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烟畔见烟云色》 第一章 重生 许烟睁开惺忪的双眸,抬眼所及的是一片金碧辉煌。她向身侧看了看,环着她的是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他鸦色的发在枕间蜿蜒着,与她的交织。她抬手抚过他紧蹙的眉间、挺直的鼻梁与樱色的薄唇。 “云起”她在心间默念这个名字。每次念及这个名字时,都仿佛心上有一片羽毛轻轻划过,泛起丝酥痒。 她不由地向他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她的呼吸间全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冷薄荷香。 她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鬼魅诱惑了般,盯着他的唇出神了良久,轻轻地凑上前去。 两片唇瓣即将碰触到时,他睁开了轻阖的眼帘,眸中一片清冷。她听见他说“陛下”。 声音淡而冷。像是冬日里消融冰柱上的水砸到地上的声音,却没来由的叫她心头发酸。她将脸埋到他的怀里,不去看他此时的神情,呼吸着他的冷香。123。回了句:“嗯”。 他感觉到她的动作,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也没有什么动作,就任凭她这样抱着他。 过了许久,许烟听到他出声问到:“才三更,陛下不若再休息一下,过会儿就要去上朝了。” 许烟听着,心里不知是怎样的情绪。 上朝吗?她想起沾满她血迹的龙椅,咄咄逼人的大臣,还有站在她身前微笑的他。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好”。 清晨朦胧的第一丝光照进寝宫的时候,她看着正为她戴着腰间玉佩的人。 他跟记忆里的那个人没什么分别。一样的温润,一样的,与她保持着最为恰当的距离。 蓝色朝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清俊。怪不得他会受如此多世家小姐的青睐。 其实她知道的。 。他根本不该限制于这一身蓝色的朝服。他应该是身着紫衣,站在群臣之首的人物。可他却在这里为她更衣梳妆。她果然还是过分自私了吧。 不由的,她问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桓许久的问题:“你想不想进内阁?” 他为她盘发的手一僵,迅速掩下眸中的诧异,对她说:“谢陛下关心,臣不想。” 她看着镜中他修长干净的双手,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想呢?是不敢还是不想? 朝中有不成文的规矩,为皇夫者,不可进内阁。最多也只能做个正四品的官罢了。 年少时的自己不懂事,有一年宫中赏花宴时,一眼便看到了在翠竹林中与学子们赋诗的他。 少年温润,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傲气。他挺拔的身姿比于竹林之中,丝毫不逊色。 后来她向身边的宫女打听了才知道。抓住一只阿紫他就是那年的状元郎,当朝首辅云朗的孙子,她的少年。她不知去问母君多少回想要云起做她未来的皇夫,母君都只是百般推辞。 直到那一日,母君将他带到她面前。她看着满身伤痕,眸中一片血意的少年,原有的欣喜都化为了不解与心痛。 母皇对她说,这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不久后,她听到宫人议论。首辅云朗通敌叛国,其罪当诛。满门只留下云起一人。 至于为什么只留下云起一人,百官们尚未谈论出结果就迎来了又一波冲击:女皇薨了。 许烟就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当上了皇帝。 思及此,她不由得笑了。他们总是安排些自己认为对她来说最好的事情,却从不考虑她是怎么想的。 但是有些事、有些人,既然到她的手里了,就断没有放开的道理。不管是几生几世,她都一定会牢牢抓住。 她看着他走出寝宫,顺着小道去上朝的身影。他还是这样,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每日侍寝,依旧欲盖弥彰的与她分开去上朝。也许,可能只是想有那么一段时间摆脱她吧。。 第二章 皇夫 当她再次坐到熟悉的位置上看着台下心思各异的百官们,她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于是便真的笑出了声。 朝堂有一瞬的安静,只有她悦耳的笑声回荡。她摆摆手示意继续,但方才争执的两位言官皆垂下头去,面面相觑。 此时,一位言官站出来道:“陛下如今执政已有五年,是时候定下皇夫人选了。” 许烟闻言,怔了一瞬,仿佛被带入了什么回忆中。 她下意识地看向云起。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在一众官员中显得那样的出众。只是在离她很远的位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想,果然宿命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轮回、轮回、再回轮。 她突然就有些累了。123。她笑笑说:“好啊。那就定太常少卿云起吧。” 即使众人心中早有预料,但听到皇帝如此果决的说出来,还是有些诧异的。 云起闻言,有些惊诧地抬头,与许烟对视了一瞬后又低下头去。她眼中的光芒实在夺目,教他不敢直视。 她想为自己活一回,就肆意地随着自己的心,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果然朝中在安静了一瞬后,又喧哗起来。不多时,从诸位大臣中间走出位代表,她看了看台下纤弱的身影。 随即。 。仿佛是下意识的,看向云起的方向。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眼神。 耳畔是柳霏喋喋不休的声音,她这样的话并不陌生。每一次当许烟想不顾一切和云起在一起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推想大臣们的反对之词。他们会怎么说呢? “云起乃罪臣之后,予他太常少卿之职已属陛下圣听。皇夫尊崇无比,乃为天下男子之表率,岂能容此德不配位者?”柳霏的话与她心中的声音重叠。 “煊阳二年,南方水患。满朝文武拿不出个像样的方案,是云起提出了治水患的新措施。亲自南下治水,稳固大许江山。 煊阳三年。抓住一只阿紫他提出广招天下贤士,提升男子地位。让寒门男子也有机会入朝为官。如今台下站着的半数男子,哪个不是因为他站在这里的?如此德行,当堪孤的皇夫!当堪天下男子之表率!”不知怎的,她竟将心里演习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可能是被柳霏刺激到了。她五指紧握,死死盯着台下的柳霏。 果然,如她所料。朝中再次陷入安静没多久,柳霏便站出来说:“臣不才,愿代表全体言官以命相谏。云起于陛下绝非良配!” 这就是他们会做的,许烟早就料想到了。毕竟,他们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了。她没有忽视柳霏在说这些话时,瞥向云起的那抹深情。 那云起呢?他是怎么想的?他也喜欢柳霏吗?应该吧。不然当初也不会......思及此,她眸中的杀意便要溢出来了。 她微微垂眸,扶额道:“柳卿竟有如此决心,那孤也不好不成全你。赐酒吧。”…。 闻言,朝中众人皆看向许烟,仿佛是没有料到一般。就连云起也看向她,眸中是一闪而过的讶然。随即,他便站了出来对许烟说:“陛下心意,微臣惶恐。还请陛下三思。” 许烟看着他,满心的欢喜凉了一半。他还是喜欢柳霏的吗?不然怎么会因为赐她死而出来说话。 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就还差一点就可以了。她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待在原地,等她奔向他,可他在最后一步推开了她。 许烟看着他,默了默。随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在大殿中回响:“此事无需再议。赐柳霏酒,身后封忠杰之名。孤要封云起为后,愿以江山为聘!此事由礼部加紧办理。钦天监与礼部商议日子后尽快报上来。若有其他意见者,孤的御赐从不吝啬,忠杰之名不是你们一直都追求的吗?那孤就如你们的愿!退朝!” 她不理台下大臣们的磕头声求情声,径自走向寝宫。 她转身时,听到无数声音,其中一道便是“为君者如此,大许要亡啊!” 她心下暗讽,在他们心里,大许早该亡了。如今她这般,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吗?说起来,他们也应该感谢自己,这样轻易的将把柄送入他们手中,省的他们再费心了。。 第三章 喝药 三月初八。她摩挲着手中的帖子,这是钦天监呈上来的。红色帖上赤金的字她已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她一遍遍地轻拂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三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初春的时候,柳条刚刚抽新,满城放眼望去都是绿意。她要在这个时候嫁给他。 对,在她心里是嫁给他。她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忍不住轻笑。她什么都能给他的,只要他开口,她什么都能给。 呼吸间突然多了那抹冷香,她抬头正对上他清冷的眸子,修长的手伸出拿起了桌上的帖他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变化。自从上次赐死柳霏后,他的话便更少了。 不仅是他,所有大臣们都安分了不少。只是明里暗里的手段却从来不停。 比如前些天兵部尚书带小儿子觐见。123。他跌倒在许烟的脚下,抬起头时一双眸子墨黑幽深,周身的气质,眉目间的冷意像极了云起。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要扶他起身时,身子一僵。他不是云起。她的云起,不会允许自己在她面前示弱。她收回手,随即让他们退下了。 当时不时就能在她身边“偶遇”到各种与云起相似的人时,她也明白了什么。这些臣子啊,有些时候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三月初八。 。会不会太快了些?”她的思绪被云起的声音打断。 她看着他笑了笑:“我觉得不快。可惜了这两个月都没有好日子,最快要等到三月。不过这下也好,有三个月来准备大婚庆典。再怎么周全,让他们赶一些,三个月的时间也应该够了。”他没有再说话。 许烟看着他的眉眼,缓缓地将身子靠近。在她即将吻上他的时候,他突然偏头,于是她的唇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少顷,许烟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云起闻言皱了皱眉道:“臣不敢。” 许烟有些自嘲。抓住一只阿紫是不敢啊。她何必如此逼他,明明知道他的个性啊。 云起没有再看她,抬手招宫人过来,拿起托盘上的汤盅递给许烟道:“陛下该服药了。” 许烟看着熟悉的白玉汤盅,手指轻抚着,指腹间是羊脂玉温润细腻的触感,就像他一样。 她忽然就想问问他,于是她就真的这么做了:“我有什么病?为什么要喝药?” 云起像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一般,眉皱得更深了些。不过片刻后,又是那个温雅君子。他没有回答,只是说:“这是臣亲自为陛下熬的。” 他果然了解自己。只要是他说的,她全都相信。他说自己有病,那便有吧。 这汤哪怕不是他熬的,但这是他亲手递给她的。无论什么,只要是他想要她做的,她都去做。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是。 她没再犹豫,端起汤盅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出些许。…。 她手指抚过,含进嘴中,笑着对他说:“你亲自为我熬的,可不能浪费了。” 他没有再看她,将汤盅放到托盘上拂袖离去。 她最近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见他,就连晚上都歇在御书房。 她白日上朝批奏折,晚上便不停地召见各位大臣。这些大臣分属于各个流派,官职有高有低。 关于密谈的内容,这些人提起来只是摇头,却并未吐露一二。 一连几日上朝。123。许烟连发几道任免谕令。其中不乏始终支持皇帝一脉的忠臣。皇帝的心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二月,她每天能见到他的时辰只有他来送药的那片刻。 她贪恋地偷偷瞧着他清俊的眉眼。想着若是以喝药为代价能日日见他。 。时时见他,也是欢喜的。 他一如往常,收了药抬脚便走。 许烟出声道:“按照规矩,大婚前一个月,你我都是不能见面的了。” 云起闻言,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开口道:“知道了。从明日开始。抓住一只阿紫臣会将熬好的药托人送来。望陛下为身体着想,按时服药。” 许烟苦笑,到这个时候,也不忘了让自己吃药吗?想着,身体便不由自主地上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没有回头。片刻后,他感到后背一片濡湿,刚想回头,许烟便放开了他,对他说:“你走吧。” 云起走出房门,行至廊下时,他回望了一眼。 金黄的袍服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合身。许是近些日子劳累的原因,她整个人越发清减。至于其他原因,他不愿去细想。不过基于此,原本合适的袍服竟有些宽大了。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他想到后背的那片濡湿,心里有些苦涩。。 第四章 成婚 大婚的那一日,三月初八,如许烟预想的那样。柳枝刚刚抽出新条,满城绿意。 她站在城墙上,接受万民的朝拜。她看着不远处那条红色长龙,那里有她的爱人。 不知怎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湿。果然这种场面,无论来几次,都让她心绪难平啊。 她携着他踏上一层层玉阶。玉阶仿佛无尽似的蜿蜒至云中。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人生就停留在这一瞬。 手中握着的是他清瘦的手,指腹间摩挲到的是他的薄茧,足下是没有尽头的玉阶,人生若如此,也无憾了。 可惜妄想就终究只能是妄想。玉阶再长也有尽头,人生亦然。 在玉阶的最高处她对着他嫣然一笑。高处不胜寒。123。还好她这段路有他相伴。 他看着她娇美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失神。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他能看清她脸上每一处细小的绒毛。 许是爬的有些久了,她的额头微微有汗珠沁出。他抬手轻轻抚过。 他看到她的笑意有一瞬间僵硬,随后便绽开了更为开心的笑颜。 可能被她这份喜悦所感染,他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份笑意。转过头的时候,不知怎的,云起突然想:红色真的很适合她。听说梁国只有皇后才能穿红色。 人生最荒唐的事。 。莫过于看着模糊镜中自己仿似无瑕的脸,便真的以为是无瑕的。许烟听着门外王总管的禀报声,如是想着。 她整了整衣襟,最后看了眼在龙榻上正襟危坐的云起,说:“今夜我可能回来的晚些。不过若是太晚,你可要去寻我,我可不想错过我们的洞房花烛。”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活泼些。 他没有回话,她不再看他,抬脚走了出去。 议事殿中,即使是晚间,大臣们依旧如白昼上朝时般井然有序站在平时的位置上。整个大殿满满当当,只除了她平时惯常看的那个人。 她坐到龙椅上。抓住一只阿紫兵部尚书立即向前一步启奏:“回禀陛下,梁国军队已至京城外,如此动作,朝中必然有人里应外合。六年前云朗勾结梁国,其族中人只余云起。现如今梁国军队兵临城下,朝中有如此狼子野心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话音刚落,骠骑将军何远上前一步道:“如今要紧之事是先商量对策,如何应对梁国。其余事之后再议。还望陛下授臣虎符,待臣领兵前去会会那等梁国人!” 许烟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不由回想道,下一个发言的人会是谁呢?是首辅王勤吗?不对,自己上个月刚刚将他撤了职,现在的首辅应该是陆淮。 只见陆淮悠悠出列道:“今天是陛下的新婚之夜,但事发突然,依臣所见,还是要烦请陛下请出皇夫来说说现在的情况为好。” 此话刚落,大臣们又开始了熙熙攘攘的谈论。许烟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她知道他要来了。…。 果然,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通传声。 云起一身红衣,翩翩然走入大殿。未等大臣们开口,许烟便道:“尔等退下等候通传。孤与皇夫有要事商议。”大臣们相视一眼后,齐齐退下。 俄顷,偌大的殿中只剩许烟和云起两人。 她看着他片刻后,粲然一笑,向他招手道:“快上前来!往常都是没机会让你上前来的,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这样看你。” 云起开口想要说话,许烟摆摆手打断他:“没有什么需要你向我解释的。” 云起只好依言上前。待他走到她面前时,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已经想不清有多少年了,离这样的他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的时光。今天他竟如此开心吗? 她笑笑。123。眼神落在他端着的盘中。盘中是一壶酒和两个酒盅。她笑得更开了,对他说:“来我身边坐吧。” 他走上前去,酒杯相碰,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 许烟将他拉至龙椅上坐下。他挣扎着说着不合规矩,但当许烟坐上他的腿环着他时,他便停了挣扎。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陛下要喝交杯酒吗?” 许烟闻言,对他笑道:“不急”。 随后。 。拿起盘中的玉壶,莹白的手指在壶盖上盘旋着。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云起凝视着许烟道:“现如今的情况,陛下最好先......”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被许烟打断:“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说起来,你我还从未单独出去过。如今我们大婚了,等过些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不带侍从,就你和我。我想和你一起坐看云起时。” 云起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受,只听到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陛下龙体为重,事务繁忙,怎可置天下于不顾,纵享平民之乐?” 许烟把玩壶盖的手一顿,低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个苦涩的笑道:“若我不是皇帝呢?”云起没有回答。 许烟接着追问:“若我不是皇帝呢?”云起深深地望着她道:“那臣当陪您一起游历天下山水。”许烟如何不知。抓住一只阿紫这只是他的托辞。但还是勾起了个微笑道:“好啊。”半晌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云起将手覆在许烟手上,当许烟望向他时,他没有回看她。只是将玉壶转到自己手中。 他轻声道:“陛下,酒要凉了。”许烟没有打断他。 他看着自己为她斟了满满一杯酒,待到要为自己斟时,许烟却伸出手来,放在他的手上,夺走了玉壶。 许烟垂眸,笑着说:“这九曲鸳鸯壶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说着,将壶盖转向了另一边。不知怎的,云起的手微微颤抖。 随后,许烟将他的那杯酒塞入了他的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有意识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臂已经交织在一起。…。 酒入喉中的那一刻,他听到许烟问:“你想做皇帝吗?像梁国那样的?” 他没有回答,酒顺着喉咙流下,唇齿间是散不去的浓烈。 忽然唇上覆上两片柔软,他感到许烟不得章法的亲吻,他扣着她的头,渐渐获得主权,开始攻城掠地。直到尝到口中的血腥,两人才放开了彼此。 许烟笑着,手指轻轻抚上他如玉的脸,轻轻摩挲。云起也不动作,只是看着她。 须臾后,许烟低头,从怀中拿出份圣旨,像是炫耀似的将它塞到云起怀中,对他说:“我说过以江山为聘。123。还望你欢喜。” 她想笑,鲜血却不听她使唤般的从唇角汩汩流下。云起抚上她的面容,眸色中尽是心疼。 许烟反握住他的手道:“夫君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云起一怔。随后便听许烟虚弱的声音接着道:“夫君你今日可欢喜?” 许烟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已不知自己在言语些什么。只是在意识快要消散时。 。她听到自己问出了那个两世都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你可有欢喜过我?” 云起刚想开口,喉中便尝到一阵腥甜,他喷血而出。他抬起颤抖着的手紧紧拥住许烟,看着她眸中的惊慌,笑着对她说:“为夫今日很欢喜。” 接着,他的手拨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道:“为夫自是心悦娘子的,从始至终。” 言毕,他吻上她的额间,感受着她的体温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凉。他怀抱着她,笑意凝固在唇间。 他猛地吐出口鲜血来。抓住一只阿紫抱着她冰凉的身子从议事殿的后门走出。 天边,已然破晓。几缕碎阳洒在他踉踉跄跄的身上,他背着她一步步爬上宫墙。 耳边,似乎能听到梁国军队奔来的嘶吼声。他登上琉璃瓦,将背上的女孩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远处,朝阳拂开阴云,夺目的光倾泻而下。 云起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弧度,吻了吻身旁的女孩道:“说好了的,我来带你坐看云起时。”身体的温度渐渐消散,他拥着她直到身体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宫墙上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青石砖上掉着道圣旨,清秀的字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目“寡人无才,兹禅位于太常少卿云起,力效仿梁国体制,愿诸臣民齐心,共创煊阳盛世。”。 第五章 许烟 许烟是重生过一辈子的人,她上一世死在了云起的毒酒下。只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那时的他们到最后也没有成亲。 她一直想要为他的家族平反,她以为他的家族之所以覆灭都是因为自己对他的爱慕。 云朗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最出色的孙子只做个正四品的官员。 许烟从未放弃过调查,但直到最后她明白云起一直想要梁国那样以男子为帝的体制。但他的祖父云朗并不是无辜的,他真的通敌叛国了。 最初重生的时候,她有些茫然,随后又是开心。 上辈子她是励精图治的女帝,她顾全大局,考量得失,从未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决定。 可这一世。123。给了她机会。她想了想自己有什么在意的吗?云起。她想,这一世,她一定要将所有的好都给云起。 不需要云起动手,她一个个约谈大臣,对于不愿行梁国体制的臣子予以归田处置。再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提拔了许多想要效仿梁国体制的臣子。 朝中一时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有传言说她是要进行捧杀,毕竟哪有人会想颠覆本朝的体制,自己不做皇帝呢?但她心里清楚她只是不忍心让他太过为难。 她从来不适合当皇帝。自古明君多不看重情爱。 。看得太重便背负不起江山。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若不是母皇一脉子嗣稀薄,也轮不到她来。 自年幼起,她便不爱看策论明经,学**皇之术。可云起不一样。云朗是帝师,每次授课时会将云起带上在一旁看书。 小小的云起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只有书页翻过时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偶尔去找他搭讪,他也并不理睬,只是端坐着继续研读。她也不生气,只是坐在一旁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有时她看着云起读的那样高深的书,会不由得感叹出声“若是你是皇帝就好了,你这么聪明一定做的比我好。” 初时,云起并不回答她这番话。抓住一只阿紫只是会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反问道:“那你呢?” 许烟愣了愣。云起接着问道:“我是皇帝的话,你去做什么?” 许烟冥思苦想了一阵后答道:“那我就做你的皇后啊。梁国不就是这样子的嘛。这样的话,你来做皇帝,看这些高深的书。我就负责玩,当你的皇后啊。”云起凝视她后一会儿后移开了眼神。 没过多久,听云朗说,云起被送去云朗的老师那里继续学习。等他回来后,就成了那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其实她没有什么要逆天改命的宏图抱负。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真的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办不到的。 所以她任由命运裹挟着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终点。不过有些事,是她可以努力的。比如,和他的婚事。 上辈子的她,担心他会受人指点,她也不好顶撞为朝奉献了一生的大臣们,只好将婚事一拖再拖。…。 不过这一次,她不想拖了。她再没有一次机会能够重新来过了。于是她不顾他的意愿,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与他成婚。 关于柳霏是云起的未婚妻的事,她很嫉妒。从上一世她是个明君的时候便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世,她再不用做个明君,内心中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便生出藤蔓,紧紧缠绕着她。 她厌恶柳霏看着云起的深情,厌恶她的身份,厌恶到她想杀了她。于是便任由自己那些情绪做了主导。 等到云起为柳霏求情时,她没忍住,赐了柳霏死刑。不管了,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她如是想。 云起每日端来的那碗药,她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派人去查过。御医说,里面加了慢性毒药。 她初听到的时候,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呆站着,御医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毒药吗?云起竟恨她如斯。 可是。123。他真傻。如果想要她死的话,不需要他如此费尽心力,只需跟她说一声就好。她什么都会答应他。她没有揭穿他,只是每日笑吟吟的喝下那一碗毒药。 可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总得付出些回报。于是她半强迫的要他侍寝。可他从未冒犯她。只是每日穿戴整齐地躺在她身旁。她想,这都没关系。只要他在我身旁就好。 第一世的时候,三月初八,梁军入境。城门大开,举国震惊。守城将领叛变,而她,拿不出虎符调兵。她的虎符,早在几月前便送给云起把玩。就在她跟议事殿大臣们焦头烂额通宵商议对策时,他进来了。 她看着他拿着酒一步步向她走近时。 。没来由的,她松了口气。她说:“虎符在你那里吧。” 他回:“嗯”。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百姓无辜。” 听闻此言,他倒酒的动作停了一瞬,道:“好。”接着,他将酒递给许烟。 她没有再看他,仰起头,一饮而尽。最后的意识,便是看到他心痛又失望的眼神。她想,他在失望什么呢? 这一世的三月初八,当这一日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期待。 不管怎么说,今日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在玉阶上牵着他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希望毒能够立时发作。但是,命运还是按它既定的轨迹走了下去。 她从寝殿被叫走时,不敢回头再多看他一眼,她怕这一眼,叫她再也走不掉。 如前世一样的议事。抓住一只阿紫不一样的是下面她换了半数的大臣。她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各怀心思,倍觉乏味。她有点期盼他快些来,结束这一切吧。 当他拿着熟悉的玉壶来的时候,她笑得有些过分了,可她真的很开心。终于能够解脱了。 她甚至有些忘形的说出了她的愿望,与他一起,坐看云起时。 云起,到此为止吧。她心中想着。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熟悉的痛楚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痛得神志不清。 忽然间,她有些不甘心的问出了那个两世都没问出的问题。他可曾欢喜过她? 朦胧中,她看到云起痛苦的神情,耳畔传来的,是他沙哑的声音“为夫自是心悦娘子的,从始至终。” 她吃惊地睁大双眸,却看到云起吐血而出。怎么可能?她为云起斟酒时特意旋转了九曲鸳鸯壶的壶盖,本应是没毒的。 可她已来不及细想,巨大的痛楚如海浪般再次袭来。那些清楚的,那些不明朗的,皆散在风中,消在云里。 云起,云起。若有来世,你我一同坐看云起时,可好?。 第六章 云起 初见她时,他在祖父身边读书。她有些笨,在他看来很容易理解的书,她却要想很久。最一开始,他是看不起她的。 祖父也经常叹气,直言许烟不适合做皇帝。她太过软弱,遇事优柔,没有决策千里的果决。 每当这时,祖父就会摸摸他的头,感慨道:“起儿若是生在梁国......”祖父这么想,便也真的这么做了。他开始筹划将云起送至梁国。 云起越发沉默了,他虽小,可那时的他已经明白祖父此举乃是不忠。 可能是出于愧疚心,许烟偶尔与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会回她几句。他发现,她很善良,万民在她眼中并无尊卑之分。天灾人祸。123。她总是能够感同身受,她真心爱着大许国土上的每一个子民。 他有些动摇了,他开始觉得,没有比她更适合当皇帝的了。然而她却说,她不想当皇帝。初听时,他只当是玩笑话,是她不想学习的抱怨罢了,他没有回应。 只是日子久了,祖父要将他送至梁国玄机大师处学习前,他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他依旧在书案前看书,不远处,祖父正在教她策论。一切看上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他知道,面前的书一页页机械式地翻过。 。他没有看一个字。 当她如往常一样说起不想当皇帝,如果他是皇帝就好了的话时,破天荒的,他回应了她。 他说:“那你呢?” 她明显没有料到他会回应她,愣了几秒说:“那我就做你的皇后啊。梁国不就是这样子的嘛。你来做皇帝,我就当你的皇后啊。” 少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耳根处渐渐爬上了红晕,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玄机大师确实有真才学,他在玄机处学习各种知识,玄机竟都有涉猎。 一次,玄机教了他易学。他回去练习推算时,没来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她那张白玉似的小脸。 鬼使神差的。抓住一只阿紫他推算了她的命数。她的生辰八字,早已深深地印在他脑海深处。只是推算的结果,让一向沉稳的他,第一次慌乱了手脚。怎么可能?他慌张起身,拿着命盘去找玄机。 玄机并未看他,只是闭着眼捻着手中的佛珠道:“你向来聪慧,易学推算不是难事,结果是什么,你心中已然有数。” 他跪在玄机面前道:“许是弟子愚钝,易学高深未能参破其中关键。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玄机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眼他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何必如此较真?大局如此,非个人之力所能移。”言罢,并未再看他,只继续手上动作。 那是云起第一次感到无力,即使他满腹经纶又如何?他没有办法改变这命定的结局。 最后一堂课,玄机没有什么能再教他,只为他说了个故事。老掉牙的,凤凰涅槃的故事。随后给了他一个锦囊,关于锦囊的内容,他没再开口。…。 回到大许,他没有去找她,而是参加了科举,一路高中。在杏林宴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如今蜕去了周身的稚气,像颗明珠般光华内敛,举止间说不出的灵动优雅。叫他的耳根不知怎的,又爬上了红晕。可他不能上前,他要避嫌。 他明白祖父要动手了。他想,他不管旁的。趁祖父动手慌乱之际,他就带她走。世间之大,由他们行到水穷处。思及此,他又平添几分傲气。可他毕竟太过年轻。 祖父动手前夜,他被女帝急召入宫。在大殿上,他被女帝扔了满地的证据。全都是他要在第二日带走许烟的布置。 女帝面色苍白,她走到云起身边。123。对他说:“若你执迷不悟,明日你便会跟你族中上下几百人一样。如今看来,你虽是个愚钝的,倒也不算太过蠢笨。好在烟儿也中意你,不然,你万死难辞其咎。”语毕,几名宫人过来抬走了他。 祖父被杀不久后,女帝病危。令他所没想到的是,女帝驾崩前最后一次召见了他。她说要他好好辅佐许烟,若不然她......若不然什么呢?她最后的那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 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一直陪伴在许烟身侧。他不是看不到她眼中的痴迷。 。不是看不到每晚就寝时,她眼底的期盼与暗示。只是他不能。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夺走她的清白?他要等到名正言顺的那天,才不辜负了她。 只是当他熬着药的时候,却隐隐觉得这一天似乎永远都不会到了。 玄机的锦囊里是两服药。两道至毒之药。眼看着命盘上的那天渐渐逼近,他别无选择。只是第二服药他迟迟没有熬。 这副药的毒性比第一副剧烈数十倍,他怎能拿她开玩笑?况且上面写要服用两次方可见效。如此剧毒之物,如何能服用两次?在什么时候服用两次? 他没有疑惑多长时间。抓住一只阿紫时机就到了。曾与祖父勾结的梁王找到了他,要与他合作。 他岂能不知与梁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他莫名的,想到了那个午后小丫头对他说的话。不知怎的,他答应了梁王。 他再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这一次,他会保护好她,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可他没有想到,许烟居然要与他成婚。她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吗?况她又为此赐死了柳霏。柳霏乃言官之首,赐死她,于许烟贤德之名会是多大的影响?于是他出来为柳霏求情。 烟儿,不需要的,不需如此。我马上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我们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可她还是赐死了柳霏。似乎从某一夜开始,她突然变了。 她的变化迅速影响到朝中局势。她开始大规模的升贬大臣,其中大部分升迁的都是他要暗中安插进去的仿梁派。他似乎有些看不懂她了。…。 三月初八,绿意满城的时候,他们成婚了。他握着她的柔荑时,忽然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可是不行,他有些出神,梁王此刻的军队已经到了第几道门呢? 夜深时,不出意外的,许烟被叫走了。他忽的觉得,今夜怕是服第二服药的时机了。门外的一切都如同他布局的进行着。他倏地起身走向大殿。 大殿上。123。当她与他遥遥相望的时候,看着她的妍妍丽色,他莫名有些紧张。他倒酒的手微微颤抖,为自己倒时,只见许烟夺过了酒壶。 。将壶盖转向另一侧。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二人一起饮下了交杯酒。 他没想到毒发的会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会问那些问题。 爱不爱她?小傻子,他竟隐藏的那么好吗?都叫她看不出。想着,他便抑不住胸前沸腾的血意。 血洒在白玉地砖上。抓住一只阿紫格外刺目。他看着她涣散的惊疑,忍不住想:真傻,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服如此剧毒?每一碗药他都有喝。就连如今的毒酒,两边都是没有分别的。 强撑着最后的意识,他怀抱着冰冷的她到了宫墙之上。下面依稀可见当年的那片竹林,郁郁葱葱。他对她轻声道:“你不想去做的那些事,都由我去为你做。” 随后,轻吻了吻她的额角。吾妻好梦。 要生,我陪你一起生。要死,我陪你一起死。若真有来世,我想陪你一同,行至水穷处。。 第七章 再遇 天空是碧蓝澄澈的,偶有几朵云飘过,显得极为惬意。许烟抬头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要登上更高的地方。离这份美好更近一点,仿佛自己就能够触手可及一般。 她环视四周,眼神定到不远处的那棵梧桐树上。于是提着衣裙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跟在其后的宫女看她如此举止简直吓破了胆,立即跟了上去。 许烟跑到树下,仰头看了看。视线可及处是一片绿意,高大的梧桐木遮挡了大半片天空。她心下一横,准备爬上去。 毕竟没有爬过树,她两只小腿颤颤巍巍地蹬着,手心也已出了层薄汗,然而还未爬到这棵树的十分之一。她继续往上时。123。忽然感觉左脚踝传来一股力。她往下望去,是跟在她身后哭哭啼啼的那个小宫女。 宫女哭着对她说:“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啊?这树这样高您如何能爬得上去?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许烟转过头看着眼前粗糙的树干道:“我不会有事的,你若是继续抓着我不放,兴许就会有事了。”说着,就要继续爬。 宫女闻言,放开了许烟。只是望着许烟一步步爬高,她心下焦灼,继续劝道:“今日是新太傅来授课的第一天。您先前不是特意要早点过去拜见太傅的吗?况且。 。您这样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免不得要罚您的。” 许烟一怔,顿了顿。可一想到今日出来的目的,便坚定了多。她动作不停,对宫女说道:“不必担心,母皇那边我不会连累你的。至于太傅那里,如今时辰还早,我不会误了的。” 宫女没办法,只好看着许烟一步步登高。许烟极聪明,不多时,便到了那梧桐树的树杈部分。梧桐树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树根与树干皆粗壮无比。许烟到了一根最粗的树杈上,忽然就不想爬了。她坐在上面,荡着两条腿,感受着风轻抚过她的发间。 宫女看着她的动作。抓住一只阿紫仿佛心都在随许烟的两条腿一起晃动。她忍不住提醒许烟:“殿下,如今时辰不早了,若不然您赶紧下来吧。” 许烟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被树叶遮盖着的地方居然有一个鸟窝。她探出身子想去看个明白,殊不知下面的宫女已经绝望地想着自己今天要挨多少板子了。 等她看到时,正与窝里的两只小雏鸟对上了眼。小雏鸟似是很不解地左右歪了歪头,许烟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天,真是她最快活的一天了。 待她终于决定要下去的时候,树下的宫女眼睛已哭成了桃子状。许烟朝下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便有些害怕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爬了这么高。树上和树下仿佛是两个世界,遥远不可及。 她有些尴尬地对树下的宫女喊道:“那个,我好像下不去了。” 宫女一听,连忙焦急地跺脚:“这可怎么办啊?您既然能上去,怎么就下不来呢?”…。 许烟挠了挠头:“能上来也未必就能下去啊。周围应该有巡逻的侍卫吧,你不妨去找找。” 宫女一听,抬脚就想走。可又看了眼树上的许烟道:“奴婢走了,您一个人待在树上可怎么成体统?” 许烟无奈:“今日就只你我二人出来,如今我被困在这树上下不去,你不去找人救我,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呆到母皇派人来找我吗?” 宫女一听,横了横心道:“那您切记待在此处不要乱动,婢子马上找人来。”言毕,似脚下抹了油一般,飞快地跑走。 许烟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四下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探过身子,将一只小雏鸟拿了出来捧在自己掌心。她看着小雏鸟的动作,忍不住跟它同步。 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123。她猛地向下看去,却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救兵,反而是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手里捧着本书,小小年纪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眸子冷静地盯着树上的她。 许烟微怔。看着他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命运的羁绊,一下子击中了她,叫她不能动作。 看到少年收回了视线,想要继续向前走。许烟忙叫住了他:“我下不去了,你能来帮帮我吗?” 少年步履未停:“不能。” 许烟不怒反笑:“为什么不能?” 少年说:“因为我在赶时间。 。而且我没有要帮你的必要。” 眼见着少年要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许烟忙出声道:“我是当朝太女!” 少年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往少女的方向打量着,少女的裙子是南郡特供的烟罗锦,头上的珠钗样式即为精致,应该是宫制的手艺。 许烟见他终于停了下来,笑着说:“既然我们先前不认识,我就饶你前面对我的不敬之言了。” 少年弯了弯身子道:“方才冒犯殿下了,谢殿下饶恕则个。不过殿下缘何会在此处,身边还无宫女侍候?” 许烟晃了晃腿道:“因为不想去上课啊。听说新来的太傅是个老古板,又凶又严厉,所以我自然是要拖些时辰的。至于宫女嘛。抓住一只阿紫我刚刚派她去搬救兵了。” 少年听到她对太傅的评价,愣了愣。随后又对她说:“可在我看来,太傅是有真学识之人,不愧为百官之首。至于严厉,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许烟嘟了嘟嘴道:“太傅学识渊博,我自是敬佩非常。也并无诋毁之意,只不过是我愚钝罢了。” 少年听到此言,皱了皱眉。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时,边见远处来了一队侍卫,带头的是个宫女。见此情形,心下也明白是来接她的。便对许烟拱了拱手道:“既已有人来,那我便告退了。” 许烟还没等挽留他,少年便如风一般,走出她的视线内。不多时,许烟的周围便传来熟悉的哭腔。她低头向下看去,只见小宫女仍呜咽着。随行的侍卫向许烟行礼后便将许烟从树上抱了下来。 许烟落地后,看着哭泣不止的小宫女,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道:“别哭了。我今日出来的那样早,想来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我们快走吧。”小宫女抽泣着点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第八章 朋友 到了皓镧殿,不出意外的,她迟到了。当她和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时,看到的就是太傅拿着戒尺在殿外等候她的样子。太傅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是个长着白胡子的古板老头。见到她跑来,他转身看着她,手里的戒尺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 许烟看着那柄厚厚的木质戒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走上前去,躬身给太傅行礼。太傅低头看她,并不说话。 一时间,许烟只能听到戒尺划过空气的猎猎声。许烟受不了这怪异的沉默,忍不住开口道:“弟子错了。” 这时,太傅终于开口,一双清明的眸子盯着她问道:“那殿下说说,你所错为何啊?” 许烟不敢抬头。123。低着头闷声道:“弟子今日贪睡,出门便有些晚了。下次再不敢犯。”说完,便见太傅抓着她的手腕,随后便感受到了皮开肉绽般的痛楚。许烟的小身板忍不住瑟缩了下。嘶,这太傅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可怕,打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 太傅冷着声音道:“念殿下年幼,我便只是小施惩戒。若下次再犯,可不只是打一下这么简单了。” 许烟一听到这儿,心下松一口气,今日这事约摸着算完了。她正准备抬头,就听太傅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认为。 。今日错在何处啊?”她心中叫苦,怎么还没完啊?她运用自己的以不变应万变法,低着头数着自己脚下成队走过的蚂蚁默不作声。 太傅见她低头不语,摇摇头道:“罢了。如今正好赶上了,我便为你上你的第一堂课。殿下以为,你的一言一行便只是普通的言行吗?今日你爬树的事,宫中皆知。隔墙有耳的道理殿下可知?你眼前看到的安全未必就是真正的安全。” 见许烟有些沉思的样子,便继续道:“如今尚且能为殿下找借口,说你还年幼。可当今陛下,十五亲战打击北蛮。你离十五又有多远呢?且殿下如今举止随意。抓住一只阿紫在宫中疾跑,衣衫凌乱,怎堪当储宫风范?” 随后又叹了口气:“看来陛下对殿下真是宠爱非常,既如此,便由我来好好教导殿下吧。” 许烟听到这儿,抬起头来,应了声:“弟子知道了。今后必定和太傅好好学习。” 太傅点点头,领着许烟走进殿中。殿中点着好闻的薄荷香,许烟打量四周,竟发现了前不久偶遇的那个少年。只见他身行端正坐在桌案前,正垂眸读书。阳光洒在他墨黑的鸦发间,有着耀眼的光斑。许烟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太傅见许烟盯着少年的方向,出声解释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单名一个起字。” 许烟想了想,太傅姓云名朗。这少年不就叫...... 云起。 不知怎的,许烟的心划过一阵痛意,那是深入骨髓的痛楚。一时间,她盯着他的方向再迈不开步。明明从未见过他,可为什么会这样熟悉,这样痛?…。 云朗见她如此,以为她是介意云起在的事。便解释道:“我跟陛下报备过了。云起已无父母,平日便让他跟着殿下一起读书,也算是殿下的书伴了。” 许烟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机械性的被云朗牵着向前。不过,说是一起读书,其实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并不在同一张书桌上。自然,两人读的书也是完全不同的。 云朗从明经书目讲起。不过寥寥数语,许烟便觉得头脑发沉。两只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正当她朦朦胧胧时,头上便传来竹简打在上面的闷痛。她心虚地抬头,正对上云朗阴沉的面容。许烟立马端坐,双目圆睁盯着竹简上的内容。 云朗见她如此,摇了摇头,继续讲着。 许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她努力地听着云朗讲《礼记》。不过大概真的有朽木不可雕的说法吧。123。许烟觉得自己一定是块千年朽木,朽木极品。要不然怎么理解不了云朗的话呢? 正当她万分痛苦时,云朗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说:“这半日先到这里吧,休息三刻后,我们继续。” 许烟顿时从无尽的自我怀疑中解脱出来。她唤来小宫女,将宫女为她准备的点心拿了出来。桃花酥、桂花糖蒸栗粉糕、莲叶羹......她顿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正拿了块桃花酥放进嘴里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书案。 书案前的少年仿佛不知饥饿一般,仍维持着她进来时的那个姿势,低头读书。若不是空气中偶尔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许烟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看着眼前精致的糕点。 。她横了横心。提着糕点放在云起的桌上。 云起翻书的动作终于停了一瞬。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清冷的眸中带着些疑问。 许烟红着脸没有看他,只说:“今日宫女做的吃食多了些,我吃不完,给你吃。” 云起看了看盒中精致的糕点,视线再次移回书上:“谢殿下好意,我不饿。” 许烟看了看比她高一头的云起,心想:怎么可能不饿?她读一上午书,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他比她高这许多,一定比她更能吃才对! 于是许烟将盒子往前推了推:“这是本殿下赏你的,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云起并未抬头,淡淡道:“无功不受禄。” 许烟气极,果然读书好的人就是不一样,气人这方面都要比她好上不少。 这时。抓住一只阿紫她脑筋一转,对他道:“本殿下活了八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对我胃口的人。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吧。”她心底偷笑,这样一来,她既有了朋友,也能让他和自己一起用膳啦。 她接着说:“既然是朋友之间的馈赠,那就应该收下的。” 云起正在翻书的手顿了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朋友吗?你说你要和我做朋友?” 许烟大笑道:“当然啦!有我这样一个太女做朋友,是不是很有面子?” 云起垂了垂眸道:“可我并没有朋友,不知道该如何与殿下相处。” 许烟一听,开心道:“你也没有朋友啊!那正好,我就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啦!” 云起看着她晶亮的眸,不知怎的,心间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对她说:“好”。 随后他看到的,便是少女瞬间被点亮的容颜。 深夜,回宫的许烟偷偷在记事簿上写下了一句话: “长欢十五年,三月初八,我结交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第九章 秘密 生活中的一切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什么分别,可许烟却知道,是有的。那个总爱哭哭啼啼的小宫女好像从某一夜开始就不见了。许烟甚至都没有为她求情的机会,她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许烟的生活中。她想,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她没能遵守约定。 许烟有想过趁宫人不注意,偷溜出去到母皇面前为小宫女求情。可这些都只不过是妄想罢了。自那日后,她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四名大宫女围着,更别提那些不知道会从哪里突然出现的暗卫。最悲哀的是,她甚至不知道那名宫女叫什么。 许烟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大宫女为她戴着珠钗。她看着模糊镜中自己精致的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好像一个布偶娃娃。123。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按照规定好的来。每件衣服每个首饰都按照母皇的喜好来打扮。那自己会不会就是母皇心中的一个布偶娃娃呢?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要将自己这个想法告诉云起。 等云朗好不容易说了休息,许烟立马像兔子一样奔去云起身边。云起如往常一般端坐在书桌前读书。许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悄悄趴在云起耳边对他说:“我早上发现了一个秘密。” 云起并未抬头,只是出声应和她道:“哦?什么秘密?” 许烟瞄了瞄四周。 。四宫女垂手站在她身后。她皱了皱眉,想到云朗告诉她的话,继续悄声对云起说:“这里不安全。” 云起抬头看了看四宫女,然后对许烟说:“祖父今早讲的治国之道,你可懂了?” 许烟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咳了咳嗓子道:“这个嘛,好像还是有些疑惑。”她偷偷瞄了眼身后的宫女们,心想这可不算说谎,她确实没明白。 云起颔首:“既如此,我便再为你讲讲。” 四宫女听闻此言,立即行礼,退出门去。按照大许规定,唯有贵族阶层可以学习治国之道。平民与奴隶阶级是没有资格学习的。 许烟见她们退了下去,兴奋地对云起比了个大拇指。她的朋友可真聪明! 云起神色淡淡地看着她道:“什么秘密?” 许烟悄声对他说:“我发现我其实是个布偶娃娃。” 云起皱了皱眉。抓住一只阿紫好像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见他如此,许烟继续对他说:“你看啊,我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按照规矩来。遇到喜欢吃的食物也不能多吃,穿的衣服也都是宫人为我搭配好的,每日做的事也都是被安排好的。我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就跟布偶娃娃一样吗?” 云起闻言,有些震惊。他看着面前脸庞仍带着稚气的女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如此有哲思的话,他不由紧了紧手中攥着的书本。 他第一次见到祖父时,是在家宴上。云家各分支都聚在一处,每家人手里都牵着个小男孩。他那时太小,父母也早就去世,已记不得抱着他的究竟是谁。只记得祖父到他身边时,看着他的那双锐利眼眸。再之后,他便跟随在祖父身边,由祖父培养了。…。 他从不能有自己的意见。祖父为他授业时,讲的都是祖父自己的观点。若他有质疑,祖父便会放下书,用长长的藤条抽打他的脊背。次数多了,他便能理解祖父是要他完全服从。于是,他再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了。细细想来,他这样的人生,确实是布偶娃娃一样的人生啊。 他正准备开口时,看到女孩瓷白的娃娃脸,一脸天真的看着他。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对她说:“你觉得自己没有自由,可殊不知,你布偶娃娃一样的生活又是不是其他人所羡慕追求的呢?” 许烟皱了皱眉,正准备反驳他。云朗从外间走了进来,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起儿说的不错。如今殿下口出此言,不过是儿童稚语。要知道,生在帝王家,须得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得常人之不能得。如今殿下所不能忍的,正是常人所想忍而无机会忍的。我这样说。123。殿下可明白?” 许烟看了眼云起,对云朗福了福身道:“弟子明白了。” 她有些泄气,果然真如云朗所说,皇宫之中处处皆有眼线,眼前所见的安全未必就是真的安全。这不,说个秘密还能被人逮到。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烟再没有提过布偶娃娃的事。她开始明白,每个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些布偶娃娃的色彩。既然大家拼命掩饰,她也不会去拆穿。 整个三月,就这样平淡的过着。直到三月末的几天,许烟发现了云起身上的秘密。 先前几天,云起只是手臂上有淤青。许烟问这是怎么弄的,他也并不回答,只是会将话题岔开。之后几天。 。伤痕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云起青着一只眼来上课。 许烟有些生气地叉着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起如往常一样并未开口。 许烟气冲冲地开口问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分享自己的近况啊。如今你受了伤,我作为你的朋友,当然要为你报仇啊!” 云起淡淡开口道:“无事,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 许烟有些不解,挨打这种事还有过了一段时日就不挨打的说法吗?但既然云起不想说,许烟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在她的内心,已经悄悄下了个决定。 据许烟观察,每次休沐回来时,云起的伤最重。于是,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云朗府邸在京城,可毕竟不在宫中。她得想个办法出宫一趟。 在休沐的前几日,许烟每日都认真听课。时不时还会询问云朗些问题。抓住一只阿紫有时就连下课都缠着云朗不放,要他答疑解惑。云朗云起一时间都很疑惑,这不开窍的小殿下莫非突然有了灵通?询问宫人后才知道,许烟竟连每日回宫后都要捧书再读几个时辰。 云朗很欣慰,储君如此,看来许国未来可期。 殊不知,许烟都要累死了。她默默地在油灯下读着书上那些字,心里满满都是:要坚持!要出宫去为云起出头!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休沐的前几日,她让宫人去跟母皇说,她近日最喜钻研书本。奈何天资愚钝,疑惑颇多。一刻未得到解释,便心下难安。就连休沐日也不想错过学习知识的机会。但又不想太傅因此受累进宫,便请母皇恩准,让她休沐日能去太傅家学习。 当她终于收到母皇的批准时,内心感动得五味杂陈。她这么多天深深体会到了云朗说的忍常人之不能忍。她甚至有些觉得自己能当好一个女帝了。 她伸出小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在内心振臂高呼: 云起别怕!你的朋友马上就来为你报仇啦!。 第十章 陆淮 云府的墙头上,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脑袋转来转去,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不多时,她疑惑出声:“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我翻错墙了?”说完后,她摇了摇头:“不不不,本太女如此智慧,一定是那小子给的地图有问题。” 听她说完后,从她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你在找什么?” 她没有回头,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当然是在找云起那小子啦。” 只闻男声更为疑惑地问道:“那为何不从正门进去?” 她翻了个白眼:“谁会从正门进去啊,那能发现什么?”说完这句话,她才觉得不对劲。她甫一回头便撞上了一张如玉的脸庞。所谓谦谦君子。123。大抵如此。她愣了一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乱中,手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猛的向地上栽去。 少年迅速出手护住了她。稳稳的将她接住,放到地上。许烟看着这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少年,仰着头叉腰问道:“你是谁?干嘛突然在我身后出现吓我?” 少年笑笑,对她福身道:“在下陆淮,乃沈太傅弟子。刚刚冒犯殿下了,还望殿下恕罪。” 许烟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 少年微笑着对许烟说:“既如此。 。殿下能否随我一道回去找您的侍从呢?” 许烟一听“侍从”二字,立马慌了神色:“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的,如今我还没有达成目的,怎么能回去呢?” 陆淮低着身子对许烟道:“这样,殿下无论有什么目的,都有我陪您完成可好?现如今殿下的侍从找不到您,必定急坏了。若是惊动太傅,闹到女皇陛下那里去,殿下免不了责罚的。” 许烟倒不是怕责罚,只不过突然想到那个再没有音讯的小宫女,心中恻隐。对他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同你一道回去。只是你一定要信守诺言哦。” 陆淮点点头。抓住一只阿紫跟在许烟后面,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二人回去时,几个侍卫宫女果然慌张得不得了。许烟一回来,便拉着她上看下看细细检查。许烟装作无事道:“你们急什么?不是跟你们说了我内急,怕要让你们多等些时间吗?” 四宫女中的一位出来说:“殿下说的是。”随后又对陆淮行礼,道:“今日多谢公子,照顾我家殿下。” 陆淮拱拱手,当做回应。 许烟一看这情形,立马明白原来宫女们其实早就看穿她的把戏了,只不过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形象而已。她脸一红,低着头道:“好啦好啦,我们快去找太傅吧。” 宫女们应声,随后便与陆淮和许烟一同进了云府。 许烟觉得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来云府这么长时间,连云起的头发丝都没有见到一根,更别提见到他人了。倒是陆淮这小子......她看了看旁边正与云朗探讨学术的陆淮。…。 陆淮仿佛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偏头,冲她温柔一笑。 许烟觉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知怎的,她从心底里觉得,这个陆淮不是什么好人。无论什么情况,他都对你笑着。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对对方回以微笑。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不像她家云起,对谁都冷冷的。但是她就觉得这样的云起要比这个陆淮好不知道多少倍! 云起,云起,你到底在哪啊!她在桌子上画着圈圈,视线虽落在书上,心思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终于,陆淮和云朗的探讨告一段落。许烟见云朗端起面前的茶杯,便急忙开口问道:“太傅大人,以往云起不都是跟我们一起读书的吗?怎么今日没有见他。” 云朗放下茶杯,对许烟道:“云起每逢休沐日便会回本家待一段日子。因此今日并未前来。” 许烟泄了口气。123。早知道应该问清楚再来。如今不仅没见到人,还要浪费自己一天的休沐日在这里学习。她想到自己前几日的挑灯夜读,简直委屈得要哭出声来。 云朗见她如此,出声问道:“怎么?难不成说是来找我解惑,实则是来找云起的?” 许烟忙振作精神道:“怎么可能!只不过见他今日没来,多嘴问了句罢了。” 云朗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继续吧。难得你有如此好学之心。” 许烟应了声,继续低头看着眼前的古籍,心中叫苦。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 。许烟终于能回宫了。她看到平时看不顺眼的四宫女,简直都要感动得落泪了。以往还有云起陪她说说话,今日真的是只有学习啊! 她挑起帘子就要上马车,临走时,看到正与云朗告别的陆淮,撇了撇嘴小声道:“不讲诚信的大骗子!”她才不会忘了他说要带自己达成目的的承诺呢。现在别说报仇了,连云起的面都没见到! 马车平稳地驶过大街。许烟挑起帘子好奇地看着窗外的街道。卖包子的小贩正在吆喝,蒸笼冒着腾腾热气;首饰摊前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正含笑着为他身旁的姑娘挑选珠钗;小巷里几名穿着朴素的少年正在......等等!那不是云起吗?! 许烟让马车停下来。抓住一只阿紫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没有错,中间的那个少年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会认错的,那个人就是云起!他正被几名少年围在中间踢打着。 许烟的心被揪紧了。她一把挑起帘子就要下去。身后的四宫女忙拽着她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许烟抽着自己的手道:“那是云起啊!你们看不到吗?我要去救他!” 四宫女道:“殿下过去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太阳要下山了,我们要赶紧回宫才对。相信云公子自己会有分寸的。” 许烟突然定住,冷声道:“我是太女,是大许的储君!挚友在我面前受辱而我却扬长而去。以后何谈保护大许?何谈保护大许百姓!” 四宫女愣住,松了手。不知怎的,她们从年幼的许烟身上看到了陛下身上才有的威严。在那一刻,她们谁都没有怀疑,这个看似贪玩的小殿下,以后会具有使许国更为强盛的能力。 夕阳下,许烟小小的身躯朝那个昏暗的小巷,义无反顾的前进着。。 第十一章 报仇 云起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女存在,那应该如眼前这般。许烟穿着鹅黄色的留仙裙,在夕阳的余晖下,美得那么不真实。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他多想捂住她的眼。告诉她,不要看。 他看到四宫女拦住她。如果他能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她,回去吧。可是他来不及思考,身上便又落下了不知谁的拳脚。恍惚间,他看到许烟走到他身边。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神中的愤怒以及心痛。 许烟走近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的少年,在被几个渣滓围打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冰凉,全身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般。 一时间,她竟说不出话来。半晌。123。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在空气中飘荡:“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几个人似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仍旧对云起拳打脚踢。 许烟一脚踹到其中一个少年的腿上,少年吃痛的回看。其他人也转过身来停止了动作。他们看着这个身高还不足他们胸膛的少女,嗤笑着:“你是谁啊?怎么,也想被我们打吗?” 许烟继续问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被踢的那个少年揉了揉腿。 。流里流气的回道:“知道啊。不就是太傅云朗的孙子嘛。其实啊,什么狗屁孙子!他就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的狗杂种!” 许烟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们错了。他是当朝太女唯一的朋友,这就是他的身份!” 几个少年愣了一瞬后哈哈大笑:“你说他是太女朋友就是啊?那我还说我是当今女皇的儿子呢!” 许烟朝后面招了招手,她的身前立即出现了一名暗卫。 许烟冷静的说道:“都听到了吧,这几个人出言不逊,污蔑大许皇室!将他们带下去,严加审问。” 暗卫冲她拱了拱手,便要将几个人带走。那几人现在才明白原来许烟就是太女!他们忙跪下认错道:“对不起。抓住一只阿紫方才是我们有眼无珠,竟未认出太女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许烟没有再看他们,只是径直向云起走去。暗卫捂住他们的嘴,将他们带了下去。 此刻云起的脸上再没有原先的精致清冷,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乌青及血丝。许烟伸出手来,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她能听见他微弱粗重的呼吸声。 她环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发丝间沾了些许粘腻。 不多时,云起听到她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言而有信。说好了为你报仇就一定说到做到!”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雀跃些,可云起却听到了她压抑着的颤抖。他多想告诉她,没事的,我没事的。可喉间的血腥使他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云起感觉自己的胸膛前多了分湿意。真好啊,像他这种人,居然还会有人心疼他。…。 那一天,许烟没有让他回云府,而是选择带他回宫。她请太医为云起好生检查。结果是,这一次伤得比前几次更重。云起几乎断了一根肋骨。 许烟没有在云起面前追问什么,只是为御医做些打下手的事情。她不想让他难堪。至于暗卫回秉的那些事,她自己会有决断。 许烟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在这一点上,她或许满足女帝的要求。所有伤害她的人,不会打倒她,只会让她成长得更为迅速。只这一夜过去,许烟便变了许多。 但是,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能真正伤害到她的只有云起一人。当多年后的许烟意识到这一点时,良久无语。 翌日,许烟一个人去了皓镧殿。云朗并未问云起的下落,只是接着上节课的内容继续为她讲解。许烟如同往常一样认真听着。123。偶尔也会提几个问题。一切看上去,都再平常不过。换句话说,即使没有云起,也都如同往日一般。 许烟想到昨日暗卫禀报的那些内容,眸色暗了暗。终于,在结束后的日常拜别时,她路过云朗身边,问了一句:“对于太傅来说,云起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言毕,并未听到云朗的只言片语。许烟握紧了拳,从他身旁走过。 云起是刀,是云朗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可再锋利的武器,也有被取代的一天。许烟默默为云起擦着额头的汗,内心静默。 不知是什么时候,云起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娇小的姑娘神色肃穆地为他擦着额间的细汗。 他们两人都很有默契的。 。跳过了云起受伤的话题。云起依然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的神情,问道:“你今日的课程可有哪里不会?” 许烟吐了吐舌头:“你还不知道我吗?平日里有你帮衬着,我还少受些批评。如今你不在,太傅的注意力全放在我一个人身上,翻着花样的说我。终于知道太傅是如何做到这么高的位置了。就这嘴皮子,整个大许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云起闻言,勾了勾嘴角:“有哪里不会的,拿来我看看。” 许烟立马跑去拿了自己的书过来,像献宝一样给云起打开。 云起扫了一眼,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对于云起来说。抓住一只阿紫这些书目不过都是最基础的罢了,于是他讲解起来毫不费劲。 可许烟不同。她莫名觉得,听云起讲课远比听云朗解读要难许多。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集中于视线上。 云起的眸子里仿佛映着整片雪池,冰凉没有温度。他挺直的鼻梁,弧度正好的唇,无一不让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许烟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突然之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好像她已经这样望着他已有三生三世。 就在她出神时,云起笑了笑,视线依旧凝固在书上,可却说着打趣的话:“别看我了,看书。我刚刚讲的你有听懂吗?” 许烟突然明白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她不敢再看云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两只小手猛地拍打自己的脸。 这时,殿外珠帘忽然响动。四宫女中的迎春进来禀报道:“殿下,陛下说让您去碧云殿觐见。” 许烟动作倏地凝固。这是她的母皇,今年第二次召见她。。 第十二章 母皇 许烟走在去碧云殿的路上。她看着身侧缓慢后退的景色,思绪也跟着倒退回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对母皇来说与那些大臣没什么不同。甚至于,自己还不如大臣们。他们可以每天见到母皇。而她,对母皇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宫人的讨论。 母皇很有才能,她开启了长欢盛世。自母皇亲战打击北蛮后,大许与北蛮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和平局面。听闻边疆人民提及母皇时无一不赞颂称叹。但做一位明君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许烟常想,这个代价也许就是母皇的爱吧。 她自小从记事起便没有见过父君,但印象中却总有一个抱着她的高大身影,他的怀抱温柔而有力。她宁愿相信。123。那是在她更小的时候,残留在她记忆中的父君。那样温柔的怀抱,仿佛能证明她是有人爱的,是有人珍惜,将她视作珍宝的。 母皇从未怎样亲密的接触过她。她靠近自己时,脸上总是露出些莫名的神色,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记得有一天,母皇的手即将抚上她的脸,只是最终还是垂下了手,眼里流露出些厌恶,默默向她背后走去。自那次后,母皇召见她的次数便更少了些。从一月一次渐渐改为两月一次,三月一次。有的时候。 。她甚至有些记不起母皇的样貌。 母皇见她时从不抬头仔细看她的变化。只是一边低头批着公文,一边叮嘱她些学业和生活上的事。对待她就如对待其他那些来觐见的臣子没什么分别。渐渐地,许烟也不愿再去见她了。 可今天见她,会是什么事呢?她想到在她寝宫内的云起,莫名的有些担心。 “殿下,小心台阶。”身后夏至的提醒让她回过了神。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匾额,才明白自己如今已经站在碧云殿外。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了上去。 今日的觐见,看上去似乎与往日并无分别。母皇手边仍旧摞着一叠奏折。她低着头。抓住一只阿紫正往奏折上写着什么。听到宫人的通传声,她罕见地顿了下,皱皱眉,没有让许烟坐下。 许烟就在大殿上站着,身边的四宫女没有随她进来,身后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大殿上静悄悄的,许烟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脚有些酸疼,母皇才仿佛刚注意到她一般,让她上前去。 许烟有些惊诧。毕竟母皇与她之间总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从未让她近前过,只除了那一次。这仿佛也已成了她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让她们都不尴尬的默契。 她低着头,默默上前。母皇并未如往常一样,开篇就问她诸如学习之类的事。而是直接言简意赅地说:“我听说你将太傅的孙子带回寝宫了。” 许烟早有准备。但听到她如此直白的切入主题,还是静默了一瞬。随后她镇定地开口道:“是的。我与他......”…。 话音未落,左脸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麻木感。一时间,她竟未觉出痛意来。只是,她的脖子好像也僵硬了般,转不过来。 母皇带着怒意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 “荒唐!简直是荒唐!” “你真是与你那个好父君一般腌臜!” “你才多大?竟做出这起子事来!你不要脸面,皇家要的!孤要的!” “我与他是朋友。母皇,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开心。”许烟的内心继续着刚刚那句未道完的话。只是现如今的状况好像并不允许她继续了。 世人总是用他们自己的眼光去看待一切。他们看到的是这件事情吗?不是的,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想看到的罢了。他们认为是什么样的。123。那都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罢了。 彼时的许烟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她只是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与云起的友谊,是否真的如母皇所言的那么不堪。 很快,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母皇”只不过是个听起来更亲密些的词罢了。但也只是个词,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了。她没有与这个词有过更多的接触。而云起,却是实实在在陪在她身边的人。她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这与永远坐在云端上的母皇不同。 思及此。 。她的目光不再游离,而有了一些焦距。 但听到母皇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经派人将那小子送了回去。要不是因为他是太傅孙子的缘故,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他!” 听到这里,许烟愣了愣。接着,便听到自己冷冷的,带着怒气的声音:“你凭什么?” 女帝似是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质问,愣了一瞬,不怒反笑道:“就凭你是大许的储君!” 许烟平静地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女帝冷哼一声:“你的父君早就为你做出了选择。” 许烟再没有回话。 女帝盯着她一瞬后,忽地出声:“你与他。抓住一只阿紫可真是一模一样。” 许烟带着些冷意的眸子静静回望着她。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淡漠。 女帝失神了一瞬,随即拿起手边的奏折继续批阅着:“云朗太傅是个好老师,你跟着他要好好学习。一月后是他的弟子考核,我不希望你让大许皇室丢脸。你要记住,你没有几次机会,回去吧。” 许烟福了福身,走了出去。大殿外的人像是对殿内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一般,目不斜视,恭送许烟。四宫女也低着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红肿一般。低着头,恭顺地跟在她身后。 许烟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块名为“暗夜”的幕布上洒满了星子。她莫名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如果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子,那那个温柔的人会是那一颗呢? 她握紧了拳,向寝宫的方向走去。她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没有人能有资格定义他人,能定义一个人的,只有他本身。。 第十三章 知己 许烟比往日来得更早了些。她的眼下是散不去的浓重乌黑,可以看出她昨晚休息的并不好。正要跨进门时,门槛处传来声响动。她回头望去,正对上云起的眼眸。 他的眼下,有着与她同款的乌黑。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言语些什么,便各自向自己座位上走去。有些人,是不需要用语言沟通的。只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想法。我们有时称之为:知己。 许烟集中注意力在书简上。密密麻麻的字中满是前人的谆谆教诲。她突然就想更努力些。不为自己,为国民。她想,如果一定是自己当大许女帝的话,她希望至少每个在大许土地上生活的人,都能比现在更自由些。 云朗讲课一如往常。他仿似并不知道近日发生的事一般。123。依旧如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的为许烟授课。 许烟一边听课,一边暗暗觉得云朗果真不愧为大许有“桃李满天下”一说的老师。此等心理素质与职业精神,许烟觉得应该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云朗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对许烟道:“殿下,过一个月乃是我的弟子考核日。殿下虽学习时日少些,可也需按着规矩来。这次考核,我在宫外书院的弟子们也会参加,还望殿下重视,好好准备。” 云朗在宫外的书院便是许国首屈一指的私人书院——青云书院。许烟上次在云朗府中见到的那个陆淮便是青云书院的学生。每年慕名而去的人不说上千。 。也有几百。而且大多数为勋贵子弟。这并不是因为云朗限制平民入学。而是因为平民不允许学的科目实在太多,与勋贵子弟也无法和睦相处。 几年前就出过几个勋贵子弟将一个平民打死的事。只是最终也无疾而终了。毕竟,在如今的许国,你能要到什么正义呢?你索要正义的后果无非是将更多的亲人拉下水而已。 云朗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拂袖走了出去。待云朗一走,许烟便想如往常那般去找云起。即使心中有数。抓住一只阿紫可昨日他被母皇强行送走,亦不知他回云府后云朗会怎么对待他。她很担心他的状况,担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一个人默默忍下了多少苦楚。 可是她甫一起身,四宫女便立刻围了上来。初秋将一个精致食盒放在许烟面前,打开来开口道:“殿下,用膳吧。” 许烟看到桌上食盒被打开的那一瞬,怔了一下。食盒中再没有之前的那般丰富。所有食物对比之前一律减半。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旁边的霜降见她如此,忙开始为她布菜,怕她发作。并小声说道:“这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听御医说,您以前的食量于脾胃不宜,考虑到您的身体,便将食量减半。” 许烟忍不住嗤笑。也亏得自己的母皇每天日理万机,竟也能有空想出来这等招数对付她。只不过如此小儿科的说词,也不知道她是觉得自己还小,还是觉得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来糊弄自己。…。 许烟提起食盒,大步向云起走去。四宫女似是没有料到她的举动,一时间都慌了神,匆忙上前拦她。 许烟仰头,冷冷的眼神扫过她们每一个人。开口道:“你们为我母皇做事,我能体谅你们做出的这些事。但这都是在我的容忍范围内。如果你们继续拦着我,我不保证会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显然,这些话从许烟这个八岁孩子的嘴中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于是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依旧拦在许烟的面前。 许烟听到自己说出那番话后,实际上也有些震惊。自己好像是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一般,很自然的便脱口而出这些话。就连上次云起受伤的事也是一样。她丝毫没有犹豫的便叫了身旁的暗卫处理。处理这些事情。123。仿佛是她身体中自带的记忆一般,根本不需要细想,身体便帮她做出了安排。 可是她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如此的行事做法,难免会让人生疑,亦或者会如四宫女一般,根本会忽视掉她的话。 许烟看了看不远处云起的身影。他坐在那处,身姿依旧挺拔,身上的白衫随着门外的风飘舞着。白衫飘起飘落间,她看到云起凝视着她的双眸。 许烟接触到那目光的一瞬间便低下了头。她不愿去解读目光中的更多含义。那里面,是她不愿读懂的情绪。 许烟紧了紧手中的食盒道:“我的功课实在太差。过不久便是太傅的弟子考核了。我毕竟从未参加过。 。恐不懂其中流程。况且方才太傅授课有几句话没有弄懂。想去问问云起,这总没有问题吧。” 四宫女对视了一眼后对许烟行礼道:“请殿下莫要为难奴婢。” 许烟继续说:“你们就在我们身后屏风站着便好,不需要去外面可好?” 四宫女互相对望后,让开了路。 许烟对她们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后,走向云起。 她一步步向他走近,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总觉得走了很长的时间。仿佛走过了几生几世,才终于走到他面前。 许烟将食盒放到桌上。抓住一只阿紫她努力装作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正恍惚时,视线中突然多出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代替她打开了食盒。 许烟冲他露出个微笑,云起却别过头对她说:“别笑了,你笑得真丑。” 声音很轻,却还是传到了许烟的耳畔。许烟佯装生气微嗔了他一眼。不过好在有这句话,两人刚刚莫名的尴尬才缓解了些许。 细想想,方才的尴尬倒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明明那么想要见到他,迫不及待要问问他的伤势如何。近到眼前时,却失了声音。 云起拿起身侧的笔书写着什么。许烟有些好奇,正向凑过去看时,云起便将那页纸推到她眼前。 纸上是熟悉的字迹。笔力劲挺,飘洒有致。纸上只落着一句话:汝可安否? 从昨日到现在的担忧害怕,以及许多数出来的数不清的情绪,仿佛都随这句话定了下来。能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担心着对方,心下便多了几分安定。。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