴了。”他略一思索,道:“好,明日我们前往菩提寺。” 昙有微微一笑,道:“一言为定,我等告辞。”说完,与众比丘一起,转身离开。 众人离开后,赵谦与高忱赶到,赵谦见地面有打斗的痕迹,对诸葛清岚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诸葛清岚摇头道:“我没事,刚才昙有前来生事,后来天师道李皎李少侠和水之湄水姑娘赶来,昙有等人便即离开。” 赵谦走上前去,对李皎和水之湄道谢,众人寒暄了几句。 赵谦暗想:“寇谦之、何言之、水之湄,这些人名字中都有一个‘之’字,琅琊王氏信奉天师道,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名字中也有一个‘之’字,完全不顾忌讳,但清河崔氏亦是天师道信仰世家,崔司徒的名字中倒没有‘之’字。”便对李皎问道:“李兄,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皎道:“但说无妨。” 赵谦道:“寇天师与水姑娘的名字中均有一个‘之’字,我曾和‘俨君子’何言之有几面之缘,此人亦是天师道,名字中亦有一个‘之’字,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赵谦没有发现,当其说到“何言之”三字时,水之湄秀眉微动,似乎有些在意。水之湄的举动甚是轻微,旁人均未注意,但诸葛清岚却注意到了。 李皎听见赵谦如此问,微微一笑,道:“我天师道有千余人,但仅有一百二十人住于道观,大多住在自己家中,因此很多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在名字中加一‘之’字,乃是大家相互识别的暗号之一,也有人在名字中加一‘道’字。不过是否在名字中加入‘之’、‘道’等字,全凭自愿,很多人也未加这些字。” 赵谦道:“原来如此,那寇天师又为何要派你们前来调查昙纬被杀一事?”在赵谦看来,昙纬被杀一事与寇谦之毫无关系,寇谦之毫无理由插手此事,并且此时佛道之争愈演愈烈,寇谦之插手,会给其带来不少风言风语,更何况微言宗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李皎道:“师父命我二人前往司徒府助崔司徒一臂之力,崔司徒便命我二人前来,以防有人前来滋扰。” 赵谦点头道:“崔司徒果然料事如神。” 给长孙抗送礼的那人被崔浩放走之后,火速返回一家普通客栈,他来到一间普通房间,轻声敲门,道:“司马公子,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那人推开房门进入,见屋内坐着一人,正是司马弥陀,在他面前的案几之上,放着烤炉、石碾、煮茶器、茶碗等精美茶具。他并未抬眼看向来者,兀自缓缓将茶汤倒入茶碗中。 那人见司马弥陀好整以暇,便道:“司马公子,我贿赂长孙大人的事情已被崔司徒知晓。” 司马弥陀好整以暇,道:“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马弥陀道:“你可以走了。” 那人道:“走?往哪走?” 司马弥陀眼睑微抬,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惹了不小的麻烦,你说往哪走?” 那人听出司马弥陀平静的语气之下暗含丝丝怒意,不禁心生惧意,仓皇向外逃窜。 那人离开后,司马弥陀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游彬。司马弥陀道:“原来是游先生,请坐。” 游彬走进房屋,坐在司马弥陀面前,看了一眼司马弥陀眼前的茶具,道:“原来巴蜀的碧水茗,看来司马公子对茶道倒是精通的很。” 司马弥陀道:“游先生见识广博,在下佩服。”他将茶汤倒入游彬面前的茶碗中,道:“游先生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游彬道:“司马公子应该心里清楚。” 司马弥陀道:“你是说贿赂长孙大人吗,官场之中,相互送礼,不是很正常嘛?游先生对此应该很清楚吧?” 游彬知道微言宗最善春秋笔法,自己与其争论,自然讨不到好,便道:“之前‘无羁公子’司马啸被杀,司马公子可知此事?” 司马弥陀道:“此人不是死于赵谦之手吗?” 游彬道:“司马公子真的如此认为吗?” 司马弥陀道:“是或不是,又有何区别,反正与我无关。游先生不会仅仅因为我二人同姓,便认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吧?” 游彬道:“两日前,我们抓住了二十余名黑狼寨匪盗,据他们招认,乃是奉了公子之令。” 司马弥陀道:“我怎会和那些匪盗有关?这些人无恶不作,他们的离间之辞,游先生信吗?” 第二百零五章 北邙帝陵 游彬早料到司马弥陀会如此说,便继续问道:“昨日司马公子和黑狼寨联手对付赵谦,这又作何解释?” 司马弥陀道:“我们司马氏和鲜卑段氏一向交好,我也是受段姑娘之邀,才和她联手对付赵谦。至于当时黑狼寨也在场,不过是赵谦得罪之人太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你若想知为何我会和黑狼寨共同对付赵谦,与其问我,不如问赵谦为何得罪这么多人。” 游彬道:“据我所知,黑狼寨之所以在此,与黑狼寨寨主右野之女有关。” 司马弥陀道:“原来游掌门也对女子感兴趣,果然是男儿本色啊,不怕家中河东狮吼吗?” 君子斗不过小人,小人又斗不过伪君子。游彬与司马弥陀的一番交谈,游彬完败。游彬见司马弥陀轻描淡写间,便将所有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并不奇怪,也没有考虑把刚才那人抓回,和司马弥陀当面对质,因为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司马弥陀照样可以舌绽莲花,指鹿为马。 游彬暗道:“我不善言辞,难以从其口中套出右野之女有何问题,便直言来意吧。”便道:“之前崔司徒向陛下进言,建议陛下封令尊司马将军为谯郡王,不知司马公子是否知道崔司徒此举用意?” 司马弥陀眉头一皱,暗想:“还不是为了不让我爹掌握兵权。”他冷声道:“谯郡王乃正一品,崔司徒向陛下进言,让我爹官居要位,我爹倒是感激的很。” 游彬见司马弥陀冷眼嘲讽,也不以为意,道:“谯郡位于中州,而北邙山亦位于中州。” 司马弥陀沉吟道:“北邙山?” 游彬道:“生于苏杭,葬于北邙。这北邙山风水极佳,乃葬墓首选。东汉、曹魏、西晋帝陵均在此处,帝陵之多,无处能出其右。近年来盗墓横行,北邙山自然成为盗墓者的首选,秦相吕不韦、汉光武帝刘秀等人的陵墓均已被盗。而司马懿的高原陵,司马师的峻平陵,司马昭的崇阳陵,司马炎的峻阳陵和司马衷的太阳陵都位于北邙山之上,好在这五座帝陵非常隐蔽,现在还未发现。不过据探子来报,近几个月来,北邙山盗墓者日益增多,此现象甚是反常,让人不解。” 司马弥陀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游彬道:“游某还有他事,先告辞了。”说完,未理会深思中的司马弥陀,径直起身离开。 游彬走后,一名身着儒衫的俊秀青年走进,此人名为闵湛,道:“司马公子,我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弥陀道:“原本以为崔浩不会仅派一个游彬前来,看来是失算了。区区一个游彬,对于清河崔氏来说无足轻重,我们现在还没必要为了一个游彬便与崔浩直接撕破脸。” 闵湛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马弥陀道:“你先派人去北邙山打听一下消息,我先和我爹商议一下。” 闵湛道:“刚才黑狼寨右野派人前来,说被崔浩抓住的那二十余人当中有右野的弟弟,让我们尽快将那些人救出。” 司马弥陀道:“一群匪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随便找个理由打发掉就行了。” 闵湛道:“是。”随即转身离开。 司马弥陀离开房间,来到一处民宅,轻声敲门后,道:“爹,孩儿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司马弥陀推开房门,见司马文思端坐其中,便走到其面前坐下,道:“爹,崔浩只派了游彬一人前来。” 司马文思道:“看来崔浩早料到我们埋有伏兵。” 司马弥陀道:“以崔浩的性情和清河崔氏的实力,就算有伏兵,崔浩也应该并不畏惧才对。” 司马文思道:“他自然不畏惧我们,但鲜卑段氏、长乐冯氏若与我们联手,清河崔氏必然腹背受敌。并且我们早已暗中挑拨崔浩和冀州刺史崔颐、荣阳太守崔模的关系,他们也不会对崔浩施以援手,至于范阳卢氏、太原郭氏与河东柳氏,虽说和清河崔氏联姻,但崔浩得罪之人太多,他们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故而,崔浩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孤立无助,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司马弥陀道:“原来如此,刚才游彬前来,说北邙山最近盗墓者横行,葬于北邙山的五座司马帝陵会不会遭到盗墓者破坏?” 司马文思道:“这五座帝陵是否毁坏无足轻重,只不过北邙山还藏了很多秘密,老子曾在此处逗留,道教中的张陵、魏翱、帛和均曾在此修道,确实值得一探。” 司马弥陀道:“崔浩派人告诉我们这件事,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好专心对付西域密宗。” 司马文思道:“陛下封我为谯郡王,我在此地逗留太久,会让陛下起疑,我打算明日便启程赶往谯郡,你留在此处暗中运筹,不要和清河崔氏发生直接冲突,只要利用微言宗,暗中挑拨他和佛教的关系即可。当今天下尽皆信佛,若崔浩对西域密宗动手,必然会千夫所指,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更好,拓跋晃为了拉拢我们与崔浩为敌,很有可能会向拓跋焘推举我为怀朔镇将。” 司马弥陀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就先让崔浩逍遥一段时间。但是那鲜卑段氏、长乐冯氏呢?” 司马文思道:“他们均笃信佛教,崔浩与佛教为敌,他们绝不会旁观,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和崔浩斗得两败俱伤。” 司马弥陀道:“孩儿明白。” 司马文思道:“我会请李顺来帮你,他武学精湛,现在又被清河崔氏暗中追捕,会全心全意帮你。” 司马弥陀道:“那为何不直接让其刺杀崔浩?” 司马文思道:“若这里不是平城,我自然会这么做,但此处乃京畿重地,九州卫遍布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拓跋焘的耳目,我们不能和崔浩发生正面冲突。” 司马弥陀道:“那我们为何要借崔浩之手除掉张翘,然后又杀死司马啸?” 司马文思道:“他二人早有异心,已暗中发展自身势力,自然留他们不得,并且,此二人之前造反未成,若崔浩抓住二人把柄,便能将我们一举除掉。张翘暗中为我们效力三十余年,帮我除掉了不少敌手,已是物尽其用,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了。” 司马弥陀道:“孩儿明白了。” 第二百零六章 步入菩提 崔浩来到翰墨门,问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将赵谦一行人叫到谨言堂,商议明日之事。 崔浩道:“接下来我们交谈的,你们绝不可能告知外人。” 众人见崔浩神色严肃,知道所言不会是小事,均心中一凛,不敢轻视。 崔浩继续言道:“这菩提寺伤风败俗,泯灭人伦,我为了推倒此寺,费了数年的时间,未建寸功。” 赵谦道:“崔司徒,菩提寺如此势大,是依赖太子拓跋晃的庇护吗?” 崔浩摇头道:“不仅如此。这菩提寺和当今陛下有关。” 赵谦不解,道:“有何关系?” 崔浩道:“这菩提寺的主持为昙法,其乃昙无谶的徒弟。” 赵谦道:“崔司徒,以前我曾有耳闻,昙无谶之死,和您有关。” 崔浩点头,道:“正是,当年陛下派人请昙无谶来中原,而昙无谶此人擅长男女交接之术,若其来到中原,势必会坏了中原无数女子的贞洁,因此我便派木铎前去,将其暗杀。” 赵谦道:“那为何后来均说是沮渠蒙逊派人将其暗杀?” 崔浩道:“木铎将其暗杀后,刚好遇到沮渠蒙逊派来的刺客,那刺客需要昙无谶的头颅前去领赏,而木铎刚好可以借此将昙无谶的死和清河崔氏撇清关系,二人一拍即合,那刺客就对外宣称是他杀了昙无谶。” 赵谦见崔浩承认昙无谶之死乃是其暗中运筹,便道:“原来如此,可根据菩提寺近几年的动静,昙法似乎并未想过为他师父报仇?” 崔浩道:“昙法在平城整日炊金馔玉,倚红偎翠,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哪有心情为其师父报仇?” 赵谦道:“那么菩提寺也就和昙无谶没什么关系了?” 崔浩道:“并非如此。昙无谶教会了沮渠一家很多女子这男女交合之术,沮渠牧犍的妹妹兴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她后来嫁给了当今陛下,被封为右昭仪,沮渠牧犍则被封为征西大将军、河西王。而兴平公主经常以出宫礼佛为由,到菩提寺荒淫佚乐。” 赵谦道:“原来如此,这菩提寺有河西王、右昭仪庇护,故而难以对付。那太子和菩提寺有何关系?” 崔浩道:“当年昙法初到平城,恰逢拓跋晃微服骑马出城,拓跋晃所骑骏马见到昙法,便张嘴衔住其衣不放。太子因此认定昙法乃得道高僧,助其创建菩提寺,陛下听闻此事,亦曾亲自前去拜见,菩提寺的匾额,便是陛下御笔亲写。” 赵谦道:“只要在衣服上涂些草味香料,便能让马咬住衣服不放。昙法与拓跋晃的相遇,看来并非巧合。拓跋晃单凭这一点,便说其乃得道高僧,也太过草率。” 赵谦原本想说“愚蠢”,但想到对方乃储君身份,便改用“草率”一词。他虽不畏惧太子,却担心自己言语有失,连累崔浩。 崔浩道:“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昙法的骗术漏洞百出,但太子愿意相信,故而坚信不疑。菩提寺仗着太子拓跋晃、右昭仪、河西王沮渠牧犍的庇护,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但若将他们的恶事说出,陛下便会颜面尽失,遭天下耻笑,故而也难以直接对他们动手。” 赵谦道:“此次昙纬被人暗杀,赖在我头上,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铲除菩提寺。” 崔浩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便会得罪河西王、右昭仪,不过我正在找出他们意图谋反的证据,等到证据齐备,便可将这二人除掉。你有我给你的令牌护身,一般的官兵不敢对你怎样,他们若派军队对付你,徒劳无益。” 赵谦道:“这倒不必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崔浩道:“明日去菩提寺,凶险万分,昙有乃蝇营狗苟之辈,他之所以极力坚持要为其师弟报仇,以我估计,他的主要目的,在于胡姑娘。因此,明日胡姑娘就别去了。” 诸葛清岚道:“崔司徒,您不必担心,我和赵大哥练成了水石还月之术,他们人再多,我们想逃,他们也拦不住。” 李皎与水之湄听见其如此说,均惊讶异常,暗想:“据师父讲,这水石还月之术难度极高,天赋超常之人要想练成,也至少要到不惑之年,没想到这二人这么年轻便练成了。” 赵谦知道诸葛清岚身着玉丝软甲,但仍不放心,道:“清岚,你还是别去了,只怕明日会有一场血战。” 诸葛清岚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 李皎道:“赵兄不必担心,明日我和师妹随你们一同前去,碍于我们师父的面子,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崔浩道:“我有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就暂时先让胡姑娘穿着吧。” 诸葛清岚道:“崔司徒,您的好意,清岚心领了,我也有一件软甲,您就不必担心了。” 崔浩道:“既然如此,明日我派一些高手假扮善男信女前去上香,并让木铎、游彬他们在寺外守候,以保万无一失。” 菩提寺位于平城郭城的北郊,寺前有桑树一株,高耸入云,形如羽盖。寺内有僧房讲殿千余间,雕梁粉壁,作工精巧,冠绝当世,珍木香草,不可胜言。其中最出名的乃是一座五层舍利塔,去地五十丈,顶垂云表,高望无极,蔽亏天日,作工之妙,与天下第一的永安寺相比,亦不遑多让。 赵谦、诸葛清岚、李皎、水之湄四人来到菩提寺,见菩提寺大门紧闭,赵谦道:“刚才崔司徒派人告诉我们,这菩提寺今日闭寺关门,禁止香客上香,看来是为了避免崔司徒派人假冒香客混入。” 诸葛清岚道:“他们倒挺看得起我们,看来是严阵以待了。” 赵谦道:“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严阵以待,究竟能掀起什么风浪。”说完,走上前去敲门。一名比丘开门,见是赵谦等人,便道:“主持与昙有大师等候已久,四位请进。” 赵谦四人举步便入,那名比丘拦住四人,道:“四位檀越,凡入本寺者,不得携带兵刃。请将佩剑放下,待出寺后,我们定会奉还。” 赵谦道:“若你们想在这里直接动手,我奉陪。” 那名比丘惶恐,道:“四位请进。” 赵谦四人手持宝剑,并肩进入菩提寺。 第二百零七章 九五之尊 远处的一间酒楼里,崔浩与游彬通过窗户见赵谦等人进入菩提寺,崔浩道:“木铎潜进去了吗?” 游彬道:“已经潜进去了,若是赵谦等人有危险,他便会出手。只不过,如果他出手,那就等于得罪了朝中皇室,那我们的处境……” 崔浩道:“就算我们的处境再危险,也不能牵连赵谦他们。” 游彬道:“属下明白。” 崔浩忽的鼻孔微动,喃喃自语道:“这酒味……”他转头对游彬道:“你闻到特殊的酒味了吗?” 游彬纳闷,道:“此处是酒楼,各种罕见的酒均有,即使有特殊的酒味,不是很正常吗?” 崔浩摇了摇头,道:“似乎是酃酒。”他抬头朝楼上的方向看去,略一思索,对游彬道:“我上楼一趟,你再此等候木铎他们。”说完,起步向楼梯走去。 游彬暗想:“酃酒?酃酒乃朝中贡酒,这里怎会有酃酒?难道是……” 在游彬所处酒楼的最上一层,一人站立在窗前,只见此人年过四旬,龙眼生威,眉分八采,身长八尺,姿体雄异,虽然身上衣衫仅是普通黑色长衫,但器宇轩昂,平淡的眼神隐隐露出一丝指点江山的王者霸气,在他手中,有一个精致的酒壶。此刻,他正一边站在窗前慢慢品酌,一边看向远处,在其目光所及之处,赵谦四人慢慢进入舍利塔。 在其身边,静静站立一人,此人二十岁左右,容貌普通,衣饰普通,佩剑普通,属于落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人,唯一不普通的是,他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仿佛假人一般。 手握酒壶之人,看向站在其身旁之人,道:“陈建,你不必如此严阵以待,天下匪盗,在朕眼里,如同蝼蚁,又有何惧?”言辞轻淡,但帝王之气尽显。此人正是结束北方百年战乱,使北魏实力达到鼎盛,“廓定四表,混一戎华”,“有魏之业,光迈百王”的北魏第三位帝王太武帝拓跋焘。 而他身边的陈建,乃是内行长,也就是拓跋焘身边的侍卫长官,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九州卫统领。五年前,拓跋焘讨伐山胡人白龙,由于太过轻敌,遭到白龙伏击,拓跋焘大意堕马,就在即将遭遇不测之时,陈建挺身而出,拼死御敌,受伤十余处,方将拓跋焘救出。拓跋焘对其极为赞许,让其暗中负责皇室的秘密情报组织九州卫。 陈建听拓跋焘如此说,便道:“属下遵命。”他虽如此说,但警惕之心丝毫未有松缓。 拓跋焘盯着眼前的菩提寺,道:“这菩提寺倒建的富丽堂皇。”他虽身为九五之尊,但清俭率素,食不二味,衣不兼彩,因此见到这菩提寺气势恢宏,不禁有些介怀。 陈建常年待在拓跋焘身边,自然知道其心思,道:“国内佛寺成千上万,均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穷极宏丽。而这菩提寺的舍利塔,高五十丈,基架博敞,有‘天下第一塔’之称。” 拓跋焘道:“那个赵谦,你查的如何了?” 陈建道:“已经查清楚了,此人少年之时,被比丘灭门,他侥幸被翰墨门所救,便一直待在翰墨门。翰墨门解散后,他去了关中,目前是一间医馆的掌柜。” 拓跋焘道:“被比丘灭门?” 陈建道:“是由于僧邸粟,所谓僧邸粟,便是佛门比丘用香火钱借贷谋利,偿利过本,他们时常翻改契券,侵蠹贫下,广占田宅,随意逼召僧祇户,致使贫弱下户倍受侵逼,离乡远役,因此而弃子伤生、自缢而亡者,不在少数。” 拓跋焘冷哼一声,道:“朕尚且缺乏兵源,他们竟能征招贫农服役。此时佛教有天下耕田的四中之一,天下财帛的十之七八,单这平城之内,佛教便拥有三成土地,可谓富可敌国,但那些比丘只知盘削僧农和借贷谋利,真是不堪。若不是宗室阻拦,朕早已整顿此乱象。” 陈建道:“有崔司徒在,这种现象倒有所抑制。” 拓跋焘道:“无论天下一统还是乾纲稳固,崔爱卿都居首功。有他在,朕确实轻松了许多。” 陈建道:“陛下,末将一直有一事不明。” 拓跋焘道:“但说无妨。” 陈建道:“现在平城之内,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与崔司徒暗中争斗不休,为何您置之不理?” 拓跋焘道:“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都是各朝余势,有不臣之心,为了拉拢各朝遗民,朕不得已给予他们高位。然而若是不打压,任由他们暗自培养势力,早晚会对威胁乾纲,而若是明面打压,难免落人口实,导致人心动荡。” 陈建道:“末将明白了,陛下是借崔司徒之手打压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而崔司徒素来正直,被朝中文臣武将排挤诋毁,因此也不用担心其结党营私。” 拓跋焘道:“正是,虽说崔爱卿谋略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但终究势单力薄,若是其有麻烦,你便利用九州卫暗中助其一臂之力。” 陈建道:“末将领命。” 二人正交谈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陛下,崔司徒上谒求见。” 拓跋焘道:“崔爱卿?他怎么知道朕在这里?算了,让他进来吧。” 房门轻开,一位白衣儒生进入,正是崔浩。崔浩躬身道:“臣拜见陛下。” 拓跋焘道:“不必拘礼,你怎知朕在此处?” 崔浩看着拓跋焘手里的酒壶,道:“微臣是顺着酃酒的酒香找到的。” 拓跋焘笑道:“崔司徒对酒还真是了解,回头朕送你几坛上好的酃酒。” 崔浩道:“多谢陛下。” 拓跋焘看了看窗外,道:“刚刚进入菩提寺的赵谦,听说以前是翰墨门的人?” 崔浩暗想:“陛下果然对最近平城之内的情况了如指掌。”便道:“正是,此人自幼便待在翰墨门。” 拓跋焘道:“那你觉得昙纬是否是其所杀?” 崔浩道:“他心性极高,若杀了昙纬,会脏了他的手,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昙纬。” 拓跋焘道:“你同样心性高于天,但若有机会,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百零八章 鬼神定罪 崔浩见拓跋焘言辞之言隐有试探之意,坦然道:“正是,若有机会,微臣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赵谦终究太过善良,在对昙纬所为尚不清楚的情况下,不会下狠手。并且,如果真是其所杀,他不会不承认。” 拓跋焘道:“似其这般清高之人,虽不被世俗所容,却极为难得。至于这个菩提寺,你怎么看?” 崔浩暗想:“九州卫遍布天下,陛下不会不知菩提寺与右昭仪所为。但菩提寺的匾额乃陛下亲手所写,又有拓跋晃、右昭仪、沮渠牧犍庇护,一旦将菩提寺所为揭露,皇室的丑闻也会公之于众,要想妥善处理,实为不易。”便道:“微臣从未到过菩提寺,故而对其中情形也不清楚。” 拓跋焘瞥了一眼崔浩,道:“现在菩提寺卷入江湖纷争,估计会遇到麻烦。” 崔浩听出其话中有话,便试探道:“官府和江湖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拓跋焘道:“正是,就算其遇到麻烦,我们也不便插手。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还有一人活着,菩提寺便不会亡。” 言外之意是,要想灭了菩提寺,不能留一个活口。 崔浩听出其话外之音,便道:“微臣明白。” 拓跋焘道:“你明白就好。”说完,和陈建离开。 崔浩望着窗外的菩提寺,眼神中泛出丝丝杀意,低声道:“菩提寺,便是我灭佛的第一步。” 赵谦四人走入菩提寺,那名比丘关闭大门后,将赵谦四人带到五层舍利塔。赵谦等人进入,只见大殿与北海府的太极殿颇有些相似,中间是一尊做工精巧的丈八金像,两侧共有十躯绣珠佛像。 大殿之内正前方坐着三名慈眉善目的和尚,其中一人是昙有,四周站着五名和尚与数十名比丘,在他们面前,有一张六尺长、三尺宽的白布,白布下盖着东西,赵谦猜测是昙纬的尸体。 昙有见四人进来,手指赵谦与诸葛清岚道:“昙法师兄、昙护师兄,这二人便是杀害昙纬师弟的凶手。” 赵谦道:“大师此言太过武断。” 昙有右手一挥,白布飘然而起,落至一旁,白布下昙纬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昙有道:“我师弟浑身上下,只有两处伤口,不是你二人,还会是谁?” 赵谦道:“可否让晚辈查看一下昙纬大师的尸体?” 昙有道:“可以,不过在你检查之前,我要先检查一番,以免你做过手脚。” 赵谦暗道:“昙纬的尸体他自然早已检查过,现在又重新检查,显然心中有虚。” 只见昙有起身走到昙纬身体旁边,脚步声颇为沉重。 蓦地,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昙纬的尸体缓缓坐起,但坐起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坐不躺,甚是怪异,又甚是吓人。 赵谦四人并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们知道,当人死的时候,尸体会渐渐变得僵硬,若有物体从尸体旁边经过,产生振动,死者的肌肉便会本能的收缩,给人产生尸体要坐起来的错觉,这种现象被称为“诈尸”。死者家属停尸吊唁时,一般不将棺材放在地面,而是垫在一些东西上面,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发生。 不过这种现象很少发生,而将尸体火化时,倒也常见,人们由于恐惧心理,将此事无限夸张,又平添了鬼神之说。中原均是土葬,很多人并不知晓,而佛门均是火化,很多比丘见过这种现象,菩提寺常借这种现象,宣称这是修佛得道的结果,人们对此深信不疑,菩提寺也因此名声远播。 赵谦知道这种现象,也知道昙有故意加重脚步,使昙纬的尸体发生收缩,微微上扬。 昙有见此,便对赵谦道:“我师弟显灵,指出杀人凶手便是你,现在你又作何解释?” 赵谦道:“鬼神之说乃是无稽之谈,大师要用鬼神之说给我定罪吗?” 昙有道:“你有何证据证明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 赵谦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不是无稽之谈?” 昙有道:“《礼记》有云:‘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中原祭祀之礼从上古时期流传至今,这又作何解释?” 李皎前迈一步,道:“儒者祭祀以祈福,道者履正以禳邪。天之正法,不在祭餟祷祠。无论是道家还是道教,均反对这种祭神仪式,我们天师道取消了所有对六天鬼神的崇拜,立下门规:‘只用天师正法,不拜他神。’” 昙有道:“据我所知,民间道教祭祀之礼泛滥成灾。” 李皎道:“那是巫教以道教之名蛊惑人心,我师父不断派出弟子收罗逋逃罪逆之人,就是为了减少百姓受巫教蒙蔽。春秋战国时期,道家壶子就曾和神巫季咸正面对抗,四百年前,我们天师道与蜀中八部亦曾发生过生死决战,这些足以表明我们与巫教势不两立。” 昙有道:“依你的意思,我们佛教亦是蛊惑人心了。” 李皎听出其言外之意,便道:“巫教如此作法,乃是为了聚财妄为,和佛教劝人向善不同。” 聚财妄为,亦是菩提寺的做法,众人听见其如此说,均不禁心生怒意,昙有道:“总而言之,我师弟显灵,说明赵少侠与胡姑娘正是凶手,你们拿不出证据否定,便请赵少侠与胡姑娘留下,等你们找到证据,我们自然会放你们走。” 赵谦道:“大师不让我查看尸体,怎能让我信服?” 昙有道:“铁证已如山,你尽管查,谅你也无法脱罪。” 赵谦迈步走了过去,轻轻抬起昙纬尸体,翻了过来,看向其后脑,见后脑风府穴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红点,赵谦将尸体放回原处,道:“昙纬大师风府穴处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红点,他的死因,应该与此有关。” 昙有道:“一个红点,能说明什么?” 赵谦道:“风府穴乃人体死穴,若以银针偷袭,足可使人丧命。” 昙有道:“你查看昙有尸体,为何直接看其风府穴,莫非早已知晓此处有一红点?” 赵谦道:“司马啸的死因与昙纬大师相同,均是风府穴被人用银针偷袭。” 第二百零九章 数招破阵 昙有道:“我听说司马少侠亦是被你所杀,鲜卑段氏、长乐冯氏都曾找你报仇。” 赵谦道:“他们同样没有证据。” 昙有道:“你说我昙纬师弟乃是因风府穴被刺而死,又有何证据?” 赵谦道:“风府穴的水湿风气乃口舌活动自如之根本,如果我没猜错,昙纬大师的舌头已经干燥如土,坚硬如铁。只是现在昙纬大师全身僵硬,要想撬开其嘴巴,有些费劲。况且,晚辈身为外人,不便直接动手,大师若想查明缘由,可自行动手。” 昙有道:“死者为大,你想我破坏师弟遗体不成?” 赵谦道:“计出无聊,一切端看大师是否愿意查出真相。” 昙有道:“你们无法自证清白,还妄想毁坏我师弟遗体,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今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赵谦知道无论如何说,最终都会血战一场,便道:“我们是走是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昙有道:“是吗?” 话音甫落,数十名比丘从各处现身,个个手持兵刃,或刀或剑,或棍或枪,三三两两分立不同站位,将赵谦等人包围,其中还有五个身着袈裟的和尚。 赵谦见来者个个身手不凡,道:“看来你从六家七宗拉来了不少帮手。” 昙有道:“少侠为恶太多,贫僧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赵谦道:“原来成佛的方法,便是先拿起屠刀。” 昙有道:“歪曲佛祖圣言,真是无知。” 赵谦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昙有喝道:“罗汉阵,佛法无边。” 数十名比丘身形晃动,各出杀招,强劲罡风相接,融为一体,形成一道无边无际的气墙,向赵谦四人倾轧过去。 李皎喝道:“四海会同。”赵谦四人同运玄功,真气游走四周,同样融为一体,直接和气墙相抗。两道气墙相击,只听轰的一声,劲气横飞,声震佛塔,绕梁不绝,幸好昙有事先已将大殿内的东西撤走,要不然现在已经一片狼藉。 相抗片刻,李皎又喝道:“化流四济。”四人真气瞬间又一分为四,各立方位,赵谦、李皎、水之湄三人再次飞身而上,各出绝招,强劲罡风再次相击。 双方罡风相击的一瞬间,对方的罗汉阵的气墙出现丝微破绽,诸葛清岚觑准时机,施展云帆步,身形化作一道利剑,向气墙冲去。 犹如溪水穿过山川,诸葛清岚越过对方气墙,手中剑光闪烁,一招“春水溶溶”应手而出,无数剑影四散,遮天蔽日,掩盖住了诸葛清岚的身形,剑气旁逸横出,汪洋恣肆,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虽说诸葛清岚没有杀意,但此招乃其全部功力之所聚,这些比丘怎能抵挡。一瞬间,十余名比丘倒地。 赵谦三人见罗汉阵破绽百出,分向不同方向冲去,手中精妙剑招频出,剑势流畅,行云流水,剑锋灵动,变化万千。众比丘瞬间倒地一片。 昙有见罗汉阵破绽越来越多,脸上不禁青一块,紫一块,这些高手有一半是菩提寺原本人马,另一半则是他从六家七宗请来的帮手,众人第一次以阵法御敌,相互配合不太默契,是以赵谦等人仅用数招便将阵法破了。 片刻之后,伤者大半,好在赵谦等人并没下杀手,如果不然,至少已有二三十人毙命。 昙有无奈,喝道:“都退下吧。” 众比丘相互扶持,纷纷退下。 昙有对李皎道:“李少侠,你们天师道要助纣为孽吗?” 李皎道:“大师并无证据证明昙纬大师乃赵兄所杀,我们自然要护其周全。” 昙有对赵谦道:“赵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堂堂七尺男儿,要别人庇护吗?” 赵谦道:“大师使用激将法,是心虚了吗?既然大师是前辈,那我就依大师所言,此事依照江湖规矩,从拳脚上见真章,如何?” 昙有道:“好,只要你和胡姑娘二人走出大殿,我等便既往不咎。” 赵谦道:“一言为定。” 李皎知道昙有等八个和尚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凭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要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便低声对赵谦道:“赵兄,还是小心为妙。” 赵谦道:“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昙有对李皎和水之湄道:“二位少侠先出去吧,免得受到波及。” 李皎点头,水之湄对诸葛清岚低声道:“胡姑娘,若是情况危急,你向外面发出暗号,我等自然冲进来救你们。”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道:“多谢水姑娘担心了。” 李皎与水之湄走出舍利塔,昙有命人关闭塔门,水之湄对李皎道:“李师兄,你说赵少侠他们能出来吗?” 李皎低声道:“赵兄并非鲁莽之人,他既然如此说,就自然有一定的把握。不过凡事总有意外,我为了以防万一,已事先带来了原火药,若是情况危急,我们便炸开塔门,直接冲进去。” 水之湄微微一笑,道:“李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能事先预料到各种情况,并准备好对策。” 李皎见水之湄嫣然一笑,荷韵芙姿,不禁心中一动,忙将眼光移向别处,不敢多看。水之湄知道李皎一向腼腆,也不以为异。 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比丘喝道:“走水啦,快救火。” 李、水二人向骚动处看去,只见寺内火势凶猛,焰光冲天,天上的白云都泛着火红之色,仿佛也要燃烧一般。 水之湄低声道:“这火一瞬间便有燎原之势,看来是有人故意放的。” 李皎道:“菩提寺的匾额乃陛下亲自所赠,一般人不敢对其直接动手,崔司徒碍于身份,也不会直接出面,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一比丘迅速来到舍利塔前,隔着塔门,对里面朗声道:“主持,寺里着火了。” 舍利塔内,昙法对昙有道:“昙有师弟,寺里着火,依我看,我们……”他虽是师兄,但一般情况下都对昙有言听计从。 昙有道:“命寺里僧众救火,我们先将这二人擒拿。” 昙法无奈,对塔外喝道:“迅速救火。”那名比丘应允后,迅速离开。 第二百一十章 八微棍阵 舍利塔内,昙有八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围住。昙有喝道:“八微阵。”八人各持短棍,分出起手式,或劈或拦、或挑或挂、或戳或拨、或撩或崩,招式各不相同,但均遒劲凌厉,攻守相宜。不过虽说众人手含杀招,但神气内敛、威不外现,仅此一招,宗师风范尽显。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棍法刚柔并济,出招之时,需考虑兵器长短,距离远近,进退迟速,生死门之判断,经验越丰富,棍法威力越强。 这八微阵乃是佛门众多阵法中最为精妙的棍阵。所谓八微者,地、水、火、风、空、意、明、无明。八人的棍法之刚柔绵劲,各依所守阵位之定,地位沉稳广阔,水位无形顺通,火位侵略迅猛,风位随机而变,空位无边无限,意位超然平淡,明位返观自心,无明位空实无华。八位一体,攻守皆备,有虚有实,有刚有柔,转变无方,毫无破绽。 赵谦与诸葛清岚横剑当胸,平伸剑诀,布下乾坤双元剑阵,严阵以待。 赵谦看向昙有等人手中的木棍,见棍泛紫色,笔直如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木棍的材质,乃是有‘木王’之称的铁桦木,此木乃天下最硬的木材,比生铁还要硬上一倍。” 昙有道:“你懂的倒不少,既然你知道厉害,贫僧劝你投降为妙。” 赵谦道:“单凭你们,还没有这番能耐。” 昙有冷笑道:“不自量力,这舍利塔的塔门乃是采用玄铁所铸,没有钥匙,就算合我八人之力,也难如登天,就凭你二人,完全是痴人说梦。” 赵谦道:“能或不能,一试便知。” 昙有怒喝道:“不识抬举,就别怪贫僧无情。布阵,教开八网。”八人分从八方向赵谦与诸葛清岚袭来,快如电闪星驰,威如猛虎下山,有气吞山河之势。 赵谦与诸葛清岚剑身灵动,使出一招“二仪著象”,真气化为一阴一阳,阴阳两股真气化为一体,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幕,犹如混沌之时噱昧未分,日月含辉,八卦隐神,天地混体。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罡风激荡排空,坚硬的地面直接被震出道道裂缝。 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施展云帆步,在四散的劲气中避实就虚,四处躲闪。 昙有再次喝道:“乘对四机。”八人身形晃动,两人一组,分立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四面,其中三组飞身跃起,手中短棍直接向下砸去,带动着触体如割的刀锋,声势甚大,犹如高山坍塌,势不可挡。 赵谦二人知道难以抵挡,虽然知道剩下的一组在旁虎视眈眈,但也只得向一侧闪去。剩下的一组守的是明位与无明位,这二人见赵谦二人躲闪,急忙猱身疾上,挥棍向赵谦二人横扫,一如巨石砸落,刚猛霸道,一如浊浪排空,凌厉绝伦。 虽说明位与无明位的杀招凌厉,但赵谦与诸葛清岚也不畏惧。赵谦使出一招“墨画梅香”攻向明位,诸葛清岚使出一招“风戏寒梅”,攻向无明位。 剩下六人分攻赵谦与诸葛清岚后背,招式迅捷凌厉,只要赵谦与诸葛清岚一招之内不能摆脱敌手,便会被重创。 赵谦与诸葛清岚身上泛着晶莹淡雅的光泽,忽的二人互换了位置,正是水石还月之术。 位于赵谦与诸葛清岚正前方的二人原本已备好应敌之策,但赵谦与诸葛清岚瞬间如同妖法一般换了方位,赵谦的那招“墨画梅香”改为攻向无明位,诸葛清岚的一招“风戏寒梅”,改为攻向明位,那二人惊骇万分,想要变招,已然不及。 只听嗤的一声,二人同时中剑。幸好二人在危急时刻本能躲闪,故而伤的并不重。 赵谦与诸葛清岚伤了面前之人后,来不及再补上一剑,立即回身刺向偷袭背部的那六人。 剑棍相击,赵谦与诸葛清岚借助对方刚猛无匹的气劲,飞速向后方掠去。 昙有八人见赵谦与诸葛清岚逃窜,连忙追击。 云帆步天下独步,又岂是昙有等人所能望尘?赵谦与诸葛清岚眨眼便来到塔门旁边,见塔门紧闭,刚要用剑气震开塔门,忽听数道破空之声传来。二人不及回看,听声辨位,迅速躲闪。 躲闪之后才发现原来昙有等人将手中木棍当做暗器甩出,赵谦见昙有等人没了兵器,立即飞身而上,凌厉剑招急出,攻向昙有等人。 诸葛清岚则趁机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道蕴含兑卦剑意的凌厉剑气击在塔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塔门完好无损。 赵谦只拦住了昙有等人一招,在一旁的其他比丘便将木棍掷给昙有等人。 他们立即挥棍向赵谦砸去,赵谦立即左支右绌,诸葛清岚连忙回剑相救。双方立即缠斗在一起,一瞬间,剑影翩然,棍影萧然。 昙有等人的八微棍阵灵活多变又彪悍勇猛,如同行云流水,又如狂风暴雨,赵谦与诸葛清岚瞬间便落了下风。幸好二人仗着云帆步步法精妙,一时无虞。 昙有八人个个武学修为精湛,使出棍阵的威力又比他们单纯合力围击要强上数倍,不过他们却不知一点,赵谦与诸葛清岚精通八阵图,毫无破阵的阵法在他们眼里同样破绽百出。若昙有等人毫无章法地合力围击,赵谦二人要想脱身,难度甚大,但此刻他们以棍阵围击,虽说威力强了数倍,但赵谦二人脱身的几率也增加了数倍。 赵谦精通八阵图,双方一交战,便知昙有守的空位乃是此阵的阵眼,便猱身而上,直接向昙有攻去。 昙有直接挥棍向赵谦腰部横扫,赵谦躬身避过,手中鈌云剑贴着木棍,撩向昙有右手手腕。 昙有松开右手,左手单手握住木棍中间,犹如使剑一般向赵谦面门刺去。 赵谦低头闪避,挥剑扫向昙有腿部。昙有飞身跃起,赵谦飞起一脚,踢向昙有小腹。昙有横棍于前,赵谦不及变招,凌厉的一脚踢在木棍之上。 赵谦吃痛,连退数步。 昙有借助赵谦的脚力向后空翻丈余,落在地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顺水推舟 诸葛清岚施展云帆步,身形犹如一缕青烟,在满天棍影中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众人均觉匪夷所思。 这云帆步连庄子都赞誉有加,乃天下最为精妙的步法,这一点又岂是昙有等人所能理解到的。 诸葛清岚躲过其他几名和尚的棍招,直接一剑向昙有刺去。昙有挥棍抵挡,棍剑相抵,二人僵持不下。忽的诸葛清岚身形泛起淡雅光泽,瞬间变成赵谦,昙有招式落空,赵谦则直接挥剑拦腰横扫。 昙有变招不及,本能躲闪,但已然不及,腹部中剑,鲜血直流。 其他和尚向赵谦身后袭去,赵谦回身不及,但若前跃躲避,那几人后招迭出,赵谦势必落于下风。赵谦身上再次泛起光泽,瞬间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正对那数名比丘,直接挥剑急扫,无数剑影与棍影相撞,诸葛清岚顿时犹如巧燕一般向后掠去。 赵谦趁机飞身而上,从诸葛清岚一侧掠过,剑身晃动,使出一招“龙蛇起陆”,两道剑气向最前面二人攻去,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舍利塔内。 这些和尚本是受昙有之邀前来援手,相互配合之默契,远不如赵谦与诸葛清岚。众人先是被二人的水石还月之术吓了一跳,又惊讶于二人无与伦比的默契程度,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眼见赵谦凌厉无俦的剑气袭来,位于最前方的二人连忙后闪,但后面五人所处位置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想要给二人让路,已然不及。 只听嗤的一声,二人同时中招,鲜血直流,但伤势并不重。 昙有思忖:“这二人配合太过默契,并且,不知为何,这二人总能一眼看出八微阵的破绽之处,就算没有破绽,二人也能相互配合,一人出招诱出破绽,另一人趁机攻击破绽,如此下去,只怕二人能够逃出去。”又见二人已逃至塔门前,正在试图击穿塔门,便喝道:“万象一毛轻。” 八人听之,迅速站稳方位,昙有立在最前,其他七人站起其后,站位看似有些杂乱,实则极为精妙。 赵谦见对方如此,知道要出绝招,便对诸葛清岚道:“你先想办法打开塔门。”说完,前迈几步,横剑当胸,剑气激荡,剑身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 昙有见赵谦打算硬接此招,不禁冷笑一声,棍指赵谦,真气负于棍身,泛着淡淡的光泽,其他七人分立其后,将内力输入其体内,极为强劲的内力聚于其体内,衣衫狂摆,若风飒然。 这招“万象一毛轻”乃是将万象之力,聚于一毛之间,举千斤之力,犹如一毛之轻,一旦劲力发出,势如利锥破甲,神挡杀神,佛当杀佛,威猛无俦,势不可挡。 赵谦见对方棍身上发出尖锐的雷鸣之声,不禁心生惧意,他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刻,忙收敛情绪,以心行意,以意运气,真气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周游四周,同时脚步放轻,马步放松。 昙有手中劲力一吐,木棍闪电一般向赵谦冲去,力含万钧,犹如怒海狂涛,刚猛遒劲,势不可挡。木棍一触到赵谦的气墙,赵谦顿时向后倒飞出去。 昙有见状,不禁冷笑:“螳臂当车。” 赵谦倒飞数步,立即使出千斤坠,脚步如山,扎在地面,同时侧身轻摆,剑押木棍,使出一招“顺水推舟”,将木棍向右后侧引去。 木棍上劲力威猛无俦,又岂是容易牵引的?木棍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直接传入赵谦体内,赵谦顿感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吐出。 不绝如缕的情势,不仅没让赵谦畏惧,反而激起了隐藏在其骨子里的血性,他长啸一声,真气犹如海浪翻滚,喷涌而出,昙有的木棍顺势向赵谦右后方飞去。 赵谦的这招“顺水推舟”本是四两拨千斤的招式,因此虽说木棍上的真气远比赵谦的真气深厚,赵谦依旧将木棍拨向别处,不过赵谦也因此受了不小的内伤。 此时情形危急,诸葛清岚不再有丝毫保留,迅速闪到木棍旁边,剑身游走,再次使出“群龙无首”,四十道剑气激射而出,但这四十道剑气并未与木棍相撞,而是与木棍同样向塔门激射而去。 就在离塔门只有三尺之遥时,诸葛清岚挥剑一洗,舞了个剑花,一招“八八归原”使出,四十道剑气左旋而聚,将木棍包裹,融为一体,虺虺然,暴若震雷之声,直接撞在了塔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塔门当即碎为无数碎片。 诸葛清岚翩然一跃,跃到门外。 赵谦也打算逃出,但昙有又怎会让其如愿?他风驰电掣般冲向赵谦,一掌拍向赵谦,招式虽然简单,但凌厉霸道,难以抵挡。 赵谦连忙向一边闪去,另一人趁机挥棍袭来。赵谦受伤之后,真气运转不顺,避过昙有的掌招,已是极限,无法再次躲避这凌厉杀招。 忽的,赵谦身上光泽流转,赵谦瞬间换成了诸葛清岚,他则瞬间出现在了塔门外。 诸葛清岚挥剑刺向那人,那人变招不及,直接中剑。 另一人出现在诸葛清岚右侧,出招攻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挥剑横格,同时向一边闪去。昙有趁诸葛清岚不备,一掌拍在诸葛清岚后背,诸葛清岚中掌,立即向前飞出,就在其刚要摔着地面时,她身子一旋,脚尖在地面一点,向塔门冲去,瞬间便出现在塔门外边。 昙有不知诸葛清岚穿有玉丝软甲,不禁惊道:“那一掌是我毕生功力之所聚,她挨实了这一掌,怎么丝毫无碍?” 赵谦与诸葛清岚逃出舍利塔,舍利塔外的比丘瞬间将二人包围,李皎和水之湄快步来到赵谦二人身边,将二人护住。 昙有等人也从舍利塔外出来,李皎道:“大师,您刚才已经严明,若他们从舍利塔出来,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大师乃得道高僧,佛门耆宿,但有言说,皆成业因,不会出尔反尔吧?” 昙有羞愤交加,他们八位佛门前辈,合力对付两名后生晚辈,已然不太光明磊落,又让二人逃脱,说出去,只怕沦为笑柄,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抵赖,便道:“二位少侠既然出了这塔门,贫僧自然说话算数,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望少侠一心向善,不再为恶。” 赵谦不愿与其多言,便道:“告辞。”语毕,看了一眼寺里的熊熊烈火,转身离开。 第二百一十二章 离府诱敌 四人走出菩提寺后,赵谦道:“李兄,寺内的火是谁放的?” 李皎道:“我也不知,崔司徒心性极高,又碍于身份,不会如此行事。” 众人交谈间,木铎、游彬、高忱等人走了过来,游彬见赵谦受伤,道:“你伤势如何?” 赵谦摇头道:“些微内伤,不碍事。您知道寺里的火是谁放的吗?” 游彬道:“我们也觉得奇怪。” 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我知道是谁。” 众人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道人影踏步而来,正是“逆君子”王宝兴。 赵谦忙走上前去,道:“王兄,你怎么来了?” 王宝兴笑道:“听说这里有架打,便来了。” 赵谦无奈的笑笑,暗想:“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他和‘无肠公子’李寒了。” 让赵谦想不到的是,他刚如此想,便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无肠公子”李寒。李寒现身后,王宝兴笑道:“李兄,这把火是你放的吧?” 李寒道:“正是。” 王宝兴道:“不过你的火似乎没什么用。” 李寒道:“手痒而已,放火消遣,要什么用。谁让赵兄打架也不叫我。” 赵谦无语。李寒接着道:“在来的路上,我遇到两个人,他们也是赶来凑热闹的。三人行,则损一人。我不便与他们同行,便先行一步,现在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赵谦道:“听李兄的口气,对方似乎是一男一女,难道是……” 他话音未落,又有两道人影飘落在其面前,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相比上一次见面,这二人均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何言之不似先前那般邋遢,身上衣服也由之前的粗衣变成了白色长衫。这长衫乃是采用虚实针法所做,接针不露痕迹、色彩简洁、丝理圆润,显然制作者手艺极高,何言之不会将心思放在这方面,自然是冷秋霜的杰作。 而何言之的最大变化,并非其外貌衣着,而是其气度,以往的何言之,静如枯木,呆若木鸡,虽说这是道家极为推崇的一种境界,但终究与其年龄不符,现在的何言之意气风发,松鹤不群,更显少年心性。 而冷秋霜不再用白纱蒙脸,露出了本来面貌,只见其容神清映,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容貌之秀丽,不在诸葛清岚之下。她原本以白纱蒙面,只是为了减少麻烦,和诸葛清岚身着男装是同一目的,现在她有何言之陪在身边,自然不需再担心,毕竟,何言之威名,远在赵谦之上,江湖黑道避之不及,就连不少白道也躲着走,再蒙白纱,纯属多余。 赵谦对何言之道:“何兄,你怎么也来了?” 何言之道:“听闻平城现在暗流涌动,便来凑个热闹。”他此时已不在似往日那般口吃,众人见状,看了一眼何言之身旁的冷秋霜,已知因果。 实际上,冷秋霜什么也没做,在常人眼里,口吃是缺点,但冷秋霜却不这么认为,也未曾劝过何言之改正。不过何言之有了冷秋霜的陪伴后,少年之意气尽显,口吃这一毛病瞬间消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王宝兴道:“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说‘厉君子’赵谦先是得罪了鲜卑段氏和长乐冯氏,后又得罪了六家七宗,所以我们便来了。” 赵谦道:“可是此事与你们无关,若你们参合进来,会惹来很多麻烦。” 李寒道:“该得罪的,就要去得罪,况且,江湖之上,我们得罪之人甚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再说了,我早已手痒难耐了,你不让我打架,是不是太不地道?” 赵谦苦笑。 水之湄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何言之身边的冷秋霜,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并没人发现。诸葛清岚最为心细,也精通形名之学,但赵谦受伤,她的心思全在赵谦身上,故而并未察觉。 一行人来到翰墨门,赵谦将在菩提寺内的情况说了一遍。 游彬道:“看来菩提寺的事情,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不过,昙有此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还需小心防备。上次他派人潜入翰墨门,你将人放走,现在追究,他们也不会承认。若他再次胡乱,我定不会轻饶。” 赵谦道:“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找到用银针暗杀昙纬、司马啸的那名刺客。” 游彬道:“关于那名刺客,我们线索全无,要想找到他,只怕不易。” 王宝兴道:“最近那名刺客不再现身,主要是由于大家都待在这里,翰墨门乃崔司徒亲手所建,常人自然不敢来此处惹麻烦。” 游彬道:“王少侠的意思是……” 王宝兴道:“离开这里,随便找一客栈停留,魑魅魍魉均会出现。” 何言之暗道:“可惜‘四海萍踪’我已经关了,如若不然,可以直接去那里。” 游彬道:“此计可行,但是由谁前去呢?” 王宝兴道:“此事围绕赵兄,自然以其为诱饵。木前辈、游前辈属于清河崔氏,高兄他们为朝廷中人,不便和鲜卑段氏、长乐冯氏他们发生冲突。李兄和水姑娘乃天师道弟子,现在佛道之争愈演愈烈,寇天师一向不主张和佛教冲突,他们也不便前去。冷姑娘虽属弱水山庄,但她之前以白衫蒙面,没人见过其本来面貌,自然也无人知晓其来自弱水山庄,赵兄、李兄、何兄、诸葛姑娘均属江湖游侠,无门无派,家父虽是朝中将领,但我也一直以游侠身份在江湖上游荡,同样无所顾忌,因此这件事便交给我六人吧。” 游彬道:“你们与此事无关,把你们牵扯进来,让你们去面对,而我们在一旁观看,实非君子所为。” 李寒道:“我们早已几乎得罪了整个天下,多一个少一个,并无分别。况且当今朝堂之中,为百姓做实事者,仅崔司徒、王将军、毛将军三人。为崔司徒办事,我等义不容辞。” 游彬见他们坚持,只得同意。 赵谦略微疗伤后,六人便一同离开,住在了一间离翰墨门较远的客栈。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八风之音 平城万商来朝,商人之地,自然纸醉金迷,因此平城之内,奢靡繁华场所,数不胜数。不过文人自负风雅,平城之内,自然也少不了精致典雅之所,而其中,除了风月之地外,最受文人青睐的一间酒楼,便是八风之音。 这八风之音规模并不大,但堂屋熠乎光碧,茶阁炅乎琼华,内陈珍树翠草,精巧雅致,壁挂名人字画,尽皆真迹。而最与众不同的是,这酒楼每日午时会演奏一首高雅之曲,这些曲子乃是采用钟、磬、琴、箫、笙、埙、鼓、柷八种乐器合奏而成,而这些乐器分别由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所制,八种乐器齐奏,犹如云起雪飞,更似鸾吟凤唱,让人含商咀徵,难以自拔。 赵谦与诸葛清岚收拾得当之后,便来到这八风之音,一进入其中,二人不禁眼前一亮,被室内装饰所震慑。二人来到一个角落处坐下,诸葛清岚赞道:“这八风之音真是巍若仙居,我还未到过如此精致典雅之所。” 诸葛清岚虽然年纪轻轻,但其自幼随其父亲与兄长周游天下,眼界极高,能让其说出如此之言,足可看出这八风之音秀出群伦。 赵谦低声道:“你说这八风之音暗藏玄机,乃是从何而知?” 诸葛清岚道:“我是听我兄长说的,他曾与人在此商谈,故而看出此处暗藏玄机。” 赵谦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诸葛清岚莞尔一笑,道:“这酒楼的名字便有些耐人寻味。” 赵谦思索道:“八风之音?《吕氏春秋》有言:‘杂八音,养耳之道也。’这‘八风之音’,有何玄妙?” 诸葛清岚道:“八音,八卦之音。阴阳家以八风分属八卦,故又谓八卦之音。” 赵谦瞳孔微张,低声道:“你是说……这‘八风之音’乃是阴阳家暗中所建?但他们以‘八风之音’为名,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了,毕竟道家一看便知。” 诸葛清岚道:“百余年前,道家被儒家所灭,六十余年前,道家刚开始复苏,又被不明人士重创,去年道家又遭袭击,虽说我们诸葛家没事,但其他地方却有所损失,现在道家犹如暴雨中的一叶残灯,阴阳家自然不惧。并且,这里也不一定便是阴阳家。” 赵谦道:“你是说也有可能是有人假冒阴阳家?” 诸葛清岚点头道:“一年前的月白山一战,李顺假冒阴阳家对道家隐宗动手,因此这里也不排除是有人假冒阴阳家所建。” 赵谦道:“不过也有可能正是阴阳家,我们来到此处,万一他们对我们动手,我们估计很难逃脱。” 诸葛清岚道:“阴阳家的势力主要在中州,这里是平城,又是天子脚下,他们也要小心行事,况且寇天师坐镇静轮天宫,他们也有些掣肘。并且,我曾听我爹说过,蚩尤旗也开始派人潜入平城。” 赵谦道:“蚩尤旗?他们不是一向为非作歹吗?”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并非如此,蚩尤旗为恶,主要是儒家恶意诋毁,实际上蚩尤一脉大多也是有血有肉的磊落之人,只不过恩怨分明,小恩必还,睚眦必报,与中原宣扬的仁义不同,故而被中原排斥。” 赵谦道:“这一点,倒和王兄、李兄二人有些相似。那我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用银针偷袭司马啸之人,内劲极柔,而用银针偷袭昙纬之人,内劲之柔,更在偷袭司马啸那人之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道家、道教,便是阴阳家。” 赵谦道:“但我们深入虎穴,要想查出线索,难度甚大。” 诸葛清岚道:“不需查找,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即可。” 赵谦点头道:“以静制动,此计不错。” 诸葛清岚道:“何少侠他们现在何处?” 赵谦道:“何兄与冷姑娘他们跟在我们身后,若有人跟踪我们,他们能立即发现。李兄前去监视须弥山殿,王兄监视菩提寺。” 诸葛清岚道:“我们来到此处,鲜卑段氏和长乐冯氏应该也会跟来。” 赵谦道:“鲜卑段氏心思淳朴,极易被他人利用,估计会先来。” 忽的二人眉头微锁,看向远处,见两人踏步而来,正是鲜卑段氏段月、段风。 二人走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赵谦往两个茶碗倒满茶汤,对二人道:“二位请坐。” 段月、段风冷哼一声,坐了下来。赵谦将茶碗分别放到二人面前,道:“药为百病之药,茶为万病之药。这家酒楼的八风茗远近闻名,二位可以一试。若二位不喜品茶,他们的八风酿……” 段风不愿与其废话,打断道:“够了!赵少侠倒是挺悠闲的,竟然来此来此地附庸风雅。” 赵谦道:“段公子的死,廷尉府可没说与我有关。” 段风阴阳怪气道:“还不是崔浩利用自身权势为你脱罪!” 赵谦道:“朝堂之上,长孙司空最为清廉刚正,若段公子死于我手,他绝对会将我绳之以法。这一点,段前辈应该心里清楚。” 段月道:“我兄长死因不明,不代表就与你无关。再说司马公子被你所杀,乃是我亲眼所见,你可别想抵赖。” 赵谦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赵谦扭头从窗户远望,见街道之上,有两名比丘正在表演神技,其中一名比丘坐于油锅之中,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吟诵,似是在背佛经,另一名比丘在锅下煽风点火,油锅滚沸,锅内比丘稳如泰山,丝毫无碍,甚至连汗都未出一丝。 赵谦对段风、段月道:“二位觉得那油锅中的比丘如何?” 段风道:“大师有神功护体,刀砍不伤,油煮无碍,自远非你能及。” 赵谦道:“他们事先在锅里倒入醋,再倒入油,油悬浮醋上,等到醋稍热,便偷偷将石灰、明矾、硼砂一类的东西放入醋中,醋立即沸腾,而此时醋与油的温度并不高,而醋酸而敛,热量不易入油,要烧很久才会沸腾,而此时,这些比丘早已表演完了。” 段风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话不投机 赵谦知道段风与段月并不会相信,道:“若他们能稳坐油锅无碍,那处于火中,应该也无事吧?” 段风道:“这是自然。” 赵谦手捏茶杯,掰下一角,断面光滑如镜,段风与段月心中一惊。 赵谦屈指一弹,茶杯一角激射而出,击中远处油锅,只听咔嚓一声,油锅断裂,锅内比丘掉落,被火焰燃烧,登时上蹿下跳,将衣服脱去,并在地上打滚,毫无在油锅中的风度,另一名比丘快步上前,用脚在其身上着火处猛踹,折腾良久,才将身上火焰扑灭。 而伴随着油燃的气味,醋的气味飘入众人鼻中,油锅之内,白色粉末显而易见。 赵谦道:“二位现在信了吗?” 段风道:“你无端伤人,真是毫无人性。” 赵谦道:“我无端伤人是毫无人性,那两名比丘骗人敛财,又如何评价?” 段风道:“他们是得道高僧,又怎会骗人?” 赵谦暗道:“世人往往对不合口味的道理视而不见,我多言无益。”便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道:“段前辈如此相信那两名比丘,我再多言也是无益,便直接告诉二位实情吧,司马啸正是死于这银针之下。” 段风道:“你有何证据?” 赵谦道:“司马啸的尸体何在?” 段月道:“司马弥陀司马公子将其送往菩提寺,请高僧做法事超度。” 赵谦眉头一皱,暗想:“司马弥陀此招甚妙,我们再次前往菩提寺,完全是自投罗网。”他略一思索,道:“你们可前往菩提寺查看一下司马啸的尸体,若其舌干燥如土,坚硬如铁,就说明其乃是风府穴被人用银针所刺而死。” 段风道:“我又怎能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 赵谦道:“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无法。” 段风道:“你可敢和我们一同前往菩提寺,当面辨认真假,以免你矢口否认。” 赵谦摇头道:“数个时辰前,我二人前往菩提寺,尽皆受伤,段前辈觉得我们会再次自投罗网吗?” 段月听其所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暗想:“冯公子说的果然不错,他们二人都已受伤,现在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 赵谦注意到其眼神变化,其实赵谦受伤并不重,现在已无大碍,而诸葛清岚有玉丝软甲护身,根本丝毫无虞,赵谦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人放松警惕,他早已猜到,以段月与段风爽朗和嫉恶如仇的性格,怎会跟赵谦这个他们眼中心狠手辣之徒在此废话,他们如此做,十有八九是受了冯明的挑拨,来此试探。 四人交谈间,一人走了过来,对赵谦道:“赵少侠,我家公子有请。” 赵谦看向那人,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人道:“我家公子正是长乐冯氏冯明,他说之前与赵少侠有些过节,昨日其兄长对其痛加指责,他也觉得与赵少侠交恶主要是由于其对胡姑娘言行无礼,故而想请少侠到府上一叙,以释前嫌。” 赵谦这时才想起来,此人乃冯明的随从,他见过两次,但均无印象,是以一时想不起来。赵谦听其如此说,暗想:“如此借口,只有傻子才信,看来是鸿门宴了。” 段风道:“赵少侠若问心无愧,去一下又何妨?”他的激将法,使的甚是拙劣。 冯明的随从又道:“冯公子说听闻赵少侠剑扫封龙山,救出不少无辜妇孺,觉得赵少侠不是心肠歹毒之人,认为赵少侠杀害司马啸一案,另有蹊跷,故而也想请鲜卑段氏前去一趟。” 段风道:“好,那我们就往冯府走一遭。” 赵谦暗想:“看来他们事先商量好了。也罢,就走一遭,以他们的头脑,只会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又有何惧?”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明的随从直接帮赵谦结账,赵谦也未阻拦,随后一行人便离开八风之音。 在八风之音最高层,一扇窗户后面,一道身影出现,正是李顺,他望着赵谦等人离去的身影,眼神之间,隐现无尽深意,暗道:“看来赵谦他们已对八风之音有所怀疑了。” 而在八风之音不远处,何言之与冷秋霜躲在隐蔽处,望着窗户后面的李顺,暗道:“李顺到底和阴阳家有什么关系?” 赵谦一行人来到冯府,冯明早在府外等候,众人客套一番便进入冯府。 府内陈设极为华丽,珍宝无数,金光闪烁,甚是晃眼,赵谦暗想:“看来他为了给清岚留下好印象,花了不少心思,但他如此做,完全是南辕北辙。” 正堂之内,摆放着五个案几,奇珍异果,旨酒嘉肴,方丈盈前,在案几之上一角,还放着博山香炉,这香炉小巧玲珑,上下两层,可自然启合,上有四个小洞,烟气从中飘逸而出,给人以置身仙境之感。 段风见正堂富丽堂皇,赞叹道:“原来冯公子家境如此优渥,比敝府华丽太多。” 冯明甚是得意,道:“段公子过谦了,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一行人坐下后,婢女给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佳酿,冯明端起酒杯,对赵谦道:“赵少侠,冯某请你来的原因,我的手下已经告诉你了吧?” 赵谦道:“正是。” 冯明道:“大家之前有些过节,饮过此杯,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赵谦摇头道:“我从不饮酒。” 冯明道:“为何?” 赵谦道:“酒乃粮食所酿,中原连年干旱,很多百姓食不果腹,面有菜色,饿死之人也不在少数。因此花费粮食酿酒,只会让更多的百姓吃不上粮食。”赵谦所说,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这酒里定然下有剧毒,虽说道家心法百毒不侵,但并非绝对,赵谦也不愿用险。 冯明道:“你不喝,他人也会喝,世人仍会酿,豪门仍会饮,百姓依旧食不果腹,冻死之骨照样遍野,少侠所为,又有何用?” 赵谦道:“别人喝不喝是别人的事,我喝不喝是我的事,我只求做好自己的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图穷匕见 冯明见赵谦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对诸葛清岚道:“诸葛姑娘,先前在下举止不当,多有得罪,你饮过此杯,就当做原谅我如何?” 段风与段月见冯明称呼诸葛清岚为“诸葛姑娘”,方知其复姓诸葛。 诸葛清岚尚未开口,赵谦便抢先道:“她也不饮酒。” 冯明道:“那诸葛姑娘是否原谅我了?” 诸葛清岚朱唇未动,赵谦道:“做错事,说一句道歉,便想得到他人原谅,乃是无耻之行。” 段风道:“赵少侠当真心胸狭隘,冯将军诚心诚意,你竟然得寸进尺,枉己正人。” 诸葛清岚见段风指责赵谦,便道:“小鲜不解灵虬之远规,凫鹥不知鸿鹄之非匹。是以耦耕者笑陈胜之投耒,浅识者嗤孔明之抱膝。” 段风不解诸葛清岚之意,顿时愕然。 赵谦对段风道:“很多事情,表面与事实迥异,观事察人,当观心不观迹。” 冯明怒火中烧,仍强忍心中怒意,道:“听闻赵少侠在菩提寺受伤,不知可有大碍,我府上有上好的金创药,可以送给赵少侠。” 赵谦摇头道:“一点小伤,并无大碍。不过,在下倒有一个问题请教。” 冯明道:“少侠有何问题,尽管直说,冯某知无不言。” 赵谦道:“你和司马啸有往来吗?” 冯明道:“并未有过往来。” 赵谦手指诸葛清岚,对冯明道:“那你怎知她复姓诸葛?” 冯明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赵谦道:“听何人所说?” 冯明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慌乱,道:“有些记不得了。” 赵谦道:“在外人面前,她一向自称姓胡,知道她复姓诸葛的,除了我的师兄弟和几个朋友之外,便只有北海府的司马氏。而北海府有不臣之心,一向行事低调,故而未将此事声张,后来北海府只剩下司马啸,而司马啸应该会将此事告知宗室疏属司马氏,我听说司马氏与鲜卑段氏关系极好,段公子尚且不知此事,你却知道,倒有些奇怪。” 冯明连忙解释道:“我偶然和司马弥陀闲聊,得知此事。” 赵谦道:“是偶然闲聊,还是密谋一些事情?” 冯明额头上泛出颗颗汗珠,道:“自然是闲聊。我们又有何事可密谋的?”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马氏曾想暗中对付崔司徒,由于此处乃天子脚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见我掺和其中,便打算从我入手,利用司马啸之死,让段氏兄妹对付我。而你在我与段义交手之后,下毒将其除去,导致鲜卑段氏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却不想他们没用江湖手段,而是将此事上报廷尉。于是司马氏便和你们联手,又请来昙纬,打算将我擒住以引诱清河崔氏入局,却没想到清岚赶到,将我救出。司马氏便趁机改变策略,暗中除掉昙纬,以便利用菩提寺对付我,又没想到我竟然能从菩提寺逃出。于是,你们便联手合计,下毒将我除去。” 赵谦娓娓道来,如同亲眼所见,冯明听得冷汗淋淋,段风却冷哼一声,道:“你说我侄儿乃冯公子除去,又有何证据?” 赵谦举起眼前的酒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的毒药和毒死段义段公子的毒药相同,均为香兰散。” 冯明道:“妖言惑众,就算酒里有毒,也有可能是你刚才暗中所下,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所下?” 赵谦道:“我自然没有证据,但你们骗我二人前来,自然布下层层埋伏,让他们都出来吧!” 赵谦话音甫落,从后堂走出数人,最中间一人,正是司马弥陀,在其旁边,有两人颇为眼熟,其中一人身着袈裟,年近五旬,是名比丘,另一人赵谦和诸葛清岚曾在月白山见过,正是李顺。 赵谦见李顺现身,不禁心中一凛,暗想:“李顺是不是阴阳家尚不能确定,但至少表面上是,司马氏暗通阴阳家,私养沙门,又创建微言宗,真是释儒道兼顾,看来其野心不小。” 司马弥陀看向赵谦,道:“赵谦,难道你以为能从菩提寺逃脱,便能从这里逃脱吗?” 赵谦并未理会他,对其身边的李顺道:“李前辈应该是属于阴阳家吧?” 李顺道:“不错,上次与你交手,觉得你剑法不错,但内力太差,一年不见,你的内力竟然比之前还弱,只不过竟然由儒家心法彻底变为道家心法,看来你之前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导致内力全失,不得不重新开始修炼。你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有如此修为,着实不易。” 言者似乎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司马弥陀听李顺缓缓而言,已起了杀心,他眼光长远,看事情也与一般人不同。在一般人看来,修为越是精深,越应防备,但在其看来,一般修为精深者,都是江湖前辈,虽实力恐怖,但缺乏年轻晚辈那种闯劲,并且他们一般修为不再精进,只要对其了解,把握要害,便不足为虑。而那些尚不足二十岁便能和江湖前辈较量,并且低调好学之人,才是真正的可惧之人。这些人虽实力不足,但潜力无穷,并且由于日益精进,原本的要害之后反而可能会转变为强项,这种人最难以捉摸,不易把握其深浅,难以防备。 赵谦听出李顺似乎故意激起司马弥陀等人的杀意,也不理会,道:“阴阳家实力通天,不会做过的事不承认吧,昙纬是否死于你手?” 李顺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我所杀。” 段月花容陡变,喝道:“你为何杀司马公子?” 李顺道:“段姑娘,司马啸不过是一无耻小人,怎配让杀他?” 段月怒道:“胡说,司马公子是一道貌岸然的君子,怎会是小人?” 李顺道:“你被司马啸的重币甘言骗了,此人是个欺名盗世之徒,根本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 段月又怎会相信,道:“你骗人,江湖人称司马公子‘无羁公子’,称赞其‘细雨无湿、流云无羁’,又怎会是个欺名盗世之徒?”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中和掌法 段风对李顺道:“那我侄儿段义可是你所杀?” 李顺道:“李某自认人品不端,但也并非歹毒之人。段义此人光明磊落,我又怎会对其下手?” 司马弥陀道:“段公子,令侄儿就算并非死于赵谦之手,他也脱不了干系,你们找其报仇,又有何不可?” 段风点头道:“此言不无道理。” 赵谦暗想:“他们为何还不动手,仍在此废话?”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博山香炉,眼神中闪过一丝慎重之色,忙看向诸葛清岚,见诸葛清岚同样看向他,眼神凝重。 李顺见二人发现香炉的秘密,便道:“看来二位发现了,这香炉里的香,名为‘安息香’,乃是专门针对道家心法炼制而成毒香,一般人闻之无碍,但修炼道家心法之人闻之,便会倒地而眠,刀砍不醒,火烧不察,如同半死。” 赵谦道:“原来你们拖延时间,便是为了让毒药发作。” 李顺道:“你现在明了,已经晚了,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他看向赵谦二人,见二人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暗想:“这二人怎么丝毫无碍?不可能啊。” 赵谦发现其眼神当中闪过一丝诧异,大致猜到其所想,暗想:“看来这‘安息香’并没起到他意料的效果,这是怎么……难道是因为冰种玉髓?” 赵谦曾送给诸葛清岚一枚冰种玉髓,他自己也携带一枚,虽说是打算遇到何言之后将此玉交给他,让其送给冷秋霜,不过他遇到何言之时,身受内伤,便把这件事忘了,那枚冰种玉髓他还携带在身上,不想却在此时发挥到了重要作用。 段风见李顺下毒,便道:“司马公子,之前商议,可没说用毒?我们以多欺少,已有违仁义,现在再下毒,未免太过无耻。” 冯明道:“段公子,跟这种狠辣之人讲什么仁义?” 司马弥陀一向果断,发现赵谦二人并未中毒,便直接喝道:“动手。” 忽的从外传来一道喝声:“司马公子,以多欺少,便是你们司马氏的能耐吗?”话音甫落,一道人影悠然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木铎。 司马弥陀见木铎现身,暗想:“我已命右野带人拦住外人,怎么还是让他闯进来了?”他冷声道:“怎么,清河崔氏要阻拦我们吗?” 木铎同样冷声道:“怎么,宗室司马、鲜卑段氏、长乐冯氏联手对付两个江湖晚辈,若传出去,不怕会被江湖人耻笑吗?” 司马弥陀道:“我们并非江湖中人,又何需按江湖规矩办事?” 木铎知道争论不过司马弥陀,便不再多言,看向段风、段月二人。 段月没什么反应,段风倒有些心虚,道:“我鲜卑段氏一向光明磊落,不会仗势欺人,今日之事,我二人不会插手。” 司马弥陀暗想:“这鲜卑段氏就是一根筋,难怪当年被鲜卑慕容打得找不着北。” 木铎对司马弥陀与冯明道:“若想动此二人,就要先过了清河崔氏这关。” 司马弥陀与冯明均不禁心中一凛,崔浩能凭一己之力与整个朝堂作对,实力自然极为强横,何况此处乃天子脚下,二人也不敢贸然对其动手。 司马弥陀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那名比丘,那名比丘明白其意,前迈几步,道:“木檀越,七年前,你暗杀我师父,近几年,死于你手下的比丘不在少数,此等大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们便一并清算吧。” 木铎不认识此人,但听其所言,已猜出此人是昙无谶的徒弟,便道:“佛门不是常说冤冤相报,生生世世承受无量苦果。大师若是得道高僧,为何放不下仇怨?” 那名比丘道:“若你能忏悔宿业,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贫僧便与你解冤释结,不要再恶意相向,而你过去所造的种种罪过,也会从此悉数灭除。” 木铎道:“让我皈依佛门,还不如杀了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乃是空言,冤冤不报更不了方是现实。我们今日就做一了结,出招吧。” 那名比丘乃是昙无谶的徒弟昙绝,昙无谶被杀后,他立志为师父报仇,见师兄弟们并无为师报仇之心,便独身一人游走中原,奋发学武,学到了释迦摩尼的两项绝技:周行七步与唯我独尊掌。后来他遇到司马文思,司马文思为收揽他为己所用,便声称会帮助其对付崔浩,他便跟着司马文思,为其做事效力。他对自己的其他师兄弟恨之入骨,因此听见昙纬被李顺所杀,并未有丝毫不满。 昙绝见木铎对其杀害昙无谶一事毫无愧疚之心,不由怒火中烧,喝道:“看掌。”身形一跃,脚尖凭空连点七下,身形犹如一只飞鹰,向木铎冲去。木铎见其步履极快,如踏空而行,甚是惊奇,但并不慌乱,将手中长剑扔给赵谦,掌心蓄力,平平向前推出。 他所使的乃是孔子中和掌法中的“风调云墨”。孔子之学无所不包,文武并用兼通,虽说儒家经典并未多言孔子的实力,但道家的《吕氏春秋》和《淮南子》均有记载,《吕氏春秋》有云:“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淮南子》有云:“孔子之通,智过于苌宏,勇服于孟贲,足蹑郊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孟贲乃战国勇士,《东周列国志》有言:“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孔子之勇更在孟贲之上,可见孔子之威。 这套中和掌法讲究以和为贵,以仁为本,出招之际,招式平平,体内劲力充沛流转,护身罡气应念而动,凭人的护体本能出劲反攻,敌手掌力越强,反攻的劲力越强,敌手掌力越弱,反攻的劲力越弱,若对手无伤人之意,那自己的掌力也无法伤及对手,乃是真真正正的君子掌法。 昙绝见此招威力平淡,心生傲意,忙长啸一声,真气喷涌而出,一招“拣佛烧香”向木铎拍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日星隐曜 释迦摩尼武学精深,曾凭恃唯我独尊掌,单手将大象扔出城外,然后以周行七步狂奔出城,将大象稳稳接住,可见唯我独尊掌威力之强,周行七步速度之快。这套唯我独尊掌,独步天下,俯瞰众生,出招之际,掌力刚猛无俦,犹如万象长鸣狂奔,惊天动地,气动山河。 昙绝的掌力刚猛,木铎的这一招“风调云墨”也自然由平平淡淡变得霸道至极,掌劲一吐,力震蛟龙,威退猛虎,气冲霄汉。 两掌相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二人的脚下出现无数裂纹,四周断石分筋的气劲横飞,众人纷纷向远处退开,室内的陈设在气劲的肆虐下变得一片狼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破碎,冯明心中滴血,但也只得认栽。 二人甫一交手,便均知对方有踔绝之能,不敢小觑,各自施展所学,旋风一般的罡风相击,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涡流,气劲四射,众人只感触体如刀割,不禁后退,只有李顺一人气度翩然,不将这断骨分筋的气劲放在眼里。 二人武学均为至大至刚,此番强强对决,声势自然骇人,只见二人身形忽分忽合,时而在空中,时而在地面,房梁和支柱上都留下了二人掌印,深有数寸,大堂之内,罡风激荡,犹如阴风怒号,众人不禁惊讶于二人掌力之深厚。 百余招过后,众人已全部退到堂外,李顺虽然不被这四处飞射的气劲所扰,但见房屋欲塌,也退到堂外。 昙绝双掌直直向前平推,一招“无上菩提”,拍向木铎,罡风呼啸,犹如象鸣。当年释迦摩尼在伽耶山菩提树下,以吉祥草敷设金刚座,发誓:“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他在树下静坐49天,终在十二月初八,夜睹明星,成就“无上正等正觉”。这招“无上菩提”乃是其得道之后所创的最霸道无匹的一招,真气喷涌,犹如大象狂奔,更似巨山平移,无可撼动。 木铎见对方此招威力逼人,便双手摆动,划过一道曲线,如同流水一般弯弯曲曲向昙绝攻去,掌风隐隐有风雷之声。此招名为“曲成万物”,乃是儒道合一之招,讲究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刚柔相摩,阴阳相荡,无方无体,不知所攻,守无可守,有掌开城关之威。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房梁断裂,屋顶坍塌。木铎与昙绝顿时被泥土、瓦砾、梁木所淹没。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到木铎被一段房梁压住,连忙飞身过去,诸葛清岚紧跟而上,二人将压住木铎的木梁移开,扶起木铎。司马弥陀等人也连忙寻找废墟中的昙绝。 赵谦查看木铎伤势,见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道:“木前辈,我们先送您离开。” 三人刚要离开,一道人影挡在三人面前,正是李顺。 李顺道:“久闻木先生乃翰墨门第一高手,清河崔氏第二高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木铎道:“怎么,你要阻拦我们离开吗?” 李顺道:“在下又怎敢阻拦木先生,只不过……”他扭头看向赵谦,道:“赵少侠,司马公子这么多人还未找到昙绝,你怎么这么快便找到木先生,仿佛知道木先生的位置一般?” 赵谦明白,如果李顺知晓自己会洞垣之术,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便道:“我一直紧盯着木前辈所处方位,自然知晓。李前辈此时阻拦,意欲何为?” 李顺道:“你们难道觉得自己能轻易离开吗?” 木铎道:“怎么,李先生要与清河崔氏为敌吗?” 李顺道:“在下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敢如此,但木先生刚才讲江湖规矩,我和赵少侠曾经交手几招,胜负未分。现在我早已被陛下革职,同样是一江湖游侠,此时按照江湖规矩,再次向其挑战,有何不可?” 木铎道:“你乃江湖前辈,向一晚辈挑战,未免有失身份?” 李顺道:“我曾伤在诸葛姑娘手下,赵少侠与诸葛姑娘情深义重,二位就一起出手吧。听闻二位连成了传说中道家的‘水石还月’,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 李顺此举,实乃按江湖规矩行事,赵谦与诸葛清岚毫无拒绝之由,便插剑于地,前迈几步,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李顺见二人此举,有些诧异道:“你们不用剑吗?” 赵谦道:“我们乃江湖比武,并非厮杀,前辈不用兵器,我们又怎能使用?” 李顺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出招了。” 李顺周身真气流转,泛出点点光芒,犹如水光潋滟,更似群星璀璨,渐渐光芒消失,李顺也不见踪迹。 这“日星隐曜”乃是阴阳家在道家隐身功法“青山隐隐”的基础之上,根据阴阳家对天文的理解,仿日月星辰之行律,阴阳之大顺,四时之轮转,而创造出的隐身功法。相比于道家“青山隐隐”的显隐无常、鬼神莫测,阴阳家的“日星隐曜”施展之时,周身犹如繁星满天,更能迷惑对方,此时若在发出雷霆一击,就算对手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猝不及防之下,也会中招。更为重要的是,此功法的修炼难度远低于道家的“青山隐隐”。 李顺对“日星隐曜”的修为尚欠,仅能勉强做到静立之时隐去身形,尚不能在攻击之时保持身形不现。 木铎失声道:“原来这便是阴阳家的隐身功法‘日星隐曜’!”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听说过“日星隐曜”,见李顺身形消失,连忙后退。就在二人刚刚后退一尺有余,凌厉的罡风便扫过二人原本所站之地,李顺的身形也同时出现。 李顺以往施展此招,无往而不利,此刻见赵谦与诸葛清岚竟然躲过此招,不禁有些诧然,但其终究见识非凡,双掌由外而内,划过半圆,一招“烘云托月”攻向赵谦二人两侧。 赵谦见李顺此招完全封住二人的两侧,脚尖一点,身形向前急冲,一掌拍向李顺膻中穴。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见王李 李顺所使之招“烘云托月”原本就是攻击对手两侧,吸引对手从正面直捣黄龙,他见赵谦上当,冷笑一声,双掌由外向内合拍,强劲的掌力从左右两侧向赵谦压去,如同要将赵谦挤成肉酱一般。 赵谦力贯于臂,挥掌拍向左右两侧,抵挡李顺的掌力。 诸葛清岚翩然一跃,巧燕一般从赵谦头顶越过,挥掌向下斜拍,一招“长波东逝”向李顺攻去。 李顺赞道:“好精纯的内力,但是如此毫无杀意的劲力,伤得了人吗?”随即挥掌接下诸葛清岚的攻势。 赵谦身子一旋,挥腿如鞭,扫向李顺腿部。 李顺吐阳嘘阴,全身不动,双脚未移,身子向后平移三尺,避过赵谦攻势,正是阴阳家的精妙步法:移形换步。 这移形换步可在全身不动的情况下平移,用以躲避敌手刁钻难测的奇妙杀招,最是便宜。赵谦与诸葛清岚配合巧妙,攻势连环,依旧被李顺轻而易举地避过。 诸葛清岚翩然落地,与赵谦一左一右,食指中指并立剑诀,使出一招“二源奇发,同泻一壑”,同时攻向李顺,指尖剑气萧萧,隐隐有龙吟之声,两式云合雾集,更增拏风跃云之势。 李顺双掌平推,左手掌力化为至阳,右手掌力化为至阴,一招“日月薄蚀”使出,两股玄妙劲力分攻二人。剑气掌风相击,发出雷鸣之声,三人各退一步。 李顺周身流光一闪,身形再次消失。 施展“洞垣之术”之时,需要不受任何干扰,否则只要真气稍微紊乱,便会对眼睛造成极大的伤害。此刻强敌在侧,赵谦也不敢施展“洞垣之术”,便仔细观察四周,却始终察觉不到任何真气流动的迹象。 他身子侧转,与诸葛清岚对视而立,二人真气流转,周身泛着淡淡光泽,同时掌心蓄力,似乎要互相攻击对方。忽的诸葛清岚身后空气发生不规则扭曲,李顺现身,一掌拍向诸葛清岚,掌势快若奔雷,诸葛清岚根本来不及回身。 诸葛清岚周身流光溢彩,瞬间变成赵谦,赵谦正视李顺,并掌为刀,砍向李顺手腕。李顺手腕一翻,屈指弹向赵谦脉搏。 二人在电光火石间,用擒拿手互相攻击了数招。猛然,李顺一记手刀砍在赵谦手臂。赵谦左臂一麻,如遭电击。李顺顺势变拳为掌,一拳击向赵谦腹部,拳势凌厉遒劲,若是击实,赵谦的下丹田势必受损。 忽的,赵谦周身微光流转,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双掌齐出,一掌击向李顺手腕,一掌击向李顺喉部。李顺变招不及,连忙施展移形换步,向右侧平移半丈,险险避过诸葛清岚的凌厉攻势。 赵谦伸指凭空一点,一道无形无象的指力射向李顺。 这无相指法可杀人于无形,李顺又怎能察觉,顿感腹部一阵剧痛,犹如刀绞。幸好其内力精深,赵谦无相指法的造诣又浅,故而并未受伤。 诸葛清岚飞身而上,拳砸掌劈,瞬间攻出十余招凌厉杀招。 李顺连忙闪避,赵谦连忙跃到李顺后面,连挥数掌,封住李顺去路。李顺身子半转,挥掌向左右两侧攻去,分别与赵谦与诸葛清岚对拼掌力。 三人掌力相击,不似木铎与昙绝那般惊天动地,但三人脚下的石面直接被震成了粉末。 李顺与二人比拼掌力,顿感吃力,不禁暗想:“想不到他二人的实力如此强,原想将二人打伤,再引西域密宗对付此二人,借此挑拨佛道关系,看来今日是失算了。” 李顺手腕一翻,抓住赵谦手腕,将赵谦引向一侧。赵谦站立不住,但他并没有前迈稳住身形,而是直接一脚踢向李顺膝盖处。此招甚是凌厉,若是击中,李顺腿部必断。 开步即断劲,李顺正于诸葛清岚比拼掌力,一旦他挪脚躲避赵谦这凌厉一招,诸葛清岚趁虚而入,催动掌力猛攻,他必定身受重伤。 李顺膝盖微弯,避开赵谦的攻招,赵谦的凌厉一脚击中李顺大腿部,李顺顿感一阵剧痛。赵谦由于未稳住身形,倒在地上,但并未受伤。 诸葛清岚掌力一吐,李顺被震退两步。 李顺知道若是继续缠斗下去,自己必定吃亏,便道:“二位少侠修为之精深,配合之默契,倒是出乎李某所料。” 诸葛清岚将赵谦扶起,道:“前辈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晚辈敬佩。” 李顺右手一摆,道:“请。” 赵谦看向司马弥陀等人,见他们早已将昙绝从废墟中找出,并将其带去疗伤,其他人并未打算阻拦二人,便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吧。”二人拔出插在地上的宝剑,与木铎一同离开。 早在赵谦与诸葛清岚刚进入冯府,何言之与冷秋霜便打算偷偷潜入。但二人刚有所举动,黑狼寨寨主右野便带着黑狼寨众人将二人包围。 右野道:“何少侠,只要你今日不入冯府,我保证你们二人可安全离开。” 何言之道:“难道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能拦住我们吗?” 右野道:“何少侠曾凭一己之力,灭了猛虎帮,又一剑重伤天枭会数名高手,威震了整个江湖,但这不代表你能对付得了我们黑狼寨。我们黑狼寨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及天枭会,不过是由于我们不愿做出头鸟罢了。” 冷秋霜道:“那你以为凭你们黑狼寨,对付得了‘逆君子’王宝兴和‘无肠公子’李寒吗?” 右野听其如此说,额头上不禁渗出颗颗汗珠,道:“他们也来到平城了?”语气之中,隐含恐惧之情。 江湖中人均知“匪不见王,盗不见李”,何言之虽然性情刚正,但一般情况下会手下留情,而王宝兴和李寒则是心狠手辣,就算是达官显贵,如果为非作歹,这二人也不会放过,若他们与何言之、冷秋霜二人联手,灭了黑狼寨,易如反掌。 何言之见右野心生恐惧,便道:“放心吧,他们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不过说不定哪天便会登门拜访。” 右野不愧为一派掌门,迅速冷静下来,道:“右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二人,还是止步于此为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攻心为上 何言之忽见远处一道人影闪入冯府,心中了然,便放下心来,对右野道:“既然右寨主执意阻拦,那我就领教右寨主高招了。” 右野不禁心中一凛,道:“若单打独斗,我绝不是少侠的对手,今日只能以多欺少了。” 双方就要动手之际,一道浅蓝色倩影落在何言之身旁,正是水之湄。她对何言之低声道:“何师兄,木前辈已潜入进去,我们不必再多生事端,只需在此等候即可。” 何言之道:“这点我清楚,不过黑狼寨作恶多端,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实力,也是好事。”说完,前迈一步,对右野道:“右寨主是想以车轮阵对决还是一起上?” 右野道:“何少侠乃磊落君子,我等自然不能一拥而上,但受人之托,只能以车轮战迎战了。” 何言之暗想:“之前你们围攻赵兄一人,可没说过此话,现在竟然故作磊落,真是可笑。”便道:“出招吧。” 右野掣出宝剑,向何言之刺去,剑至中途,剑身微微颤抖,剑气逼人。何言之挥剑轻摆,划过一道诡异弧线,一剑砍在右野长剑之上,稍挫其锋后,便顺着右野长剑划过,向其头部削去。 右野回转剑身,挡住何言之剑锋,两剑相抵,二人同时催动内力相抗,剑身相抵处,丝丝火花迸溅而出。 何言之趁机对右野低声言道:“司马文思向来言而无信,你们与虎谋皮,难道认为他会实现对你们的承诺吗?” 右野道:“他需要人手与崔浩抗衡,我们对其尚有利用价值,至少现在他不会言而无信。” 何言之道:“那你以为他在你身边没有安插卧底吗?”何言之并不知道司马文思是否在右野身边安插卧底,但按照其猜测,以司马文思多疑的性格,绝不会信任右野。 右野道:“就算他不信任我,我又能如何?” 何言之剑眉微皱,暗道:“他似乎话中有话。” 右野心有顾忌,剑招却不缓,剑身一侧,以柄为剑,向何言之喉咙刺去。虽说司马文思不会信任他,但何言之乃其死敌,这点绝不会改变,因此他出手毫不留情。 何言之侧身躲闪,前迈半步,右肩撞在右野身上。这一招力度并不大,但出招的方位极为巧妙,右野不意何言之竟会用肩膀进攻,直接被撞飞出去,就在快要摔在地上之时,运劲空翻,落在地面。 其实以何言之的功力,此时若突施杀招,足以将右野重创,但他打算从心理上将右野击垮,故而并未趁机突袭,静等右野出招。 右野落地后,挥剑有下向上斜撩,一招“嵯峨长松”向何言之攻去,剑锋凌厉,去势陡然,难以预料。何言之随意摆动剑身,一招“新雨初晴”攻向右野右肩。 何言之与右野剑光霍霍,缠斗在一起,右野剑锋点劈崩刺,招招刚猛霸道,苍茫嶙峋,凌厉遒劲。而何言之剑劲连绵,犹若一气,体态潇洒,气度安详,招式层出不穷,如同行云流水,毫无模棱停滞之感,恍如一招。 十余招过后,右野渐渐支撑不住,心中一横,剑身晃动,使出一招“秋气悲然”径直向何言之刺去,剑气森森,包含秋风萧瑟之意。 何言之见此招有攻无守,又乏后招,显然是孤注一掷、两败俱伤的打法,不敢小觑,挥剑由上向下斜刺,使出一招“飞流注壑”,与右野剑锋相抵,随即剑势一转,刺向右野左肋。 右野连忙躲闪,却已然不及,只听嗤的一声,左肋中剑,鲜血直流。右野连忙捂住伤口,倒退数步。他的一名手下赶来为其包扎伤口。 右野对身后一人示意,那人明了,走上前去,拱手道:“请何少侠赐教。” 十余招过后,那人中剑,与右野中剑方位完全一样。 黑狼寨众人轮番出战,全被何言之用一招“飞流注壑”击败,所中之剑的方位完全一样。右野看的冷汗淋淋,暗想:“他如果有心除掉我们,只怕我派精锐已全部不在。”随即朗声道:“何少侠武学精湛,我等自认不敌,告辞。”随即带着黑狼寨众人离开。 黑狼寨众人离开后,水之湄从怀中掏出两张薄纸和一个卷轴,对何言之道:“何师兄,我之前去菩提寺,仔细观察了菩提寺和舍利塔的情况,便将菩提寺的大致分布和舍利塔的整体结构画了下来。并且我看他们阵法,用四象阵可破,便向师父讨了这套阵法的卷轴,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何言之接过地图与四象阵的卷轴,道:“真是雪中送炭,太谢谢你了。” 水之湄有些腼腆,道:“我们乃是师兄妹,又何需言谢?”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何言之身边的冷秋霜,道:“既然图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冷秋霜对何言之道:“何大哥,现在平城内暗流涌动,菩提寺中人又个个贪恋美色,你不送送她吗?” 何言之道:“她在天师道年轻一辈当中,乃是前三的高手,菩提寺中的那些人,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冷秋霜微微一笑,接过何言之手中的地图,轻轻推了何言之一下,柔声道:“快去送送她吧。”她与何言之相处两月,关系已非比寻常,因此在何言之面前柔情百转,不似在常人面前那样冷若冰霜。 何言之不知冷秋霜何意,见其如此,只得快步离开,追上远处的水之湄。 这时赵谦三人从冯府走了出来,与冷秋霜会合,木铎受伤并不重,便返回司徒府,赵谦等人返回客栈。 来到一处狭窄街道处,十余名衣衫褴褛、手拿破碗,头盖破布的乞丐拥了过来,向赵谦三人索要钱粮。 赵谦见这十余人待在人烟稀少处,与寻常乞丐待在人流密集处不同,不敢大意,将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挡在身后,从怀中掏出数枚五铢钱,钱上隐隐蓄劲,若这十余人没有异常,便将五铢钱给这十余名乞丐,若有异常,便将五铢钱做暗器发出。 第二百二十章 放虎归山 那几名乞丐看见赵谦手中的五铢钱,并没有像寻常比丘那般扑过来争抢,而是径直向赵谦身后的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拥去。 赵谦伸臂阻拦,喝道:“停下。” 那群乞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绕过赵谦手臂,一边喊着:“给点吃的吧。”一边向继续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拥去。 赵谦拔剑出鞘,剑指那些乞丐,一边后退,一边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先走,他们的目标是你们。他们应该事先也在后路布下埋伏,你们施展轻功,沿着屋顶离开。”赵谦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但他们没有动手,自己总不能先出手。 果不其然,三人身后亦出现十余名乞丐,将三人的去路给封住了。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有些犹豫,她二人皆是爱美之人,见这些乞丐乃是假冒,毫无风范,极为反感,又见他们满身污泥,恶臭扑鼻,均恨不得立即离开,但她们又怎会做出抛弃同伴之类的事情? 二人一犹豫,三人瞬间便被乞丐包围。赵谦盯着这些乞丐头上盖的破布,心念一闪,劲力一吐,手中五铢钱分向两边掷出。 五铢钱划破乞丐们头上的破布,破布掉落,乞丐们露出头颅,只见一个个光亮如镜。赵谦暗想:“果然,这些乞丐是比丘假扮,应该便是昙有派来的。估计他知道我们进入冯府,势必会有一场大战,便派这些人前来,趁我们战后受伤动手。” 比丘们将他们围住后停下不动,忽的,最前几人身子一侧,他们身后数人手掌一扬,数团白色粉末撒入空中,如同浓雾,将赵谦三人笼罩。 赵谦只觉眼睛生疼,气味有异,忍不住暗道:“迷香和石灰粉。”赵谦三人自然不惧什么迷香,但这石灰粉飞入眼睛,灼痛无比,难以对付。 赵谦三人伸手遮住双眼,飞身跃起,向附近的屋顶跃去。忽的无数破空之声从四周传来,显然是暗器如雨向三人袭来。 三人眼睛生疼,难以睁开,便听声辨位,掣出长剑,挥舞成风,只听铮鸣之声不绝于耳,来袭暗器尽数被击落。 赵谦忽听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尖叫一声,他连忙跃至一处屋顶站稳身形,勉强睁开双眼,看向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只见二人被一张大网网住,四名比丘各拉一端,同向远处驰去。二人用宝剑劈砍渔网,但渔网丝毫无碍,显然非同一般。 赵谦心中大骇,连忙施展云帆步追去。忽听背后传来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呼啸之声,赵谦挥剑反砍。来袭之物是根长棍,鈌云剑直接将长棍震飞,但另一道掌力却趁机击在赵谦身上,赵谦顿感如同巨石压体,摔飞出去,撞在一面墙上。墙面倒塌,将赵谦掩埋。 赵谦吐出一口鲜血,推开身上重物,勉强支撑身体,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昙有。 昙有见赵谦受伤,连忙向赵谦疾冲,同时挥掌向赵谦拍去,罡风激荡,热浪如潮,显然是想趁赵谦受伤之际直接将其一掌毙命。 赵谦内力紊乱,无法凝聚掌力,眼见形势危险异常,刚打算鱼死网破,便觉香风袭来,一中年美妇出现在赵谦面前,昙有掌力与那美妇只有三寸之遥时,那名美妇玉腕一翻,手中长剑出鞘,只见寒光一闪,随之铮的一声,长剑已然入鞘,紧接着血光飞溅,之后便是昙有那杀猪一般的尖叫。 赵谦向昙有望去,只见其左手紧握右臂,右臂鲜血直流,右掌连同衣袖消失,地面上,昙有右掌流出的鲜血将地面染红,异常醒目。 赵谦没有时间惊讶美妇出招之快,连忙向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看去,只见王宝兴与李寒拦住了提拉渔网的四名比丘。二人出手毫不留情,剑光闪闪,若疾风偃草,似烈火侵原,数招便将那四名比丘击毙。 二人救出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后,直接向其他比丘冲去,杀招频出,犹如虎入狼群,众比丘顿时惨叫连连。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将其扶起,帮其运功疗伤。冷秋霜来到那名美妇身边,拱手道:“斐师姑,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那名美妇正是木铎之妻斐君然,她仔细打量冷秋霜,点头道:“秋霜,几年不见,变化不小啊。倒是便宜何言之了。” 冷秋霜顿时俏脸绯红。 昙有前迈一步,怒道:“原来你便是清河崔氏的第一高手斐君然,是崔浩派你来的?难道你以为清河崔氏能奈何得了我们吗?” “你意图抓我师侄女,我前来相救,与崔司徒又有何干?再说了,”斐君然前迈一步,眼神当中泛着寒意,道:“你现在活着,只是因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昙有听闻,不由恐惧万状,忙收敛心中起伏,故作镇定,道:“就凭你吗?” 斐君然尚未开口,一道声音传来:“杀鸡焉用牛刀?”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李寒与王宝兴一左一右将昙有包围,在二人身后,倒着二十余名比丘。 昙有见李寒与王宝兴转眼便将自己带来的二十余名帮手尽数解决,心中恐惧不由加深了一层。 斐君然见形势已定,便对冷秋霜道:“我还有他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离开。 昙有见自己被包围,便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李寒冷哼一声,道:“我可从未把自己当什么好汉。”说完,前迈一步,剑指昙有,接着言道:“是你自尽,还是我送你一程?我可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更不介意帮你准备讣闻。” 王宝兴道:“李兄,还是放了他吧。” 李寒不解,道:“为何?” 王宝兴道:“他将赵兄打伤,此仇应由赵兄自己来报。” 李寒点头,对昙有道:“你可以走了。” 昙有有些犹豫,不知他们是真心放自己走,还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趁机给予绝命一击。他如此想,实是太高估自己了。 王宝兴道:“明日,我们会前往菩提寺,以往你们所做的一切罪孽,我们会一并全部清算。” 昙有冷声道:“那我就恭迎几位莅临敝寺了。”说完,转身离开,被李寒、王宝兴所伤的比丘也勉强站起,步履蹒跚地离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密宗之毒 昙有等人离开后,李寒对王宝兴道:“王兄,你放任昙有离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王宝兴道:“如果昙有被杀,你觉得菩提寺的昙法与昙护会为昙有报仇吗?” 李寒思索道:“他们没为他们的师父昙无谶报仇,自然也不会为昙有报仇。” 王宝兴道:“正是。如果我们杀了昙有,菩提寺随便找些借口,将可将自己与昙有撇清,到时候,我们再找借口对付菩提寺,就有些麻烦了。” 李寒道:“原来如此。” 这时,诸葛清岚已帮赵谦疗完伤,一行人便返回客栈。 何言之与水之湄走在街道上,二人均沉默不言,缓慢行走,气氛颇为尴尬。 水之湄早已对何言之暗生情愫,虽曾对何言之有所暗示,而何言之不懂人情,根本没听出其话外之音。由于水之湄一直住在自己家中,而何言之无亲无故,一直在江湖上游荡,奉师命四处收罗逋逃罪逆道民,二人相见甚少,两年以来,仅见三次,并且均是水之湄有意为之,但三次见面均仅仅只是打招呼而已。 上次与何言之在静轮天宫见面之后,水之湄对何言之的情愫渐渐变淡,可惜此次再见何言之,见其远比之前潇逸绝伦,又没了口吃这个缺点,一颗渐渐平淡的芳心又被激起层层涟漪。 当水之湄看到何言之身边多了冷秋霜时,不禁有些心灰意懒,见其要与菩提寺为敌,仍想尽一切方法帮他,故而将菩提寺的分布和舍利塔的结构画了下来,与四象阵一并给何言之送去。刚才见何言之与右野等人对战,虽劲力含而未吐,锋芒藏而未露,但显然剑法大进,只怕已在李皎之上,对其爱慕之情不禁又深了一层。 李皎性情温文尔雅,与孤僻冷傲的何言之相比,更加风流儒雅、高明卓尔、才具隽出,在天师道中的名声远高于何言之,很多坤道弟子对其芳心暗许,但其却对水之湄情根深种,而水之湄却对李皎的深情浑然无觉,当真是造化弄人。 水之湄心中反复思量,忍不住对何言之道:“何师兄,你在江湖上游荡已有两年之久,可曾想过稳定下来?” 何言之思索道:“稳定下来?大概要在三四年之后吧。” 水之湄道:“为何是在三四年之后?” 何言之道:“海内纷纷,雄雌未决,各方势力暗中博弈,激流纷涌,四海一统,实是妄谈。只不过现在我仍有些不甘心,估计三四年之后,便会放弃吧。” 水之湄道:“‘四海萍踪’你已经关了,那你稳定下来后,打算做什么?” 何言之思索道:“或铸剑,或行医,哦,对了,我最近几经辗转,得到一本书,是范蠡的《养鱼经》,将来养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水之湄道:“那你……那你可曾想过在朝为官?” 何言之摇头道:“当今朝中官员,我得罪的也不在少数,再说崔司徒对抗整个朝廷,将来势必会被拓跋晃等人联手剪除,能保留全尸已是不太可能。我若为官,势必会因为是崔司徒的党羽而被一同铲除。” 水之湄道:“那为何不在南朝为官?” 何言之道:“天下一统的希望在北方,在南朝为官,毫无意义,况且刘义隆生性多疑,以我之心性,在南朝为官,必然会得罪他。” 水之湄道:“哦。”言语之中,有些失望。 何言之道:“你为何会如此问?” 水之湄轻摇螓首,道:“没事,随便问问。”她抬头看向远处,见远处是一间装饰简朴的布店,匾额上以隶书写着“羽衣坊”三个大字,便道:“我到家了,告辞了。”语毕,缓步离开。 染布业的祖师乃是梅葛二仙,而梅葛二仙便是道士梅福和葛洪二人。天师道的染布之术天下独步,而水之湄尽得其中真传,她和几位师姐妹联手开了这家“羽衣坊”,从事织布、染布。因几人的纺织、染布技艺卓然绝伦,在平城之内名声极高,生意极为红火,崔浩家中所用布料大部分都出自羽衣坊,之所以有少部分不是,是由于崔府所需布匹数量太大,羽衣坊人数太少,无法尽数供应。 水之湄曾给何言之做过一件长衫,但由于二人相见甚少,故而还未送出,今日又见何言之所穿衣衫,已猜出是冷秋霜所送,故而便放弃将这件衣服送给何言之。 何言之返回客栈,见赵谦、李寒、王宝兴等人均已返回,便聚在一起商议。冷秋霜将地图递给何言之,何言之打开,平摊在案几之上,道:“关于菩提寺,各位有何想法?” 李寒道:“菩提寺肆意妄为,泯绝人伦,自然是将他们彻底铲除。” 王宝兴道:“铲除菩提寺,再容易不过,只不过除掉一个,又会出来第二个,要想根治,根本无法。” 赵谦道:“菩提寺属于西域密宗,而西域密宗主要在西域,我们将菩提寺除掉之后,若有闲暇,便去西域一探究竟,看看他们到底如何行事。” 李寒道:“我曾去过西域,西域密宗行事丧尽天良,我曾和他们交过手,他们人数太多,我连吃败仗,险些丧命,侥幸逃了回来。” 赵谦道:“他们做过什么恶事?” 李寒看了一眼诸葛清岚和冷秋霜,道:“诸葛姑娘和冷姑娘在此,我还是不言明为好。” 冷秋霜道:“李少侠但说无妨,不必介意。” 李寒略一思索,道:“我便说一些二位容忍范围之内的事吧,西域密宗有不少用人骨和人皮制作的法器,如嘎巴拉碗、胫骨号、达玛茹等,而这些法器所用的人骨与人皮,并非出自普通人,而是出自纯洁处子。” 诸葛清岚骂道:“可恶。” 李寒道:“还有,西域密宗与当地官吏勾结,制定严令,女子成婚,需先送沙门度化三日,说是度化,但究竟如何,各位应该能猜到,而若是女子貌美,便会被他们以与佛有缘为由,强行留在庙里。” 冷秋霜骂道:“可恶,终有一日,定然灭了他们西域密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定计毁塔 诸葛清岚道:“西域密宗作恶多端,此事没人管吗?” 李寒摇头道:“朝野上下,尽皆信佛,又如何管?菩提寺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尚无人管,遑论西域。并且西域本来就没有中原的伦理道德,男女关系混乱不堪,人们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所担心的是,随着佛教的日益兴隆,中原也会遭到西域密宗的荼毒。” 李寒并非杞人忧天,八百年后,楼观派被灭,西域密宗在神玄一派的帮助下荼毒中原,后张三丰得楼观真学,创立武当派,与龙门派、华山派等全真道分支暗中联手,以极大的代价,才将西域密宗及其背后的神玄一派打败,不过也仅仅是打败而已,张三丰也因故被迫自称“大元遗老张三丰”而背上骂名,此乃后话。 王宝兴道:“西域官民不在乎,我们可饶西域密宗不得。待我们灭了菩提寺,便去西域大闹一番。” 赵谦道:“那我们如何对付菩提寺?” 何言之指着地图道:“菩提寺以有‘天下第一塔’之称的舍利塔为傲,我们便毁了这舍利塔。” 赵谦道:“舍利塔塔门坚硬如铁,但有强必有弱,一定有破绽可寻。” 何言之道:“舍利塔结构精巧,浑若一体。可惜成如此,败也如此。浑若一体,要想破坏,自然不易,但一旦出现缺口,要想修复,也是极难。你和诸葛姑娘毁了塔门,这舍利塔也就破绽百出。他们要想修复塔门,非短短数日可为,现在要想毁了这舍利塔,并非难事。” 李寒道:“毁了舍利塔,难道是用原火药吗?” 王宝兴道:“用原火药摧毁舍利塔,太瞧得起他们了。” 赵谦道:“只要找到舍利塔的支撑点和着力点,单凭掌劲剑气,亦可摧毁。” 何言之详观舍利塔的结构图,道:“舍利塔乃是典型的楼阁式木塔,内为斗拱型结构,塔身中空,塔心柱与外壁紧密相连,极为坚固,这塔心柱便是这舍利塔的主要支撑点,而壁柱便是次要支撑点。” 赵谦道:“强柱弱梁,强剪弱弯。摧毁了塔心柱和壁柱,这舍利塔自然就倒了。” 王宝兴道:“那我们是趁晚上动手还是白天光明正大的破坏?” 李寒道:“区区一个菩提寺,还需我们晚上动手,那我们别想对付什么西域密宗了。” 赵谦道:“既然是想通过摧毁舍利塔从心理上打垮菩提寺,自然要光天化日下动手。” 何言之道:“我们光天化日下动手,还可将此事与崔司徒彻底撇清关系,到时候,就算河西王、右昭仪想要报复,也不过是派人追杀我们,和崔司徒毫无关系。” 王宝兴道:“在江湖上,河西王、右昭仪派出的那些高手,又能奈我们何。” 赵谦对李寒道:“李兄,你适才去须弥山殿打探,有何发现?” 李寒道:“须弥山殿的六家七宗对你们今日大闹菩提寺一事议论纷纷,由于昙有在般若大会上力压各宗,被奉为宗师,大多比丘都支持昙有,愿意助其一臂之力。不过,就算昙有将六家七宗全部请来,舍利塔照毁不误。” 赵谦道:“若六家七宗与菩提寺联手,但凭我们四人,确实难以对付。” 冷秋霜道:“为何是你们四人?我和诸葛姑娘也可出力。” 何言之道:“你和诸葛姑娘还是别去了,免得脏了你们的手。” 诸葛清岚道:“刚才与昙有一战,昙有右臂被斩,也损失了不少弟子,若微言宗对此事颠倒黑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谦略一思索,道:“他们会说,那些比丘向我等化缘,我们不但不给,还对他们下毒手,昙有出手相救,亦被我们所伤。” 何言之道:“如此这般,六家七宗定然相助菩提寺。” 王宝兴道:“那我们想要对付菩提寺,还有些棘手。” 李寒道:“不必担心,到时自有高人相助。” 王宝兴道:“此言何意?” 李寒道:“有些事情,不便言明。只要各位相信我即可。” 六人商议之后,各自回房,赵谦来到诸葛清岚房间与其闲聊,何言之也来到冷秋霜房间。他进入房间之后,拿出赵谦给其的冰种玉髓,对冷秋霜道:“此玉名为冰种玉髓,乃玉中极品,不仅能养颜益气,更能万毒不侵,你就戴在身上吧。” 冷秋霜接过玉佩,道:“此玉你是从何处得到?” 何言之道:“赵兄之前得到两枚天赐玉印,他在玉印中间发现了冰种玉髓,便将其加以雕琢,一块给了诸葛姑娘,这一块就给你吧。” 冷秋霜道:“那你为何不给水姑娘?” 何言之道:“我的师姐妹们并不少,我也不能每人都送呀?” 冷秋霜有些无奈,道:“难道你不知她的情意吗?” 何言之纳闷道:“什么情意?” 冷秋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她对你暗生情愫,你不知道吗?” 何言之道:“不可能啊,师兄弟们都说她和李师兄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冷秋霜道:“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的言论,又有多少理性成分?并且,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和你谈了什么?” 何言之道:“她问我是否打算为官,但官场乃名利之地,本就易起是非之心。我不知她为何无缘无故问我这种问题?” 冷秋霜略一思索,道:“我倒是可以猜出她此言何意。” 何言之道:“什么意思?” 冷秋霜道:“只有为官者,方可纳妾。” 何言之道:“纳妾?什么意思?” 冷秋霜道:“她愿意做你的妾室。” 何言之道:“她有天人之姿,林下之风,做人妾室,岂不是太过委屈?” 冷秋霜道:“此时已有一夫多妻的现象出现,妻妾身份已然模糊,你又非偏心之人,谈不上委屈。” 古人早有远见卓识,很早就反对姬妾制度,《易经》言:“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但是理性永远也胜不了感性,远见卓识也敌不过独裁专制,姬妾制度一向盛行,而姬妾的地位极低,嫡妻死后,男子就算姬妾成群,依旧属于鳏夫。不过南北朝时期妾的地位已渐渐提高,和妻的区别渐渐减小,一夫一妻多妾渐渐变成一夫多妻。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飞凫短刃 何言之知道此时女子狮威胜虎,以妒悍为德,以制夫为能,见冷秋霜语气平淡轻柔,不知其内心究竟如何想法,便道:“你为何将其想法告诉我?” 冷秋霜道:“当今天下,阴阳颠倒,君子前面,满是小人,红粉身边,多是拙汉。上次我见到周姑娘的悲惨遭遇,觉得乱世之中,能觅得一心爱之人,太过不易,不愿水姑娘心中悲凉。只要你心中有我,我愿意效仿娥皇女英。” 何言之轻握其柔荑,柔声道:“你放心,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李师兄他品行无双,又对水师妹情根深种。水师妹早晚会喜欢他的。” 冷秋霜摇头,道:“寻常女子会因感动而喜欢一人,不过这是弱者的思维,水姑娘非是弱者,更非寻常女子可比。” 何言之道:“你多虑了。” 冷秋霜将头靠在何言之肩上,道:“但愿吧。” 赵谦等人离开冯府后,李顺与司马弥陀商议一番,也离开冯府,返回八风之音。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一人拦住其去路,正是段月。 段月盯着李顺,眼神中泛着杀意,道:“李先生,司马公子是否是你所杀吗?” 李顺道:“段姑娘,你被司马啸那个伪君子骗得不轻啊。” 段月喝道:“胡说八道,我看人一向很准,怎会被人骗?” 李顺摇头道:“山高可见顶,人死不知心。声称自己看人准的,全是无知之辈。” 段月道:“我一向从细节观察人,司马公子举止温文尔雅,又怎会是虚伪之人?” 李顺道:“如果能从细节观察人,世上也就不会有什么伪君子了。正所谓君子俨然,既然温文尔雅,众人称赞,那就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今朝野之中,居似忠信,行似廉洁般的伪君子如过江之鲫,司马啸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段姑娘,观人相德,切不可观迹不观心。” 李顺所言有些偏激,但确有道理。先秦以来,人们十分重视道德性情,两汉之时,道德修养是选择人才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标准,东汉以后,察举选官制没落,魏晋得国不正,人心不轨,儒家衰微,人品道德从内在修养变成外在修饰,伪君子如过江之鲫,泛滥成灾。 魏晋南北朝时期,阴阳与乾坤颠倒,“名实相副,德才兼备,表里如一”的儒家风范被彻底摧毁,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司马啸这般有名无实的世故圆滑之人远比何言之这般刚正不阿之人大受欢迎。很多人还因为似忠若廉而名垂青史,他们“幽而如明、躁而如静,欲而如让,跛而如正”,“无而求有,少而求多,迟而求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官者不知公正,仗剑者不知侠义,为妇者不知羞耻。 段月心思单纯,不认兰芷之室,不识鲍鱼之肆,然而越无知之人越自信,段月自认明察秋毫,鉴人如水,又怎会相信李顺之言,怒道:“你杀害司马公子,又颠倒黑白,坏其名声,我今日誓难饶你。” 李顺凛然道:“段姑娘,我见你心思淳朴才好言相劝,若是旁人,我早已一掌拍死。你们鲜卑段氏的不灭身刀枪不入,那也只是在旁人眼里罢了,在我看来,不堪一击。” 段月喝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前辈高招了。”说罢,右手一闪,手心出现一柄匕首,左掌叠在右手后面,置于胸前,罡风激荡,匕首之端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李顺见此匕首形如鸟翼,纹路精巧,便道:“江湖上称段姑娘‘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这柄匕首,便是段姑娘的飞凫刃吧。听闻段姑娘轻易不使此刃,一旦使刃,必然见血。看来段姑娘是动了杀机了,不过李某可不会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而手下留情,因为那样,是对女子的侮辱。”说罢,轻举右手,食指指尖真气缭绕,虽没有形成强劲罡风,但隐隐有风雷之声。 段月猛然向前一跃,巧若飞燕,迅若猎鹰,向李顺冲去,手中飞凫刃犹如一道闪电向李顺射去,正是段月最为精擅的招式:飞凫雷影。 李顺内劲一吐,一道无形指力飞射而出,直接击在段月的飞凫刃上。段月只觉虎口生疼,拿捏不住,飞凫刃掉落在地上。 段月再次猱身而上,双掌翩然,无数掌影将李顺笼罩,一招“凫趋雀跃”应手而出,攻向李顺。 李顺再次伸指轻轻一点,另一道无形指力飞射而出,透过重重掌影,直接击中段月右肩,鲜血直流。 段月肩膀吃疼,摔倒在地,她勉强支撑身体,暗想:“好强的指力,竟然如此轻易便破了我的不灭身。” 李顺对倒在地上的段月道:“段姑娘,李某知道你对赵谦恨之入骨,我与赵谦乃是敌对势力,但却不得不言,赵谦此人乃磊落君子,你错怪他了。你若想知道令兄与司马啸的死因,可去问司马弥陀。”说完,李顺转身离开。 司马府内,司马弥陀与右野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内争论,右野道:“司马公子,我二十余名弟兄被抓,我之前请你设法相救,到现在却毫无动静,不知司马公子可否解释一下?” 司马弥陀淡然道:“太子殿下与崔浩作对多年,但崔浩却一直官运亨通,连太子都拿崔浩没办法,我们又能怎样?” 右野道:“若你们做出努力,但失败了,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丝毫无动静,我不免怀疑你们是否真心与我们联手?” 司马弥陀道:“事先商量好的金银财宝,我可是一分不少全给你们了。” 右野道:“我要的可不是这些。不知司马公子何时可把天璇丹给我,让我解了我女儿所中紫蜂炎针之毒?” 司马弥陀道:“我已给了你一枚天璇丹,令媛的毒已经克制住,只要再服下两枚,便能痊愈,右寨主不必担心。” 右野道:“那司马公子打算何时把剩下两枚天璇丹给我?” 司马弥陀道:“只要能挑起清河崔氏与六家七宗的矛盾,我便将剩下两枚天璇丹给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欲取先与 右野对司马弥陀道:“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乃是微言宗所长,我们黑狼寨都是粗人,又哪里帮得到你们?” 司马弥陀道:“佛门乱象频生,崔浩最恨比丘,一直试图灭了佛教。只要能将打伤那几名翰墨门弟子中的一个,再让六家七宗渔翁得利,就可让清河崔氏与六家七宗势不两立。” 右野道:“那几名翰墨门弟子,除了赵谦,都在翰墨门宅邸,虽说翰墨门解散,但终究无人敢在翰墨门宅邸撒野,昙有是个白痴,才敢率人围困翰墨门宅邸。崔浩早晚会让其付出代价。而赵谦身边有数名高手,他们要想灭了我们黑狼寨,易如反掌。” 司马弥陀道:“刚才赵谦等人与昙有一战,昙有受重伤,我已安排微言宗去散布谣言,试图激化六家七宗与赵谦等人矛盾。而且赵谦现在已受重伤,数日之内,不可能康复,不足为虑,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摧毁菩提寺,不会与我们太过纠缠。等到他们对付菩提寺时,赵谦估计会因为受伤落单,到时候,便可将其除掉,再栽赃的六家七宗或菩提寺身上。” 右野道:“就算赵谦受伤,也非黑狼寨能敌,毕竟一年前的月白山一战,他可是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 司马弥陀道:“难道你只会与其正面硬抗吗?” 右野道:“此言何意?” 司马弥陀道:“此人在江湖上被称为‘厉君子’,而当今世上,最容易对付的,便是君子。虽说人人推崇君子,但没人傻到真的会去做什么君子,毕竟水清无鱼。而赵谦选择当一个傻子,对付一个傻子,你没办法吗?” 右野道:“我明白了,那我就去布置了。告辞。” 右野离开后,司马弥陀阴冷一笑,暗道:“赵谦他们与菩提寺激战之后,好戏才会开始。之前的连番动作,已使赵谦他们对我们的行事风格有所误解,等到我们的真正手段使出,我倒要看看,将赵谦他们一行人尽数杀死,是否需要一刻钟?” 这时,冯明从内堂走出,坐到司马弥陀身边,笑道:“司马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右野女儿所中之毒,是你下的吧?” 司马弥陀神色悠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现在右野的左右进退,都由我做主。” 冯明道:“若其找到解药呢?” 司马弥陀道:“此毒必须用冰种玉髓方可解得,他又从何处找到冰种玉髓?” 冯明道:“给人下了毒,还这么悠闲,司马兄还真是心宽啊。” 司马弥陀道:“那又怎么比得上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段义是你毒死的吧?你是想借鲜卑段氏之手对付赵谦。” 冯明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须说的如此清楚?” 司马弥陀道:“鲜卑段氏有谋略者仅有段章一人,不过此人只对招蜂引蝶感兴趣,你想借其之手,是找错人了。” 冯明道:“不过段月倒是一直傻乎乎的和赵谦作对。” 冯明话音未落,一道倩影落在屋外,正是段月。她经过李顺提醒后,觉得司马啸与段义的死有问题,便来此地打探消息。 段月猱身进入屋内,来到司马弥陀与冯明面前,对冯明怒喝道:“我兄长原来是你害死的。” 冯明不意段月会现身,甚是诧异,惶恐道:“你怎么……怎么到这来了?” 司马弥陀暗想:“她会到此地,定是有人指点,会是谁呢?”他见段月肩头有一血洞,手中拿着一个听瓮,暗道:“破了她不灭身的,应该便是李顺了。他果然不是真心帮我。看来给她听瓮的,应该也是李顺。” 段月又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公子是不是你杀的?” 司马弥陀道:“段姑娘,这话是李顺告诉你的吧,你见识过李顺的身手,你觉得是他听我的,还是我听他的?” 段月道:“李顺身手远在你之上,难道真是你听命于他,那他为何命你杀死司马公子?” 司马弥陀道:“自然是想让你们鲜卑段氏与翰墨门拼个两败俱伤,好从中谋利。” 段月略一思索,道:“司马公子之死,暂且不提,我兄长乃冯明所害,今日我必然报此大仇。” 冯明喝道:“就凭你吗?” 段月尚未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我。”话音落下,一道倩影飘落在段月身边,正是斐君然。 段月将手中听瓮递给斐君然,道:“多谢斐前辈借听瓮一用。” 斐君然接过听瓮,转身对冯明道:“我奉崔司徒之命调查段义段公子被杀一案,既然冯公子亲口承认,那就所我到廷尉府走一趟吧。” 冯明低声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兄,你可认得此人?” 司马弥陀道:“此人乃清河崔氏第一高手。” 冯明惊恐万分,道:“我们联手将这二人擒住如何?” 司马弥陀微微一笑,道:“好。”说完,右手一挥,一道人影闪过,速度之快,犹若迅风。冯明只觉后背中枢穴被人一点,便丝毫动弹不得。 斐君然见偷袭冯明之人步法不俗,不由暗想:“这步法贴地而行,划线而动,我从未见过,不似中原武学。” 那人从冯明身后走出,冯明见其面貌,正是司马弥陀的手下闵湛,冯明骇然,道:“司马弥陀,这是何意?” 司马弥陀并未理会,前迈一步,道:“木夫人,段姑娘,既然此人乃杀死段义的凶手,我便帮你们将擒住。”随即转身对闵湛道:“你帮木夫人将其押送到廷尉府。” 闵湛躬身道:“是。” 斐君然瞥了一眼司马弥陀,并未多言,对段月道:“段姑娘,此事与令兄有关,待你养好伤后,烦请到廷尉府走一趟。” 段月点头道:“我现在就随你去。” 众人离开后,司马弥陀暗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冯明此人无甚用处,便用其来麻痹崔浩与赵谦等人吧。” 闵湛将冯明押送到廷尉府后,长孙道生亲自提审此案,又派人从其住处搜出了毒杀段义的毒药,便依律将其关押,等候处置。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紫清解毒 八风之音,一间古朴典雅的房间内,两人正在商议,正是李顺与澹台北辰。 李顺道:“澹台长老,现在平城的局势,可是相当乱啊。” 澹台北辰道:“说乱也乱,说不乱也不乱。” 李顺点头道:“司马弥陀他们想挑拨崔浩与六家七宗的关系,而崔浩一心对付佛教,根本无心对付司马弥陀,至于赵谦他们,一心想灭了菩提寺,也无心理会司马弥陀。现在看来,司马弥陀倒是一厢情愿地胡乱折腾。” 澹台北辰道:“崔浩一心灭佛,迟早与佛门撕破脸,司马弥陀挑拨崔浩与六家七宗的关系,实在是多此一举。” 李顺道:“那他为何还要这么做?” 澹台北辰道:“鲜卑段氏与长乐冯氏对皇室一直有不臣之心,他是想借赵谦等人之手,打压鲜卑段氏与长乐冯氏,以此来向拓跋晃投诚,借东宫势力,扩充自身实力。” 李顺道:“鲜卑段氏武而不文,段章倒有些谋略,不过却是个穿花蛱蝶之辈,心思全用在玩弄女人上面,长乐冯氏一向势单力薄,玩弄他们,以司马弥陀之城府,足以支持大局,难怪司马文思离开平城,前去中州。” 澹台北辰道:“司马文思离开平城,是因为蚩尤旗的屠卓来到平城。他担心屠卓对其下手,是以离开。以屠卓的身份,自然不会对司马弥陀这个晚辈下手。” 李顺道:“蚩尤旗与儒家水火不容,司马文思建立微言宗,以儒家自居,自认为会遭到蚩尤旗的敌视,便向拓跋晃投诚。殊不知,蚩尤旗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澹台北辰道:“拓跋焘之所以重用司马氏,乃是因为民心思晋,现在天下初定,民心渐稳,拓跋焘也渐渐不需要他们了,以后会逐渐排挤,将来他们的实力也会渐渐减弱。” 李顺道:“司马氏的确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皇室明争暗斗,估计会酿成一场兵变。” 澹台北辰道:“只要有崔浩在,朝中局势会处于一种平衡状态,等到崔浩死后,各方势力涌动,魏朝实力必然下降,不出百年,北方必定分裂。” 李顺道:“南方朝野的各种矛盾也是日益激化,百年之内也会分裂。到是天下大乱,氛雾冥冥,不知那股势力能笑到最后?” 澹台北辰道:“得关中者得天下,能统一中原者,必出自关陇一带。不过那是百余年之后了,至于是那股势力,实难预料。至于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清除神玄、鬼方在中原的势力,为将来汉人统一天下奠定基础。” 李顺道:“那您让我帮助司马弥陀,是何用意?” 澹台北辰道:“司马弥陀身边有一位来自西域密宗的比丘吧?” 李顺道:“正是,此人名为昙绝。” 澹台北辰道:“找个机会杀了他吧,司马氏暗养的那群比丘,一个也别不留。西域密宗那群混蛋,中原又岂能让他们染指?” 李顺道:“我明白。” 澹台北辰道:“还有,神玄在平城亦有势力,尝试将他们引出。” 李顺道:“那菩提寺与六家七宗呢?” 澹台北辰道:“佛教入身破身,入家破家,入国破国,早晚要将他们灭了。菩提寺就交给赵谦他们吧,不过他们不会斩尽杀绝,剩下帮他们料理掉,再推到他们头上。至于六家七宗,就先留着用来弱化那些宗室勋贵的血性吧,等我们羽翼丰了再说。” 李顺道:“您是想挑拨赵谦他们与佛教的关系!您上次试图挑拨,被蚩尤旗的屠卓拦住。这几日,屠卓又在平城之内出现,现在再次挑拨,他会不会再次阻拦?” 澹台北辰道:“我们现在还不便和蚩尤旗发生冲突,不过,蚩尤旗最恨儒家和佛教,他们奉诸葛武侯之命镇守中原南大门,目的是为了防止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现在贵霜遗毒绕道西域荼毒中原,他们若对诸葛武侯忠心,自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我们多杀几名比丘,他们自然乐意。” 李顺道:“明白了。” 右野来到一处客栈,进入一间房间,对房内的一名婢女道:“我女儿怎么样了?” 那婢女道:“还是和之前一样。” 右野叹了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那婢女躬身离开。 右野轻步来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只见此女子容貌秀丽,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秀眉紧闭,鼻息微不可闻。 此女子正是右野之女右芙,右野盯着右芙,轻声道:“芙儿,爹一定会救你的。” 他话音未落,窗户突然打开。右野刚要拔剑出鞘,一枚石子击在其右肩中府穴,右野顿时动弹不得。 一道人影从窗外跃入,正是游彬。他并未理会被封住穴位的右野,径直来到床前,将右芙连同盖在其身上的床被一同抱起,然后从窗户跃出,向远处飞驰。 游彬动作即轻又快,守候在门外的黑狼寨弟子丝毫没有察觉。 右野见爱女被劫,不由心急如焚,但苦于穴位被封,动弹不得,发声不行,无法向门外的黑狼寨弟子呼救。 游彬带着右芙直接来到司徒府,斐君然将其放到一张床上,为其把脉。 崔浩也赶了过来,待斐君然把完脉,崔浩道:“右姑娘所中何毒,是否需要我请天师道的高人前来?” 斐君然摇头道:“这倒不用,右姑娘所中乃是紫蜂炎针之毒,之前赵谦送给您的紫清丹,刚好可解此毒。” 崔浩从怀中掏出赵谦送给其的药瓶,递给斐君然,道:“既然如此,就快给他解毒吧。” 斐君然打开药瓶,将药丸倒在手心,掰开右芙樱唇,将药丸放入其嘴中,并用真气助其服下,随后帮其运功疗伤。 一炷香过后,疗伤完毕,斐君然道:“再过半柱香,右姑娘估计便会醒来。” 崔浩点头,这时游彬快步赶来,对崔浩道:“崔司徒,右野带着黑狼寨众人来到崔府,快要和府兵打起来了。” 崔浩道:“动作倒挺快,我们去会一会他。烦请木夫人在此照料右姑娘。” 斐君然点头,崔浩与游彬转身离开。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五蕴四大 崔浩与游彬来到崔府门口,见右野率领黑狼寨众人正与以木铎为首的清河崔氏部曲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崔浩缓步走到右野面前,道:“右寨主,敢在司徒府门前闹事的,你还是第一人。” 右野道:“少废话,快把我女儿交出来。否则我烧了你这司徒府。” 崔浩道:“右寨主,你也不想想,我堂堂清河崔氏,怎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再说了,单凭你们黑狼寨,能耐我如何?” 右野道:“我不管你们抓我女儿有什么目的,总之你尽快把我女儿给放了。” 崔浩道:“你可知你女儿所中何毒?” 右野道:“听闻是紫蜂炎毒,你问这些干什么?” 崔浩道:“紫蜂炎毒乃微言宗请紫河殿炼制的特制毒药,毒死司马啸的,正是这涂有紫蜂炎毒的紫蜂炎针。” 右野诧然道:“什么?你说我女儿的毒,是司马弥陀命人下的?但……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崔浩道:“清河崔氏,百年风骨,我又何须骗你?崔某生平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灭佛,至于什么司马文思,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其早已带着微言宗精锐离开平城,只留下司马弥陀和一群不堪重用之人。” 右野道:“那你命人掳走我女儿作甚?”说完,他掣出长剑,剑指崔浩,剑锋离崔浩仅有两寸,但崔浩岳峙渊渟,没有丝毫慌乱。右野接着言道:“再不交出我女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浩道:“就凭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右野大怒,刚要向前刺出长剑,便听到一道娇弱的声音传来:“爹,快住手。” 右野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斐君然扶着右芙慢慢从司徒府走出,右野大喜,丢掉手中长剑,快步来到右芙面前,道:“芙儿,你的毒解了?” 右芙道:“是崔司徒救了我。” 右野快步来到崔浩身边,跪拜在地,道:“崔司徒,小人不知司徒风骨,误会您了,实在该死。您要杀要剐,在下绝无二话。” 崔浩道:“你不必谢我,我之所以救你女儿,乃是有事相求。” 右野道:“崔司徒但讲无妨,只要右某能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崔浩道:“我们进堂详谈。” 右野道:“是。”又对其手下道:“你们先护送我女儿离开。”众人领命,带着右芙离开。 堂内,崔浩对右野道:“我想请右寨主帮我一忙。” 右野道:“崔司徒请说。” 崔浩道:“我打算灭了菩提寺,但菩提寺与皇室有些渊源,无法动用官府势力,只能借助江湖势力。” 右野道:“没问题,虽说菩提寺有皇室撑腰,右某却也不惧。” 崔浩道:“朝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你灭了菩提寺后,朝廷不会对你有丝毫为难。” 右野不知崔浩已得到拓跋焘默许,但也相信其为人,便道:“既然崔司徒如此说,那右某就更无顾虑了。” 崔浩道:“明日,赵谦他们会大闹菩提寺,我想请你,在他们离开之后,对菩提寺动手。我会安排人手,假冒黑狼寨众人,助你一臂之力。请你务必做到,一个不留,全部除掉。” 右野道:“右某明白。” 崔浩道:“此时朝野上下,尽皆信佛,你灭了菩提寺,官府不会把你怎样,但贵派在江湖上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右野道:“这一点崔司徒不必担心,区区虚名,右某并不在乎。” 崔浩道:“菩提寺依仗皇室撑腰,大肆敛财,寺内仓库珍宝不可称计,你可尽数拿去。” 右野喜不自禁,道:“多谢崔司徒。” 崔浩道:“但有一点,以后黑狼寨若再作冯妇,造祸起恶,就别怪崔某手下无情。” 右野道:“崔司徒请放心,以后右某一定痛改前非。” 赵谦等人与昙有的一战,经过微言宗的润色之后,完全变了。按照微言宗的说法,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乃是小乘佛教昊天寺下山化缘的比丘,他们向赵谦等人化缘,赵谦等人非但不给,还痛下杀手,后来昙有赶到,出手相救,亦被他们所伤。 此番言论漏洞百出,但是常言说得好:好话传三人,有头少了身;坏话传三人,有叶又有根。这番言论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平城的大家小巷流传开来。赵谦等人也懒得理会。 赵谦养好伤后,与何言之、王宝兴、李寒一同前往菩提寺,诸葛清岚、冷秋霜、水之湄在菩提寺外的不远处的一间茶楼处等候。 四人来到菩提寺后,李寒一剑砍断寺前高耸入云的桑树,随后走到门前,一脚踹开大门,四人走进。 寺内比丘见有人闯入,纷纷阻拦,李寒走在最前面,手中长剑飞舞,无人是其一合之将,瞬间便有十余名比丘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昙有、昙法、昙护带人赶来,将赵谦等人团团围住,昙有喝道:“檀越杀气太重,死后恐怕堕入地狱,万劫不复,难以轮回。” 李寒冷笑道:“光头比丘,你这些话,骗骗那些无知民众也就罢了,难道你以为我等同样没脑子吗?” 昙有神色无波,道:“檀越屠杀我门中人,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仍不知错吗?” 李寒道:“怎么,要报仇吗?” 昙有道:“贫僧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寒冷笑道:“等到天下无佛,我自会放下屠刀。” 昙有道:“檀越执迷不悟,那也就别怪贫僧无情了。”他随即朗声喝道:“五蕴阵。” 话音甫落,二十名比丘从人群中走出,将赵谦四人包围,这二十人四人一小组,分持戒刀、长剑、齐眉棍、月牙铲,五个小组分立不同方位,互成犄角。 王宝兴微微一笑,道:“这五蕴阵,又将四大阵蕴含其中,倒也有些精妙之处。” 昙有道:“若你们就此离去,我等不会为难诸位。” 王宝兴冷笑道:“大师难道以为单凭此阵便能拦住我们吗?此阵虽妙,但王某只身一人,便能破了此阵。”说完,前迈数步。 昙有冷笑道:“不自量力。”随即凛然一喝:“五云覆盖。”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雷风相与 二十名比丘身形晃动,刀光剑气、棍风铲影,犹如漫天飞雨,将王宝兴的身形完全笼罩。 王宝兴步法精妙,纵骋驰骛,避实就虚,忽如影靡,在二十人中间来回闪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那二十人的攻势连绵不绝,犹如洪水波涛,但始终奈何不了王宝兴丝毫。 昙有见王宝兴步法不俗,便喝道:“四谛人空。” 那二十名比丘四人一组,分为五个四大阵,将王宝兴包围,每个四大阵的四名比丘依序呈环形跑动,四周罡风激荡,形成一股涡流,五道气劲涡流将王宝兴包围,似要将王宝兴撕裂一般。 何言之见到此招,低声对赵谦与李寒道:“我曾见过这招‘四谛人空’,但他们这招较之我先前所见,多了几分以柔克刚的巧劲,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我们,做了不少准备。” 赵谦道:“看来之前我们大闹舍利塔,让他们有所防备。” 李寒道:“不过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对付得了王兄,就太天真了。” 王宝兴见这招“四谛人空”威力不俗,不敢小觑,使出一招“雷风相与”,体内真气流转,同样在四周形成一股强劲涡流,手中长剑飞舞,剑气嗤嗤作响,发出雷鸣之声。 《彖》曰:“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这招“雷风相与”,仿照风雷生生之性,劲力刚柔并济,恒久不已,生生不绝,威力极强。 六股涡流相击,劲气四散,犹如狂风飚驰,双方内力喷薄而出,互不退让,昙有见王宝兴竟能接下这招他精心专研的“四谛人空”,不由瞠目结舌。 相持片刻后,昙有喝道:“五峦俱峙。”四大阵中的四名比丘内力合为一处,形成一道气墙,五道气墙按照五行方位布局,将王宝兴的去路完全封住,如同山峦般向王宝兴平移而去。 王宝兴脚尖连点,左腾右挪,手中长剑急挥,微向下撩,使出一招“势拔五岳”,无数剑影同时攻向对方的五道气墙。 就在两方极招即将相撞之际,王宝兴剑锋一转,迅若无形。 众人一惊,尚不及反应,只见血光飞溅,五名比丘中剑倒地。 昙有心中大骇,暗道:“久闻此人隐锋诀飘逸难测,我倒是大意了。”随即右手一挥,中剑的五人从阵法中撤出,另外五名比丘加入阵法。 王宝兴见昙有如此无耻,也不理会,道:“出招吧。” 昙有暗道:“若论精妙,无论如何也胜不过他的隐锋诀,就用威力最强之招,以力破巧。”随即喝道:“五蕴皆空。” 众比丘连忙变招,五道气墙首尾相连,威力顿时倍增,强劲的气压逼得王宝兴呼吸都有些困难。此招“五蕴皆空”讲究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旦被此招压制,便难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见来招霸道,王宝兴豪情更胜,暗道:“你们以力胜巧,我便以力胜力。”当即剑如游龙,一招“群龙无首”应手而出,三十道剑气携带破空之声,分攻那二十名比丘,剑意刚健中正,沕穆玄奥,暗合乾卦。 罡风相击,轰的一声巨响,劲气呼啸,王宝兴脸色苍白,以剑撑地,勉强支撑。而那二十名比丘尽皆倒在地上,衣衫破裂,鲜血直流。 昙有见五蕴阵一招被破,虽是恼怒,仍竭力压制心中的怒意,道:“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无相布施,方可福德无量。少侠多生杀孽,恐怕死后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宝兴冷笑道:“原来大师行善是为了福德无量啊,殊不知,有心为善,虽善不德。” 昙有道:“少侠何苦执迷不悟?” 李寒前迈几步,道:“王兄何必跟他废话?”他掣剑出鞘,剑指昙有,道:“大师,你的所作所为,我很清楚,你心里更清楚,今日,你必死无疑。” 昙有道:“五浊恶世,婆娑世界,念佛信佛,心不颠倒,方可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李寒道:“大师倒挺擅长吹大法螺,什么西方极乐?请我去我也不去。你还是快些出招吧。如若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一名比丘前迈一步,正是昙有的师兄、菩提寺主持昙法,他道:“我师弟已然受伤,就由我来领教少侠高招了。”说完,手中齐眉棍随手一挥,带动破空之声。 李寒见其内力深厚,不敢小觑,道:“听闻大师的涅槃心法已达到‘四无色定’的境界,今日我倒要领教一番,出招吧。” “四无色定”乃涅槃心法的最高境界,指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达到此境界,修为便至化境,人合道心,自然无碍,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不执内外,不取不舍,心无所住,随意而为。 昙法身形向前一跃,手中棍影翻飞,使出一招“佛顶光聚”,自上而下向李寒砸去。 李寒挥剑上撩,使出一招“影过萧墙”,剑身越过昙法的满天棍影,向昙法眉心刺去。 昙法招式陡变,挥棍横扫,李寒侧身一摆,挥剑砍向昙法下盘。 二人顷刻间见过了五十余招,昙法的棍法至刚生柔,并同时融合枪法,枪棍合一,枪为神而棍为形,棍势走若游龙,精妙实用,刚柔兼施,风格多变。而李寒的剑法外柔内刚,剑似飞凤,掠如闪电,威若泰山,倚日薄月,崔嵬赫奕,气贯长虹。 昙法见李寒武学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虽比对方多了二十余年的功力,却也难占上风,便招式再变,真气负于棍身,泛着微微光芒,一招“无量光天”直扎。 李寒挥剑一洗,一招“碧云空暮”应手而出,森森剑气与对手的罡风相撞。 劲力相击,二人同时向后飘飞丈余,昙法见李寒竟能硬接自己苦练多年的“无量光天”,不禁心中一凛,借助倒飞的力道,身子一转,手中齐眉棍甩出,齐眉棍划破空气,犹如一道雷电,射向李寒。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凫鹤从方 齐眉棍破空穿云,直袭而来,昙法同时掌纳佛劲,飞身直扑。 李寒知道若是向两侧躲闪,昙法的后招便会逼命而来,到时只怕难以抵挡,便下腰俯身,紧贴地面向前急冲,老鹰展翅一般从齐眉棍下面掠过。 昙法没想到李寒竟然从齐眉棍下面躲避,但手心劲力已然蓄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身形向前急跃,双掌一并,自上向下斜推,强劲掌力犹如巨石陨落,向李寒砸去。 此招名为“空色二无”,精妙之处在于掌劲非气非空,非烟非火,去无所著,来无所从,由是意销,劲力无漏。 在一旁观看的昙有见昙法使出此招,不禁暗叹:“他竟然练成此招,看来他的修为早已在我之上,我见他性格软弱,还以为修为不济,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昙法此招速度极快,李寒想要回剑已然不及,便松开手中长剑,双掌随意摆动,轻灵迅捷,使出一招“凫鹤从方”,若有若无的掌力避实就虚,从昙法的两侧向其手腕攻去。 双掌甫交,李寒连忙翻腕变招,将昙法的掌力向一旁牵引,随即一记飞脚攻向昙法腹部。昙法身在空中,躲闪不及,右腿急甩,同样砸向李寒腹部。 二人同时中招,分向两边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王宝兴暗道:“李兄似乎刻意隐藏实力,不过这也并不奇怪,鱼不可脱于渊,利器不可示于人,底牌又怎可轻易泄露?” 其实,仅以李寒的表面实力而论,当其躲闪昙有的齐眉棍时,如果从两侧躲闪,便会败在昙法的后招“空色二无”之下,不过李寒虽比对手少了二十余年的功力,但战斗经验丰赡,大致猜出了昙法的后招攻向,通过准确判断,将战斗结果由小败改为两败俱伤。 何言之见到李寒的那招“凫鹤从方”,不禁暗想:“此招虽然包含了一丝道家武学‘无为’的拳意,但招式遒劲狠厉,又不似黄老学派的武学,看来他的身份倒有些不普通。” 他虽好奇李寒的身份,但并未怀疑李寒有何歹意,毕竟他在江湖上游走,也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江湖上的大多数侠客也不知他乃天师道弟子,只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游侠。 李寒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走到赵谦等人面前,道:“未能取胜,实在惭愧。” 王宝兴道:“他比你多了二十余年的功力,李兄能与其两败俱伤,已是难得,又有何惭愧之处?” 昙有前迈一步,道:“诸位少侠是要挑了我们菩提寺不成?” 李寒道:“不是挑了,而是灭了。” 昙有道:“大言不惭,诸位心怀恶念,就别怪我等以多欺少了。”话音落,身后众人摩拳擦掌,便欲动手。 李寒见昙有身后除了他的两位师兄外,还有六名高手,便道:“你们还在暗处藏着其他高手吧,让他们一块出来吧。” 昙有此次从六家七宗共请来了三十余名高手,其中有十名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站在他身后的六人外,还有四人躲在暗处,以防赵谦等人留有后招,此刻听见李寒如此说,便道:“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们也就不隐藏了。”随即朗声喝道:“众位师兄,既然他们如此说,就请现身吧。” 他话音刚落,两名和尚从左侧向他们飞来,但并非如昙有意料的那般如白云飘落,而是重重的砸在地上。昙有心中困惑,看向那两名和尚,却见这二人嘴角含血,鼻息全无,双眼瞪如铜铃,似有错愕之情。 昙有心中大骇,连忙过去探其脉搏,见毫无脉搏,失声道:“死了?怎么可能这么毫无声息地就死了,什么人有此等修为?” 他身后的众比丘听昙有如此说,均怛然失色。 赵谦、何言之、王宝兴惊讶万分,李寒却是冷冷一笑。 众比丘还未冷静下来,又有两名和尚从右侧飘来,砸在地上,同样嘴角含血,鼻息全无。 众人更是匪夷所思,李寒也觉困惑:“只有屠长老一人前来,怎么这四具尸体是从两个方向扔过来的?” 舍利塔顶,一道人影悠然而立,正是阴阳家澹台北辰,在其身边,空气扭曲,一道人影现身,正是蚩尤旗屠卓。 澹台北辰见屠卓现身,微微一笑,道:“屠兄,又见面了。” 屠卓道:“另外那两名比丘,是你杀的吧?” 澹台北辰道:“三破教而已,就算全部屠了,又有何妨?” 屠卓道:“自然无妨。不过,你们阴阳家,不会仅仅是为了对付佛教吧?” 澹台北辰道:“佛者,左人右弗也,寺者,寸土坟起也,自从汉朝末年佛教传入中原,佛教利用恶报、地狱威逼百姓信佛,中原形势一再恶化,河山破碎,民气衰颓,中原要想恢复汉时的鸿均之世,只有先灭了佛教。” 屠卓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佛教传入中原,文武渐分,阴阳错作,乱亡相继,百姓柔靡,风俗奸伪。虽说杀死比丘容易,但民心已被佛教彻底毒化,要想恢复汉时之醇厚刚猛,已不可能。” 澹台北辰道:“佛教教会了人们懦弱,儒家教会了人们虚伪,屠兄此次前来,是专门对付佛教,还是要一并对付儒家?” 屠卓道:“儒家的崔浩倒有几分刚正,而儒家其他的那些虚伪之人,我们早晚会对付,不过不是现在。” 澹台北辰道:“那屠兄对菩提寺如何打算?” 屠卓道:“崔浩已暗中布局,打算将菩提寺众比丘全部除掉,不过肯定会有漏网之鱼,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澹台北辰道:“看来屠兄和我的目的一样,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叨扰屠兄了,告辞。”语毕,周身流光溢彩,随即原地消失。 屠卓眉头微动,暗道:“他与李顺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李顺帮助昙无谶阻挠沮渠蒙逊灭佛,目的又是为何?李顺前些年在朝堂上和崔浩屡屡为敌,又是出于何重目的?两百年前,阴阳家与儒家联手灭了道家,现在他们又打算如何对付道家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地之四象 昙有见自己请来的四名一等一的高手被杀,不由恼羞成怒,对赵谦等人喝道:“是不是你们杀的?” 李寒冷声道:“你们今日一个也跑不了,知道是谁杀的,又有何用?” 赵谦三人从李寒的口气已猜到李寒认识杀死这名四名比丘之人,但他三人并未多问,因为此事乃他人秘辛,如果问了,不免有些失礼。 昙有怒道:“你们大肆屠杀我门中人,今日休怪我无情。”随即朗声喝道:“并肩其上,为死去的师兄弟们报仇。”话音刚落,率先向赵谦等人冲去,其他人全部跟着一拥而上。 赵谦四人直接向舍利塔冲去,何言之冲在最前,踹开寺门,四人全部进入。昙有见他们就如舍利塔,觉得有些怪异,暗想:“他们如此作为,就不怕我们关门打狗吗?算了,在这里,就算他们有阴谋,又有何妨?” 昙有直接冲进舍利塔,其他人紧跟而上,众人进入后,昙有命人关门。 大门刚一关,何言之直接转身向昙有冲去,一招“止水澄波”使出,剑身平平如水,虽快如闪电,但毫无气势可言。 昙有不会真以为这招无甚劲力,手中戒刀横削,向剑脊砍去。他右臂被斐君然砍断后,难以施展棍法,便弃棍用刀。 何言之后劲一吐,剑尖晃动,化作漫天剑影,绕过昙有守招,直接向昙有眉心刺去。 昙有连忙低头躲闪,何言之飞起一脚,踢向昙有面门。昙有身子一侧,向一旁闪去。何言之剑身划过一道诡异曲线,刺向昙有手腕。昙有还招已然不及,连忙松开手中戒刀,向后闪避。何言之后劲再吐,长剑脱手,化作一道闪电向昙有射去。 昙有不意何言之后招层出不穷,似无终止,躲闪不及,左肩中剑,左臂直接被利刃削断。 昙有右手早已被斐君然砍断,此刻左臂再次被砍,不由横眉怒目,但愤怒的表象下,是无尽的惧意。 何言之身形一晃,眨眼便向前冲出数丈,直接接住长剑,挥剑横扫,剑锋便抵在昙有喉咙上。 何言之道:“刀无双发,棍无两响。你的棍法与刀法,尽皆漏洞百出。”随即劲力一吐,昙有头颅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赵谦见何言之瞬间解决掉昙有,不禁暗想:“我原本以为这几月我进步神速,没想到何兄进益丝毫不比我慢。” 何言之数招解决昙有后,与赵谦等人站立一处,低声道:“我们就用四象阵会会他们。” 王宝兴道:“根据每人剑意不同,赵兄守少阳青龙位,我守主夏朱雀位,何兄守少阴白虎位,李兄守老阴玄武位。” 赵谦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日月星辰为天之四象而分阴阳,水火土石为地之四象而分刚柔。对付他们,还用不了天之四象阵,我们就用地之四象阵对付他们。” 李寒道:“我们四人当中,完全没受伤的只有何兄一人,此阵就由何兄来主阵吧。” 何言之点头,喝道:“好,布阵,四海晏然。” 四人分立四方,横剑当胸,强劲罡风流转四周,渐渐融为一体。 昙法见昙有已死,又四下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马,见被昙有请来的一等一的高手又不知不觉少了两个,便对身边的昙护道:“昙护师弟,此刻我们仅剩下六名一等一的高手,以及数十名高手,他们有四人,还有一位躲在暗处的绝顶高手,事已至此,我们只有迅速解决掉这四人,再想办法找出躲在暗处之人。你最擅长阵法,就由你来主阵。” 昙护道:“好。”随即朗声喝道:“广六度行。” 昙护六人迅速将何言之等人包围,其他比丘则以五蕴阵、四空阵在外围又围了数层,齐眉棍、月牙铲、戒刀、长剑舞的虎虎生风,连一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的层层包围中逃脱。 何言之见昙护主阵,便对赵谦等人言道:“直接攻向昙护。” 话音一落,四人便同时向昙护冲去。昙护见四人上当,微微一笑,喝道:“六入空聚。”赵谦四人周围的比丘步法陡变,并肩而行,刃立如林,气凝如墙,从两侧向赵谦四人挤压而来。 赵谦四人身形闪动,王宝兴、李寒并肩而立,真气聚于指尖,同时点向赵谦后背神堂穴,真气沿着通过神堂穴源源不断进入赵谦体内,赵谦左掌轻轻拍在何言之后背。何言之犹如利箭脱弦,急速向前冲去,快胜奔雷,几不可见。 何言之瞬间来到昙护面前,神凝气聚,剑身平举,隐带破空之声,一招“龙出于中”向昙护刺去。 昙护没想到何言之身法如此之快,见对方招式疾劲,想要还招,已然不及,便本能向一旁躲闪。何言之手腕一抖,剑锋斗转,数道剑气想昙护射去。 昙护躲闪不及,左肋中剑,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何言之将昙护重伤后,迅速后撤和赵谦等人聚于一处。 众比丘见何言之一招重伤昙护,不禁愕然,一时忘了出招。昙护见对手身处劣势,依旧气势凛然,不由恼怒,喝道:“五乘机地。” 除昙护外的其余五人手中的齐眉棍同时贴地摆动,攻向赵谦四人下盘。此招“五乘机地”乃是专攻下盘,旨在引诱对手跃起躲闪,而后其他人便可以棍为镖,趁对手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将对手击伤。 何言之看出此招的后招变化,便喝道:“横绝四海。” 四柄长剑,犹如四条游龙,将四人护在其中,昙护等人的攻势完全被遮蔽在外。 昙护等人见何言之等人并未上当,便身子一侧,他们后面的众比丘飞身而上,同时向何言之四人攻去。何言之四人倏分倏合,精妙招式迭出,不仅将这波攻击打退,更重伤数人。 昙护喝道:“退。”众比丘后撤。何言之见众人撤退有序,但昙护等人仍受到阻挠,难攻难守,便低声对赵谦道:“赵兄,你上。” 赵谦点头,紧跟在后撤的比丘身后,飞身来到昙护面前,使出一招“东海鲸波”,攻势如同汹涌波涛一般,将昙护笼罩。 第二百三十章 寺外遇险 昙护受到身旁比丘阻挠,不便挥动齐眉棍还招,更不便向一旁躲闪,便脚尖一点,向后急掠。赵谦施展云帆步,紧跟而上。 赵谦与昙护一追一逃,在人群中纵横如风。 赵谦轻功原本就在昙护之上,更何况昙护是向后躲避。眨眼之间,赵谦剑锋离昙护面门仅剩寸许,昙护连忙侧身躲闪。赵谦松开手中长剑,前迈一步,一掌拍向昙护膻中穴。 昙护怎么也没想到赵谦会弃剑用掌,一时不察,直接中掌。膻中穴乃人体要穴,赵谦这一掌有甚是凌厉突兀,昙护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 赵谦在下落的鈌云剑上一踢,鈌云剑飞转数圈,落入其手中。 对方一等一的高手只剩下四人,赵谦四人也就不再使用四象阵,一人对一僧,剑气棍风激荡,数十招过后,那四名比丘尽皆受伤倒地,鲜血染红舍利塔。 昙法身亡,昙护五人被击败,其余比丘见赵谦等人剑法卓越,均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招。 赵谦等人并未理会其余比丘,来到舍利塔的塔心柱面前,这塔心柱极粗,三人难以合抱。何言之盯着塔心柱,喝道:“此柱异常坚硬,一同出手。” 四人分立塔心柱四方,同时跃起,手中长剑游走,同时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十道谦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艮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乾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震卦剑意的剑气同时破空而出,向塔心柱射去。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舍利塔内,震耳欲聋,久久不绝。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塔心柱被击中处凹下大片。何言之再次喝道:“再来一次。”四人再次同时使出“群龙无首”,轰然声过后,塔心柱只剩下三寸来粗,塔身摇摇欲坠,不时有瓦砾木屑坠落。 众比丘见舍利塔要倒,连忙逃向塔外。 赵谦四人分向四方奔驰,第三次使出绝招“群龙无首”,各自击断一根壁柱。四人用掌力在墙壁震出一个大洞,从洞走出舍利塔。片刻之后,菩提寺比丘最引以为傲的舍利塔轰然坍塌,变成一片废墟。 赵谦四人并未理会那些比丘心中的悲愤,还剑入鞘,蘧蘧然走向寺外。众比丘虽对他们四人恨之入骨,但无人敢阻拦。 菩提寺外,右野见赵谦四人从菩提寺中走出,又见夕阳西垂,路上行人稀疏,便道:“该我们动手了。”说完,用面纱蒙面,身形起起落落,跃入菩提寺中。在其身后,上百名蒙面人同样潜入菩提寺中。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菩提寺众比丘一个接一个倒地毙命。菩提寺财宝无数,右野无法全部带走,便命人带走最为昂贵的珍宝,其他的全部洒落在大街上,然后放火烧了菩提寺,便带着手下离开平城。 高檐之上,屠卓飒风而立,暗道:“昙法、昙护竟然消失不见,崔浩在各个出口都暗中安排了人手,看来这菩提寺藏有密道,他们是通过密道逃脱的。” 赵谦四人与诸葛清岚三人汇合后,向所住客栈赶去。 行至一处,忽见一道人影站在道路中央,正是鲜卑段氏段风。 赵谦道:“段公子有何事?” 段风道:“之前司马啸之死,或许真的与你无关,但菩提寺之殇,你可有推卸的借口?” 赵谦道:“没有。” 段风道:“佛门普度众生,你们竟然屠戮佛门,真是罪该万死。” 李寒冷笑一声道:“又是一个傻子,就算我们罪该万死,你又有替天行道的资格吗?” 段风凛然道:“怎么没有?你们心性残虐,就别怪我使用卑鄙手段了。” 赵谦等人不禁眉头微皱。 附近酒楼上,段章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楼下的赵谦一行人,暗道:“此刻,崔浩手下的高手全部被派往菩提寺,而赵谦等人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功力未复,精神懈怠,正是除掉他们的最好时机。” 周红嫣缓步来到其身边,道:“段大哥,你站在窗边有段时间了,就是为了等赵少侠他们吗?” 段章看向周红嫣,眼神渐渐变得极为阴冷,道:“我正是为了等他们。”说完,一把抓住周红嫣,拽向窗边。 周红嫣大骇,忙道:“段大哥,你要干什么?” 段章道:“你我已经玩腻了,就让你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吧。”说完,手上运劲,直接将周红嫣扔出窗外。 周红嫣从高楼向下急坠,恐惧万分,发出尖叫之声。 赵谦一行人听见尖叫声,忙仰头上望,见周红嫣从楼上坠下,均是惊骇异常,同时飞身扑救。 诸葛清岚、冷秋霜、水之湄三人一马当先,快若飞燕,就在三人即将抓住周红嫣之际,无穷箭雨从四方袭来,而箭雨所攻击的目标,不是诸葛清岚等人,而是周红嫣。 诸葛清岚心中慌乱,对冷秋霜、水之湄道:“借力一用。” 冷秋霜、水之湄同时挥掌拍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横剑抵挡,二人玉掌击在剑鞘上,诸葛清岚借助掌力,上跃之势加倍。 就在箭雨即将射中周红嫣之际,诸葛清岚飞身赶到,她伸出左臂将周红嫣护住,右手挥舞云英剑,将来袭箭矢尽数拨落。 这时,一道倩影飞掠而来,正是段月。其有不灭身护体,周遭箭矢自然奈何她不得。只见其双掌平推,雄劲掌力如象狂奔,直袭周红嫣。 由于周红嫣挡道,诸葛清岚不便挥剑攒刺,只得抓住周红嫣,纤腰一转,挡在周红嫣前面。 这雄劲掌力有不灭身的加持,有断石之威,径直击中诸葛清岚玉体,诸葛清岚虽有玉丝软甲护体,依旧被巨大的冲力撞飞。 就在诸葛清岚与周红嫣即将撞在墙面之际,诸葛清岚抱住周红嫣,凭空一转,将自己背面正对墙面,将周红嫣死死护住。只听轰然一声,墙面坍塌,二人被碎石掩盖。 周遭箭雨不绝,赵谦等人一边拨落箭矢,一边冲了过去。 正在这时,上百个泥炭鞣尸从四周奔袭而来,围攻赵谦等人,箭雨不绝,射中他们,他们却浑然不觉,即使箭头入体,他们却连鲜血都未留一丝。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仁者之殇 冷秋霜、水之湄向周红嫣冲去,赵谦向诸葛清岚冲去,何言之等人则与泥炭鞣尸展开恶战,但剑尖刺入泥炭鞣尸,除了在身上留下剑痕之外,未造成任何影响。泥炭鞣尸依旧残虐凶暴,蛮力骇人。何言之等人不禁骇然。 冷秋霜、水之湄飞驰而来,挥剑击落射向周红嫣的飞箭。 忽的,一条软鞭袭来,卷住周红嫣足腕,周红嫣直接从诸葛清岚怀中飞了出去。 众人看向手握软鞭之人,正是司马弥陀。只见司马弥陀左手持鞭,右手握剑,长剑蓄劲,剑锋直指被软鞭卷来的周红嫣。一旦周红嫣临近三尺之内,便会人头落地。 冷秋霜施展飘渺云烟步,云烟一般掠至司马弥陀面前,挥剑直刺司马弥陀喉部。 此乃围魏救赵之法,司马弥陀却是视若不见,径直向周红嫣刺去。 冷秋霜见司马弥陀后劲未吐,知道司马弥陀同样是围魏救赵之法,如果自己不变招,足可取司马弥陀性命,但周红嫣同样性命难保,如果变招,司马弥陀后招一出,自己性命危矣。 冷秋霜没有犹豫,直接变招,纵身掠至周红嫣身边,挥剑格挡。 司马弥陀后劲一吐,剑招迅若疾风,突破冷秋霜的防御,刺入冷秋霜左肩。 长剑之上涂有紫蜂炎毒,毒素由血液直入五脏六腑,冷秋霜饶是有冰种玉髓护体,依旧觉得天昏地暗,难以站立,只得连退数步,以剑撑地。 水之湄飞身而上,一剑挑落缠着周红嫣足腕的软鞭,便要拉着周红嫣离开。却见司马弥陀一剑刺向周红嫣。 水之湄横剑格挡,司马弥陀一脚踹出,仍是攻向周红嫣。水之湄挥掌横削,扫向司马弥陀脚掌。 司马弥陀脚掌倏然转向,踢中水之湄腹部,水之湄口吐鲜血,倒飞丈余。这时,数枚喂有紫蜂炎毒的箭矢袭来,击中水之湄,水之湄顿时难以站立。 李寒飞奔而至,长剑挥舞,挡住射向周红嫣的箭雨。 王宝兴掠至司马弥陀面前,挥剑攒刺,剑锋由隐化显,剑光璘玢,视之目眩。 司马弥陀左鞭右剑齐出,王宝兴左挑右拨,将来袭杀招尽数挡下。 倏然,一道人影自司马弥陀身后出现,正是闵湛,他挥剑直刺,王宝兴反应不及,左肋中剑,感到意识不清,方意识到剑上有毒。 司马弥陀与闵湛二人同出杀招,围剿王宝兴,王宝兴勉强抵挡,顿落下风。李寒打算襄助,却要一边恶战泥炭鞣尸,一边击落射向周红嫣的箭矢,难以脱身。 何言之赶到冷秋霜身边,一边挥剑挡箭雨、战鞣尸,一边运功助冷秋霜逼毒。 段月抽出飞凫刃,使出不灭身,将一身护体罡劲凝于刀刃,刀刃顿时隐泛金光,流星一般攻向何言之。 何言之匆忙还招,只听咔嚓一声,何言之手中长剑断裂。 飞凫刃攻势不减,直取何言之咽喉。 冷秋霜挥舞冰霜剑,刺中段月右臂,铮鸣声响,如击坚石。 经此一耽搁,段月攻势稍缓,何言之反应过来,左掌外旋,以擒拿手法扣住段月手腕,劲力一吐,艮卦真气直接攻入段月体内,横冲直撞间,将段月体内的真气扰乱,其坚不可摧的护体罡劲不攻自破。 这不灭身乃是将护体罡劲与肌肉皮肤融合而成的护体功法,只要扰乱对手体内真气,护体罡劲不纯,不灭身自然不攻自破。赵谦与鲜卑段氏恶战数次,已知其中关窍,并将其弱点告知何言之等人,因此何言之可以一招便破解了段月的不灭身。 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时出掌,正中段月腹部。段月倒飞出去,摔倒在数丈之外,口吐鲜血。 何言之与冷秋霜刚要赶去相救他人,却见昙绝率领十余名比丘将二人围困,戒刀并立如林,挥舞成风,将二人围困。 这十余人修为均是不俗,眨眼之间,何言之与冷秋霜便落下风。 赵谦来到诸葛清岚身边,拂去其身上碎石,将其扶起,见其无碍,方放下心来。 却见段风飞奔而至,一拳砸向赵谦。 赵谦与诸葛清岚同时出掌,一阳一阴两股真气融为一体,直冲而去。 段风双掌相叠,真气狂涌,与赵谦与诸葛清岚的真气撞击在一起。 泥炭鞣尸围攻而来,赵谦与诸葛清岚腾出另一只手挥剑击斩泥炭鞣尸。 赵谦二人与段风各催劲力相击,而四周箭雨依旧不绝,赵谦与诸葛清岚即需要运转护体罡劲防御箭矢,又要恶战泥炭鞣尸,劲力分散之下,虽是以二敌一,依旧难占上风。 战况愈演愈烈之际,段章自楼顶飞身而下,玉具宝剑破空而出,直取周红嫣。 周红嫣身边的李寒听见上空传来破空之声,连忙抬头看去,见段章飞掠而下,如鹰隼击物,剑锋直指周红嫣,连忙飞扑而去,将周红嫣推至一旁。嗤的一声,李寒腹部中剑,黑血直流。 段章一掌将李寒震飞,随即一脚踹出,将周红嫣踢向赵谦与诸葛清岚。 周红嫣怎经历过如此阵仗,早已被吓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诸葛清岚听见周红嫣的尖叫声,连忙扭头查看,见周红嫣摔飞而来,忙收劲飞掠,将周红嫣接住。却见段章挥剑袭来,直刺周红嫣面门。 赵谦身子一侧,飞脚踢中段风脚腕,段风摔倒在地。赵谦趁机挥剑砍中段章宝剑,将杀招破解。 段章与段风二人联手,掌影重重,如同山移,剑气森森,恰似冰击,专攻周红嫣一人。赵谦与诸葛清岚剑式连出,与段章与段风展开恶斗。 如若此时赵谦与诸葛清岚身边没有周红嫣,就算不施展乾坤双元剑阵,面对泥炭鞣尸、段章、段风以及周遭箭雨,仍可取胜,而此时有了周红嫣的拖累,即使有着乾坤双元剑阵的加持,依旧落于下风。 片刻之后,便中数招,赵谦身上血迹斑斑,而诸葛清岚虽有玉丝软甲护体,但手掌、腿部等软甲未护着之处也中了数剑。 第二百三十二章 愚者之恸 赵谦与诸葛清岚与段章、段风恶战数会合,便落入生死须臾之险境。 这时,箭雨停下,司马弥陀、闵湛联手将王宝兴达成重伤后,赶去相助段章与段风二人,片刻之后,赵谦二人皆中剑中毒、力竭气尽倒地。 段章又一脚将周红嫣踹向何言之与冷秋霜,冷秋霜将周红嫣接住,有了周红嫣的拖累,二人与昙绝等人的激战顿成倾危之势,数招过后,何言之与冷秋霜皆中招中毒倒地。 昙绝打算直接取了何言之性命,却见周红嫣步履蹒跚地走到何言之前面,对昙绝道:“要想杀他,先杀我。” 段章走到其面前,阴冷一笑,道:“你倒有几分风骨,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 周红嫣心碎成尘,道:“你竟然骗我。” 段章道:“究竟是我骗你,还是你愿意被我骗呢?我的谎言漏洞百出,但无论是你,还是以前我骗得那些女子,个个信以为真。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女人这么愿意被人骗?明知甜言蜜语不可信,却偏偏爱听这些,如此愚蠢,被人玩弄,纯属活该。” 何言之擦拭掉嘴角鲜血,道:“周姑娘,其实你早已觉得他是奸佞之辈,不过却一直自欺欺人,我说的没错吧?” 周红嫣神色黯然,道:“没错。” 何言之道:“很多时候,直觉比理性判断要更准确。如果你第一眼看着某人不舒服,无论其表面多么有魅力,名声有多佳,都应远离。” 周红嫣第一眼看见段章时,的确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当时情况使然,她没有太多选择,后来虽有机会逃脱,却一直自欺欺人,找无数个借口否认内心深处的这种感觉,致使今日惨状。 而赵谦等人的危局,实际上与周红嫣无关,倘若没有她,司马弥陀他们也会另抓一名普通女子前来,结果仍是现在这般,这是赵谦等人的仁者之殇,非是周红嫣的弱者之恸。 段章掏出一柄匕首,掷到周红嫣面前,道:“你若自刎,我饶他们不死。” 周红嫣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捡起匕首。 何言之等人连忙喝道:“周姑娘,不可。就算你自刎,他们也不会饶了我们。” 段风对段章道:“大哥,此举不妥。” 段章道:“他们都是屠杀佛门比丘的残虐之辈,这女的与他们有旧情,又好到哪去?” 段风沉默不言。 周红嫣玉手不住颤抖,勉力握住刀柄,心中一横,便要自裁。 忽的,一枚暗器击中匕首,周红嫣拿捏不住,匕首脱手而出。 一道倩影落到周红嫣身边,正是斐君然。只见其掣剑疾刺,剑芒飒沓如流星,瞬间血光飞溅,闵湛中剑倒地。 众人尚不及反应,斐君然又是一掌拍向段风。段风仓促之际,连忙施展不灭身,护体罡劲护住周身。 只听轰的一声,段风摔出丈余,口吐鲜血。 众人见斐君然一剑重伤闵湛,又一掌破了段风的不灭身,均是惊愕万分。 昙绝等十余名比丘一拥而上,将斐君然围困。 斐君然剑出如凤,蕴雷霆之骇,含黄河之激,以一敌众,竟不落下风。 司马弥陀、段章、段月越看越惊,司马弥陀右手一甩,数十枚暗器同时向周红嫣袭去。 斐君然见状,便纵身向周红嫣扑去,却见昙绝掌聚罡劲,狠厉拍出,掌风浩瀚,如巨象狂奔。斐君然如不还招,自己性命危矣,如若还招,周红嫣性命危矣。 斐君然心中一横,扑向周红嫣,眼见昙绝杀招逼近,忽的一道凌厉指力射向昙绝。 昙绝使出周行七步,脚尖连点,向后躲闪,避过逼命杀招。 斐君然扑到周红嫣前面,刚要挥剑击落暗器,却见一道人影闪电般掠至二人面前,正是李顺,只见其玄功缓运,一道气墙在其面前形成,数十枚暗器击中气墙,再难进分毫。 李顺劲力一吐,数十枚暗器倒飞出去,流星一般射向司马弥陀、段章、段月三人。 段章、段月有不灭身护体,并无大碍,而司马弥陀虽剑舞如风,依旧未能将暗器尽数拨落,身中数镖。 司马弥陀封住穴位,眉头深皱,冷声道:“李先生,你此举何意?” 李顺道:“你的手段,太过卑劣。” 司马弥陀道:“成大事,不拘小节。” 李顺道:“是吗?那你可知我的手段?” 司马弥陀眉皱如山,尚未多言,便见昙绝等比丘尽皆口吐黑血,气绝而亡,百余个泥炭鞣尸同时倒地,腥臭黑血从七窍流出,甚是恐怖。 司马弥陀惊异万分,忙喝道:“唐涌,唐涌。” 李顺道:“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司马弥陀惨笑,道:“你当真是好手段。” 李顺微微一笑,对斐君然等人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斐君然点头,扶着周红嫣离开,赵谦等人无法再战,也匆忙离开。 司马弥陀道:“崔浩害得你身败名裂,没想到你竟然助纣为虐。” 李顺道:“我之所为,与崔浩无关,并且,究竟是谁助纣为虐,你心里清楚。” 司马弥陀看了一眼早已气绝命丧的昙绝,道:“你曾和昙绝之师昙无谶联手化解灭佛危机,今日为何对其弟子痛下杀手?” 李顺道:“通过一个人表面行为判断一个人,乃是愚者所为。” 蓦地,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先生果然非表面如此简单。”话音甫落,一道声音从远处飘然落下,正是伙鸿焜。 伙鸿焜道:“你当年与昙无谶联手化解灭佛危机之缘由,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顺道:“沮渠蒙逊乃是胡人,助其灭佛,对中原有何好处?” 伙鸿焜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复杂了。不过,那崔浩为何要在敦煌灭佛,据我所知,崔浩此人自私得很,只会顾忌汉人,不会理会旁人死活。” 李顺道:“试验而已。两百年前,三国尽皆禁佛,但在魏吴两国,佛教已初有影响力,唯独季汉一片清明。吴国孙綝曾经灭佛,但当时佛教气候未成,故而当时的灭佛情形没什么可借鉴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两处鏖战 伙鸿焜道:“原来如此,崔浩想在中原灭佛,欲一举功成,便想先在敦煌试验一番,你帮助昙无谶消弭灭佛之灾,不过是借机赢得我神玄一派的信任,却不想今日因为一个普通女子露出破绽。” 李顺道:“世事无常,又有谁说的定呢?” 伙鸿焜道:“世事无常,生死不定,而你现在,可曾做好死的打算?” 李顺道:“单凭你吗?” 伙鸿焜道:“不够吗?”随即一掌拍出,炙热气劲肆虐而来。 李顺双掌平推,气劲轰然撞击,李顺被震退数步。 伙鸿焜冷笑一声,道:“你之所长,仅有步法,至于其他,不过尔尔。”刚要出招,却闻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伙鸿焜心中一惊,顺声看去,见一道爽朗清举的人影踏步飒风而来,正是太原王氏王慧龙。 王慧龙走到伙鸿焜面前,道:“我们又见面了。” 伙鸿焜阴冷一笑,道:“今日你死定了。” 王慧龙道:“是吗?” 伙鸿焜倏地眉头微皱,暗道:“生离长老怎么没出现,难道是被人拦住了吗?”他抬头远望,发觉远处传来劲力相击之声,携带着气浪翻滚如潮,不禁暗道:“果然。” 王慧龙道:“你可还有帮手?” 伙鸿焜奸邪一笑,道:“如你所料。” 王慧龙剑眉微皱,忽见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至伙鸿焜身边,正是鬼方第二鬽。 第二鬽道:“久闻王将军有‘万战不提刃,双眼蔑群雄’之令名,今日我倒要领教了。” 李顺前迈数步,走到王慧龙身边,道:“王将军,李某不才,愿与将军联手。” 王慧龙道:“有劳了。” 四人不再言语,街道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倏然,四人瞬动,伙鸿焜掣出玉笛,第二鬽掣出玉箫,笛如火龙飞舞,箫如黑蛟腾空,势如滚滚洪流,滔滔不绝。 王慧龙与李顺拳掌并进,联手御敌。二人虽是第一次合作,然大义所至,一往无前,只见二人各施绝技,两股劲气盘旋而出,一如华露霏霏冷,一似轻飈飒飒凉,变幻灵动,欹正相生。 双方罡劲相击,刹那间,仿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无穷罡劲向四周扩散,坚硬的地面在四人罡劲的激荡下出现无数道裂痕。 不远处,一隐蔽处,一道黑色人影悄然而立,只见那人五旬左右,一身黑袍,鼻低口阔,眼泛流光,眼下阴骘纹或隐或现,让人隐隐赶到一丝寒意。 那人名为宗爱,乃北魏宦官,虽说看起来五旬左右,实际上此时年仅三十九岁,其任中常侍,生性阴险暴躁,多违法度,却极通人情,深谙世故,深得拓跋焘信任。 其双眼紧盯着王慧龙,缓运真气,手心渐渐泛黑,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中扩散开来。 忽的,一道声音从其身后传来:“宗公公怎么出现在这里?” 宗爱心中一惊,忙化解手心所聚罡劲,向后看去,见毛修之缓步而来,走到其身边,走到其身边,但并未看向他,而是紧盯着不远处激战的王慧龙等人。 宗爱收敛心中起伏,抬头上望,见日已西沉,皓月当空,道:“原来是毛将军,宗某夜深无眠,见月色无垠,便出来四处走走,没想到遇见王将军等人。” 毛修之道:“宗公公好雅兴啊。” 宗爱道:“毛将军不去帮助王将军吗?” 毛修之道:“‘万战不提刃,双眼蔑群雄’之称,可非虚名,无须我出手。”他抬头仰望,见月华如水,清汉如河,道:“宗公公外出赏月,不知有何感悟?” 宗爱道:“宗某乃一俗人,又能有何感悟?” 毛修之道:“见月色无垠,便起散步之兴,怎会是俗人,宗公公又何必过谦?” 宗爱遍思心中所学,道:“佛曰:‘月有二义:一曰、住常度,二曰、宫殿。四方远见故圆,寒温和适,天银、琉璃所成。’现在看来,明月内外清彻,光明远照,方知所言不虚。”朝中文官武将尽皆信佛,他极通人心,自然知晓要投其所好,故而对佛经颇为精通。 毛修之道:“宗公公真的以为明月为方,远见而成圆吗?” 宗爱道:“毛将军似乎并不认同。” 毛修之道:“日似弹丸,月似镜体;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 宗爱道:“毛将军所言有理。那月食是如何形成的?” 毛修之道:“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食。” 宗爱道:“哦,原来如此。” 毛修之暗道:“他似乎对天象颇为好奇,难道其并非来自神玄一派,而是鬼方?据我所知,神玄一派在拓跋晃身边安插卧底,若宗爱真是来自鬼方,那他与拓跋晃的争斗便非故作姿态,崔司徒、拓跋晃、宗爱三方相互掣肘,崔司徒或可借力打力。” 宗爱暗道:“他与王慧龙同时出现,应该不是巧合,看来是崔浩甚至是寇谦之在背后运筹,那样的话,或可借寇谦之之手,削弱神玄一派的实力。” 在离二人不远处的街道上,三道人影相互交错,留下残影重重,罡劲激荡,若雷霆肆虐,在地面留下道道裂痕,正是神玄生离、蚩尤旗屠卓、阴阳家澹台北辰。 屠卓与澹台北辰联手对抗生离,二人毫无保留,功力运至绝顶,攻如秋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洁浩漫漫,却见生离举手如焰生,抬手如火掠,以一敌二,闲庭信步间,竟丝毫不落下风。 生离一掌拍出,一招“野树离离”使出,数十道劲力齐射而出,若高松林立,似参辰错行,攻向屠卓与澹台北辰二人。 此招“野树离离”乃神玄一派的绝学,施展之际,数十道劲力以极为繁密的态势强攻而去,这些劲力或摧或激,或斫或灼,且来回变化,极为难防。 澹台北辰手捏巧印,使出一招“神印起雷”,阴阳两股真气相激相衍,以雷霆之劲奔袭而出。 屠卓功集指尖,使出一招“红炉点雪”,仿佛千斤之力凝于毫厘之间,威猛指力以碎碑破金之势激射而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南岳真形 屠卓与澹台北辰各施绝学抵挡,但终究难以抗衡生离这诡异莫测的劲力。只见劲力相冲,澹台北辰与屠卓同时被震退,向后滑行丈余,一丝黑血从二人嘴角渗出。 生离狂笑,道:“没想到蚩尤旗与阴阳家还有联手的一天。” 屠卓道:“安内必先攘外,你们神玄一派,是整个中原的敌人。” 生离道:“你们是打算步道家的后尘吗?” 澹台北辰道:“你们对付道家的那些手段对我们没用。” 屠卓道:“道家之所以败给你们,在于他们有良心。” 生离道:“良心是用来喂狗的。” 澹台北辰道:“中原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你们是罪魁祸首。” 生离道:“你们倒是好意思说,蚩尤旗暂且不论,你们阴阳家在两百年前与儒家联手灭了道家,现在倒是寡廉鲜耻地指责我们。” 澹台北辰道:“这背后不还是你们与鬼方挑拨,以往我们阴阳家所犯之错,现在会一并纠正。” 生离道:“魄力倒是不俗,但光有魄力,又能如何?你们之生死仅在顷刻之间,又何谈其他?” 屠卓道:“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生离冷笑道:“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屠卓尚未开口,便听一道平缓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再加上我如何?”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人身着道袍、脚踏桃木剑御剑凌空而来,正是天师道寇谦之。 寇谦之从桃木剑纵身掠下,落在生离面前。桃木剑无人驾驭,坠落在地。 生离阴冷一笑,道:“原来寇天师连御空凌虚尚且无法做到,看来我高估你了。” 寇谦之道:“在下确实无此能为,也无法与你抗衡。” 生离道:“那你也是来送死的了?” 寇谦之道:“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说完,剑指一捻,银色符箓扩散开来,将二人笼罩,正是《南岳真形图》。 生离道:“原来是《南岳真形图》,五瘟不加,辟除火光,谋恶我者,反还自伤。《五岳真形图》中,《南岳真形图》对我神玄一派的武学压制最大,但是单凭如此,便能奈何得了我吗?我今日就让你知晓,何为蚍蜉撼树。”说完,指尖划动,红色罡劲喷涌而出,形成火龙之形,将生离笼罩,生离周身顿时变得火光溢彩,华丽异常。 此招名为“火龙黼黻”,招式极为简单,但对内劲的要求极为苛刻,要想练成此招,需先服用由焦炎之草炼制而成焦炎之丹,将体内的至阳真气凝练成焦炎真气,真气转化后,此招一出,真气肆虐,如盛火洞然,焚烧煮炙,使敌手脂膏焦燃,骨肉焦烂,千生万死,如处烊铜炼狱。 寇谦之三人顿觉焦金流石的热量扑面而来,不由汗流浃背。澹台北辰忍不住暗想:“原来刚才他并没有出全力。” 屠卓与澹台北辰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施展绝学,真气从体内滔滔不绝喷涌而出,与寇谦之互成犄角之势,显然要与寇谦之联手御敌。 生离见状,阴冷一笑,道:“天师道、阴阳家、蚩尤旗各怀鬼胎,没想到也有联手的一天,这也难怪,若非阴阳家灭了道家,道教也不会出现,如此看来,阴阳家倒是道教的恩人。既然你们联手,那我就让你们同坠无间。”说完纵身飞掠,一掌拍出,如风云飈烨,若雷奔电烁。 寇谦之掌凝玄劲,一掌拍出,至阴浩乎无际,似风萧水寒,真气激荡间,被震退数步。 屠卓与澹台北辰分从左右围攻,掌出拳进,声势骇然,若骤雨逼临。 寇谦之纵身而上,身形如风,掌出如电,与屠卓、澹台北辰联手围战生离,生离掌出如狂,酣畅淋漓,双方一时相持不下。 激战一炷香后,寇谦之步履越来越慢,渐渐变成缓步轻迈,却见其步斗踏罡,上应九曜之变,下运八卦之行,淳正绵和的罡劲由其脚掌传入地面,与《南岳真形图》的符箓渐渐融而为一,四周银色符箓竟然渐渐变成金色,生离的掌力威势顿时下降三成。 生离心中一惊,屠卓与澹台北辰却是精神一震,杀招源源不断使出,如白浪滔滔。 生离双掌连出,见二人合力,竟能有颉颃之势,不由心生慎意。 寇谦之轻声喝道:“同使杀招,不留余地。”说完,剑指一捻,一招“万里同风,九州共贯”使出,无穷剑气盘旋而出,形成一股碎石断金的气劲涡流,如飓风一般向生离倾扫而去。 屠卓掌出“红炉点雪”,脚行“禹步九迹”,劲力如星芒焱焱,破空穿尘。 这“禹步九迹”乃是大禹治水时所创,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上应天纲,鬼神宾伏,下辟不祥,应时灵光,可延年益寿,乃长生久视之要道,更是对抗神玄、鬼方之上等绝学。 澹台北辰右手捏印,使出“六芒星结界”,六道星芒纵横四周,与《南岳真形图》的符箓相叠加,对生离的威压更增一成。使出绝学后,澹台北辰攻势不减,再次使出“神印起雷”,雷霆之劲破空而去。 结界最早由阴阳家所创,后演化万端,被道家、道教、巫教广泛应用。这六芒星结界上应星象,下呈舆图,含六爻之动,三极之道,贵刚尚变,要之以中,若雷霆之鼓荡,似星斗之伾扢,甚是精妙。 生离见三人尽出杀招,心中一横,使出一招“日昃之离”,周身气劲猛然倍增,炙热气劲四散,有流金为汁之势。 这“日昃之离”乃神玄一派的同归于尽之招,施展此招之际,鼓荡真气,催破真元,使功力在一瞬间倍增,但真元破碎之后,真气无法凝存,使出一丝,便少一丝,无法运功续气,等到真气耗尽之际,便是身死神销之时。 四股劲力相撞,一瞬间,地面深陷数寸,风云激荡,雷声轰鸣,披霄决汉,皓月为之无光。 四人毫无保留,狂催真气,一时难分轩轾。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尘外孤标 战况胶着之际,寇谦之剑指微动,远处桃木剑凭空而起,穿过四散的气劲,从生离后背直刺入体,鲜血直流。 惊变倏起,其余三人皆是惊愕。生离强忍剧痛,道:“是飞剑制人诀!寇谦之,你好生卑鄙。” 寇谦之没有争辩,一边催动真气,一边喝道:“一鼓作气,不留生机,否则后患无穷。” 屠卓与澹台北辰知晓生离之能,不敢留有后手,催动全身真气,直逼生离。 生离受伤,真气散乱,难抵三人合力之威,被三人掌力震飞数丈,口吐鲜血成潭。 寇谦之剑指一捻,桃木剑飞旋而来,落入其手中,寇谦之功凝剑刃,迅然刺出,只见寒芒一闪,生离的头颅掉在地上。 澹台北辰道:“寇天师好生魄力,在下之前倒是小看您了。” 寇谦之道:“多谢二位相助,如若不然,我必死于其掌下。” 屠卓道:“此人乃华夏之敌,出手乃是本分,寇天师何须言谢?” 伙鸿焜、第二鬽、王慧龙、李顺正在激战,倏然,伙鸿焜眉头微皱,道:“先前生离长老越来越盛的气息竟然一瞬间消失了,难道其遭遇不测?这怎么可能,平城之内,根本无人是其敌手。算了,先离开再说。”思毕,对第二鬽道:“第二兄,我们先撤。” 第二鬽也察觉到异状,道:“李顺没什么能耐,但是王慧龙不容小觑,联手对付他。”当即功聚玉箫,一招“阴峰晦雪”使出,劲力如晦雪封山,有冻河之威。 伙鸿焜点头,功聚玉笛,一招“火炎昆冈”使出,劲气如野火燎原,有燃云之势。 李顺使出一招“云兴霞蔚”,劲气飞窜而出,若浅水疾流。 王慧龙右掌内旋,运劲拍出,一招“龙游曲沼”使出,劲气曲而不曲,直而不直,携风雷之势疾驰而去。 此招“龙游曲沼”乃是以旋劲助长攻势的武学,迅如电闪,转似轮旋,破石如碎纸,正面抵挡,难如登天。 四人极招相冲,李顺、第二鬽、伙鸿焜同时被震退,王慧龙飞身而上,一掌拍向伙鸿焜,伙鸿焜横笛格挡。王慧龙掌式一转,直击第二鬽。第二鬽挥箫斜扫,攻向王慧龙膻中穴。 王慧龙指尖一弹,正中第二鬽手腕脉搏处。 第二鬽如遭雷击,手中玉箫虽是死拿不放,却不由倒退数步。 伙鸿焜以笛为刀,由上向下直劈。王慧龙左手一翻,抓住玉笛,右掌倏然拍出,将伙鸿焜震退数步。 伙鸿焜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他功力进步如斯。” 第二鬽玉箫挥舞,黑色真气窜出,形成一个诡异符箓,将王慧龙包围,正是百鬼压身咒。 百鬼压身咒乃鬼方秘咒,中了此咒,头脑清楚异常,全身却肌肉无力,难动丝毫,仿若瘫痪一般。 王慧龙眉头微皱,浩瀚真气喷涌而出,直接将周身的黑色真气震碎。 黑色真气消散,王慧龙游目四望,却见第二鬽与伙鸿焜已消失不见,他剑眉微皱,不由轻咳了数声。 李顺见状,暗道:“听闻王将军幼时全家被刘裕灭门,致使心气郁结,三十余年来,此心病越来越重。看现下情形,只怕命不久矣。可惜此乃心病,药石罔效。”想到此处,不禁微微摇头。 不远处,宗爱对毛修之道:“王将军果然神勇无敌,宗某佩服。眼下无事,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毛修之并未理会宗爱,双眼看向不远处轻咳的王慧龙,眉头微皱,暗道:“他之心病,连寇天师都没办法。难道真没救了?” 赵谦一行人来到司徒府,崔浩见赵谦一行人受伤,忙命人从静轮天宫请来精通医术的道者,给赵谦一行人医伤治毒。 司马弥陀等人在兵刃上涂的是毒性极强的紫蜂炎毒,所幸赵谦等人习得道家心法,方才免于丧命,但要想将毒素尽数化解,也非一时之功,众人依次手握冰种玉髓运功逼毒,其余人则忙着包扎煎药,忙个不停,整个司徒府乱成一团。无人注意到周红嫣悄悄离开司徒府。 她来到河边,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叹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斐君然飞身而来,钻入河中,将河中的周红嫣背上岸,却见其早已气绝。 斐君然将周红嫣的尸体背回司徒府,将事情缘由告知众人。崔浩看着周红嫣的尸体,道:“她倒比寻常女子强些,厚葬吧。” 一座茶楼之上,一间雅间之内,冷秋霜与水之湄相对而坐,水之湄将一柄四面汉剑递给冷秋霜,道:“冷姑娘,这是何师兄的孤标剑,家师说,何师兄以后可以直接使用天师道的佩剑,无需再使用普通汉剑。” 冷秋霜接过孤标剑,抽剑出鞘,见剑刃如秋霜,照人如照水,一面以楷书写着“尘外孤标,云间独步”八字,另一面则雕刻着一朵凌霜傲雪的梅花,不禁微微点头,道:“孤标剑,这名字与何大哥之品行完美契合。”冷秋霜还剑入鞘,道:“不过水姑娘请我来,不单是为了这一件事吧?” 水之湄道:“以往何师兄有口吃,不过这几日发现他口吃的毛病已经没有了,不知冷姑娘使用的是什么方法?” 冷秋霜道:“你觉得口吃是个毛病?” 水之湄道:“常人没有口吃,并且口吃会影响与人的交流,终究算不正常吧。” 冷秋霜道:“世俗的标准,又何须理会?” 水之湄道:“冷姑娘言之有理。” 冷秋霜道:“水姑娘若无事的话,我告辞了。” 水之湄犹豫了一下,道:“那就有缘再会了。” 冷秋霜手持孤标剑,径直离开。她原本打算,若水之湄同意,便与其效仿娥皇女英,不过适才水之湄一问,打消了这一想法,在其看来,水之湄处于红尘,被红尘所扰,配不上孤标尘外的何言之。 水之湄看着冷秋霜的身影渐渐消失,目光转向屋外,见远处残阳如血,不由轻叹一声:“天下事十有九输,意中人百无一可。”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厌胜噬神 一间酒楼之内,司马弥陀自斟自饮,眉头微锁。 段月径直走到司马弥陀面前,道:“司马公子,我来此仅为一件事,司马啸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司马弥陀道:“这个问题段姑娘之前已经问过了。” 段月道:“上次你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拐弯抹角地指向李顺。不过观李顺昨日之行,不似会行如此卑鄙之事。” 司马弥陀道:“卑鄙?昨日利用周红嫣围攻赵谦一行人,段姑娘可没觉得卑鄙,那杀了一个司马啸,又有何卑鄙的?” 段月道:“赵谦他们屠戮比丘,罪有应得。司马啸则不同。” 司马弥陀阴冷一下,道:“不同?我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愚蠢?” 段月道:“此言何意?” 司马弥陀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司马啸是我杀的。” 段月怒道:“你们乃是同宗,你为何要杀他?” 司马弥陀道:“大奸似正之辈,有何不可杀的?” 段月道:“你莫要冤枉好人。” 司马弥陀敢要言语,忽的眉头微皱,看向一侧,段月察觉司马弥陀有异,也顺着其眼光看去。 司马弥陀趁段月分神,倏然一掌拍出,直拍段月胸膛。 段月察觉有异,暗道:“就算突下杀手,你又如何破我的不灭身?”便连忙施展不灭身,护身罡劲护住周身。 司马弥陀拍中段月,却并未施以威猛掌劲逼杀,而是运转纳劲,吸纳段月体内真气。 段月发觉司马弥陀的真正意图,想回气稳元,却是不能,只得任由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司马弥陀体内。 要想快速增长功力,最简单的两个方法便是服用丹药与吞噬他人功力,因此江湖上增长功力的丹药与吞噬他们功力的武学如过江之鲫。至于后者,虽说各种武学不计其数,但其中,神玄一派的厌胜噬神咒与鬼方一派的幽冥夺魄煞无疑是最独特与玄奥的,其中,厌胜噬神咒不仅能吞噬他人功力,更能吸收他人武学。 司马弥陀用来吸纳段月功力的功法,正是厌胜噬神咒,虽非完整无缺的版本,已是远超同类武学。司马弥陀吸收段月功力后,只需花费两炷香的功夫稍加练习,便能掌握不灭身,而无需再花费数年的时间刻苦修炼。 片刻之后,段月体内的先天真气与后天真气尽被吸纳,顿时气绝而亡。 司马弥陀感觉体内真气充盈,不由意气风发,忽觉四肢渐渐乏力,眼皮如铅,直欲睡下。 司马弥陀心念一转,看向自己刚才用过的酒杯,惊道:“是清风醉!” 一道人影走来,正是闵湛。他看了看段月的尸体,道:“没想到你连鲜卑段氏的人都杀。” 司马弥陀道:“原来是你?你为何要多我下毒?” 闵湛走到司马弥陀面前,眼神含悲,道:“司马弥陀,三年前,你害死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可曾想到今天?” 司马弥陀问道:“你妹妹?”他害死过的女子不在少数,自然不知闵湛说的是哪一个。 闵湛凛然道:“废话少说,纳命来。”语毕,掣出长剑,一剑向司马弥陀砍去。 司马弥陀掣剑还招,无奈身中清风醉,内力不畅,剑招乏劲。闵湛快招连连,数招过后,便将司马弥陀逼得狼狈不堪。 司马弥陀一边挥剑勉强抵挡,一边后退。片刻之后,只听铮的一声,司马弥陀手中长剑被震飞。 闵湛趁胜追击,挥剑直刺。 司马弥陀右脚一踢,却非踢向闵湛,而是踢向段月的尸体。 段月的尸体飞起,挡在司马弥陀前面,闵湛剑锋插入段月体内,剑锋入骨。 司马弥陀右手一甩,数枚毒针激射而出。 闵湛见毒针泛紫,惊道:“是紫蜂炎针。”连忙收剑后跃,然而剑锋插入段月骨头,收剑不及,闵湛直接中针。 闵湛松剑后跃,连封数处要穴,然后从窗户跃出,向远处逃窜。 司马弥陀见闵湛逃窜,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捡起长剑,迈步离开,刚出酒楼,却见一人仗剑缓步而来,正是右野。 右野走到司马弥陀面前,眼神如电含怒,道:“我女儿所中之毒,就是你命人下的吧?” 司马弥陀见事情败露,便不再辩解,道:“是我命人下的,要怪只能怪你黑狼寨为非作歹,怨不得旁人。” 右野怒道:“我女儿心性纯朴,又何曾招惹你?”说完,飞身而上,剑身横扫,微向上撩,使出一招“浊浪排空”,攻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司马弥陀攻去。 司马弥陀手中长剑一抖,一招“杯弓蛇影”使出,剑尖摆动,不知所指。右野身形晃动,避过剑锋,飞起一脚,一招“蹴海移山”向司马弥陀腿部踢去。 司马弥陀挥掌抵挡,右野左手五指半弯,砸向司马弥陀喉部,同时挥剑向司马弥陀腹部直砍。司马弥陀脚尖一点,向后急退,同时左手一甩,手中的紫蜂炎针向右野射去。 右野躲闪不及,直接中针,顿感全身无力,站立不住。 司马弥陀刚要将右野击杀,右野的两名手下飞身赶来,扶着右野迅速离开。 司马弥陀望着右野离开,嘴角诡异的弧度更大了。 闵湛逃脱后,寻一安全之处,连忙盘腿而坐,运功逼毒,却发现紫蜂炎毒犹如一团火焰,不断吞噬体内真气,根本无法逼出。 正踌躇间,游彬出现在闵湛面前,对其言道:“闵大侠,崔司徒有请。” 闵湛道:“崔司徒高风亮节,我着实敬佩,既然崔司徒有请,自然不敢推辞。”说完,二人便一同来到菩提寺附近的一处酒楼里。 崔浩早已在一处雅间等候,见二人进来,一番客套后,崔浩对闵湛道:“闵大侠,你今日伤了司马弥陀,司马文思可不会放过你的。” 闵湛道:“司马弥陀害死我妹妹,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崔浩道:“欲报妹仇,应先将所中紫蜂炎毒化解。” 闵湛道:“可惜我无法将此毒逼出。” 崔浩道:“我手中刚好有一枚丹药,可解你之毒。” 第二百三十七章 姐弟重逢 崔浩所说的丹药正是紫清丹,赵谦所送之紫清丹早已用来给右芙解毒,后来高忱知道崔浩需要紫清丹时,便将赵谦送予他和罗华茵的紫清丹尽数送给崔浩,权做借用翰墨门府邸的资费。崔浩知道高忱之父高允一向不亏欠他人,便没有推辞。 闵湛听闻有解药,颇为兴奋,道:“崔司徒之意是……” 崔浩将一个药瓶放到闵湛面前,闵湛道:“如此珍贵的丹药,闵某受之有愧。” 崔浩道:“闵大侠此次得罪司马弥陀,日后定会遭到微言宗的追杀,我想邀请你加入清河崔氏。” 闵湛道:“那样岂不是会连累您?” 崔浩淡淡一笑,道:“区区一个微言宗,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闵湛道:“我对崔司徒仰慕已久,既然崔司徒相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崔浩对游彬道:“你将另一枚丹药送给右野。”游彬点头领命。 司徒府内,赵谦向游彬告辞。 游彬道:“怎么只剩下你和胡姑娘,其他人呢?” 赵谦道:“何兄奉寇天师之命前往北邙山,王兄奉其父之命前往军营练兵,李兄则有他事,便都离开了。” 游彬微微点头,对赵谦道:“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赵谦道:“什么事?” 游彬道:“第一件事便是:你的师父沈青崖并没死。” 赵谦诧然,游彬解释道:“之前赈灾银两被劫,他乃假死,目的是将各方势力引诱到山东,借此挑拨各方矛盾,并除掉新兴王拓跋俊,收罗拓跋俊余部,扩充自身势力。” 赵谦道:“您是说我师父他有心谋反?” 游彬道:“正是,据我调查,他属于蜀中八部青峰部掌部,之所以卧底翰墨门,乃是为了调查朝堂以及儒道深浅。” 沈青崖对赵谦恩重如山,故而赵谦听闻沈青崖未死,不禁有些开眉展眼,虽说沈青崖意图谋反,但也不过是立场不同,并无对错,故而赵谦并未对沈青崖有任何不满,并且,若非沈青崖这般运筹,他也不会遇到诸葛清岚,故而明白沈青崖所为后,他对沈青崖更加感激不尽。 游彬接着道:“还有另一件事,九年前,灭你全家的佛摩羯,崔司徒已命人搜寻到,现在他已是耆阇崛台殿的主持。以前你功夫未成,也就没告诉你,现在你剑法大进,崔司徒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赵谦听之,勃然变色,眼神之中,杀意凛然,他竭力遏制心中的怒意,低声道:“耆阇崛台殿在哪?” 游彬道:“在山西太行山。”随后,游彬便将太行山与耆阇崛台殿的情况告知赵谦。 赵谦将游彬所言尽数记住,道:“多谢掌门告知,我先告辞了。” 赵谦与诸葛清岚刚离开司徒府,便听到甚是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二人抬头远望,见一身着劲装、二十余岁的男子骑马快速向他们奔驰而来,男人来到赵谦面前,飞身下马,对赵谦道:“可是‘厉君子’赵谦?” 赵谦道:“正是在下,你是……” 那人道:“在下沮渠准。” 沮渠准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的出名,并非是由于其武学修为或者才学品行,而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胡无百年运,中原属汉家。”若他是汉人,说这句话也属正常,但其并非汉人,而是匈奴人,他的这句话,使其陷入了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局面。胡人骂其卖祖,汉人疑其有诈,因此其在江湖行走多年,无一朋友。 赵谦听闻此人行事大胆缜密,豪放平实,又知其在江湖上行走,四处搜寻传国玉玺,希望还给南朝,对其甚是敬重,便道:“沮渠少侠找我何事?” 沮渠准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只见玉佩晶莹剔透,呈雪花状,雕刻极为精美,正是赵谦幼时被诸葛清岚所赠,不过赵谦并不知晓那个小女孩正是诸葛清岚,诸葛清岚也不知道赵谦正是将其从河中救出的那名男童。 赵谦看见那枚玉佩,惊讶万分,道:“这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诸葛清岚看见这块玉佩,更是诧然,暗想:“这块玉佩是我娘送给我的,后来我送给了一名身患顽疾的男童,我曾让父亲打探其下落,却发现那名男童已被灭门。这块玉佩也随之消失,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沮渠准对赵谦道:“这是你姐姐赵婕给我的,她说你看见此玉佩,就会相信我。” 赵谦更加惊讶,忙道:“我姐姐,她不是……难道她没死?” 沮渠准道:“正是,九年前,她被赤水部掌部淩温清所救,后来便加入赤水部。半个月前,她闭关结束,听到江湖中有你的消息,便赶往关中,后听闻你来到平城,便又折返平城,半路遇见耆阇崛台殿的比丘,因其曾杀死耆阇崛台殿数名高僧,双方一见面便即死战,你姐姐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她给我这块玉佩,让我来寻你。” 赵谦连忙问道:“我姐姐现在何处?” 沮渠准道:“她现在隐藏在离此处七里的白登山。” 赵谦道:“快带我去。” 白登山是一座丘陵般的小山,高一里,盘踞三十五里。赵谦三人来到白登山后,急忙向山顶赶去,甫至山顶,便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相击之声。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远处看去,见一青衣女子与一红衣女子正和一群比丘缠斗,青衣女子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伤甚重。 赵谦心急步快,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几个起落便落到青衣女子身边,手中鈌云剑出鞘,一剑砍断正要砸在青衣女子身上的齐眉棍,然后飞起一脚,将手持断棍的比丘踹飞。 赵谦连忙转身看向那青衣女子,只见其柳眉联娟,明眸精朗,朱唇若丹,玉颜温润,眉宇之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青衣女子见到赵谦手中宝剑,双眼湿润,失声道:“鈌云剑?你真是谦儿?” 赵谦同样情绪激动,道:“姐姐,真的是你?” 青衣女子正是赵谦的姐姐赵婕,她原本伤的极重,此刻姐弟相认,极为兴奋,心跳加速,血压骤升,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以一败二 赵婕身边的红衣女子连忙扶住赵婕,对赵谦道:“你就是赵谦?” 赵谦点头,道:“你是……”。红衣女子道:“我叫杜少如,是你姐姐的师妹,我们遭到这群比丘的暗算,你姐姐原本就有伤,现在伤的更重了。” 诸葛清岚来到其赵婕身边,为其切脉,片刻后对赵谦道:“赵大哥,她只是失血过多,兼之一时兴奋,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赵谦点头,道:“你先帮我照看她。”诸葛清岚点头,扶住赵婕。 赵谦看向围住他们的比丘,见有两人身着金色袈裟,显然身份尊贵,对这二人言道:“你们可是来自耆阇崛台殿?” 那二人中的一人言道:“正是,贫僧佛念,这位是贫僧的师弟佛净。” 赵谦言道:“贵寺方丈可是佛摩羯?” 佛念听赵谦语气之中暗含怒意,不解,便道:“正是。” 赵谦凛然道:“回去告诉佛摩羯,几日之后,我会取其项上人头。” 佛念不由大怒,道:“就凭你?” 赵谦并未理会,对身边的沮渠准道:“沮渠兄,你带我姐姐先走。” 佛净连忙喝道:“站住!她杀敝寺数名高僧,今日岂可放你们离开?” 赵谦冷笑道:“今日我放不放你们离开,也要看我的心情。” 佛净道:“大言不惭,那我就领教少侠高招了。”他刚要走上前去,佛念便将其拦住,佛念略一思索,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佛净生性鲁莽,佛念倒颇为谨慎,他刚才见赵谦飞身赶来的身法极其精妙,不敢大意,打算先问清赵谦底细。 赵谦道:“在下赵谦。” 赵谦与何言之等人大闹菩提寺的消息还未在江湖上传开,但佛念与佛净也听说过赵谦与诸葛清岚等人血溅封龙山、剑扫宇宙峰等事迹,更知道其曾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而孙良在江湖上威名日隆,赵谦的名声也就水涨船高。 赵谦之名颇为普通,江湖上重名者也不少,但从其适才所使身法,佛念已经知晓,眼前之人正是“厉君子”赵谦。他虽心有惧意,但气势不减,道:“少侠生性狠辣,杀孽太重,难得福报。” 赵谦剑指二人,道:“少废话,你二人并肩上吧。” 佛念道:“既然少侠执迷不悟,那我等只有替天行道,降妖除魔了。” 沮渠准道:“你二人乃前辈高人,合力欺负一个江湖晚辈,传出去,岂不令江湖中人耻笑?” 佛念道:“除魔卫道,又何来以多欺少之说?” 赵谦对沮渠准道:“沮渠兄不必担心,这二人奈何不了我。” 沮渠准听赵谦如此说,便不多言。众人后退数步,为三人空出一片场地。佛念与佛净手持戒刀,佛念道:“我佛慈悲,善者神佑,少侠不知悔改,休怪我等无情。” 赵谦道:“释迦摩尼创立佛教后,连破三国,释迦族也被灭族。中原百姓信佛,无数人把全部家财捐给佛寺,自己却家破身灭,更有甚者,无数信徒信佛舍身,刺眼、割肢、炼指、挂灯、自焚,残害自己身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我佛慈悲’吗?” 佛净怒道:“以身供养及无畏布施。你们未修炼大神通,才会觉得痛苦,若得道成佛,即使割肉喂鹰,又有何痛苦可言?” 赵谦冷笑道:“大师当真是舌绽莲花,大吹法螺,既然如此,大师何不效仿药王菩萨,自焚供佛,脱离苦海,前往西天极乐?” 佛净哑然,佛念忙道:“众生多生恶业,四大各离,此身无体,实同幻化,四缘假合,妄有六根。舍所爱之身,可求无上慧,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少侠不知其中玄奥,故而不明其中无上智慧。” 赵谦不善口舌之争,更何况佛念之言空洞无实,自然无从辩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二位大师的大神通了。” 佛念、佛净同时舞动手中戒刀,佛念舞个整圆,佛净舞个半圆,二人同时刀锋斗转,使出一招“日月净明”,一左一右向攻向赵谦。二人练习合击多年,这番出招,配合的无比默契,将赵谦躲闪方位完全封住。 赵谦剑锋斗转,忽左忽右,同时攻向佛念、佛净。此招名为“日月薄蚀”,本是李顺所使用的掌招,赵谦见此招精妙,就将此招与自己的剑招“叶探风寒”相融合,创出了一式剑招,此刻初次使出,虽含有很多不足,但剑锋乍续乍绝,同攻两处,甚是精妙。 佛念、佛净见此招不俗,连忙变招,双刀一上一下攻向赵谦,刀势不快,威力不强。赵谦不敢大意,上截下格,将这两招抵挡下来。刀剑相交,佛念、佛净戒刀被震向后飞,向二人砸去。赵谦诧异,不意自己的守招有如此威力。 蓦地,佛念、佛净身形陡变,手中戒刀划过一个诡异弧度,犹如奔雷急电向赵谦砍去。佛念的招式名为“春蚕作茧”,佛净的招式名为“秋蛾赴灯”,均是借助对手招式的劲力将戒刀砸向自己,让对手麻痹大意,露出破绽,然后招式陡变,直中变曲,逆锋急回,给予致命一击。 就算修为在二人之上者,也常败在二人这逆锋急回的招式之下,但赵谦生性谨慎,并未露出破绽,二人虽招式精妙,但奈何赵谦不得。只见赵谦挥剑下撩,一招“水低成海”使出,剑锋随意向下摆动,待佛念、佛净刀风触体时,剑势陡变,无数剑影向左右激射而去。 佛念、佛净连忙收刀后撤,只听嗤嗤数道声音响起,二人衣衫破裂。 佛净大怒,刚要再次飞身而上,便被佛念拦住,佛净喝道:“师兄,为何拦我?” 佛念知道凭二人身手,根本对付不了赵谦,便对赵谦道:“少侠执意要阻拦我们捉拿这妖女吗?” 赵谦凛然道:“不想死就快些走,免得我后悔。回去告诉佛摩羯,让他准备好后事。” 佛念道:“既然少侠执迷不悟,改日就请我师兄度化你了,告辞。”说完,便带着周围的数十名比丘离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君子佩玉 赵谦等人将赵婕带到一处客栈后,诸葛清岚便帮赵婕疗伤,赵谦与沮渠准则守候在房外。 赵谦对沮渠准道:“沮渠兄,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在白登山的?” 沮渠准有些腼腆,道:“我和你姐姐的关系,和你与胡姑娘的关系一样。” 赵谦点头,看着手里的玉佩,道:“这块玉佩当年被我爹典当给佛寺长生库,又怎么落入我姐手里?” 沮渠准道:“当年你姐姐被淩前辈所救后,请求其将此玉赎回,淩前辈前往佛寺请求赎回,结果被拒,但淩前辈行事果决,直接将此玉抢了过来。” 赵谦道:“原来如此。”然后对杜少如道:“杜姑娘,你是我姐姐的师妹,那我姐姐这几年过的可好?” 杜少如道:“我与你姐姐同样自幼失去双亲,被师父带大,我师父知道其身世悲惨,对其多加照顾,你姐姐倒也未曾遇到过什么烦心事,只不过其自幼在仇恨中长大,性情孤僻,与师姐妹关系并不融洽,并时常做噩梦。” 赵谦点头,其实他在翰墨门的情形与赵婕在赤水部甚是相似,二人自小为报家仇,潜心习武,几乎没有童年,均养成了孤傲冷僻之性情和坚忍不拔之毅力,不同的是,翰墨门文武兼修,赵谦又得到诸葛渊的指点,更有超世之才。 诸葛清岚替赵婕疗完伤后,走出门外,赵谦忙问道:“我姐姐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只是失血过多,我已给她服下卧龙丹,过几个时辰便会醒来。” 赵谦点头道:“那就好。” 诸葛清岚看向赵谦手中的玉佩,道:“赵大哥,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到?” 赵谦道:“在我小时候,曾遇到一个小女孩,这块玉佩是那个小女孩送给我的。” 诸葛清岚道:“这块玉佩在月光下是否出现几个字?” 赵谦纳闷,道:“什么字?我怎么不知道?” 诸葛清岚道:“维心亨,行有尚。” 二人来到月光下,赵谦将玉佩对准明月,见玉佩上中心渐渐出现不少明亮光线,光线组成六个楷体小字,正是“维心亨,行有尚”。 赵谦匪夷所思,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诸葛清岚点头,道:“正是。此玉乃是我六岁生日时,我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赵谦道:“你母亲她……” 诸葛清岚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道:“当年我遇见你之后,我母亲便被人杀害。” 赵谦握住诸葛清岚柔荑,道:“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诸葛清岚微微点头,将头依靠在赵谦肩膀上。赵谦将玉佩递给诸葛清岚,道:“此玉既然是你母亲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还是由你拿着为好。” 诸葛清岚接过玉佩,但并未放入怀中,而是帮赵谦系在腰间,道:“《周礼?玉藻》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既然江湖中人称呼你为‘厉君子’,你又怎么不佩戴玉佩呢?” 赵谦看了一下腰间的玉佩,道:“这玉呈雪花状,看来其寓意是不仅要有金玉之质,更要有冰雪之心。应该你戴更为合适。” 诸葛清岚道:“我已有了你给我的冰种玉髓,此玉还是你戴更为合适。再说了,你戴和我戴又有何分别?”她上下打量赵谦,道:“你还缺少一个剑穗,等返回太素心鉴后,我便帮你编一个吧。” 赵谦道:“你编的剑穗,一定极为漂亮。” 诸葛清岚俏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不再多言。 翌日,赵婕醒了过来,姐弟重逢,自然喜不自禁,二人长谈近年遭遇,半个时辰过后,赵谦道:“姐姐,你怎知佛摩羯在耆阇崛台殿?” 赵婕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道:“数年前,我下山寻敌,在江湖中四处辗转,才发现佛摩羯早已离开关中,前往山西太行山。他在山西经营数年,现在已经成为耆阇崛台殿的主持。” 赵谦道:“他离开关中,前往太行山,估计是太行山有些势力可以依仗,借此让崔司徒有些忌惮,不敢对其下手。” 赵婕道:“无论他有何依仗,都不能放过他。” 赵谦道:“太行山乃汉胡的天然分割线,太行山以东的华北平原以汉人居多,而太行山以西的山地、高原主要是山胡、氏、宪、匈奴、卢水胡人。近年来,胡人的叛乱越来越频繁,而太行山附近的丁零人也一直蠢蠢欲动。” 沮渠准道:“赵兄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月前,永昌王拓跋健击败造反的秃发保周,秃发保周逃亡太行山,据传闻,现在他已与当地丁零翟文阵暗通,意图起兵。” 诸葛清岚道:“永昌王应该会派人追击秃发保周吧?” 沮渠准道:“正是,永昌王所派之人正是高平镇将周观,此人骁勇善战,治军严整,又善抚慰士卒,麾下军队匕鬯不惊,三军之中威望极高,实乃一不可多得的良将。” 杜少如道:“既然周将军骁勇善战,翟文阵现在和秃发保周联手,岂不是引火烧身?” 沮渠准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永昌王早知太行山附近有人蠢蠢欲动,是以派周将军前去,一来追杀秃发保周,二来铲除这些意欲谋逆之人。翟文阵对此甚是清楚,故而定会与秃发保周联手。” 赵谦道:“我曾听崔司徒说过,此处偏僻,消息不易外出,山胡起事多有内聚的特点,活动范围狭窄,不易引人注意,一般直到兵连祸结,朝廷才加以重视。此次永昌王派人铲除翟文阵,看来翟文阵的势力已然非同小可。” 诸葛清岚道:“魏军铁骑所向无敌,但步兵一向羸弱。太行山西侧群山连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铁骑难以行军。若翟文阵和秃发保周联手,要想打败周将军,并非难事。” 赵婕道:“那这和佛摩羯有何关系?” 赵谦道:“佛门比丘多与黑白两道的势力勾结。佛摩羯前往太行山已有数年,他在耆阇崛台殿风生水起,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当地势力暗中帮助。毕竟,此时天下尽皆信佛,利用佛教笼络人心,再容易不过。翟文阵等人要想谋反,利用佛教是最简便的办法。” 第二百四十章 军都要塞 赵婕对赵谦道:“你是说佛摩羯有可能和翟文阵联手?” 赵谦道:“也有可能并非是翟文阵,在尔朱川一带,有一羯人部落,酋长名为尔朱羽健。当年冉闵将数百万胡人逐出中原,尔朱氏幸存下来。” 沮渠准道:“尔朱羽健此人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高,手下士兵更是矫健勇猛。并且,此人极度信佛,常去耆阇崛台殿礼佛,和佛摩羯频繁往来。羯人绝不会忠于皇室,他们暗中往来,极有可能密谋什么。” 杜少如道:“我曾听说,赵少侠曾和一群江湖少侠血溅宇宙山,屠杀不少羯人,尔朱羽健若遇到你,定会对你下杀手。” 赵谦道:“据我所知,他们可不讲什么义气,就算我亲手手刃侯欢,尔朱羽健也不会在意。” 诸葛清岚道:“他确实不会在意,但他会担心你对其下手,自然便会先下手为强。” 赵谦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此行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待赵婕伤势痊愈,五人便一同前往太行山。当众人行至一处狭长的山道时,便听见远处传来呐喊厮杀之声,声音繁杂,显然人数极多。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远处看去,见一队人马左手持长形盾牌,右手持环首刀,身着明光甲,沿着弯曲的山道在箭雨中缓慢前行。盾牌并列,坚如壁垒,将大部分飞箭抵挡下来,少数飞箭穿过盾牌,射在明光甲上,仅在铠甲上留下淡淡划痕。 这明光甲在胸前、背后有圆形或椭圆形甲板,因光亮如镜,故而名为“明光甲”,此铠甲防护能力很强,一般箭矢射不透,在南北朝时期颇为流行。《周书·蔡祐传》言:“此是铁猛兽也。” 赵谦道:“前方交战,估计是周将军与秃发保周交上手了,我们过去查看一下吧。” 赵婕看了一眼旁边的沮渠准,对赵谦道:“查看一下可以,但最好不要让周将军发现我们。” 赵谦不解,道:“这是为何?” 沮渠准道:“我兄长沮渠无讳占据酒泉,久为边患,被朝廷征讨。此时正在固守临松,与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对峙。虽说我与兄长意见不合,一直在江湖游荡,但若是让周将军遇见,几位难免有通敌的嫌疑。”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仅在远处查看。” 五人来到交战处,远远眺望,见手持盾牌的数百名明光甲兵,在箭雨中稳步前行,虽然山路陡峭,两侧急流飞涧,但阵型丝毫不乱,显然为将者精擅兵阵韬略。 明光甲兵前方不远,数百人手持弓箭,以草丛为掩护放箭,他们分散在山路的各个角落,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占据了每一处有利地形,进可攻,退可守,在地利上占据绝对优势。 就在士兵离对手只有数百米之时,原本坚如壁垒的阵型渐渐出现紊乱,很多人无法拿捏手中兵刃,手中的环首刀莫名飞出,砸在附近巨石之上。环首刀砸在石头上后,并没有掉落,而是紧紧贴在巨石之上。盾牌比环首刀重了很多,并没有飞出,但仍然拿捏不稳,阵型大乱。飞箭瞬间变得猛如暴雨,明光甲虽能抵挡一般箭矢,但也无法护住全身任一角落,很多人中箭受伤。 杜少如匪夷所思,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阵型怎么一下子全乱了?” 赵婕道:“那些巨石有些奇怪,不似普通巨石。” 赵谦道:“是磁石。” 沮渠准道:“名将马隆曾用磁石阵重创鲜卑秃发,看来他们受了教训,也学到了此招。” 杜少如道:“那为何箭矢并未受到影响?” 诸葛清岚道:“箭头泛黄,应该并非铁箭,而是铜箭,故而不受影响。” 赵婕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从其他山路绕行?” 沮渠准道:“此山道是太行八陉之一的军都陉,乃是极为重要的咽喉要道。” 赵谦道:“军都陉乃居庸关关沟,悬崖峭壁,地形险要。《吕氏春秋》有云:‘何谓九塞?大汾、冥厄、荆阮、方城、殽、井陉、令疵、句注、居庸。’此处是天下九塞之一,乃兵家必争之地。” 兵阵紊乱,无法再进。一名将军喝道:“撤。”明光甲兵向后仓皇逃窜,但受到磁石的影响,众士兵步履维艰。 不远处数百名身着皮甲,手持铜刀的士兵冲向明光甲兵。明光甲兵行动不便,立即溃败。那名将军喝道:“扔掉盾牌,脱去盔甲,向密林逃窜。” 明光甲兵纷纷扔盾脱甲,向远处逃去。皮甲兵为防有伏兵,并未追击,将中箭未死的数十名明光甲兵全部杀死,并将地上的数百具明光甲带回。 诸葛清岚道:“山西胡人久居高山深谷之中,极擅利用此处高低起伏的地形,要想将他们除掉,当真不易。” 沮渠准见赵谦只在一旁观看,并未出手,不禁问道:“赵兄,你为何不仗义出手?”他碍于身份,不便现身,但赵谦出手,却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其与崔浩、马锐等朝中文官武将关系非同寻常。 赵谦道:“自有人相助他们。” 沮渠准不解,纳闷道:“谁?” 赵谦道:“若是有缘,你们自会知晓。” 诸葛清岚忽的眉头微皱,看向一侧,道:“出来吧。” 一群名身着劲装,手握环首刀的壮汉从暗处出现,将赵谦等人包围,为首三人一袭锦衫,身形壮硕,满脸横肉,眼放寒光。这三人紧盯着赵谦,道:“赵谦,我等奉命取你狗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赵谦见这三人身着黑色的垂裙帽、窄袖紧身袍、长筒靴,道:“鲜卑服饰。看来派你们前来的并非宗室司马,长乐冯氏虽是鲜卑人,但早已汉化,也不穿鲜卑服饰,段章只知寻花问柳,不会理会我,右昭仪身在宫中,行动不便,兼之菩提寺刚灭,她要避嫌。那么派你们来的便是河西王沮渠牧犍了。” 那三人见赵谦猜出,也不掩饰,一人道:“反正你们都要死了,知不知道,并无分别。”随即喝道:“三界阵。”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赤水掌部 一声令下,那三人并作一排,同时右腿微曲,刀刃向前,左掌托刀。其余十余人同样排成六个三界阵,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微微看了一眼这三界阵,道:“看来河西王沮渠牧犍从昙无谶那里不单单学了男女交接之术。不过这三界阵漏洞百出,你们拿出来献丑,不怕令人耻笑吗?” 那人道:“三界迷苦,如海无边,生灭变化,流转无间。这三界阵首尾相连,威力无尽,降妖除魔,再合适不过。” 赵谦正色道:“三招之内,破你此阵。” 那人冷笑道:“不自量力,那就让你尝尝此阵的厉害。三界无安。”三人同时挥刀外旋上挑,刀尖向左斜上,罡风融为一体,犹如中天烈日,散发着阵阵热气。 赵谦鈌云剑出鞘,飞身跃起,剑锋随落步之势向下斜带,一招“飘风振海”使出,携带着凌厉罡风,同时攻向三人。 那人见此招威力不俗,连忙喝道:“三祇熏炼。”三人身形晃动,将赵谦包围,持刀外抹,左手紧贴刀背,向前推出。刀势并不霸道,但刚中带柔,后力遒劲。 赵谦剑锋陡转,使出一招“清泉龙跃”,惊乍迅猛,变化倏然,剑尖颤抖,莫知所指。 那人见赵谦并未躲闪,微微一笑,喝道:“三际托空。”三人向左前上步,罡风融为一体,同时刀刃由下向上弧形斜撩,刀势曲折,犹如流水蜿蜒,难定其踪,难挡其锋。 此招乃是“三祇熏炼”的变招,威力极强,所谓“托空”,乃是指将前后切断。此招一旦施展,足以将对手斩为三段,三人同使,威力远胜五马分尸。 赵谦原本第二招足可取胜,但见三人使出“三祇熏炼”,刀锋内敛,显然后招威力极强,便特地让对手使出后招,打算击败对手的最强一招,让对手彻底丧失斗志。此刻见三人使出的“三际托空”威猛无俦,胸中豪情倍生,使出一招“虹销雨霁”,身体拧转,以腰带剑,剑锋随拧转之势外旋划出一道弧线,犹如雨后飞虹飞跃天堑,剑气破空,发出嗤嗤之声。 刀剑相击,三人手中的环首刀全被震飞,紧接着三人右肩全部中剑,鲜血直流。 赵谦将真气流于剑身,剑上鲜血全部飘飞,赵谦还剑入鞘,对三人道:“告辞了。”随即转身,与诸葛清岚等人离开。其余人全被赵谦的剑法震慑,不敢阻拦,任由五人离开。 那三人看着赵谦远去,其中一人道:“没想到赵谦这么厉害?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另一人道:“出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带来了鹤顶红,只要我们找机会给其服下,保证药到命丧。” 第三人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赵谦的声音:“鹤顶红只是砒霜而已,中毒之后,半个时辰才能丧命,不过这药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看你们还是省点心吧。” 由于提炼不纯,古时砒霜往往为红色,故名“鹤顶红”,第一个将砒霜提炼的白如冰者,便是道士葛洪。砒霜虽有剧毒,但也有不少人服用大量砒霜而不死,这是由于砒霜对胃有强烈的刺激作用,引起强烈呕吐,砒霜未经吸收便即吐出,故而无碍。 那三人说话之时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不意赵谦还能听得清清楚楚,尽皆骇然。待赵谦等人走远后,一人道:“你们觉得赵谦说的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我看他是故意欺骗我等。” 第三人道:“不过我确实听说曾有人服用大量鹤顶红而不死。” 三人正议论间,一美貌少妇落在三人面前,只见此人山眉水眼,面若菡萏,冷若雪莲,身着藕色深衣,衣服上镶着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光彩,与其如诗如画的美貌相得益彰。 那美妇神色恬静,犹如古井无波,也不正视三人,仅用余光瞥了一下,便道:“只有江湖庸手才会愚蠢到使用鹤顶红毒人,你们久在河西王沮渠牧犍身边,不涉江湖,原来连这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三人听其语气冰冷,知道来着不善,一人道:“来者何人?” 那美妇并未回答,问道:“河西王沮渠牧犍派你们前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刺杀赵谦吧?” 三人惶然无语,那美妇接着言道:“沮渠牧犍想谋反,对我们来说本是好事,但你们却选择和羯人尔朱羽健联手,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三人低声商议,一人道:“既然她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就不能留下活口。”忽然寒光一闪,三人只觉脖子一凉,直接倒地气绝。那少妇还剑入鞘,冷眼看向那三人身后的十余人。 那十余人仓皇失措,面面相觑。少妇淡淡道:“我赤水部的‘赤水无情’如何?” 那十余人一听,连忙运转内力,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一身内力已烟消云散。众人发觉中毒,不及惊骇,便见四道倩影急掠而来,一阵香风飘过,十余人全部毙命。 杀死这十余人的是四名美貌少女,其中一位名为郑沅芷的少女走到那少妇面前,道:“师父,是否要去和赵师姐、杜师姐他们会合?”那名少妇正是赤水部掌部、赵婕与杜少如的师父淩温清。 淩温清紧闭双眼,眼前浮现出赵谦腰间所戴玉佩,柳眉微皱,暗道:“那块玉佩乃是由冰脆玉雕刻而成,雕刻之人,技艺之高,天下无双。赵谦此人绝不简单,不能轻视。”她缓睁双眼,道:“不用,赵谦身份并不简单,暗中通知少如,让其想办法暂时待在赵谦身边。” 郑沅芷纳闷,道:“待在赵谦身边?您是觉得他的剑法有点像道家剑法,故而想借此打听天师道的消息吗?” 淩温清道:“他使的虽是道家剑法,但和天师道的溪谷剑法有很大不同,沈掌部已打探到天师道不少消息,我们无需再借助此人。我如此做,另有目的,你通知少如即可。” 郑沅芷道:“弟子明白。” 淩温清道:“我命你调查耆阇崛台殿的情况,结果如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秣马厉兵 郑沅芷道:“佛摩羯听闻赵谦等人要找其复仇,便以度化赵谦为由,向附近寺庙请来高僧。当今天下,率土之滨,莫不有寺,名山之顶,尽皆是僧。因此佛摩羯振臂一呼,无数佛门高手前往耆阇崛台殿助阵。” 淩温清冷笑道:“赵谦行事一向果决,对付佛摩羯绝不会手下留情。佛摩羯定是听闻其剑荡宇宙锋、横扫封龙山、血染菩提寺,心生畏惧,故而请来高手相助。” 郑沅芷道:“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淩温清道:“通往耆阇崛台殿的有五条要道,你们把这五条道路都用原火药炸毁,阻止援手赶往耆阇崛台殿,然后关门打狗。”她却不知,赵谦之所以事先放出豪言,就是为了将佛摩羯那些狐朋狗友聚而歼之。而她的做法,虽是出于好意,却帮了倒忙。 郑沅芷道:“若和比丘遇见怎么办?” 淩温清道:“落单者则杀之,不敌则不必强求。” 郑沅芷道:“明白。”说罢,便和其余三人离开。 一座军营帐篷之中,一位身着素衫的壮汉挺拔而立,此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神犀利深邃,身形极高,犹如一座高山,让人无形中心生敬佩之情,正是高平镇将周观。 在其面前,一位甲胄在身的将军跪在地上,此人冷汗淋淋,浑身瑟瑟发抖,正是刚才带领数百明光甲兵输给皮甲兵的那位将军,此人名为韩常。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高将军,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周观喝道:“三百具明光甲!秃发保周和翟文阵得到这些兵甲,实力大增,又占据这里险要的地势。我们想要除掉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韩常道:“属下无能,愿以死谢罪。” 周观道:“你死就能解决问题吗?” 韩常不知如何作答,正踌躇间,一名士兵走进来,道:“周将军,军营外有一自称马锐之人求见。” 周观沉吟道:“马锐?听说此人官职不高,但剑法极精,深得崔浩信任。不知此人来此何事?”他思索片刻,对那位士兵道:“请他进来。”那名士兵领命离开。周观对韩常道:“你先起来。” 韩常道:“谢将军。” 马锐进来后,拱手道:“拜见周将军。” 周观道:“不知马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马锐道:“崔司徒听闻周将军来此围剿叛贼,特命属下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周观冷笑道:“崔司徒的意思是,本将军无法平息叛乱了?” 马锐道:“周将军骁勇善战,平息叛乱,自然轻而易举,属下来此,只不过是为了帮将军减少我军损伤罢了。” 周观暗想:“崔浩此人行事,一心为汉。魏军骑兵以鲜卑为主,步兵则胡汉杂乱。我奉命围剿叛贼,带来的步兵几乎全是汉人,崔浩命马锐前来,果然是为了减少汉人死伤。永昌王原本打算命尉眷前来,后在崔浩的提议下改命我前来,看来是因为尉眷是鲜卑人,估计不会让马锐相助的缘故。” 崔浩行事刚正,又极度排斥佛教,周观信佛,因此对崔浩并无什么好感,但他乃汉人,也不愿汉人死伤太多,略一思索,便道:“今日我军遭遇磁石阵,损失不小。听闻名将马隆善使磁石阵,他姓马,你也姓马,难道你二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马锐道:“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 周观点头道:“也对。不知你有何法对付这磁石阵?”马锐的回答已暗示了其和马隆有渊源,但周观并非八卦之人,故而也不细问。 马锐道:“他们怎么应付磁石阵,将军就怎么应付磁石阵。” 周观恍然,道:“我愤怒之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随即对身旁的韩常道:“本将军命你将功补过,迅速督造三百具皮甲以及三百把铜刀。” 韩常刚要领命,便被马锐拦住,马锐对周观道:“周将军,铜刀虽不受磁石影响,但并非上策。” 周观道:“这是为何?” 马锐道:“秃发保周他们只知战场之上相互砍杀,刀远比剑实用,故而锻造了铜刀。殊不知,青铜质脆,缺少韧性,劈砍之时容易折断,宜刺而不宜砍,故而铜剑效果更佳。” 周观道:“原来如此,马将军果然才学渊博。我听闻名将马隆善使八阵图,曾凭借八阵图打通了河西走廊,不知你是否会使?” 马锐道:“八阵图太过精妙,我难以参悟,并且此处群山连绵,八阵图也难以布展开来。但当年诸葛武侯为了应付山地作战,发明了偏箱车。”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图纸,递给周观,接着言道:“这是偏箱车的构造图纸,偏箱车乃是一种攻守两用的战车,平原地带适合用两轮车,山地适合用独轮车。将军可命人依图纸建造。” 周观详观图纸,赞道:“这偏箱车当真简单便捷。”他将图纸递给韩常,道:“此事由你去办,若再搞砸了,两罪并处。” 韩常惶恐,忙领命离开。 在耆阇崛台殿东面的一条山道上,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山道塌裂。四道倩影悠然而立,正是郑沅芷四人,郑沅芷道:“此路已毁,那些比丘要想过来,要颇费些周折。” 另一名少女道:“刚才我去西面,发现青峰部的陆虚怀正打算把西面那条山道给炸掉。” 郑沅芷道:“他是沈掌部的徒弟,沈掌部曾是赵谦的师父,暗中帮助赵谦,也是理所当然。” 第三名少女道:“我在北面发现了清河崔氏的游彬、郗标、贺原三人打算将北面那条道路给炸掉。” 郑沅芷道:“崔浩让赵谦前来报仇,自会派人暗中相助。” 她话音刚落,从西面和北面传来爆炸之声,郑沅芷道:“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自然也对我们了如指掌。清河崔氏和天师道关系紧密,天师道和我们蜀中八部有百年仇怨,因此清河崔氏和我们属与对立双方,不过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我们动手,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第二百四十三章 剑破五行 三人正商议间,一队比丘从远方出现,三人连忙躲在暗处。比丘来到被炸掉的山道面前,见山峰陡峭,心生惧意。众人商议一番,打算分为两队,轻功好者施展轻功过去,轻功差者另寻山路。 一名比丘自告奋勇,率先尝试用轻功沿着山壁跃到对面山道。他轻身一跃,飞雁一般跃起。众比丘见其身法轻灵,均赞道:“这‘生莲步’当真是精深巧妙。” 那比丘刚要落到对面山道,忽觉体内真气全无,身形一顿,犹如惊弓之鸟掉落山崖,摔成肉泥。众人心生骇然,均转身离开,另择山路。 郑沅芷从暗处见状,微微一笑,小声道:“中了我们的‘赤水无情’,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别想有丝毫内力。” 就在赵谦一行人离耆阇崛台殿仅有数里之遥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雷鸣之声。赵谦与诸葛清岚对这些声音甚是熟悉,诸葛清岚道:“是原火药爆炸的声音,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不知是敌是友?” 赵谦道:“此处离耆阇崛台殿不远,大家小心为妙。沮渠兄,你和我走在前面,姐姐你们三人走在后面,以防有埋伏。”众人无异议,依赵谦之言行事。 忽的,无数道利箭犹如满天飞雨向他们激射而来。众人连忙挥动兵器抵挡,赵谦对其余人道:“你们先撤。”说完,施展七探蛇盘剑,剑如游龙,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径直向发射利箭处掠去。 就在其离射箭之人仅有一丈之时,五名手持浮萍拐的壮汉向赵谦掠去。这几人步法精妙,眨眼之间,便依五行方位将赵谦困住。赵谦也不废话,挥剑横扫,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同时攻向五人。 那五人各施杀招,分别打、挂、撩、挑、拨,从不同方位攻向赵谦。这五人配合默契,攻击方位巧妙,无论赵谦身法如何精妙,也无法躲过五人的全部杀招。 赵谦真气聚于剑尖,剑尖上泛着淡淡光泽,一招“云烟过眼”使出,剑尖宛如流星一般划过一道诡异弧线,同时扫向五人眼睛。 五人被剑上光芒所摄,无法看清剑尖走向,连忙收招后撤。五人一退即进,使出一招“回头望月”,身子一旋,拐随身走,由外而内急旋,攻向赵谦头部。 赵谦手中鈌云剑急速飞旋,使出一招“飘风振海”,剑锋犹如满天飞雨,将五人的攻招完全淹没。 十余招过后,那五人见赵谦剑法卓然,后劲绵绵,知道时间越久,他们取胜的可能就越小。五人中的主阵者暗想:“看来要尽快决出胜负。”随即喝道:“西风逐日。” 五人同时后退一步,磅礴内力喷涌而出,五股刚猛的罡风的融为一体,形成极为强劲的涡流。浮萍拐甩出,携带着风雷之声,闪电一般向赵谦激射而去。五人向前急跃,紧随浮萍拐之后,双掌平推,将气劲涡流挤向赵谦。涡流触体如割,似乎要将赵谦撕裂一般。 赵谦挥剑横扫,使出一招“青虹化碧”,剑锋化作一道霓虹,击在浮萍拐之上,浮萍拐尽皆断裂,剑气破风而出,击在涡流气劲之上。 气劲相击,五人全被震退,连忙逃窜。刚移动半丈,便有一道倩影拦在五人面前,正是诸葛清岚。诸葛清岚玉腕一翻,云英剑出鞘,五道剑气射向那五人,那五人躲闪不及,全部中招倒地。 赵谦还剑入鞘,走到五人面前,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五人中的一人道:“要杀便杀,想要老子招供,绝不可能。” 赵谦道:“浮萍拐在江湖中并不常见,主要流传于江西一带,我曾听闻数十年前谋反的丁零翟都善使浮萍拐。而丁零人较早进入中原,对汉人文化甚是了解,你们刚才使用的阵法,与儒家五行阵颇为相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派你们来的,正是翟文阵。” 那五人见其猜中,不由愕然。 赵谦观五人表情,已知自己猜中,便接着言道:“我与翟文阵从未谋面,他派人杀我,估计便是因为佛摩羯一事,看来他果然与佛摩羯暗中勾结。烦请转告与他,我无意与其为敌,但如果他再派人前来,就别怪我无情。还有,难道他以为佛摩羯真心助他吗?佛摩羯与尔朱羽健暗通款曲,他不心生怀疑吗?” 那五人见赵谦放他们走,连忙仓惶逃窜。 一座军营帐篷之中,有两人坐于胡床之上,一人虎背熊腰,黄须深发,面目狰狞,脸上有一道疤痕,此人正是秃发保周,另一人眉清目秀,身形消瘦,温文尔雅,气度闲逸,正是翟文阵。 秃发保周不停的抓挠自己脸上的疤痕,翟文阵见其如此,道:“秃发将军,你的伤口刚刚愈合,现在抓挠,一旦伤口破裂,极易感染。” 秃发保周道:“翟将军严重了,就算伤口感染又如何?再说了,伤口发痒,实在仍不住想挠。” 翟文阵道:“伤口发痒,说明正在长新肉芽,这就预示着伤口快好了。” 秃发保周道:“一点小伤,好不好又有何关系?倒是那个周观,这一刀之仇,我定会加倍奉还。” 翟文阵道:“我二人联手,对付一个周观,岂不是举手之劳?” 秃发保周道:“周观自然不难对付,不过几天前佛摩羯让我们对赵谦下手,他二人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 翟文阵道:“赵谦乃是崔浩的手下,周观来此,虽是奉拓跋健之命,但也是由崔浩提议,故而,这一切,都是崔浩暗中谋划罢了。” 秃发保周道:“你是说崔浩想除掉你我二人?” 翟文阵摇头道:“崔浩心高气傲,根本未将你我二人放在心里,他现在一心灭佛,此次,估计是为了除掉耆阇崛台殿。” 秃发保周道:“难怪佛摩羯让我们除掉赵谦,原来是自身难保。” 翟文阵道:“这个佛摩羯真是越来越过分,以前只是以随喜功德钱为由,向我们索要银两,这次竟然要我们派高手替他除掉赵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意坠崖 见翟文阵抱怨,秃发保周宽慰道:“以佛教拉拢人心,自然要给他们些好处,翟兄也无需抱怨。” 翟文阵道:“佛教倒容易处理,他们空言为人之道,并无实用,用他们拉拢人心,只要给他们些银两即可,至于道教、尊火教,他们自有自己的治国方略,倘若用他们来拉拢人心,必然会被他们掣肘,倒持泰阿,授人其柄。” 秃发保周道:“那我们真的要对付赵谦,得罪崔浩吗?” 翟文阵道:“我们不去得罪崔浩,崔浩早晚也会得罪我们,再说了,赵谦要对耆阇崛台殿动手,如果我们不对赵谦动手,我们那些信佛的手下,岂不会有所不满?” 正在翟文阵与秃发保周交谈之际,一人走进帐中,正是之前袭击赵谦等人中的一人,那人名为方翼,他对翟文阵道:“将军,我等未能杀死赵谦,反被其所伤。” 翟文阵道:“这个赵谦,还有些能耐,竟然破了我精心专研的五行阵。” 方翼道:“他让我转告您,他无意与您为敌,但若您再派人前去,就别怪其无情。” 翟文阵道:“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真把自己当回事。难道以为有崔浩撑腰,我就怕他不成?” 方翼道:“他还说,佛摩羯大师和尔朱羽健暗通款曲,并非真心帮我们。” 翟文阵道:“尔朱羽健亦有心谋反,我们早已暗通书信,又怎会不帮我们?再说了,崔浩想除掉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太子等人罩着,他早已身首异处。此次崔浩明暗两路运筹,所图非小。尔朱羽健身边有慕容文,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秃发保周道:“翟兄,我有一事不明,我们和尔朱羽健联手,派人刺杀赵谦,为何你要让这些杀手分两个批次前去?” 翟文阵道:“预使其亡,先使其狂。赵谦此人小心谨慎,经此一闹,定然对自己极为自信,傲意一生,破绽便出,然后再次出手,定能一击致命。” 秃发保周赞道:“翟兄果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整个山脉之内,峡谷成千上万,沟壑纵横。赵谦一行人行走在山脉之中,从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水流逶迤,九曲连环,陡峭之处,水流飞跃而下,素波浩然,如同积雪,堪称奇观。 赵婕道:“此处山石林立,静流急湍,风光迤逦,实乃人间仙境。只不过此处满目青山,竟然被比丘给玷污。” 杜少如见远处一座山峰挺拔而立,傲然群峰,直刺青云,四周岩壁有如刀削,山上青松翠柏林立,望同点黛。她指着那处山峰道:“此峰让人目酣神醉,不知是何山?” 沮渠准顺着其手指方向望去,道:“此山名为北武当山,一峰兼具泰山之雄、黄山之奇、华山之险、峨嵋之秀和青城山之幽,有‘三晋第一名山’之称。” 赵婕道:“待得大仇一报,真希望能在此峰隐居。” 沮渠准听其如此说,心中暗想:“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做游方之外者,取畅林木。” 诸葛清岚听到赵婕如此说,也不禁暗想:“不知将来赵大哥打算在何处隐居?” 赵谦心中想的乃是:“北武当山虽是绝景,但我最想去的还是蠡湖,只不过不知清岚她最想去何处?” 杜少如想的乃是:“教中各部勾心斗角,让人心疲力竭,张云沨又经常纠缠我,真想远离尘世,隐居山林。” 众人各有所思之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少女匆忙从远处奔来,在其身后,十余名手持刀剑、面目狰狞者正快步追赶。 那少女看见赵谦等人,连忙呼喊:“救命。”诸葛清岚、赵婕、杜少如与沮渠准四人连忙飞身赶去,赵谦有些迟疑,但也同样赶了过去。 五人将少女护在身后,那十余人将赵谦五人围困在悬崖边上,为首者言道:“我奉将军之命,前来捉拿逃犯。尔等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赵谦道:“看你们样貌穿着,不似丁零人,不知是鲜卑人还是羯人?秃发保周正与周将军交战,无暇管一个普通女子,因此,要么这个女子非同凡响,要么派你们来的正是尔朱羽健?” 那人道:“少废话。”随即对身边众人道:“女的活捉,男的全部杀死。”众人挥舞刀剑,一拥而上。 赵谦与沮渠准飞身而上,与那十余人缠斗起来。诸葛清岚三人将那名少女护在身后,那少女趁众人不注意,从长袖中慢慢掏出短剑,缓缓刺向赵婕。剑身上面,泛着淡淡绿光,显然涂有剧毒。 诸葛清岚心思缜密,一直对那少女心存怀疑,见那少女手持短剑刺向赵婕,连忙握住其手腕,刚要开口询问,那名少女直接玉腕一翻,手中短剑飞出,在空中不停旋转,不知要攻向何处。 诸葛清岚掣出云英剑,一剑砍落短剑,那少女随手一甩,无数道毒针向诸葛清岚激射而去。诸葛清岚一边挥动云英剑抵挡,一边向一旁飞跃躲闪。 那少女连忙飞身而上,一掌拍出。诸葛清岚身在空中,回剑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交,二人同时被震退,那少女落在地面,只觉体内气血翻滚,显然已受内伤。 诸葛清岚向后飘飞,不禁柳眉微皱,暗道:“她的内劲,包含阳毒,不过幸好其修为尚浅,奈何我不得。”忽觉脚下一空,直接从悬崖上掉落下去。 原来那少女掷出短剑,发射暗器,全是为了吸引诸葛清岚注意力,将其引诱到悬崖边上,趁其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之时,与其对掌,将其震落悬崖。诸葛清岚一时大意,竟然着了她的道。 二人交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赵婕与杜少如反应过来,诸葛清岚已然掉落悬崖。二人惊骇异常,却也无可奈何。 赵谦见诸葛清岚掉落悬崖,不禁惊恐万状,连忙挥剑击退面前数人,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眨眼间来到悬崖边上,脚尖在崖边一点,俯冲而下,向诸葛清岚急速飞去。由于其曾在崖边弹腿借力,下降之势更在诸葛清岚之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逆鳞之怒 赵婕等人见赵谦毫不犹豫直接跃下,以为其要与诸葛清岚一同赴死,均是骇然,赵婕更是肝肠寸断,瘫倒在地。 杜少如见状,不由暗想:“一路以来,赵谦对胡姑娘未说过一句关心之语、体贴之言,没想到见到胡姑娘掉落悬崖,竟然毫不犹豫直接跃下。” 杜少如却不知:玉不能言最可人,情不必诉最暖心。赵谦与诸葛清岚的感情,早已不需什么甜言蜜语,二人的性情,也从来不需要甜言蜜语。 诸葛清岚见赵谦跃下,虽不知其真实想法,但也心生感动,忙掌心蓄力,打算待得赵谦接近,便挥掌将其震飞到崖边。 就在赵谦离诸葛清岚只有一丈之遥时,赵谦功聚剑刃,运劲甩出,鈌云剑化作一道雷霆飞出,击在崖壁,入石三分,随即左手一甩,剑鞘向另一方向旋转飞出,剑鞘被施以巧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旋转飞回。 诸葛清岚见其如此,已猜出其心中所想,手心掌力散去,见赵谦伸开双臂向自己抱来,同样伸开双臂,二人在空中拥抱在一起。 这是二人第一次拥抱,在诸葛清岚心中,此刻已成永恒,但赵谦并未多想,见剑鞘飞回,脚尖在剑鞘上一点,施展云帆步的第一层境界“马踏飞燕”,身形一跃,向崖壁跃去,剑鞘则直接坠落崖底。 赵谦用此法救了诸葛清岚,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首先,旋飞剑鞘的劲力、角度和时机必须拿捏的分毫不差,更难的是,要克服身在空中的恐惧。举例来说,将独木桥放于地面,几乎所有人都能在独木桥上来去自如,若将其置于万丈悬崖之上,能做到之人,万中无一,二者的本质并无差别,不同之处便在心中的恐惧。 赵谦在空中借助剑鞘施展“马踏飞燕”,心中的恐惧极大,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更何况他从来没练过。他之所以敢如此做,原因在于落崖之人是诸葛清岚,若是旁人,赵谦则不会如此果决,并非其自私,实是无人能对万丈高空等闲视之。 就在二人跃到崖壁之时,赵谦伸手抓住插在崖壁上的鈌云剑,二人悬挂在崖壁上。赵谦游目一望,见旁边有一块石头凸起,勉强可容一人站立,便对诸葛清岚道:“你先站到那块石头上。” 诸葛清岚点头,脚尖在崖壁一点,跃到石头上。赵谦道:“你先在此处稍候,待我解决上面那些人,再来救你。” 诸葛清岚道:“那你小心,就先用我的云英剑。”说罢,将云英剑掷给赵谦。赵谦接住,脚尖在崖壁一点,飞身跃起,又在鈌云剑上一点,身形犹如飞雁排空,凌云而上。 诸葛清岚见赵谦跃到悬崖上,又看了看崖壁上的鈌云剑,暗道:“此乃赵大哥的家传宝剑,绝不可丢。”思毕,轻轻一跃,跃到鈌云剑旁边,左手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块,右手抓住剑柄,试图将鈌云剑拔出。 几次尝试,鈌云剑纹丝不动,诸葛清岚暗想:“我悬挂在崖壁上,不敢太过用力,难以将鈌云剑拔出,看来只能采用火烧水激开山破石之法了。” 主意一定,她便将手掌按在鈌云剑所插的石块上,至阴真气缓慢而出,石块渐渐变得凉如冰雪,片刻过后,真气由至阴转为至阳,石块又渐渐变得热如沸汤,如此数次转换,诸葛清岚再次手握剑柄,缓缓用力,石块松动,诸葛清岚慢慢将鈌云剑拔出。 赵谦飞身跃到悬崖上,手中云英剑急速破空,龙吟之声震荡山谷,良久不绝,正是七探蛇盘剑的禁招:龙蛇起陆。 龙有逆鳞,揭之必怒。诸葛清岚便是赵谦的逆鳞,他见诸葛清岚险些丧命,怎能不怒?而这招“龙蛇起陆”,怒意越盛,威力越大,赵谦此刻怒意滔天,威力自然极为恐怖。 霸道无匹的气劲向那十余人席卷而去,只听轰的一声,血光飞溅,染红山道,那十余人尽皆受伤倒地,浑身鲜血淋漓。 赵谦脸色苍白,以剑撑地。赵婕快步来到其身边,见其并非受伤,才放下心来,道:“父亲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已将七探蛇盘剑修炼到如此境界,定然极为欣慰。” 赵谦看向远处,道:“来的人,可不止这十几人。”他话音刚落,数十人从远处出现,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凛然道:“来者通名。” 一白面黄须、满脸横肉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道:“凭你小子,也配知道我的姓名。” 赵谦道:“听你的口音,与宇宙山上的那群羯人极为相似,看来也是羯人,那么派你前来的,应该便是尔朱羽健。” 那白面黄须的老者一惊,不意赵谦单从其口音已猜出其身份。 赵谦没有理会他,看向老者身后人群,见中间有五位手持环首刀者的站位极为巧妙,便对那五人道:“你们五人是依据五行方位站立,应该是翟文阵派来的,你们的儒门五行阵倒比上次那五人强了不少。”又转身对另外数人道:“我看你们脸泛红斑,精神疲敝,应该是水土不服所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秃发保周派来的。你们跟随他从张掖逃至此地,日夜奔驰,很容易水土不服。” 众人见赵谦随便一眼便猜出大概,尽皆目瞪口呆。 赵谦未理会错愕的众人,闪身来到将诸葛清岚震下悬崖的那名女子面前,厉声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武学修为甚是不俗,处事又沉稳淡定,但见赵谦身形快如闪电,心生诧异,又见其眼放怒火,神情凶狠恶煞,不禁被吓得后退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 赵谦见其言语不畅,便追问道:“是尔朱羽健、秃发保周还是翟文阵?” 当赵谦说道“翟文阵”,那女子不禁瞳孔微张,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赵谦道:“原来是翟文阵,回去告诉他,他惹了麻烦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剑出风行 赵谦凭借形名之学猜出派那名女子前来之人乃是翟文阵,而实际上,诸葛清岚早已告知赵谦形名之学对女子无用,不过赵谦此时怒意极盛,思虑已不周全。如果那白面黄须的老者及其身后数十人知道赵谦在思虑不周的情况下便将他们的身份猜出个大概,不知是何感想? 那女子渐渐从慌乱中冷静下来,见赵谦并无伤其之意,便道:“既然少侠如此说,我便将此话原封不动带回。但我劝少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们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赵谦并未多言,转身离开,那女子见赵谦转身,嘴角掀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赵谦走向那白面黄须的老者,眼神淡然,似是毫无杀意。 白面黄须的老者见赵谦丝毫不将他们放到眼里,不禁恼怒,道:“赵谦,你猜出又能怎样,难道你以为你今日能够逃脱吗?” 赵谦凛然道:“犯而不校,非我之道,我之道,以直报怨。”语毕,平举云英剑,剑指那名老者。 赵谦生性谨慎,但诸葛清岚险些丧命一事也使其丧失理智。 那老者大笑,道:“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吗?” 赵谦厉声道:“虽有同仇而未能敌忾,一盘散沙,又有何惧?” 那老者道:“既然你不知深浅,那我就送你归西。”刚要下令,却见一道人影从远处疾掠而来,闪入人群,从一人手中夺过长枪,掷向赵谦,然后一个起伏,便落到赵谦身边,正是马锐。 赵谦接过长枪,对马锐道:“马兄,你果然来了。”上次明光甲兵和皮甲兵交战,赵谦看见马锐在一旁观看,因此对于马锐的出现,并不意外。 马锐道:“上次你我二人比试出手法与七探蛇盘枪孰强孰弱,未分出高下,今日我二人再比一次如何?” 赵谦道:“好,那就再比一次。” 白面黄须的老者见马锐出现,喝道:“来者何人?” 马锐上前一步,道:“在下马锐,尔朱羽健难道要和翟文阵、秃发保周一同谋反吗?” 那人知道马锐乃崔浩的心腹,便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我乃尔朱羽健的手下?赵谦心狠手辣,人神共愤,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马锐对赵谦道:“多说无益,我们直接动手吧。” 赵谦点头,插剑于地,二人同时向前急冲,一剑一枪直接冲入敌阵,犹如虎入狼群,一瞬间杀气纵横,血光四溅。 赵婕等人也飞身而上,加入战圈。 赵谦冲入五行阵当中,一招“叶探风寒”同时攻向五人。那五人使出一招“乌游五峰”,刀锋游走,攻向赵谦。赵谦使出一招“青龙探爪”,击在五人刀锋之上。那五人只觉虎口生疼,手中环首刀几乎脱手。 那五人连忙变招,使出一招“五采之变”,真气负于刀身,刀尖不住颤抖,刀势极尽变化之能,诡异莫测。 赵谦长枪连抖,使出一招“龙蛇双探”,枪尖若虚若实,同时攻向五人。刀枪相击,那五人左肩全部中枪,鲜血直流,纷纷后撤。 赵谦上次与五行阵交手,早已看出其中破绽,是以此次两招便可破阵。 马锐施展出手法,长剑犹如一道寒光,在人群中纵横,在其身后,横尸遍野。 赵婕等人以一敌多,虽有些吃力,但可勉强维持不败。沮渠准所使剑法,同样是战场剑法,剑光闪烁,瞬间便击倒十余人。他护在赵婕、杜少如身边,将对方的战阵冲散。 而双方激战之际,将诸葛清岚震落悬崖的那名女子功聚脚尖,真气猛然一吐,身形如闪电一般向远处掠去,眨眼便消失不见,没人注意到其身法之快,更没人注意到在其原先所立之处,翠绿的青草已有一丝焦黄。 这时,诸葛清岚手握鈌云剑,跃上悬崖,见双方交战,连忙加入战圈。赵谦也曾将七探蛇盘剑传授给她,因此,以一敌百,对其来说轻而易举。 一炷香过后,白面黄须之人见死伤不少,暗想:“赵谦的枪法与马锐、沮渠准的剑法均是战场武学,能以一敌万,若死战到底,只怕我们要全军覆没。”于是朗声喝道:“撤。” 一行人连忙撤退,赵谦等人并未阻拦。 赵谦对马锐道:“马兄,今日多谢你前来相救。” 马锐道:“若是我不出手,他们也非赵兄敌手。我今日前来,是想请赵兄帮一个忙。” 赵谦道:“但说无妨。” 马锐道:“我曾经试图画出诸葛连弩的设计图纸,但始终有几处漏洞,想请赵兄随我到军营一趟,帮忙斧正。” 赵谦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我就随你走一趟。”他随即对沮渠准道:“沮渠兄,翟文阵对我等下手,此仇不可不报,就烦请你先去探查一下他们的情况。” 沮渠准不方便去军营,赵谦如此说,只是给他一个离开的借口。沮渠准明白赵谦想法,便道:“好的,我这就前去。”赵婕、杜少如随其一同离开。 周观军营的一座帐篷内,马锐将一张图纸平铺在案几上,赵谦详观图纸,拿起毛笔,将纰漏之处一一改正。 赵谦刚修改完,便有一名士兵进帐道:“马将军,周将军求见。” 马锐忙道:“快请。” 周观进帐,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对马锐道:“马将军,没想到你这里有客人,我倒有些唐突了。” 马锐道:“周将军言重了,你若有事,派人命我前去即可,何劳你亲自前来?” 周观道:“也无要事,只是皮甲和铜剑已准备就绪,我正要去查看一下,正好路过马将军营帐,便想请马将军一同前往。” “既然如此,”马锐对赵谦道:“赵兄一并前去如何?” 赵谦道:“我并非军中将领,查看兵甲器械,不太合适吧?” 周观对马锐道:“这位是……” 马锐道:“此人名为赵谦,崔司徒对其极为看重。今日来此,乃是因为我想请其帮忙完善诸葛连弩。” 第二百四十七章 阴阳五行 周观叹道:“西晋李兴曾言:‘神弩之功,一何微妙!’此处山道狭隘,万钧神弩太过巨大,无法前行,诸葛连弩倒比万钧神弩轻便了许多。若得此物,破敌可谓易如反掌。”说罢,对赵谦道:“那就多谢赵少侠仗义相助了。”他听闻崔浩对赵谦极为看重,故而对其颇为客气。 赵谦道:“周将军言重了,在下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这连弩的效果与木材有关,临时现做,效果未必尽如人意。” 周观暗想:“传闻季汉被灭不久,诸葛连弩的图纸便不知为何被烧,诸葛连弩也因此失传,没想到此人竟然会。看来此人背景不凡,我决不能小觑。”便道:“无妨。依少侠之见,我们该如何破贼?” 赵谦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下纸上谈兵,不太合适吧?” 周观道:“又有什么不合适?集思广益,方可三军勇锐,百战无前。” 赵谦见其毫无官威,不知是其本性如此,还是故作谦和,斟酌一下语句,道:“攻难守易,此处又地势险要,若要直攻,难如登天。”他这么说,一方面乃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周观因为之前的战败而心生不悦,从而意气用兵。 周观道:“那么我们该如何用兵?” 赵谦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当敌为正,傍出为奇。翟文阵占据地利,又精通兵法,将军要想尽量减少伤亡,应以正兵正面作战,另派奇兵突袭,乃为上策。” 周观道:“翟文阵既然精通兵法,我们要想奇袭,又谈何容易?” 赵谦道:“翟文阵精通五行阵,以此为傲,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军营也是按照五行阵布局的。” 周观道:“我曾命人暗中打探翟文阵的军营布局,确实如此。”说完,从怀中掏出翟文阵的军营布局图,平铺到案几上,道:“这座军营的四面互相应援,互为犄角,一方有难,各方支援,要想突袭,难度不小。” 马锐笑道:“周将军不必担心,翟文阵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派人刺杀赵兄,殊不知赵兄最擅长的,便是破阵。现在他得罪赵兄,看来是自身难保了。” 赵谦道:“翟文阵最大的错误,在于其所使的阵法是儒家五行阵,而非道家五行阵。” 马锐道:“五行之说不是源自儒家吗?” 赵谦道:“世人多以为五行之说源于《尚书》,而现在流传的《尚书》,乃是经过孔子修改过的,因此便认为五行之说源自儒家。而儒家对五行的理解确实比道家更为深远,翟文阵也因此认为儒家五行阵远比道家五行阵更为精深。殊不知,虽说儒家对五行的理解更为深远,却是重道轻术,过于形而上学,缺乏实质,而道家对五行的领悟,在工艺技术、武学阵法、琴棋书画等方面更具指导作用。” 马锐道:“依赵兄之言,五行并非源自《尚书》?” 赵谦道:“‘五行’之名源于《尚书》,但其理念,却是源于八卦。天地阴阳之道的德一之气,朴散一化为五而成为五行。而五行又有先天阳五行与后天阴五行之分,虽阴阳运用,实一气来往运用之。五行不啻相克,又相侮。以水为例,世人皆知水克火,实际上,若水少火大,水不克火反而生火。翟文阵的五行阵有阳无阴,有阳则可测,无阴则将穷,只要派出奇兵,分为两列,分效阴阳奇偶之错综参互,进退出没,此阵必破。” 他之前以七探蛇盘枪破解五行阵,就是以“龙蛇双探”仿阴阳之变,故而轻易破阵。 周观见赵谦侃侃而谈,虽没有完全听懂,也不愿失了颜面,便道:“赵少侠言之有理了。那么依马将军之见,我们该派谁负责此次偷袭?” 马锐听出其话外之音,道:“在下要主动请缨,负责此次偷袭。” 周观喜道:“好!马将军亲自出马,定能马到功成。至于兵甲器械,马将军有何要求?” 马锐道:“刀具首选环首刀,至于铠甲,明光甲虽说能防御一般箭矢,但终究不太令人满意,依末将来看,还是以筒袖铠为最佳。” 筒袖铠乃诸葛亮改良研发,是三国至南北朝时期极为流行的一种铠甲,铠甲由鳞状甲片重叠连缀而成,防护能力极强,即使用六百七十公斤力道的强弩也不能射透。 周观道:“筒袖铠虽然普遍,但我所带来的部队中装备并不多,不过数十具还是凑得齐的。” 赵谦道:“无论正面强攻还是暗地偷袭,使用扎马钉可有奇效。” 马锐听赵谦如此说,思忖:“赵兄外柔内刚,当真是得罪不得,翟文阵得罪赵兄,赵兄三言两语,足以让其损失惨重。”便道:“赵兄所言极是,在将士们的鞋里垫上铁片,然后在地面撒上扎马钉,这样一来,我们的将士足以以一当十。” 周观道:“言之有理。不过,据我所知,这扎马钉亦是诸葛武侯发明,看来二位对诸葛武侯推崇备至啊。” 马锐道:“司马昭尚依武侯之法练兵,周将军难道要小觑吗?” 周观道:“就连东安伯、薄骨律镇将刁雍刁将军都对诸葛武侯推崇备至,苦心钻研八阵图,我又怎敢小觑,我这就命人准备。” 赵谦道:“翟文阵新胜,士气正盛,可能会乘机偷袭,周将军还是早做准备。” 周观道:“赵少侠放心,这一点马将军早已想到,我们早已安排妥当。” 由于诸葛亮与司马懿多次对敌,西晋的许多文献故意贬低诸葛亮。后来,东晋史学家王隐的《蜀记》、袁希之的《汉表传》等赞扬诸葛亮的权智英略,名将马隆又用八阵图打通了河西走廊,南朝宋裴松之为《三国志》做注,在《三国志·诸葛亮传》里引用了东晋史学家习凿齿《汉晋春秋》中所载入的“死诸葛走生仲达”“七擒七纵”等事迹。诸葛亮神机妙算、战无不胜的杰出军事才能渐渐得到广泛认可。 第二百四十八章 登顶见殿 在南北朝时期,诸葛亮已受到人们的广泛称赞,根本原因在于当时为官者醉生梦死、穷奢极欲,不顾百姓死活,天下苍生陷入炼狱之中,迫切怀念季汉风华肃然的局面,希望一位如诸葛亮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人来一统中原。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诸葛亮的非议,从未停止过,其中以微言宗为最。不过,这也并非个例,此时关于老子、伏羲等圣人的非议,也是不绝于耳。 赵谦二人离开军营,前去和赵婕等人会合。赵谦对诸葛清岚道:“翟文阵、秃发保周、尔朱羽健三人联手对付我等,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佛摩羯。” 诸葛清岚道:“看来佛摩羯暗中和各方势力都有来往。” 赵谦道:“我们要快些赶往耆阇崛台殿,若马兄和周将军他们打败翟文阵、秃发保周,佛摩羯就不会承认他与二人的关系,到时候也难以找到耆阇崛台殿的罪证,将他们一网打尽。” 诸葛清岚道:“耆阇崛台殿现在应该早已做好准备。” 赵谦道:“现在太行山各方势力云集,为了辨明敌友,我们先去刚才爆炸处去查看一番。” 二人来到郑沅芷四人炸毁的山道处,见三人在山道附近仔细勘察,正是赵婕等人。 五人会合,赵谦道:“姐,你们怎么也来到此处?” 赵婕道:“刚才的爆炸声有些蹊跷,我们就来此处,看看能否找些线索。” 诸葛清岚仔细观察山道炸裂处,道:“果然是原火药。不过比道家和道教的原火药威力更强。” 赵谦道:“比道家和道教的原火药威力更强,只有巫教和阴阳家能做到这一点。” 诸葛清岚道:“巫教历来遭到朝廷的打压,大多只会以法术骗人,杂乱无章,实力强横、组织严密、等级森严者,只有蜀中八部。” 赵婕道:“我们赤水部便是属与蜀中八部中的一部。” 此言一出,赵谦与诸葛清岚均瞠目结舌,赵婕继续解释道:“天师道和蜀中八部恶斗三百年之久,你们估计对蜀中八部有很大误解,以为其无恶不作,残害百姓。实际上,蜀中八部内部一直矛盾重重,其中赤水部和青峰教均不主张以谶纬巫术惑民,和其他六部一向不和。” 杜少如道:“此处山道,应该就是我师父命人暗中毁掉,以防其他比丘支援。” 沮渠准担心赵谦二人介意,便解释道:“当今天下,正邪并立,人之善恶,不能单从立场来看。” 赵谦点头道:“沮渠兄言之有理。” 沮渠准道:“刚才我们去翟文阵的军营暗中查看一下,发下他们正在聚集兵马,打算偷袭周观。” 赵谦道:“周将军早有布置,我们不必担心。”他看了一眼被炸断的山道,道:“待这里俗事一了,我们再用原火药重新开辟出山道,现在还是尽快赶到耆阇崛台殿。” 太行山脉中的苍岩山风景秀丽,石怪谷幽,泉清湖碧,有“五岳奇秀揽一山,太行群峰唯苍岩”之美誉。耆阇崛台殿便坐落在苍岩山顶之上,此台殿乃是典型的重檐歇山顶式宫殿建筑,图以云气,画以仙灵,饰以珠玉,金碧辉煌,气势恢弘,世所罕见。 赵谦五人来到耆阇崛台殿,见善男信女来来往往,正门如堵,甚是热闹。赵婕柳眉微皱,道:“书生喜谈兵,恶妪喜诵佛。这些香客,当真是愚蠢至极。” 沮渠准道:“时局纷乱,百姓饱受战乱,朝不保夕,需要心理安慰,佛教的转世之说自然容易被百姓所接受。而道教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自非常人之敢言,因此难以敦风厉俗。并且,如果人们能真的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那信不信道,已无区别。故而,道教永远无法如佛教这般风靡。” 杜少如道:“佛教宣扬忍耐顺从,自然易于麻痹百姓,消磨苍生斗志,便于朝廷统治。因此南北两朝皇室之中,除了魏国陛下拓跋焘之外,尽皆信佛。” 赵谦道:“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兴鬼神之说,这愚民之术长远来说对华夏危害极大,但短期来看确有利于朝廷统治,一个人一旦成为九五之尊,为了皇位安稳,目光自然变得极为狭隘,不会做出功在千秋而罪在当代的壮举,秦始皇之魄力,终究非寻常帝王可比。” 五人正议论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五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人半跪其身边,一边摇晃其身体,一变喊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旁边人见此,纷纷驻足围观。 五人之中,诸葛清岚最为善良,见有人倒地不醒,快步走上前去,对那人道:“这位大哥,这人为何倒在此处?” 那人道:“此人是我大哥,几个月前,他的儿子生病,遍寻良医无果,听闻此处上香甚是灵验,便前来拜佛,他五步一拜,来到山顶,体力耗尽,便晕了过去。” 赵谦走上前去,对倒地之人推宫活血,那人渐渐苏醒。其兄弟见其苏醒,忙道:“大哥,你醒了。” 那人道:“老二,我刚才……” 老二答道:“你刚才晕了过去,是这位少侠救了你。”说完,指向赵谦。 老大听闻如此,忙对赵谦道谢。赵谦道:“不知令郎生了何病?” 老大道:“犬子偶感伤寒,体热无汗,起卧无安,虽神劳体乏,但欲眠目不得闭,大夫也无可奈何。” 赵谦略一思索,道:“他是否食欲不振,闻美食如闻恶臭,面目翕赤、翕白、翕黑,音嘶不清,发声不彰?” 那二人见赵谦缓缓道来,全部猜中,如同亲眼所见,均是目瞪口呆。老大一把抓住赵谦手臂,道:“少侠如何知晓,难道少侠有救治之法?”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在手心,对老大道:“令郎所生之病,乃是狐惑之病,此丹名为当归散,可治此病。”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六道轮回 老大见赵谦将其儿子病状说的丝毫不差,仿佛亲眼所见,相信他们精通医术,便接过药丸,喜道:“多谢姑娘。” 老二也甚是喜悦,对老大道:“听闻此庙甚是灵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们还未进庙,便找到了救助你儿子的方法。” 老大双手合十,道:“多谢佛祖,佛祖保佑。” 老二道:“我们快进庙去拜谢佛祖。”老大连连称是,二人快步进入寺庙。 赵婕走到赵谦身边,道:“这二人当真是愚蠢至极,明明是你们帮了他们,他们却感谢佛祖。” 赵谦微微一笑,道:“他们不过图个心里安慰罢了,无需理会。”赵谦抬头看了一眼正门匾额上“耆阇崛台殿”五个大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低声道:“你们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快步走向远处,消失在石林之间。众人不明所以,但并未多言。 片刻之后,赵谦返回,五人进入寺庙。五人刚来到寺门前,便有两名比丘拦住,道:“檀越,本寺严禁携带兵器进入。” 赵谦道:“佛门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寺里比丘能携带兵刃,我等为何不可?” 两名比丘顿时哑然,赵谦径直走进。那二人刚要阻拦,便被赵婕踹飞。 附近香客见有人打斗,纷纷避而远之,寺内比丘连忙手握齐眉棍,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道:“让佛摩羯出来。” 一名比丘道:“你是何人?敝寺主持,岂是你想见便见?” 赵谦道:“在下赵谦,贵寺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众比丘大惊失色,失声道:“血溅菩提寺的‘君子四象’之一的‘厉君子’赵谦?”赵谦四人用地之四象阵血溅菩提寺的消息渐渐在江湖上传开,江湖中人并称四人为“君子四象”。 赵谦并未理会“君子四象”这一称呼,俊脸生霜,双眼凝寒,举步前迈,众人不敢阻拦,纷纷后退。 来到寺内庭院,九名和尚从人群中走出,为首二人,红光满面,大腹便便,体态臃肿,身着金色袈裟。这二人赵谦与赵婕在无数次噩梦中见到,正是佛摩羯与佛清。在二人身后,有刚和赵谦交过手的佛念、佛净。另外数人当中,有二人曾和赵谦有过一面之缘,乃是“佛门三剑”中的圆镜、圆录。这二人曾怀疑赵谦杀了圆宗,和赵谦交过手,故而赵谦认得。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三名体态雍容的和尚,赵谦推测乃是佛摩羯请来的高手。 赵婕见佛摩羯现身,不由咬牙切齿,便要拔剑,杜少如连忙将其拦住,示意其不可冲动。 赵谦紧盯佛摩羯,道:“《礼记》有云:‘父之仇,弗于共戴天。’孟子有云:‘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只不过是懦夫的自我安慰罢了。九年前,你杀我父亲,逼死我母亲,今日,我不杀你父母,只取你的项上人头。” 佛摩羯道:“檀越说我害死你父母,可有凭证?” 赵谦道:“我亲眼所见,又有需凭证?” 佛摩羯微微一笑,道:“就是说没证据了?” 赵谦不善言辞,知道与其争论,必然落败,便直接喝道:“少废话,看招。”说完,直接挥剑刺向佛摩羯。 佛摩羯右手一甩,一三节棍从袖口飞出,他手握一节,挥鞭一般向赵谦横扫,攻击方位诡异刁钻,既巧又猛,气势逼人。 赵谦不敢小觑,轻摆剑身,避过佛摩羯的攻招,刺向其喉部,剑势轻灵巧捷,犹如春风拂柳。 二人缠斗在一起,赵婕也挥剑刺向佛清,杜少如、沮渠准分别拦下佛念、佛净。圆镜、圆录等人则赶去相助佛摩羯。 诸葛清岚则来到赵谦身边,与其联手,施展乾坤双元剑阵,对抗佛摩羯等六人。 佛摩羯见二人被围,但剑势有攻有守,毫无破绽,喝道:“六道轮回阵。六变震动。” 轮回六道,永无期了。这六道轮回阵阵型一成,攻势一起,连绵不绝,永无止境,并且上下表里如同一体,攻守进退融为一合,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仿佛一六头十二臂之人使出一般,威力极强。 六人同时飞跃,各自挥动手中兵刃,无数罡劲犹如天雨宝华,缤纷而下,将赵谦二人完全包围,躲无可躲。 诸葛清岚使出一招“雌霓挂雨”,赵谦使出一招“雄风拂槛”,双剑一阴一阳,两个罡风相激相随,融为一体,潜蕴风雷,既有缠绕之柔,又有劈崩之刚,劲力雄健,气势阔宕。 罡风相击,赵谦与诸葛清岚连忙后跃,避开佛摩羯六人的后劲。佛摩羯六人乘势追击,使出一招“六鳖负载”,六人罡风形成一道气墙,向赵谦二人倾轧而去。 佛摩羯知道赵谦二人的内力远远不及他们六人,是以打算以强攻弱,以绝对的优势将二人击败。 诸葛清岚使出一招“碧霄传凤”,剑势灵活舒展、优美动人,赵谦使出一招“红旭在龙”,剑势飘洒大方、苍劲威武,剑气破空之声洋洋盈耳,犹如龙凤合鸣。 两股罡风相击,佛摩羯立马喝道:“六度万行。”原本缓如巨山平移的气墙瞬间变得犹如野马狂奔,速度倍增。 此招“六度万行”与“平地风雷”类似,均是通过将内力急速流转而威力倍增的招式,出招之际,劲力欻然,勇猛精进,势不可挡。 赵谦见此招威猛无俦,又极为迅捷,知道难以抵挡,不由暗想:“没想到他们六人合力,我们三招都坚持不了,时间还没到吗,难道真要使出太乙八门吗?”蓦地,一阵摇山震谷的爆炸声从寺庙后院传来,紧接着便见远处火光冲天,随后便传来比丘呼喊之声:“方丈室着火了。”寺里顿时一片骚乱。 佛摩羯等人听见爆炸声,不明所以,手中招式不由一停。赵谦喝道:“正是此时,出招。” 赵谦与诸葛清岚同时挥剑攒刺,出招之迅猛,犹如游龙出海,正是“群龙无首”,三十道蕴含兑卦剑意的剑气与三十道蕴含谦卦剑意的剑气激射而出,携带着宛若龙吟的破空之声,击在了佛摩羯等人的气墙之上。 第二百五十章 崔氏门客 极招相冲,轰的一声巨响,劲气四散,尘土飞扬,佛摩羯六人尽数被震伤。 原来,赵谦早料到佛摩羯料会请来不少帮手,便在堂而皇之的进入耆阇崛台殿之前,偷偷潜入方丈室,见四下无人,便在暗处藏下原火药,然后将其与用灯心草编织的烛绳的一端相连,另一端至于点燃青瓷灯旁,灯心草受热,渐渐燃烧,随后点燃原火药,将房屋轰炸,为了避免有人察觉,赵谦又在门口底部绑上细绳,将细绳的一端与青瓷灯相连,只要有人推门进入,青瓷灯倒地,便直接点燃原火药。原火药的量并不大,并无会炸伤进门之人。 原火药按照赵谦的预期爆炸,佛摩羯等人惊骇之下,大意失招,被赵谦等人一举击败。 赵谦刚要直接取了佛摩羯性命,忽听整齐繁多的脚步声从寺门口传来,赵谦顺着声源望去,见一支数百人的军队从寺门进入,将赵谦等人包围,一冷面壮汉从人群中走出,对赵谦道:“赵谦,你腹中有鳞甲,剑下恶满盈,今日欲除得道高僧,坏人心术,世人皆见,我便捉你归案,交由廷尉处理,还天下一个清白。” 赵谦观其样貌,见其与自己在宇宙山见到的那群羯人面貌极为相似,知道其乃尔朱羽健派来,暗想:“‘腹中有鳞甲,剑下恶满盈’,这句话可不是常人能说出来的,他也不想才华横溢之辈,不知是其身后有高人指点,还是受佛摩羯挑唆?”便朗声道:“报上姓名。” 那人道:“本将军姓景名慕。你今日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赵谦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景慕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随即右手一挥,其身后士兵纷纷挽弓搭箭,瞄准赵谦等人。 赵谦低声对其余人道:“一会儿我拦住他们,你们冲入比丘当中,趁机逃跑。” 正商议间,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景将军,清河崔氏的人,你也敢动吗?”话音刚落,三道人影落在赵谦等人前面,正是游彬、郗标、贺原三人。 赵谦见三人现身,甚是诧异,暗想:“看来崔司徒料定我前来报仇,故而派游掌门暗中保护。” 景慕见游彬等人现身,心中一凛,道:“原来是游先生,赵谦此人枭獍为心,豺狼成性,难道你要为了他连累清河崔氏吗?” 游彬对赵谦言道:“赵谦,将崔司徒给你的令牌拿出来。” 赵谦不明所以,从怀中掏出令牌。景慕见此令牌,不由眉头一皱。 游彬言道:“景将军认得此令牌吧?他乃清河崔氏的门客,景将军想动他,是不是要先问一下崔司徒?” 律法是由统治者编制,根本目的在于维护其统治,而非保护百姓。苍生要想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能指望律法,只得依靠自己,游侠由此而生,其中,儒侠重仁,道侠重智,而侠文化也成为了华夏文明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王夫之曾言:“游侠之兴也,上不能养民,而游侠养之也。……富而豪者起而邀之,而侠遂横于天下。”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将游侠分为布衣之侠、匹夫之侠、暴豪之侠、乡曲之侠、闾巷之侠、卿相之侠。 东汉末年,民不聊生,朝廷衰微,游侠盛行,其中很多人拥有土地、地位甚至军队,在朝野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曹操、刘备、袁绍、董卓、鲁肃皆是以侠立名,其中以刘备最具侠气,却是成也任侠,败也任侠。 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战乱和少数民族南下,社会结构发生变化,奴隶制回潮,宗族村社的传统在基层盛行。游侠与朝廷的关系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复杂,朝廷要臣虽手握重权,但依律法行事,太过繁琐,费时费力,而无视律法的游侠往往能事半功倍,因此官府往往与游侠合作。兼之豪门世族都拥有自己的武装,游离于律法之外,游侠可借助豪门逃脱律法制裁,使得游侠的身份越来越多样化与模糊化。 很多游侠以门客部曲的身份寄身于豪门世族,门客平日悠游自在,不干杂役,但按期领取薪给,只有在主人需要时,才有机会显露身手。清河崔氏乃北方第一世族,崔浩深得拓跋焘信赖,朝堂之上,权势极大,可与太子拓跋晃争锋,手下亦有木铎、斐君然等一流高手为门客。不过其眼光极高,门客极少。 景慕没想到赵谦竟然有崔浩门客的令牌,并且令牌上的“崔”字乃是金色,表明其是上等门客,说明崔浩对其极为看重,若是将其得罪,势必会惹怒崔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赵谦听闻他手中的令牌乃是清河崔氏的门客令牌,也是一惊,不由暗想:“原来崔司徒早料到有此一日,所以给我此令牌防身。” 景慕不知所措,斜眼看见沮渠准,便道:“原来沮渠准也在。你兄长沮渠无讳占据酒泉与朝廷为敌,你现身此处,意欲何为?” 沮渠准道:“我与兄长一向不合,已有数年不见。这一点,世人皆知。他起兵谋反一事,与我又有何干?” 景慕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是在和沮渠无讳故作表面文章,以便深入中原,探查我大魏军情?” 沮渠准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我与我兄长只是故作表面文章,我又何时探查过大魏军情?并且,我听闻尔朱将军喜欢吃女子之肉,你又有何证据证明并非如此?” 景慕顿时哑口无言,游彬道:“尔朱将军吃女子之肉一事,我等定会详查,如果属实,定然血债血偿,还望景将军转告尔朱将军,望其好自为之。” 景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他身后的士兵也随之离开。 赵谦走到游彬面前,道:“多谢掌门相救。” 游彬道:“闲言少叙,报仇要紧。” 赵谦点头,走到佛摩羯面前,道:“佛摩羯,纳命来。”说罢,挥剑向佛摩羯刺去,佛摩羯手中三节棍一抖,犹如灵蛇出洞,砸在鈌云剑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赤水剑法 赵谦借力反握剑柄,向前横推,佛摩羯双手各握一根棍节,用作短棍,忽扎忽挑,时抹时豁,两根棍节犹如两条毒蛇,连绵不绝的向赵谦攻去。 赵谦以一柄长剑抵御两根棍节,出招变招均不及对方迅疾,渐感吃力,不住后退。 佛摩羯乘势追击,反反复复使出一招“一发双贯”,手中两根棍节如同啄木鸟啄食一般,击向赵谦面门。 赵谦左支右绌,勉强挥剑支撑,三节棍击在鈌云剑上,发出一连窜极为急促特异的击打之声,赵谦被声波所扰,渐渐有些晕头转向。 赵婕见赵谦危险,心中焦虑,手心扣满暗器,正要打出,便见一人按住其玉腕,正是诸葛清岚。 赵婕低声对其言道:“胡姑娘,再不出手,只怕我弟弟他有危险。” 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赵大哥不会有事。” 赵谦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佛摩羯,见其脸色暗淡无血色,手皮干枯脆薄,双眼微眯,似乎眼力不足,暗想:“观其脸色,似是肝血虚。肝血虚者,生化之源不足所致,肢体麻木不仁,关节屈伸不利,难怪他连招式都不变。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巧取胜。” 赵谦脚步划弧斜行,以身法带动鈌云剑捺挽云扫,使出一招“阳乌转景”,剑锋左右旋转,上下摆动,势若疾鸟飞动,轻捷健劲,难见其形,难定其踪。 赵谦猜测不假,佛摩羯确实有肝血虚之疾,他见赵谦此招精妙,难以抵挡,便一手握住中间棍节,挥棍抡圆如风,将全身护住。 赵谦斜斜一劈,砍在棍节相铰之处,铰链断裂,赵谦又挥剑砍在另一铰节处,三节棍顿时变成了三根短棍。 赵谦步罡踏斗,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围绕在佛摩羯周围,同时剑走蜻蛉,剑气犹如细丝,微不可察,片刻之间,无数道剑气犹如蛛网一般将佛摩羯笼罩。 赵谦所使用的步法乃是楼观派的步罡:三步九渊罡。此步法需要精通九宫八卦方可使出,赵谦精通八阵图,九宫八卦自然不在话下,但此步法需一边推演一边行步,难度甚大,其尚未修成,此时使出,一是拿佛摩羯来练招,二是杀鸡儆猴,让其余僧众不敢出手帮助佛摩羯。 蓦地,赵谦停止走动,立于一处,左手巧捏剑诀,轻声喝道:“震。” 无数道剑气相激相衍,发出殷殷破空之声,晴天霹雳一般击在佛摩羯身上。 佛摩羯口吐鲜血,脸色惨白,眼神当中闪出一丝惧意,暗想:“这就是传说中道家的步天罡吗?看来不请炎公子出手,难以将其除掉。” 赵谦刚要挥剑将其斩杀,两道人影闪到佛摩羯前面,正是圆镜、圆录。 圆镜道:“檀越执念太重,昨日已去,明日是迷,何苦执著于现在?贫僧劝檀越还是放下执念,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赵谦正色道:“老子有云:‘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孔子有云:‘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今日我必杀此贼。” 说完,挥剑向佛摩羯刺去,圆镜掣出蓝华剑,圆录掣出白华剑,双剑平举,一左一右拦住赵谦。 三人缠战,佛摩羯则立即飞身一跃,向寺外逃去。其身法甚快,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佛摩羯使用的身法名为迦叶步法。此步法乃是以曲求直,身形如蛇般左右绕动,即可令敌人难以捕捉,亦可减少风的阻碍。倘若令四个善射之人聚于一处,分向四方射箭,施展此身法,四箭未堕,便可以手接取,由此可见其速度之快。 赵谦见佛摩羯逃走,躲过圆镜与圆录的合击,飞驰追去。圆镜与圆录刚要追赶,却见一道倩影拦路,正是诸葛清岚,只见其轻挽剑花,随意一扫,直接将二人震退。 诸葛清岚仗剑而立,道:“二位大师若再前迈一步,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圆镜、圆录不禁犹豫不决,圆录低声对圆镜道:“合我二人之力,根本无法胜她。” 圆镜眉头紧皱,暗想:“希望佛摩羯大师他吉人天相吧。” 赵婕走到佛清面前,凛然道:“佛清,今日我二人就做个了断。”她一来报仇心怯,二来担忧佛清再多说废话,故而不等佛清开口,便直接向挥剑向佛清刺去。 佛清手持戒刀横推,使出一招“海慧变水”,刀锋刚要与赵婕剑锋相触时,倏然上翻,犹如鲤鱼飞跃,避开赵婕剑锋,向赵婕面门扫去。 赵婕挥剑上旋,使出一招“腾云冠峰”,将佛清的戒刀引向一旁,随即剑尖闪闪,刺向佛清印堂穴。 赵婕所使的乃是赤水剑法,剑意讲究外天内泽,以兑柔行于乾刚之下,招招如履薄冰,循序而渐进,先劳而后逸,刚健守中,有履危不见害而获亨通之象,招式气派庄严、动作冷快,乃是以弱攻强,稳重求进的武学剑法。并且,此剑法最特殊的一点乃是“眇能视,跛能履。”即使身受重伤,眼不能视,足不能行,剑法威力依旧丝毫不减。 佛清的刀法名为通力伏虎刀法,雄厚有力,严密紧凑,神气活现,放长击远,动如火掠,稳如泰山,进退有法,一气呵成,一招一式饱含庄严、威武、凛烈的气概。 赵婕虽急于复仇,但并不贪攻,步步为营,渐渐向佛清逼近。佛清被其逼的不住后退,不由暗想:“明明我的功力在其之上,为何会被其压制?” 游彬不禁暗想:“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这套剑法,倒颇为精妙。” 佛清见数招过后,便会被赵婕所伤,心中一横,挥刀急速外旋,使出一招“旋岚偃岳”,遒劲罡风以推山偃峰之势向赵婕席卷而去。 赵婕舞个剑花,随即剑锋一抖,使出一招“众水奔海”,无数剑影击在刀柄之上。刀剑相击,撞出丝丝火花。佛清趁机左手变掌为拳,吉向赵婕左肩。 赵婕手腕一翻,拦住佛清拳招。 蓦地,赵婕惨叫一声,后退数步,摔倒在地。沮渠准飞跃而去,抱住其娇躯。 佛清向前一跃,挥刀横扫,打算将赵婕直接毙命。 第二百五十二章 鈌云剑断 就在赵婕即将死于佛清刀下之际,一道寒光闪过,血光飞溅,佛清右臂直接被砍断,一道人影出现在赵婕面前,正是游彬。他转头对沮渠准道:“赵姑娘怎么样?” 沮渠准见赵婕左肩出现三个血洞,伤口呈黑色,心中焦虑,忙道:“她中毒了。” 游彬仔细观察赵婕伤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对佛清道:“手指剑!快把解药交出来。” 手指剑形状极小,形如柳叶,仅微大于指甲盖,颜色接近人的皮肤,不意察觉,使用之时,套在手指上,可护住手指,与对手利刃相抗,也可趁敌手不注意,攻取敌手要害,还可做暗器掷出,用处颇多。但江湖上使出手指剑的多为女子,男子甚少,北方更是凤毛麟角,在北方使用手指剑的男子,在游彬所识中,佛清是唯一一个。 佛清用左手捂住右臂伤口,冷笑道:“什么手指剑?血口喷人。” 佛念、佛净走到佛清身边,佛念道:“游先生趁人不备出手伤人,还指责旁人下毒使诈,未免有损清河崔氏高誉。这位姑娘自知不敌,便故意装出中毒,以博取同情,游先生岂可冤枉好人?” 诸葛清岚玉指连点,封住赵婕要穴,以减慢毒发,道:“此毒我能解,我们还是先寻找一僻静之所。” 游彬见四周数百僧众各持兵刃将他们包围,知道难以抢夺解药,若有所耽搁,赵婕性命难保,便冷哼一声,对佛清道:“你的命,自有人来取,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走到沮渠准身边,道:“我们先离开。” 沮渠准点头,将赵婕抱起,刚要向寺门走去,便有十余名比丘将寺门堵住,佛清道:“你们伤人在先,现在想安然离去吗?” 游彬轻喝一声:“月下竹影。”游彬、郗标、贺原三人同时掣出长剑,剑尖连点,无数剑芒融为一体,宛如一轮明月,轰向拦住寺门的十余名比丘,众比丘全部受伤倒地。游彬一行人迅速离开。 在一旁观看的众多香客之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摔到地上,用脚踩碎,骂道:“原本以为是大善人,没想到是阴险狡诈的毒人,我才不用你们给的药丸呢!” 这人正是之前在山顶晕倒后被赵谦所救之人,他见赵谦大闹山寺,猜其并非善类,便将诸葛清岚所给的当归散毁掉,他却不知,这一脚,间接害死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佛摩羯的迦叶步法虽快,但终究远不及赵谦的云帆步,不出片刻,二人相距仅有百米之遥。 佛摩羯奔驰片刻之后,便落到一处平地之上,站立不动,赵谦觉得有异,仍挥剑向佛摩羯刺去,只不过后劲含而不吐,随时可以变招。 蓦地,一道人影从远处掠来,速度快如鬼魅,双目难见,若非此人的罡风带着微微热气,赵谦也不会察觉。 一道寒光向赵谦砍去,赵谦后劲一吐,剑锋陡变,撞上那道寒光。 只听咔嚓一声,鈌云剑直接断为两节,赵谦愕然。 早在菩提寺,赵谦使用鈌云剑抵挡昙有等八名高手联手施展的“万象一毛轻”时,鈌云剑已然受损,此刻又逢绝世名刀相摧,鈌云剑再难承受,断裂开来。 那人手腕翻动,数道寒光向赵谦席卷而去。 赵谦以断剑勉强支撑,只听一阵兵器相击之声,鈌云剑断成无数碎片,赵谦手中剑柄仅剩三寸剑刃。 赵谦扔下剑柄,看向那人,见其弱冠之年,皮肤白皙如雪,浓眉挺鼻,但眼眸褐色,与常人颇为不同,给人以神秘之感,他一袭纯白绸衫,竟然更衬托出其皮肤白嫩。更令赵谦惊奇的是,他手中的长刀刀身纤细,长达三尺,泛着银光,刀身纹路行云流水,极为精致美观。 赵谦心生骇意,忙收敛心中波动,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把刀,正是天下第一凶刀:鸣鸿刀。” 那人道:“‘君子乾乾,夕惕若厉。’厉君子果然非同凡响,你猜的不错,此刀正是杀人无数的鸣鸿刀,今日,你也要死在此刀之下。” 赵谦道:“可否告知姓名?” 那人道:“那你可要记好了,在下炎烽。” 赵谦食指一点,一道指力击在柳枝上,枝干断裂。赵谦内劲一收,柳枝落入其手中,他以柳枝为剑,道:“那我就试一下阁下的刀法了。” 炎烽冷笑道:“大言不惭。我的离火刀法一向杀人不用第二刀。” 赵谦道:“兄台如此身手,竟然会救佛摩羯。” 炎烽道:“此等败德之人,死不足惜,我今日前来,只不过是为了除掉你罢了。” 佛摩羯见炎烽出言不逊,便颤颤巍巍走到炎烽面前,道:“炎公子,这几年来,我为教主努筋拔力,夙夜匪懈,还望您……” 炎烽骂道:“就你?只知荒淫逸乐,还敢说什么‘努筋拔力’?我警告过你多次‘勿害良家女子’,你何时听过?若不是你圆滑世故,和教中很多人关系亲如兄弟,杀了你恐引起他人横议,我早已将你剁碎喂狗了。” 佛摩羯心生惧意,道:“炎公子,我……” 炎烽厉声喝道:“够了,给我闭嘴!” 佛摩羯无奈,只得默不作声。 赵谦见炎烽周身气息炙热,却非至刚,道:“你修炼的不似佛门武学,为何会与佛摩羯勾结?” 炎烽道:“将死之人,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 赵谦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你应该是来自尊火教吧?”话音刚落,一道声音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无肠公子”李寒。 赵谦不意李寒竟会出现,道:“李兄,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李寒道:“我本来想要调查西域密宗,因猜测西域密宗可能会与羯人有所勾结,便先来此处调查尔朱羽健,没想到发现更令人吃惊的事情。” 赵谦甚是好奇,便问道:“何事?” 李寒道:“尔朱羽健信佛,只是想用佛教拉拢人心,他们真正信的,乃是尊火教。”说完,他转向炎烽,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来自尊火教?” 第二百五十三章 贵霜王朝 炎烽道:“你猜的不错,一般人可不知道如此秘辛,你应该便是冉闵后人吧?” 李寒正色道:“正是。” 炎烽冷笑道:“‘恶羯不尽,不回冉姓’,我看你这辈子也别想改回冉姓了。” 李寒道:“你们尊火教果然和百年前的佛图澄有所关联,要不然,也不会对我知道的如此详细。” 炎烽道:“你错了。我们尊火教和佛教,乃是一山二虎的关系。当年冉魏与羯赵的争锋,同时也是道教和佛教、尊火教的争锋,道教元气大伤,佛教也有所损失。原本正是我们尊火教横扫中原的时候,没想到,死灰复燃的道家派出王猛下山,统一北方,将我们逼到幽州,不过佛教太擅笼络人心,中原佞佛之心已根深蒂固,故而王猛也奈何不了佛教。后来王猛被毒杀,苻坚受人挑唆,不顾王猛遗言,贸然南征,结果被陈郡谢氏打败,北方也因此再次陷入混乱。我们趁机散入中原,暗中布局。却不料崔浩与寇谦之联手,铲除了我们在鲜卑拓跋埋伏的细作,帮助拓跋焘统一了北方。现在虽说道教声势日隆,但远不及佛教,我们如何自处,你们也能猜得出。” 赵谦道:“你们尊火教来自西域吗?” 炎烽冷笑一声,道:“你的眼光还是太小,我们来自贵霜王朝。贵霜具体在哪我也不知,只是听教中长辈提过。早在汉朝,贵霜就陆续派人来到中原,十几年前,我们王朝被灭,听闻此处对外来和尚极为尊敬,便来到此处,借助你们这里尊外贱内的卑性,发展自身势力,以期复国。” 贵霜王朝曾位于中原西北,后遭到匈奴追杀,西迁中亚阿姆河流域,在巅峰时期,曾是欧亚四大强国之一,与汉朝、罗马、安息并列,其宗教有贵霜教、佛教、尊火教等,他们都曾往中原传教,东汉至三国时期,在中原弘法的胡僧,八成以上来自贵霜。只不过当时中原严禁信佛,这些胡僧未能在中原有所作为。 两晋南北朝时期,贵霜教、佛教、尊火教看上了中原的沃土山河以及中原百姓急需信仰来麻痹自己的心理,便将势力急速往中原扩张。由于蚩尤旗堵住了中原南大门,迫使他们绕道西域,使得很多中原人认为他们来自西域。其中,贵霜教与西域密宗渐渐结合,佛教在中原一枝独秀,尊火教在中原影响并不大,其信徒多为贵霜遗民和胡人。 李寒知道中原很多胡僧也来自贵霜,便问道:“你们尊火教和佛教有何区别?” 炎烽道:“佛教尊佛,我们拜火,说得好听,是敷导民俗,说得难听,是忽悠愚民,同是骗人,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道教也一样,但是他们骗人不骗己,忽悠人的本领远不如佛教和巫教,甚至还不如我们尊火教。” 赵谦道:“所谓信仰就是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信仰会使人高估自己的行为并且减轻内心的罪恶感,这便是人们给自己胡乱找信仰的根本目的。虽说这么做是掩耳盗铃,但是让苍生保持理性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便是信仰存在的原因。” 炎烽冷笑,道:“那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赵谦微微摇头,正色道:“我没有信仰。”常人有信仰,是因为他们需要信仰,而赵谦没信仰,是因为他不需要。 李寒道:“所谓信仰,无非是心里空虚,借用外物麻痹自己的手段罢了,和服用五石散相比,一个心理,一个药物,又有什么不同?为人处世,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至于信仰,有也无用。” 炎烽点头道:“言之有理。我见过太多有信仰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证明了一个道理:信仰比愚蠢更可怕。你二人倒是不俗,若非立场不同,我倒是可以和你们做个朋友。” 赵谦用形名之学仔细观察他,见其言谈举止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便直接问道:“你生在中原,长在中原,和贵霜又有何干系,为何要为了一个已经灭亡,自己都不知在哪的王朝效力?” 炎烽冰冷一笑,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中原百姓愚昧无知,贵霜因此而亡,你们也将步其后尘吗?”语气之中,包含失望。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说北方百姓尊鲜卑拓跋为皇室吗?” 炎烽道:“除了鲜卑拓跋,他人也无法统一北方,崔浩辅助鲜卑拓跋,也无不可。况且鲜卑拓跋努力吸收中原文明,也算有些远见。” 赵谦道:“那你对中原何处不满?” 炎烽道:“道者本安中国,你们却反来求证西方。中原百姓素来尊外贱内,最不可取。中原早晚会毁在这一点上,我们希望复国,只是不希望遭此连累。” 李寒道:“那你们就辅助羯人,屠杀汉人吗?” 炎烽道:“你错了,真正辅佐石虎的,是佛图澄,佛图澄死后,我们才渐渐能与佛教相颉颃。我们也一直试图劝诫尔朱羽健勿吃人肉,但他只是有所收敛,并未停止。你们在宇宙山上对付的侯欢等人,就是因为对我们不屑,才和尔朱羽健分道扬镳。” 赵谦道:“看来尔朱羽健拉拢你们,也是为了让你们和佛教相互制衡。他倒是比侯欢目光长远的多。” 李寒道:“佛教足以用来拉拢人心,为何还要利用尊火教?” 炎烽道:“一家独大,自然会肆无忌惮,现在佛教比丘放纵,恣睢欺压善民,荒淫逸乐,北方魏国尚有道教压制,而南方更是不堪入目。尔朱羽健是明白人,自然懂得捭阖之道。” 赵谦道:“我与尊火教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来杀我?” 炎烽道:“教主亲自下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寒讥讽道:“是做贼心虚吧。” 炎烽道:“李少侠既已笃定,我再解释,也是无用。” 赵谦道:“自然如此,我就少侠高招了。”说完,轻举手中柳枝,先然是要以柳为刃,与手握鸣鸿刀的炎烽交手。 第二百五十四章 石药之毒 李寒见赵谦打算以柳枝作为兵刃,便道:“赵兄,你可先用我的阴阳剑。” 赵谦摇头,道:“真气所至,柳枝与利剑并无区别,并且,你还有其他人需要防备。”说完,朝一侧看了一眼。 李寒顺着其眼光看去,见层林掩映,并无旁人,他用心倾听,微觉远处传来极为众多的呼吸声,不由暗想:“看来远处埋伏了不少高手。虽说我还有另一柄软剑,但现在还不便让外人知道我的底牌。”便对赵谦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为妙。” 炎烽双脚踏步,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互承丁字,如阴阳之汇。赵谦与李寒同时失声道:“步罡踏斗!”二人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尊火教的高手,竟然也会道家的步罡踏斗。 炎烽微微一笑,道:“赵兄亦会步罡踏斗,那我二人就比试一下如何?”说完,左手掐诀,又说挥动鸣鸿刀,凌厉剑气渐渐布满其周围,剑气泛着丝丝热气,让人汗如雨下。 赵谦吐纳数次,依九宫八卦图步罡,同时手中剑气一震,柳枝上的柳叶全被震飞,围绕在赵谦周围流转,在真气加持下,柳叶的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发出丝丝破空之声,并在空中留下无数道绿色残影。 二人身形瞬动,如风如电,留下残影幢幢,倏然,二人止步,炎烽轻声喝道:“离。” 赵谦则轻声喝道:“震。” 无数道如火炙热的剑气与无数道如雷威猛的剑气瞬间相击在一起,一瞬间,火烈雷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无数道气劲四散而去,四周草木纷纷折断。 炎烽被剑气震退三步,赵谦则向后飘飞丈余,手中柳枝化为灰烬。赵谦看了一眼手中残枝,不禁暗赞:“好厉害的真气。” 炎烽见赵谦丝毫无碍,便道:“接我一招,还能站着的,江湖年轻一辈当中,你是第二个。” 赵谦有些好奇,便问道:“第二个?” 炎烽道:“第一个是范无成,你二人的剑法倒有些相似,而且,你二人在封龙山也曾联过手?” 赵谦不愿透露二人关系,便道:“道家武学,源远流长,中原武学,不受道家影响的,屈指可数,剑法相似又能说明什么?至于封龙山剿匪,武林正道,义不容辞,联手又有何不可?” 炎烽还刀入鞘,道:“说的也对,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也伤不了你。” 赵谦道:“你伤不了我,并非是因为我修为不俗,而是因为你服用太多了五石散,导致真气紊乱。《黄帝内经》有云:‘石药发癫,芳草发狂。’我劝你还是停止使用五石散为妙。” 五石散乃是由医圣张仲景所创,本是为了治疗寒症,后来何晏将其改良,长期服用之后,变得“美姿仪,面至白”,经其推广,五石散广为流传。魏晋南北朝时期,服用五石散之风盛行,就连书圣王羲之也不例外。但五石散毒性太烈,与后世的海洛因无异,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裴秀、晋哀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等皆因服用此物而死。身居要位的世族子弟对其趋之若鹜,致使无力握剑骑马,中原任人蹂躏。从魏晋至唐朝500多年里,因五石散而丧命者达数十万。 道教隐宗为了改变这一局面,立下门规:“如遇此方,立即焚之。”不过五石散方早已遍布朝野,而道教隐宗仅有寥寥数人,他们如此做法,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炎烽确实服用五石散,并且早已上瘾,虽尝试戒毒,但是失败,便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已无可奈何。” 赵谦微一摇头,道:“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告辞了。”虽然他急于杀了佛摩羯,但此处不仅有炎烽阻拦,附近还有数百壮汉虎视眈眈,只得另寻机会。 赵谦二人刚要离开,一道妩媚的声音传来:“二位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话音刚落,一位美貌女子落在炎烽身旁,只见其一袭华丽无比的留仙裙,容貌妖艳,肤如白雪,唇如烈焰,身形火辣,成熟冶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限风情,让人难以自已。 佛摩羯见到其现身,眼神当中不由泛出贪婪之色,仿佛要将其生吞了一样。他站在炎烽与那女子身后,二人并未发觉其眼光有异。 炎烽道:“原来是萧前辈。” 那女子名为萧炼玉,她听炎烽称呼其“前辈”,瞥了其一眼,眼神当中泛着丝丝秋波,用极为娇柔的语气道:“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玉姐,人家可没那么老。” 炎烽并不理会萧炼玉的挑拨,语气冰冷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萧炼玉道:“掌教担心你办事不利,命我前来,务必杀了赵谦。”说完,她看了一眼赵谦旁边的李寒,道:“既然‘无肠公子’李寒也在此处,那索性就一并剪除吧。” 李寒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吗?” 赵谦道:“我二人与尊火教素无瓜葛,不知贵派为何要杀我们?” 萧炼玉道:“不只你二人,教主已下了追杀令,追杀‘君子四象’,你们四人,一个也别想活。”她看向李寒,道:“掌教派齐长老追杀你,没想到你竟然没事?” 李寒道:“你说的那位黄发浓髯、身着黄色长袍、诨号‘魔刀炎手’的老者吗?他已经死了,原来他也是贵教的,早知道便将其头颅给你们带回了。”语气平和,仿佛他说的不是一位名震江湖、心狠手辣的刀客,而是一只蝼蚁。 萧炼玉柳眉微皱,暗想道:“根据情报,齐长老的武功应该在李寒之上,没想到却被其杀了,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还是他暗藏了一手?”她虽心中慌乱,仍故作淡定,道:“上次让你逃脱,这次可不一定了。” 李寒微微一笑,道:“贵派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我们迟早会找上门去,因此先下手为强。我猜的没错吧?”对于萧炼玉的威胁,他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这样的言辞,他听过太多,但没一次应验。 第二百五十五章 雷声退蝎 萧炼玉见李寒出言指责,便道:“作恶多端?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少侠说的清楚吗?” 李寒道:“凤不知美,鸱不知恶。你们不知善恶,难道是像鸱鸟一般,喜欢据地相残?” 萧炼玉道:“凤鸱皆不知美恶,我等自然也是如此。” 炎烽道:“世上只有两条路,你的路,我的路,至于正确的路,根本就不存在。我们尊火教,只不过是为了还中原一个平静清和的世界罢了。” 赵谦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那二位就出招吧。” 萧炼玉前迈一步,道:“那就让你们尝尝毒蝎阵的厉害。”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六孔颂埙,放于唇边,清亮高亢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山谷间。 草丛之间,渐渐传出窸窣之声,赵谦与李寒不由心生慎意。一只只褐色蝎子从草丛中渐渐出现,眨眼之间,无数只蝎子便将赵谦与李寒包围,带毒刺的尾巴不停摆动,甚是吓人。 李寒屈指一弹,一枚暗器射向萧炼玉手中的颂埙。炎烽手中鸣鸿刀出鞘,将暗器击落。 李寒道:“蝎子会爬树,我们跃到树上是没用的。” 赵谦道:“蝎子对强烈的气味、震动和声音都十分敏感。李兄你带酒了吗?” 李寒道:“酒倒是没带。不过既然他们对声音敏感,那我倒是可以试一下新练的‘九陵洊震啸’。” 赵谦听其语气颇为自信,便道:“既然如此,那我是否要先捂住双耳?” 李寒道:“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心善之人,不会受此音影响。”说完,体内真气缓缓流转,旋于唇齿之间,猛然冲郁而熛起,阴阳真气不断冲击,引起振动而发声,声音犹如殷殷春雷,连绵不绝,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 震为雷。雷,动物之气也。这“九陵洊震啸”,以一气之和合,一神之混同,为一声之哀乐。运功之时,真气流转,气动而声发,声发而气振,气振则风行,声气形相道相含,形气相乘,相激相衍而生无穷,从而达到谷非应响,而响自满之的效果。 宛若雷鸣的啸声在山谷间不停回荡,毒蝎被声音所震慑,不敢前行,纷纷后撤,喘息之间,便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谦丝毫不受“九陵洊震啸”影响,不由暗想:“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难怪这‘九陵洊震啸’,不对心善之人有影响。” 赵谦看向炎烽与萧炼玉二人,见萧炼玉停止吹埙,而她和炎烽均脸色如常,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不由暗想:“他们二人脸色如常,是因为心性善良,还是内力深厚,又或者是肤色太白,本就没有血色,因此难以看出?” 炎烽对萧炼玉道:“我早说过,你这毒蝎阵华而不实,遇到有脑子的,便没什么用了,今天你总算相信了吧。” 萧炼玉道:“事已至此,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炎烽道:“事已至此,还能怎样?”说完,转身离开。萧炼玉无奈,只得同样离开。佛摩羯紧跟二人离开。 赵谦待三人离开后,对李寒道:“李兄,你觉得炎烽此人如何?” 李寒道:“正邪难辨,小心为妙。” 二人正交谈间,无数道箭矢犹如满天飞雨向二人席卷而来。二人早有预料,并不吃惊,李寒挥剑抵挡,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赵谦则接住一支飞箭,以箭为剑,信手拈拨,将箭矢全部拨落。 赵谦道:“李兄,这支部队估计是景慕及其手下,我猜测景慕后面还有高人,我想去试探一下。” 李寒点头道:“好,我帮你吸引他们注意力。”说完,他向射箭之处冲去,疾若迅风,跃过层林,眨眼之间,便和景慕只有数丈之遥。 二人乃是寇雠,景慕一见李寒冲来,便直接喝道:“杀了他,砍其一刀者,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庸手变高手,懦夫变勇夫。更何况景慕的手下本就是悍不惧死之人。是以众人一听,也不想景慕说的是否太过夸张,便如同潮水一般向李寒冲去,李寒手中利剑如芒似电,寒光闪烁,众人如同割麦一般倒下,但一人倒下,便有数人涌了上来。 林静水幽的山谷,瞬间变成了修罗战场。 赵谦原本的意思是让李寒向远处逃窜,将景慕等人引开,却忘了他们本是寇雠,一见面必然血光飞溅,横尸遍野。 趁李寒与景慕交战之际,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四周望去,见远处一人立于树枝之上,观看着景慕与李寒的交战。 赵谦施展云帆步,几个起落,便落在那人面前,只见那人年逾四旬,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身形修长,举止儒雅,气度不凡。那人见赵谦身法飘逸,便道:“少侠轻功当真是精妙。” 赵谦问道:“敢问先生何人?” 那人道:“慕容文。” 赵谦道:“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遂以慕容为氏。鲜卑慕容,英才辈出,又怎会与尔朱羽健有关联?” 慕容文冷冷一笑,道:“难道你真以为鲜卑慕容还有出头之日吗?” 赵谦知道鲜卑拓跋虽推行汉化,但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统治,故而只是部分汉化,而鲜卑慕容早在入据中原前已经高度汉化,文武兼备,英才辈出,当年鲜卑慕容自相残杀,慕容垂又病逝,才给鲜卑拓跋可乘之机。因此,鲜卑拓跋虽在表面上给鲜卑慕容以高官厚爵,实则是分散部落,挖空实力,极力打压,致使鲜卑慕容实力日渐衰弱。 赵谦对他们的处境也颇为惋惜,听慕容文如此说,便道:“鲜卑慕容确实遭到皇室打压,但难道你以为尔朱羽健有出头之日不成?” 慕容文神色不动,道:“自然没有。” 赵谦心中一凛,暗想:“原来他是想借力打力。”便道:“景慕此人,曾受过先生的指点吧?” 慕容文道:“算是吧。” 赵谦道:“景慕手下有数百死士,又何需你在此处坐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军都激战 慕容文道:“‘君子四象’之称,名不虚传,何言之不言而信,王宝兴不德而正,李寒不怒而威,而你则不行而仁。我对你们颇为好奇,故而来此一探。”说完,他看向和景慕交战的李寒道:“据我推测,这个李寒还有一道底牌,你可知晓?” 赵谦纳闷,道:“底牌?” 慕容文道:“李寒乃冉闵后人,而冉闵擅长双手使用不同兵刃。当年冉闵与先祖慕容恪交战,左杖双刃矛,右执钩戟,威风凛然,所向披靡。” 公元352年,冉闵与慕容恪在常山交战,此战乃是重装步兵与重甲骑兵的一次巅峰对决。《晋书》记载“闵所乘赤马曰朱龙,日行千里,左杖双刃矛,右执钩戟,顺风击之,斩鲜卑三百余级。”慕容恪放弃骑兵的机动性,以铁索连舟之法,创出连环马,冉闵因朱龙宝马战死方才力竭被俘,被斩于遏陉山。 慕容文夸赞冉闵勇猛,也就是暗示慕容恪更加厉害,不过相比于冉闵的残暴,慕容恪乃五胡中的唯一君子,是被称为“古之遗爱”的旷世名臣,王夫之曾言:“五胡旋起旋灭,殚中原之民于兵刃,其能有人之心而因以自全者,唯慕容恪乎!” 赵谦听慕容文如此说,暗想:“双手使不同兵刃?双手使相同兵刃,难度已然极大,冉闵竟然能双手使不同兵刃?”上次他与司马弥陀等人交手,司马弥陀亦是双手使用不同兵刃,但其乃双手轮番使用,并非同时出招,故而并不为奇。 赵谦继续思索道:“当年冉闵被擒,乃是力竭被擒,若论实力,慕容恪远非其敌,慕容文在此观察,是要专研这朱龙剑法的奥妙吗?”便道:“久闻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甚是了得,斩飞龙而遐举,逾石门而长迈,掎拔而倾山岳,腾啸而御风云。先生来此处观察李兄,是否是想看一下究竟是你们的恒夬剑法厉害,还是他的朱龙剑法了得?” 慕容文道:“与他的朱龙剑法相比,我更好奇你的剑法,似道非道,似儒非儒,虽现在威力不足,但潜力无穷。” 赵谦微微一笑,道:“听闻鲜卑慕容精通中原各家典籍,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先生对‘道’的理解,似乎仅限于空乏无实的魏晋玄学。” 慕容文笑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你所使剑法,应该便是来自汉武帝之后便销声匿迹的黄老学派了。” 赵谦暗道:“其才学果然非凡。”便道:“不知先生为何会对我四人有所好奇?” 慕容文道:“若少侠愿助鲜卑慕容一臂之力,我可帮你灭了耆阇崛台殿。” 赵谦摇头道:“我来此,只是为了杀佛摩羯和佛清二人,与耆阇崛台殿其他人无关。鲜卑慕容英才辈出,我也甚是欣赏,但我绝不会与崔司徒为敌。” 慕容文道:“如果我说我们根本没想与崔司徒为敌呢?” 赵谦眉头一皱,暗道:“他们不想与崔司徒为敌,很有可能是因为崔司徒势单力薄,远不及拥趸无数的拓跋晃难缠。” 慕容文道:“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尔朱羽健正在调集人手,打算偷袭周观。” 赵谦道:“他要现在谋反?” 慕容文道:“并非谋反,只是他并不想周将军立功,等周观与翟文阵、秃发保周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在趁机出手剿灭翟文阵和秃发保周,这样就可立下大功,加官进爵。” 赵谦道:“他不怕事情败露?” 慕容文道:“败露又如何?你别忘了,微言宗最擅长遇事生风,颠倒黑白,更何况,就算崔司徒想整倒尔朱羽健,拓跋晃、刘洁、司马文思等人定会与崔司徒作对,崔司徒独木难支,又能如何?” 赵谦默然。 慕容文道:“此处已无他事,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脚尖一点,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向远处掠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谦看向正在和景慕等人死战的李寒,见其以一敌众,越战越勇,不由暗赞其剑法了得,急忙冲入人群中,从一人手中夺过一支长枪,将七探蛇盘枪施展的虎虎生风,挡者尽皆披靡。 景慕见自己手下数百虎狼之师被赵谦二人压制住,不由暗想:“早知如此,就应把十八铁骑带来,也不至于现在这般被动,事已至此,为保存实力,只有先撤了。”随即朗声喝道:“撤。”军令一下,众人如潮水一般撤去。 赵谦对李寒道:“李兄,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李寒道:“左右无事,我就虽你走一遭,或许还能帮上忙。” 赵谦点头。 军都陉上,一支军队在缓慢前行,为首之人,正是韩常,他奉周观之命,率领数百步兵,着皮甲,握铜剑,再次攻向磁石阵。 最前面的数十人推着偏箱车前行,对方的剑雨击在偏箱车上,偏箱车丝毫无碍。山道虽然狭窄,但偏箱车直行如履平地,前行甚快,并且偏箱车上的小孔不时有飞箭射出,飞箭虽然短小,但劲力甚强,敌方不少人皆中箭受伤。 被翟文阵派来负责磁石阵的,正是曾以五行阵和赵谦交手的方翼,他见韩常前行甚快,不由道:“这车到底什么来历,这么精巧?” 他旁边一人道:“将军,不如我们用火箭烧了这车。” 方翼道:“第一,我们并未携带火箭,第二,我们与其只有三十丈之遥,就算用火箭将此车点燃,他们也完全有时间将车推过来反烧我们,第三,风向对他们有利,看来他们是故意趁此时攻击。” 那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翼道:“他们人数并不占优势,我们俯冲而下,一举击溃。”说完,右手一挥,数百身着皮甲的壮汉从暗处出现,挥舞铜刀,高声喊杀,向山下俯冲而去。 韩常同样右手一挥,偏箱车加速奔驰,向敌军撞去,在偏箱车后面,数百手持铜剑的士兵紧跟而上,与敌军厮杀在一起。怒吼厮杀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间,掩盖了震耳欲聋的瀑布飞溅之声。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两处鏖战 刀砍剑刺,寒光闪烁,断臂横陈如山,鲜血飞溅成雨。山道狭长,兵阵无法施展开来,近千人厮打的一起,犹如恶霸街头血拼。有人挥剑不便,便直接扔下兵刃,与敌人扭打在一起,更有甚者,直接抱着对手跃下悬崖,鲜血流入水中,直接被流水冲逝,仿佛一切并未发生。 方翼所部从山道上飞奔而下,占据了地利,兼之士兵骁勇善战,又占了人和。韩常所部手中铜剑比方翼等人的铜刀更为耐用,占据了剑锐。战况陷入胶着,一时难分上下。 绿色油然的草地上,周观的军营一切如常。防御工事乃是临时搭建,虽然简陋,但分布有序,当在要道,看守士兵凛然伫立,目光如炬,打量四周,谨防有人闯入,在军营内部,五人一队四处巡逻,人数虽少,却遍布军营各处,要想偷偷潜入,并非易事。 猛地,无数道羽箭从暗处飞来,羽箭击在明光甲上,并未刺穿。看守的士兵知道遇袭,忙向军营内部撤去。数千甲兵手持利刃呈锥形阵从远处奔袭而来,虽奔驰急速,但阵型丝毫不乱,势如洪水猛兽,怒吼之声,震荡山谷。 就在快要奔到周营前的拒马时,地面猛然塌陷,奔驰在最前的甲兵落入陷阱之中,陷阱内倒插利刃,不少人受伤毙命。 陷阱乃临时挖掘,并不宽大,整个军队受损并不严重,但前锋受挫,士气影响颇大。 秃发保周从后面走出,喝道:“区区陷阱,岂可撼我虎狼之师?”说完,前向飞跃,犹如老鹰扑食,从陷阱上面跃过,手中宝刀迅然出鞘,发出一道急促尖锐之声,只见刀影纷飞,营前拒马尽断。 众人见主帅当先,勇不可当,军心振奋,身手矫健者如秃发保周一般从陷阱上跃过,有人则从一旁绕过,也有人直接从死者身上踩过。当大致有百余人跃过陷阱后,满天剑雨从周观的军营里射出,羽箭比普通箭矢短小,但劲力更强,射程更远,正是诸葛连弩的弩箭。 秃发保周的手下立马陷入慌乱,不少人中箭受伤。秃发保周喝道:“盾牌阵。” 盾牌兵手持盾牌护在最前,并列如林,坚如壁垒,密不透风,军阵渐稳,徐徐向前推进。片刻之后,军阵周观大军再无弩箭射出,秃发保周一挥宝刀,凛然喝道:“冲。” 秃发大军犹如群狼出笼一般向周观大营冲去,刚进入军营,便踩中被草丛掩盖的扎马钉,众人只觉利刃钻入脚心,紧接着一股巨痛从脚心传遍全身,军阵顿时一片大乱,羽箭再次从军帐中飞出,又有不少人中箭。 秃发保周右手一挥,数十名身手矫健者从军阵中走出,施展轻功向军帐中急掠而去。军帐之中,同样飞身掠出数十名高手,双方刀来枪往,拼杀血战。 紧接着数千人从暗处列阵而出,五人一组,并肩而立,或长刀猛砍,或长枪急刺,刀锋枪尖犹如一道道巨墙向前缓缓倾轧,与秃发大军杂乱的大军冲撞在一起。 秃发大军连番受挫,虽未伤筋动骨,但士气大减,阵法大乱,不过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锥形阵,而周观大军阵型严谨,中间弱,两边强,避过秃发大军锥形阵的锋芒,击向两翼,渐成包围之势,缓缓将秃发大军包围。 周观令旗一挥,数十名虎背熊腰者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组成一个小的锥形阵,在秃发大军中来回奔驰穿插,如同割肉一般将秃发大军切割为几块,周观大军趁机将被切割的秃发大军分别包围,使其头尾不能兼顾。 虽说周观大军已将周观大军包围,但秃发保周的手下均为凶悍勇猛之人,并不畏惧,而周观手下多为汉人,缺乏血性,战况陷入胶着。 秃发保周遥见周观挥舞令旗指挥大军,沉稳有度,不由恼怒,纵身跃到周观面前,凛然喝道:“周观,上次一战,未分胜负,今日,就一决高下吧。” 周观缓缓抽出佩刀,道:“既然秃发将军如此说,那就如你所愿。” 两人犹如两只猛虎冲撞在一起,两柄砍刀相击,发出尖锐刺耳之声,震得旁人双耳嗡嗡作响。 二人刀法均走刚猛一路,招招刚毅勇猛,刀刀快若流星,干净利落,凌厉杀伐,雄厚刚猛的气劲遍布在二人四周,其余人纷纷远离二人,免得被二人的刀风所伤。 周观大军与秃发大军血战的同时,马锐率领一千步卒在翟文阵的军营中与其大军展开恶战。 翟文阵早有防备,以五行阵将马锐死死困住,数千大军分成生、长、稳、伐、灭五阵,生阵为后备阵,在阵型最外围,负责补充其余四阵损耗,长阵由车兵和步兵组成,是维持阵型的中坚力量,负责陷坚阵,要强敌,稳阵主要由盾牌兵和步兵组成,是长阵的补充,负责查漏补缺,添补长阵的要害和缺陷,伐阵主要由骑兵组成,负责乘敌之隙,冲垮敌军阵型,追击便寇,灭阵主要是由手拿枪、矛、槊、戈、戟、铍等长兵器的壮汉组成,数人并肩而立,紧握兵器向前直刺,当者披靡,负责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五阵首尾相接,阵型周密严谨,生克循环,连绵不绝,运行不息。翟文阵挥舞令旗,五行阵变化纷繁,让人眼花缭乱。 马锐见五行阵变幻莫测,不由暗想:“兵体无形,形露必溃。这个翟文阵,对阵法的领悟当真了得。”其并不慌乱,按照赵谦所说的破阵之法,一千步卒分为一阴一阳两阵,两两相冲,阳阵犹如灵蛇出动,呈围绕之势,屈伸变幻,以无穷之动势,在敌军中避实就虚,即避过了敌军的锋芒,又吸引了敌军的注意,阴阵犹如飞鱼贯列而行,散落在乱军之中,看似杂乱无章,不堪一击,实则潜之不测,暗藏乾坤,随时可以变阴为阳,鲤跃龙门,呈龙之象,直冲霄汉。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战况陡变 翟文阵只知阳五行,不晓无形之中的阴阳变幻,没有看出马锐阵法的精妙之处,见对手被围,左冲右撞,犹如困兽之斗,不由暗笑其愚蠢,便朗声喝道:“马将军,本将军一向识才爱才,若你能放下武器,我定饶你性命。” 声音随着真气犹如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四周虽杀声震天,但马锐也听的清清楚楚。 马锐冷笑道:“翟将军,你对五行的理解远比我精深,但若只局限于五行相克,便会故步自封。” 语毕,令旗一挥,阴阳颠倒,阳阵变阴阵,犹如鱼翔浅底,难辨其踪,阴阵变阳阵,阵型首尾相连,鲤鱼化龙,在数十名身着筒袖铠的壮汉的带领下,势不可挡地冲向敌军表面上看似最强的伐阵。 伐阵主要由骑兵组成,骑兵强在机动性,万人策马狂奔,地动山摇,气势骇人,让敌手心惊胆战,只想保命逃走,不敢硬悍其锋。但在乱军之中,敌我胶着,若疾速奔驰,很容易伤到己方士卒,翟文阵又不通阴五行,阵法的变换,只可顺势而为,难以逆流而行,不能使骑兵发挥出其真正威力。因此初战之时,伐阵威力极强,但随着两军交战,伐阵中的骑兵渐渐掣肘,变成鸡肋。 马锐所布阴阵原本散落为零,渐渐绕到五行阵中伐阵的两侧,随着马锐令旗一挥,阴阵犹如蛟龙腾渊,以风卷云涌之势,冲向了这个明强实弱的伐阵,并且冲在最前的数十人均是马锐惊心挑选的,个个身手不凡,身着筒袖铠,一手握刀,一手持盾,砍向骑兵坐骑的马腿。不出片刻,伐阵便主力受创,难成阵型。 五行阵阵阵相连,伐阵被破,五行阵顿时首尾不能相顾。马锐见五行阵破绽越来越多,暗想:“顺成人,逆成仙,全在阴阳颠倒颠。翟文阵对五行的理解已然不浅,但和赵兄相比,相去甚远。”于是令旗一挥,阴阳二阵合二为一,犹如虎添双翼,腾蛇生足,威力倍增,五行阵瞬间溃不成军。 翟文阵行事果决,见阵法被破,知道若在拖延片刻,只怕要全军覆没,便欲撤退。忽的,一支千人方阵从远处疾驰而来,直奔交战处,气势骇人,犹如万马奔腾,这千余人尽皆身着胡服,脸带铁甲面具,手持圆盾长枪,虽是步卒,但奔驰迅捷,如同轻骑,踏地如震,掀起尘烟滚滚。 翟文阵不由暗想:“尔朱羽健曾说会相助我等,看来这便是他派来的援兵了。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派兵了。”于是令旗一挥,五行阵分向左右两边散开,让出一条数十丈的通道。 那支千人方阵通过通道,奔向马锐战阵,在离马锐战阵只有百米时,阵型变得极为密集,每人手持一支长枪,向前平举,枪尖密集如林,闪烁着寒光,众人前冲,犹如巨墙平移,若有人阻拦,一瞬间便会被数十支长枪一同刺中,到时便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马锐与翟文阵均精通阵法,一眼便看出此阵的破绽是侧翼和后方,翟文阵令旗一挥,五行阵护住千人方阵的侧翼和后方,两阵合并,向马锐攻去。 马锐思索:“对付此等阵法,弩兵最佳,可惜此次我并未带弩兵前来。更严重的是,既然尔朱羽健派人协助翟文阵,估计也会派人协助秃发保周对付周将军,看来要速战速决,以免有误。”长剑出鞘,对身边众人道:“筒袖铠兵,你们以锥形阵随我从正面突击,其余人化为阴阳两阵从敌阵中穿插过去。” 说罢,见地面横陈一支长枪,便足尖一点,长枪飞起,随即凌厉一脚踢中枪柄,长枪顿时化作一道飞虹,向敌阵射去。长枪刺穿盾牌,贯穿一人胸膛,那人直接毙命。 千人方阵出现一丝缺口,马锐纵身疾驰,长剑一洗,只听铮铮声响,十余杆长枪被砍断,马锐从缺口飞入,出手法使出,剑锋化作一道青芒,在人群中纵横,锥矢一般撕破敌军方阵,挡者皆倒。 众人被马锐的剑锋震慑,向一旁躲闪,但千人方阵排列极为紧密,变阵极难,众人相互掣肘,难以躲避,一时之间,凶猛彪悍的虎狼之师变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筒袖铠兵紧跟马锐身后,如同一柄巨斧,瞬间凿开了坚如壁垒的敌阵。 忽的,一蒙面人手持利剑冲向马锐,剑身翻转,使出一招“草木摇落”,利刃破空,犹如秋风席卷,萧索之意不绝,向马锐攻去。 马锐失声道:“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马锐心中诧异,剑招却未停,长剑向上斜举,使出一招“星汉西流”,剑意缥缈深邃,仿佛星辰般浩瀚。 翟文阵见二人交战,连忙手持浮萍拐,加入战圈,与蒙面人联手合战马锐。马锐凛然不惧,以一敌二,杀招迭出,剑芒犹如流星一般来回闪烁,将二人的攻势完全挡住,但甚是吃力,不住后退。 蒙面人与翟文阵均是一流的高手,二人合力,虽然配合并不默契,但一剑两拐,快如三条毒蛇,攻向马锐身边四周要害,马锐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致命一击。 马锐见二人攻势凶猛,暗想:“若再拖延下去,周将军只怕有危险,事已至此,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他斜眼看向一旁,见敌军一位将军正在手持长剑砍杀自己手下士卒,剑法颇为凌厉,便急挥长剑,躲过蒙面人与翟文阵的攻势,闪身来到那位将军旁,风一般从那人身边掠过,便将其长剑夺走。 那位将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对面士卒一枪捅死。 马锐向蒙面人与翟文阵掠去,双手持剑,一剑犹如蛟龙出海,以昂扬之势攻向蒙面人,一剑犹如春风拂柳,以飘逸之姿掠向翟文阵。 蒙面人与翟文阵见马锐双剑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甚是吃惊,同时失声道:“难道是……刘备的顾应法?” 第二百五十九章 顾应剑法 剑法极为难练,有“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之说,对于常人来说,必须先有一定的武学根底,方可练剑,而双手剑法,更是难上加难,千年青史之上,擅长双手剑法的,屈指可数,刘备便是其中之一。 刘备的顾应剑法,双手各持一剑,剑意一阴一阳,一人使出,双剑相顾相应,犹如两人剑阵,刚柔相激,阴阳相薄,感而为雷,快胜闪电,犹如日月含辉,寥廓寰宇。与卞庄子纷绞法、马超出手法、王聚之起落法并称“兵阵四剑”,在战场上备受推崇。 刘备之子刘禅懦弱无能,未学得此剑法,而刘禅第五子、“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的刘谌曾深得此剑法精髓,后因劝阻刘禅投降无效,自刎昭烈庙,刘禅的其余儿子又在永嘉之乱中全部被杀,至此,顾应剑法失传,江湖和战场上再未出现。 实际上,刘谌自刎昭烈庙前,曾将顾应法的剑谱藏在昭烈庙的暗格处,并告知守庙人,若奸臣黄皓被杀,便将此剑谱交由诸葛后人保管。季汉被灭后,司马昭因黄皓祸国殃民,将其凌迟处死,守庙人依刘谌遗言,将剑谱献给了诸葛亮的唯一血脉:诸葛京。 诸葛瞻、诸葛尚战死绵竹,诸葛京由于年幼未上战场,侥幸活了下来,季汉灭亡后,姜维一家、太子刘璿、左车骑将军张翼、汉城护军蒋斌、太子仆蒋显、大尚书卫继等权贵以及无数百姓遭到屠杀,而很多人却不约而同地自发保护武乡侯府,诸葛京得以保全性命。后经山涛的推荐,诸葛京成为江州刺史。 诸葛京有一子名为诸葛胡,表字伯谨,少有英才,谙习韬略,德容逸群,有诸葛武侯之遗风。司马炎深惧之,欲将其灭门,诸葛胡率领族人逃亡河东,更名为胡伯谨,从此诸葛亮一脉便消失在历史潮流中。 诸葛一脉一直保留着刘谌所赠剑谱,后来诸葛渊苦寻刘备后人无果,不愿此剑法就此失传,又见马锐是可造之才,便命诸葛临将此剑谱抄了复本,请何言之转送给了马锐,马锐修炼之日尚短,此刻欲速战速决,便突施奇招,打算趁敌惊异,以雷霆手段将二人重伤。 蒙面人与翟文阵惊骇之下,不及变招,连忙向一旁躲闪,马锐后劲一吐,双剑向二人激射而去,二人躲闪不及,尽皆中剑,但伤势并不重。马锐冲向蒙面人,握住剑柄,便要横削。 蒙面人大骇,这一剑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连忙挥动衣袖,数枚极小的箭矢向马锐射去,马锐拔剑后跃,躲过箭矢。鲜血从蒙面人胸口喷出,蒙面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翟文阵飞身来到蒙面人身边,将其抱起,快速向远处掠去。 马锐手中长啸一声,长剑一挥,阴阳两阵向千人方阵和五行阵碾压过去,敌阵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瞬间被击溃。 破阵之后,马锐并没有下令追杀,带领大军直接向周观大营赶去。 远处一棵大树之上,慕容文悠然而立,沉吟道:“锥如疾矢,战如雷电,解如风雨,游如潜龙。这个马锐,真是一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不能为我鲜卑慕容所用。不过这五行阵的破绽,我已了解,只需稍加改进,便能完美无缺。” 军都陉最狭窄的一段山道上,韩常与方翼各自催动内力,挥舞手中兵刃,刀剑互斫,只听铮的一声,方翼手中的铜刀折断。 韩常趁机连刺数剑,方翼飞身后跃躲闪,扔掉手中刀柄,环看四周,只见手下众兵将手中的铜刀不少已断为两截,而对方兵将手中的铜剑大多完好无损,由于兵器上处于绝对劣势,主动权已彻底被对方掌握,若不退兵,再过片刻只怕要全军覆没,方翼心中一横,喝道:“撤。” 众人还未后撤,方翼部队后方出现数百名身着胡服、脸蒙黑布、手握长矛的壮汉,矛尖泛黄,乃是铜刃,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数百壮汉凶猛彪悍,杀气腾腾,组成一列方阵,冲向韩常部队后阵。 这列方阵快如疾风,凶如猛虎,韩常部队的方阵立马被冲散。方翼见援军来到,立即喝道:“敌军受创,将他们全歼了。”其手下众兵将气势倍增,虎狼一般向敌军冲去。 韩常部队腹背受敌,瞬间狼狈不堪,他见方翼部队损失较重,喝道:“从前面冲出去。” 方翼部队利用地利,占住要道,将韩常的逃路完全堵住。韩常见一时之间,难以冲出去,不由心生焦虑,暗暗叫苦。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韩常部队后面,正是赵谦。他从敌军手中夺过一杆长矛,又从地面捡起一柄铜剑,左手使出七探蛇盘剑,右手使出七探蛇盘枪,剑走飞凤,枪如游龙,龙凤呈威,气势逼人。 赵谦听闻冉闵擅长双手使不同兵刃,自己也就尝试一番。在灵台心鉴时,赵谦为了维持身体的协调,避免重右轻左,曾练习过左手使剑,虽只能施展力招,难以施展巧劲,但七探蛇盘剑与七探蛇盘枪本是同源,眼下初次尝试同时使出七探蛇盘剑与七探蛇盘枪,便颇有威力,数百壮汉被其堵在要道,难以前进分毫。 韩常见赵谦相救,心中大喜,长剑一挥,喝道:“冲。”众兵将军心振奋,洪水一般向方翼部队冲去,瞬间冲垮了方翼的部署,占据了军都陉。 一蒙面人飞身向赵谦掠去,手中软鞭飞出,缠住赵谦手中的长矛,猛然一甩,长矛脱手飞出。赵谦剑交右手,剑尖点点,刺向蒙面人。蒙面人鞭甩曲线,形成数个大小不一的圆圈,便要将缠住赵谦手中的铜剑。 赵谦后劲一吐,铜剑化作一道剑芒,穿过鞭圈,向蒙面人右肩射去。蒙面人没料到赵谦会使此招,想要收拢鞭圈,已然不及,忙低肩避剑。 赵谦飞身而上,趁机抓住蒙面人右手,便要夺过软鞭。忽觉对方手掌娇柔滑腻,似是女子之手,大吃一惊,连忙松手后撤。 第二百六十章 九天玄水 蒙面人不知赵谦为何放过夺取自己软鞭的良机,手中招式不停,毒蛇一般向赵谦面门攻去。赵谦连忙躲闪,蒙面人手腕一翻,软鞭突然改向,紧跟赵谦而走。 赵谦见蒙面人鞭法卓然,纵打一线,横扫一面,不敢轻视,施展云帆步,来回躲闪。他步法精妙,故意在山道上左右来回,狭长的山道上被蒙面人凌厉的鞭风覆盖,那数百蒙面壮汉被鞭风拦住,无法前行,双方弯弓搭箭,但无人敢放箭,生怕误伤。 原本杀声震天的山道上,此刻除了附近瀑布飞流而下的怒吼,便只剩下蒙面人霹雳一般的鞭声。 那蒙面人见久攻不下,心生焦虑,手中软鞭急速抖转,伴随着真气回旋,不仅留下无数鞭影,更留下阵阵破空之声,让人心惊胆战。 赵谦本想趁蒙面人余劲已逝、新力未生之际,抓住鞭身,将软鞭夺过来,不想对手鞭法精妙,鞭身来去纵横,去势鬼神莫测,并且劲力恒久不绝,无丝毫破绽,若贸然空手夺鞭,必然被软鞭所伤,便稳定心神,静心观察对方招式中的破绽。 数十招过后,赵谦见对手鞭风主要集中在外围,知晓对方的破绽乃是“灯下黑”,能攻远而难以攻近,便侧身避过对方鞭风,向蒙面人冲去。 蒙面人见赵谦向自己冲来,微微一笑,左手往腰后一探,再抽出时,便多了一个黑色软鞭,并且鞭身比右手软鞭更细,显然如果被击中,受伤也更重。蒙面人左手一抖,软鞭犹如游龙一般向赵谦袭去。 赵谦知道上当,连忙足尖一点,向后撤去。蒙面人双手连抖,两条软鞭一刚一柔,一龙一虎,将赵谦的去路完全封住。 赵谦向上一跃,避过两条软鞭的合围。蒙面人双手上下翻飞,两条软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向赵谦缠绕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谦功集脚尖,凭空一点,平移数尺,避过两条软鞭的合围,落在地面,随即猛然向蒙面人冲去。蒙面人双手向下一甩,两条软鞭向赵谦头部砸落。 赵谦功聚脚底,犹如离弦之箭向蒙面人冲去。蒙面人见收鞭回防已然不及,以鞭为刀,向赵谦拦腰横砍。赵谦并不躲闪,左掌贴着鞭身向上推,卸掉蒙面人的横砍之力,随即手腕一翻,便要抢夺软鞭。 蒙面人挥拳向赵谦击去,步进拳摧,虽招式简单,但力道甚强。赵谦微迈弓步,右掌平推,数道内劲迭出,与蒙面人的拳风相撞。 拳掌相击,劲力相冲,二人各退数步,蒙面人右手的软鞭却落入赵谦之手。蒙面人将左手软鞭交由右手,手腕一抖,软鞭犹如纸扇平开,向赵谦横扫。 赵谦挥鞭由上向下直砸,将蒙面人的软鞭砸在地面,随即手腕翻斗,手中软鞭抖转,向蒙面人头部扫去。 二人各使软鞭,缠斗在一起。赵谦所使,名为盘龙鞭法,鞭势起伏随意,盘旋起落,守若蛟龙盘旋,攻若游龙出海,有拨云穿雾之势,见首不见尾之妙。蒙面人所使,名为无常鞭法,软鞭走如灵蛇,鞭无常势,招无常形,进退随意,偏闪斜舞,缥缈洒脱,难定其踪。 二人的鞭法均以灵动见长,双鞭游走,在山道上留下无数鞭影,遒劲的鞭风相互激荡,在坚硬的石面留下道道鞭痕。 赵谦手腕连转,使出一招“泉水激石”,软鞭形成数道圆圈,携带着遒劲的真气,犹如数道海浪向蒙面人席卷而去。 蒙面人上下挥舞软鞭,使出一招“群山叠秀”,鞭影层层堆叠,形成一道道屏障,泰山一般立在其面前。双方劲力相击,蒙面人被震退数步。 赵谦拱手道:“大势已定,再多做纠缠,已是无益,何必徒劳?”赵谦不知其是男是女,故而省去了称呼。 那蒙面人知道不是赵谦敌手,便道:“此次不敌,下次我再会较量。” 和赵谦所料不差,正是女子之声。 赵谦平举软鞭,劲力微吐,软鞭向蒙面人轻轻飞去。他见蒙面人鞭法之中并无杀意,是以对其并无反感,便将软鞭还回。 蒙面人接过软鞭,拱手道:“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赵谦看向援助方翼的数百壮汉,道:“若你们不知进退,还妄想进攻,我奉陪。” 那数百壮汉早已见识过赵谦的身手,知道即使数百人齐拥而上,亦无法取胜,又见赵谦挡在山道中间,气度翩然,完全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又见韩常所部占据要道,弯弓搭箭,严阵以待,知道倘若强攻,实非上策,便紧跟着蒙面人离开。 众人离开之后,一名身着藕色深衣的美貌少妇落在赵谦面前,正是淩温清。 赵谦不知其乃赵婕的师父,便拱手道:“前辈乃是汉人,应该和刚才那些蒙面人不是一伙,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淩温清道:“从你刚才的招式,我已看出,你性格低调,如果能出六分力,就绝不会出七分力,你的本事绝不会仅仅有表面如此简单。”说完,玉掌一翻,手心纳劲一运,地面上一柄铜剑飞起,落入其手中。 淩温清接着道:“我不会透露你的身份,你身后的那群兵将,见识浅薄,也看不出什么,你不必有所保留,将你的本事全部使出来。” 赵谦有些犹豫,道:“前辈,你我素无恩仇,又何须……” 淩温清打断道:“少废话,出招吧。”说完,缓运真气于剑身,剑身上渐渐泛起淡红色光芒。淩温清缓舞剑身,留下道道残影,片刻之间,空中已遍布淡红色的光芒,剑气以柔履刚,刚健中正,光芒顺势旋转,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气劲涡流,仿佛水天一线之间,渐渐生成一道水龙卷。 沙起尘飞,就连一旁飞流而下的瀑布也有不少水滴向涡流飘飞。赵谦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住。 赵谦失声道:“九天玄水咒?符箓术源于巫觋,原来你是巫教中人,莫非是蜀中八部?” 淩温清道:“以你高傲的心性,应该懒得去学天师道中普普通通的九天玄水诀。那你有什么方法接我的九天玄水咒?”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乙八门 赵谦见淩温清真气宛如实质,知道如果有丝毫保留,必受重伤,便捡起地上一柄铜剑,轻声吟道:“乘天罡兮威武陈,气仿佛兮如浮云。”真气缓缓流转,不像平常一样形成遒劲的罡风,而是犹如春风一般,向四周缓缓扩散。 淩温清见如此情形,不由心生慎意,正色道:“太乙八门?你竟然能练成?” 奇门、六壬、太乙并称道家三大秘宝,太乙神数推算天时,演算历史变化规律,奇门遁甲让求地利,统筹帷幄,决胜千里,六壬神数对应人事,趋吉避凶,以人为贵。太乙式产生于黄帝战蚩尤时,取象北极星,以北极为体,北斗为用,太乙八门分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名称和宫位与《奇门遁甲》、《大六壬》、八阵图相同,但用法稍有不同。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地有八方,以应八卦。开门值乾,休门值坎,生门值艮,伤门值震,杜门值巽,死门值坤,惊门值兑。这太乙八门,和奇门遁甲中的“门”有些类似,源于天干学,主要集中于天时、地利、人和、神助中的天时,以精纯柔和的剑气模仿四方四隅之风:融风、明庶风、清明风、凯风、凉风、阊阖风、不周风、广莫风。其中,与斗星柄所指的方位相一致之风,也叫正风,也是最强之风,因此使出此招之际,需明晓节气历法、天文星相、八门九星,方可发挥此招最大威力。 赵谦刚刚练习,仅能使出太乙八门的半分威力,原本将其做为自己的保命绝招,此刻见淩温清的九天玄水咒威力极强,使用其他手段难以自保,便将这一绝招使出。 淩温清挥剑平刺,一道极为强劲的剑气攻向赵谦。 赵谦平推长剑,轻喝道:“生门、融风。”此时赵谦前面的剑气忽然变得炙热如火,两股剑气相击,只听轰的一声,劲气横飞,赵谦稳立不动。 淩温清道:“有些能耐,那就看你能不能接住我的最强一招‘天地清霁’?”说罢,伸出纤纤玉指,真气缓运,指尖红色剑芒闪烁,轻灵划动间,一个精妙的符箓出现,只见其玉指一弹,符箓凝于剑尖,一瞬间剑气倍增,充斥天地之间。 淩温清手捏剑诀,轻轻一挥,气龙卷一般的气劲涡流向赵谦席卷而去。 赵谦大吃一惊,暗想:“竟然是天水符?她是起了杀心吗?看来只能使出尚未练成的‘八风极远’了。” 赵谦将真气周游八方,八方真气分别演变成乾气、坤气、坎气、艮气、坤气、巽气、离气、兑气,进而生化成八风,八风渐渐融为一体,将赵谦护在其中。 两股罡风激荡,爆鸣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久久不绝。只听咔嚓声响,二人手中铜剑同时折断,二人被震飞丈余,脸色惨白。 淩温清见赵谦竟然接下这一招,不禁暗想:“此人果然非比寻常,难怪能得到道家的赏识与指点。”便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姐姐他们有危险。”说完,转身离开。 赵谦心中慌乱,连忙施展云帆步离开,韩常等人看的一头雾水,纷纷道:“这二人刚才使的什么妖术?” 南口镇,周观军营中,秃发保周和周观再次双刀相击,二人同时被震飞,口吐鲜血。秃发保周脸色惨白,站立不住,以刀撑地,勉强支撑。 周观伤势比秃发保周稍好一些,他勉强站立,游目环看四周,见己方渐渐取得上风,精神一震,缓缓举起手中宝刀,真气集于右臂,打算给秃发保周致命一击。 忽的,和马锐所遇情形一样,千余名脸蒙黑布的壮汉形成一道紧密方阵向周观大军袭来,周观令旗一挥,大军呈防御阵型排列,与那个千人方阵撞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一个蒙面人挥刀向周观冲去,刀上携带着强劲罡风,声势骇人。周观已受重伤,知道不是蒙面人的敌手,连忙后撤。 蒙面人早料到周观会躲闪,后劲一出,刀锋侧旋,向周观拦腰砍去。周观躲闪不及,只得横刀硬抗。双刀相击,周观被震飞数丈,摔倒在地面。 蒙面人向周观冲去,打算将其一刀了结,就在刀风刚要触及周观之时,破空之声从蒙面人后方传来。 蒙面人听声辨位,连忙向一侧闪去。待其站稳身形,便见一位身着黑衫、刚毅凛然的青年立在周观身边,正是李寒。 李寒并不多言,使出一招“秋润苍山”挥剑向蒙面人刺去,剑势平平,给人以轻灵高远的感觉。 蒙面人挥刀上挽,使出一招“朗月无云”,刀锋由上而下斜劈,刀光清亮如月,给人以静谧安详之感,但无人敢小觑这刀锋下暗藏的碎碑切玉的刚猛气劲。 刀剑相斫,蒙面人倒退数步。 李寒收剑静立,对蒙面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刚才那招‘朗月无云’,出自鲜卑慕容的振恒刀法,与恒夬剑法、无常鞭法并称‘慕容三绝’。不知阁下和鲜卑慕容有何干系?”他的江湖经验远高于赵谦,因此单看对方一招“朗月无云”,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那蒙面人道:“‘无肠公子’果然见识非凡,常人只知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鲜有人知道振恒刀法和无常鞭法,你竟然对慕容三绝了如指掌。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会帮朝廷做事?” 李寒道:“我并非帮朝廷做事,只是帮一个朋友的忙罢了。”他所说的朋友,便是赵谦。据赵谦推测,尔朱羽健估计在三处战场都会派人相助秃发保周和翟文阵,赵谦对马锐极为相信,故而并不担心其会败下阵来,故而和李寒兵分两路,一人赶往军都陉,一人赶往周观军营。 那蒙面人道:“看来你很看重这位朋友。” 李寒道:“我很好奇,鲜卑慕容怎会甘为尔朱羽健的弃子?据我所知,尔朱羽健手下高手不在少数。” 那蒙面人道:“弃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灭汉夺文 李寒对蒙面人道:“尔朱羽健虽然对朝廷毫无忠心,但此时却没有谋反的实力,现在和周将军正面对决,如果被朝廷知晓,陛下怪罪下来,自然有人要当替罪羊,你应该猜得出是谁当替罪羊吧?” 那蒙面人道:“你说的这些,难道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李寒微微一笑,暗想:“原来如此,慕容文将尔朱羽健袭击周将军他们的事情告诉赵谦,是想借助赵谦,来破坏尔朱羽健的计划。”他懒得理会尔朱羽健和慕容文他们有何恩怨,便挽一个剑花,道:“阁下刀法不俗,我们就比试一下何如?” 蒙面人道:“正有此意。” 二人猛然前冲,各自挥舞兵器猛攻对方,刀光剑影之中,二人身形飘忽,趋避腾挪,刚猛的罡风相互激荡,形成一股强劲的涡流,飞沙走尘。 正在二人交手之时,马锐带着大军赶到,冲进蒙面人所带的千人战阵,犹如狂风吹草偃,千人战阵瞬间溃不成军。 蒙面人见马锐赶到,便连砍数刀,将李寒逼退数步,道:“李少侠,下次我们再一较高下。”语毕,施展轻功离开。 李寒对魏朝并无好感,认为朝廷中除了崔浩、王慧龙、毛修之外,全是无能之辈,也不愿和朝中大将有所往来,将蒙面人撤走,也不与周观多言,直接施展轻功离开。 一个僻静的山洞洞口,游彬、郗标、与沮渠准在洞口伫立,沮渠准道:“已经两炷香了?不知婕儿她们怎么样了?” 游彬道:“沮渠少侠请放心,胡姑娘医术高明,当世少有,定能为赵姑娘解毒。” 沮渠准点头道:“如此甚好。” 郗标道:“贺师弟前去查探赵谦消息,现在还未回来,刚才又听见远处传来罡风激荡之声,不知又出现了什么高手?” 他话音刚落,贺原从远处急掠而来,快速奔到三人面前,道:“我发现了这个。”说完,将左手伸到三人面前,三人见其左手握的是一剑柄,剑刃只剩下三寸,上面刻着“鈌云”二字。 沮渠准失声道:“这是赵……”他还未说完,游彬便将其拦住,他朝洞内瞥了一眼,低声道:“不可让胡姑娘知晓,免得干扰她为赵姑娘疗伤。” 沮渠准点头。贺原道:“现场草木横飞,显然发生过极为剧烈的打斗。但并未发现赵谦。”游彬接过断剑,详加观察,又将断剑置于鼻前嗅了嗅,道:“看来赵谦遇到麻烦了,我们赶快赶过去。沮渠公子,就有劳你在此处看守了。” 沮渠准道:“游先生放心吧。” 游彬、贺原、郗标三人便施展翰墨门的从流步迅速离开,片刻之后,一群人出现在洞口附近,为首之人,皮肤白皙,身形挺拔壮硕,眼珠为褐色,身着紫色华服,在其身后,十八名虎背熊腰、身着铠甲、肩背雕弓,左手握长矛,右手按斩马刀的壮汉严阵以待,虽只有十九人,但声势浩然,仿佛千军万马,就连四周的鸟兽之声也全部消失。 沮渠准对为首之人道:“杀意如此重,恐怕你便是尔朱郁德吧?你身后的十八人,便是传说中‘强刀强弓、如火如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十八铁骑吧?不过你们并没有骑马,难道是怕打草惊蛇吗?没想到杀人成性的尔朱郁德也有顾虑的时候?” 尔朱郁德道:“我再怎么杀人成性,也比上沮渠兄你卖祖求荣。” 沮渠准道:“胡人有自己的语言,而无自己的文字,学习中原文化,乃是必然之势。你这身后的十八铁骑,之所以能以一敌百,百战无前,还不是遵从了孙子之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尔朱郁德道:“汉学为用,我只不过是学习了他们的一点可取之处罢了,又怎像你,崇汉媚华,竟然一直寻找传国玉玺,以图将其归还汉人,真是愚蠢至极。” 沮渠准道:“若你能创出自己的文字,我便尊你为首,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尔朱郁德道:“等我们杀光汉人,汉字自然也就变成了羯字。” 沮渠准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将中原文化占为己有,那直接学习,岂不更加方便?” 尔朱郁德道:“汉人又哪里懂得珍惜自己的文化,中原文化在他们手里,已被毁了十之六七,剩下的十之三四,迟早会被毁掉,既然这样,还不如由我们来传承。” 沮渠准听其如此说,不禁暗想:“这个尔朱郁德,倒和其他羯人有所不同,难道背后有高人指点,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尊火教?”他略一思索,道:“北方文明被毁,乃是因为五胡打压儒道,这其中,你们羯人,当居首功,你竟然在这里说什么传承中原文化?” 尔朱郁德道:“石虎残暴成性,又怎与我相同?之前赵谦他们血染宇宙山,我可是也在暗中相助。” 沮渠准冷笑道:“说的好听,你此次前来,有何目的,难道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尔朱郁德道:“既然你已猜出来了,那就请你让路吧。” 沮渠准道:“久闻季龙剑法‘尘飞五岳,雾晻三精,天地晦盲,四煽虏腥’,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尔朱郁德道:“‘和气消冰、武意反成’,今天我就领教一下你的和武剑法了。” 二人同时向前飞跃,长剑出鞘,剑尖点点,刺向对方。尔朱郁德挥舞长剑,使出一招“风雨晦瞑”,剑芒犹如满天风雨将沮渠准笼罩。沮渠准缓挥长剑,使出一招“风和日丽”,剑气柔顺如春风,将尔朱郁德的剑招完全遮挡下来。 尔朱郁德挥剑向下斜旋,扫向沮渠准腿部。沮渠准向一侧划弧格开,劲力绵绵,同时封住了尔朱郁德的后招变路。尔朱郁德冷喝一声,劲力猛吐,破开沮渠准的劲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沮渠准的喉部。沮渠准连忙后退躲闪。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十八铁骑 尔朱郁德的季龙剑法乃是石虎所创,一招一式,如蛇刁钻,如虎凶猛,如蛟狠辣,剑气并枭心与狼性一体,战场之上,兼骏马之捷,威力更甚。此剑法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而是以杀人为乐趣,剑气中包含阳毒,若对手被剑气所染,轻则狂言面赤、失汗失下,重则筋脉寸断、真气全销,仅黄连承气和犀角升麻汤可解,若七日之内不解,便无治愈之可能。并且剑刃上涂有化骨粉,只要被剑锋擦破皮,瞬息之间,便会化为一滩血水。《晋书》称石虎“趫捷便弓马,勇冠当时”,由此可见剑法之威。 后来,冉闵经过数年的苦心钻研,创出青龙化阳诀,不仅能克制住季龙剑法的阳毒,又能压制住化骨粉的毒性,方起兵谋反,屠杀石氏。 沮渠准的和武剑法乃是匈奴靳氏靳准所创,剑势平淡恬和,不拘攻守,但剑韵反出,劲力内蕴,气势流宕,与儒家的中和掌法颇有些相似。当年靳准屠杀匈奴刘氏,所用正是此剑法。 二人剧斗百余招之后,沮渠准渐渐处于下风,但其剑招攻守难辨,尔朱郁德几次强攻,均险些受伤,便步步紧逼,将沮渠准逼离洞口,对其带来的十八壮汉道:“你们进入山洞,将那三个女的抓出来。” 沮渠准被尔朱郁德彻底压制,欲救无力。当十八壮汉离洞口仅有数丈之时,两道倩影从洞口飞出,一人掠向沮渠准,与其联手对付尔朱郁德,正是杜少如。另一人拦在十八壮汉面前,正是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身形闪烁,来去如风,在十八壮汉间自由纵横,剑气弥漫四周,猛地,诸葛清岚娇躯静立,轻声喝道:“兑。”无数剑气形成滚滚洪流,披靡而下,以开山碎石之势向那十八壮汉席卷而去,正是道家的踏罡步斗。 那十八壮汉为首之人名为石寇,他见诸葛清岚此招威力甚强,便喝道:“如如不动。”十八人同时半蹲,砍马刀竖于身前,半插于地,真气喷涌而出,融为一体,形成一道极为坚韧的屏障,稳重如泰山,坚硬如生铁。 这招“如如不动”,乃是石虎从佛图澄学来的佛门上等合击绝技,联手之人,人数不限,功法不限,兵器不限,种种随宜,不作分别之心,出招之时,真气融为一体,刹动刹静,刹生刹灭,刹虚刹实,以空寂如如之心,了了分明天地万端,威胜彼百千万亿。 两道罡风相击,十八壮汉同时被震退数步,但无人受伤。诸葛清岚不禁柳眉微皱,暗想:“这十八人的联手合击,威力极强,看来我如果不施展保命绝招,要想取胜,难度不小。但是,一旦泄露绝招,恐怕……” 石寇更是惊愕失色,思忖道:“我十八人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休想拦我们丝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将我们十八人尽数击退,她到底什么来历?” 一片竹林里,赵谦追风赶月般向远处飞驰,忽的听见数道破空之声从后背传来,他无暇细想,连忙脚点竹枝,向一旁躲闪,紧接着便见一道倩影挥掌拍来,掌势极为迅捷。 赵谦躲闪不及,挥掌硬接。双掌相接,赵谦飞落在地上,站稳身形,只觉掌心生疼,平掌细看,见掌心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黑色的鲜血缓缓流出。他无暇将毒逼出,看向偷袭之人,正是萧炼玉。 萧炼玉微微一笑,道:“我的蓝蝎毒针,见血封喉,你竟然还能站着,怪不得教主亲自对你下追杀令。” 赵谦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便不多言,犹如脱弦之箭向萧炼玉冲去,萧炼玉玉手一甩,手心便多了一个九节鞭,鞭头、鞭把都有一条红色彩绸,舞动起来,既能蛊惑对手,又富有观赏性。 萧炼玉挥鞭横甩,来势既有软鞭的凌厉,又有铁棍的刚猛。赵谦使出无相指法,虚空连点数次,一道指力击中九节鞭鞭头,鞭头来势立减,两道指力射向萧炼玉。萧炼玉纤腰一扭,躲过两道无形指力。 两道指力击在萧炼玉身后的细竹上,细竹断为三截,截面光滑如镜。赵谦飞身而上,接住中间一段三尺竹竿,劲力一吐,竹竿上的枝节全部顺着竹面截断。 赵谦以竹为剑,使出一招“青龙探爪”,数道竹影攻向萧炼玉数处要穴。萧炼玉左右斜挥,舞一个鞭花,将赵谦的攻路完全封住。 铮的一声,竹竿击在鞭头上,竹竿由罡气护住,完好无损。赵谦竹交左手,挥竹横削,萧炼玉挥鞭由上向下竖砍。赵谦右手掌心蓄劲,挥掌直拍,遒劲的掌力携带着一滴黑血向萧炼玉挤压而去。 萧炼玉知道那滴黑血含有蓝蝎毒针上的蓝蝎毒,不敢小觑,连忙收鞭躲闪。赵谦趁胜追击,竹交右手,连刺数下,使出一招“海天浪涌”,数道剑气犹如惊涛骇浪将萧炼玉围住。 萧炼玉甩出九节鞭,鞭首插在远处竹子上,萧炼玉用劲一拉,娇躯飞向那根竹子,躲过了赵谦的剑招。萧炼玉一腿踢中那根细竹,细竹从被萧炼玉踢中处折断,萧炼玉挥动九节鞭卷住细竹,向一旁斜迈数步,转动娇躯,带动九节鞭,细竹向赵谦飞去。 赵谦知道,鞭法是以步法带动身法,故而擅长鞭法者均轻功一流,自己身中剧毒,若施展轻功逃窜,定然会被萧炼玉追上,要想安然离开,必须先将萧炼玉击败。因此,见萧炼玉躲向一旁,他并未逃窜,飞身而上,挥动手中竹竿,一道剑气击在细竹之上,咔嚓声响,细竹断为两截。 赵谦步履如风,冲向萧炼玉,手中竹竿发出破空之声,显然劲力极强。 萧炼玉从怀中掏出一个霹雳弹,摔在地面,霹雳弹炸裂,方圆三丈之内,顿时被黄色浓雾笼罩,双目所见,仅一臂之遥。 赵谦站稳身形,真气缓缓流转四周,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这道屏障威力极小,连苍蝇都抵挡不了,但若有人靠近,赵谦便能立即发觉。 第二百六十四章 水之剑意 一道破空之声从前方激射而来,赵谦并未躲闪,反而迎面而上,当鞭首就要触及其身体时,赵谦迅速伸出左手横格,手腕一翻,便抓住鞭首,使出水镜剑法中的“雪练倾河”,精纯的剑气聚于竹竿,泛出一丝淡淡的白色光幕,向萧炼玉刺去。 这招“雪练倾河”,蕴含着水镜剑法中的水之剑意,需要以极为精纯的内力方可使出,出招之际,至柔劲力集于剑刃,毫无破空之声,一旦与对方罡风相击,剑刃上的劲力如同雪山的积雪在一瞬间融化为水,以摧山碎峰之势,崩腾决去,无可阻挡。 萧炼玉擅使毒,她所释放出的黄色烟雾以及她所使的九节鞭均含有剧毒,这一点,常人或许看不出,但她并不会认为这个让他们教主亲自下追杀令的赵谦会看不出,因此她并没料到赵谦会抓住鞭首,见赵谦袭来,她躲闪不及,忙真气贯于鞭把,封住赵谦的攻路。 在萧炼玉看来,赵谦此招虽然威力不俗,但手中仅是一根竹竿,而自己的九节鞭乃是百炼钢所铸,仗着兵器之坚,可以勉强接下此招。 双方劲力相击,赵谦的后劲犹如黄河泛滥般向萧炼玉席卷而去。萧炼玉不意此招后劲如此之强,直接被罡风震飞,摔出数丈之外,口吐鲜血,受伤极重。九节鞭也被罡气震脱手,掉落在数丈之外。 赵谦连忙施展云帆步离开。 赵谦离开后,一道人影落在萧炼玉身边,正是佛摩羯。他一双贼眼在萧炼玉娇躯上不住打量,似乎能看透衣衫下的玲珑浮凸,啧啧称赞道:“萧姑娘这身段,真是万中无一。” 萧炼玉惊恐万分,勉强站起,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佛摩羯奸笑一声,道:“萧姑娘聪慧异常,难道猜不到吗?” 萧炼玉尖声道:“若教主知道,定血染你们耆阇崛台殿。” 佛摩羯道:“贫僧对姑娘仰慕已久,倘若能一亲姑娘芳泽,百死而无怨。” 他一边说,一边向萧炼玉走去。萧炼玉对佛摩羯平日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见其向自己走近,吓得魂飞魄散,忙不住倒退,道:“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佛摩羯冷笑道:“也不知有多少人碰过萧姑娘,我再碰一下,又有何妨?” 萧炼玉道:“就算人尽可夫,我也不会让你这种宵小之徒碰一下。”说完,挥掌拍向自己面门,打算直接自尽。 佛摩羯衣袖一甩,三节棍从袖口飞出,击中萧炼玉手腕。萧炼玉吃痛,掌力全消。佛摩羯手腕一抖,三节棍点中萧炼玉数处要穴,萧炼玉顿时凝滞不动。 佛摩羯大笑,将三节棍扔掷一旁,一双魔手摸向萧炼玉玉颜。 忽听身后剑气破空之声传来,佛摩羯不及回头,连忙向一旁躲闪,那道剑气随之转向,刺向佛摩羯头部。 佛摩羯足尖连点,躲过那道剑气,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李寒。 李寒冷冷一笑,后劲一吐,原本是强弩之末的剑锋猛然吐出数道剑气,刺向佛摩羯。佛摩羯原本注意力全在萧炼玉身上,遭到偷袭,连番躲避,已是竭尽所能,无力躲避李寒的后招。 只听嗤嗤几道破空之声,佛摩羯身中数道剑气,血如泉涌,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李寒还剑入鞘,伸指凭空虚点,数道指力击中萧炼玉被封穴位。 萧炼玉被封要穴得解,捡起掉在地上的九节鞭,步履蹒跚地走到佛摩羯身边。李寒道:“萧姑娘,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萧炼玉道:“我自己来。”说完,玉手一挥,九节鞭缠住佛摩羯脖颈,用劲一甩,佛摩羯头颅飞了出去,鲜血喷涌而出,碧草成红。 作恶多端,逍遥一方的奸雄,就此殒命。 萧炼玉用手帕擦去九节鞭上沾染的血迹,将手帕扔到地上,对李寒道:“你是故意等到这个畜生想染指我的时候出手的吧?” 李寒道:“不管怎么说,他并未得逞,其他的,又何须理会?”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承认了。 萧炼玉道:“你这么做,有何目的?明说吧。” 李寒道:“耆阇崛台殿众比丘的所作所为,萧姑娘应该心里清楚,我打算血洗耆阇崛台殿,想请萧姑娘助李某一臂之力。”他想请萧炼玉帮忙,故而等到最危急的时刻动手,不过就算其无求于她,也不会让佛摩羯得逞。 萧炼玉道:“耆阇崛台殿那些比丘,坏事做尽,死不足惜,但是单凭你一己之力,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吧。” 李寒道:“所以想借萧姑娘的毒蝎阵一用。” 萧炼玉道:“李少侠和羯人不死不休,为何不对尔朱羽健动手,而是对耆阇崛台殿动手?” 李寒道:“羯人作恶多端,但已是西山之落日,最多只能在中原折腾百年,而西域密宗将荼毒中原数千年,不可不除。” 萧炼玉美目流转,道:“我若是答应,有何好处?” 李寒道:“我一介布衣,没什么可给萧姑娘的。耆阇崛台殿富可敌国,金银财宝无数,萧姑娘可尽数拿去。并且若是萧姑娘答应,以后萧姑娘奉贵派炎掌教之命行事,若有差池,可将责任尽数推到我身上,并且姑娘在江湖上所做的恶事,也可推到我身上,我全数承认,绝不推辞。” 萧炼玉暗思:“他竟然知道我们教主姓炎,与赵谦相比,他的江湖经验甚是丰赡,而赵谦虽学识宽广,但更多的局限于书册,看来他比赵谦更加难对付,难怪齐长老会栽在他手上。”她想了想,道:“若是如此,李少侠必然身败名裂,百死莫赎。” 李寒道:“仗剑飘零一生,何求功与名成?” 萧炼玉嫣然一笑,道:“若是我偷男人,你也承认吗?” 李寒俊脸泛红,道:“萧姑娘别乱开玩笑。” 萧炼玉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无肠公子”竟然会脸红,便收敛笑容,道:“久闻‘无肠公子’横行无忌,言而有范。而李少侠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今日我便信你一回,此事我答应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碧鬟红袖 李寒与萧炼玉刚达成协议,便听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我五人也可助少侠一臂之力。”二人向声源看去,见有四名少女悄然而立,仿佛三朵莲花静静绽放,正是赤水部淩温清的弟子郑沅芷等四人。 李寒道:“敢问四位姑娘是……” 郑沅芷道:“蜀中八部赤水部,在下郑沅芷,奉掌部之命,血洗耆阇崛台殿,赵谦的姐姐便是我们的师姐。” 李寒道:“碧鬟红袖,清流亹亹。久闻赤水部全为女子,个个坚贞劲烈,李某佩服。”他绝不会说些阿谀奉承之词,既然如此说,那自然是由衷敬佩。 郑沅芷道:“久闻少侠清高桀骜,向来不夸人,今日竟然能得少侠赞语,我等觍颜。” 萧炼玉道:“刚才你们说五人,剩下一人呢?” 郑沅芷道:“另一人来自蜀中八部的青峰部,他正在准备一份礼物,以表我方诚意,免得你们心生戒意。” 说话间,两人向此处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佛清,他脚步虚浮,似乎是要穴被封,难以运转内力,在其身旁,正是陆虚怀,显然是他将佛清抓捕至此。 二人走近后,陆虚怀道:“李少侠,此秃驴乃是赵谦与赵婕的寇仇,我将他擒来,打算交给赵谦,以表我方灭佛之心。” 佛清被封穴位,口不能言,暗想:“他擒我之时,我的两位师弟便在暗处埋伏,为何他们不出手,难道他们不属大乘佛教,而属西域密宗?” 萧炼玉道:“此时佛道之争愈演愈烈,蜀中八部与天师道有数百年仇怨,按理来说,应该助佛,怎么反而灭佛?” 陆虚怀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佛教自迷引他迷,空言应物,不着四六,毁秦汉遗风,兴胡弱汉,敛财藏春,致使中原如於沸鼎之游鱼,飞幕之燕巢。凡中原明者,皆有灭佛之责。又何须分你我?” 萧炼玉暗道:“巫教与佛教的矛盾比我想象的更要严重,看来阴阳家的挑拨离间颇有成效,我倒是可以火上添油。”便道:“现在天师道寇谦之将佛教教义融于道教教义,高耸入云的静轮天宫便是铁证,如此崇拜偶像,神化上帝,早已与道家背道而驰。” 李寒道:“如此行为,确实愚不可及。家师曾言:‘天师道空有《老》《庄》,却不知看,尽为释氏窃而用之,却去仿效释氏经教之属。譬如巨室子弟,所有珍宝悉为人所盗去,却去收拾人家破瓮破釜。’道教正宗,并非被中原人视为万法宗坛的天师道,而是楼观派。” 陆虚怀道:“世人不信大道,而信鬼神之说,寇天师此举,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萧炼玉对李寒道:“令师是何人?”李寒想了想,道:“既然我与诸位联手,便应直言相告,不过还请诸位勿向外人言。家师名为屠卓。” 陆虚怀失声道:“蚩尤旗长老屠卓?” 萧炼玉暗道:“原来是蚩尤旗,真是天助我也。”便道:“蚩尤旗曾两次差点亡于蜀中八部之手,一次被诸葛武侯所救,一次被王猛所救,你们联手,不怕教中人有所非议吗?” 李寒暗想:“尊火教果然非比寻常,竟然连这等秘辛也知晓。”随即正色道:“若他人想非议你,就算你再光明磊落,也是无用,若他人不想非议你,烧杀劫掠又能如何?那些流言蜚语,又何须理会?” 萧炼玉暗想:“此人号称‘无肠公子’,真不是白叫的。” 郑沅芷道:“李少侠所言甚是,大家同仇敌忾,又何需理会那些往日恩仇?我们就先商定具体计划,然后在将佛清交由赵师姐和赵少侠处置。” 李寒点头,和众人商议一下细节,便分别行事。 游彬三人赶风追月一般来到贺原发现赵谦断剑的地方,游彬仔细观察周围情形,道:“看来,和赵谦交手的人,用的也是道家的踏罡步斗,并且剑意侵略如火,似乎暗合离卦,却又不完美契合。” 贺原道:“道教中人应该不会和赵谦为敌,难道是巫教或者是阴阳家?” 游彬道:“道家的踏罡步斗精妙无匹,垂涎之人不在少数,未必就一定是巫教或阴阳家。” 郗标道:“崔司徒说的果然没错,这太行山内,隐藏了不少秘密。” 游彬忽然剑眉微皱,道:“有毒。”三人连忙运转内力,发现真气凝滞如石,丝毫运转不动。 十余道人影从暗处出现,将游彬等人包围,为首之人,正是炎烽。 游彬三人镇定自若,游彬盯着炎烽,道:“原来是‘花中剑客’炎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炎烽道:“游前辈,太行山一向为汉胡的天然分割线,朝廷对此处原本并不重视,没想到崔司徒竟然派你们前来打探,怎么,崔司徒还嫌得罪的人不够多吗?” 游彬道:“只要为百姓做实事,得罪全天下又何妨?” 炎烽道:“崔司徒为了整个中原,却也差不多得罪了整个中原,如此逆天而为,与诸葛武侯无二,虽说无人清楚诸葛武侯的根本目的,但其至少流芳百世,至于崔司徒,大权似奸,智勇深沉,忍辱负重,堪称千古一人,但最后势必身败名裂,又是何苦呢?” 炎烽称崔浩为“千古一人”,虽是夸张,但也并非毫无依据,中国近代历史学家吕思勉曾在《崔浩论》中言道:“往读史,尝怪五胡入据中华,中原士大夫皆伈伈伣伣而为之下,曾未有处心积虑,密图光复者;今乃知崔浩则其人也,浩仕魏经三世,虽身在北朝,而心存华夏,魏欲南侵时,恒诡辞饰说,以谋匡救;而又能处心积虑,密为光复之图;其智勇深沉,忍辱负重,盖千古一人而已。徒以所事不成,遂致所志不白,尚论者徒以北朝名臣目之,岂不哀哉!” 游彬暗想:“这个炎烽,看来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游戏花丛,不问世事,听其口气,似乎对崔司徒颇为了解。”他略一思索,道:“看来炎少侠不似普通游侠,不知是何身份?”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扼云剑法 炎烽见游彬发问,便如实答道:“晚辈一向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过既然游先生发问,晚辈自然如实禀告。在下出自尊火教。” 郗标道:“原来是你故意让我们发现赵谦的断剑,引我等上钩。” 炎烽道:“教主命我前来,取三位性命。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贺原道:“赵谦现在如何?”翰墨门中,除了沈青崖之外,便是贺原对赵谦最为照顾,因此听见炎烽要取三人性命,贺原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赵谦的生死。 炎烽道:“三位不必担心,虽说教主对赵谦下了追杀令,但其现在无碍。” 炎烽身后一人道:“炎少主,何必和他们多言,依属下来看,我们还是速战速决,以免突生变故。”此人名为东郭炙,满面红光,体壮身健,虽压低声音,游彬三人仍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平时说话声如洪钟。 炎烽点头,右手一挥,东郭炙等十余人同是挥动兵器向游彬三人攻去。东郭炙挥掌向游彬拍去,罡风炙热如火,气势逼人。游彬扔掉手中赵谦的断剑,平伸手掌,真气缓缓流转。 双掌相击,东郭炙被震退数步。其他人见游彬等人并未中毒,不禁愕然,均停止动手。 炎烽眉头微皱,道:“原来游先生并没有中毒。” 游彬道:“赵谦的断剑上有一股淡淡的蝎腥味,久闻此地有一擅长使毒的高手,又精通毒蝎阵,因此我推断你们曾对赵谦使用过毒蝎阵,为避免中毒,我们事先服下了芝兰丹。” 炎烽赞道:“游前辈果然心思缜密。既然如此,那晚辈只有得罪了。”说完,缓缓抽出鸣鸿刀,锋芒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游彬暗想:“难怪赵谦的鈌云剑会被砍断,原来是鸣鸿刀。此刀锋利无比,着实有些棘手。”他道:“当年黄帝采首山之石,铸造神兵,雌为轩辕剑,雄为鸣鸿刀。轩辕剑乃黄帝佩剑,炎黄子孙无人敢碰,现在刀剑工艺突飞猛进,轩辕剑的威力已不及普通刀剑,鸣鸿刀却被历代铸剑大师改良,威力日益强横。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说完,缓缓掣出佩剑,他将君子意送给高忱后,并没有另寻一把宝剑,故而其佩剑仅是一柄普通的八面汉剑。 众人纷纷后退数步,给二人腾出一片空地。炎烽飞身前跃,挥刀左劈右凿,使出一招“蛟龙滩阔”,数道炙热如炎的罡风成列而行,向游彬挤压而去。 游彬剑尖轻点,上下晃动,使出一招“梳云掠月”,剑气犹如春风潜行,跃过炙热如火的罡气,击在鸣鸿刀上。 铮的一声,鸣鸿刀几欲脱手,炎烽不禁暗赞游彬修为不俗,反手握刀,向游彬拦腰横砍。 炎烽所使刀法名为离宫归魂刀法,刀意上天下火,取法于火,火势熊熊而上,明烛天地,天与火亲和相处,照亮幽隐,一柔而应五刚,柔得中而应乾,轻灵高远如天,迅猛刚进如火,乃是刚健中正的正派刀法。炎烽行走江湖,一向以剑为兵刃,鲜有人见过他使刀,而见过他使离宫归魂刀法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游彬所使剑法,名为扼云剑法,乃是在翰墨门游云剑法的基础之上推演而得,威力更加强盛,招式更加精妙。云游千里,无渟无止,这套扼云剑法,乃是止不能止,扼不能扼,与儒家思想‘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颇有不同,而与道家思想“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有些相似。而这套剑法,正是崔浩请寇谦之亲自出手,将游云剑法与《抱朴子》的吐纳导引之法融为一体而得,原本只有翰墨门掌门方可修习此剑法,崔浩将翰墨门解散后,游彬便将此剑法传给了贺原、郗标以及高忱。 游彬知道鸣鸿刀切金石如烂泥,不敢硬接鸣鸿刀的刀锋,长剑游走,无数剑影形成一片银光,让人眼花缭乱。 炎烽刀舞成风,试图与游彬的剑锋相碰,但游彬的剑锋犹如一片白云,炎烽刀锋砍上游彬剑锋,犹如砍在白云之上,丝毫没有感到受力,便直接从剑影上飞掠而过,而游彬的长剑始终完好如初。 游彬暗想:“此人被人称为‘花中剑客’,似乎刀法并不精纯,不能发挥出鸣鸿刀的真正威力。” 百余招过后,炎烽由于曾服用过五石散,内力渐渐不济,便使出绝招“鸣鸿化鹊”,鸣鸿刀蕴含无穷劲力,飞射而出,在空中依着极为刁钻的角度旋转,罡风随势而起,飞沙走石,暗蕴风雷,似风云际会,乾坤倒转。 游彬一边施展从流步,一边剑尖纷点,似缓实急,似柔实刚,使出一招“乱纷纟云”,极其细微的剑气四散而去,散布在炎烽的罡气之中。 云,轻灵飘逸,在常人眼里,云的重量微乎其微,但实际上云的重量极大,气象科学家佩吉·莱蒙曾推算:一小片云的重量大约为五百五十吨,相当于一百头大象;比积雨云大十倍的暴风云的重量相当于大约二十万头大象。 而这招“乱纷纟云”,同样表面上威力微不可查,实则势不可挡,攻势一起,犹如满天白云的重量集于一点,那等威势,堪称摧金玉如朽木。 游彬长啸一声,舞个剑花,剑尖抵在鸣鸿刀的刀面上,原本四散的剑气倏然集于一点,破开炎烽的罡气,击在鸣鸿刀上。只听铮的一声,火光飞溅,炎烽只觉虎口生疼难忍,鸣鸿刀脱手飞出,砸在远处巨石之上,巨石瞬间断为两块。 游彬被炎烽的真气所伤,倒退数步,口吐鲜血,脸色苍白。 炎烽看向自己手掌,见虎口开裂,丝丝鲜血渗出,不由暗想:“好精妙的一招,若我手中兵刃是一柄普通砍刀,只怕我的手掌已经断了。” 游彬同样惊讶于对手的内力修为,暗想:“此人年纪轻轻,不想内力已有如此修为,江湖年轻一辈当中,能胜过他的,只怕不超过一手之数。” 他的这番推论,自然是限于他的所见所闻,并不包括那些深藏不露之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火烈熛林 鸣鸿刀乃天下第一凶刀,没有其他兵刃可硬悍其锋,炎烽仗着宝刀之力,要想取胜,并非不可能,但其终究经验尚浅,自己宝刀锋利无比,便想着将游彬手中兵刃砍断,这种打法并没有错,却有些舍本逐末,若其不去砍游彬手中兵刃,而是去砍游彬,凭借着鸣鸿刀的锋利以及自己尚未显露的焱飞步的精妙,要想打败游彬,足有七分的可能。 炎烽想了想,道:“游前辈剑法精绝,晚辈甘拜下风。三位现在可以离开。” 游彬三人并未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东郭炙来到炎烽身边,低声道:“炎少主,若任由他们离开,教主怪罪下来,只怕……” 炎烽道:“游彬此人非寻常人,单靠我们,难以制服,我们还要去北邙山一趟,现在折损人手,实非上策。” 东郭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炎烽看了一眼被游彬扔在地上赵谦的断剑,道:“把那断剑捡起来,我们来招借刀杀人。” 沮渠准与杜少如联手对付尔朱郁德,尔朱郁德长剑飞舞,气度闲逸,将沮渠准与杜少如压制住,二人惧怕尔朱郁德剑上的剧毒,不敢猛攻,剑舞成风,一左一右围住尔朱郁德,虽占不到上风,但也将尔朱郁德缠住。 诸葛清岚犹如巧燕一般在十八壮汉之间飞舞,虽将他们压制,终究无法将他们击败。这十八壮汉个个是万中选一的高手,不仅勇猛好战,心狠手辣,配合默契,又精通佛门的上等合击绝技,在战场之上,无论对方是重甲还是铁骑,在他们面前,犹如风吹草偃,始终不堪一击,此刻面对一个弱女子,始终无法占到任何便宜,不禁恼羞成怒,杀招迭出,罡风凛冽,草飞树倒,沙飞石走,但终究伤不了诸葛清岚分毫。 早在一百余年前的石虎,便创立十八铁骑,他“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殄十有三州”,百战百胜,这十八铁骑居功至伟。作为羯人的秘密武器,这十八铁骑常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并且伤亡甚少,若有人不幸伤亡,或年过四十,便另选高手替换。百年以来,曾击败过这十八铁骑的,仅有冉闵、王猛、慕容恪、慕容垂、刘裕和拓跋焘六人。此时,羯人式微,这十八铁骑的威力也大不如前,但依旧不可小觑。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诸葛清岚身旁,青衫俊逸,洒脱非凡,手握三尺竹竿,脸色有些泛黑,正是赵谦。他击败萧炼玉之后,未及将毒逼出,便赶了过来,因此脸色泛黑。 诸葛清岚见赵谦脸色,便知中毒,忙关心问道:“你所中何毒?”若普通女子遇见这种情况,一般会问:“你怎么中毒了?”但诸葛清岚并非普通女子,遇到问题,首先想的便是如何解决问题,因此,见赵谦中毒,首先想的便是如何解毒,至于赵谦如何中毒,因何中毒,无关轻重,故而诸葛清岚并没有问,甚至连想都未想。 赵谦低声道:“此事稍后再说,他们是什么人?” 诸葛清岚道:“他们是尔朱羽健手下的十八铁骑。” 赵谦道:“铁骑?既然是铁骑,马上功夫必然一流,但下盘功夫应该并不出众,我们联手攻他们下盘。” 诸葛清岚点头,其实这一点她早已想到,但单凭她一己之力,难以对对方构成有效威胁,故而虽想到破敌之法,终究没能破敌。 赵谦以竹为剑,挥竹向下斜旋,竹尖轻颤,使出一招“雄虺九首”,九道剑气向那十八壮汉激射而去,诸葛清岚挥动云英剑微向下轻点,使出一招“伏龙九顾”,后劲迭出,每道剑气均衍生为九道剑气,共八十一道剑气射向十八壮汉。 赵谦与诸葛清岚联手出招,剑气寒冷凛冽,紧贴地面,飞沙走石,如同风刀霜剑,让人既寒又栗。 石寇见二人合击,威力倍增,不敢小觑,喝道:“火烈熛林。”十八人挥刀左划右砍,锋旋成圆,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劲热罡风劲热迅猛,隐泛着淡淡的火红色光泽,迅疾迸发,犹如野火侵原,势不可挡。 这招“火烈熛林”,乃是他们最强的合击招式,是从尊火教学得。众人合击,罡风炎热激进,犹如火石迸发,迅猛异常,足以撼山碎石。十八铁骑被江湖中人称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便是因为此招。 两股罡风相击,雷鸣之声大作,草土飞扬,尘沙满天,随着气劲不停的由内向外翻滚,犹如地龙卷肆虐狂飙。那十八壮汉的腿部全部被剑气所伤,鲜血直流,但伤势并不重。 赵谦盯着尔朱郁德,道:“尔朱将军,难道你想得罪清河崔氏吗?”他不知面前的是尔朱郁德还是尔朱羽健,不过料想他们均不敢得罪崔浩,此次出手,也是趁自己离开,故而出言威胁,毕竟他手里有崔浩的令牌,若他们执意对自己动手,自然是不把崔浩放在眼里。 十八铁骑尽皆万里挑一,尔朱羽健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大量金银,尔朱郁德见他们受伤,生怕有所闪失,被父亲尔朱羽健责罚,连忙快剑逼退沮渠准与杜少如,然后喝道:“撤。” 尔朱郁德首先向远处飞掠,那十八壮汉则分为两队,一队横刀静立,另一队纵身飞跃,落在远处大树之上,横刀防守,第一队则收刀飞跃离开,两队相互掩护,渐渐后撤。 沮渠准见那十八壮汉虽说腿部受伤,撤退时依旧井然有序,毫无慌乱,不由暗赞:“这个尔朱羽健果然非比寻常。” 赵谦见尔朱郁德等人离开,再也坚持不住,只觉头晕眼黑,便倒了下去,诸葛清岚连忙将其扶住,探其脉搏。 沮渠准与杜少如快步来到诸葛清岚身边,沮渠准问道:“赵兄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他并未受伤,乃是中毒,脉象虽然低微无力,但平稳缓和,说明其并无大碍。待我为其将毒逼出,自然也就无碍。”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眼神通 众人扶赵谦坐下,诸葛清岚点中其膻中穴,精纯真气沿着赵谦膻中穴流转至其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二人内力本是同源,因此诸葛清岚的内力没遇到丝毫阻碍,源源不断渡进赵谦体内,助其修复受损经脉。 一盏茶之后,赵谦苏醒过来,众人忧心稍慰。赵婕连声称谢,杜少如赞道:“胡姑娘真是医术通神,我从小便对杏林妙术心驰神往,不知能否拜诸葛姑娘为师?” 诸葛清岚道:“若杜姑娘有心学习,我自然倾囊相授,不过据我所知,蜀中八部不乏杏林高手,杜姑娘为何舍近求远?” 杜少如道:“我赤水部在八部中遭到排挤,犹如不绝之缕,自保已是难得,遑论求学他人之术?还望胡姑娘不要推辞。”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下了。” 一直在洞外守候的沮渠准走进来,道:“洞外有一人押着佛清过来,他自称李寒,说是将佛清交由我们处置。” 赵婕听闻,拿起宝剑,快步走出山洞,沮渠准与杜少如连忙跟上。诸葛清岚扶着赵谦,也走了出去。 赵谦刚来到洞外,便见佛清的人头划过一道弧线,摔落在地上,鲜血飞溅而出,犹如长虹贯日。赵婕剑气负于剑身,剑上鲜血飞射,剑身光亮如镜。 赵婕还剑入鞘,对李寒拱手道:“多谢李少侠助我将此贼擒来。” 李寒道:“举手之劳,赵姑娘不必在意,佛摩羯也已伏诛,赵姑娘可以释怀了。” 赵婕大喜,再次道谢。 李寒见赵谦脸色不对,已知晓其中毒,便道:“赵兄可在此养伤,其他的事,不必担心。”说完,未等赵谦言语,便施展轻功离开。 众人不明所以,赵婕道:“李少侠最后一言何意?”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他想屠了耆阇崛台殿。”他知道李寒做事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自然不会留下耆阇崛台殿这颗毒瘤。 其余三人均是一愣,沮渠准道:“单凭他一己之力吗?” 赵谦道:“横行无忌,铁血无情。他‘无肠公子’的诨号可不是白叫的。” 赵婕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帮忙。谦儿的伤势还未痊愈,就有劳胡姑娘在此照看了。”诸葛清岚点头,赵婕三人迅速离开。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忽的柳眉微皱,朗声道:“出来吧。” 两道人影从树林中出现,正是佛念、佛净。佛念瞥了一眼尸首两处的佛清,道:“你二人杀害我师兄,罪孽深重,贫僧劝你们放下屠刀,忏悔自身罪障,皈依我佛,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供佛诵经。” 赵谦冷笑道:“这里没有善男信女,收起你们那些虚伪无凭的论调吧。你们不惜牺牲你们师兄的命,将这附近所有的高手全都引走,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他捡起自己的三尺竹竿,道:“你们心里想的,我一清二楚,我懒得跟你们废话,直接出招吧。”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你剧毒甫解,功力尚未复原,还是交给我吧,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赵谦摇头,道:“杂鱼而已,还是交给我吧,免得脏了你的手。”说完,向佛念、佛净走去。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已经起了杀心,他不愿诸葛清岚手染鲜血,故而自己动手。由于赵谦清劲贞白,诸葛清岚也就不再多言,仔细观察四周,以防对方再有后招。 佛净冷笑道:“上次你击败我二人,难道就真的以为是凭实力吗?告诉你吧,我二人只出了七分力。” 赵谦道:“是吗?我只出了五分力。而上次没杀你们,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 佛净被气的满脸通红,佛念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二人来此,就没准备什么手段吗?告诉你吧,我二人修炼的天眼神通咒,能看出对方出招的劲力走向,找出其中破绽,你的剑招,在我二人眼中,漏洞百出。” 他见赵谦重伤未愈,脚步虚浮,故而并不担心赵谦知道他们底细。 赵谦道:“天眼神通咒?听说是西域密宗的神通术之一,我原本以为西域密宗只会欺骗无知少女,看来还是有些手段。不过若你们以为只凭这点手段,便能赢的话,就太天真了。” 佛净道:“是你太天真了。我们不光会天眼神通咒,还会三脉咒,三条气脉相同,可获得明亮智慧之力、感悟稳定之力,智慧增长之力,信仰坚定之力,见地不变之力六力,斩断无明、体悟无常、现证空性。” 道家讲奇经八脉与十二正脉,佛教讲三脉七轮,三脉是三条气脉,即中脉、左脉及右脉,七轮为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梵穴轮。佛教认为奇经八脉并不准确,道家没将佛教放在眼里,不加理会,道教则认为三脉七轮适用于贵霜之人而不适用于中原之人,和佛教互相争论,始终没有结果。 赵谦摇头,道:“听不懂,直接出招吧。” 佛念、佛净同时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念道:“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赵谦见这二人使出“天眼神通咒”,并未阻拦。 二人念完咒后,同时挥舞戒刀,一人使出一招“日光遍照”,一人使出“月光遍照”,刀光犹如满天繁星,一左一右将赵谦包围。出招之快捷,配合之默契,法度之严谨,与和赵谦第一次交手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赵谦竹尖连点,使出一招“雨打浮萍”,无穷竹影将自己全身笼罩,剑气破空,嗤嗤作响。 佛念、佛净二人刀锋陡转,向内急旋,使出一招“鹄林不二”,刀锋划过赵谦新旧剑气相接之处,突破赵谦的防护,同时攻向赵谦左肩要害。 赵谦俊眼微凝,暗道:“这‘天眼神通咒’果然有些门道,竟然一眼便看破了我的防守。”其实,佛念、佛净之所以能凭借天眼神通咒觑准赵谦破绽,原因在于赵谦经历连番激战,内力不足,又剧毒甫解,身心乏力,力不从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利剑鸣响 见佛念、佛净杀招逼临,赵谦脚尖斜点,向一旁闪去,躲过佛念、佛净的杀招。 佛念、佛净刀锋紧跟而上,疾攻赵谦膻中穴。赵谦向前斜行,精妙步法使出,速度快若迅风,留下道道残影。使出一招“竹烟波月”,竹尖化作一道寒光,扫向二人手腕。 佛净手腕一翻,手中戒刀砍向赵谦的细竹。 赵谦连忙撤招,佛念趁机急砍,使出一招“龙衔海珠”,刀走龙蛇,划过极为诡异的弧线,砍向赵谦头部。 刀锋所走路线完全是赵谦周身劲力最为薄弱之处,而佛净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将赵谦的去路封住,因此佛念笃定此招定能重伤赵谦。 赵谦挥舞竹竿,击在佛念的戒刀上,劲力极为微弱。忽的,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在竹竿击在戒刀之处,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刀身颤抖不已,佛念虎口被震的生疼,戒刀拿捏不住,飞了出去,击中一块石头,石头直接被劈为两半。 佛念倒退数步,眼神中充满骇然,刚才他施展“天眼神通咒”看的清清楚楚,赵谦那一招,劲力极弱,毫无威力可言,但是正是这毫无威力的一招,不仅破了他刚猛霸道一招,并将他的宝刀击飞,更让他奇怪的是,刚才那一招发出雷鸣响声,剑气破空之声绝不会如此尖锐,这一招定然暗藏玄机。 佛净也被这一招震慑,不敢进攻。 实际上,赵谦所使剑法名为水镜剑法,要诀为“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共分为水之剑意、镜之剑意、响之剑意三重剑意,其中的响之剑意,看似简单,实则包含无穷智慧。 鞭子挥舞时噼啪作响,这是由于鞭子高速摆动的时候,鞭子会卷曲而形成一个圆圈,当圆圈速度超过音速,打破声障时,就会产生音爆而发出声响。 古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声障”、“音爆”,但早就注意到了鞭子噼啪作响这一奇怪现象。声音有声障,真气有气障,而水镜剑法的响之剑意,便是模仿鞭子的响声,出招之际,真气分为数十层,层层推进,推至最后一层时,真气已然极为微小,但速度极为惊人,这时便触摸到了真气的气障,然后模仿鞭子急速回旋,进而突破瓶颈,真气在极高的速度下回旋,形成虽然微小但遒劲无俦的涡流气劲,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赵谦出招之时发出的巨大响声,并非是剑气破空之声,而是剑气爆空之声,所以极为微弱的剑气便可发出极为尖锐的响声。不过赵谦对水镜剑法的领悟还很浅,不能发挥出水镜剑法的真正威力,但即便如此,也远非佛念、佛净所能抵挡。 水镜剑法乃老子的弟子尹喜所创,其精妙程度,远超佛念、佛净所能想象。二人见赵谦使出莫名其妙又极具威力的一招,均不明所以。 佛念捡起掉在地上的戒刀,对佛清道:“碰巧而已,我们使出最强一招‘二谛相成’,看他又何能耐?” 二人同时向前急冲,挥刀横砍,两股极为强劲的罡风融为一体,犹如风雷相击,携带着无穷的威势。 赵谦功力尚未复原,刚才勉强使出响之剑意,真气已然运转不顺,见二人来势汹汹,自知必须要一招解决,于是源源不断的将真气集于竹尖,竹尖渐渐发出一丝淡淡的白色光泽,赵谦使出一招“浪里寻花”,竹身舞动成风,满天竹影犹如海浪翻滚,源源不断。 双方罡风刚刚相击,佛念、佛净二人手中戒刀飞射而出,利箭一般射向赵谦。赵谦竹尖一抖,击在两柄戒刀的刀面,再此发出尖锐的响声。 忽的,佛念一掌拍在佛净后背,佛净如同肉弹向赵谦砸去,佛念则急忙向远处掠去。 赵谦不意有此一招,手腕一抖,竹竿化作利箭,射向佛净,直接洞穿佛净身体,向远处飞去。竹竿速度极快,有剑气护体,没沾到丝毫血迹,佛净则直接气绝身亡。 诸葛清岚担心赵谦耗元过度,没有追击佛念,闪身来到赵谦身边,精纯真气传入赵谦体内,赵谦脸色渐渐好转。 绿竹成林,山花掩映,流水潺潺,在竹林深处,有一座二层的楼阁式住宅,简朴的匾额上写着“竹心亭”三字。 一间典雅的房间内,三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身着深衣,乃是慕容文,另外两人身着胡服劲装,均在二十岁左右,一男一女,均是慕容文的孩子,男子眉高眼深,体健神清,名为慕容子佩,女子丰姿秀丽,身形修长,名为慕容子衿。 慕容子佩道:“爹,你让我兄妹二人前去军都陉,帮助尔朱羽健攻打周观大军,是何用意?” 慕容文道:“尔朱羽健一直对我们心存猜忌,若不让你们去一趟,难免落人口实。” 慕容子衿道:“那他为何要派人对付周观?” 慕容文道:“当年尔朱羽健帮道武帝拓跋珪平并州、定中山,道武帝拓跋珪诏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尔朱羽健以为是方圆三百里,结果发现只是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并且是貊乡鼠壤。尔朱羽健对此一直心怀愤恨,此次见拓跋健命周观来此地剿匪,完全忽视他这个散骑常侍,故而派人假冒贼寇,袭击周观大军,以泄私愤。” 慕容子衿道:“他一个散骑常侍仅仅只是刺史级别,得到如此多公田,已是额外恩赐,竟然妄图什么方圆三百里,真是贪得无厌。” 慕容子佩道:“军都陉乃天下九塞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崔浩派人来此,应该不会是仅仅剿匪如此简单。” 慕容文道:“军都陉有二十公里,此处仅是其南端而已,其北端的军都山正好位于幽州的西北方。” 慕容子衿道:“您是说,崔浩的根本目的,在于幽州?” 慕容子佩道:“崔浩一心为汉,根本不顾胡人死活。无论是幽州还是此地,貊乡鼠壤,几乎没有汉人,主要是山胡、氏、宪、匈奴、卢水、丁零人,崔浩在意幽州,目标难道是高句丽?” 第二百七十章 太阿倒持 慕容子衿道:“清河崔氏早就曾想对幽州动手。一百多年前,石勒拥兵自立,与关中的匈奴刘氏对立,无暇顾及辽东,清河崔氏崔毖举族征伐辽东,联合鲜卑宇文、鲜卑段氏、高句丽,试图合攻慕容廆,反被慕容廆以离间计击败,崔毖率家族和亲兵数千人逃亡高句丽。从此辽东尽在慕容氏的掌控之中。” 慕容文道:“两百年前,公孙氏占据辽东,‘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燿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威行海外’,插剑为障,将高句丽、鲜卑等隔绝在外,是胡人和中原之间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后来,司马懿血洗辽东,这屏障也就烟消云散,胡人占据此地,迅速发展壮大,自此,太阿倒持,遗祸无穷。立如登,毁如崩,中原这一破绽出现容易,再想弥补,有如补天。崔浩想凭其一己之力将这个千年遗祸解决,完全是逆天而行。” 慕容子衿道:“崔浩所做的一切事情,均是在逆天而行,不过他的这一品行,倒是很让人钦佩。” 慕容子佩道:“若崔浩剑指幽州,首当其冲的,便是带砺坞,而带砺坞坞主便是高句丽皇子高契。” 慕容文道:“高句丽在中原一直潜伏着一个秘密组织,当年北燕灭亡,冯弘逃脱拓跋氏的围攻,逃入高句丽,靠的便是这个秘密组织,高句丽也因此获得了大量金银珠宝与中原技术,实力突飞猛进,现在已强大到连拓跋焘都不得不正视。而这个秘密组织,只怕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事情,并会告知高契,以高契之才智,应该能猜到崔浩的意图。” 慕容子衿道:“到时又会是一场风云际会。” 慕容文道:“螳螂、寒蝉、黄雀,究竟谁能得利,就看各自的手段了。”他略一思索,道:“你们和赵谦、李寒交手,觉得此二人如何?” 慕容子佩道:“我和李寒交手,我的振恒刀法丝毫耐他不得,并且,他似乎并未出全力。” 慕容子衿道:“我和赵谦交手,他的鞭法在我的无常鞭法之上,不过我暗中留了一手,若生死对决,未必不能胜他。” 慕容子佩道:“鱼不可脱于渊,利器不可示于人。我们留有一手,他们定然也留有一手,这二人均不是普通的江湖游侠,不容小觑。” 慕容文道:“这二人均不仅仅留了一手,赵谦腰间的那块玉佩,乃是冰脆玉,仅如是峰上有,此玉脆如冰霜,是所有玉石中最难雕刻的,在我所知的人当中,没有人能将此玉雕刻的如此精美,故而此人背后定然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 慕容子衿道:“在我看来,李寒倒是值得防范,赵谦则无所谓,毕竟他太过手软,难成大器。” 慕容文道:“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 慕容子衿道:“表面?您的意思是……” 慕容文道:“此人是唯一一个我无法看透之人,若仅根据其所为便断定其心性,只怕会南辕北辙。” 慕容子佩道:“那李寒呢?” 慕容文道:“至于李寒,我曾暗中派人调查他,发现他和蚩尤旗有关。蚩尤旗源自上古,底蕴极厚,当年蚩尤能与手握轩辕剑的黄帝鏖战三天三夜,可见实力非常,蚩尤旗虽说此时已危如累卵,又遭到蜀中八部的压制,但终究底蕴不俗,不容小觑。” 慕容子佩道:“当年冉闵杀胡,尔朱氏逃脱,投奔拓跋氏,现在李寒也来到此处,双方乃是寇雠,齐聚此地,只怕会有一场刀光剑影。” 慕容文道:“李寒目光长远,眼下北邙山风起云涌,他来此地,主要是由于尊火教曾派人追杀他,他来此处调查一二,并不会在此地多做停留,不过尔朱羽健可不会放过他。”忽的,衣袂破空之声从屋外传来,慕容文道:“尔朱羽健派人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慕容先生,部帅有请。” 慕容文朗声道:“知道了,有劳通传。”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精美的坐榻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此人宽额深目,悬胆鼻,口型宽阔,嘴唇泛紫,须发浓深,眼神极为柔和,宛如一位慈祥的老者,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此人便是好杀擅屠的尔朱羽健。 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袍,紫袍有金丝绣成的金龙,给人以尊贵威严之感。在其右肩,立着一只眼神锐利、体态雄伟的雄鹰。此时,尔朱羽健正在摆弄着一块古朴白玉,此玉有手心大小、佛祖形状、雕刻精美,带有几丝红色脉络。 此玉名为血玉,并非天然玉,而是将上好白玉与人陪葬,几百年后再盗墓而得,乃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人们认为白玉中的红色是尸体腐血沁入玉中而成,实际上,血在地下很快就会碳化,不会沁入坚硬的玉体。古玉上的红沁是铁元素沁入玉体而成。 尔朱羽健盯着眼前的慕容文,眼神渐渐变得犀利,道:“慕容先生,你的儿女以及景慕三人前往军都陉与周观交战,结果全部败北,景慕身受重伤,你的两个孩子倒安然无恙。赵谦倒是罢了,李寒心狠手辣,尊火教的齐长老被其砍掉脑袋,而你儿子却安然无恙,不免有些奇怪。据我所知,你儿子的武功可比不上齐长老。” 慕容文道:“赵谦与李寒曾与尊火教的炎烽和萧炼玉交手,被困毒蝎阵,最后虽说逃脱,但难免有所损伤,因此我的子女方能在他们手下逃脱。” 尔朱羽健道:“算了,先生觉得崔浩派人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文道;“崔浩最恨比丘,他的目的,自然也就是耆阇崛台殿。至于军都陉,目的应该在于幽州。” 尔朱羽健道:“你是说他并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意思?” 慕容文道:“崔浩凭一己之力和整个朝堂作对,力不从心,怎会多树劲敌?” 尔朱羽健道:“那游彬在耆阇崛台殿说的话,是何用意?” 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子仙丹 慕容文道:“豺狼虎豹的表面战力往往大于实际,他越是威胁,说明越是心虚,若其真有所图,直接动手即可,又何须多说废话?” 慕容文猛然心闪一念:“豺狼虎豹的表面战力往往大于实际,那么赵谦呢,表面上心慈手软,实际呢?最近江湖上赵谦的所为与其去年在月白山上的行径颇为不同,他到底盘算着什么?估计是我高估他了,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尔朱羽健道:“言之有理,那我们是否要出手助耆阇崛台殿一臂之力?” 慕容文道:“崔浩不愿与我们为敌,我们又何须去得罪他?我们利用耆阇崛台殿,目的在于笼络人心,现在人心已稳,景慕去耆阇崛台殿和游彬对峙一番,也足以向众官兵表明我们的诚意,无需再多此一举。” 尔朱羽健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慕容文道:“在周观之前擒住秃发保周和翟文阵,以此向陛下邀功,进而加官进爵,并招揽二人旧部,发展壮大我方实力。我们曾出手帮助秃发保周和翟文阵,因此拉拢二人旧部的人心,并无难处。” 尔朱羽健道:“先生不愧我军诸葛,见识果然不俗。” 二人正交谈间,一名侍从走进禀告道:“将军,炎烽到了。” 慕容文知道尔朱羽健与炎烽商议,自己不便在场,便道:“将军,属下告退。”尔朱羽健点头,慕容文转身离开。 炎烽走进大殿后,并没跪拜,只是鞠躬行礼,道:“拜见部帅。” 尔朱羽健直接道:“听闻炎掌教派人追杀李寒,结果反被李寒所杀,可有此事?” 炎烽道:“正是,我们情报有误,李寒定然留了一手。” 尔朱羽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寒应该擅长两手使刃,你们派出的杀手猝不及防,方被其所杀。此人绝不可留,若你们不能将其除掉,我会亲自出手。” 炎烽道:“我们会再次部署,将军请放心。不过,我曾听说将军曾对派人对赵婕她们下手?” 尔朱羽健听到炎烽如此说,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道:“是的,我看她们三个容貌秀丽,吃起来定然不错。普通姿色的女子我已没了兴趣,故而派犬子将他们三人擒来,不想失败了。” 炎烽道:“掌教曾言,将军近年来体魄脆硬,内力凝滞,乃是吃人肉所致,将军若执意不改,三年之内,必然殒命。” 尔朱羽健暗道:“知道耆阇崛台殿即将被毁,语气也比以前硬气了许多。”便道:“炎掌教所言甚是,我早已不吃人肉,只是那三个女子太过美貌,我又起了馋念。既然炎少主求情,我放弃便是。不过,赵谦伤了我辛苦培养的十八铁骑,此人我必然除掉。” 炎烽道:“我明白,不过目前我教中高手大多在北邙山,若想对付赵谦、李寒二人,难度有些大。并且,赵谦有崔浩撑腰,现在还没到对其动手的时机,我已想到借刀杀人的好计策。” 尔朱羽健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放过赵谦。至于北邙山,我也略有耳闻,现在各方高手齐聚北邙山,就是为了老子的仙丹吗?这仙丹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老夫颇为好奇。” 炎烽道:“传闻当年老子秘密来到北邙山之巅翠云峰,砌起太极八卦炉,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方位,调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之灵性,巧运内外相济之理,得金丹数枚。老子自尝一粒,面露紫气,脱却凡骨,离合于混沌之气,与三光为终始。几月前,江湖上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在北邙山发现了老子的仙丹,各方豪雄一瞬间齐聚北邙山,据可靠消息,各派在北邙山血战,死伤已不下百人。” 尔朱羽健道:“仙丹吗?长生不老自然不可能,但如能延年益寿,倒也值得冒死抢夺。” 炎烽不动声色,心中却骂道:“一群佞佛之人,竟然去抢老子的仙丹,真是可笑。当年老子前往翠云峰,乃是躲避单氏、鬼方、神玄三方的追杀,他在翠云峰面露紫色之状,显然是中毒,虽说老子修为通神,但君子斗不过小人,不幸中毒,也不奇怪,不过老子放弃骑马改为骑牛,可见其中毒甚深,竟然经不起丝毫颠簸,不知究竟所中何毒?老子西出函谷关,在流沙之西,又遇到了什么情况,以致无人知其所终,就连其弟子也不知晓?最近放出北邙山有老子金丹这一消息之人,究竟有是何人?”一连串的问题一瞬间涌入炎烽脑中,他不禁有些晕眩,竟有些站立不住。 炎烽离开后,尔朱郁德走进殿堂,躬身行礼道:“拜见父亲大人。孩儿无能,未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请您责罚。” 尔朱羽健盯着其腰间的宝剑,道:“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想完成。我早就让你在宝剑上涂抹化骨粉,你就是不听,若涂上化骨粉,又怎能对付不了赵谦他们?” 尔朱郁德道:“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怎可做如此卑鄙之事?” 尔朱羽健冷声道:“忠臣孝子是冤家,杀人放火享荣华。好人向来无好报,仁义道德也完全是无用之物,世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你赢了,世人便尊你为王者。” 尔朱郁德正色道:“世人不看过程,我看!” 尔朱羽健摇头道:“算了,我养了你三十年,骂了你三十年,却全是无用。现在太行山脉来了这么多外人,你有何看法?” 尔朱郁德道:“赵谦、李寒他们的目的是耆阇崛台殿,而我早就想把耆阇崛台殿除掉。至于周观、马锐他们,目的在于军都陉,军都陉虽是天下九塞之一,但对我们并无威胁,又何须理会?” 尔朱羽健道:“那李寒也不用理会吗?” 尔朱郁德道:“李寒杀死过数百羯人,但都是该死之人,自然也无须理会。” 尔朱羽健道:“那你为何要救宇宙山上的羯人?” 尔朱郁德道:“那些羯人将有大用。” 尔朱羽健点头道:“你的谋略,我很清楚,如此谋划,方是一个枭雄该有的风范。” 尔朱郁德道:“父亲请放心,我定让羯人重新崛起。” 第二百七十二章 螳螂黄雀 军帐之内,翟文阵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站在其一旁的方翼道:“将军,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翟文阵道:“但说无妨。” 方翼道:“周观此次乃是奉永昌王拓跋健之命捉拿秃发保周,将军您为何要帮助秃发保周对付周观?” 翟文阵道:“我在此处一直拉拢势力,暗聚力量,拓跋焘的九州卫遍布天下,又怎会不知?周观虽是奉拓跋健之命前来,但我们又怎知这里面没有拓跋焘的意思,若周观将秃发保周除掉,那下一个要对付不就是我们吗?” 方翼道:“我看此次周观用兵,主要目的在于军都陉,他的目的未必是我们。” 翟文阵道:“夺取军都陉,剑指幽州,只是崔浩的一厢情愿而已,除了鲜卑慕容,柔然、高句丽、倭国在此地也都有自己的势力,就算是拓跋焘想扫清幽州,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崔浩?” 方翼道:“那崔浩为何还要派游彬、马锐他们前来?” 翟文阵道:“崔浩此人,就喜欢逆天而行,自掘坟墓。” 方翼道:“若我们将秃发保周擒住,交给周观,再派人送信给周观他们,说我们愿意为拓跋健效力,协助其对抗幽州各势力,岂不是可以躲过被周观除掉的危险?” 翟文阵盯着方翼,眼神当中泛出丝丝寒意,道:“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可不会做。” 方翼大恐,忙道:“属下失言了。” 少顷,秃发保周拿着一封信走进军帐,递给翟文阵,道:“这是尔朱羽健给我二人的书信,他让我二人与其会面,商议对付周观一事。” 翟文阵接过信纸,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秃发保周甚是焦虑,不耐烦道:“翟兄,你为何如此迟疑,难道你觉得此事有诈?” 翟文阵道:“秃发兄有所不知,以往我与尔朱羽健商议要事,都是佛摩羯从中斡旋,此次却是尔朱羽健派人前来。” 秃发保周道:“佛摩羯被赵谦等人追杀,哪还有心思联络我们?” 翟文阵道:“送信之人是谁?” 秃发保周道:“是景痕,他是景慕的兄长,你救了景慕,他又怎会害你?” 翟文阵忽的松开信纸,看向双手,见手指已呈淡淡的黑色,又觉体内真气渐渐凝滞,喝道:“信上有毒。”说完,连忙封住手臂上数处要穴。 秃发保周也发觉内力不顺,连忙照做。一道人影从账外飞入,抡剑刺向翟文阵。方翼连忙挥舞浮萍拐,向偷袭之人砍去。 偷袭之人横剑格挡,方翼被震退。 秃发保周看清偷袭之人,正是景痕,便喝道:“景痕,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景痕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要怪,只能怪你们与虎谋皮。” 翟文阵道:“这里是我军大营,你以为可以来去自如吗?” 景痕道:“部帅出兵帮你们对付周观,你觉得为了什么?” 翟文阵恍然,道:“你们趁各方交战,暗中将自己的手下插入我军。” 景痕道:“翟将军所料不错,我们如此做,一来可以收拢你手下各部的军心,二来可以将你们除掉,并以此向拓跋焘邀功。这里远离平城,消息闭塞,你的部下也不会知道我们向拓跋焘邀功一事,就算知道,我们也可以单纯拿秃发保周人头邀功为由搪塞,然后再利用尊火教或者佛教笼络人心,便能将你麾下各部全部收入囊中。” 翟文阵冷笑道:“好毒的计策,就怕你们给他人做嫁衣。” 景痕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愚蠢吗?” 翟文阵道:“大家不过彼此而已。” 景痕冷哼一声,道:“口舌之争。” 秃发保周道:“就算你们安插人手在我二人军中,又能安插几人?难道你以为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吗?” 景痕道:“难道你没听过龙腾卫士?” 秃发保周心生骇意,道:“龙腾卫士虽不如十八铁骑,但也个个百里挑一,若悄然无声的散入我军之中,要想将此处暗中掌控,并非难事。” 翟文阵道:“尔朱羽健好算计,不过就算你们瞒得了我的部下,你以为你们瞒得了拓跋焘吗?” 景痕道:“四海之内,朝野之中,想要造反的人数不胜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我们尚未起兵谋反,就算是拓跋焘,也不敢对我们动手。好了,给你们说这么多,该送你们上路了。”说完,便挥剑刺向翟文阵。 方翼再次挥舞浮萍拐,左架右拨,攻向景痕,脚步刚动,忽觉丹田犹如火烧,灼热异常,真气运转不顺,摔倒在地。他盯着景痕,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阳毒吗?” 景痕冷笑,道:“正是。”利刃一挥,方翼顿时气绝而亡。 景痕扭头看向翟文阵,长剑一挥,利刃破空。 翟文阵想要躲闪,但力不从心,就在剑刃离其只有两寸之遥时,一道剑气击在景痕宝剑之上,景痕收剑后撤。 一人立在翟文阵面前,正是景慕。 景痕盯着景慕,摇头道:“我早料到你会相助翟文阵,故而特意瞒着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景慕道:“大哥,翟将军救过我一命,我不得不来。” 景痕道:“你被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桎梏,不肯学习季龙剑法,如若不然,以你悟性之高,修为定然远在我之上。” 景慕道:“季龙剑法太过毒辣,我绝不会学。” 景痕看了一眼翟文阵,对景慕道:“也罢,看在你我兄弟情义的份上,我就饶过翟文阵,不过他必须离开太行山脉。” 景慕喜道:“多谢大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个药丸,给翟文阵服下,然后将其扶起,搀着离开。 景痕看向秃发保周,刚要举剑上前,秃发保周便喝道:“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来。”说完,拿起放在一侧宝刀,拔刀出鞘,往脖子一抹,鲜血喷溅而出,秃发保周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第二百七十三章 膝下黄金 一道人影从帐外走进,正是之前将诸葛清岚打下悬崖的那名女子,其名为石良洁,景痕对石良洁道:“石姑娘,你一直在翟文阵手下潜伏,此次除掉秃发保周,赶走翟文阵,你立功甚大,部帅有令,命你聚拢翟文阵各部,收为己用。” 石良洁道:“会阻碍我的人,刚才已被我暗中下毒除掉,景将军尽可放心。不过你放走翟文阵,不怕部帅怪罪吗?” 景痕道:“我会将责任全部承下,就算部帅想要我的命,我也无悔。”他走到秃发保周身边,捡起秃发保周的佩刀,将其头颅看下,然后走了出去。 石良洁看着杂乱不堪的大帐,冷笑一声,暗想:“看来尔朱羽健已经完全相信我了。” 耆阇崛台殿内,毒蝎渐渐四散而去,留下上百具尸体倒在地上。萧炼玉对李寒道:“除了佛念、佛净不在寺内,其余比丘已全部被杀,你请我做的事,我已全部做完,我就告辞了。”说完,玉足一点,便向远处掠去。 李寒对其余人道:“各位,我要去追杀佛念、佛净二人,先告辞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陆虚怀忙道:“李兄等一下,这里山多林繁,不易寻找,我们与你联手,兵分多路,这样便于寻找。” 郑沅芷对赵婕道:“赵师姐,你和赵少侠刚刚重逢,有很多话要谈,就不必去了,由我们和李少侠联手即可。” 赵婕确实担心赵谦安危,便和杜少如、沮渠准一同返还赵谦疗伤处。 陆虚怀道:“对方有两人,我们也就两人同行,兵分三路寻找。” 众人无异议,分头行事。李寒与郑沅芷同行,沿着山间小路追寻。寻至一平坦处,忽闻破空之声从远处急速传来。 李寒快步闪到郑沅芷面前,手中长剑飞舞,寒芒闪烁,一阵金属相击之声过后,李寒才发现破空向他们射来的是数十枚羽箭,他仔细观察箭矢,见箭头泛红,似涂有剧毒,刚要提醒郑沅芷小心,便觉一道炙风从身后掠过。 李寒向后看去,见郑沅芷的佩剑掉落在地,尔朱羽健站在三丈远处,右手掐住郑沅芷咽喉,他身形极高,直接将郑沅芷提了起来。郑沅芷呼吸困难,俏脸被憋的通红,只要尔朱羽健手中劲力微吐,郑沅芷便会窒息而死。 十九人从远处奔驰而来,在离李寒三丈远处站立,正是尔朱郁德和十八铁骑。 李寒紧盯着尔朱羽健,道:“我以前倒是高看你了,原以为你武学精深,没想到为了对付我,竟然还需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自然清楚激将法对尔朱羽健没有用,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办法,便试图先与尔朱羽健交谈,以趁机思索良策。 尔朱羽健冷笑一声,喝道:“跪下。”尔朱羽健对李寒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因此,不说一字废话,打算对其极尽侮辱,然后废其武功,挑断手筋脚筋,让其在无尽耻辱中活下去,生不如死。 李寒剑眉深锁,尔朱羽健武功在其之上,又不给其任何思考的时间,想要救下郑沅芷,几乎不可能。 尔朱羽健见李寒犹豫,再次喝道:“给我跪下。”掌心生力,郑沅芷痛吟一声,嘴角渗出鲜血。 李寒压制住心中的满腔怒火,扔掉阴阳剑,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李寒虽是傲骨嶙峋,但愿为救任何人而下跪,不过其先人遗嘱便是“除尽恶羯”,此时却给羯人下跪,此等奇耻大辱,与勾践问疾尝粪没有区别,更可况李寒性情之刚强远在勾践之上。 郑沅芷眼角泛泪,想出言劝阻,却口不能言,又想自断筋脉,却觉一股灼热之气从尔朱羽健手心传入丹田,体内真气犹如火烧,异常难忍,连举手之力都没有,更别说自断筋脉了。 远处的尔朱郁德与十八铁骑见李寒跪下,均哈哈大笑,笑声如同支支羽箭,将李寒射的体无完肤。 尔朱羽健笑道:“啧啧,原来鼎鼎大名的‘无肠公子’也有给人下跪的时候。”他双腿叉开,接着言道:“从下面钻过去。” 李寒浑身发抖,俊脸被气得通红,却无可奈何。他双手按地,慢慢向尔朱羽健爬去,一边爬,一边推算自己如何偷袭尔朱羽健,才能将郑沅芷救下。转念之间,已想到了十余招,但成功的可能均不足两成。 尔朱羽健见李寒向自己爬来,甚是得意,忽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左手捏个剑诀,一道炙热如火的剑气向偷袭之人激射而去。 偷袭之人以极为精妙的步法躲过剑气,闪身来到尔朱羽健面前,正是赵谦。赵谦挥动手中竹竿,满天竹影将尔朱羽健笼罩。 尔朱羽健左手一挥,遒劲的罡风将竹影击散。尔朱羽健屈指一弹,无形指力击在竹竿上,竹竿瞬间劈为碎屑。 尔朱羽健一掌向赵谦拍去,掌势迅捷如风,侵略如炎。 就在尔朱羽健即将击中赵谦之时,赵谦突然手捏剑诀,轻声喝道:“震。”无数原本隐藏在赵谦四周、迅猛如雷的剑气击在尔朱羽健手臂,尔朱羽健如遭雷击,与此同时,从尔朱羽健身后传来一道轻吟:“兑。” 诸葛清岚轻挽剑身,无数道轻灵如水的剑气向尔朱羽健后背席卷而去,犹如黄河泛滥。 尔朱羽健松开郑沅芷,双手合十,使出一招“如如不动”,一道无形屏障将其笼罩,一震一兑两股剑气击在屏障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劲气四散,飞沙走石。 诸葛清岚飞身来到郑沅芷身边,将其抱起,便向远处掠去。 尔朱羽健只觉舌尖有腥味,暗想:“这二人联手,威力这么强,竟然将我击伤,连我的最强守招都防守不住。”他猱身而上,一掌拍向诸葛清岚。 赵谦闪身来到尔朱羽健面前,双掌平推,劲气喷涌,两股罡风相击,赵谦被震飞数丈,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尔朱羽健则倒退数步,忽觉身后一股罡风袭来,尔朱羽健转身挥掌横扫。 第二百七十四章 禹步九迹 尔朱羽健掌逼偷袭之人,偷袭之人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尔朱羽健只觉大腿似有液体流动,低头下看,见大腿中剑,鲜血缓缓流出。他看向偷袭之人,见李寒怒目而视,手握一柄软剑,剑上一片朱红。 尔朱郁德和十八铁骑见尔朱羽健受伤,刚要相助,便被尔朱羽健拦下。尔朱羽健眼射寒光,盯着李寒,道:“久闻你的朱龙剑法乃是双手使不同兵刃,今日,我就领教一下。” 尔朱郁德将手中的宝剑掷给尔朱羽健,尔朱羽健接住,继续言道:“就看是你的朱龙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季龙剑法凌厉?” 李寒对赵谦道:“赵兄,他的掌力蕴含阳毒,你赶紧用至阴真气化解。”他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有劳胡姑娘帮忙化解郑姑娘的阳毒。” 赵谦盘腿而坐,真气化为至阴,流转奇经八脉和十二正脉,化解全身阳毒。诸葛清岚也用至阴真气帮郑沅芷祛毒。 李寒捡起之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佩剑,双手各握一剑,右八面阴阳汉剑,左风洗软剑,威风凛凛,他怒火中烧,心思却丝毫不乱,虽说他所练的青龙化阳诀专克季龙剑法的阳毒,朱龙剑法又专克季龙剑法,但终究修为不如对方,要想取胜,甚是困难。 正在李寒思索对策之时,尔朱羽健飞身而上,使出一招“一渊两蛟”,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剑泛红光,夹带热火,彷如实质。 李寒右剑斜格,使出一招“寒风倚棹”,左手挥剑平转,使出一招“细雨湿衣”,两剑交错,一明一晦,一风一雨,避实就虚,避过尔朱羽健的剑招。 尔朱羽健乘势追击,剑招相叠,犹如雷击,更胜火掠,将李寒压制。 李寒左闪右避,不敢与其争锋,不住后退。 尔朱羽健见李寒不住后退,冷笑一声,脚踏弧形,剑锋外旋,强猛的气劲犹如滚沸的热汤,将李寒包围。 李寒挥汗如雨,进退不得,双剑犹如一龙一蛇,矫健盘旋,护住自己周身。 尔朱羽健见李寒防守严密,泼水不入,功集剑身,使出一招“断蛟刺虎”,挥剑由上向下直砍,招式极为简单,但劲力极强,显然是打算以深厚的功力强行破开敌手防御。 双剑相击,劲力如潮,向李寒席卷,李寒虎口被震得生疼,凭借极为顽强的毅力,紧紧握住长剑,方使长剑没被击飞。 尔朱羽健左脚前迈,重心右倾,劲集双足,使出一招“化鸱为凤”,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向李寒射去。 李寒猛然转身,手中风洗软剑化作一道飞虹,向尔朱羽健飞去,同时双手握住阴阳剑,使出一招“负势竞上”,以大无畏的魄力,向尔朱羽健冲去。 尔朱羽健没料到之前一直狼狈防守的李寒竟然猛地反击,但并未慌乱,手中长剑一挥,将李寒的风洗软剑击飞,随即又一剑砍在李寒的阴阳剑上,李寒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如果不是双手握剑,此时阴阳剑已被震飞。 尔朱羽健拦腰横扫,李寒竖剑挡在身前。只听铮的一声,李寒的阴阳剑被震飞。 尔朱羽健刚要趁机挥剑将李寒重伤,忽见李寒左手莫名一抖。 尔朱羽健眉头微皱,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忙向身后看去,见风洗软剑向其飞来,剑镡处似有金光闪烁。尔朱羽健明了,软剑剑镡系有金丝,李寒凭借金丝,可以遥控软剑。 尔朱羽健挥剑将软剑击飞,李寒趁机掌蓄全力,一掌击出。尔朱羽健挪步躲闪,忽的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刚才尔朱羽健腿部中了李寒一剑,后来李寒与其过招,始终略微压低身子,专攻其下盘,尔朱羽健身形极高,需始终微蹲方能压制住李寒的阴狠毒招,这导致了其腿部的伤势渐渐增加,其残虐好杀,竟没注意到这一点。 尔朱羽健腿部剧痛,躲闪不及,李寒一掌击中其腹部,尔朱羽健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李寒怎可放过尔朱羽健受伤这一良机,双脚连点,身形向尔朱羽健冲去,快如闪电,只留下道道残影。 尔朱羽健见李寒四周隐起风雷,心中大骇,惊道:“难道是……禹步九迹?” 李寒身形极快,尔朱羽健根本看不清其招式,但多年血战培育出了其极为精准的直觉,他凭感觉猜料李寒方位,左手挥剑,右掌平推,使出“蛟龙玉匣”,无穷真气喷涌而出,犹如火石一般爆炸开来,带起轰鸣雷声。 这招“蛟龙玉匣”乃季龙剑法最强一招,上斩蛟龙,下毙猛虎,未出招,风起云涌,一出手,血雨腥风。 罡风相击,李寒被震飞,砸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大树拦腰折断,李寒狂呕鲜血,衣衫尽被鲜血染红。 尔朱羽健站立原处不动,左胸口心脏部位有两个手指粗的血洞,鲜血涌如泉喷,他只觉眼前渐渐模糊,极为不舍地慢慢闭上双眼,倒在地上。 尔朱郁德快步来到尔朱羽健身边,抱住其身体,探其脉搏,见性命尚存,放下心来,冷脸生霜,长啸一声,双掌合并,拍向李寒,掌风呼啸,犹如虎吼。 赵谦化解完阳毒,见尔朱郁德出掌拍向李寒,风驰一般掠到李寒面前,双掌平推,掌风绵绵,婉若流水。 四掌相击,二人各退数步。此时,诸葛清岚也为郑沅芷化解完阳毒,来到赵谦身边,郑沅芷则快步来到李寒身边,见其浑身鲜血,气息微不可查,连忙喊道:“赵少侠,胡姑娘,李少侠生死只在眨眼之间。”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先为李兄疗伤,我来拦住他们。”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道:“好吧。”说完,将手中的云英剑交给赵谦,便快步赶到李寒身边。赵谦接过云英剑,轻挽剑身,周身罡风渐渐形成,宛若地龙狂卷。 尔朱郁德对身后的十八铁骑喝道:“一起出手。火烈熛林。”众人同时出招,十九道极为强劲的罡风融为一体,炙如沸汤,烈如火石,向赵谦席卷而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五里道雾 赵谦见来招有开山碎石之威,不禁心生惧意,但此时却是退无可退,绝境之下,杀意泉涌,便要使出绝招“龙蛇起陆”。 忽的,三道人影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游彬三人,游彬对赵谦道:“四元七证阵:秋波淡潋。” 四人平伸长剑,真气集于剑身,剑尖不住颤抖,夕阳残照下,四柄长剑的剑光犹如湖面上的潋滟光波,向四周平铺开来,众人只觉波光闪动耀眼,无法分清剑锋所在。 两股罡风相抵,双方僵持不下,均连忙催动功力。 忽的,尔朱郁德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四锋相错。”四道人影出现在尔朱郁德身后,正是陆虚怀以及郑沅芷的三位师妹。四柄长剑不住颤抖,相交相错,犹如四条游龙,向尔朱郁德及十八铁骑后方攻去。 十八铁骑久经沙场,反应极快,其中四人刀锋斗转,拦住陆虚怀等人的剑锋,游彬等人急催内力,剑气相击,十八铁骑中数人被剑气所伤。 游彬暗道:“真是天赐良机。”刚要出招将尔朱郁德斩杀,便听见一阵极为沉重繁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犹如战鼓阵阵,又似春雷频频。众人向远处看去,只见景痕带领数百人向此处急奔而来,尘烟滚滚,遮天蔽日,声势浩然,仿若千军万马。 尔朱郁德大喜,暗想:“是龙腾卫士!太好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重创清河崔氏,太子得知我除掉崔浩的左膀右臂,定然会大加赏赐,说不定还可以加官进爵。”此时,他的目标已由李寒转向游彬等人。 景痕率领三百龙腾卫士将赵谦等人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弯弓搭箭,箭指游彬等人,只要尔朱郁德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陆虚怀等人与游彬等人将李寒围在中间,长剑平举,正对数百龙腾卫士。 游彬握紧手中长剑,手心出汗,暗道:“真是可惜,景痕若晚来片刻,我就能彻底除掉尔朱氏这个崔司徒的心头大患。”他略一思索,道:“尔朱少帅,难道你想与陈郡谢氏为敌吗?” 尔朱郁德怒道:“我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又何来‘与陈郡谢氏为敌’之说?赵谦是陈郡谢氏的门客,我自然不会与其为敌,但是那个李寒,今日我必然将其除掉。” 游彬道:“现在血拼,只会两败俱伤,此时令尊重伤,尔朱各部闻讯定然蠢蠢欲动,我劝少帅还是尽快返还部落,稳定军心,以免生变。” 尔朱郁德冷笑道:“两败俱伤?我可不这么认为。” 游彬心中一惊,暗道:“难道他还有援手?莫非是尊火教,看来他们已不像以前那般作壁上观。” 炎烽率领东郭炙等人在山道间奔驰,忽见有二人立在山道前面,挡住去路,正是沈青崖与淩温清。 炎烽等人停下脚步,炎烽道:“原来是蜀中八部青峰部掌部沈前辈与赤水部掌部淩前辈,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沈青崖道:“炎少侠如此匆忙,是否要去援助尔朱郁德吗?” 炎烽道:“看来两位前辈是想拦我们了?蜀中八部与天师道乃是宿敌,我们尊火教与天师道也是死敌,蜀中八部的张部帅与我们尊火教的炎掌教偶有来往,你们如此行事,若是让张部帅知道了,只怕会有麻烦。” 淩温清道:“既然我二人来此,便不怕被他人知道。” 炎烽道:“看来二位执意如此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说完,右手一挥,他身后的东郭炙等人立即挥舞手中兵刃向沈青崖和淩温清冲去。 东郭炙喝道:“九蒸三熯阵。” 十二道人影来来回回,三人组成小圈,九人组成大圈,将沈青崖和淩温清二人层层包围,罡风炙热如汤,让人挥汗如雨。 沈青崖和淩温清平举剑身,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分从二人丹田之内喷涌而出,同时向对方冲去。两股真气相激,只听嗤嗤数声,二人四周泛起浓浓烟雾,将众人包围。 炎烽道:“五里雾?” 阴阳相薄,乱而为雾,五里雾乃是由至阴至阳两股真气相薄相乱而成的一种道法,使人如堕雾中,不辨东西。此术难度并不高,是诸多道法中最为常见的一种,因此常有人用“五里雾”借指道术,用“学雾”借称学道。 众人只觉浓烟漾潆,惨雾如织,相互不能顾,蓦地一声惨叫,显然一人已遭毒手。众人乱成一团,相互冲撞,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炎烽喝道:“明火执仗。” 众人连忙将真气集于刀身剑刃,刀剑上发出夺目光芒,刺穿浓雾,众人凭借光芒依稀可辨彼此方位,相互聚拢,背靠背站立。 炎烽接着喝道:“风卷残云。” 众人齐运真气,强劲的气旋涡流在众人四周生成,犹如地龙飞卷,狂风飙驰,浓雾随涡流飞旋,但毫无消散之意。 “啊!”又是一声惨叫。 众人慌乱,炎烽暗道:“这二人联手施展,威力甚强,看来使用常法难以对付,既然如此,只能使用业火咒了。” 他左手背刀于后,右手掐印,逼人热气从其体内喷涌,向四周扩散,犹如野火燎原。其身后数人难抵热浪,不禁后退。 寒光一闪,最边缘之人应声倒下。 炎烽长啸一声,无穷热浪向四周翻滚,浓雾渐渐消散,夕阳余晖重新照耀大地,众人精神一震。 沈青崖与淩温清二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沈青崖道:“炎少侠,你功力消耗殆尽,该如何行事,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炎烽暗道:“蜀中八部与尊火教常有来往,看来他们也有所顾忌,不敢妄动。”便道:“五里雾乃是最简单的一种道术,二位前辈以此和我们交手,显然已手下留情,晚辈自然不会不识抬举。”说完,对身后众人道:“撤。” 炎烽一行人离开后,沈青崖与淩温清二人也一同离开。 远处一道人影迎风立于巨树之上,正是蜀中八部张云汉,他望着沈青崖等人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他们之间不会发生死战了,那我只得另寻他法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弃守转攻 游彬等人被三百龙腾卫士团团围住,游彬早就听闻龙腾卫士个个身手矫捷,又训练有素,不禁大感头疼。 赵谦知道这种情况只有先发制人,刚要向尔朱郁德冲去,三道身影相继落在赵谦身边,正是赵婕、杜少如、沮渠准,这些人游彬均不认识,但也无暇多问。 尔朱郁德看见沮渠准现身,对游彬道:“沮渠无讳此时正占据酒泉,与永昌王对峙,没想到清河崔氏和他弟弟暗通,难道是想叛国不成?” 游彬冷笑道:“你还有脸说别人叛国?你的所作所为,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尔朱郁德暗道:“崔浩果然知道我有谋逆之心,只是不知拓跋焘知不知道。算了,有太子拓跋晃撑腰,只要崔浩无真凭实据,也奈何我不得。不过,既然崔浩已经知道,我也就没必要对其客气了。” 刚要下令,便又问闷雷一般的行军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远望,见数百名身着明光甲、手握环首刀的士卒从远处奔来,快如骏马,瞬间将景痕带来的数百龙腾卫士包围,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游彬身边,正是马锐。 马锐俊眼盯着尔朱郁德,冷声道:“尔朱少帅,你想造反吗?” 尔朱郁德见马锐领兵而至,知道再难占得便宜,但若就此离开,难免被人耻笑,便道:“怎么,马将军的意思是说,家父被杀,我应无动于衷?” 马锐道:“看来尔朱少帅不会轻易罢手了。” 尔朱郁德道:“我的目的只有李寒一人,只要你们不插手,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出手。” 马锐道:“我和李兄有联手之交,不可能让你对其动手。” 尔朱郁德暗想:“马锐也是崔浩的心腹,若不能除掉游彬等人,将马锐除掉,同样大有裨益。”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马将军的高招了。” 马锐道:“好!那就请尔朱少帅赐教了。”说完,便要走上前去。 赵谦快步上前,将其拦住,低声对其言道:“马兄,他的剑气掌劲中蕴含阳毒,若中此毒,甚难化解,还是由我出手吧。”赵谦刚才中了尔朱羽健一掌,知道这阳毒着实非同小可,单纯依靠琴心三叠心法,根本无法抵御,但按照其推测,如果始终用至阴真气护体,或可能勉强抵挡。 马锐对尔朱郁德的阳毒着实忌惮,知道赵谦修习道家心法,百毒不侵,猜测或许真能抵挡,便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赵兄了。” 赵谦走上前去,对尔朱郁德道:“尔朱少帅与马兄同朝为将,理应同心戮力,以振朝纲,自相残杀,只会让奸臣窃持国柄。我与李兄并称‘君子四象’,自当同进共退,现在他受伤,此战就由我代劳,领教尔朱少帅高招。” 尔朱郁德暗想:“赵谦最擅长的乃是剑法,倘若他以精妙剑招取巧,我的阳毒未必能有奇效,既然如此,我就与其比量掌法。”道:“久闻赵少侠‘君子乾乾,夕惕若厉’,今日我就领教了。现在我手中无剑,就和赵少侠比试拳法了。”他之前将佩剑掷给尔朱羽健,尔朱羽健躺在其身边,他的佩剑也就在离其丈余的地方,他却视之不见,以无剑为由,要求与赵谦比试拳法。 赵谦知道其心思,也不理会,插剑于地,道:“请尔朱少帅赐教。”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赵谦与尔朱郁德站立中央,蓄势相峙。 游彬见二人如此,暗想:“若双方爆发冲突,倒是一个重创尔朱氏和十八铁骑的好机会,不过那三百龙腾卫士个个骁勇善战,马锐带来的数百步兵缺乏血性,难以与其争锋,现在情形,只能希望赵谦击败尔朱郁德,逼其离开。不过有些奇怪,为何慕容文和炎烽等人没赶来助尔朱郁德一臂之力?” 猛然,尔朱郁德与赵谦同时冲向对方,尔朱郁德率先出招,手脚并用,散步冲拳,使出一招“挨山塞海”,难以匹敌的刚猛力道向赵谦砸去。静如雄虎踞立,动如骏马飞驰,正是摩诃掌。 赵谦惧怕对方阳毒,不敢与其对掌,双脚连点,避过尔朱郁德的攻招,同时左手微成勾手,向旁划弧,右手并掌向上斜挑,正是九霄掌法中的“雨卧闲云”。 尔朱郁德见赵谦不敢与其硬抗,攻势更胜,一记弓步冲拳,以不可抵挡的威势击向赵谦面门。 赵谦挥掌拍向其手腕,卸掉其拳招的强劲,同时左掌抵住右拳,挥肘向尔朱羽健砸去。 尔朱郁德并不躲闪,一记勾拳击向赵谦腋下。 此乃两败俱伤的打法,赵谦连忙收招后撤。尔朱郁德猱身而上,杀招迭出,扫、砸、斫、砍,拳风呼呼作响,无始无终,劲力浩瀚,无有边畔。 赵谦在强劲的罡风中左右躲闪,勉强抵挡,几次差点中掌,幸好云帆步精妙无双,方能一时无碍。 赵谦的九霄掌法与尔朱郁德的摩诃掌法均是至刚至猛的掌法,赵谦畏惧对方阳毒,不敢硬抗,亦不敢使用至阳真气,九霄掌法的威力无法施展出来,因此完全被尔朱郁德压制,只能勉强防守,无法出招反击。 十余招过后,赵谦见尔朱郁德拳风越来越猛,不由暗想:“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其掌劲阳毒甚是难缠,但我用至阴真气护体,可勉强自保。不过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九霄掌法仿雷霆之变,需同时运用至阴至阳两股真气方可发挥出威力,单用至阴真气,我必败无疑,既然如此,我就先不顾阳毒,待得将其击败,再慢慢将阳毒化解。” 主意一定,阴阳两股真气蓬勃而出,掌心阴阳相激,微有殷殷雷声,一招“掀雷决电”使出,以无可抵挡的气势攻向尔朱郁德。 尔朱郁德见其突然变招,虽心有诧异,但招式丝毫不缓,使出一招“巍峰峻举”,左手外旋如风,形成强劲涡流,右手平推,劲气形成坚硬气墙,如山如阜,两股不同的掌风同时向赵谦攻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五岳真形 两股掌风相击,二人各退数步。 赵谦只觉丹田之内犹如火烧,甚是难受,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当即左掌平伸,右掌侧立,两掌相距寸许,至阴至阳两股真气分从两掌出,相激于手心之间,风雷隐现,此招名为“横霄侧度”,攻如阳乌转影,可掩日道,疾如大鹏展翅,能遏风路。 尔朱郁德双掌并立,无穷真气喷涌而出,掌心之间,似有光芒乍现,此招名为“摩诃无量”,乃是摩诃掌法最强一招,无穷劲力犹如虚空无有边畔,有无刚柔阴阳,亦无上下短长,还无青白赤黄,此招对内力的消耗极大,但威力也极强,攻势极广,无从躲避,正面硬抗乃是唯一对策。 两股劲气相击,犹如狂风飚驰,尘沙飞起,遮掩天日。赵谦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尔朱郁德站立原处不动,见赵谦吐红,冷笑一声,前迈一步。忽觉数道暗劲在体内肆虐,蔓延全身,顿时如遭雷击,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景痕快步来到尔朱郁德身边,见其昏迷不醒,不由勃然大怒,刚要下令将赵谦等人全部击杀,一道人影落在其身边,正是慕容文。 慕容文对景痕道:“景将军,部帅与少帅尽皆重伤,消息传回尔朱川,尔朱各部势必蠢蠢欲动,现在最要紧的赶紧治疗部帅与少帅的伤势,协助其以雷霆手段震服各部,如若不然,尔朱川只怕要易主了。” 景痕收敛心中怒意,命人背起尔朱郁德与尔朱羽健,迅速离开,慕容文、十八铁骑、三百龙腾卫士相继离开。马锐担心周观遭到奇袭,也领兵离开。 赵谦连忙盘腿而坐,运功清除阳毒。 此时,诸葛清岚已为李寒疗伤完毕,李寒渐渐苏醒,郑沅芷扶其坐起,诸葛清岚递给其一颗紫清丹。 李寒接过服下,游目四望,见赵谦运功祛毒,便对郑沅芷道:“郑姑娘,麻烦你扶我起来。” 郑沅芷将李寒扶起,李寒步履蹒跚地走到赵谦身边,对其言道:“赵兄,我将青龙化阳诀传授给你,你依口诀运功,化解阳毒。” 赵谦点头,李寒缓慢道:“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圆者主明。火上荨,水下流,物类相动,本标相应,故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方诸见月,则津而为水。虎啸而谷风至,龙举而景云属。麒麟斗而日月食,鲸鱼死而彗星出,蚕珥丝而商弦绝,贲星坠而勃海决……” 赵谦依诀运功,片刻之间便将阳毒化解,赵谦起身,对李寒道:“多谢李兄相助。” 李寒道:“胡姑娘救我一命,我帮你化解阳毒,也属正常,何须言谢?并且,我还有一事想请赵兄帮忙。” 赵谦道:“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定然相助。” 李寒道:“我原本打算除掉耆阇崛台殿后,便赶往北邙山,但此刻我身受重伤,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功力,故而想请你去北邙山一趟。” 赵谦道:“现在北邙山风起云涌,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去一探究竟。不过各路人马前往北邙山,究竟所为何事?” 李寒道:“一般门派不过是为了财富而已,另有一些门派是为了传说中老子的丹药,不过此乃妄传,无需理会。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听闻最近《五岳真形图》重现北邙山。” 《汉武帝内传》言五岳真形图“因山源之规矩,睹河岳之盘曲,陵回阜转,山高垅长,周旋委蛇,形似书字。是故因象制名,定实之号,画形秘于玄台,而出为灵真之信。” 《五岳真形图》源于道家,后成为道教符箓,在道教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其出名与帛和有关。帛和的师父是与华佗、张仲景并称“建安三神医”的董奉,董奉以行气、服术法授帛和。后来帛和在洛阳修道,得到《三皇天文》和《五岳真形图》等道教秘籍,然后创立帛家道。西晋惠帝年间,帛和去世,他的门徒遵照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北邙山翠云峰上。 帛家道是早期道教派别之一,流行于魏晋,郑隐、鲍靓、葛洪都曾信奉帛家道。东晋后,帛家道便渐渐消失,融入到天师道、上清派等道教分流。 赵谦点头道:“既然如此,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都要去北邙山一趟。至于你,尔朱郁德定然不会放过你,我还是先送你到安全地方吧。” 郑沅芷道:“既然赵少侠有事在身,就由我护送李少侠离开吧。” 赵谦道:“可是单凭姑娘一人,只怕……” 陆虚怀以及郑沅芷的三位师妹走了过来,陆虚怀道:“赵少侠不必担心,我们定然会将李兄带到安全地方。” 李寒虽不愿麻烦他们,但若自己独行,定然逃不过尔朱郁德的追兵,便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了。” 李寒在郑沅芷的搀扶下,随陆虚怀等人离开。 游彬走到赵谦身边,道:“我三人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 赵谦拱手道:“掌门保重。” 游彬三人离开后,一只飞鹰急掠而来,落在沮渠准左肩,沮渠准解下绑在其腿部的信纸,打开粗看,对赵谦等人道:“我兄长打算向永昌王拓跋健投降,但担心永昌王不相信他,便让我回去,帮忙在两方斡旋。” 赵婕道:“如此避免战乱,也是好事。” 赵谦对赵婕道:“既然如此,姐姐你就随沮渠兄一同前往吧,待我凡事一了,便去酒泉寻找你们。” 赵婕有些犹豫,她与赵谦刚刚重逢,此时便即分离,确实有些不舍。 杜少如劝道:“若战事重起,酒泉便会多添无数无家可归的孩童,眼下还是止战为要。” 赵婕点头,对赵谦道:“酒泉战事一了,我便去关中寻你们。” 沮渠准道:“我们就先护送李兄离开,再前往酒泉。” 赵谦点头,沮渠准与赵婕离开。 赵谦看向杜少如,道:“杜姑娘你……” 杜少如道:“我已经拜胡姑娘为师了,自然是跟你们一块去北邙山了。” 赵谦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同行吧。”赵谦游目一望,指向远方一座高峰,道:“此山名为王屋山,北邙山在王屋山南边,我们这就启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破金刚 圆镜与圆录并肩在山道前行,忽见前方三人挡路,走近一看,见是游彬三人。圆镜问道:“游先生此举何意?” 游彬道:“奉崔司徒之命,取二位性命。” 圆镜道:“我们可未曾得罪崔司徒,崔司徒为何要取我二人性命?” 游彬冷声道:“你们所做之恶,百死难赎,又何必明知故问?” 圆录被人说中亏心事,恼羞成怒,连忙转移话题,喝道:“听游先生的口气,我师兄圆宗也是死在你们手上了?”说话声音极为高亢,仿佛要将游彬三人生吞活剥一样。 这种徒有其表的威吓自然对游彬毫无影响,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不是,不过我早有杀他之心,算在我头上,也无不可。” 圆镜道:“游先生作不善业,五逆十恶,徒惹无量亿劫极重恶业,将来恐堕恶道,经历多劫,受苦无穷。” 游彬怒道:“二位真会大吹法螺,但这种骗人的把戏,想来戏弄我吗?”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贺原、郗标二人掣出长剑,冲向圆镜、圆录。 四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剑来影往,杀意纵横,双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四人武学修为在伯仲之间,一时难分轩轾,圆镜见游彬持剑在侧,静观四人打斗,只要他们二人露出丝毫破绽,便给以致命一击,知道不能有所拖延,便对圆录道:“圆录师弟,不能拖延,施展加持金刚咒。” 贺原、郗标二人见圆镜、圆录要施展加持心咒,连忙收剑后撤,静立在旁。 圆镜、圆录不知对手何意,但也无暇细想,双手合十,念道:“班杂咕噜叭嘛。”二人连念数遍,周身渐渐发出端严庄重佛光,给人以得体肃穆之感。 班杂喻为金刚钻,金刚钻能切割万物,本身却极难被摧毁。加持心咒能加持自身护体罡气,使自己如同金刚钻一般坚不可摧,并能像金刚钻一般能够穿透万物,斩断一切愚痴和业障,利益众生。 游彬见感觉到二人周身罡气变得更加锐利,暗道:“这就是加持金刚咒吗?就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少能耐。” 圆镜不知贺原、郗标退让就是给他们二人时间施展加持金刚咒,喝道:“二谛俱融。”二人手中宝剑破空,剑身上泛着淡淡光泽,剑气融为一体,透着逼人威能。 贺原、郗标轻挥剑身,柔和剑气向四周扩散,犹如春风拂柳,给人你安详之感,正是扼云剑法中的绝招“乱纷纟云”。 圆镜、圆录同时一声长喝,遒劲剑气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向贺原、郗标攻去,飞沙走石。 贺原、郗标同时挥剑向前一点,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聚于剑尖一点,雷鸣之声隐现,贺原的剑气击中圆镜、圆录二人联手施展出的威猛剑气,郗标的剑气则击中二人融为一体的护体罡气。 没有剑气相击的轰鸣之声,但圆镜、圆录二人的攻势被从中间劈为两半,分向贺原、郗标两边掠去,击在四周巨石之上,将巨石被震为两截。 圆镜、圆录二人周围的护体罡气渐渐溃散,原本庄严的佛光也逐渐消失,丝丝剑气渗入筋脉,虽然极弱,但正是由于太过微小,故而极难运功消除,若外劲再入,内外相击,只怕会功力尽散。二人错愕万分,不敢相信加持金刚咒竟然一招被破。 加持金刚咒乃是模仿金刚石,金刚石虽然硬度极高,但韧性较差,易发生脆性断裂。圆镜、圆录的护体罡气虽然坚硬,可挡刀剑,但遇到“乱纷纟云”这一招蕴含无形透劲的精妙绝招,还是败下阵来。 游彬道:“正面破了你们的加持金刚咒,也该死心了吧。” 贺原、郗标二人同时挥剑向圆镜、圆录刺去,剑尖微颤,寒芒瞬闪。 圆镜、圆录二人连忙挥剑运劲抵挡,四剑相抵,渗入二人筋脉的剑气在二人体内冲撞,真气运转不继。贺原、郗标二人狂催后劲,圆镜、圆录二人被震飞,口吐鲜血。 贺原、郗标二人再次挥剑疾刺,剑芒一闪,圆镜、圆录二人的头颅便掉落下来。 三人分头离开后,炎烽出现在圆镜、圆录二人尸体身边,将一柄断剑扔在一旁,剑刃泛着寒光,上面刻着“鈌云”二字。 景慕背着翟文阵沿着一条山道缓行,忽见前方十余丈处有一人拦住去路,正是慕容文。 翟文阵见慕容文神色冷淡,似无好意,便道:“竟然是你。” 慕容文道:“见到我,你该有觉悟了吧。” 翟文阵道:“你果然是来杀我的,你究竟为何要杀我?” 慕容文道:“需要理由吗?” 翟文阵道:“那你之前为何要传给我五行阵?” 慕容文道:“传给你五行阵,将其用于战场,目的便是为了找出其中破绽,进而加以完善。” 翟文阵道:“果然好算计,你不可能真心为尔朱羽健效力,那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慕容文道:“拓跋氏残杀我慕容氏,我的目的是什么,很难猜吗?” 翟文阵道:“那你背后,究竟是柔然还是高句丽?” 慕容文道:“有区别吗?” 翟文阵道:“确实无区别,我死不足惜,但景慕与此事无关,放他走。” 慕容文道:“可以。” 景慕对翟文阵道:“不可……”话未说完,便见翟文阵抽出景慕腰间长剑,并一掌将其震退,随即挥剑在脖间一抹,登时丧命,其手中长剑随着其横抹之势,飞出手心,掉落在景慕脚下。 慕容文前迈数步,对景慕道:“下一个便是你了。” 景慕眉头深皱,道:“你竟然言而无信?” 慕容文道:“我岂会效腐儒之行?” 景慕看了一眼脚下长剑,暗道:“翟文阵为防慕容文言而无信,自刎之际,竟不忘将长剑掷给我。”当即脚尖一点,长剑飞起,落入其手心。 慕容文见状,掣出腰间长剑,横扫而出,一招“断鸿归飞”使出,直取景慕咽喉。 此招“断鸿归飞”乃是恒夬剑法之绝招,其招之妙在于收放自如,若放则不可止,若收则不可遏,临敌之际,攻守转换间,毫无凝滞,出人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景慕横剑格挡,忽见寒光一闪,便觉喉咙一凉,登时气绝。在意识消散之际,他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怎么回事,我明明挡住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血染太行 郑沅芷等人扶着李寒沿着山道慢行,陆虚怀忽觉身后传来异动,眉头一皱,手按剑柄,刚要拔出,却停下动作。 刀气破空之声愈发急锐,郑沅芷察觉有异,掣剑回砍,忽的一道软鞭袭来,卷住其手腕。 郑沅芷剑势难出,而来袭刀势不减,寒光一闪,郑沅芷直接毙命。 郑沅芷倒下后,两道人影飘落到众人面前,正是慕容子佩与慕容子衿。 郑沅芷的三位师妹怒不可遏,俏脸生霜,掣剑刺向慕容兄妹。 慕容兄妹站立不动,就在郑沅芷三位师妹剑招离慕容兄妹仅有数尺之时,九节鞭从三人身后席卷而去,犹如毒蛇吐信,而手握九节鞭偷袭之人,自然是萧炼玉。 郑沅芷三位师妹回身还招,萧炼玉左手一挥,无数银针飞射,三人舞剑如花绽,抵挡银针。 慕容子衿挥鞭卷住一人脚腕,运劲甩出,慕容子佩再补一刀,那人命丧。 剩下二人难抵萧炼玉三人的围攻,数招过后,尽皆毙命。 李寒眉头微皱,游目四望,却发现陆虚怀早已不见,也不奇怪,掣出阴阳剑,刚迈一步,便觉天昏地暗,难以站立,只得以剑撑地,勉强运力支撑。 萧炼玉冷笑道:“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从我们手下逃脱吗?” 李寒神色不动,道:“你可以试试。” 萧炼玉道:“你觉得你是我们三人的对手吗?” 李寒道:“我自然斗不过你们三人,但是第一个出手的,必死无疑。” 萧炼玉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兄妹,眼波一转,道:“你之前曾说,我如果帮你除掉耆阇崛台殿,便可将以后所做之事,推到你身上,此话现在可还作数?” 李寒道:“作数。” 萧炼玉道:“那我将郑沅芷四人之死推到你身上,你可承认?” 李寒没有犹豫,直接道:“我自然承认。不过蜀中八部与尊火教常有往来,为何你对郑沅芷他们下杀手?” 萧炼玉道:“蜀中八部内部矛盾纷纷,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寒道:“那你又是奉谁之命?” 萧炼玉道:“你猜不到吗?” 李寒道:“张云汉。” 萧炼玉道:“聪明。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告辞。”说完,便纵身离开。 慕容子佩与慕容子衿握紧手中兵刃,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动手还是离开,若是动手,一旦将李寒逼急,双方鱼死网破,他们并无绝对把握,毕竟“无肠公子”之名可非虚传,江湖上多少威名赫赫的高人都亡于其手,谁也不知他究竟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正如赵谦在中毒力竭的情况下照样能先败十八铁骑,再杀佛净、败佛念,而若是就此离开,此等良机只怕再难遇见。 衣衫破空之声传来,慕容兄妹顺声看去,见沮渠准、赵婕纵身掠来,连忙纵身离开。 沮渠准、赵婕见郑沅芷四人被杀,哀叹一声,与李寒一同将四人掩埋。 贺原、郗标在林间奔驰,忽见一人横刀挡路,正是炎烽。 贺原、郗标连忙停下,尚未站稳,东郭炙等十二名高手便从两侧袭来,以九蒸三熯阵围困二人。 贺原、郗标施展二元七证阵风停水聚迎敌,罡劲如流水潺潺,将二人笼罩。 东郭炙等人同出杀招,炙热如火的罡劲源源不断地攻向贺原、郗标二人,二人只觉体内如火焰窜腾,难受至极。 炎烽在一旁观看,暗道:“他们的阵法倒是精妙,配合却毫无默契。”当即手按刀柄,双眼紧盯着战圈中的贺原、郗标,如鹰视狼顾。 倏然,炎烽身动如风,刀出如电,攻向战圈中的郗标。 郗标见炎烽攻来,连忙横剑格挡,只听铮的一声,长剑断裂,而鸣鸿刀杀势不绝。 郗标连忙后退,贺原见状,长剑回转,击在鸣鸿刀的刀面上,破解了攻向郗标的杀招。 炎烽顺势回旋,鸣鸿刀拦腰横扫,直取贺原性命。 郗标见贺原危险,脚尖点中脚下一颗石子,石子飞出,落在贺原脚下。 贺原踩中石子,身形一顿,手中剑招稍停。炎烽觑准破绽,加催真气,一刀将贺原毙命。 郗标一掌拍在贺原后背,贺原的尸体向前飞去,众人闪避。郗标趁机飞纵而起,脚尖在贺原尸体上一点,狂风一般向远处奔驰。 东郭炙一掌拍出,正中郗标后背,郗标口吐鲜血,却借力加速奔驰,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炎烽还刀入鞘,东郭炙道:“少主,我们不追吗?” 炎烽阴冷一笑,道:“没想到清河崔氏还有此等败类,此人会成为清河崔氏的破绽,他活着,对我们大有裨益。” 郗标施展从流步,奔驰如飞,见游彬从远处奔来,又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落空,摔倒在地。 游彬快步赶去,道:“郗师弟,你怎么了?” 郗标道:“我们中了炎烽的埋伏,贺师弟为了救我,死于炎烽刀下。” 游彬大骇,道:“我们快赶回去。” 郗标道:“若是他们有埋伏呢?” 游彬凛然道:“就怕他们没埋伏。” 二人折回,见炎烽等人已离开,游彬怒意未消,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贺原的尸体掩埋。 陆虚怀与沈青崖、淩温清会合,对他们道:“师父,淩掌部,郑姑娘他们被李寒杀了。” 淩温清冷眼凝霜,道:“李寒此人果然心狠手辣。” 沈青崖道:“李寒虽说心狠手辣,但从不滥杀无辜,此事有蹊跷。”他扭头对陆虚怀道:“你可是亲眼所见?” 陆虚怀道:“若说亲眼所见,未必不会被师父发现破绽。”便道:“我与郑姑娘他们商议护送李寒离开,我先前头探路,后听见激斗之声,折回查看,见郑姑娘他们全部死于非命。而李寒已不见踪迹。” 淩温清道:“若是如此,尚不能确认是死于李寒之手,带我去现场。” 陆虚怀点头,三人来到郑沅芷等人被杀之处,却发现郑沅芷等人的尸体已不见,四周鲜血淋漓,似是诉说着之前的惨状。 沈青崖道:“看来尸体已被转移,下次见到李寒,当面质问,才能知道真相。” 淩温清点头,陆虚怀暗道:“看来李寒他们已经将郑沅芷埋葬了,早知如此,便说我亲眼所见了。” 第二百八十章 洛阳金墉 北邙山地势起伏平缓,高敞空旷,土层深厚,黏结性好,坚固致密,被视为风水宝地,陵墓极多,有汉光武帝原陵、汉安帝恭陵、汉顺帝宪陵、汉冲帝怀陵、汉灵帝文陵、魏文帝首阳陵、晋宣帝高原陵、晋景帝峻平陵、晋文帝崇阳陵、晋武帝峻阳陵、晋惠帝太阳陵、蜀代末主刘禅之墓,吕不韦之墓以及历代王侯巨贾之墓。因此北邙山历来是盗墓者的聚集地,洛阳铲在此而生。 而北邙山位于洛阳,洛阳为天地之中,形胜甲于天下,风流占天下一半。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浑天仪、地动仪、侯风仪、《灵宪图》、麻醉剂、类勾股定理(商高定理)、割圆术、二进制等均诞生于此,上古时期,伏羲氏穷究天地变化,创八卦于洛阳,春秋时期,老子、孔子相会于洛阳,鬼谷子讲学于洛阳,道教发轫于洛阳,传播于洛阳,鼎盛于洛阳。时称: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洛阳四周有险要关塞,“左成皋,右函谷,前有伊阙,后背盟津”,军事防守十分便利。但洛阳地处交通冲要,无论是关中势力向东发展,还是关东势力西入关中,又或是南方图复河南、西入关中,洛阳都是必争之地。因此李格非曾言:“天下常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必先受兵。余故尝曰:洛阳之盛衰者,天下治乱之候也。”明史暗史之上,无数风流人物在此际会,绘就了一幅风云诡谲、波澜壮阔的的历史画卷。五胡乱华时期,在无数英雄人物的明纵暗横之下,洛阳成为北方汉族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在洛阳城的西北隅,有一座精致坚固的小城,名为金墉城,此城北依邙山,地势高亢,可俯瞰洛阳全城,乃戍守要地,与碻磝、滑台、虎牢并称“河南四镇”。作为洛阳城西北角的一个军事屏障,魏晋南北朝时期,金墉城承受着来自关中、关东和江南三股势力的攻击与争夺。 金墉城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一条街道上,赵谦三人缓慢前行,诸葛清岚与杜少如一路上莺语浅笑,如同亲生姐妹一般,赵谦孤立在旁,并未理会二人,暗自思索:“司马文思便在谯郡,此处风云变幻,他定然会来浑水摸鱼。若是微言宗的那些高手前来,只怕局势更加混乱。还是尽快找到何兄为妙,以尽快厘清北邙山局势。” 正思索间,忽闻数道衣袂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赵谦顺声望去,见前方数道人影奔驰而来,为首之人,是名二八年华的少女,在其身后,是数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壮汉一边追赶一边喝道:“女娃子,快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少女并未理会,一心逃窜。壮汉见追赶不住,从怀中掏出暗器,运劲甩出,各式各样的暗器向少女后背袭去。少女掣出佩剑,竟是一鞘双剑,只见她双手各握一柄长剑,一长三尺七寸,一长三尺四寸,双剑急速飞舞,犹如两朵寒花绽放,将暗器全部击落。 正是这一耽搁,少女被壮汉围住。一人威胁道:“你在不把东西交出来,就别怪我们辣手摧花了。” 少女横剑当胸,道:“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那人大怒,喝道:“上。” 数名壮汉一拥而上,挥动手中兵刃,或砍或刺,或撩或挑,攻向少女。 少女左格右挡,双剑齐出,犹如二人同时攒刺,与那数名壮汉缠斗起来。那数名壮汉身手了得,竟然奈何不了少女。 那少女一出手,赵谦与诸葛清岚皆是一惊,因为她使的正是刘备的顾应法。二人看向少女手中双剑,见双剑上刻着“双股”二字,竟是蜀主八剑之首的双股剑。 正在赵谦仔细观察少女剑法之时,诸葛清岚与杜少如出手了,二人加入战圈,瞬间便将那数名壮汉击溃。 壮汉逃窜后,那名少女对诸葛清岚与杜少如道:“多谢两位姑娘相助。” 诸葛清岚道:“我叫胡清岚,敢问姑娘姓名。” 那名少女道:“我叫刘琬荷。” 诸葛清岚与赵谦均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赵谦走上前去,道:“敢问刘姑娘,他们为何追赶你?” 刘琬荷道:“说来话长,数日前,我偶然见到数人围攻一名老者,便将那名老者救下,详问方知,那名老者是名盗墓者,他从北邙山一座陵墓中盗出一件宝贝,因此遭到其他觊觎者的追杀。当时老者已经重伤难治,在气绝之前,便将那宝贝送给了我,我也因此遭到那些人的追杀。” 赵谦与诸葛清岚对刘琬荷的身世感兴趣,但杜少如却对刘琬荷手中的宝贝感兴趣,便道:“究竟是什么宝贝,让这么多人追赶你?” 刘琬荷道:“是一个战国水晶杯。”边说边取下包袱,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素面无纹、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赵谦三人均不禁眼前一亮。 此水晶杯敞口平唇,杯壁斜直,圈足外撇,造型简洁,若后世之人见到,毫不以为意,因为它和人们日常使用的玻璃杯几无二致,但这水晶杯却是在战国时期用天然水晶打磨制成的,当时的制作工艺之高,可见一斑。 杜少如道:“此物确实是宝物,难怪他们会紧追不舍。” 赵谦道:“听闻近日北邙山热闹非凡,不知刘姑娘是否知晓?” 刘琬荷道:“最近金墉城内到处是北邙山的消息,听闻近几日盗墓者又在北邙山发现了新陵墓,很多江湖中人为了争夺宝物展开血战,死伤上百。不过最大的宝物,应该是十余日前发现的老子金丹,猛虎帮、蛟龙潭、黑狼寨、天枭会、武凌城等江湖门派为此展开死战,刀光剑影不断。” 杜少如道:“猛虎帮、天枭会不是被何言之灭了吗?” 刘琬荷道:“何言之灭了猛虎帮、天枭会后,又有人拉拢两派余党,成立了新的门派。” 诸葛清岚道:“这种门派确实很难根除。”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乌合之众 赵谦道:“那最后是谁得到了老子的金丹?” 刘琬荷道:“数日前,争夺老子金丹的各个门派渐渐没了动作,可能是因为折损了太多人手,不敢再贸然行动。据小道消息,这几日北邙山上已有上百人死于非命。”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为了争抢子虚乌有的老子金丹而丧命。” 刘琬荷有些吃惊,道:“你是说老子金丹是假?” 赵谦道:“老子从未练过什么金丹。” 刘琬荷道:“你怎么如此肯定,当年单氏取周,老子出关入秦,自此仙踪杳无,你又怎知老子从未练过金丹?” 赵谦暗道:“‘单氏取周’这四个字普通的读书人可不知晓。”便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老子金丹这一说法甚是信服。” 刘琬荷道:“《史记》有关老子的记载,有三件事,一是与孔子会于周,二是写《老子》一书,三是化名太史儋,见秦献公,预言秦朝兴衰。三件事相差百余年,并且《史记》有明言:‘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若非服用金丹,怎能如此长寿?” 赵谦摇头道:“灵丹妙药只能祛病健身,要想长生,需以德养神,以谷养形。老子长寿是因为金丹,这种说法,你是从何处听说?” 刘琬荷道:“这种说法在北邙山早已泛滥,几乎人尽皆知。人人均说老子千年前在北邙山起太极八卦炉,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方位,调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之灵性,巧运内外相济之理,精炼九九八十一天。揭炉时,金光直窜云霄。老子自尝一粒,面露紫气,脱却凡骨。” 赵谦思忖:“凭空捏造,有理有据,能做到这一点的,十有八九,便是微言宗了。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刘琬荷见赵谦深思,道:“赵少侠似乎不信?” 赵谦剑眉微动,道:“我还未告知姑娘我的姓名,刘姑娘怎知我姓赵?” 刘琬荷神色不动,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姣姣佳人,细腻如雨。在‘笛心剑韵’胡姑娘身边的,除了‘厉君子’赵谦,还能有谁?不行而仁、逊而不谄——赵谦,不言而信、宽而不纵——何言之,不怒而威、直而不往——李寒,不德而正、敬而不巩——王宝兴,不为而成、恭而不难——范无成,不求而得、安而不舒——高忱,你们几人的威名,最近在北邙山可是沸沸扬扬,我又怎会不知?” 赵谦暗想:“高师兄倒罢了,其父高允有弟子数千人,这些人口口相传,高师兄声名在外倒也正常。我和何兄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最近又连续和佛教作对,而中原人尽皆信佛,再加上微言宗的煽风点火,理应声名狼藉,怎么现在刚好相反?范师兄更是低调行事,怎会也会声名鹊起?” 杜少如对赵谦道:“没想到赵少侠的江湖名声这么大?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不过有一点想不明白,‘不施而仁,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不为而成,不求而得’我倒理解,王少侠‘不德而正’是何意思?” 诸葛清岚道:“韩非子有云:德则无德,不德则在有德。老子有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杜少如道:“哦,原来如此。能说出‘不德而正’四字的,看来也非常人。” 赵谦对诸葛清岚与杜少如道:“我们还是先赶往北邙山吧。” 诸葛清岚与杜少如点头。 刘琬荷道:“原来你们要去北邙山,我对那里比较清楚,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赵谦道:“不敢烦劳姑娘。” 刘琬荷道:“你们救了我,我帮你们,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打算去北邙山,看看能否捡漏一些宝贝,正好一起同行。” 赵谦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远处一座酒楼之上,一个轻衣缓带、容貌清秀的青年站立其上,他望着赵谦一行人,沉吟道:“爹,你一向看不起我,这一次,我陶雍就要证明给你看,望你在九泉之下,可以为我感到欣慰。” 赵谦一行人出了金墉城,向北邙山赶去。在路过一片巨木林立、鲜花遍野的山谷时,赵谦忽见两道人影从远处急速赶来,望眼看去,发现这二人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身后,有数十人厉声追赶,言语肮脏,须发不整,衣衫上满是灰尘,让人生不出丝毫好感。 忽的,有无数暗器从巨木之后射出,拦住了何言之与冷秋霜的去路。二人急使千斤坠,暗器扑空,向二人身后的数十人袭去,众人连忙挥舞兵器遮挡,但仍有数人中了暗器。只听数声惨叫,那数人瞬间毙命,显然暗器上喂有剧毒。 何言之与冷秋霜落在地面后,数十人从巨木后面现身,将二人拦住,追赶二人的数十人也连忙封住二人的退路。 何言之凛然道:“一群乌合之众,合伙设计拦我二人,竟然连自己人都杀。” 一长脸壮汉道:“我们原本素不相识,只不过为了除掉你而临时联手,一时失手误伤,又怎样?”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就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到底有什么能耐?” 一群人一拥而上,刚迈动脚步,忽觉天旋地转,视线渐渐模糊,不时有人倒在地上。眨眼之间,未倒地者,仅剩下十余人。 那十余人江湖经验丰赡,果决狠辣,见意识渐渐模糊,忙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硬击一掌,剧烈的疼痛之下,十余人渐渐恢复意识,那长脸壮汉勉强站立,道:“没想到威名素著的何言之竟然会用毒?” 何言之微微一笑,道:“放心,此迷药名为‘海棠醉月’,无毒。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便会无碍。”说完,便与冷秋霜一起离开。 那十余人看着二人离开,不敢阻拦。毕竟,在中毒的情况下去招惹“俨君子”何言之,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借力打力 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来到赵谦等人面前,何言之见赵谦身边多了两人,并未多问,甚至都未多看,直接对赵谦道:“赵兄,你们果然也来了。” 赵谦道:“这些人是何人,为何要对你们动手?” 何言之道:“这些都是北邙山的盗墓贼,他们想在此处寻宝,自然要将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除掉。” 赵谦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些盗墓贼心中有愧,自然对那些嫉恶如仇之人极为排斥,有人在暗中鼓吹我们以及王兄、李兄等人如何的磊落,就是为了让我们与整个北邙山的盗墓贼为敌。” 诸葛清岚道:“运筹帷幄,借力打力,三言两语,退敌保己。微言宗果然好手段。” 何言之道:“正是,这些盗墓贼本领不强,但人多眼杂,又对北邙山极为熟稔,我数次偷偷前往北邙山,均被人察觉。今日也是如此。” 何言之比赵谦早到北邙山数日,以其本事,本来能将北邙山的大致形势探查清楚,但正好这几日冷秋霜来了天癸,他精心照料,无暇他顾,因此对北邙山的风云变幻,并不了解。但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对外人多言。 赵谦知道,以何言之的身手与才学,没能潜入北邙山,自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因此也并未多问。 冷秋霜道:“放出老子金丹消息的,也是微言宗,他们利用老子名声将各门各派吸引到此,搅动风云变幻,就是为了浑水摸鱼。” 赵谦道:“司马文思果然好手段。” 杜少如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何言之道:“《五岳真形图》。” 刘琬荷道:“最近洛阳城沸沸扬扬,主要便是由于这《五岳真形图》。很多人高价悬赏此图,无数盗墓贼在北邙山没日没夜的寻找,现在还没找到吗?” 何言之道:“没有。当年帛和帛真人的弟子安葬帛和时,一切从简,连墓碑都没立。帛真人身边,除了此图,一无所有。因此寻找起来难度极大。” 赵谦道:“都有什么门派盯上此图了?” 何言之道:“盯上此图的门派众多,大部分不必留意,倒是有几个门派必须要小心。其中,蜀中八部、阴阳家、尊火教实力均远在我们之上,只有那个司马文思,若我们联手,或可有颉颃之力。” 赵谦道:“那么多实力强悍的门派,我们怎么对付?” 何言之道:“我们只要对付那些我们能对付的,至于那些我们不能对付的,就无需理会。” 赵谦点头,既然阴阳家与蜀中八部都出手了,道家和道教应该也会出手,他也就无需多虑。 诸葛清岚道:“敌暗我明,我们要对付他们,只怕不易。” 何言之道:“他们知道我们所在,自然会来对付我们,我们等着便是。” 赵谦想了想,对刘琬荷道:“刘姑娘,我们要和微言宗交手,你待在我们身边只怕会有麻烦,我看你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刘琬荷道:“那样我岂不是太没义气,再说了,你们将来会要我帮忙也不一定。” 杜少如道:“此话怎讲?” 刘琬荷道:“赵少侠、何少侠他们几个已被那些盗墓贼视为敌手,要想潜入北邙山难如登天,而我虽被几个盗墓贼敌视,但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我,若有需要,我可以替你们潜进去看一下。” 杜少如道:“言之有理,那些人也不认识我,我可以和你联手潜进去。” 赵谦摇头道:“那些盗墓贼连墓都敢盗,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们进入,岂不是进了贼窝?” 赵谦虽然对盗墓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盗墓贼长期处于阴暗腐朽的环境中,忍受尸臭的腐臭气味,心理多有扭曲,常有劣行,不堪描述,与他们比起来,猛虎帮、蛟龙潭等作恶多端的门派已属善类。 众人正商议间,忽有数道身影落在不远处,为首之人,正是张云汉,在其身后,有两名黄冠缁服、手握拂尘的道士,正是苍龙子与爨松子。在三人身后,是数名壮汉,从他们的起落身形便可看出,均是不容小觑的高手。 杜少如看见为首之人,不由神色慌张,忙挪步到赵谦身边,对其低声言道:“赵少侠,为首之人,乃是蜀中八部的二公子张云汉,他经常纠缠我,还请你帮我解围。” 赵谦点头道:“杜姑娘请放心。” 张云汉前迈数步,以极为关切的口吻对杜少如道:“杜姑娘,我找你良久,原来你在这里。”他语气柔和,举止儒雅,仿若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杜少如道:“我在哪里,与二公子无关。”语气不冷不热,但微微有些不耐烦。 张云汉俊脸不变,他身后的爨松子则厉声喝道:“大胆,就连你师父都不敢对二公子如此讲话,更何况是你?” 杜少如道:“你们若是不满,现在就可以将我逐出蜀中八部。” 爨松子道:“你想的倒是轻松,难道你忘了我派门规了吗?” 杜少如娇躯一颤,双眼之中,惧意无穷。张云汉宽慰道:“杜姑娘不必担心,刚才是爨松子前辈一时胡言,还请杜姑娘见谅。” 杜少如强忍心中惧意,道:“若说‘胡言’,八部之中,又有谁比得了你?” 爨松子更加气愤,但碍于张云汉颜面,不敢发作。张云汉道:“杜姑娘误会了,我之前对杜姑娘所说,可全都是真情实意。” 杜少如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张云汉道:“杜姑娘离部日久,我看还是随我等离开,以免他人挂怀。” 杜少如向赵谦投去求助的目光,赵谦会意,对张云汉道:“杜姑娘若想回部,自会回去,就不劳张少帅关心了。” 张云汉道:“赵少侠在太行山杀害‘佛门三剑’中的圆镜、圆录二人,而圆宗在宇宙山同样死于你的剑下,我劝你还是尽早去平城找玄高法师认罪,否则等到八部天龙找上门,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百八十三章 玄默克阳 赵谦暗想:“圆镜、圆录在太行山遇害了?杀害他们之人怎么又把罪名推倒我身上?算了,管他什么八部天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道:“多谢张少帅提醒,我自有分寸。” 张云汉又把目光移向赵谦身边的何言之,道:“何少侠杀害不少我部中人,今日在此遇见,我要讨回一个公道了。”上次他败于何言之,痛定思痛,在其父张弘毅的指导下潜心练刀,思索了数个对付何言之的精妙连招,有足够的信心将其毙命。 何言之不愿多做解释,前迈数步,道:“既然如此,就请赐教了。” 凤吹沙起,二人向前纵掠,光芒闪烁,刀剑齐出,只听铮鸣一声,二人各退一步。 张云汉一惊,忍不住暗道:“上次交手,他仅是以巧取胜,没想到数月不见,他竟然能和我正面硬抗。”他看向何言之手中长剑,暗道:“他手中长剑已非上次交手时的普通汉剑,如此一来,我的兵刃优势便大打折扣了。” 何言之没有丝毫犹豫,挥舞孤标剑攒刺,数式连环,浑然一体。张云汉挥舞大夏龙雀,一招一式,尽显霸道。 数招过后,张云汉渐落下风。他早已仔细思索了何言之剑招中的破绽,满拟能将其一举击败,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用固定的印象去评估一个不断进步的人。现下何言之剑法大进,自己的功力优势和兵刃优势均缩减泰半,先前拟定的打法全然无用,不由心慌意乱。 张云汉越是心慌,剑招中的破绽就越多,而何言之攻如漂水暴流,难以遏阻,张云汉左支右绌,渐显狼狈。 在一旁观战的爨松子见张云汉落于下风,意动身进,劲力倏出,拂尘笔直如剑,直接攻向何言之。 忽的一道修长身影闪到其面前,正是赵谦。他右手翻转外旋,犹如天堑长虹,左手平平直刺,犹如离弦之箭,攻向爨松子。爨松子冷哼一声,左掌推出。 两掌相击,赵谦被震飞丈余,脸色发青。 苍龙子同样向何言之飞身而去,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并肩而立,将其拦住,二人同时出剑,一平刺,一斜撩,攻向苍龙子要穴。 苍龙子脚步不停,手腕翻抖,手中拂尘横扫,犹如折扇平开。拂尘与宝剑相击,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同时被震退两步。 何言之一剑刺出,击中张云汉右肩,却再难前进分毫。何言之愕然,暗道:“原来他身着护身软甲。”就在何言之脸露讶色之际,张云汉挥刀斜劈,何言之连忙后跃躲闪。 如此一变,张云汉占了上风,但其刹那之间经历生死,心生畏惧,不敢再进攻。 爨松子走到其身边,道:“二少帅,不如就交给我二人吧。” 张云汉点头,爨松子与苍龙子互相向对方微微点头,然后猛然向前急冲,同时使出一招“波澜老成”,手中拂尘不住摆动,犹如巨海波涛起伏不定,功力之深厚,招式之老练,让人折服。 赵谦四人并肩而立,至阳真气自赵谦、何言之体内喷涌而出,至阴真气自诸葛清岚、冷秋霜体内喷涌而出,四股真气相乱相扰,只听嗤嗤数声,浓浓烟雾将四人包围,正是道术五里雾。 爨松子冷笑一声,苍龙子神色不动,二人施展“明目咒”,功集双眼,眼波之中,光流彩溢,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在二人眼中,至阴真气微微呈现淡蓝色,至阳真气微微呈现淡红色,赵谦四人的身形渐渐清晰。 爨松子挥动拂尘向一道泛着淡红色的身影砍去,势如闪电。 忽的,那道身影周围的淡红色变为淡蓝色,他连忙止步,巨大惯性之下,竟然停不下来,忽觉一柄冰冷的利刃刺入左肋。 危机之下,爨松子功集双腿,犹如离弦之箭向后方掠去,瞬间便跃出了五里雾的范围。他捂住伤口,看向五里雾中,见刺伤自己的那道人影已由淡蓝色变为淡红色,不由暗想:“听闻赵谦与胡清岚联手可勉强施展出‘水石还月’,我原本以为只是江湖中人夸谈,没想到是真的。不过这下子苍龙子一人对抗他们四人,看他还能否像以前那么狂傲?” 浓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五人各施绝学,明晓各人方位,掌来剑往,战意昂扬。苍龙子手中拂尘如电,遒劲罡风肆虐,触体犹如刀割,但浓雾依旧宛如白布,遮蔽天日。 苍龙子以一敌四,渐敢不支,手中拂尘急速抖动,使出一招“呼龙耕烟”,满天剑气向四周狂卷,破空之声宛如龙吟,五里雾渐渐消散。 五人身形出现在众人身边,苍龙子脚尖一点,身形晃动,眨眼间便后退数丈,出现在张云汉身边,低声对其言道:“二少帅,现在北邙山风起云涌,我们不宜在此耽搁太久。” 张云汉点头,道:“好吧,我们先离开。” 赵谦见一行人离开,道:“这就是他们真正的实力,果真好强。”经过刚才一番交锋,他们四人均已知晓,若非张云汉不善死战,苍龙子、爨松子貌合神离,他们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诸葛清岚道:“爨松子未败先退,弃同门之人不顾,与苍龙子性情大有不同。” 冷秋霜道:“那个苍龙子深不可测,我们四人联手,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上次在封龙山,我们也曾遇到过苍龙子,当时若他对我们出手,只怕我们难以全身而退。”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的实力略胜尊火教一筹,而阴阳家的实力更在二者之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闲言少叙,蜀中八部的阴毒甚是难缠,我们天师道和他们纠缠了三百年,创出了一门专门克制他们阴毒的心法,名为玄默无原诀。现在我将玄默无原诀传给你们,以免日后遇到麻烦。” 接着,他便朗诵口诀:“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气有涯垠,而分阴阳。阴阳有名无形,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积阳之热气生火,积阴之寒气为水。阴阳者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埒类,赢缩卷舒,沦於不测,终始虚满,转於无原……”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归去来兮 接着,何言之便朗诵口诀:“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气有涯垠,而分阴阳。阴阳有名无形,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积阳之热气生火,积阴之寒气为水。阴阳者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埒类,赢缩卷舒,沦於不测,终始虚满,转於无原……” 赵谦、诸葛清岚、冷秋霜依口诀运转内力。三人修炼的均是道家心法,因此修炼玄默无原诀并无太大障碍,两炷香的时间,便已初步掌握。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的阴毒我们无需担心,不过尊火教的阳毒还是小心为妙,虽说使用精纯的至阴真气可以化解,但颇费时日,此地各方枭雄齐聚,若中了阳毒,很容易被他人袭击。” 赵谦道:“尊火教的阳毒和尔朱氏的阳毒有何关系?” 何言之道:“尔朱氏的阳毒便是来自尊火教。宇宙山上的侯欢敝帚自珍,没将阳毒传给其他人,我们一行人方没有遇到棘手的麻烦。” 赵谦道:“李兄曾传给我专克阳毒的青龙化阳诀,我现在就传给你们吧,以免遇到尊火教高手。”说完,便开始朗诵口诀,何言之三人依口诀练习,很快掌握。 杜少如与刘琬荷听闻何言之口诀,趁他人不注意,暗自运气,却觉气息乱窜,丝毫不受控制,只得放弃。 忽的,一道飘逸身影飘落在众人面前,正是阴阳家李顺。赵谦等人见其现身,均是错愕,兼之不知是敌是友,均手按剑柄,便欲拔出。 李顺道:“几位少侠不必但心,我并未恶意,此次前来,是奉掌门之命,请各位前去一叙。” 赵谦道:“不知李前辈请我们前往何处?” 李顺道:“八风谷。” 赵谦暗道:“八风谷?八风谷以盛产石质细腻、音质清脆的黑石、青石、缁石等石材出名,各种各样的石雕巧夺天工、变幻灵动,欹正相生,乃当世一绝。翰墨门宅邸的黑石壁柱以及青石屏风均产自此处,没想到此处竟是阴阳家的势力所在。对了,平城之内的‘八风之音’也是阴阳家的势力,二者名字相近,我怎么没想到?”略一思索,便道:“既然如此,就烦劳前辈带路了。” 李顺淡淡一笑,道:“少侠似乎很放心,就不怕我们心怀歹意?” 赵谦道:“以你们的实力,若打算对我们动手,又何需设下陷阱?” 李顺道:“少侠果然气度不俗,李某佩服。”随即看向杜少如与刘琬荷,道:“二位姑娘请在此稍候。” 刘琬荷道:“既然前辈如此说,我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远处,陶雍躲在一棵大树之后,暗想:“这些人的实力好强啊,若我将消息带回,颜叔定会对我刮目行看。”他刚要移步走开,忽见不远处站立一人,只见那人二十有余,身形较矮,眉清目秀,洒脱俊逸。 那人走近,道:“在下易天一,敢问大侠姓名。” 陶雍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依旧直言道:“在下陶雍。” 易天一道:“敢问陶大侠为何在此?” 陶雍见易天一手中无兵刃,鼓起勇气,道:“易少侠平白无故一问,我为何要回答?” 易天一手腕一翻,寒芒一闪,一柄匕首出现在其手中,他微微一笑,道:“那易某就领教一下陶大侠的剑法了。” 陶雍掣出腰间长剑,道:“那就请易少侠赐教了。” 易天一猛地身形前跃,手中匕首直刺,犹如飞鹰疾掠,锋力陡峻。陶雍身形一闪,快若闪电,易天一不意其出招如此之快,甚是愕然,尚不及反应,便觉寒芒闪过,连忙躲闪。 陶雍身形出现在易天一身后,但仅是一瞬,寒芒再闪。 易天一脚尖跺地,向上飞跃。寒芒划过其衣衫一角,只听嗤的一声,衣衫破裂。 易天一落地,看了看残缺的衣衫一角,对陶雍道:“归去来兮!原来你是陶渊明后人。久闻五柳先生高风亮节,易某甚是佩服,今日得见其剑法之绝,真是三生有幸。” 归去来兮,由陶渊明所创,乃是集剑法与步法为一体的精妙武学,该武学讲究以快取胜,招式真率疏淡,剑意浑融高远,出招之际,快逾闪电,疾胜迅雷,起伏无形,来去无踪,恍若未动,视若散缓,让人防不胜防。 陶雍甚是得意,道:“家父的‘归去来兮’精妙无双,但我只是略通皮毛,易少侠客气了。” 易天一道:“五柳先生儒道并行,才学精到,不过听闻他的几个儿子当中,没一个成器的,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如此先褒后贬,比直接蔑视更伤人心。 陶雍羞恼,道:“你又有何能耐,竟然如此说我?” 易天一不理会他的反驳,道:“当今北邙山风起云涌,稍微了解你深浅的人,应该都不会派你前来打探消息,你应该是擅自前来,妄图立功,借此得到他人认可。我猜的没错吧。” 陶雍被其猜中心思,心中羞恼更甚,怒道:“你险些被我所伤,有何颜面对我评头品足?” 易天一道:“刚才险些被你所伤,是因为不知晓你的剑法,现在知道了,你对我已无威胁了。” 陶雍冷哼道:“是吗?”语毕,脚尖一点,闪电一般向易天一冲去,速度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易天一早料到陶雍的攻招,已事先脚尖插地,见其攻来,飞起一脚,沙尘飞起,与罡风一同向陶雍席卷而去。陶雍不意其有此一招,躲闪不及,沙尘入眼,目不能视,方寸顿失,招式顿停。 易天一身形一闪,来到陶雍身边,将匕首抵在陶雍喉部。 陶雍刚刚双目能视,便见生死一线之间,心中大骇,慌道:“有话好说,你想怎样?” 易天一厉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立刻放了你。” 陶雍忙道:“只要你放了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易天一道:“你在洛阳的藏身处是哪?” 陶雍犹豫道:“是……是金钲库。” 易天一暗道:“没想到南朝在洛阳的势力如此高调,竟然是名冠洛阳的金钲库。”思毕,手中劲力微吐,寒芒划过陶雍喉部,血喷丈余,陶雍登时气绝。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千年风云 八风山壁立千仞,雄伟壮丽,在山势放缓处,松柏森列,风吹绿浪,沙沙作响,宛如一曲乐章。在松林深处,有八座三层重檐楼阁式楼殿,依八卦方位排列,楼层采用逐层施柱、逐层出檐的建筑手法,给人以稳中含变,虚实相生之感,八座楼殿的匾额上分别写着“炎风阁”、“条风阁”、“景风阁”、“巨风阁”、“凉风阁”、“飂风阁”、“丽风阁”、“寒风阁”。 清澈见底的溪水环绕在八座楼阁外围,犹如护城河一般将其护在其中。一行人来到景风阁,走进一间简朴典雅的房间,见一银袍妇者端坐案几之前,此人赵谦初到定陶时曾见过一面,正是“无所不明”端木莫若。 李顺走到其面前,道:“端木长老,赵谦等人已带到。” 端木莫若对赵谦等人道:“几位少侠不必拘礼,请坐吧。” 赵谦等人落座后,端木莫若道:“几位少侠到此,应该便是为了北邙山一事吧。” 赵谦道:“正是。” 端木莫若道:“看来几位少侠是不知道《五岳真形图》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赵谦剑眉微皱,道:“看来前辈对此事非常清楚。” 端木莫若道:“不算清楚,只是有所猜测。若我们所料不错的话,放出《五岳真形图》消息的,正是道家隐宗。” 众人愕然,赵谦道:“怎么可能?《五岳真形图》乃道家至宝,道家隐宗怎会将消息放出?” 端木莫若道:“道家隐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近年来,道家隐宗刚刚开始复苏,便遭受到各方追杀,现在已有数名高手被杀。据我们推测,道家隐宗放出《五岳真形图》,是为了借用此图,挑拨各方矛盾,以此给自己一些喘息之机。” 赵谦暗道:“道家隐宗不惜利用《五岳真形图》,看来其处境已危如累卵。”便道:“贵派也曾对道家动手吧?” 赵谦道:“贵派也曾对道家动手吧?” 端木莫若道:“说来惭愧,我们阴阳家之前一直安居南方,对北方暗处的各股势力并不清楚,再加上我们与道家已有数百年的恩怨,因此也曾对道家动手,只是近年来我们将势力扩展到北方,发觉北方之风云变幻,远比南方繁杂,才认识到道家并非我们真正的对手。” 赵谦暗道:“她的这番话并不可信。”便道:“我们对北方暗处的各股势力并不了解,不知前辈能否赐教?” 端木莫若道:“九年前的楼观一战,几位少侠可是知晓?” 赵谦点头,道:“不知袭击楼观派的究竟是哪股势力?” 端木莫若道:“我们多方探查,也未找到太多线索,只是知道围剿楼观的有两个门派,其中一派名为‘神玄’。” 赵谦思索道:“神玄?玄圣创典,素王述训。世人以‘玄祖’、‘玄圣’尊称老子,后又有人以‘玄圣’尊称孔子,他们竟然自称‘神玄’,看来是想和老子、孔子并称了。” 端木莫若道:“我们打探到他们来自波斯,尊火教本是他们的一个分支,后来历经数百年的演变,尊火教自成一脉。现在,他们和尊火教均将势力扩展到中原,而他们的总舵便在西域。至于这伙人的具体来历,就连敝派掌门也不清楚。” 若说“神玄”的具体来历,中原之内,包括诸葛渊等绝世高人在内,无人知晓。而要想形容“神玄”的实力,“恐怖”二字已难以形容其万一。神玄一派源于乌拉尔山脉南部草原上的一个游牧民族,公元前1500年前,地球进入小冰期,全球气温下降,神玄一派四处迁徙。第一支进入欧洲灭了古希腊,古希腊进入黑暗时期,四百年后才开始恢复,第二支灭了古巴比伦与古埃及,第三支灭了古印度,第四支来到中原。当时的中原正值商朝盛世,商王武丁正领兵征讨鬼方,分身乏术,王后妇好亲自领军出征,大获全胜。 中原之外的所向披靡与中原之内的折戟沉沙形成鲜明对比,神玄一派以此为奇耻大辱,自此,神玄一派在中原兴风作浪,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 西汉后期至南北朝,地球再次进入寒冷期,长城之外,曾经水丰草盛、牛肥羊壮的草原,逐渐变得贫瘠荒凉,水草缺失,牛羊锐减,饥馑接踵而至。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游牧民族将生存的目光投向了中原的沃土山河。与此同时,神玄一派卷土重来。五胡乱华,便是神玄在背后运筹,并且和羯人联手最为紧密,致使中原烟断火绝,苍生骨埋黄泉。后来神玄一派被冉闵屠杀殆尽,其残余势力逃往西域,伺机反扑。 赵谦道:“前辈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端木莫若道:“我们将此事说明,也好表示我们和道家隐宗有真正的对手,可以合作。” 赵谦道:“前辈若真想和道家隐宗合作,理应和道家前辈商议,现在却和我们这些晚辈在此交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估计是对《五岳真形图》心存觊觎吧?” 端木莫若道:“少侠难道忘了道家隐宗利用《五岳真形图》的目的吗?” 赵谦道:“你说挑拨各派矛盾,不知是哪几派?若仅是神玄,尚不需道家隐宗如此作为,若是普通门派,更不需道家如此作为。” 端木莫若道:“道家隐宗想要挑拨的,是鬼方、神玄、尊火教、蜀中八部以及我们阴阳家。” 赵谦道:“鬼方是什么?” 端木莫若道:“鬼方便是九年前围剿楼观的另一个门派。《周易·既济》云:‘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鬼方源于上古时期,他们的势力原本主要在幽州以北的常年阴寒地带,司马懿血洗辽东后,他们迅速占领辽东,发展壮大。五胡乱华时期,他们也在背后搅动风云变幻,后被王猛重创。现在他们的势力主要在幽州,与柔然、高句丽、倭国勾结,南北两朝均有他们的不少奸细,而且他们的实力更在神玄之上。不过他们与神玄的目的不同,他们的目的是占领华夏,神玄的目的则是灭了华夏道统。” 第二百八十六章 如意酒楼 端木莫若并未隐瞒任何信息,但其所言,并不准确。鬼方是商周时居于中原西北方的少数民族,居匈奴北和康居北,乃商朝强敌。殷高宗武丁历经多年才将其击败,后来鬼方迁逃至西伯利亚一带。三国时期,诸葛亮星陨五丈原,魏国西南压力骤减,司马懿与高句丽联手征讨辽东。司马懿血洗辽东后,公孙氏土崩瓦解,胡人与中原之间的屏障消失。自此以后,鬼方入主辽东,潘多拉魔盒打开,为祸中原上千年的匈奴、鲜卑、突厥、鞑靼、蒙古及女真等均是崛起于西伯利亚,以辽东为起点,屠戮中原,日本侵华,亦自辽东为始。 听闻端木莫若之言,诸葛清岚思绪百转,道:“这些我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 端木莫若道:“他们的实力太过恐怖,无论是神玄还是鬼方,灭了阴阳家,易如反掌。令尊从未跟你提及,也是不想你太过担忧。” 何言之道:“那么前辈请我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端木莫若道:“我们阴阳家愿助几位少侠一臂之力。” 赵谦道:“我们的实力在贵派面前不值一提,贵派又何须与我们联手?” 端木莫若道:“尊火教与蜀中八部一向关系密切,此次估计会联手,好在此处是我们阴阳家的地盘,他们需要留下部分高手坐镇本部,我们却可全部出击,因此,单凭我们阴阳家,可以对付尊火教与蜀中八部。至于神玄和鬼方,那就看道家与道教的手段了。” 何言之道:“那贵派又有何可担忧的?” 赵谦道:“莫非是司马文思?” 端木莫若道:“正是,司马文思的手下,舞刀弄剑却不过尔尔,颠倒是非却是无人能及,他们利用春秋笔法,吸引来了不少不知深浅的江湖门派,蚁多食象,倒有些难以对付,就交由几位少侠了。” 赵谦道:“既然贵派愿意出手,我等义不容辞。” 冷秋霜道:“贵派既然已猜出道家的目的,那么神玄、鬼方又怎会猜不出?前辈怎知他们会来?” 端木莫若道:“近年来,有不少道家及道教中人相继被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玄和鬼方,他们接连得手,兼之道教第一人马俭已仙逝,势必会有所轻敌,就算猜出道家的目的,也不会放到眼里。毕竟,阴谋诡计的最后,靠的依旧是刀对刀,剑对剑,掌对掌,拳对拳,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无视任何阴谋诡计。” 赵谦道:“那贵派可曾查探到他们的动静?” 端木莫若道:“近日隐藏在洛阳城中的道家和道教高人相继消失,不管他们是主动撤离还是被人暗中除掉,都说明神玄和鬼方已经来到洛阳。” 何言之道:“贵派对道家和道教的动向当真是清楚。” 端木莫若道:“若易地而处,少侠也会打探道家和道教的动向吧。” 何言之道:“确实。” 赵谦道:“前辈可知微言宗隐藏在何处?” 端木莫若道:“我早已派人打探他们的消息,发现他们现在暗藏在金墉城中。” 赵谦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金墉城内,赵谦等人行走在街道之上,赵谦道:“金墉城虽是小城,但要想寻人,也并非易事,不知哪里适宜打听消息?” 刘琬荷道:“城中的如意酒楼是盗墓者最喜欢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赵谦道:“这如意酒楼有何特殊之处,能让盗墓者蜂拥而至?” 刘琬荷道:“这如意酒楼并无特殊之处,只不过它位于金墉城内规模最大、信誉最好的质库——金钲库附近,故而很多盗墓者会选择在此处歇脚。” 赵谦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如意酒楼看看。” 渴望得到他人关注,乃人之本性,这一点无法改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理众人皆知,但能做到被褐怀宝者,凤毛麟角。很多盗墓贼得到宝物后,会趁着周围有不少江湖豪客时,拿出自己盗墓所得珍品,大肆吹嘘,赢得一阵赞叹声后,再将其典当。 如意酒楼离金钲库最近,故而很多盗墓者会选择在这里吹嘘自己的盗品,随后在他人还未抢劫之时,迅速典当,然后立刻换服逃窜。而金钲库服务极为周到,不仅价格公道,还特地给前来典当者提供了换衣的房间和逃窜的后门,因此,大部分盗墓者会选择在此处典当。 盗墓贼们多是粗鄙不文的莽撞汉子,聚于如意酒楼,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声喧哗,言辞粗鄙,脏词连篇。 赵谦一行人刚来酒楼门口,便听见粗狂的吆喝之声从门口传来,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不禁柳眉微皱。 赵谦道:“我们就寻一角落处,打听完消息便走。” 众人点头,走进酒楼,结果刚进楼内,便听见一片哗然之声,原因无他,只是被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绝色惊艳到了。 一对男女,是否是情侣,一看便知。众人又看了一眼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身边的赵谦与何言之,脑海中均浮现一句话:“巧妻常伴拙夫眠。” 众人之所以这么认为,并非毫无道理,一来,赵谦与何言之松风梅骨,剑胆琴心,与此时以娘为美的风尚不符,二来,二人的才学气度也不是这些庸碌流俗之人能看出来的,三来,二人眼神清冷,一看便是情商为零之人,常人评价一个人只会看其情商,不看其人品,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却刚好相反,故而与寻常人看法往往不同。 一名满身酒气、五大三粗的壮汉站了起来,径直向诸葛清岚走去,边走边说道:“姑娘,到此处吃饭吗?你今日的花销大爷全部请了,陪大爷喝一杯如何?” 那人是个盗墓惯犯,整日待在墓穴之中,浑身沾满了尸臭,他为了掩盖尸臭,涂抹了大量胭脂水粉,结果不仅没掩盖尸臭,反而使浑身气味更加刺鼻,再加上满身酒气,甚是难闻,诸葛清岚不禁柳眉深锁,倒退一步。 赵谦斜迈一步,挡住壮汉,冷声道:“滚。” 第二百八十七章 马踏飞燕 壮汉哪有心思跟赵谦废话,厉声喝道:“给老子滚开。”握掌为拳,直攻赵谦膻中穴,拳势如箭,迅疾快捷,又极为威猛霸道,显然身手不俗。 赵谦后退半步,微成弓步,挥拳硬击,劲力沿着脚尖、腰身、手臂迸发出来,撞上了壮汉的威猛刚劲。壮汉瞬间倒飞丈余,口吐鲜血。若非赵谦在双掌相击之时收回了几分劲力,此时那壮汉的手臂已经废了。 众人一片哗然,看向赵谦等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慎重,他们大多认识那位壮汉,知道其身手了得,不想竟被他人一招重伤。 赵谦一行人并未理会众人的诧异,在一角落处坐下。众人见赵谦等人并非有意寻事,放下心来,又开始大声交谈,互相吹捧自己的盗品。 忽听一人大声道:“诸位,最近北邙山又发现了几个新的陵墓,相信大家都有所收获,但我得到的宝贝,绝对比你们的都珍贵的多。” 旁人自然不服气,一人道:“原来是‘神鼠’于真,你盗墓的本事一流,但若说你的宝贝没人比得上,那可未必。” 于真道:“你说‘未必’,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那人道:“不知是什么宝贝,能让于兄有如此自信?” 于真微微一笑,道:“马踏飞燕。”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就连赵谦等人也不禁看向于真。 听到众人哗然之声,于真知道自己震慑住了在场众人,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连忙催促道:“口说无凭,快拿出来看看。”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于真打开包裹,拿出一个一尺来高的青铜器,放在桌上,只见铜马昂首嘶鸣,雄骏超凡,踩于飞燕之上,状若腾飞,正是马踏飞燕。众人不禁赞道:“如此珍品,千金不易,于兄此次走了大运了。” 正在众人争相赞叹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在易某来看,此物并非真品。”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人悠然从门口走来,只见来人二十有余,身形较矮,眉清目秀,举止儒雅,正是易天一。 他走近于真,道:“晚辈易天一,拜见于前辈。”举止甚是恭谨有礼,让人不禁心生赞许。 于真见其举止有礼,便收敛心中怒意,道:“你说此物非真品,有何依据?” 易天一指着马踏飞燕,道:“于前辈请看,此铜马右侧的两条腿同时向前,如此顺拐,不是赝品,又是什么?并且,此马脖子侧歪,显然做工粗糙,又怎会是享誉数百年的名器?” 众人向马踏飞燕看去,见铜马果然如易天一所言,均暗道:“还真是。此人真是眼察秋毫,竟然注意到这些漏洞。” 赵谦看了一眼身边的诸葛清岚,眼神之中,饱含询问之意,二人心意相通,赵谦无需多言,诸葛清岚已知道其心思,便微点螓首,回答了赵谦的疑问。 鉴定古董需要大量经验的积累,赵谦虽说读过一些关于古董的书籍,但毫无经验,是以无法断定于真手中的马踏飞燕是真是假,但诸葛清岚见识远在赵谦之上,兼之修炼上丹田后眼力卓然,是以一眼看出于真所拿乃是真品。而这便是豪门与寒门的差距之一,不是仅仅用努力便可弥补的。 诸葛清岚低声对赵谦说道:“赵大哥,你看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赵谦向易天一腰间看去,见其腰间佩戴者一块玦玉,玉呈龙马形状,脚踏浮云,精神抖擞。 赵谦心中一凛,运转“洞垣之术”,看向那块玦玉,见玦玉左下角隐隐刻着“司马”二字。赵谦暗道:“原来是微言宗。他是想把‘马踏飞燕’骗走吗?”赵谦略微想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于真与易天一身边,道:“依赵某来看,这个‘马踏飞燕’乃是真品。” 易天一见赵谦打断,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寒意,但依旧和颜悦色道:“兄台何处此言?” 赵谦指着铜马道:“此马体型硕大、四肢修长、马蹄坚硬有力,这是西域大宛马的特点,而其肌肉厚实,身体粗壮,这是蒙古马的特点,说明此铜马的原型是西域大宛马和蒙古马杂交所得的神骏,乃是丝绸之路上文化交汇的产物。” 易天一道:“那你如何解释此马单侧双蹄前行?” 赵谦道:“这种步法名为‘对侧步’,人们骑马,无论是打仗射箭,还是远奔长途,颠簸都会产生很大影响。先人为了减缓这种不适,便训练出了这种走对侧步的良驹,骑上此马,不禁颠簸感大减,还能在马上睡觉。而大宛马便是走对侧步的高手。此马脖子侧歪,也是正常,这是为了在走对侧步时保持平衡。汉之铜器,贵真务实,不会为了好看便改变事物之本态,与此时好虚无实的风尚不同。” 于真眼神当中闪着灼热的光彩,抱着马踏飞燕,道:“这么说,这是真品?” 赵谦点头。 于真欣喜若狂,高呼:“真是太幸运了。” 易天一道:“兄台学识广博,敢问高姓大名?” 赵谦道:“在下赵谦。” 易天一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久仰。” 赵谦从未听过易天一的传闻,便并未违心说“久仰”,抱拳之后,转身离开,重新坐到诸葛清岚身边。 易天一见其举止无礼,眼神之中,杀意一闪而逝。他转身对于真道:“晚辈眼拙,没看出此物乃是真品。还望前辈勿怪。” 于真笑逐颜开,对易天一的误判也并未在意,道:“无妨。” 易天一拱手道:“晚辈告辞。”随即转身离开。 何言之道:“我悄悄跟去,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赵谦点头,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起身,悄悄跟在易天一后面。 刘琬荷道:“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金钲库就在附近,我带着水晶杯也是麻烦,我们就先去金钲库,把水晶杯典当了吧。” 赵谦道:“左右无事,就先去金钲库一趟吧。这金钲库能成为暗流涌动的金墉城之中最大的质库,背后一定有实力非常强大的势力撑腰,我们就去看一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慢败于快 杜少如道:“此时,无论南北,大部分质库都是由佛教创建,不知这金钲库背后是不是佛教?” 刘琬荷道:“这倒不是,佛教创建的质库,大多除了典当,还放高利贷,并且利息超过本金,而这金钲库仅仅从事典当,从不放高利贷。” 诸葛清岚道:“看来这金钲库应该是某个雅道相传的世族大家撑腰。” 赵谦道:“此处匪盗齐聚,金钲库有大量宝物,难道不会遭到贼人惦记吗?” 刘琬荷道:“听说金钲库会秘密将所得宝物转移,待得有人赎回时,再将宝物从他处取来。不过没人发现他们是何时转移,有人估计金钲库暗中挖了地道,宝物是通过地道转移的。” 赵谦点头道:“原来如此。” 易天一来到一处无人的后巷,朗声道:“跟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 何言之与冷秋霜从暗处现身,何言之道:“看来你是故意引我们到此处的。”只要易天一稍微有些脑子,便能猜到会有人跟踪。因此,何言之对其发现二人行踪,毫不在意。 易天一道:“二位跟着易某来此,是何目的?” 何言之道:“你把我二人引到此处,是何目的?” 易天一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便出现在其手中。何言之低声对冷秋霜道:“他们可能有埋伏,你小心一点。”冷秋霜微微点头。 何言之前迈几步,道:“出招吧。”易天一急速前冲,快若闪电,手中匕首斜斜挥出,直攻何言之头部。 何言之并未掣剑,低头躲闪,易天一手腕一翻,匕尖向下,刺向何言之后背。何言之侧步前行,一拳击向易天一腹部。 易天一招式以变为宗,千变万化,收放巧妙,奇正相生,其妙无穷。出招之际,无穷匕影翻飞,光芒乍现,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何言之的北游掌法的招式变化同样出人意表,掌影之来往无迹更在易天一之上,易天一仗着兵器之险,也丝毫占不到丝毫上风。 斗了片刻,何言之心思一转,暗道:“匕首本是以险取胜,他若想杀我,理应先将匕首藏起来,待交手之际,突然使出,趁我诧异之时,将我击杀。那他为何事先亮出匕首?”他心生疑虑,手中招式放缓。 易天一抓住破绽,后劲疾出,匕首突破何言之的防守,刺向何言之胸膛。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如风一般闪退,避过易天一攻招,然后趁其尚未收招之际,右手疾出,扣住易天一手腕关节,拇指按住其大陵穴。 易天一手腕劲力全消,匕首脱落,何言之连忙身手接住。易天一趁其分神抢夺匕首之际,手腕一旋,挣脱了何言之的控制,然后脚尖连点,向后急退。 何言之紧追不舍,手中匕首急刺。匕刃入体,鲜血涓流,易天一忍痛挥掌,拍向何言之。何言之挥掌硬接,气劲崩然,易天一倒飞丈余,脚尖连点,便消失在巷尾。何言之与冷秋霜追至巷尾,已然不见易天一身影。 冷秋霜道:“何大哥,刚才他逃跑时的步法倒比与你交手时快了不少。” 何言之点头,道:“他和我交手,根本没有出全力。” 忽的,一道黑影在二人身后闪过。二人连忙回头,见一轻衣缓带的男人倒在地上,二人走近,见那人胸口有一伤口,鲜血已经停止流出,在其一旁,血迹殷殷,远多于易天一受伤所留。 那男子正是陶雍,何言之低身探其脉搏,见没了心跳,思索道:“此人究竟是何人,又是被何人所杀?” 蓦地,数十人从街巷两端出现,将二人包围。一漆纱笼冠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快步来到那具尸体身边,呼喊道:“陶师兄,陶师兄。” 他见陶雍不醒,便探其脉搏,见其已然毙命,愤恨不已,掣出腰间长剑,剑指何言之道:“你杀了我师兄,还他命来。”不及何言之开口解释,已然出招,只见其脚尖连点,身形如电,残影重重。 何言之不禁暗叹:“好快。”能让见多识广的何言之发出如此感叹,敌手出招之快,不言而喻。 何言之不及还招,侧身躲闪,那人从何言之一侧掠过,脚尖一点,再次向何言之冲去。寒芒一闪,那人便已出现在先前所立之处,仿佛从未移动过。 何言之右臂渗出丝丝鲜血,他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人,正色道:“陶渊明的‘归去来兮’?”何言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陶雍,道:“你喊其陶师兄,难道此人是陶渊明之子?” 那人道:“你猜的没错,此人正是陶渊明之子陶雍,在下乃陶渊明的弟子颜竣。” 何言之沉吟道:“原来是颜延之之子颜竣。” 颜延之,南朝著名才子,才学冠绝当时,与谢灵运并称“颜谢”。由于性情洒脱,嗜酒如命,肆意直言,不护细行,三十余岁才婚娶。他所创的五咏剑法取意于竹林七贤剑,但与竹林七贤剑的洒脱不拘、随意自然不同,该剑法凝炼规整,谨严厚重,炫灿华丽,赏心悦目,华而不靡,但也有些流于艰涩,缺少了生动的韵致。 颜延之与陶渊明私交甚好,陶渊明自知五个儿子尽皆朽木难雕,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又见颜延之之子颜竣聪慧好学,便将“归去来兮”传授于他。 颜竣再次挥剑刺向何言之,速度比之前更快,连寒芒都未见到,正是归去来兮中速度最快的一招“敛芒宵逝”。他和何言之交了一招,已看出何言之出招的速度不快,便打算以快取胜,使出了这最快的一招。 何言之并非出招之速不快,而是他一旦出招疾速,手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何言之本是左撇子,而左撇子不能如右撇子那般灵活的使用右手,他以右手使剑,剑招的速度一旦达到极限,右手便会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致使剑法中的很多精妙之处发挥不出来。而其左手幼时曾受伤,因此左手使剑时,剑招之速亦无法达到极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明辨是非 速度乃何言之武学修为的最大瓶颈,以往他凭借着精妙的步法,敏捷的反应以及优异的身体协调能力,抵消了这一劣势。但他的最大劣势刚好是“归去来兮”的最大优势,因此面对颜竣迅捷无伦的剑招,一招便受了轻伤。 道家武学虽说也讲究以慢打快,但这种慢,并非速度之慢,而是以绝对的松沉追求绝对的爆发。何言之的内力修为与心境造诣可使其劲力达到顺遂如意的境界,但双手的缺陷导致其不能将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因此始终无法达到以慢打快的境界。 眼见颜竣的剑招比刚才更快了数倍,何言之自知不敌,不禁心生惧意,连忙躲闪。 一道倩影从其一旁闪过,紧接着寒芒一闪,只听铮的一声,颜竣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冷秋霜也后退一步。 颜竣的剑法能以绝对的优势压制何言之,但面对冷秋霜,并没有什么优势。虽说他的速度极快,但冷秋霜的飘渺云烟步也能望其项背。并且颜竣一味追求“归去来兮”的速度之快,却忽略其来去自如之巧妙,而单纯的追求速度之快,便会选择以直线进攻。知晓剑势来袭路线后,凭借着飘渺云烟步,冷秋霜想要破解其剑招并无难处。 不过虽说冷秋霜已看出颜竣剑招的破绽,但一来敌我情形未明,二人利器不可示于人,她便选择先示敌以弱。 二人交了一招,颜竣已知冷秋霜实力在其之上,之所以二人交手各退一步,不过是女子在拼力一道不及男子罢了。颜竣右手一挥,身后众人一用而上,攻向何言之、冷秋霜二人,刀剑相击、劲气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赵谦一行人来到金钲库,见金钲库门墙木雕精致纷繁,但色调简单淡雅,极少彩色。诸葛清岚道:“这金钲库的构造,倒有些江南特色,与当下流行的绚丽色彩不同。” 赵谦道:“这里乃南北相接之地,各路人马都有,金钲库有江南特色,也不奇怪。” 众人进入,刘琬荷将战国水晶杯典当,赵谦未察觉金钲库有何特殊之处,便放弃打探,众人刚打算离开,便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赵谦连忙施展洞垣之术看去,见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被一群人围攻,连忙道:“何兄他们受伤,我们快去帮忙。”说完便向后巷掠去,诸葛清岚等人紧跟其后。 何言之所在的后巷正是金钲库专门用来让典当宝物之人悄悄离开的,刘琬荷曾典当宝物,金钲库众人也不便阻拦,任由赵谦一行人赶去。 赵谦来到后巷,身形一跃,一掌拍向颜竣。就在其掌力即将拍中颜竣时,颜竣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赵谦一侧,他长剑急挥,寒芒乍闪,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赵谦惊讶于他剑招迅捷,连忙躲闪。颜竣疾招迭出,一剑快过一剑,赵谦手中无剑,出掌又不如出剑迅捷,被颜竣逼得连连后退。 忽的,两道人影从赵谦身边闪过,正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同时挺剑疾刺,轻灵如水,迅捷如风。 颜竣挥剑横扫,使出一招“轻云出岫”,长剑以风驰电掣之势划过一道弧线,将二人的攻势挡下。剑气相击,颜竣被震飞丈余。颜竣自知不敌,横剑岳立,不再出招,其余人也停止了打斗。 话音甫落,一人缓步移出,只见此人年过三旬,昂藏七尺,面容刚毅,龙眉豹颈,英武俊秀,眼神犹如古井无波,一看便是寡言少语之人。此人名为柳元景,乃南朝名将,少年之时便精擅弓马,讨伐蛮族,屡建奇功,勇冠三军,沉默寡语,临事敢言,并且清廉刚正,高风亮节,南朝要臣多有产业,只有他一无所有。宋明帝刘彧曾称赞其:“风度弘简,体局深沈,正义亮时,恭素范物。” 柳元景走到何言之面前,对其言道:“少侠手中匕首或许是杀人凶器,我等调查凶手,需要查看一下此匕首,还望少侠将此匕首留下。” 何言之双手平举匕首,递给柳元景。 柳元景仔细查看了一下匕首,又俯身看了一下陶雍尸体上的伤口,眉头深锁,后又看了一眼陶雍旁边的血迹,思索片刻,伸出食指蘸了一点鲜血,轻轻嗅了嗅,有微微舔了一下,仔细品味后,将鲜血吐出,对何言之道:“请何少侠告知事情经过。” 何言之将事情经过如实说出,柳元景微一点头,道:“几位可以离开了。” 赵谦等人颇觉诧异,颜竣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步走到柳元景面前,道:“柳兄这是何意?” 柳元景道:“陶公子不是他们杀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颜竣见柳元景离开,自知自己奈何不了何言之等人,便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将陶师兄的尸体带回去。”说完,转身离开。 转眼之间,便只剩下赵谦一行人,赵谦思索道:“看来微言宗是想借金钲库之手,将我们除掉。” 何言之道:“司马文思应该是害怕宋朝皇室派人对其动手,所以率先出手。”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低声对其言道:“墙后有人。”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墙后看去,见墙后有一身着褐色长衫的青年,正是下里剑侠杜查。 赵谦与何言之等人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先行离开吧。”若是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故意说些光明磊落的言辞,让躲在暗处的杜查相信陶雍并非他们所害,但赵谦心性高傲,并不会这么做。其他人没有异议,一同离开。 杜查的身影从墙后出现,他从衣袖内掏出一根短笛缓缓吹奏,一阵悠扬的笛声过后,成百上千只蚂蚁不知从何处出现,他们聚拢在那一堆血迹旁,不停品舔,后渐渐聚拢在易天一所留血迹附近,片刻之后,三五成群的一边左右探索,一边向远处疾走,眨眼之间,成百上千只蚂蚁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第二百九十章 分明泾渭 金钲库内,一间简朴淡雅的房间内,有三人席地而坐,中间之人,年近六旬,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满头银发有些蓬乱,眼角布满皱纹,但眼神迥然有神。他手中拿着一酒壶,时不时地满饮一口。 此人正是颜延之,他乃狷介之人,正直孤傲、敢于直言,因砭清激浊,得罪南朝无数权贵,遭到排挤。宋少帝刘义符继位后,谢灵运遭到徐羡之、傅亮的打压,两年后,颜延之也被贬。徐羡之、傅亮被杀后,二人依旧不被当权者所容。 谢灵运被杀后,颜延之对朝中权贵彻底失望,便上请天命,来到各方逐鹿的洛阳。他的五咏剑法,便是在谢灵运被杀之后创作的,他将竹林七贤剑中山涛、王成的剑招去除,而对另外五人的剑法加以改善,便是因为山涛、王成二人身份显贵,以此来表明了自己对谢灵运被杀一事的愤慨。 柳元景与颜竣端坐在其两侧,颜竣道:“爹,陶师兄被人杀害,我们不能置之不管。” 颜延之叹了一口气,道:“元亮兄寿终前将其儿子托付给我,我曾安排其定居永嘉,他却执意跟我来到这风起云涌的洛阳,又自作主张,只身一人冒险潜入北邙山。现在出了这种事,真不知百年之后,如何跟元亮兄交代?” “元亮”是陶渊明的字,乃“始于亮”之意。陶渊明高风亮节,刚直倔强,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林俊云:“昔渊明学诸葛亮,晚更字为元亮。”辛弃疾亦曾言:“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陶渊明这种因为仰慕他人而改名者并非个例,陆孔昭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宗亮,陈汝能也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为亮。 颜竣安慰道:“爹,您不必担心,孩儿这就派人追杀何言之,为陶师兄报仇。” 柳元景道:“金钲库是大宋在洛阳的隐藏势力,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免被拓跋焘的九州卫察觉。” 颜竣道:“九州卫算什么,我们大宋的火蚁卫又岂是浪得虚名?” 柳元景道:“现在洛阳暗流涌动,单凭金钲库这点人手,贸然出手,根本不够他人塞牙缝的。” 颜竣冷笑道:“久闻柳兄勇冠三军,没想到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柳元景道:“勇敢与莽撞的区别,在于有没有脑子。” 颜竣喝道:“柳兄是说我没脑子吗?” 颜延之打断二人,道:“够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扭头对柳元景道:“竣儿说你断定陶雍不是何言之所杀,可有此事?” 柳元景道:“陶公子的伤口与何言之手中的匕首大小吻合,但单凭这一点,不足以判定何言之便是凶手。陶公子全身仅有一处伤口,乃是喉部大动脉,受此重伤,当血溅三尺,巷侧墙壁定然满是朱红,而现场的血迹太少,并且全在地面,墙上根本没有。还有,后巷是案发现场,流那点血根本不至于毙命。另外,现场血迹形状不似自人体内流出,而似被人瞬间倒在地上。最后,我尝了一下鲜血的味道,不是人的鲜血,而是动物的。我久经沙场,对这些极为熟稔,颜兄没看出并不奇怪。” 颜竣道:“人的鲜血和动物的鲜血又能有什么不同?” 柳元景道:“人的鲜血颜色比动物的血要浅一些,味道要更咸一些。” 颜竣道:“那你说那是什么血?” 柳元景道:“人血有咸腥味,羊血膻,猪血臭,鸡血骚。现场的鲜血应该为猪血。何言之说过现场的情形,据我推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栽赃,由于当时情形紧急,何言之又非易与,故而留下诸多破绽。” 颜竣道:“不是何言之,又是何人?” 柳元景道:“何言之已经说过,是微言宗。我已派人去附近打探,微言宗的易天一刚才确实出现在附近。” 颜延之道:“司马氏就喜欢使这些卑鄙的手段,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而何言之一向以心性高傲著称,若真是他所为,也不屑否认。” 柳元景道:“最近洛阳城内有人花重金悬赏《五岳真形图》,致使无数盗墓贼蜂拥而至。据我暗中打探,在背后暗中搅动风云的,正是微言宗。陶兄擅自去北邙山打探消息,遇到微言宗的人,确有可能。” 颜延之冷笑道:“就算给他们《五岳真形图》,他们也领悟不出其中精髓,真是痴心妄想。武皇帝曾大肆屠杀司马氏,我们还未去找他,他们竟然找上门来,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大宋的手段。派杜查去调查微言宗,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柳元景道:“我已经派他去了。” 颜延之道:“此人一直以游侠的身份在北方江湖上打探消息,对各方人马了如指掌,又精通驱蚁之术,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脱他的追查。陶雍究竟是被何人所杀,他定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颜竣道:“万一他的身份泄露了呢?” 颜延之道:“区区一个微言宗,没有如此能耐。” 柳元景道:“除非他们和其他人联手。” 颜延之道:“还是尽快将他们解决掉为好,刚才大宋传来消息,殷刺史要来此处。” 颜竣道:“殷景仁殷刺史!他年已五旬,权倾朝野,为何还要来到此处?” 颜延之道:“殷刺史原本宽厚仁德,但自从陛下除掉刘湛后,殷刺史就变得性情乖戾。一个月前,我们打探到洛阳有刘湛的行踪,消息传到建康,殷刺史便要前来洛阳,任谁也劝不住。” 颜竣道:“陛下与彭城王争权夺势,殷刺史辅助当今陛下,刘湛辅助彭城王,后来彭城王党羽全部被除,彭城王被贬到江州任职。刘湛家人全部被杀,刘湛侥幸逃脱。自此,殷刺史大权尽握,但为何会性情大变?” 颜延之道:“殷刺史与刘湛尽皆才华横溢,不著文章,不谈义理,二人本是至交,但由于立场不同而渐生隔阂。刘湛家人全部被杀,殷刺史对此一直心存愧疚,因此性情大变。” 颜竣点头道:“原来如此。” 第二百九十二章 报怨北邙 在一条屈曲徐斜的山道上,二人一边前行,一边交谈,赵谦道:“何兄,听闻数日前争夺老子金丹的各个门派没了动作,可有此事?”刘琬荷曾告诉过他关于老子金丹的事情,但这种谣言,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版本,因此他向何言之再次确认一下。 何言之道:“那些盗墓贼朝三暮四,找了几天,没找到便不找了。毕竟,只要有脑子的人,便应该想到,即使老子炼过金丹,千年已过,又怎会有用。而老子衣冠冢并不在此处,要想找炼丹秘方,也不应在此处。” 赵谦道:“那为何有上百人在此死于非命?” 何言之道:“常人均存侥幸心理,以为他人千辛万苦寻不得,自己却能侥幸得到。如此心理暗示下,很多与丹药类似的东西都被当做老子金丹,由此引发了莫名其妙的争夺。而那些盗墓贼又多是性情乖戾之徒,毫无大局,与猛虎帮、蛟龙潭等为非作歹的江湖门派争斗,自然少不了刀光剑影。” 行至一反弓煞路,二人忽见远方一道人影悠然仗剑而立,正是张云沨。 二人曾在封龙山见过张云沨,但当时事态紧急,无暇细察,此刻无后顾之忧,静心打量,见其中睿外明,气清而朗,显然没像张云汉那般服用增长功力的丹药,可见其目光长远,心性坚韧,不争一时之长短,远比张云汉棘手的多。 何言之道:“原来是蜀中八部的大公子张云沨。” 张云沨冷眼看着何言之,道:“我蜀中八部在你手下折损了不少好手,今日我就一并讨回来了。” 赵谦思忖道:“他怎知我二人在此处,哦,对了,我们根据风水推测路线,他们猜到,也没什么意外。” 张云沨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射出一道森然光华,正是湛卢剑。剑芒一出,赵谦与何言之不由心中一凛,知道今日难以善了。 赵谦紧盯湛卢剑,暗想:“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这兄弟二人,一拿仁道之剑,一持戾气之刀,一性情刚毅,一优柔怯懦,真是一龙一蛇。” 张云沨忽的剑眉微皱,猛然看向后方,见一身着锦衫的中年男子,此人神态安详,气度优容,乃一派仁者风范,最为突出的是,其为三白眼,眼波流转,暗藏无穷深意。 赵谦虽是第一次见他,但从第一眼,便推测出其以自我为中心,平日里待人友善,但一旦他人虎落平阳,他便会露出豺狼本性。 张云沨冷眼看了那人一眼,道:“易乾,我早已说过,这二人交由我来处理,你来干什么?”对长者直呼名讳,张云沨对其之厌恶,显而易见。 易乾眼神闪过一道寒意,但神色始终温和,缓缓道:“张公子,我们微言宗与你们蜀中八部联手,又怎能让你一人出力呢?况且这二人手段阴狠,不得不防。” 张云沨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既然你来了,那他二人就交由你处理吧。”说完,还剑入鞘,竟要转身离开。 易乾嘴角微扬,道:“张公子,令尊命你除掉这二人,倘若未完成任务,令尊怪罪下来,可不好吧。我曾听闻,令尊对你可一直有些不满。” 张云沨止步,回头看向易乾,道:“你们在我背后说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一语转乾坤,一字逆春秋。’你们的春秋笔法,能使阴阳倒转,但却骗不过我。” 易乾微微一笑,道:“张公子言重了,我们微言宗对你们一向都是以诚相待的。” 张云沨道:“以诚相待?既然以诚相待,那就请你出手解决这二人吧,也让我瞧瞧你们微言宗的强凫诀究竟是鲤跃龙门还是强凫变鹤?” 张云沨句句讥讽,易乾却始终面目含柔,悠然道:“张公子客气了,敝派的强凫诀又怎能与贵派的黄庭诀相提并论。还是请张公子出手,好让易某见识一下蜀中八部的风采。” 赵谦与何言之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担心若再交谈下去,恐怕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何言之道:“二位是否太小看我们了,一并上吧。” 张云沨也不多言,宝剑再次出鞘,寒芒一闪,不见丝毫剑刃破空之声。 何言之暗道:“此人的黄庭内景之诀果然了得,而这湛卢剑同样不容小觑,看来此次真有些棘手。”孤标剑出鞘,何言之游走剑身,左脚斜迈,剑锋斜旋,劲力绵绵。 张云沨剑锋陡转,使出一招“横波傍流”,光芒乍现,犹如瀑布飞悬,激荡而起,绚丽夺目。何言之挥剑平扫,使出一招“秋水横波”,剑锋沿着张云沨的劲力薄弱之处,平平递出。 何言之以往与他人过招,都是以溪谷剑法的“天下式”为剑意,使用江湖上的一些普通剑招,但此刻面对张云沨这等强敌,不再有所保留,使出溪谷剑法“天下溪”的剑意,剑势如水,对手剑招的进退攻防全在其掌控之中。但碍于对手宝剑太过锋利,不敢强攻,一时难分伯仲。 易乾掣出腰间宝剑,寒芒乍闪,破空之声大作。赵谦挥剑格挡,两剑相击,赵谦被震退一步,虎口生疼,长剑几乎拿捏不住,不禁暗道:“好强的力道。” 易乾剑尖连点,使出一招“春蚓秋蛇”,无数光芒陡现,萦萦绾绾,渔网一般将赵谦笼罩。赵谦连忙施展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剑光如织,将自己护在其中。一阵连绵不绝的兵器相击之后,赵谦被震退数步。 易乾所使武学名为强凫诀,将真气聚于一处,后劲相叠,威力倍增,以此达到以弱胜强的效果。 只见易乾急招叠出,罡风犹如旋风狂飙,飞沙走石,赵谦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易乾见赵谦败相已呈,心奋剑疾,快招连连,誓要使赵谦命归黄泉。 赵谦不慌不乱,不疾不徐,左格右挡,左退右闪,避过易乾一招又一招夺命杀招。 倏然,赵谦身形晃动,只见寒芒一闪,再闻嗤的一声,易乾衣衫被赵谦的剑锋划破。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立危墙 易乾看向衣衫破裂处,眼神当中,饱含诧异,显然不敢相信赵谦眨眼之间便能转败为胜。 原来,二人缠斗数十招后,赵谦已看破强凫诀的破绽,将真气聚于一处,固然可以让剑招的威力倍增,但其他地方的真气也随之减弱,左右失衡,上下失调,导致其招式转合见破绽百出。倘若对手是个专才,那么这个破绽完全可以被剑招的速度与威力掩盖,而如果对手是个全才,那便极易被对手抓住破绽,而赵谦便是全才。 赵谦看出强凫诀的破绽后,首先使用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将对手狂风暴雨般的连攻全部挡下,然后趁对手后劲渐衰、新劲未起之际,施展云帆步,绕到对手真气空乏的一侧,迅速出招。 虽说赵谦看破易乾的剑招,但终究是第一次对其出招,出招的时机与角度有些欠佳,故而并未将其击伤。 易乾见自己大意之下,险些被赵谦所伤,不禁有些恼羞,飞身前跃,一招“凫趋雀跃”应手而出,剑尖挑动,犹如风驰电往,甚是迅捷。 赵谦避实就虚,闪身来到易乾左侧,刚要出招,忽见易乾在空中陡然翻身,犹如老鹰展翅转向急飞,赵谦不意易乾有此变招,连忙向后掠去。 易乾手腕翻转,使出一招“双凫一雁”,剑光晃动,极为迅捷,残影与剑身难以分辨,恍若两剑。 赵谦见状,暗道:“若说一剑化双,区区此剑,又怎比得上‘龙蛇双探’?”当即止步转身,又飞速向易乾冲去,一招“龙蛇双探”使出,剑尖微颤抖,与易乾的剑锋相撞在一起。 易乾曾对赵谦调查颇详,早知其剑招“龙蛇双探”的威力,之所以使出“双凫一雁”,便是引诱其使出“龙蛇双探”,见其上当,当即后劲迭出,挥剑一旋,原本看似两剑的剑锋又融为一体,长剑化作寒芒,突破赵谦的剑锋,向赵谦喉部刺去。 赵谦不意易乾还有如此凌厉的变招,但并不惊慌,长剑陡转,使出一招“龙蛇起陆”,遒劲的罡风如同寒飈肆虐,将易乾笼罩。 只听轰的一声,易乾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赵谦飞掠,长剑平刺,便要取其性命。 忽的劲气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遒劲指力击在赵谦长剑上,赵谦翻身落地,长剑当胸,看向偷袭之人。只见一块巨石之上,站着一名头戴笼冠、体着金袍、身长八尺、神采焕发的老者。 赵谦观其神色,暗道:“意气风发,双眼露神,似是洋溢,实是先天纯气不足,后天纵欲亏损,看来其智能聪敏,口才流利,乱中谋利,鲜有人及,但寿元必短。” 看见老者突然现身,何言之与张云沨也停止打斗。何言之来到赵谦身边,低声问道:“赵兄,你认得此人吗?” 赵谦摇头,道:“不认识,但从刚才那道指力,可以推断,其曾服用过甲子丹一类的丹药,虽功力深厚,但深而不纯,合我二人之力,足可胜他,但再加上张云沨和易乾,只怕脱身不易。” 老者用充满仁和的眼神看着赵谦,道:“少侠又何必痛下杀手?” 赵谦道:“他刚才的一招,杀意凛然,我又为何不能痛下杀手?” 老者道:“少侠年级轻轻,怎么如此凶残暴虐?为人需知,仁者无敌。” 赵谦道:“一句‘仁者无敌’,使多少热血男儿变成舞文弄墨、空谈仁义的书生。倘若真的‘仁者无敌’,周武王以至仁伐商纣之至不仁,而何以血流漂杵,骨堆如山?” 那老者道:“谁说周武王至仁,又是谁说商纣至不仁?” 赵谦道:“前辈的言论,倒有些耳熟,是源自《竹书纪年》吗?” 赵谦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从一侧传来:“《竹书纪年》乃是由荀勗与和峤考订释文,和峤刚正直言,但荀勗虚伪奉承,司马氏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使得秦汉遗风消散,他们为了让自己脸面上说的过去,会做些什么事,想都能想到。”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正是李顺。只见他微微一笑,对老者说道:“原来是文宗主,久闻文宗主手中笔杆轻轻一挥,无数忠义之士便成为卖祖求荣之徒,无数卑鄙无耻之徒便成为了正人君子。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斐然。”语气之中,包含讥讽。 那位老者正是微言宗宗主文百磊,他看向李顺,道:“李先生贵为四部尚书、高平宣王,搅动天下风云变幻,后被崔浩排挤,王位被夺,权利尽失,但令郎李敷被选入太学教学,因忠诚恭谨而被拓跋晃重用。只是不知他是真忠还是伪诚?” 李顺冷笑道:“试玉烧三天,辨材待七年。周公流言之时,登徒厚诬之日,王莽谦恭之刻,孔融让梨之际,又有谁能知道其真伪?” 文百磊道:“李先生是说令郎并不忠心了?你与崔浩互为仇雠,就是为了把令郎安插在拓跋晃身边吗?” 李顺道:“何为忠?是忠于宋,还是忠于魏,是忠于华,还是忠于夷,是忠于初心,还是忠于天下大势?不过这对你都无所谓,因为你只忠于利益。” 文百磊道:“李先生这么说就错了,我忠于的,乃是天下大势。” 李顺大笑,道:“对文宗主来说,所谓的天下大势,便是一个‘利’字吧。据我所知,司马文思拉拢你,只用了一个美女。” 文百磊被其说中心事,仍神色不变,故作高深道:“李先生不知我等打算,才会如此说。” 李顺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又何须猜?当今天下百姓浑浊日久,不沐盛世霁泽。只要借助你们微言宗指鹿为马的本事,煽风点火,起兵谋反,事半功倍。你们微言宗只不过暂时屈身在司马文思之下,待得另有他人笼络,便会弃旧从新。” 文百磊道:“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这叫做顺势而为,防祸于先,量时揆宜,道法自然。”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剑制人 见文百磊说的冠冕堂皇,李顺不由冷笑,道:“莲花开于污泥之中,游鱼泳于污水之内,故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说是君子通晓时务,倒不如说是有德无能,或者说无德无能。在李某看来,大义所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君子,只不过,人性本恶,君子不被世道所容罢了。” 文百磊道:“水信无分于东西,人心水信无分于善恶。先生说人性本恶,并非正言。” 李顺道:“孟子之所以认为‘水信无分于东西’,是因为他活在战国,而非现在,没有看到此时人性已然扭曲。” 文百磊道:“人性如水,因器成形。当今天下的形势,造就了当今的人性。我等不过是顺应当今的形势罢了。” 李顺刚要言语,一直在站着一旁的张云沨实在受不了了,冷声道:“你们若要做什么无益的口舌之争,那张某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他人言语,便直接纵身离开。 文百磊见张云沨离开,道:“既然如此,那文某也就告辞了。” 刚要离开,李顺凛然一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文百磊面前,只见其挥掌平推,沛然内劲喷涌而出,显然掌力惊人。 文百磊不敢小觑,一掌劈出,气劲凝然,犹如山岳平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各退一步,但均是一退即进,眨眼之间,已交了数招,遒劲的罡风在二人周围急速旋转,飞尘走石,地面裂出丝丝裂痕。 李顺所使,名为紫微掌,掌分日月,日掌为阳,月掌为阴,仿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双掌合威,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变化万千。 文百磊所使,名为春秋掌,仿效四季变化,春秋为显,冬夏为隐,劲力迭变,犹如四季改节,上有秋鹤冲天之疾,下有春草破石之韧,守有夏雨连绵之密,攻有冬雪塞川之寒。 二人身形乍分乍合,残影幢幢,让人看不清楚。 何言之功集双眼,二人的身影在其眼中渐渐清晰,他手捏剑诀,按在长剑之上,画了一个似简若繁的云篆,真气流转剑身,泛着淡淡光泽,他右手一松,长剑犹如飞箭向文百磊射去,快如奔雷,几不可见,正是天师道的飞剑制人诀。 飞剑制人诀讲究以神御气,以气御剑,百步之外可以御敌。何言之修为尚浅,难以发挥此道术的妙用,但文百磊全心于李顺过招,难以旁顾,没有发觉何言之的飞剑,因此中剑。 文百磊左臂中剑,鲜血汩汩而流,他脚尖连点,退如飞鸟,李顺紧追不舍,掌拍拳击,威力无穷。蓦地,一道剑气破空之声从李顺身后传来,李顺连忙躲闪,紧接着一道人影擒住文百磊,瞬间便消失在山间林木之中。 李顺盯着人影消失之处,暗道:“五行遁术中的木遁!此处石面坚硬如铁,难以施展土遁,故而借助山间林木施展木遁。瞧其步法,修为已然不俗,蜀中八部中五行遁术有如此修为的,只有张弘毅、苍龙子或者爨松子三人。张弘毅身为部帅,不会纡尊降贵,苍龙子不知其心性如何,但若说与文百磊最为沆瀣一气的,应该便是爨松子了。” 他回头看向何言之,道:“你的飞剑制人诀修为尚浅啊,文百磊仅是轻伤而已。” 何言之没理会他的玩笑,道:“先生为何放其离开?” 李顺道:“让其逃走,我们才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赵谦道:“万一是他们故意让你找到呢?” 李顺道:“就算是陷阱,最终结果,依旧是刀对刀,剑对剑,取胜的关键,依旧是双方的实力。” 易乾见文百磊消失,又见赵谦三人交谈,丝毫未将其放在眼里,便偷偷离开。李顺冷眼看了看易乾消失之处,道:“那人就交给你们了。”说完,脚尖一点,便向远处急速掠去。 平逢山顶,爨松子帮文百磊包扎好伤口,道:“文兄身为微言宗之首,没想到竟被区区的何言之所伤。” 文百磊道:“何言之以前屡次坏你们蜀中八部的好事,应该是奉了寇谦之之命吧。” 爨松子道:“寇谦之数典忘祖,废除三张旧法,吸收佛教轮回思想、戒律教仪、神灵虚说,对我们蜀中八部极力排挤,这笔账,我们迟早会讨回来。” 文百磊道:“那么你们为何不与佛教联手?” 爨松子冷哼一声,道:“佛教?但凡世上的人情,惟和尚色情最紧。那些比丘,除了故弄玄虚、敛财藏春,还能干什么?” 二人正交谈间,一道人影落在他们附近,正是端木莫若。他用余光看了一下爨松子和文百磊,道:“把你们埋伏的高手全都交出来吧。” 爨松子冷冷一笑,道:“你明知是陷阱,还要来送死吗?” 端木莫若道:“我是来送你去死的。”语气平淡,但霸气凛然。 爨松子嘴角掀起一抹森然的弧度,道:“是吗?” 话音刚落,三十余人从暗处出现,并立在端木莫若面前,在众人最前面,四人并肩而立,正是蜀中八部张云沨、苍龙子与尊火教萧炼玉、炎烽。 端木莫若神色淡然,道:“原来是蜀中八部的张云沨、苍龙子以及尊火教的炎烽、萧炼玉。张云沨执掌湛卢剑,炎烽执掌鸣鸿刀。今日两把神兵利器同时出现,真是精彩。” 炎烽道:“端木长老还真是气定神闲啊。” 端木莫若道:“尊火教的实力倒比以前弱了不少,之前炎掌教下令对‘君子四象’展开追杀,结果除了前去对付赵谦的炎烽外,其余人全部被杀,导致你们一下子损失了三名一等一的高手,现在炎掌教应该后悔了吧。但是为何单单被派去追杀赵谦的你安然无恙呢?” 炎烽道:“区区赵谦,能耐我何?” 端木莫若道:“山高大而居于地之下,此谦之象。赵谦此人是‘君子四象’中最擅长隐藏自己锋芒之人,但若是你因此小瞧他,只会吃亏,你对其出手,全身而退,或是其故意隐藏锋芒,或是你故意示弱自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峰顶死战 萧炼玉听端木莫若之言,明知其乃挑拨离间,仍不禁眉头微皱,暗道:“端木莫若此言确有道理,难怪我一直觉得炎烽并无杀赵谦之心。” 炎烽却是神色不动,道:“挑唆之言,岂能奏效?” 端木莫若看了一眼文百磊,道:“若是挑唆,应该是此人吧。若非其用春秋笔法唆使炎掌教对‘君子四象’动手,你们尊火教也不至于实力大减。” 炎烽冷眼看向文百磊,道:“司马文思曾言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为何不见其出手?” 文百磊道:“南方刘氏是欲将司马氏斩草除根,司马文思被束住手脚,才没有派出高手,致使尊火教损失惨重。眼下‘君子四象’中的何言之与赵谦来到平城,他们就交由我微言宗来对付吧,尊火教尽可坐山观虎斗。” 炎烽冷哼一声,端木莫若道:“文宗主好一招卞庄刺虎之计。” 文百磊道:“端木长老越是在此挑拨离间,越说明阴阳家已外强中干。据我所知,九年前的月白山一战,你们阴阳家六名高手为了对付一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高手,急功近利,贸然服下九转纯元丹,致使反噬,功力大减,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后悔吧。” 端木莫若暗道:“看来他们并不知道那六人并非来自阴阳家,但我无需告诉他们真相。”便道:“功力大减,但对付你们绰绰有余,并且我们已经找到修复之法,再需一年,便能彻底恢复。” 文百磊嘲讽道:“是吗?那这一年你们可要小心了,以免遭遇不测。” 张云沨一向不喜多言,见几人争论不休,便道:“端木前辈也带来了援手,让他们也一并现身吧。” 端木莫若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话音刚落,二十道人影从暗处纵身而至,落在端木莫若身后,而有二人则落于端木莫若两侧,其中一人乃是李顺,另一人年近五旬,身着一袭葛衣,相貌俊朗,器宇轩昂,正是刘湛。 张云沨拱手道:“原来是刘湛刘将军,晚辈这厢有礼了。” 刘湛,字弘仁,乃南朝重臣,少有大志,不尚浮华,常自比管仲、诸葛亮,不为文章,不喜谈议。曾参与宋文帝刘义隆与司徒刘义康的权位之争,后来刘义隆联合殷景仁、沈庆之除掉刘义康的势力,刘湛家人全部被杀,他逃亡北方,被端木莫若所救,开始为阴阳家效力。 刘湛摇手道:“我遭朝廷追杀,早已不是什么‘刘将军’,张公子有何须如此客气?” 张云沨道:“刘将军低调质朴,当世少有,晚辈对你甚是佩服。” 刘湛道:“既然张公子如此说,那老夫就良言相告了。当今大宋皇帝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大宋国力日渐提升,早晚会铲除巴蜀的各个势力,我劝蜀中八部还是好自为之。” 张云沨道:“晚辈定然谨记。” 炎烽冷声道:“宋国的金钱大多在比丘手里,就算刘义隆有强国之心,也无强国之财,所谓的‘宋世之极盛’,不过虚有其表,又有何惧?” 刘湛道:“炎少侠所言在理。” 炎烽道:“若刘义隆真想有所作为,我倒有一个办法,只要他推翻佛教,到时候大量的男丁、金钱回归朝堂,宋国实力如日中天,统一中原,不过翻掌之间。” 刘湛道:“此法乃最为简单有效的方法,不过当今百姓太过愚蠢,若推翻佛教,只怕会激起民愤。” 端木莫若道:“炎少侠是想等到佛教被灭之时,趁机迅速发展尊火教吧。不过就算等到那个时刻,你们尊火教要想发展,也要先对付道教、巫教和密宗。” 炎烽道:“阴阳家博古通今,目光长远,哪个对中原的危害最大,你应该心里清楚。” 端木莫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今整个中原被妖氛浸淫日久,穹吴无光,朝阳失色,我们已无力回天,能做的,只是除掉危害中原的毒瘤,至于能否痊愈,这就要看中原百姓自己的选择了。” 炎烽冷笑道:“世上只有愚蠢是无穷的,难道你以为百姓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端木莫若道:“只要将错误的选择全部除掉,他们就只能选择正确的了。” 炎烽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端木莫若道:“宗教之中无上品,巫教、尊火教、佛教、道教,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炎烽听其语气之中包含杀意,便言道:“看来今天阴阳家打算凭一己之力对抗蜀中八部和尊火教吗?” 端木莫若道:“有何不可?” 炎烽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话音一落,双方立开血战,刀光剑影闪烁,剑气掌风激荡,沙尘飞起,巨石崩裂,林木倒塌,遒劲的罡劲旋风一般肆虐着平逢山,霎时间,劲气冲霄,鲜血成潭,原本平静的山顶瞬间变成了修罗战场。 杜查在密林之中缓慢前行,在其前面,近百只蚂蚁急速行走。杜查忽的停息脚步,仔细打量四周阴沉的环境,随即朗声道:“出来吧。” 一道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枝树干上,正是易天一。他看着杜查,道:“‘下里游剑’杜查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游侠,宋朝的火蚁卫也果非虚传。这么快便找到我了。” 杜查道:“此处环境隐秘,极易埋伏,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 易天一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来这里?” 杜查道:“我很想看看,只知道颠倒是非的微言宗究竟有何能耐?” 易天一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紧接着一道人影飞掠至杜查面前,离其仅有三丈之遥,正是张云汉。 杜查见张云汉速度惊人,不禁心中一惊,但很快恢复冷静,冷声道:“果不其然,还是忽悠其他人来帮你们。” 张云汉对杜查道:“听闻你精通驱蚁之术,那么和我的驭蛛煞术一较高下如何?”说完,右手一招,一片树叶飞入其手中,他双手分持叶片两端,将叶片放于唇间,轻轻吹气,清亮的音声响起。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成百上千只蜀地狼蛛从草丛中出现,将杜查围困。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耻之行 杜查见蜀地狼蛛体型极大,不禁心生惧意,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屈指一弹,暗器击中一只蜀地狼蛛,但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暗器击中蜀地狼蛛时,数百只小蜘蛛从蜀地狼蛛身上喷了出来,继续向杜查奔去。 杜查只觉毛骨悚然,匆忙从怀中掏出短笛,放于唇边,缓慢吹气,清扬的笛声响起,数以万计的蚂蚁从地下出现,向蜀地狼蛛围去,双方立即展开一场血战。 杜查所使用的蚂蚁名为蜂蚁,是天下毒性最强的十种动物之一,这种蚂蚁体型有普通蚂蚁的五倍之大,战力十足,尾刺带有剧毒,因形如蜜蜂,故名为蜂蚁。 无论是蜀地狼蛛还是蜂蚁,都是极为凶悍的存在,因此决战的场面亦是极为激烈,蚂蚁与蜘蛛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杜查与张云汉周围,甚是恐怖骇人。 虽说蜀地狼蛛的体型远大于蜂蚁,但蜂蚁本就以体型远大于它的昆虫和蛙类为食,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庞然大物,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爬到蜀地狼蛛的身上,用前钳和尾刺不停的攻击蜀地狼蛛。 蜀地狼蛛则不停的吐丝,将蜂蚁网住。被蜂蚁咬死的蜀地狼蛛则会喷出数百只小蜘蛛,与蜂蚁展开恶斗。而面对这些小蜘蛛,蜂蚁丧失了敏捷和数量的优势,双方斗得甚是激烈,难分难解。 易天一右手一甩,无数暗器犹如满天飞雨向杜查飞去,杜查虽精通铁布衫,但难护手中短笛,忙低身挪步躲闪。如此一来,短笛所奏的笛声有所放缓,蜂蚁的攻势也随之减弱。 张云汉催劲连吹,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间,蜀地狼蛛的攻势猛增,蜂蚁难以抵挡,渐渐溃败。杜查心中大骇,冷汗连连,一边吹奏短笛,一边思索对策。 不远处的一棵巨树上,柳元景站立其上,双眼紧盯不远处的杜查,见其身陷危境,平举右掌,掌心蓄劲,隐现金光。忽觉身后真气逼体,他无暇细想,反身一拍。 劲力相击,轰然一声巨响,柳元景倒飞出去,落在另一颗巨树上。袭击之人同样向后倒飞,落在一颗巨树之上。只见那人身着金丝绸衫,面目白皙,眼如鹰视,正是司马文思。 司马文思盯着柳元景,道:“神钲一震,风旋雷奔。神钲掌法,果然名不虚传。” 柳元景心性高傲,不屑跟他废话,一掌平平推出,使出一招“风引金声”,罡风呼啸,破空之声大作。 司马文思见其不多言语,暗道:“原本以为颜延之会派颜竣前来,没想到柳元景也来到洛阳。此人寡言少语,要想从其口中套出殷景仁的下落,毫无可能。而他的神钲掌法同样不容小觑,现在只能先缠住他。”主意一定,右掌一挥,使出一招“乳虎啸谷”,雄劲掌力喷涌而出,与柳元景的掌力相击在一起。 易天一再次射出一把暗器,杜查连忙躲闪,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短笛碎裂。蜂蚁不受控制,防线溃败,蜀地狼蛛乘胜追击,将杜查围住。杜查知道败势已定,连忙功集双腿,奋力一跃,冲天而起。 易天一右手一甩,无数暗器射向杜查。杜查真气游走全身,铁布衫施展到极致,暗器击在他身上,只听一阵铮铮之声,杜查衣衫破碎,但皮肤完好,丝毫没有受伤。但经此一耽搁,真气运转不顺,他再次落在地面。 在杜查所处位置的左右两侧的大树之上,分别站立在一道倩影,正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左手负剑身后,右手捏剑诀,凭空画了一个云篆,火红流光隐现。二人同时轻声吟道:“内外皆离,中存兑巽。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 话音刚落,无数道既炙热又柔顺的剑气向蜀地狼蛛席卷而去,一瞬间,大地翻滚,尘沙飞起,逼人热气向四周扩散,犹如火龙掀地而起。 张云汉见无数剑气席卷,停止吹奏,暗道:“阴丽于阳,其象为火,原来是有涯轩的瑰丽火象诀。此剑气阴丽于阳,虽是至阳,却需至阴之气才能使出,赵谦与何言之尚无此修为,看来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了。”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所施展的正是瑰丽火象诀,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修为尚浅,难以发挥出此功法的威力,然而对于蜀地狼蛛和蜂蚁来说,威力已然拔山倒海,焮天铄地。蜀地狼蛛和蜂蚁纷纷后撤,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倩影一闪,诸葛清岚、冷秋霜、杜少如、刘琬荷四人便出现在杜查身边。 杜查拱手道:“多谢四位姑娘相救。” 诸葛清岚道:“举手之劳,杜大侠不必客气。”她看向张云汉与易天一二人,道:“蜀中八部的人马要对付阴阳家,应该无暇顾忌我们,那么你们的援手,应该便是微言宗了。” 易天一冷冷一笑,道:“姑娘太单纯了。”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暗道:“难道他们还有其他暗招不成吗?” 杜查从易天一的眼神中感到一丝邪意,心中一颤,腰间长剑愤然出鞘,骂道:“无耻。”他横剑当胸,对诸葛清岚等人道:“几位快走,我来拦住他们。”话音未落,寒芒一闪,便向张云汉刺去。 诸葛清岚四人不明所以,忽听远处传来杂乱繁多的脚步声,众人顺声看去,见上百名服饰各异的壮汉从远处奔袭而来,从衣着便可看出,是北邙山一带的盗墓贼,众人将诸葛清岚四人包围,话不多说,直接动手,口放污言,不堪入耳。 此时诸葛清岚四人已明晓易天一的手段,不由暗骂其无耻。四柄长剑出鞘,寒芒闪烁,剑气森森,血光飞溅。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手捏剑指,瑰丽火象诀使出,周遭之人被符光所摄,招式缓了一丝。诸葛清岚等人剑不留情,杀人如斩草。 那群盗墓贼全力攻向诸葛清岚、冷秋霜、刘琬荷三人,遇到杜少如则故意避开,只有几人将其缠住,但并未出杀招,显然是张云汉与那些盗墓贼事先商议。 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谋诡计 战圈不远处,柳元景看见易天一的手段,对司马文思骂道:“你们只会使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吗?”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他出声谩骂,可见其心中之气愤。 司马文思冷冷一笑,道:“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世人只会在乎你所取得的权与利,不会在乎你手段卑不卑鄙。” 柳元景怒不可遏,左掌运劲,势携风雷,一掌拍向司马文思。司马文思一拳击出,食指中指之间,一道微弱的寒芒隐现,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道寒芒,是一根银针,银针湛蓝,显然喂有剧毒。 拳掌相击,发出铮的一声,银针击中柳元景掌心,竟再难进分毫。 司马文思愕然,狂催内劲,劲力叠加,只听咔嚓一声,银针顿时断为两截。 柳元景右手捏剑指,使出一招“锋铓自利”,剑气凝于指尖,剑指犹如一柄利刃,泛着淡淡光芒,划破长空,刺向司马文思。 司马文思不闪不避,剑诀刺中司马文思胸膛,只听咔嚓一声,鲜血缓缓流出。 司马文思一惊,强忍剧痛,暗道:“他竟然直接摧毁了我的护心镜,不想其力道如此之强。” 柳元景见杀招未奏效,也是一惊,暗道:“他竟然早有预备。” 柳元景诧异之际,司马文思一拳击出,忽见一道寒光闪过,以雷霆之势刺中柳元景右肩,鲜血直流。 柳元景忍痛看向司马文思手腕,见其手心多了一个匕首一样的短剑,剑身纹路曲折婉转,正是鱼肠剑,不过剑身并非光亮如雪,而是湛蓝,显然同样喂有剧毒。 剧痛传身,剧毒侵血,柳元景却仅剑眉微皱,半步未退,飞起一脚,正中司马文思胸膛,司马文思狂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巨树上,巨树顿时断为两截。 柳元景只觉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住。 司马文思擦干嘴角血迹,冲向柳元景,手中鱼肠剑直刺,打算将其一剑毙命。就在鱼肠剑与柳元景只有三尺之遥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柳元景面前,只见其右手轻举,食指中指夹住剑锋,鱼肠剑再难前进分毫。 司马文思看向那人,只见那人身着粗衫,五旬左右,神色深沉含蓄,静若无人,文雅洒脱,浩气英风尽显,让人大为折服。 司马文思惊道:“殷景仁!” 来者正是南朝第一名儒殷景仁,他冷眼看向司马文思,一掌拍出,司马文思挥掌硬接,双掌相击,司马文思倒飞十余丈,狠狠地摔在地上,再吐朱红。 殷景仁看向柳元景,见其伤口发黑,连忙封住其伤口要穴,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其服下。 两名壮汉从远处掠来,快步赶到殷景仁身边。这二人是殷景仁的随从,因修为远不及殷景仁,所以晚到了片刻。殷景仁对那二人道:“你二人护送柳将军回金钲库。” 二人领命,背着柳元景离开。殷景仁看向诸葛清岚等人与盗墓贼的血战,古井无波的双眼中,杀意毕现,只见他身形一纵,冲入战圈,掌如龙爪,劲巧兼具,腿如旋风,疾猛同施,挡者披靡,骨堆如山,鲜血成泓。 正在殷景仁等人血战之际,司马文思盘腿而坐,运功疗伤。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其身旁,正是颜竣。司马文思见颜竣现身,毫不慌乱,道:“颜博士此时现身,是想取我的人头不成?”颜竣担任南朝太学博士,因此司马文思称呼其为“颜博士”。 颜竣道:“谯郡王的人头,应该很值钱。” 司马文思道:“令尊清高桀骜,得罪南朝权贵无数,只得来到这危险重重的洛阳避难,你想用我的人头,来替令尊换来重新被南朝重视的机会,我说的没错吧?” 颜竣道:“没错。” 司马文思道:“只怕要让颜博士失望了。” 颜竣道:“你已身受重伤,难道还以为你逃得掉吗?” 司马文思道:“‘归去来兮’出剑如电,我自认无法躲闪。但你以为我的人头真的有用吗?” 颜竣道:“大宋皇室与你们司马氏水火不容,你又是魏国正一品的高官,怎么没用?” 司马文思道:“当年刘裕屠杀我族中人,为的是斩草除根,现在刘氏根基已稳,除不除我,已无什么区别。况且,若你不杀我,好处会更多。” 颜竣道:“有何好处?” 司马文思道:“我早已和拓跋焘身边的红人宗爱以及太子拓跋晃暗中联手,此次北邙山之行,我已布下周密计划,只要除掉王慧龙、殷景仁、刘湛三人,我就能利用殷景仁和刘湛的人头,向拓跋焘请功,宗爱以及拓跋晃均会向拓跋焘美言,我就会被封为怀朔镇将。然后,我与柔然里应外合,定能直捣平城。刘义隆畏惧王慧龙如同畏虎,你利用其人头,足以平步青云,并可趁我与柔然联手之际,劝刘义隆北伐,立下不世功勋。” 颜竣道:“你把你的计划全部说出,不怕我让你好事成空?” 司马文思道:“您远见卓识,应该知晓其中利弊。” 颜竣道:“你要除掉殷刺史,为何认为我会帮你?” 司马文思道:“兔死狗烹,殷景仁帮刘义隆除掉刘义康的党羽,从此南朝大权集于刘义隆与殷景仁二人,如果你是刘义隆,你会如何做?” 颜竣道:“除掉殷刺史,大权独揽。” 司马文思道:“正是,刘义隆生性多疑,饶是殷景仁坐树不言,依旧难消弭刘义隆的猜忌。殷景仁之前装疯卖傻,就是为了减轻刘义隆的猜忌。现在殷景仁冒险来到洛阳,刘义隆怎会不起杀心呢?不过我并没有发现刘义隆派来的杀手,也就是说,杀手早已经来了。”他眼神变得异常凌厉,紧盯颜竣道:“就是你吧?” 颜竣微微一笑,道:“谯郡王果然了得,颜某此次来,就是想和您联手。” 司马文思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这与我废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夫子之墙 无论南北,盗墓均是死罪,因此面对穷凶极恶的盗墓贼,殷景仁出手毫不留情,拳掌生风,挡者无不筋断骨折。兼之诸葛清岚的七探蛇盘剑与刘琬荷的顾应法皆是战场武学,群战之际,威力倍增。片刻之后,百余名盗墓贼全部重伤倒地。 殷景仁冷眼看向张云汉,道:“你们蜀中八部还真是肆意妄为,难道以为大宋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张云汉道:“殷刺史,这里可是魏地,你只身前来,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肆意妄为。” 话音甫落,数十道身影落在其身旁,为首之人年纪甚轻,锦衫玉立,风度翩翩,正是司马文思之子司马弥陀。 司马弥陀现身之后,并不多言,真气流转全身,金光乍现,他飞身跃起,一掌拍向殷景仁。殷景仁挥掌硬接,双掌相击,轰鸣之声大作,犹如钟响磬鸣。 殷景仁见司马弥陀掌劲如石,暗道:“鲜卑段氏的不灭身!他怎么习得?” 殷景仁迈步如矢而上,左拳击出,动如猛虎,舒展大方。司马弥陀不意自己的最强一招竟然没对殷景仁有丝毫影响,见其拳劲遒劲,连忙躲闪。 殷景仁后招迭出,快而不乱,攻向司马弥陀周身要穴。司马弥陀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中招。 蓦地,殷景仁一旁的地面沙尘飞起,一道人影从地面窜出,那道人影周身泛着诡异黑光,身形如鬼似魅,几不可见。众人只见一缕黑光击在殷景仁身上,殷景仁倒飞丈余,口吐朱红。 殷景仁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宗爱。殷景仁道:“星耀玄运,鬼腾电奔,进退屈伸,不见朕垠。竟然是鬼出电入掌!看来你应该便是宗爱了。” 宗爱见殷景仁一眼便看出了其掌法,不禁暗道:“此人当真了得,不能留其性命。”略一思索,便道:“南殷北崔,没想到堂堂的南朝第一名儒,连我的一掌也接不住。如此看来,北朝第一名儒崔浩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殷景仁冷声道:“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对崔司徒动手,还要和司马文思狼狈为奸?据我所知,崔司徒和魏朝太子拓跋晃都对你有怨怼,你企图拥护拓跋余,便大肆拉拢党羽。” 宗爱道:“那你可知我今日前来,目的何在?” 殷景仁道:“我的人头,应该够让你们升官加爵了。你一个太监,所图倒是不小。” 宗爱道:“你知猜对了一半,我的目的,不只是你的人头,还有刘湛的人头。” 殷景仁听其提及刘湛,忙道:“刘兄?你知道他在哪?” 宗爱道:“他被阴阳家所救,现在也在北邙山。不止你二人,李顺现在也在此处,崔殷李刘,当世四大名儒,除了崔浩,全在此处,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殷景仁道:“就凭你吗?听闻修炼鬼出电入掌威力极强,但会损耗寿元,你年仅四十,但容貌已和五旬老者无异,花费如此代价,又是何苦?” 宗爱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随即喝道:“一起出手。” 宗爱一行人各施绝学,步进掌摧,拳击剑刺,数道遒劲罡气形成一股涡流,犹如旋风飙驰,飞石倒木。 诸葛清岚一行人来到殷景仁身边,刚要施展绝招,便听殷景仁喝道:“都退下。”语毕,只见其双掌平推,毫无声势,但在其正前方,空气仿佛凝固,散发着一股无形威压。 宗爱失声道:“夫子之墙!你竟然练成了。” 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锋而破,不见罡气之劲,难明内法之精。这“夫子之墙”,乃儒家最强的防守招式,劲力一出,形成数仞气墙,表面上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柔韧无比,不见其锋,故而无法从正面破解,唯一缺陷便在于只能守,不能攻。 宗爱一行人陷入夫子之墙,周身被劲力所制,动弹不得。殷景仁与诸葛清岚等人连忙撤退。 宗爱勉力合并双掌,一股若有如无的黑气从其双掌散出,渐渐遍布夫子之墙,夫子之墙的威力渐渐消散。众人挣脱束缚,却早已不见殷景仁一行人踪迹。 宗爱思索道:“我倒是低估了殷景仁的实力,不过他中了我的毒掌,已然命不久矣。” 司马弥陀道:“中常侍切勿大意,诸葛清岚乃有涯轩弟子,精通岐黄之术,殷景仁所中之毒,难不住她。” 宗爱道:“有涯轩吗?无涯观曾经想与我联手,除掉有涯轩,他们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司马弥陀道:“微言宗愿助一臂之力。” 宗爱道:“不急,无涯观的毒药,应该快练成了,到时候,就将有涯轩与天师道一并除掉。” 一处隐蔽处,诸葛清岚帮殷景仁解毒后,殷景仁道:“多谢姑娘,没想到姑娘医术如此高明。” 诸葛清岚道:“前辈客气了。宗爱的罡劲中蕴含毒厉之气,此毒可阴可阳,兼表里之郁,可因对手内劲之阴阳而变化,阳者火金烈奔于碧落,可令人狂极而吐血,阴者水木幽怨于黄泉,可令人忧极而咽气,极为刁钻,幸好他的修为尚浅,如若不然,我也无法。” 殷景仁道:“我曾派人对宗爱的身份进行打探,根据打探到的些许线索,据我推测,他应该属与鬼方一脉。老子的消失,便和鬼方一脉有关。他们与道家暗中斗了上千年,这毒厉之气,就算是道家心法也难以化解,你们以后可要小心。” 诸葛清岚道:“晚辈知道了。” 冷秋霜道:“晚辈有一事想问前辈,既然老子的消失与鬼方有关,那么周朝典籍的消失,是否也是鬼方所为?” 殷景仁摇头道:“鬼方的目的是占领华夏,并非毁了华夏,毁了周朝典籍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周朝典籍的消失,与神玄有关,他们的目的是毁了华夏道统,自然要毁了周朝典籍。” 诸葛清岚道:“欲灭其国,先灭其史,欲灭其族,先灭其文。神玄的手段,掩灭华夏先轨,散绝中原后贤,果然歹毒。”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河东薛氏 殷景仁道:“当年单氏取周,神玄欲毁周朝典籍,鬼方欲除老子,老子独战三方高手,苌弘化碧,不知所踪。其间,周朝典籍大部分被毁,少数被王子朝带进深山,自此消失。华夏文明的历史从六千余年变成三千余年。后来,老子传人鬼谷子凭空现世,百家皆起,《山海经》也无故出现。其中详情,我也不知。” 冷秋霜道:“那么当年季汉灭亡时,大量典籍被毁,也是神玄所为吗?” 殷景仁道:“神玄确有参与,诸葛武侯能完善八阵图,应该也得到了一些周朝典籍,但其他势力也有参与,毕竟那些蜀地豪门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据说诸葛武侯事先利用六出祁山之机将周朝典籍转移,长埋黄土。季汉灭亡时,诸葛京年幼,对其中详情应该并不清楚,不过有一个豪门可能有所了解。” 冷秋霜道:“哪个豪门?” 殷景仁道:“这个豪门便是以义烈著称的河东薛氏。河东薛氏在三国时期随刘备入蜀,成为豪族势力,季汉灭亡后,诸葛京、诸葛显以及河东薛氏均迁移到河东定居。后来诸葛胡改名,武侯一脉消失,而河东薛氏一直坚守在河东。五胡乱华之际,河东薛氏凭河自固,对抗诸胡,拨乱济时,以一己之力抗拒天下大势,使五胡淫威无法渗入河东一带,其铁血义胆,炳炳如丹,彪炳千古,乃关中郡姓之首。” 诸葛清岚道:“我在关中确实听说过河东薛氏,但未曾谋面。” 殷景仁道:“薛安都此人有五陵豪气,性情明烈,喜欢结交游侠,将来你们一定会见面的。闲言少叙,金钲库被宗爱等人盯上,我要回去部署,先告辞了。” 易乾在山林间狂奔,赵谦与何言之则在身后急速追赶,眼看就要追上,易乾右手一甩,白色药粉随着威猛罡风向二人席卷而去。 二人挥掌,掌风相击,易乾被震飞,口吐朱红,他勉强站起,暗道:“他们怎么没中毒?” 赵谦与何言之没打算给其思考的机会,正要将其了结,数十人从暗处出现,将二人包围。从来者衣衫便可判断,是盗墓贼。 赵谦与何言之不知易乾使用了何种春秋笔法将这些人骗来,也懒得知道,掌摧剑进,直接与那数十人动其手来。 这些盗墓贼经常出入各种人物的墓穴,很多人都得到过一些高深的武功秘籍,因此多少有些能耐,若配合有序,互为攻守,要对付赵谦与何言之二人,并非不可能。但他们各怀鬼胎,不愿多出力,便宜了他人,出招之际,均有所保留,又毫无默契,反而被赵谦与何言之压制。 赵谦七探蛇盘剑使出,剑光霍霍,展如江海,挡者披靡,他对何言之道:“何兄,这些人不少都身怀绝技,不能多加耽搁,我拦住他们,你除掉易乾。”何言之点头。 赵谦施展云帆步,快如风,疾如电,在人群中纵横,七探蛇盘剑法在群战中的威力被其渐渐发挥出来,剑光人影密布,让人眼花缭乱。那群盗墓贼见赵谦剑法不俗,均渐渐将绝学使出,但终觉奈何不了赵谦。 何言之看准时机,真气聚于剑尖,飞身前跃,使出一招“急湍甚箭”,箭矢一般冲破包围,挥剑向易乾刺去。 易乾使出强凫诀,功集脚尖,猛向一旁掠去。何言之早料到其躲闪方位,将梅花易步施展到极致,闪身来到易乾面前,精纯剑气贯穿剑身,寒芒乍闪,刺向易乾。 易乾躲闪不及,眼看便要人头落地,忽的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神玄伙鸿焜,他手握玉笛,随手一挥。剑笛相击,沙飞尘起间,何言之被震退丈余。 何言之与其过了一招,已知其内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敢轻举妄动,而伙鸿焜也不多言,手中横笛连点,数道剑气激射而出,划破长空,嗤嗤作响。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左避右闪,剑气击中山石,激起满天沙尘。伙鸿焜身形一闪,掠至何言之面前,随手一挥,击中何言之胸膛,何言之倒飞出去,砸在巨石之上,口吐朱红。 赵谦见何言之危险,快剑连斩周遭数人,然后将至阴至阳两种真气聚于剑身,长剑一挥,浓雾乍起,将众人全部淹没,正是五里雾。 伙鸿焜随手一挥,炙热无比的罡风席卷,浓雾瞬间消散,赵谦与何言之已不见踪迹。 伙鸿焜未多加理会,来到易乾身边,火红色罡劲流转,将二人包围,二人瞬间消失。周遭盗墓者如见鬼神,双手合十,跪地磕头。 一处无人的山腰处,伙鸿焜与易乾的身形凭空出现。易乾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伙鸿焜道:“司马文思将你当做弃子,你又为何替其卖命?” 易乾从未想过替司马文思卖命,谁给的条件高,他自然给谁出力,但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无耻,便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本事低微,怨不得他人,更何况文宗主已经受伤。” 伙鸿焜不愿与其空谈虚伪之辞,便道:“易大侠文武兼备,敝派掌门颇为赏识,有心招揽。你开个条件,我派绝无二话。” 易乾心中窃喜,但神色如旧,道:“司马文思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轻易易主?” 伙鸿焜道:“下一次,我希望听见不同的答案。”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易乾嘴角微扬,暗笑一声。 一处隐蔽处,赵谦给何言之疗完伤后,道:“适才那人的掌劲之中包含阳毒,若非李兄事先传我青龙化阳诀,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何言之道:“看来那人与尊火教有莫大的关系。” 赵谦点头,看向远处,道:“阴阳家应该和蜀中八部斗的差不多了,我们是否需要去看一下?” 何言之道:“也好,无论是蜀中八部、尊火教还是微言宗,看见落单者便将他们除掉。” 第三百章 意寄寒锋 赵谦与何言之来到平逢山,见山顶一片刀光剑影,阴阳家施展二十八星宿剑阵,蜀中八部施展八曜煞阵,尊火教施展九蒸三熯阵,刀剑相击,拳掌相抗,鲜血染红山顶。 赵谦观看三方阵法,道:“阴阳家仅仅只是缠住尊火教,却集中优势力量针对蜀中八部,看来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重创蜀中八部。”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多是蜀人,蜀地乃天府之国,退可守,进不可攻,故蜀人不善死战。阴阳家首先集中力量针对蜀中八部,乃是田忌赛马之策。” 赵谦道:“听闻蜀中八部擅长的乃是巫蛊之术,不过看来他们并没有派来什么巫蛊高手,估计是认为那些手段对阴阳家无效。” 何言之道:“他们的八曜煞阵对地形要求颇高,若是在蜀中八部的本部八煞黄泉,此阵法的威力倍增,不过北邙山的风水刚好可以克制煞气,因此此阵法的威力也就发挥不出。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蜀中八部便将全线溃败。” 赵谦游目一望,见文百磊站在战圈一旁,便对何言之道:“文百磊并未参战,估计他是不懂剑阵或者假装不懂剑阵,以担心影响剑阵配合为借口推诿。”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其下手,看看能否找到司马文思的踪迹。” 赵谦点头,二人同时拔剑,向文百磊刺了过去。文百磊忽觉破空之声从一侧传来,连忙向一旁躲闪,待得看清偷袭之人是赵谦与何言之,不假思索,直接向远处掠去。 二人见文百磊直接逃窜,并未感到奇怪,毕竟人们遇到事情时,通常会本能地采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方式,文百磊最擅长的是颠倒黑白,借力打力,故而很少会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死战。 赵谦与何言之在文百磊身后追赶,他二人轻功在文百磊之上,但为了找到司马文思的踪迹,并未疾步追上文百磊,而是与其保持数丈的距离,迫使文百磊向司马文思的藏身处逃窜。 行至一处,文百磊看见远处有三人走来,正是宗爱、司马弥陀、易天一,三人步履轻缓,显然并未发现文百磊等人。 文百磊心中甚喜,但又不愿让他人知道自己被两个小辈追得仓惶逃窜,连忙回身挥掌反拍,掌打拳击,气势既如春雨绵绵,又似秋风萧瑟,直冲赵谦与何言之二人。 二人挥掌,四掌相击,只听轰的一声,三人各退数步。 司马弥陀等人听见掌劲相击之声,发现正在交战的三人,几个起落,便来到文百磊身边。 赵谦与何言之看向一行人中的宗爱,心生惧意,均暗道:“此人的气息极为诡异,犹如风云变化,诡谲难测,似乎比刚才的那位手持红色玉笛之人更加难以对付。但要想知道其深浅,必须要和其交手。” 二人心中一横,刚要动手,数道人影落在二人身旁,正是诸葛清岚等人。诸葛清岚低声对赵谦道:“赵大哥,那位黑袍老者名为宗爱,是鬼方一脉安插在朝廷中的一枚棋子。” 赵谦低声道:“宗爱?既然如此,我们就先退却。”若仅是他与何言之在此,他二人自然会冒险一试宗爱深浅,但此刻还有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在旁,他们自然以稳为主,不敢冒进。 宗爱看出众人有退却之意,冷声道:“现在想走,晚了。”说罢,左掌拍出,快如闪电,罡风之中隐隐有一股黑气,让人骇然。 赵谦掣出长剑,默念水镜剑法口诀,水之剑意寄通灵台、遗迹寒锋,刹那间剑芒大作,犹如八方风雨聚会,更似腊月霜雪疾临。诸葛清岚也连忙出招,配合赵谦,同时使出水镜剑法的水之剑意,与赵谦形成阴阳互补之势,黄河泛滥一般的攻势向宗爱席卷而去。 文百磊从腰间掣出软剑,剑走如蛇,向何言之刺去。何言之与冷秋霜挥剑与其缠斗在一起。 易天一飞身向前,寒芒一闪,手心便多了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他反握刀把,刀刃向下,向刘琬荷斜扫。刘琬荷双剑出鞘,顾应法使出,攻向易天一。 易天一见刘琬荷以一人之力,可发两人之威,不敢小觑,左手从腰间掣出另一柄匕首,正握平砸,向刘琬荷疾刺。 司马弥陀使出不灭身,周身金光流转,一派庄严之相。杜少如暗想:“这功法倒和金光咒有些相像。”思毕,手捏剑诀,凭空划了一个云篆,云篆负于剑身,长剑顿时变得流光溢彩,正是赤水部的九天玄水咒。 司马文思重拳击出,犹如巨墙平移,杜少如挥剑斜挑,恰似悬崖飞瀑。拳剑相击,杜少如只觉长剑击在铁墙一般,难进分毫,当即手腕一抖,剑尖闪烁,向司马文思眉间刺去。 双方斗得难解难分,要说最为激烈的,依旧要属宗爱与赵谦、诸葛清岚二人的恶斗。宗爱与崔浩水火不容,常有冲突,但拓跋焘为了利用其中和拓跋晃与崔浩的矛盾,虽然知道宗爱常越法度,依旧未将其治罪,反而对其多加纵容。 宗爱知道崔浩对赵谦颇为重视,因此杀招迭出,招招阴毒至极,又极为霸道刚猛,掀起沙尘满天,兼之步法如鬼似魅,飘忽难测,赵谦与诸葛清岚联手,凭借着乾坤双元剑阵与云帆步,依旧被宗爱压制,不由步步倒退,左支右绌。 赵谦一边躲闪,一边对诸葛清岚低声道:“水镜剑法的镜之剑意我们尚未练成,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刚要变转剑意,忽闻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中常侍杀招频频,是不将崔司徒放在眼里了吗?” 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不远处二人并肩而立,右边一人五旬左右,粗衣布鞋,凤骨龙姿,正是王慧龙,左边一人眼神刚毅坚卓,仿佛风雪难逆其志,正是吕玄伯。 众人见二人现身,有人惊,有人喜,纷纷停止打斗,后退丈余。 第三百零一章 风不负翼 宗爱见王慧龙现身,不由头疼,因为他知道,王慧龙的妻子崔氏乃是崔浩的侄女,其子王宝兴与崔浩的外孙女指腹为婚,王宝兴又与赵谦乃生死之交,而王慧龙品行高洁,洞然浑朴,与赵谦甚是相似,于公于私,都会助赵谦一臂之力。 宗爱略一思索,道:“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有潘杨之睦,王将军乃是崔司徒的侄女婿,今日来此,也是奉了崔司徒之命吗?” 王慧龙道:“王某乃虎牢镇都副将,虎牢、金墉、碻磝、滑台并称豫州四镇,互为犄角。此刻金墉城风起云涌,王某自然要来此地查探一二。” 宗爱道:“他处将领唯恐避之不及,王将军倒主动来到此地,在下佩服。不过此刻洛阳城表面上风起云涌,可起伏的波涛下,激流之汹涌激荡,可不是王将军所能想象的。” 王慧龙道:“这就不劳中常侍担忧了。” 宗爱知道今日已难得手,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给王将军一个面子,告辞。”说完,与司马弥陀等人一同离开。 司马弥陀边走边想道:“王慧龙品行高洁,他既然来此地,定然会对我父亲不利,还是尽快告知父亲,让其早作准备。” 赵谦走到王慧龙面前,道:“多谢王将军相救。” 王慧龙道:“言重了,你的剑法暗藏机锋,就算我不出面,宗爱等人也伤不了你们。” 赵谦暗道:“他好生厉害,我剑意未变,他竟然已看出其中端倪。” 王慧龙继续言道:“此处刀光剑影,你们还是离开为好。” 赵谦拱手道:“那晚辈就告辞了。”说完,赵谦一行人便转身离开。 王慧龙看着赵谦一行人渐渐离开的身影,摇头道:“看来他们是执意要插手了。” 吕玄伯道:“他的性情,倒和宝兴有些相似,难怪二人仅见数面,便成生死之交。” 王慧龙道:“我让宝兴前往兵营练兵,就是不愿其前来这生死须臾之地。” 吕玄伯道:“但是赵谦、何言之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王慧龙道:“‘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靖平天下、扫除妖氛的重任,理应由我辈承担,还轮不到这群稚嫩的少年孩童。” 赵谦一行人来到一家客栈,聚于一间房内商议,赵谦道:“经过今日各派血战,蜀中八部、尊火教自然实力大损,明日,那些真正的高手就会现身,到时候,势必龙争虎斗,血染玄黄。” 杜少如道:“今日这些高手已然远在我等之上,明日出现的高手,岂非更有不测之能?” 赵谦道:“所以明日杜姑娘和刘姑娘就留在此地等候吧。” 刘琬荷道:“赵少侠是看不起我二人吗?” 赵谦忙道:“不是。我只是担心二位有危险……” 刘琬荷道:“既然如此,赵少侠就无需多言了。” 赵谦无奈,只得作罢。其实,赵谦是想让杜少如、刘琬荷在客栈等候,然后以微言宗有可能前来偷袭为由,让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亦留在此处,这样他与何言之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前往北邙山翠云峰殊死一战。但是杜少如与刘琬荷不愿留在此处,他也就找不到借口让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不去翠云峰。 金钲库内,殷景仁道:“颜兄,柳将军的伤势如何?” 颜延之道:“毒已经解了,没有生命危险,但余毒未清,并且鱼肠剑的威力也终究不容小觑,最近几日恐怕不能与人动手。” 殷景仁道:“司马文思已经盯上我们,我们不便在此久留,你先带着柳将军离开,我来殿后。” 颜延之道:“您乃朝中支柱,怎能由您来殿后,还是由我来吧。” 殷景仁道:“我害的刘湛全家被害,若不能当面向其道歉,我此生难安,因此我现在还不能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刘义隆意欲将其除掉,他回到南方,只能继续装疯卖傻,但其身为臣子,此话不适合说出口。 颜延之对此点甚是清楚,也不便多言,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依您所言行事,我让犬子与杜查留下来帮助您。” 殷景仁点头。 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司马文思脸色惨白,司马弥陀递给其一颗药丸,司马文思接过服下,脸色方显红润,运功片刻,随即缓缓道:“柳元景勇冠三军,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神钲掌法,坚不可摧,若非有鱼肠剑,今日恐怕难以伤他。” 司马弥陀道:“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这三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现在他们齐聚此地,单凭我们,难以对付。” 二人正商议间,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是神玄伙鸿焜。 司马弥陀见其阒然出现,毫无动静,甚是诧异,连忙运转罡气护体,喝道:“来者何人?” 伙鸿焜端然而坐,道:“你的厌胜噬神咒还是我给令尊的,难道你以为对我有用吗?” 司马弥陀错愕,道:“你……” 司马文思道:“弥陀,退下。” 司马弥陀无奈,只得躬身退下。 司马文思道:“之前伙兄承诺会帮我除掉王慧龙,倒是失言了。” 伙鸿焜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若不让其大胜一场,他又怎敢孤身来到北邙山?” 司马文思道:“为何非要在北邙山除掉他,在平城又为何不可?” 伙鸿焜道:“在北邙山,我们可以随意给他安一个暗通南方的罪名,而在平城,可没这么简单了。” 司马文思暗道:“若他人如此说,可以说是深谋远虑,而伙鸿焜如此说,则完全是借口。”便道:“伙兄为何认为可以随便给王慧龙安一个通敌的罪名?” 伙鸿焜道:“因为他与殷景仁、柳元景有一个共同特点。” 司马文思道:“什么特点?” 伙鸿焜道:“心怀苍生。” 司马文思道:“心怀苍生,自然为苍生所掣肘,放弃仁义,方能一往不前。” 伙鸿焜道:“言之有理。” 司马文思道:“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罢了。” 第三百零二章 巅峰对决 伙鸿焜道:“倘若除掉王慧龙、柳元景、殷景仁三人,司马将军是否会兑现承诺?” 司马文思道:“倘若王慧龙三人被除,我定会利用微言宗,助贵派销毁中原的秦汉风骨。” 伙鸿焜暗道:“若非你还有利用价值,我直接一掌将你毙了,再夺下微言宗不迟。”便道:“希望司马将军言而有信。”说完,周身泛起淡淡火红光泽,身形渐渐消失。 司马弥陀见其消失,道:“爹,你会同意他吗?” 司马文思道:“我们已有宗爱这一强大助力,就先让他和宗爱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再看形势而定,不过倒是可以借他的手除掉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 司马弥陀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历,如此神出鬼没?” 司马文思道:“他来自使中原陷入炼狱的神玄一派。” 司马弥陀道:“原来他们实力这么强,如此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司马文思道:“只要微言宗在我们手上,神玄一派便不得不与我们联手。” 北邙山翠云峰上,一块光滑如镜的巨石之上,诸葛渊静静伫立,伊洛二川之胜,尽入其眼,他却无心欣赏,剑眉微皱,心中的淡淡忧愁显露无疑。他望向前方,道:“二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在他身前的万丈高空之上,两道人影凭空出现,这二人尽皆五旬左右,左边一人窄面长颅,眼眸为褐色,头发紫红,一身白色长袍,右边一人鼻挺口阔,眼眸为蓝色,头发泛黄,一身黑袍。山风呼啸,但二人衣衫须发未见有丝毫摇动,可见二人功力之深不可测。 诸葛渊见二人现身,道:“神玄掌门神崖,鬼方掌门鬼禺。二位竟然亲自前来。” 红发者名为神崖,他言道:“诸葛兄散布出《五岳真形图》的消息,不就是骗我二人前来吗?《五岳真形图》我二人自然不放在眼里,但能散布此消息的,整个中原仅有你、范穆、李宗予三人,我们又怎会不来?” 诸葛渊笑而不语。 神崖见诸葛渊周身气息氤氲,道:“大人虎变,近年来诸葛兄变化不小。” 黄发者名为鬼禺,他言道:“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鳖行。诸葛兄可是一向不用险的。”他游目四望,道:“看来范穆不在千丈之内,怎么,难道他想搞什么诡计不成?” 诸葛渊道:“大象过河,无需策略,踏水而过。强者对决,阴谋诡计已然无用,范兄就算有什么诡计,又怎能奈何得了二位?” 鬼禺道:“李宗予在益州遇到的麻烦比之前更大了,恐怕他现在分身乏术吧。” 诸葛渊道:“看来你们对李兄的情况很是了解,他所遇到的麻烦,也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吧。” 鬼禺道:“除了我们鬼方,还有谁能给李宗予制造那么大的麻烦?” 神崖瞥了一眼鬼禺,神色不动,对诸葛渊道:“诸葛先生明知李宗予遇到麻烦,还布下此局,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二人吗?” 诸葛渊道:“二位打算联手吗?” 鬼禺道:“先除掉你,我二人再分个高下,这是最为合宜的方法。” 诸葛渊道:“既然如此,在下自认不能抵挡,但大义所趋,只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神崖道:“诸葛先生为何不事先布好八阵图,而要在此空等?” 诸葛渊道:“若是布好八阵图,你们还会来吗?” 鬼禺道:“没了八阵图,你还有何能耐?” 诸葛渊道:“那就请二位指教了。”说完,右手捏个剑诀,凭空一点,五道极为复杂的金色符箓瞬间成形,闪着淡淡的光泽,甚是华丽。 神崖道:“《五岳真形图》?道书之重者,莫过于三皇文、五岳真形图。传闻老子下观六合,瞻河海之短长,察邱岳之高卑,立天柱而安于地理,因川源之规矩,睹河岳之盘曲,作《五岳真形图》。不知被道家推崇备至的《五岳真形图》,究竟有何能耐?”说完,双手巧结手印,九个极为复杂的圆形紫色光印瞬间形成,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鬼禺轻伸指尖一点,无数流光自指尖溢出,形成既似缪篆、又似符箓的黑色奇谲符纹。 诸葛渊暗道:“《五岳真形图》并非老子所创,而神崖的紫炎九谛与鬼禺的岣嵝炁箓均是威力绝世的绝学,并且他们的修为都在我之上,此战当真棘手。”当即轻声喝道:“生于混沌,立自阴阳,镇乎乾坤。”剑指一横,五道金色符箓融为一体,青光隐现。 三人同时出招,三股威力万钧的罡风相击在一起,霎时间,天摇地动,风云翻滚,轰鸣之声宛如雷发。诸葛渊脚下的巨石瞬间化为齑粉,其也被震飞数丈。 鬼禺道:“凭你的实力,硬接我二人的绝学,竟然没受伤,看来这《五岳真形图》果然不俗。” 二人身形一闪,原地消失。诸葛渊剑眉冷凝,使出缩地法,后退一步,身形已在十数丈之外。其原先所站之处,黑紫两股罡风犹如雷霆乍现,击在地面,地面瞬间塌陷半丈。 缩地法是道家仙术之一,乃东汉方士玄壶子所创,能一步千履,曾传给费长房,葛洪《神仙传·壶公》:“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放之复舒如旧也。”费长房曾凭此术与鬼方近百名高手决战,但终究还是被杀。 诸葛渊食指一点,无穷剑气向四周扩散,笼罩方圆三丈,形成无形结界。神崖与鬼禺的身形出现在结界当中,神崖环看四周,道:“阴阳家的圣域诀!难道你以为这种临时搭建的结界,能困住我二人?” 诸葛渊道:“圣域诀最早由阴阳家所创,但这不代表各派不会加以改进?” 说罢,双手手心相对,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叠于胸前,左手缓缓下压,右手缓缓举起,结界内的地面与上空均泛起流光,形成五岳真形图的云箓,两个云篆渐渐相互靠拢,似乎要将神崖与鬼禺二人挤成肉酱。 第三百零三章 隐宗掌门 神崖与鬼禺二人神色睥睨,同时剑诀一点,无穷炙热剑气形成一个紫色球形气罩将神崖包围,无穷阴冷剑气形成一个黑色球形气罩将鬼禺包围。 上下两个五岳真形图云篆向两个球形气罩挤压而去,势如山岳崩塌,但两个气罩坚如金刚,未有丝毫损耗。 三股剑气相激,流光飞窜,宛如颷风疾雷,震慑庭宇。 神崖与鬼禺同时变换手印,无穷剑气向自光幕向四周扩散,摧山破石,声势骇空。 诸葛渊剑指一捻,两个五岳真形图云箓分别将神崖与鬼禺包围,原本完美相融的至阴至阳两股剑气瞬间不受控制,犹如爆炸一般向四周扩散。 诸葛渊右手一握,原本方圆三丈的结界迅速缩小,将不受控制的剑气向神崖与鬼禺聚拢,无数肆虐的剑气犹如雷霆万钧,向神崖与鬼禺席卷而去。 轰鸣之声大作,旋风飚驰,沙飞尘起,乱石穿空。 尘埃落定,神崖与鬼禺二人的身形再次出现,只见二人衣衫完整,不沾纤尘,仅是脸色有些惨白。 诸葛渊暗道:“这二人的实力比我预料的还要高了很多,竟然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 神崖道:“刚才应该就是你的最强一招了吧,威力不错,但还不够。” 鬼禺道:“这《五岳真形图》威力不俗,但你的真气如震似巽,仅仅只发挥了《五岳真形图》的八成威力。” 诸葛渊从怀中掏出一卷绫纱,随手一扔,绫纱展开,五张一尺见方、画有神秘符箓的绫纱浮于面前。诸葛渊剑指摆动,五张绫纱叠加竖于其面前,沛然气劲自诸葛渊指尖流入绫纱,绫纱顿时泛起淡淡光泽,极为夺目。 神崖与鬼禺各运神功,诡异法印聚于指尖一点,绽放着异样光彩,紧接着浩瀚气劲由指尖蓬勃而出,流芒闪烁,如同三尺青锋。 二人同时剑指一点,一道紫色气劲与一道黑色气劲划破长空,向诸葛渊射去,气势悍然,犹如万钧雷霆。 诸葛渊内劲一吐,流虹转动,一道闪烁着淡淡光泽的光幕在其身前形成,两道威力无匹的剑气击在光幕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诸葛渊倒退数丈,朱红殷殷,五张绫纱散落在地。 神崖与鬼禺身形再次消失,再次出现,已在诸葛渊面前。只见二人掌运奇劲,拍向诸葛渊。 诸葛渊要想施展缩地步法已然不及,双掌平推,玄劲疾出。四掌相击,气劲飞崩,石碎山裂,三人所站之地瞬间下降数尺。 猛然一声轰鸣,火光四射,烈火冲天,浓烟蔽日,三人被炸飞,衣衫碎裂,浑身血迹斑斑,显然受伤极重。 神崖捂住伤口,勉强站起,怒道:“原火药!没想到高风亮节的诸葛渊也会使用如此手段。” 诸葛渊擦掉嘴角鲜血,道:“我自认不是二位任何一人的对手,但大义所至,小仁不拘,我不得不为。” 鬼禺冷冷一笑,道:“神兄,这怪不得他。和魔鬼缠斗日久,自己亦成魔鬼。道家和我们斗了上千年,从我们身上也学了不少卑鄙手段。不过诸葛兄舍生取义,此等气节,鬼某佩服。” 鬼方一向不否认自己是魔鬼,神玄却自认是文明神坛,神崖自然不认同鬼禺所言,对诸葛渊道:“你的原火药也不过是破了我们的护身罡劲罢了,难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除掉我们吗?既然你使如此手段,那也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颗药物服下,瞬间,神崖周身泛着炙热无比气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发生扭曲,犹如烈日降临。 鬼禺伸指在自己日月穴一点,然后手捏剑诀,无穷黑气从起体内喷薄而出,遮天蔽日,犹如暗夜降临。 二人一个光芒万丈,一个黑暗无垠,使整个翠云峰陷入极为诡异的黑紫两色之中,仿佛世界末日。 诸葛渊知道二人已出绝招,自己绝难抵挡,但也无善法,当即剑诀立于胸前,体内淳雄豪健的纯气化为太极玄劲,尽数涌向指尖,流光微现,形成一个简单的左旋太极玄图。 神崖与鬼禺剑指一捻,遮蔽翠云峰的红黑两色罡气瞬间化为红黑两色剑形气劲,气剑划破长空,以雷霆之势射向诸葛渊,在两柄气剑身后,空气不断爆炸,显示着这两柄气剑的破天神威。 两柄气剑击在太极玄图之上,轰的一声巨响,巨石崩塌,山林尽倒。诸葛渊倒飞数丈,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神崖与鬼禺身影瞬动,打算直接毙了诸葛渊。 忽的,三十六道轻灵潺湲的剑气在诸葛渊前方凭空出现,袭向神崖、鬼禺二人。二人忙退。但在二人身后,七十二道刚毅劲烈的剑气出现,将二人的去路彻底断绝。 二人忙运护体神功,坚硬无匹的气罩将二人罩住。剑气击在气罩之上,劲气四散,肆虐峰顶,无数沙尘与树叶飞起,遮蔽天日。 三道人影出现在诸葛渊身前,当先一人四旬左右,身长八尺,目深鼻高口阔,兰神梅骨,龙章凤姿,清逸翛然,视若营四海,望若镇九州,正是道家隐宗掌门范穆。 在其左右,有两名青年,右边一人正是诸葛临,左边一人与范穆容貌颇为相似,但更加风度翩翩,俊姿约素,此人名为范无成,乃范穆之子。 范穆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先带诸葛兄离开。”诸葛临背起诸葛渊,范穆剑指一捻,诸葛渊、诸葛临、范无成周身青光隐现,原地消失。 神崖与鬼禺见范穆现身,便未加以阻拦。神崖道:“三十六路西子剑法、七十二路青峰剑法,再加上道家隐身功法青山隐隐!三套绝学同使,威力也不过如此。” 范穆微微一笑,道:“是吗?” 鬼禺道:“你二人接力迎战,难道以为如此便能对抗我二人了吗?” 范穆道:“若论实力,我二人确实远不如二位。” 神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命。” 倏然,鬼禺寒眉微凝,斜眼看向上方虚空,见无数树叶依旧在山风的呼啸下盘旋,并无异状,但鬼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慎意,旋即嘴角掀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第三百零四章 星禽易术 翠云峰顶,范穆、神崖、鬼禺三人对峙,如岳峙渊渟。 道家隐宗、神玄、鬼方之间的上千年仇怨是不死不休、绝无缓和之死局,三人一照面,便无赘言,唯有死战一途。但三人均深知后发制人之至理,又都有后发先至之能为,因此无人先动。 山风呼啸而过,忽的,无数飞鸟凭空出现,飞向二人。待得飞鸟靠近,神崖、鬼禺二人才发现,那不是飞鸟,而是手掌大小的独飞木雕。独飞木雕之上,流光隐隐,显然被施以藏形隐迹之功法,更让二人胆颤的是,独飞木雕上面,火药味隐隐传来。 范穆剑指一捻,三十六路西子剑法与七十二路青峰剑法同使,一百零八道剑气激射而出,将神崖与鬼禺二人的去路完全封住。 神崖与鬼禺无处躲闪,护身气罩再次出现。剑气与独飞木雕撞在气罩之上,瞬间爆炸开来,轰天巨响振聋发聩,股股浓烟铺天盖地,炙热火光闪耀峰顶,整个翠云峰似乎都随之颤动。 实际上,以神崖与鬼禺的实力,原本能够察觉被施以青山隐隐功法的独飞木雕,但是诸葛渊事先将二人击伤,又先使用了一次原火药,使得整个翠云峰顶弥漫着浓烟与火药味,导致二人的察觉能力大幅下降,再加上二人没想到范穆会故技重施,是以有些大意,结果中计。 范穆随手一挥,罡风大作,浓烟消散,神崖与鬼禺二人消失,在二人原先所站之处,鲜血殷殷,显然二人受伤极重。 范穆游目回望整个峰顶,见诸葛渊所使的五张绫纱已消失不见,微微一笑,道:“果然。” 山林中,蜀中八部掌部张弘毅忽的出现,但其身形仅出现一瞬,便又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是数百米之外。他如此反复现身,在山中急速奔驰。 忽的,一道气劲击来,迅若雷霆。张弘毅躲闪不及,剑指一点,遒劲剑气疾出,击溃来袭气劲。 星芒隐现,一道人影出现张弘毅面前,正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他言道:“张部帅为何如此步履匆匆?” 张弘毅道:“原来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不知你为何拦我在此?” 东方璇道:“怎么,张部帅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虽说诸葛渊、神崖、鬼禺三人血战,不将外人放在眼里,但要想从他们三人眼下偷走《五岳真形图》,需要五行遁法、隐身功法与缩地步法同使。道家和道教中人自然不会放任诸葛渊生死须臾不管而去偷什么《五岳真形图》,那么也只有阴阳家与巫教能做到了,张部帅刚才飞驰如电,可见道教的五行遁术早已练至化境。” 张弘毅道:“果然瞒不过东方掌门,但你以为我会将《五岳真形图》乖乖交出吗?” 东方璇道:“那我就领教张部帅高招了。”说完,剑指一点,无数剑气飞窜,聚于其身前,剑气相连,炙热如汤,形如火虎。 张弘毅道:“原来是星禽易术,东方掌门的修为果然高深莫测。” 星禽易术,乃是以阴阳五行及二十八种禽兽与天上的二十八宿配生出二十八种星禽,分别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萁水豹、斗木蟹、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璧水狳、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各个星禽各有长短,并无高下。修炼之人首先根据自己的性情与天赋,按照紫微斗数推算出自己最适合练习的星禽,进而再修习其他星禽。不同时辰,适合使出的星禽也有所不同,因此,出招之际,首先需要根据当时的八字推算出当时的年禽、月禽、日禽,再根据四周的环境从这三禽中选择,方能发挥出此招的最大威力。 尾逢卯林,此时乃是卯时,又处山林之中,故而东方璇使的乃是二十八种星禽中的尾火虎。寅卯,山林虎豹得地之宫,山禽所乐之位,谓尾泊于卯格,取猛虎出林,乃云龙风虎之象。尾禽在威烈星,其宿九星。虎为地禽,在深山岩谷之中,威降百兽,动则以爪画地,观奇偶而卜食,天寒则威勇,日伏夜游,乃火星之精也,虎啸风生。故而宜用寅卯之时、林木之间。 张弘毅食指一点,无穷银色流光飞出,遍布其四周,形成龙、兔、山猴、鸡、马、蛇头、虎、猪八种图形,依八卦方位排列,给人以阴森峥嵘之感。 东方璇冷声笑道:“原来是八煞锁魂咒!但你的符光仅是银色,看来还是修为不足啊。” 八煞锁魂咒是在道教八卦御风诀的基础上改进的,而道教符箓的符光分为金、银、紫、蓝、黄五色,威力依序减弱,金色符光最强,对内力的消耗也最大,黄色符光最弱,对内力的消耗也最小。而道家符箓比道教符箓多了一种青色符光,威力更强,难度自然也更高。 张弘毅的符光为银色,东方璇因此出言相讥。实际上,两百年前,道家和道教与神玄、鬼方展开一场决战,道家与道教大量高手陨落,无数绝学消失,此时能使出金色符箓的道家与道教高人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蜀中八部,并且,蜀中八部最擅长的也并非符箓。东方璇对此点颇为清楚,之所以出言相讥,不过是一向瞧不起蜀中八部所为罢了。 张弘毅道:“我派符光和道教符光大相径庭,东方掌门若是大意,可要倒霉了。” 东方璇道:“是吗?那我就试一下。”说完,食指一点,尾火虎向张弘毅飞奔而去。张弘毅剑指一捻,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一拥而上,将尾火虎团团围住。 尾火虎猛然扑向乾马,乾马瞬间化为点点星光,尾火虎又转身扑向艮虎,艮虎也随即消散。张弘毅见尾火虎势不可挡,忙手捏剑诀,轻声道:“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煞曜,万敌逢之一时休。”被尾火虎扑灭的乾马、艮虎又再次出现。 第三百零五章 五士对决 东方璇剑指一点,尾火虎身形变大数倍,虎爪左右开弓,坎龙、艮虎消散,随即转身反扑,震山猴、巽鸡、乾马消散。 张弘毅愕然,道:“怎么可能?” 东方璇道:“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你以为凭数量优势,便能赢吗?”眨眼之间,尾火虎扑灭八煞,随即向张弘毅扑去,去势浩大,仿若真虎一般。 张弘毅掌凝寒劲,一掌拍向尾火虎,尾火虎瞬间消散。一道劲气激射而来,张弘毅胸膛中招,倒飞出去,摔在身后巨树之上,巨树断为两截。 东方璇右手探出,内劲一收,五张绫纱从张弘毅怀中飞出,飘向东方璇。 忽的一道人影飘过,只见那人右手一招,五张绫纱便向其手心飞去。 东方璇应变神速,一掌击向那人。那人挥掌硬接,双掌相击,罡风激荡,二人各退数步,五张绫纱散落在二人中间。东方璇看向那人,见其身着一袭火红长袍,面似银盆,横眉若剑,眼眸为褐色,头发泛红。 东方璇道:“原来是尊火教掌教炎纲。炎光上术,妙乎异观,如熛似弹,动则燎原。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贵派的炎光上术了。”说完,剑指一点,尾火虎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尾火虎并没有扑向炎纲,而是扑向了东方璇,炙热如汤的罡风萦绕在东方璇周围,让人不禁汗如雨下。 炎纲见东方璇如此,暗道:“他难道想单用至阳内劲赢我吗?哼,真是不自量力。”当即手捏手印,周身火光缭绕,至阳罡风向外激荡,如同火焰飞迸,声势比东方璇更加宕迈。 二人同时食指一点,至阳气劲激射而出,在二人中间相撞,霎时间,热浪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空气似乎发生扭曲。 正在二人催劲激斗之时,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同时伸手向那五张绫纱抓去,正是神玄长老高灵与鬼方长老凤灵霞。二人见对方同时出手,连忙急挥剑指,向对方刺去,指尖之上,流芒闪烁。 东方璇见另有二人现身,不愿《五岳真形图》被他人所抢,当即使出缩地步法,仅仅前迈一步,身形便出现在了炎纲身后,他一掌拍向炎纲。 炎纲不及回身反格,一掌拍向自己胸膛,霸道掌劲透过自己的胸膛,从自己的后背喷涌而出,与东方璇的掌劲相击。 罡风激荡间,炎纲向前方飘飞丈余。 东方璇趁机掠向高灵、凤灵霞二人,掌蓄奇劲,浩然拍出。高灵、凤灵霞纤指轻点,玄劲激射,犹如流星闪过星空。劲力相击,东方璇与高灵、凤灵霞各自后退两步。 东方璇一退即进,掌蕴吸劲,五张绫纱向其飞去。忽的,地面松动,沙尘飞起,张弘毅从地下跃出,剑指连点,数道蕴含无尽威能的银光向东方璇激射。 与此同时,炎纲、高灵、凤灵霞同样各施绝学,十余道气劲同时攻向东方璇。四人均是知晓,五人之中,以东方璇修为最高,因此首先联手对付东方璇,方是上策。他们均是智谋绝顶之人,无需多言,一念既起,杀招便至。 东方璇见四人围攻,虽是各怀鬼胎,依旧配合默契,将其退路完全封住,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双手结印,六道流光溢彩的星光飞窜,形成一道精妙结印,宛如屏障插地而列,将其护在其中,正是六芒星结界。 气劲击在结界上,劲气四散,尘起沙飞。其余四人无暇观看东方璇是否受伤,同时向五张绫纱掠去,各蕴吸劲,拼力抢夺那五张绫纱。五张绫纱在四股吸劲的相互激荡中,摇摇荡荡,最终,有四张绫纱分向四人飞去,四人连忙抓住,然后同时向最后一张绫纱飞去。 一道人影闪过,犹如大雁奋翼,最后一张绫纱消失,四人看向那人,正是东方璇,只见其脸色不变,衣衫随风摆动,甚是飘逸,均暗叹其修为了得,硬接四人合力一击,竟然丝毫无碍。 五人静默不动,相持片刻后,高灵、凤灵霞二人周身流光闪烁,原地消失,炎纲、张弘毅二人随后也原地消失。 “噗!”一口鲜血从东方璇口中喷出,他运功调养,脸色稍见好转,铺开手中绫纱,详观纱上符箓,暗道:“原来是《中岳真形图》。” 一处山峰之上,鬼禺立于峰巅,衣衫轻摆。凤灵霞站在其一侧,手捧一张绫纱,道:“掌门,这是我刚才抢来的绫纱,乃是《西岳真形图》。” 鬼禺连看都未看,道:“你拿着吧,这《西岳真形图》放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凤灵霞将绫纱放入怀中,道:“敢问掌门,您为何只让我夺取一张绫纱?” 鬼禺道:“现在各派齐聚,五派各得一张绫纱,是最为稳妥的结果,若有人成为出头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凤灵霞道:“属下一直不明,道家为何要放出《五岳真形图》?” 鬼禺道:“近年来,我们和神玄一直暗中除掉道家各路高手,由于我们行事低调,在朝中鲜有动静,致使阴阳家也认为我们实力大减,道家才是他们的首敌。道家腹背受敌,不得已利用《五岳真形图》挑拨各派矛盾,好让他们有缓息之机。” 凤灵霞道:“那么今日翠云峰一战,结果究竟如何?”她神色不动,但眼神深处,隐藏着一丝忧虑。 鬼禺道:“诸葛渊身受重伤,只怕会功力大损,神崖应该也伤的不轻。” 凤灵霞心中慌乱,忙道:“那他……” 鬼禺道:“不必担心,诸葛渊行事谨慎,现在还未到鱼死网破的时刻,他却冒险以一敌二,自然有其原因。”他瞥了一眼凤灵霞,道:“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凤灵霞看向他处,语气冰冷道:“我没有担心他。” 鬼禺叹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性太高,二十年前,若你谦逊些,接受雪冰凌的提议,与其共效娥皇女英,此时,你们的孩子应该都已成婚了。” 凤灵霞俏脸泛红,道:“我们与道家势不两立,更何况其心匪石,心中只有雪冰凌,根本没有我。” 第三百零六章 不解之仇 鬼禺道:“虽说我们与道家势不两立,但我一向公私分明,若你当时选择离开,我定会同意。不过你心性太高,公私更是判若泾渭,为我鬼方一脉竟不惜与心爱之人敌对。而我派其余三名长老均对你极为不满,甚至连宗爱都瞧不起你。” 凤灵霞眼泛寒意,道:“闫罗、死别、尤雨倒还罢了,宗爱此人卑鄙无耻,您为何还要留其性命?” 鬼禺道:“看来你对他恨意未销啊。当年他下毒将你毒晕,企图对你不轨。恰逢诸葛渊路过,将你救下,你也是自此对其心生爱慕。宗爱违反我派门规,但其城府极深,明人心,晓世故,我派少有,兼之我们又需要在拓跋氏身边安插棋子,我便没有杀他,只是将其阉了,让其以太监的身份潜入宫中,也算为你出了口气。” 凤灵霞道:“但是宗爱此人心机深重,若不加以控制,只怕会养虎为患。” 鬼禺道:“放心,我早已给他服下了委蛇散,他需每月服下雷车丹,才能压制毒性,如若不然,会遭委蛇噬心而死。” 凤灵霞道:“如此太便宜他了。” 鬼禺道:“我早晚会将其除掉,但不是现在。并且,若非是他,你也不至于能够领悟奇门遁甲之奥妙。百年前,八王之乱之际,我派先人唆使司马颖领兵围困洛阳,以洛阳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要挟,逼迫道教葛洪交出了奇门遁甲。得到奇门遁甲后,我派先人筛选出无数惊才绝艳之人修炼,但无一人习得。四年后,我派又唆使匈奴兵困晋阳,以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逼葛洪说出了我派无法修炼奇门遁甲的缘由。当时葛洪说了十六个字‘爱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但我派依旧无法领悟奇门遁甲之阃奥,一直到你的出现。你对诸葛渊的爱意,使你领悟到了这十六个字,成为我派习得奇门遁甲第一人。” 凤灵霞道:“我终究是初窥门径,根本无法与道教高人相提并论。” 鬼禺道:“如此足矣。诸葛渊品行无双,颇有武侯遗风,我也颇为敬佩,若你心念其之安危,可以前去一探。” 凤灵霞道:“有范穆在,他不会有大碍。” 鬼禺道:“但他的伤势短时间内难以康复,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陪在其身边照料其伤势,范穆此人公私分明,不会拒绝。虽说你是我派唯一习得奇门遁甲之人,但我同样不会因公废私。” 凤灵霞道:“掌门,您别再劝了,我不会再见他了。” 鬼禺轻叹了一口气,道:“普天之下,滚滚红尘,又有几人能遇到心爱之人?大部分人眼中的爱情,不过是几分喜欢加上几分寂寞罢了。你能遇到自己至爱之人,虽饱受单思之苦,但已足以让人艳羡不已。”忽的,他冷眉微锁,看向前方,道:“既然范掌门来了,就请现身吧。”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鬼禺面前,正是范穆。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衫,衣衫随风轻摆,飘逸出尘,淡然道:“鬼掌门修为果然高深,竟然丝毫无恙。” 鬼禺道:“贵派利用《五岳真形图》引诱各派来此,不就想挑拨各派矛盾,以缓和贵派压力,让贵派有喘息之机吗?我若不来,岂不枉费贵派一番运筹?” 范穆道:“这番心思,又怎能瞒过鬼掌门?鬼掌门来此,并非为了《五岳真形图》,而是为了将敝派铲除。既然如此,范某便亲自前来了。” 鬼禺道:“你们表面上是以《五岳真形图》为饵,实际上是以自己为饵,如此煞费苦心,我又怎能不领情?” 范穆道:“你们鬼方暗中支持何晏散布五石散,致使中原人人不能握剑骑马,后又唆使司马懿发动辽东之战,屠杀公孙氏,迅速扩大了自身实力,之后利用五胡屠戮中原,如此罪恶滔滔,贵派想安之若素吗?” 鬼禺道:“千年以来,道家灭神伐鬼,舍己救苍生之执念,着实让人敬佩,但结果呢,无论是道家还是华夏,都一步步堕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两百年前的长白山一战,我们重创道家与道教,致使无数道家绝学消失,然后神玄利用儒家篡改道家要义,将道家斩草除根。后来道家隐宗死灰复燃,六十余年前的华阴山一战,我们对道家再次展开清洗,至于现在,危如雨中残灯的你们,也想步诸葛亮、王猛的后尘吗?” 范穆道:“贵派‘阴峰晦雪’确实厉害,即使以诸葛、王猛二人修为之深,中毒之后,依旧无解。但能炼制此毒药的人才,百年难得一遇,并且无论是炼制还是使用,凡接触过此毒者,必死无疑。鬼掌门应该不会为了对付区区在下,便利用此毒,并且,贵派现在应该也无人能炼制此毒。” 鬼禺道:“无人能炼制又如何,难道范掌门以为你能对付得了我的岣嵝炁箓吗?” 范穆道:“大义所趋,为所不能为。” 鬼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请范掌门赐教了。” 范穆对凤灵霞道:“烦请凤姑娘先离开。” 凤灵霞看向鬼禺,鬼禺微微点头,凤灵霞周身霞光流转,原地消失。 范穆身形不动,无穷纯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出,环绕在其四周,犹如飓风回旋,隐带洊震之声,范穆身处涡流中心,衣衫轻轻摆动。 鬼禺正色道:“原来是太乙八门!不过就算你已经达到八极风雷的境界,又能耐我何?” 阴阳之气,以雷动,以风行。风者,无孔不入,雷者,震惊百里。太乙八门的最高境界便为“八极风雷”,达到此境界,雷借风势,风助雷威,风雷相与,激荡相衍,交相助益,攻敌之时,雷以动之,风以散之,恒而不易。 范穆剑指一点,无穷剑气以开天辟地之势向鬼禺席卷而去,犹如狂风飒飒,洊震填填。 鬼禺知道这太乙八门攻势一起,便绵绵不绝,永无尽期,因此面对此招,不能防守,只能进攻,当即双掌结印,无穷黑气窜腾而出,凝为一柄黑色利刃,利刃劈风破雷,以披靡之势直攻范穆。 第三百零七章 掌门之决 鬼禺所使武学,名为岣嵝炁箓,该功法是将毒厉之气蕴含到掌劲中,又结合道教符箓而成,若功力稍弱,只需触碰到毒厉之气,便会立即埋怨九泉。即使是范穆凭侍所修习的一气三清诀,也仅能勉强自保。 范穆剑指划动,暗藏风雷的剑气纵横如织,汇聚成一张剑网,拦住黑色利刃,只听一道轰天巨响,罡风如浪,向四周扩散。范穆剑指再点,九道星芒在其面前乍现,星芒微若流萤,依九宫方位排列,剑指捻动间,九道星芒泛辰星之辉,融为一体,犹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向鬼禺飙驰而去。 范穆所使,名为奇门九星,所谓九星,分别为天心星、天任星、天禽星、天辅星、天冲星、天蓬星、天芮星、天柱星、天英星。天蓬星与北方一宫坎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水。天芮星与西南方二宫坤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土。天冲星与东方三宫震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木。天辅星与东南四宫巽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木。天禽星与中央五宫相对应,阳星,五行属土。天心星与西北六宫乾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金。天柱星与西方七宫兑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金。天任星与东北八宫艮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土。天英星与同方九宫离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火。 奇门九星蕴阴阳,配五行,随八卦,上应天时,下合地利,借助气温、气压、湿度、风、降水等天候条件将威力发挥至最大,阴阳可以作,风云可以会,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发,毫无破绽,只能依靠绝对的实力正面破解。 鬼禺见范穆使出奇门九星,心中生出一丝慎意,双手前摆,似封前门,毒厉之气凝聚身前,宛如实质。 鬼禺所使,名为阎罗关,此功法与儒家的夫子之墙类似,只不过夫子之墙是纯粹防守的功法,而这阎罗关不仅有几乎无可破解的防守之能,并且一旦来袭之人接触到阎罗关,便会被反扑而来的毒厉之气困住,九死一生。 星芒击在阎罗关上,犹如流星划破黑夜,毒厉之气则不断侵蚀星芒。就在星芒与毒厉之气不断相互侵蚀之际,范穆剑诀再点,六十四道剑气激射而出,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响扼云霄,每道剑气的剑意各不相同,分别暗合六十四卦之卦意,正是道家绝式:群龙无首。 范穆紧接着剑指一旋,六十四道剑气聚于范穆指尖,指尖青芒闪烁,微弱流萤,快如闪电,虽是范穆毕生功力之所聚,但未有丝毫威能发散,可见功力之凝聚,正是“群龙无首”之变招:八八归原。 范穆身形如电,向鬼禺激射,指尖青芒犹如一柄利剑,击在阎罗关的罡墙之上,劲力相持之际,范穆长喝一声,纯气涌入指尖,青芒闪耀,竟冲破阎罗关的罡墙,点向鬼禺额前印堂穴。 鬼禺同样指尖一旋,阎罗关的毒厉之气尽数集于指尖,与范穆的剑气相击。轰鸣之声间,罡气四散,地动山摇,林木倒塌。弥天黑气消弭,再复乾坤朗朗。 范穆与鬼禺同时倒飞十数丈,口吐朱红。 鬼禺擦去嘴角鲜血,道:“没想到范掌门功力大进,竟能和我拼个不相上下。” 范穆道:“若非鬼掌门十余年前曾被马俭马前辈重创,今日我也难以伤你。” 鬼禺道:“范掌门是猜到我的伤势即将痊愈,故而将我引来,将我再次重创。” 范穆道:“鬼掌门应该早已料到,又为何前来?” 鬼禺道:“范掌门又怎会猜不到?” 范穆道:“弓硬弦易断,人强祸必随。鬼掌门是想让自己受伤,进而让神玄专心对付道家,不将贵派视为眼中钉。” 鬼禺道:“范掌门果然料事如神,现在双方的目的都已达到,那么我就告辞了。”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范穆沉吟道:“他是故意让我击伤的,这个鬼禺,无论是修为还是城府,均在神崖之上,着实棘手。但经此两战,鬼禺与神崖二人应该会安生两年。” 远处一座高峰之上,神崖脸色惨白,沉吟道:“范穆与诸葛渊的一番运筹,致使我身受重伤,看来鬼禺同样受伤不轻,依据范穆与鬼禺的交手,二人实力与我相若,鬼方仅有一个鬼禺,道家隐宗却有范穆与诸葛渊二人,再加上一个实力难测的李宗予,看来我派首先要对付的,还是道家隐宗。” 范穆与鬼禺交谈之际,声音被鬼禺事先布置的结界压制,因此神崖仅仅看清了二人的交战,没有听见二人的言辞。 金钲库内,殷景仁站立窗前,剑眉微蹙,暗藏隐忧,杜查站在其身后,道:“殷刺史,颜将军已经护送柳将军离开,您也离开吧。” 殷景仁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道:“司马文思虎视眈眈,颜将军他们恐有危险,你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这瓶丹药是沈演之送给我的,乃疗伤圣药,等你们回到建康,或者途中有危险,便将这个药瓶交给柳元景。”说完,劲力微吐,那药瓶向杜查飘去。 杜查接过,道:“既然这丹药对柳将军的伤势有益,为何现在不给他,而要等到他回到建康,并且……” 殷景仁右手一摆,道:“无须多问,记住便可。” 杜查揖道:“属下谨记,属下告辞。” 杜查离开后,殷景仁盯着窗外天空,道:“但愿我的家人不受到牵连。” 自从他帮刘义隆除掉刘义康的党羽,早已料到会被刘义隆除掉,之所以装疯卖傻,就是想让刘义隆掉以轻心,但刘义隆依旧认为殷景仁会对自己不利,让其回到仆射下省。 至此,殷景仁便明白,只要自己不死,刘义隆便不会放心,与其等到刘义隆找到借口将自己全家灭门,还不如因公殉职,至少可以留下一些微名,让刘义隆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此次来到洛阳,他便没打算再回到南方。 当柳元景和司马文思交手之际,他原本能在柳元景受伤之前出手,但为了让柳元景和颜延之有理由返回南朝,便一直等到柳元景受伤才现身,没有将疗伤圣药立即给柳元景,也是此目的。 第三百零八章 莫测如龙 颜竣走进房屋,对殷景仁道:“殷刺史,已查到蜀中八部的动静。” 殷景仁道:“好,你随我去一趟。” 颜竣道:“但是蜀中八部高手蜂至,仅凭您和属下,只怕……” 殷景仁道:“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密林之间,炎纲急速奔驰,身形忽隐忽现,犹如火光闪烁,忽暗忽明。倏然,两道寒芒乍现,激射而来,封住其前路。 炎纲脚尖聚力,犹如火石迸发,向一侧掠去,躲过了那两道寒芒。他看向寒芒出现方向,见王慧龙与吕玄伯迎风而立,衣衫轻摆,气度超然。 王慧龙道:“冲风激扬,炎光奔逸。焱飞步果然了得。” 炎纲道:“隐然折冲,莫测如龙。阁下刚才所使乃是隐锋诀,听闻这套武学仅有王宝兴会使,看来阁下便是他的父亲王慧龙王将军了。不知王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王慧龙道:“炎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曾对犬子下追杀令,此事王某会置之不理吗?” 炎纲道:“但是令郎并无大碍,敝派反倒损失了一名一等一的高手。” 王慧龙道:“那我又怎能确信你不会再派杀手?” 炎纲道:“炎某可以立誓。” 王慧龙冷笑道:“骗小孩的把戏,你也想来搪塞我不成?” 炎纲暗想:“王慧龙性情刚毅果决,单纯用言辞不可能搪塞过去。吕玄伯虽不足惧,但王慧龙有令整个南方畏惧之能,不容轻视,我又被东方璇重伤,单凭我一人,对付此二人,只怕凶多吉少,而经过昨日与阴阳家的死战后,我派高手损失惨重,现在又被阴阳家暗中盯住,难以驰援,看来要想安然脱身,并非易事。” 王慧龙见其不言,继续言道:“王某有一事不解,炎掌门究竟为何要下达对‘君子四象’的追杀令?” 炎纲见其尚未露出杀意,便道:“‘君子四象’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不明我教大义,将来早晚会对尊火教下手,为求自保,自然要对他们下手。” 王慧龙道:“这番言论,足可以伪乱正,不知你们如此做,是受到了微言宗的挑唆,还是由于李寒除掉了贵派不少高手?” 炎纲道:“看来王将军对敝派清楚的很啊。” 王慧龙道:“只要你交出所抢的《五岳真形图》,今日我可以放你走。” 炎纲道:“既然将军想要,那就赠与将军。”说完,右手一甩,一张绫纱向王慧龙飞去。那张绫纱离王慧龙仅有一尺之遥时,柔和真气游走在王慧龙周围,将绫纱上的炙热罡劲震散,绫纱随着真气旋涡在王慧龙周身缓缓飘飞。 炎纲暗道:“此人的功力比我想象的还高,难怪刘义隆畏其如畏虎。” 王慧龙道:“炎掌门竟然如此干脆,看来是留有摹本了。算了,我倒要看看贵派能将这《五岳真形图》领悟多少。”说完,与吕玄伯一同转身离开。那张绫纱也随其向远处飘去。 炎纲见二人远去,暗道:“我已留有摹本,那张绫纱对我也就对我没什么用了,但落在他手里,便会被各方觊觎,我倒要看看,他二人如何对付各方高手。” 赵谦一行人快速向翠云峰奔去,赵谦一边疾行一边对众人道:“翠云峰顶发生激战,看来道家已经和神玄、鬼方交手了,这么一来,各方势力必然涌动,我们要小心。” 他和何言之原本打算早点赶来,但是杜少如与刘琬荷化妆耽误了不少功夫,他二人也不便出言催促,结果等到他们赶到北邙山,翠云峰的激战早已结束。 忽的,一行人见王慧龙与吕玄伯立于前方不远处,而在王慧龙一侧,一张绫纱在空中漂浮,如同泛泛杨舟,载沉载浮。赵谦等人连忙止步,赵谦道:“晚辈拜见王前辈。” 王慧龙摇头道:“现在在江湖上隐藏的各路绝世高人都来了北邙山,你们年纪尚轻,虽天资卓越,但修为尚浅,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赵谦道:“虽说大部分高手不是我等能对付的,但我等终究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愿袖手旁观。” 王慧龙道:“若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你们应该专心习武,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以免江湖后继无人。” 赵谦道:“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王慧龙看向冷秋霜,道:“姑娘可是来自弱水山庄?” 冷秋霜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自己出身,道:“正是。” 王慧龙看向在自己身边飘荡的那张绫纱,道:“这张绫纱是从尊火教教主炎纲手中夺得的,就送给各位了。上面被炎纲暗中下了焦炎散和阳毒,弱水山庄的‘凝寒冰霰’能解焦炎散之毒,至于阳毒,各位应该能够解决。”说完,真气缓运,那张绫纱飘到冷秋霜面前。 冷秋霜平举左手,真气涌出,凭虚控住绫纱,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霜雪一般的粉末倒在绫纱上,白烟从绫纱上冒出,并发出嗤嗤声响。 焦炎散之毒解过后,冷秋霜又运起青龙化阳诀,将绫纱上的阳毒化解,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接住绫纱。一切完毕后,王慧龙与吕玄伯已不见踪迹。 冷秋霜将那张绫纱递给何言之,何言之接过细看,道:“此乃《五岳真形图》中的《东岳真形图》。” 冷秋霜道:“《五岳真形图》究竟为何物?” 何言之道:“《五岳真形图》,山水之象,盘曲回转,陵阜形势,高下参差,长短卷舒。《东岳真形图》,神安命延,存身长久,入山履川,百芝自聚;《南岳真形图》,五瘟不加,辟除火光,谋恶我者,反还自伤;《中岳真形图》,所向唯利,不劳身力;《西岳真形图》,消辟五兵,入阵刀刃不伤;《北岳真形图》,入水却灾,百毒灭伏,役使蛟龙;尽有《五岳真形图》,可横天纵地,弥纶四方。据说此图源于黄帝,经历代高人改良,至汉时最终完善。不过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百零九章 未料敌先 诸葛清岚道:“无论是真是假,这《东岳真形图》确实威力骇人,不过王前辈为何不将此图交给王少侠,而是给了我们?” 何言之道:“下次见到王兄,将此图交给他即可。” 赵谦道:“眼下强敌环伺,单靠我等,不啻蚍蜉撼树。虽说阴阳家承诺与我等联手,但未必可信,提升自身实力才是首要。既然王前辈给了我们这《东岳真形图》,我们不妨一练?” 诸葛清岚道:“但仓促之际,恐怕难以速成。” 赵谦道:“无需速成,勉强使出即可。何兄剑意如艮,修炼起来,远比我等迅捷,不如就在此修习,我等为你护法。” 何言之道:“赵兄的剑意如谦,乃是山藏地下之意,倘若练成《五岳真形图》,定然更加飘逸莫测,还是由赵兄修炼吧。” 赵谦道:“若我练习,花费时刻较多,倘若微言宗或蜀中八部趁机前来,我们倒要麻烦了,还是你来练习为好。” 何言之不再推脱,盘腿坐于地面,将《东岳真形图》平铺在地面,双掌握阴阳,神思入太虚,真气缓慢流转于四肢百骸。赵谦等人严守在旁,谨防四周。 王慧龙与吕玄伯正在林间缓步行走,忽的,王慧龙只觉心痛如刀绞,不由眉头微皱,身形不稳,几欲摔倒。吕玄伯连忙扶住,道:“将军,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王慧龙勉强站立,道:“不必担心。” 吕玄伯道:“依属下来看,我们还是返回平城,请崔司徒找人帮您治病。” 王慧龙道:“崔司徒曾请寇天师给我诊治过,寇天师说倘若我尚不及三十二岁,尚能医治,现在已是药石罔效。” 吕玄伯道:“但寇天师也说过,倘若清心寡欲,安心调养,可延命数年。” 王慧龙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现在可不是安心调养的时候。况且,无论是北朝的拓跋晃,还是南朝的刘义隆,都将我视为眼中钉,我无论到哪,都会有人想害我。就算是到了平城,也是无用。” 吕玄伯道:“可是……” 王慧龙道:“若我有不测,一定不要将我的真正死因告诉宝兴,就告诉他我是病重而死。” 吕玄伯道:“将军,你……” 王慧龙摇头,吕玄伯只得闭口不言。王慧龙接着言道:“我在此休息一下,你去打探一下蜀中八部的动向。”吕玄伯领命,向远处掠去。 何言之全身运功,赵谦等人护守在旁。忽的,林叶沙沙作响,黑影闪动,一道剑气以雷霆之势射向何言之。 冷秋霜玉腕一翻,寒芒出鞘,击中剑气,罡劲激荡间,冷秋霜被震得虎口生疼,不禁暗道:“好强的内劲。” 数十人从暗处出现,将赵谦一行人包围,为首之人,乃是司马弥陀、文百磊、易乾、易天一。 赵谦暗惊,道:“司马公子来的好快。” 司马弥陀道:“想拖延时间吗?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说完,站在他身侧的文百磊身形一闪,向何言之冲去。 赵谦掣出长剑,使出一招“阳乌转景”,剑锋快速回旋,留下无数道残影。 赵谦无暇理会身后的文百磊,急催内劲,剑招倏变,剑影霍霍,拦住易乾、易天一二人。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同时迈步挥剑,一左一右两道剑芒同时激射而出。二人没聊过数句,却极为默契,一出手,犹如双燕飞掠,流畅巧捷。 文百磊功集指尖,两道剑气激射而出,击在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剑锋之上,发出铮铮剑鸣。司马弥陀飞跃而出,使出不灭身,掌泛金光,拍向何言之。 眼看就要将何言之一掌毙命,倏然,何言之睁开双眼,左手拾起身前的《东岳真形图》,右手向司马弥陀猛然劈出。 双掌相击,罡风鼓荡间,二人各后退丈余。司马弥陀道:“原来你没有练习《五岳真形图》,而是特地等我们前来?” 何言之道:“不故意露出破绽,你们怎会前来?” 司马弥陀冷笑,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何会这么快便赶到此处?” 何言之剑眉微皱,游目一望,见刘琬荷将长剑牢牢架在杜少如脖子上,杜少如站立不动,眼神之中充满惶恐,显然被封住穴位。 赵谦等人也察觉这一异状,均甚是吃惊,赵谦盯着刘琬荷,道:“原来你是司马文思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卧底。”虽说他精通形名之学,但形名之学不适用于女子,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刘琬荷有何异常。 刘琬荷道:“赵少侠现在才明白,有些晚了。” 赵谦道:“你从何处得到刘先主的双股剑?” 刘琬荷道:“刘禅的陵墓便在北邙山,有盗墓者从其墓穴中盗取了双股剑与顾应法的剑谱,后来此剑与剑谱几经辗转,便落到了我的手里。” 司马弥陀道:“将《五岳真形图》交出来,我们饶其不死。” 众人犹豫不决,并非他们舍不得,而是他们知道,就算交出《东岳真形图》,司马弥陀也不会放了杜少如,即便杜少如对司马弥陀等人来说没什么用。 司马弥陀见众人迟疑,对刘琬荷使了个眼色。刘琬荷明了,手心微微用力,杜少如的脖子出现一道血丝。 何言之喝道:“给你。”说完,右手一甩,《东岳真形图》向刘琬荷飞起。 刘琬荷伸手接住,忽的一道人影从其身边掠过,她扭头观看,见杜少如已立在数丈之外,并且穴位已解,在其身边,冷秋霜倩然而立。 司马弥陀见冷秋霜飘忽若神,暗道:“原来这就是弱水山庄的‘飘渺云烟步’,果然是恍若云烟,疾不可查。” 刘琬荷看了看手中的绫纱,见确是《东岳真形图》,便来到司马弥陀身边,将绫纱交给司马弥陀。司马弥陀接过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刚要放入怀中,便见何言之飞身前跃,手中孤标剑直刺而来。 文百磊刚要阻拦,便被赵谦与诸葛清岚拦住,冷秋霜拦住易乾,杜少如拦住易天一,双方立刻缠斗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章 镜之剑意 何言之使出一招“月隐平湖”,剑尖连点,剑芒大作,将司马弥陀的身影完全笼罩。 司马弥陀虽练得不灭身,但也知道何言之曾一招便破了段月的不灭身,不敢托大,当即脚尖连点,快步后掠,险险避过这一剑,却发现手中的绫纱已变成满天碎屑。 司马弥陀大怒,长啸一声,从腰间掣出一柄软剑,手腕翻动,剑锋抖动,犹如灵蛇吐信。双剑相击,司马弥陀软剑一转,剑尖连颤,犹如飞蛇陡转,直攻何言之印堂穴。 何言之侧身低头,反握剑柄,以剑为刀,拦腰横扫。他使的乃是溪谷剑法“天下式”的剑意,虽剑使刀招,但威力丝毫不减,且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司马弥陀见此招如刀似剑,难以防守,收招后撤。何言之步进剑走,招式连绵不绝,犹如江流滚滚,剑气凛然生威,犹如寒风飙驰。司马弥陀难以抵挡,连连后撤。 司马弥陀带来的数十名高手以及刘琬荷、易天一一同向杜少如攻去,杜少如招架不住,瞬间便受了伤。 赵谦对周遭一切了然于胸,知道刘琬荷与易天一采用田忌赛马之策,便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去帮杜姑娘,文百磊交给我。”诸葛清岚点头,向杜少如掠去,剑招频频,数招融为一招,赫然刺去。 易天一与刘琬荷见诸葛清岚剑法精绝,收招后撤,而离杜少如最近的其余数人同时中剑倒地。 文百磊原本被赵谦与诸葛清岚逼的步步后退,冷汗频频,猛然见诸葛清岚离去,心中大喜,春秋掌法使出,掌影交错,犹如黑云密布,攻势连绵,更似暴雨倾盆。 赵谦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一边施展云帆步,纵横如飞,文百磊一时奈何不得。 易乾使出强凫诀,时而剑劲霸道,犹如山崩,时而身形迅捷,来去如风。但赵谦已事先将强凫诀的要害告知众人,因此虽说易乾招式诡异,冷秋霜却是不急不缓,将冰玉剑法使出,无穷气劲犹如凛冽寒霜,将易乾逼得连连后撤。 这冰玉剑法乃冷秋霜自创,以弱水山庄的弱水心法为基础,出招之际,攻如冰雪,覆山盖地,守如金玉,坚不可摧,兼之剑气是由至阴真气凝萃而成,能透过敌手的护体神功,直达丹田,让对手真气凝滞不畅。不过由于草创不久,仍有大量瑕疵,何言之帮其去芜存菁后,威力倍增,依旧未臻完善。饶是如此,易乾依旧不敌,数次险些中招。 文百磊环看四周,见情势危急,知道必须迅速解决赵谦,当即双掌连拍,连出四掌,这四掌分别名为“春蚕吐丝”、“夏蝉鸣柳”、“秋雁排空”、“冬梅凌雪”,四掌掌劲相叠,时而炙热如汤,时而阴冷如雪,阴阳并济,犹如四季轮回,蕴春气之生,夏气之长,秋气之杀,冬气之灭,玄妙莫测。在强凫诀的加持之下,威力更盛。 赵谦暗道:“虽说这一招精深玄奥,但如果我施展云帆步,足能躲过,不过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救助他人,双方胜负之势有可能瞬间逆转。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此人口蜜腹剑、曲学阿世,对中原的危害远大于那些无耻宵小,今日我便拼死一搏。” 赵谦体内真气流转,精纯剑气聚于剑身,平平刺出,一剑变成两剑,赵谦旋即施展云帆步,左闪右动,但见残影幢幢,如真如幻,竟然一人变为两人,分不清是实还是虚。 赵谦所使,正是水镜剑法的镜之剑意,讲究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洞察万象,如此可使剑气澄渟,出招之际,剑锋斗转,便能一剑化二,如镜现像。赵谦对镜之剑意的领悟尚浅,仅能勉强使出,因对文百磊起了杀心,故而冒险使出。 文百磊见赵谦以一化二,甚是错愕,忙功集双眼,目转流光,却见面前确实是两个赵谦,不由暗道:“这并非身法过快而产生残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惊愕万分,但求生的本能促使其狂催内劲,手中狠招威力倍增,遒劲罡风如同气墙一般向赵谦倾轧而去。 赵谦剑锋陡转,一招“银浦流云”应手而出,两柄长剑分从左右两侧攻向文百磊,剑芒闪烁,灿若银河横空。气墙撞在剑芒之上,犹如擎天巨峰刺穿浮云,赵谦脚步连点,剑芒透过气墙,合并一处,宛如一道流星,向文百磊激射。 文百磊掌心一控,内劲一收,气墙折返,再次向赵谦撞去。此时赵谦若躲闪,可避过此招,但也会丧失击杀文百磊的良机。他心中一横,功集脚尖,身形快如闪电,以雷霆之势刺向文百磊膻中穴。 这一剑角度、方位拿捏极佳,倘若文百磊不躲闪,必死无疑,但赵谦也会被文百磊的气墙击中,生死难料。赵谦虽能舍生取义,文百磊却不愿为了对付一个江湖晚辈而丢掉性命,便连忙向一侧躲闪。 赵谦终究修为尚浅,不及变招,剑锋刺入文百磊右肋,赵谦也不拔剑,迅速来到文百磊身边,掌如虎爪,抓住文百磊右肩,这时,气墙扑面而至,撞在赵谦与文百磊身上。二人瞬间摔飞出去,砸在两棵巨树之上,只听咔嚓声响,两颗巨树均断为两截。 赵谦本想拉文百磊做肉盾,但尚未将文百磊拉至身前,气墙已至,幸好文百磊全力躲闪之下,对气墙失去控制,气墙溃散,又失了准头,兼之他刺中文百磊之时,立即功集后背,护体罡劲顿生,才保得一命。 诸葛清岚见赵谦重伤,心中大骇,连忙使出一招“雪练倾河”,剑锋平转,水之剑意使出,无穷剑气向四周激射,瞬间重创易天一、刘琬荷等十余名高手。 她飞身掠至赵谦身边,探其脉搏,发现微而有序,方放下心来,又看向一旁的文百磊,凤眼之中杀意毕露,她举起云英剑,向文百磊眉心刺去。 不料剑至中途,一道剑气击在剑尖,剑气虽微,力道却强,云英剑几欲脱手。紧接着文百磊周身火光流转,原地消失。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以言乱正 诸葛清岚无暇理会究竟是何人救了文百磊,连忙扶起赵谦,精纯真气输入赵谦体内,沿着其奇经八脉与十二正脉流转。二人真气本是同源,因此诸葛清岚的真气进入赵谦体内未见有丝毫排斥,流传顺畅无比,赵谦脸色渐渐好转。 何言之、冷秋霜、杜少如三人来到赵谦身旁,护在周围,司马弥陀等人则将他们团团围住,司马弥陀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何言之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能耐了。”蓦地,一道微不可察的劲力掠过,紧接着惨叫声响起,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只见身影一闪,一人便站立在何言之等人身边,正是吕玄伯。 司马弥陀环看四周,却见自己所带来的数十余名高手,除了易乾、易天一、刘琬荷之外,其余高手全部倒地,这些人均面色如常,不见有任何伤势,却已没了丝毫生机。 司马弥陀心中大骇,双眼紧盯吕玄伯,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吕前辈不愧为南方第一刺客。” 他虽惊讶于吕玄伯眨眼之间便杀了数十余名高手,但也不至于目瞪口呆,毕竟吕玄伯本是刺客,擅长暗杀,而不擅长正面对决,司马弥陀虽说心生骇然,但并不认为吕玄伯能在正面对决的情况下赢得了自己。尽管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何言之紧盯倒下的数十余名高手的尸体,暗道:“难道吕前辈所使的便是传说中的第一暗杀绝学逆阳九针,听闻王兄的隐锋诀便是将其父的淳化武诀与逆阳九针融合而成的武学,现在的隐锋诀漏洞百出,等到王兄将其完善之时,不知将会是何等威力?” 吕玄伯没有理会旁人的错愕,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公子说了这么一句废话,怎么,心虚了不成?” 司马弥陀眼泛杀光,但其城府极深,知晓现在他们处于劣势,不可冲动,便冷哼一声,对易乾等人道:“我们走。”说完,司马弥陀与易乾等人一同转身离开。 吕玄伯待司马弥陀等人离开后,径直离开,未对赵谦等人言语丝毫。 何言之道:“赵兄已经受伤,就请胡姑娘与杜姑娘将其带至金墉城,寻一安全场所,我和秋霜稍后会与你们会合。” 诸葛清岚与杜少如无异议,一左一右扶着赵谦离开,何言之向远处某个方向看了看,对冷秋霜道:“我们就冒一次险吧。” 冷秋霜道:“刀山火海,生死同行。” 正在司马弥陀等人与赵谦等人激战之际,在远处一棵巨树之上,司马文思双眼微凝,静静注视远处激战,见文百磊被赵谦重伤,不由暗道:“这个赵谦,竟然能将修为远高于己的文百磊重创,看来不得不除。” 忽的,他眉头微皱,道:“两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话音甫落,两道人影落在其两侧,正是殷景仁与王慧龙。 司马文思道:“王将军乃北朝名将,与我同朝为官,而殷刺史乃南朝权臣,怎么,今日王将军要联手殷景仁对付我吗?” 王慧龙道:“同朝为官?你好意思说,王某却不好意思听。自古道义不分南北,奸佞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文思道:“如果此事被南北两朝的皇室得知,二位将会面对何种处境?” 殷景仁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殷景仁遭到南朝皇帝刘义隆排挤,而王慧龙更是被南朝皇帝刘义隆与北朝太子拓跋晃视为眼中钉,因此二人均是举步维艰,此次前来北邙山,乃是抱了必死之心,只求多为中原除掉几个败类,自然不会在意什么非议。 王慧龙道:“叫你的伏兵出来吧。” 司马文思道:“果然瞒不过二位,既然如此,”他随即朗声道:“二位就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便见两道人影落在司马文思的身边,正是宗爱与爨松子。 王慧龙见宗爱现身,不由暗道:“竟然是他,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倘若他将今日之事告诉陛下,我在北朝势必难以立足,更有可能牵连宝兴和他娘,看来我是不得不死了。” 殷景仁见爨松子现身,暗道:“此人身份多重,不知心之所忠,不得不防,干脆直接除去,以免遗祸无穷。”便道:“阁下整日身着道袍,以道教名誉骗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爨松子道:“我蜀中八部乃是正统,寇谦之除三张正法,妄谈什么三教合一,才是真正的异类,还请殷刺史明辨是非,勿受他人蒙蔽。” 殷景仁道:“倘若蜀中八部是正统,为何诸葛亮、王猛、张道陵、范长生等人屡屡将贵派重创?” 爨松子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这些都是乱世汉贼,我派自然与他们势不两立。” 殷景仁冷笑一声,道:“我终于知道蜀中八部为何与微言宗狼狈为奸了。” 王慧龙同样冷笑道:“阁下好一番慷慨之辞。难道你们祀奉鬼妖、聚众敛财、无恶不作,反倒是道教正统不成?” 爨松子道:“几位仅凭他人言论便定我派正邪,是否太过武断?” 殷景仁道:“单凭贵派在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就足以断定,又何须听从他人言论?” 爨松子道:“自古忠奸难辨,人鬼难分。二位如此轻易便下定论,并非明智之举。” 殷景仁道:“你倒是巧舌如簧,可令阴阳颠倒。” 王慧龙道:“单凭你们三人还对付不了我们,你们应该还有其他埋伏吧,一并叫出来吧。” 司马文思道:“既然王将军如此说,那就如你所愿。”说完,又有两人出现在远处树顶,这二人身着普通长衫,没有携带兵刃,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殷景仁与王慧龙均甚是诧异,暗道:“观这二人身法,仅是普通的二流高手,又能有何作用?”正在殷景仁与王慧龙二人诧异间,那二人同时解下包袱,将其打开。只见两个包袱内各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眼睛紧闭,似是睡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欺之其方 殷景仁与王慧龙看清二人包裹中的婴孩,更是诧异,不知那二人意欲何为。 那二人没有理会殷景仁与王慧龙的错愕,同时一把抓起婴孩,直接向下扔去。这二人所站之处乃是十余米高的树顶,从此处摔下,这两个婴孩势必骨碎命丧。 殷景仁与王慧龙无暇多想,直接向那两名婴孩疾掠而去。二人轻功卓绝,在婴孩既然坠地之际,伸出猿臂将婴孩揽入怀中,却见两个婴孩均早已没了气息。 二人尚未多想,忽觉两道凌厉无匹的气劲袭来,二人疾速奔驰之下,早已躲闪不及,兼之那两道气劲均是奔着怀中婴孩奔来。二人虽知婴孩早已毙命,却也不愿他们的尸身被开山碎石的气劲劈碎,连忙旋转身体,用后背硬接奔袭而来的气劲。 轰然一声,二人摔飞数丈,口吐朱红,只觉腹如刀绞,站立不住。殷景仁俊脸青白,显然受到了爨松子的阴毒侵蚀,而王慧龙俏脸忽红忽白,显然受到了宗爱毒厉之气的侵蚀。 刚才那两道气劲,乃是爨松子与宗爱的毕生功力之所聚,威力犹如雷霆万钧,殷景仁与王慧龙连护身罡劲都来不及运转,便硬挨了那两道气劲,此刻只觉真气凝滞,手脚无力,头晕目转。 其实,以二人的心思,早已猜到,司马文思事先命那两名二流高手躲避在旁,为了避免包袱中的婴孩发出叫声,应该会将婴孩提前杀死,或者给婴孩服下安眠药物,而前者远比后者简单方便,司马文思性情凶暴,自然会选择前者。但是二人依旧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婴孩无碍,也不愿婴孩尸骨尽碎,便中了司马文思的奸计。 司马文思三人落在王慧龙与殷景仁面前,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如此漏洞百出的计策,用来对付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虚伪之徒,果然百试不爽。” 宗爱道:“不要多言,直接了结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宗爱与爨松子同时飞身前跃,掌蓄奇劲,打算直接将殷景仁与王慧龙二人毙命。 蓦地,一道人影落在王慧龙与殷景仁前面,正是刘湛。他双掌平推,掌分阴阳,无穷真气喷涌而出,形成数仞气墙,正是儒家绝学:夫子之墙。 宗爱与爨松子二人被夫子之墙困住,刘湛连忙抓起王慧龙与殷景仁,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宗爱与爨松子各运奇功,震碎夫子之墙。 这时,将婴孩从树上扔下的两人忽的惨叫一声,从树上坠下,登时气绝。 爨松子见那二人嘴唇发黑,全身如冰,暗道:“莫非是无涯观的‘八百孤寒’,司马文思竟然能弄到如此罕见的毒药。”便对司马文思道:“谯郡王为何不阻拦?” 司马文思道:“不急,那两个婴孩的尸体上涂有剧毒,除了王慧龙与殷景仁,刘湛应该也中毒了,等到毒性发作,我们再一网打尽。” 宗爱道:“当年晏子二桃杀三士,今日谯郡王二婴毒三杰,果真是神机妙算,指点天下风流。” 爨松子暗道:“宗爱与司马文思倒是远比我心狠手辣。”便道:“刘湛全家皆因殷景仁而被杀,而刘湛又与王慧龙素未谋面,没想到刘湛竟会来救殷景仁与王慧龙?” 宗爱道:“王慧龙与殷景仁也素未谋面,又分处南北,没想到也会联手。” 司马文思道:“不管如何,他们联手,南北两朝的皇室就都容他们不得,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也活不长。” 爨松子道:“阴阳家估计会有动作,我先告辞了。” 宗爱道:“我也先告辞了。” 二人离开后,司马文思暗道:“文百磊身受重伤,究竟是被何人所救,难道是伙鸿焜?”正思索间,忽觉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忙听声辨位,快速转身,右手一甩,满天暗器激射而出。 偷袭之人正是何言之,他见暗器袭来,剑舞若风,将暗器全部击落。冷秋霜倏然出现在司马文思左侧,挥剑凌厉刺出。 司马文思左腕一翻,亮出鱼肠剑,两剑相抵,火花飞溅。何言之飞起一脚,正中司马文思手腕脉搏处,司马文思难忍剧痛,松开手掌,鱼肠剑掉落。冷秋霜左拳猛然击出,司马文思腹部中招,倒飞出去。 何言之见司马文思轻易落败,暗道:“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弱,看来他在朝野之中威名赫赫,靠的是都是些卑鄙肮脏的手段。不过当今朝野,这种人远比正人君子受欢迎,如此阴阳颠倒的风气,不知如何才能修正?” 司马文思勉强稳住身形,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迅速服下。刹那间,体内真气暴涨,周遭掀起威猛的气劲旋涡,犹如飓风回旋。 何言之暗道:“甲子丹!”忙对身边的冷秋霜道:“乾坤双元剑阵。”冷秋霜微点螓首,二人身形晃动,冷秋霜使出一招“春冰初解”,何言之使出一招“夏草渐萌”,两道剑气一阴一阳分攻司马文思左右,这一击虽剑势缓和,但后劲绵密,乃是大巧不工的剑招。 司马文思左手抖腕翻掌,右手并掌前推,使出一招“蛮云瘴雨”,阴森气劲犹如疾风怒雨,掀起滚滚沙石。 气劲向击,何言之与冷秋霜被震退,司马文思飞身疾掠,双掌连拍,即如饿虎扑羊,更似饥鹰掠兔,悍猛异常。何言之与冷秋霜连忙向一旁躲闪,司马文思紧追不舍,罡风威猛如刀,何言之与冷秋霜触之如割,飞速奔驰。 何言之瞥见司马文思掉落在地的鱼肠剑,心生一计,施展梅花易步,进退随意,起落无形,来回躲闪。 司马文思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何言之猛然回身,挥剑急旋,使出一招“长虹饮涧”,剑芒跃过司马文思的气墙,宛如一道飞虹划破天际,向司马文思眉心刺去。 司马文思右掌一挥,使出一招“高霞翼岭”,气墙瞬间暴涨,剑芒击在气墙之上,瞬间消散。 倏然,一道无形气劲击中其腹部,虽未将其击伤,却击散了其护体罡劲。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极三易 司马文思倒退数步,游目望去,见偷袭者正是冷秋霜,不禁暗道:“我根本没见其出招,而刚才那道气劲是怎么回事?” 虹常双见,鲜盛者为雄,其暗者为雌。刚才那招“长虹饮涧”,乃是双人合击招式,使用至阳真气,乃为“雄虹饮涧”,剑芒刺眼,遒劲迅捷,使用至阴真气,乃为“雌虹饮涧”,剑芒无形,云谲波诡,难测莫名,兼之冷秋霜的飘渺云烟步恍若云烟,使那招“雌虹饮涧”更加难以察觉。 司马文思大怒,左掌并如刀,右掌弯如钩,左砍右掠,向冷秋霜攻去,冷秋霜连忙施展飘渺云烟步躲闪。 何言之剑指划动,随即虚空一点,躺在地面的鱼肠剑凭空飞起,向司马文思后背掠去,正是飞剑制人诀。 司马文思不意何言之能凭空控制飞剑,察觉飞剑袭来,甚是诧异,便连忙向一旁躲闪,飞剑划破衣衫,擦破皮肤,一丝鲜血渗出,竟是黑色。司马文思大骇,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塞,便要将药丸倒入口中。 何言之恍然,暗道:“原来他在鱼肠剑上涂了剧毒。”他原本只是想利用飞剑制人诀逼退司马文思,然后逃窜,现下见其受伤,又怎肯放过如此良机,梅花易步施展到极致,使出一招“急湍甚箭”,脱弦之箭一般向司马文思手腕刺去,不让其有机会服下解药。 冷秋霜见何言之出招,同样使出一招“急湍甚箭”,刺向司马文思胸口。 二人配合默契无间,司马文思连忙向一旁躲闪,冷秋霜与何言之猛然向对方拍出一掌,双掌相击,何言之借助冷秋霜掌力,向司马文思加速驰去,快逾雷霆,无穷真气聚于剑尖,发出嗤嗤破空之声,显然一旦出招,必是万钧之击。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是司马文思身前,正是神玄伙鸿焜,他手中玉笛轻点,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击中何言之手中孤标剑,何言之向后飘飞。 何言之曾与这名伙鸿焜交手,知道其身手远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拼,低声对冷秋霜道:“走。” 二人连忙施展轻功离开,伙鸿焜对司马文思道:“看来司马将军得罪的人不少啊。” 司马文思道:“两个蝼蚁而已,若非我已受伤,又怎会败于这二人之手?” 伙鸿焜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无需替司马将军除掉这二人了。” 司马文思暗道:“说的好听,还不是利用这二人逼迫我不得不与你们合作。”便道:“文百磊是否也是被你所救?” 伙鸿焜道:“他是被我派前辈所救,等伤势痊愈,自会与你会合。” 司马文思暗道:“看来他们是打算直接利用微言宗,若是如此,我对他们便可有可无了。不对,若是他们视崔浩为仇敌,那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若非如此,他也无需救我。姑且试探一下。”便道:“贵派曾答应帮我除掉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不知是否作数?” 伙鸿焜道:“这是自然。” 司马文思道:“我想请伙少侠再帮我除掉何言之与赵谦二人,以少侠的武功,应该很容易。” 伙鸿焜道:“我不能擅自决定,还要向派中前辈请示,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司马文思嘴角泛起一个弧度,暗道:“看来我所料不差,倘若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得除,我便可被封怀朔镇将,到时候天下是动乱还是太平,全在我一念之间。” 一见普通房间内,赵谦运功疗完伤后,诸葛清岚为赵谦切脉,杜少如道:“胡姑娘,赵少侠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已无大碍。”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轻一重三轻,杜少如一边去开门一边道:“这敲门声好奇怪?” 诸葛清岚与赵谦对这敲门声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是道家的暗号,取意于谦卦。 房门打开,正是楼观派上官益。他走进房屋,只见其衣衫上有不少灰尘,还有三处破裂,衣衫下面,有包扎迹象。赵谦见状,便道:“上官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上官益用余光瞥了一眼杜少如,并未多言。杜少如知道其意,便道:“我先出去一趟。” 杜少如离开房间后,上官益道:“在北邙山四周,道家隐宗、道教隐宗、天师道、楼观派四派联手,与神玄、鬼方展开鏖战,各派均有损伤。此战乃是范前辈、诸葛前辈与各派掌门商议的结果,目的在于重创神玄与鬼方两派,好让各派有喘息之机,着力培养少年英才。” 诸葛清岚道:“那我爹是否也在此处?” 上官益道:“他确实在此处,并且也受了重伤。我此行前来,就是来给你们二人带路的。” 密林之中,诸葛渊盘腿而坐,运功疗伤,在其左边,站着“隐君子”范无成与“清心玉映”寒琨玉,在其右边,站着诸葛临与一名清丽脱俗、霞姿月韵的少女,此人名为白韫素,乃有涯轩素女阁弟子,由于诸葛清岚加入素女阁,诸葛临经常前往素女阁,时常遇见白韫素,一来二往,二人渐生情愫。 范无成见诸葛渊脸色惨白,暗道:“诸葛前辈的伤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神玄和鬼方的实力当真恐怖,难怪千年前连诸子百家都未能将两派根除。” 忽的,六道人影落在众人面前,这六人四男二女,均二十余岁,手握宝剑,其中三人白肤黄发,身着白色长衫,另三人蓝眸褐发,身着黑色长衫。六人并未多言,掣出长剑,三三成阵,站位精妙,向范无成等人冲去。 范无成道:“竟然是易更三圣阵!以太极剑阵御敌。”四人掣出长剑,范无成与寒琨玉联手,诸葛临与白韫素联手,组成两个太极剑阵,与对方的两个易更三圣阵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长剑互铰,铮鸣之声响彻山谷,气劲四射,山石碎裂,林木倒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极剑阵 太极者,盖谓混沌之时噱昧未分,日月含其辉,八卦隐其神,天地混其体,然后廓然既变,清浊乃陈,二仪著象,阴阳交泰,万物始萌,六合阄拓。太极剑阵,以庄子混沌思想为基础,以老子之言“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为要旨,外柔内刚,宽大柔绵而舒展,共有四十九招,上招未停,下招又起,一线贯通,势劲不断,可轻可重,要轻则百无所有,要重则无坚不摧,妙用无穷。其中,太极分阴阳,太极之阳,以快打快,以万钧撼千斤,太极之阴,以慢打快,以四两克千斤。 在道家诸多阵法当中,此阵法之精妙仅次于无极剑阵,而无极剑阵在三国时期的长白山一战中消失,此阵法也就变成了道家最精妙的剑阵。 前来的六名高手来自神玄、鬼方两派,虽年级轻轻,但内力、外力修为均远在范无成等人之上。而范无成等人习武甚勤、日就月将,兼之悟性颇高,进益极快,却远比不上神玄、鬼方等门派的年轻一代,原因有四:第一,范无成等人平日以经商为要,只能在闲暇时刻习武,而神玄、鬼方两派中天赋较高者均是心无旁骛,全力习武;第二,除了习武、经商外,范无成等人还需专研兵书韬略、岐黄之术、琴棋书画、天相历法、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诸多学术,不及神玄、鬼方两派毕其功于一役;第三,神玄、鬼方两派常通过吸纳他人内力或者服用灵丹妙药等方法,快速提高自身功力,而道家认为此法拔苗助长,并未采用;第四,道家武学练内脏而不重肌体,因此道家弟子的外力远不及神玄、鬼方等门派。 虽说道家弟子的内力、外力修为均远远比不上神玄、鬼方两派,但道家整体上能对神玄、鬼方两派形成颉颃之势,原因有三:第一,道家弟子所学甚广,往往可以借助天时地利,以弱胜强;第二,道家弟子内力虽不深厚但精纯无比,妙用无穷,让他人防不胜防;第三,道家弟子并无争强好胜之心,相互之间配合默契,目标一致、分工明确、优势互补,与其他门派常常出现“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情况迥异。 神玄、鬼方高手组成的易更三圣阵集三圣之绝学,同样是精妙无匹的阵法,双方交战,一时之间难分上下,无穷气劲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掀起层层沙尘。 那六名高手的为首者名为金戈,他见范无成等人剑法精绝,默契无间,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破了剑阵,兼之如果诸葛渊伤势稍减,势必会全军覆没,便凛然喝道:“三易同宗。” 六人狂催内力,阳阴两股罡气分聚于两处,形成两道气墙,一道似火,一道如冰,向范无成等人倾轧而去。 范无成四人挥剑急旋,范无成、诸葛临使出一招“龙跃云津”,飞身轻跃,剑尖飞旋,犹如龙游九霄,白韫素、寒琨玉二人使出一招“凤鸣朝阳”,轻转娇躯,挥剑微微向上疾撩,犹如飞凤长鸣,至阴至阳四股剑气相激相衍,融为一体,呈混沌之状,若秋江之涛,鼓荡莫测。 罡风剑气相击,轰然一声雷响,气浪四散间,金戈等人被震飞数丈,范无成等人以防有人偷袭诸葛渊,没有乘胜追击。 忽的,悠扬悦耳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金戈等人听见笛声,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表情也变得极为狰狞,真气源源不绝向四周扩散,衣衫鼓鼓,青丝狂扬,让人不寒而栗。 范无成惊道:“招魂令。他们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招魂令是神玄一派一种极为隐晦的上等邪异秘术,通过药物激发人体潜能,使人的内力和外力有数倍的增加,但由于拔苗助长,寿命会缩减三十年,更为诡异的是,服用这些药物的人,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一旦听到通过特殊心法演奏出的笛声,便会丧失心智,完全受笛声控制,由于没有了对疼痛的畏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实力更有了数倍的增长。 金戈六人向范无成等人冲去,右手挥剑,左手变爪,凶如虎,形如鬼,快似魅,让人胆战心寒。 范无成连忙喝道:“四海承风。”声音之中,已难掩恐惧。他修习道家太上逸神诀,心性之沉稳,远超常人,饶是如此,依旧胆颤心寒,可见招魂令之可怕。 范无成四人身形闪动,两个太极剑阵融为一体,四人分立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位,长剑急旋如飞,真气鼓荡,掀起强劲涡流。长剑相击,范无成四人尽数被震飞。 金戈等人的实力本就在范无成等人之上,再加上招魂令的助长,范无成等人自然难以抵挡,一招便败下阵来。 金戈等人急奔不止,挥剑向范无成等人刺去。 利刃逼身、生死顷刻之际,又一道悠扬笛声从远处传来,悠扬笛声冲垮了原来笛声的节奏,金戈等人理性复生,手中剑招停顿,均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诸葛临喜道:“是《水风吟》,清岚赶来了。”范无成等人连忙挥剑出招,与金戈等人缠斗在一起。 原先笛声正是伙鸿焜所奏,他笛艺甚高,在族中无人能及,不甘被人压制,连忙反扑,端庄肃穆的笛声响起,犹如巨峰林立,一派巍峨之象。 诸葛清岚的笛声丝毫不为所动,宛如流水悠悠,缓缓流淌。伙鸿焜试图冲散诸葛清岚的笛声,但每次冲击,均如同石沉大海,掀起些许海浪,却始终无法搅动风云。片刻之后,他已知晓,对手的笛艺远在自己之上,便停止吹奏,通过诸葛清岚的笛声辨明其所在方位,然后飞速冲了过去。 诸葛清岚耳闻对手停止吹奏,不知是放弃,还是伺机反扑,便未停止吹奏。其笛声虽能扰人心神,但对毫无恻隐之心的金戈等人并无效果,他们狂招尽出,与范无成等人展开血战,难分轩轾。 第三百一十五章 威凤玄云 赵谦与上官益守候在诸葛清岚身边,以防有人偷袭,见伙鸿焜奔袭而来,连忙掣剑向伙鸿焜刺去。伙鸿焜脚尖一点,身形如电,从赵谦与上官益身边掠去,加速向诸葛清岚冲去。 赵谦与上官益不禁暗道:“好快。”诸葛清岚停止吹奏,掣出云英剑,与赵谦、上官益联手,困住伙鸿焜。 三人配合默契,长剑点点,无数剑芒犹如满天星辰,向伙鸿焜席卷而去,伙鸿焜以一敌三,游刃有余,手中玉笛随意点拨,将三人的攻击完全拦住。 伙鸿焜根本不将赵谦与上官益放在眼里,使出一招“东曦既驾”,玉笛犹如一道光芒,向诸葛清岚刺去,速度极快,几无踪迹。 赵谦与上官益想要救助,已然不及,诸恶清岚知道伙鸿焜修为极高,不敢硬撼,使出一招“威凤扶摇”,剑锋盘旋而上,双臂平伸,犹如飞凤凌云,避过伙鸿焜的笛招,然后使出一招“玄云素朝”,剑锋迅速陡转,向下直劈,剑气如风似雨,蕴含无穷玄劲,破空之声震荡山谷,久久不绝。 诸葛清岚所使的“威凤扶摇”乃是乾坤双元剑阵的招式,“玄云素朝”乃是水镜剑法的招式,二者本无关联。但一次她与赵谦练剑之机,偶然发现这两招冥冥之中似有一丝关联,便试图将两招融合,结果发现威力倍增,她与赵谦多加锤炼,使这一连招阴阳交争,兼扶风之力,杂冻雨之威,威动天地,力震海内。此刻见对手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便使出了这巧夺天工的一招。 伙鸿焜不意此招有如此巧变,连忙挥笛使出一招“炎光飞响”,周身气劲窜飞,发出尖锐刺耳之声。 赵谦连忙使出一招“渊涌风厉”,上官益使出一招“雾锁楼台”,无穷剑气将伙鸿焜包围。 气劲鼓荡间,伙鸿焜被震飞丈余,他看了看被剑气撕裂的衣衫一角,冷面含霜,怒道:“你们惹怒我了。”他横笛胸前,真气游走周身,泛出火红光泽,炙热气浪向四周翻涌,触之如汤,赵谦等人不由心中一颤。 猛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伙鸿焜粗眉微皱,暗道:“难道金戈他们……”他略一思索,道:“这次就饶过你们。”说完,脚尖运劲,身形化作一道红光向远处飞掠,迅疾无比,犹如火星迸飞。 赵谦道:“此人好强的修为。” 上官益道:“此人不知使用了何种秘法,年纪轻轻,竟然有六十年的功力,所幸内力深而不纯,若非如此,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诸葛清岚道:“我们快去和我爹他们会合吧。” 正在金戈六人与范无成四人激战之际,诸葛渊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静如渊泉、呆若木鸡。 金戈见状,如见死神,胆裂魂飞,忙喝道:“快撤。” 诸葛渊食指一点,一道剑芒从其指尖飞窜而出,向金戈等人射去,金戈等三人立马挥掌拍向另三人,借助对方护身罡劲反弹的力道飞速向远处飞去。剑芒斗折蛇行,贯穿剩下三人的心脏,那三人登时气绝。 金戈三人急速向远处飞去,忽见三人拦住去路,正是赵谦、诸葛清岚、上官益。三人挥剑向金戈三人刺去,金戈三人连忙挥剑格挡,经此一耽误,范无成等人也赶了过来,将金戈三人围住。 七人对三,剑不留情,眨眼之间,金戈三人全部毙命。 远处一棵巨树之上,高灵紧盯着远处的凤灵霞,凤眼生霜,道:“怎么?凤女侠要出手襄助诸葛渊吗?” 凤灵霞道:“我不是在助他,而是在救你。” 高灵道:“看来你对诸葛渊很有信心啊?” 凤灵霞道:“我是对你没信心。” 高灵道:“既然凤女侠阻拦,那金戈六人的仇,就记在凤女侠身上了。” 凤灵霞冷冷一笑,道:“随意。” 高灵道:“听闻凤女侠悟得奇门遁甲,不知是真是假?” 凤灵霞道:“与你无干。” 高灵道:“我倒是很想试试凤女侠在奇门遁甲上的造诣。” 凤灵霞道:“你觉得你有能耐试探我之深情吗?” 高灵周幽幽一笑,道:“看来凤女侠果然练成了。”说完,身火光闪烁,原地消失。 凤灵霞望向诸葛渊所处方向,层层林木,参天伫地,遮挡住了其目光,也遮挡住了其凤眼之中饱含的深情。 诸葛渊向凤灵霞所立方向看了看,又将目光移开,双眼如潭,未起丝毫波澜。 诸葛清岚巧燕一般来到诸葛渊身边,见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道:“爹,你受伤了。” 诸葛渊道:“并无大碍。” 范无成走了过来,道:“诸葛前辈,我等还要帮助其他道家和道教弟子,就先告辞了。” 诸葛渊点头,范无成、寒琨玉、上官益三人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道:“爹,最近北邙山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渊道:“近年来,道家与道教中人不少遭到暗杀,因此,我和范兄商议,放出《五岳真形图》的消息,让神玄、鬼方知道我们在此布局,然后我们联合天师道、玄真派、楼观派,与他们展开决战。” 赵谦道:“神玄、鬼方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便上当吧?” 诸葛渊道:“阴谋诡计,对强者无用。经天纬地之才,靠的都是阳谋。虽说道家若存若亡,微如雨中残灯,而佛教横靡整个朝野,势如洪浪滔滔,但经过寇谦之的运筹,近年来道教的发展超出了神玄、鬼方的预料,他们一直想将道家一举歼灭,又对道教甚是轻视,兼之马俭前辈刚刚仙逝,道教失去最大战力,故而知是陷阱,也不会放在眼里,自会前来。” 诸葛临道:“在北邙山四周,道家隐宗、道教隐宗、天师道、楼观派已和神玄、鬼方展开激战,他们伤亡惨重,我们也损失不小,经此一战,我们会有两年的喘息之机。” 赵谦道:“诸葛前辈,晚辈一直不太明了,这千年以来,中原百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诸葛渊轻叹一声,思绪流转至千年之前。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