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至尊凤将》 第一章 换帅 “报!” 大昭国主帅乔书律浑身血污,踉跄地跑入军帐之中,直接跌跪在了地上,抬眼看向面前的佐政王洛承君。 洛承君身穿黑底赤色四爪龙纹朝服,正背对着乔书律,专注地看着军帐墙上挂着的战图,若有所思。 “王爷……我军连败……安国大军已经在大昭边界呈对峙之势。属下辜负了王爷的倚重,连累王爷冒险亲临,属下这就以死谢罪!” 乔书律话音刚落,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晃着血色的大刀就要往自己的脖颈上划去。 “你死,我就让你乔家上下百余口人都给你陪葬。” 洛承君冷轻地说了一句,回头看向举刀的乔书律。123。漆冷的眸子之中荡过一丝嫌弃。 乔书律跟随洛承君十年,知道洛承君言出必行。他只好将已经悬在脖颈处的大刀丢在了地上,不顾男儿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这也怪不得乔书律,毕竟大昭和安国初战之时,他领着大军可是战无不胜,连着斩杀了安国两员主帅,逼得安国无帅可用,一直打到了安国京都天华城外围的城池边上。 本来已经坐等安国投降了,谁知这安国忽然换帅上阵。这新帅战术奇特,出人意料,丝毫不按常理出牌。用只有大昭一半的兵力。 。将乔书律的大军打的节节败退,一直退出了安国,回到了两国边界处。 再接着往下打,若是没有应对之法,安国大军就要入境大昭了。这忽然扭转的屈辱让乔书律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可查明那安国新帅的身份了?” 听见洛承君发问,乔书律赶紧忍住了悲痛,抹了一把掺血的泪,回应道。 “属下无能,并未查出这新帅的身份。这新帅上战场都戴着青铜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这安国能出战的,只有付家,可付家的两个儿子,已经都死在我战场上面了,是我亲眼看见他们战死沙场的。实在是不知道这新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允巫童那小子个头不大,却厉害的很!我与他近身交战过一次,这家伙武功不低,而且狡猾的很,我差点儿就死在他的手里……” 乔书律的语气之中尽是对这安国新帅的心有余悸,洛承君饶有兴趣地沉思了一下,忽然伸手将桌上的红木镇纸扔向了乔书律。乔书律敏锐一躲,哀怨地看向洛承君。 “你小子还敢躲?不是要以死谢罪吗?你当真死在那新帅手里才好!” 看洛承君温怒,乔书律苦笑了一下,回身捡起地上的镇纸,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然后恭敬地将镇纸放回到了桌子上。 “属下不该躲的,王爷您只当是砸中了我,消消气。皇上这次又……” 乔书律欲言又止,洛承君冷冷一笑。 “无妨,反正我也想要亲自会会这位新帅,其他的,按照从前的规矩小心提防便是。你好生在军营里养伤,明日开战,我亲自挂帅上阵。”…。 洛承君说完,微笑扫向墙上的战图。对于那位安国新帅的战术,他已经研究的十之八九,这越发了解,越是对这位新帅感兴趣。 安国军营,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因为接连打了胜仗,虽然满身狼狈,但一个个精神抖擞。 军营外传来马蹄声,一个身穿赤墨色铠甲,头戴青铜獠牙鬼面面具的人快马朝着军营赶来。 “将军!” “将军!” 士兵们异口同声,纷纷仰面看向将军,满目崇敬。那面具后面的人只是朝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发声。 进入军营之后,他跃身下马,飞快钻入了自己的帅帐之中。而紧跟其后的副将左剡刃,停在帅帐门口,像个卫兵一样守着。这般景象,在大军之中,已是见怪不怪了。 “咱们这位新将军当真神秘的很。123。姓谁名谁都不知道。我们都跟着他打了半月有余的仗了,还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将军……不会是哑巴吧?” “嘘,休要胡说八道。你忘记左副将军怎么叮嘱的,若是在背后议论将军,军法处置!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跟着将军打胜仗,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士兵们嘴上说着与自己无关,可谁有能真的不好奇,这位将军的身份呢。 帅帐内,那獠牙鬼面青铜面具被迫不及待地扔在了地上,伴随着一声声娇柔急促的喘气。一袭乌黑顺直的长发滑落在铠甲上,垂在腰际。 这将军。 。竟然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小女子! “娆娆!” 忽然,帅帐内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影来。此人穿着大斗披风,将身子掩的严严实实的,但是听声音,是个年纪稍长的女人。 “娘,快帮我把这盔甲卸下来,我快疼死了!” 小女子微蹙秀眉叫嚷着,女人赶紧上前来帮着,将她身上沉重的铠甲给卸了下来。 这盔甲脱身,只见小女子白色内衬衣服上面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都是在战场上受的伤。那女人看见这般情景,显然不是第一次,但仍旧心疼地落下泪来。 “娆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战死沙场了,付家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了。若是你再出事……叫为娘可怎么活啊?” 原来。允巫童这小女子是安国付家护国公付绍年之女付娆安。 付娆安看她额娘满目伤情,也是于心不忍。强忍着自己身上的痛楚,挤出一个微笑来。 “娘,你就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大昭军斩杀我大哥二哥,此仇必须我亲自来报。不光如此,付家荣辱,也该我这个女儿替父亲守着。我爹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我两个哥哥的死已经足够他伤情,若是不能为安国胜战,他……怕是熬不过去的。” 付娆安眉梢晃过意思哀伤,但很快掩去,露出了狠辣坚定的表情。 “再说了,女儿这仗打的漂亮!等我明日攻进大昭,杀了他的主帅,替我大哥二哥报仇!” 付母心疼地看着女儿,之前明明还是待字闺中的娇小姐,如今却无奈成了舞刀弄枪的女将军。受尽苦头不说,还不能挑明身份。 “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母女两个正说着,守在帅帐门口的副将左剡刃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第二章 佐政王的见面礼 “进。” 付娆安故意将嗓音压的低沉,回应了门外的左剡刃。一旁的付母也重新戴上披风的斗帽,隐身进入了屏风之后。 左剡刃闪身进入帅帐之中,看见付娆安披散着长发,额间渗出的细汗粘着几根发丝,衬得付娆安那姣好明朗的五官更是多了一丝柔媚。 这左剡刃作为副将,从开战到现在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女人,更何况这付娆安天生的美人坯子。虽说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女儿身份,可从未敢这般细看过,不由地,让他看呆了眼。 付娆安察觉到了左剡刃的目光,不悦地蹙起蛾眉,目光冰冷地看向他。左剡刃被付娆安眸子里射出的冷意吓得回了神,慌张低头避开了。这女人虽美。123。可在战场上血腥厮杀的画面,左剡刃亲眼见过,足以让他心生畏忌。 “左副将不是有事要禀报吗?” “哦……是!属下安排在大昭营地的探子刚才飞书来报,说是大昭的佐政王已经到了,大昭换帅,明日会由佐政王挂帅出战。” “佐政王?” 付娆安未曾听过这个名号,她毕竟是女辈,若不是这一次战事,她的两位哥哥全部战死在沙场上,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国家战事。 “管他什么王!那个乔书律不是大昭第一帅将吗?他都不行。 。换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就能扭转战事吗?等我明天摘了他的脑袋回来祭天!” 左剡刃见付娆安不以为然,小心翼翼地解释了起来。 “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大昭的佐政王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王爷。大昭先皇在世的时候,对这个长子很是磨砺。听闻这位佐政王十三岁就跟着当朝大将南征北战,精通战事,足智多谋。十五岁就组建了自己的军队,赤甲军。如今赤甲军已经是大昭皇城第一守卫军队了,就连那乔书律,都是这位佐政王的门下,一手培养出来的将帅。” 付娆安听了左剡刃对于这位佐政王的介绍,沉吟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左副将。允巫童瞧你把这个佐政王说的那么厉害。他若真有这么厉害,为何那大昭先皇不让他继承皇位呢?这传闻不可轻信,只会自己吓自己,他行与不行,明天本将军会会他便知了。你也不用忐忑,只管按照我们先前说的布兵就是了。” 左剡刃欲言又止,可看这付娆安信心十足的样子。加上之前的战事的确是赢得轻松漂亮,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是。属下还有一事,夫人她……” 左剡刃小心翼翼地看向屏风后面的人影,付娆安明白他的意思。 “左副将放心,今晚我就会让人送我娘回天华城。我军得胜归朝之前,军中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女人了。” 左剡刃看付娆安话说的明白,便点头退下。他是奉了皇帝之命,辅佐付娆安这名女将军的。自然,一方面是为了帮忙掩盖她的女子身份,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毕竟军中,女子是大忌,若真是出了什么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夜深人静,付娆安与母亲依依惜别之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心里一直悬着“佐政王”三个字,付娆安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在意。又或者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熬到天蒙蒙亮,营帐外忽然传来嗡嗡的号角声。付娆安一个激灵起身,飞快穿好盔甲,戴上青铜面具,冲出了帅帐。 “将军!我们料错了,大昭军先行发起攻击了!” 左剡刃焦急地说着,昨日大昭军惨败。付娆安笃定他们已经怕了,不会先进攻,而会以退为进,先观察自己的战局。可没想到,这早早的,大昭军竟然先发起了进攻。 不过就算是这样,付娆安也没有在怕的。虽说笃定,但她还是以防万一,提前准备了备用的战术。 “按计划行事。” 付娆安低声说了一句。123。伸手牵过自己的战马,跃身而上,冲在最前锋,带领着大军朝着战场上奔去。 先锋防御部队已经跟大昭军打做一团了。远远的,付娆安看见对面大昭军队后方,一个身穿银色盔甲,头戴银冠的男人,骑在马上,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着。 付娆安莫名心慌了一下,可她顾不得想那么多,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刀,浴血杀敌。 “王爷,那个,就是安国新帅。” 乔书律的副将聂纵小声在洛承君的耳边说了一句,洛承君邪魅地扬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付娆安。 “的确是厉害,不过今天,他怕是要栽在本王手里了。传令下去。 。这个人,本王要活的。” 聂纵看洛承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面露难色。 “不过王爷,您确定,您设下的那几个陷阱,他会钻吗?依属下看,那几个陷阱,是否太明显了些……这安国新帅,可厉害的很。” 聂纵跟付娆安交过手,仍旧心有余悸。可他话音刚落,探战势的士兵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王爷!如您所料,安国大军果然分成小股军队试图曲折攻陷我军,正好被您设下的陷阱一网打尽,目测,灭敌军近一半!” 士兵的声音透着兴奋,也让聂纵闭上了嘴。洛承君早已料定,也不算惊喜,只是微微一笑。 “传令下去,乘胜追击,活捉敌军主帅。” 而另一边,付娆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全部被戳破。允巫童还在专心致志地杀敌。左剡刃奋力赶来,一身狼狈。 “将军!败了!计谋失策,撤吧!再不撤,全军覆灭啊……” 左剡刃的话让付娆安愣住,这才发现敌军已经开始呈包围的趋势。顷刻间,几个敌军上前朝她挥刀相向,付娆安吃痛负伤,坠下马去。左剡刃急忙上前抵挡,才让付娆安有了回旋之力,再次跃上马去。 左剡刃调转马头,本以为付娆安会跟着自己一起回营地,却听见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左剡刃心惊回头,看见付娆安跟发了疯一样,只身一人朝着大昭军的方向杀去! “将军!” 左剡刃大声呼喊付娆安,可瞬间就被敌军给包围,他自己都顾不得了,哪儿里还顾得上付娆安。 此刻的付娆安满腔的恨意和挫败,满眼都只有那站在远处的佐政王,她……要杀了他! 敌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付娆安包围住,付娆安奋力厮杀,赤墨色的盔甲被血染成了红色,那青铜面具上都淌着血色。可哪怕是在这样的境地下,她竟然还在一点一点地挪向佐政王。。 第三章 大败 “他……是在朝我来吗?” 这很明显的场面,却让洛承君的语气之中透着不确定,又或许,是不可思议。 “不自量力,想以一抵千?他怕是疯了!” 聂纵不以为然,却瞥眼看见了洛承君紧蹙的眉头。 洛承君见过无数厮杀的场面,可面前的场面,还是让他震撼。数百上千名大昭士兵挥舞着剑戟,包围着那一抹血色瘦小的身影,他身下的战马惊慌嘶叫,却依旧被他死死地拽住缰绳。手中的长刀不断地划出血柱,虽然戴着面具,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得到他无畏的杀意。 这气势,竟然让不断上前围攻的大昭士兵开始怯懦了起来,只是挥舞着剑戟试探。123。却没有一个敢越过成堆的尸体,冲上前去送死。 付娆安在青铜面具后面急喘着,因为疲累,长刀拖在地上,缓缓朝着佐政王的方向挪动着。一时间,风烟滚滚的沙场上只能听见风和呼吸声。 付娆安距离洛承君,只有数十米的距离了。洛承君还未慌张,一旁的聂纵先着急了起来。 “王爷,您还是先回军营避一避吧?等属下让人活捉了这安国主帅,亲自给您送过去……” 听了聂纵的话,洛承君挑眉侧目,冷眼瞪向聂纵。聂纵看见洛承君这记狠意的目光。 。顿时像是吃噎了东西一样,脸色骤变地闭上了嘴。 “我大昭五千将士对付一个,我这个主帅还要回营躲着?我看你是被这个安国新帅吓破了狗胆!” 洛承君低斥聂纵,聂纵点头哈腰,不敢争辩。而此刻,远处被逼回营的安国残军,在左剡刃的带领下,重新攻了回来。这局势,大有殊死一搏的模样。 残军将包围付娆安的敌军冲破出了一个口子,让缓缓前进的付娆安瞬间松快了下来。只见她挥鞭策马,加速朝着洛承君奔来。 “保护王爷!” 聂纵高喊着,自己却躲在了一旁,他当真是怕极了这安国主帅。洛承君却未动。允巫童看着付娆安过来。而付娆安被保护洛承君的士兵堵在了十米外,她一边挥刀杀敌,一边将自己背着的长弓卸了下来。 挥下最后一刀,付娆安翻身踏上了马背,抽箭拉弓,瞄准了洛承君……她眼中的佐政王,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儿躲闪之意。 这模样,就像是根本不相信付娆安能够射中他一样。这下,彻底激怒了付娆安。 箭离弦的瞬间,付娆安的马被敌军砍伤,马匹嘶叫翻倒在地上,付娆安跟着坠马。 她起身砍杀了几下,着急知道自己射箭的结果。那佐政王依旧安然地站在原地,手里举着一把短刀,而付娆安射出的那支箭,已经折断掉在了地上。 付娆安气急败坏,这个佐政王,竟然用一把短刀挡住了自己的箭。洛承君给她的挫败感越发深刻,付娆安就越发想要他的脑袋。她决定孤注一掷,冲过这十米的距离,近身要了佐政王的命。…。 可就在付娆安要冲的时候,左剡刃骑马赶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付娆安。 “将军!撤吧,为了安国,为了将士们着想,赶紧撤吧。您若是再进,等不到援军,我们就守不住了!” 听了左剡刃的话,冲动的付娆安才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地上的尸体,大都是安国将士的。付娆安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不甘,却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只能跃身上了左剡刃的马,回身朝着营地奔去。 “追!快追!一定要把安国主帅给我抓回来!” 聂纵看付娆安撤走,这才从躲避的地方钻出来,叽叽喳喳地叫喊着。洛承君却抬手示意大军停止追击。 “休战。” “不是……王爷,如今我们正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安国边境城池啊!” 洛承君冷嘲一笑。123。懒得与聂纵解释。大昭久败,损耗巨大,此战只是为了提高士气,可入境占领城池,还差得远,贸然追去,只能损兵折将。一切,还得休养生息之后,从长计议。 另一边,左剡刃和付娆安回到军营之后,只见归营的残军一个个萎靡不振,士气低落。人数也从之前一万多人变成了如今四五千人,还是被大昭六千多人打成如今这样的。 付娆安看着眼前的场景,沉默地攥紧了拳头。一旁的左剡刃长叹一声,先安抚了付娆安。 “将军不便。 。还是先回帅帐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属下会让人快马加鞭求皇上加派援兵,只希望将军不要像今天这般冲动,好生谋划才是。” 付娆安听得出来,左剡刃的语气之中有些责怪。不过她无话可说,今日,若不是她冲动非要取那佐政王的脑袋,让左剡刃不得已率兵相救,也许死伤不会这般严重。她知是自己太过好胜心急,只得点了点头,走进了帅帐。 付娆安卸下盔甲,内衬的白衣已经被血浸成了红色。她肩头背部都有刀伤,刚才不觉得,此刻静下来,那伤口灼热疼地她龇牙咧嘴。 付娆安小心脱下内衬,那断裂的衣服黏在伤口上,撕扯着皮肉,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那娇嫩白皙的皮肉。允巫童生生被那血糊的刀口破了相。 “嘶……” 付娆安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疼的抽吸冷气。那后背上的伤口,她怎么碰也触不到,却也找不出人能来帮她。 又疼又气,付娆安毕竟是个女子,委屈地扔掉药瓶,伏在桌上抽噎了起来。 “大哥二哥……娆安一定帮你们报仇!” 付娆安咬牙发誓,想到从前自己在护国公府被爹娘疼着,哥哥们护着的日子,竟然顷刻间一去不复返了。付娆安将一切都归咎于大昭国,而阻止她复仇的,就是那位佐政王。 “阿嚏!” 洛承君正专心研究着战图,周身忽然没由来地冒出一阵冷气来,一个喷嚏毫无防备地打了出来,吓了一旁的乔书律一跳。 “王爷,马上夜深了,是不是寒了?要不您把披风穿上?” 洛承君摆了摆手,他脑袋里面,莫名晃现了那张青铜面具。今日在战场上那独身浴血的癫狂,仍旧震撼着洛承君的心。。 第四章 凝沉 “那个安国新帅,到底什么来头?” 乔书律一愣,虽说这安国新帅厉害不假,可今日也成了洛承君的手下败将。而以乔书律对洛承君的了解,他从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感兴趣。 “王爷怎么对此人如此感兴趣?莫不是有其他的打算?” 听乔书律这么一问,洛承君倒也觉出自己的不同来。 “罢了,本王只是觉得此人战术新奇,不是兵法之术,倒像是过家家的小聪明。虽没有大将风范,可也不得小瞧了这聪明,因为毫无规律,应敌而变,反倒是不好对付。这也就是你为何三番五次败在他手里的原因!” 说着,洛承君再一次嫌弃地看向乔书律。乔书律知道自己丢了洛承君的面子,嬉皮笑脸地开始拍起了洛承君的马屁。 “这不也就说明了王爷您才是真正的将才吗?” “乔将军。123。这是您吩咐给王爷熬制的姜茶。” 正说着,军中的厨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走了进来,乔书律示意他放下离开。待厨子离开之后,乔书律从袖口的戎甲之中抽出一根银针来,蘸了一下茶汤和碗沿,确认姜茶无毒之后,才递给了洛承君。 “王爷,边疆夜寒,您喝点儿姜茶暖暖身子。” 洛承君接过姜茶,入口之前,抬眼看向乔书律手中的银针。 “怎么?我这一次从洛安来。 。皇上又派人入军营了?” “那倒没有,可就是皇上没派人来,属下这心里才不安生呢?要说这皇上只是盼着您战死沙场,不做其他手脚,属下可不信……” 乔书律言语之中透着怨气,洛承君脸色微变,严肃地看向他。 “这军中到处都是耳朵,你堂堂大将军,说话注意些,小心祸从口出。” “可属下也没说错啊,皇上对您的恶毒心思,全大昭都心知肚明!只是面上和气罢了,亏得您还辛辛苦苦为他守卫江山,他却把您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要说先帝也真是,那皇位明明就应该……” “住嘴!自己掌嘴!” 洛承君怒斥乔书律,乔书律自知言过,不甘地甩了自己两记耳光。 “滚出去!” 洛承君抬脚踹了乔书律。允巫童乔书律踉跄一下,一脸委屈地走出了帅帐。洛承君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乔书律是真心为自己好,可若是不惩戒他的口无遮拦,早晚要害死他的。 洛承君重新端起那碗姜茶,一饮而尽。 安国军营,付娆安和左剡刃大晚上站在军营高处,朝着远处的天空翘首期盼着什么。 “怎么还没来信?不会是败了吧?” 付娆安有些急躁,左剡刃为难地看着她。 “要我说将军,您让探子投毒这招是不是太小人了些?非君子所为啊。” “君子?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你懂什么叫兵不厌诈吗?我这也是一种计谋,再者,我给那佐政王投的也不是什么剧毒,就是拉稀脱水而已。那药量可是我精打细算,算定了明天上战场才开始的药效。哦,记得,明天早上把我的挑战书送过去,那个佐政王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一定会应战的!”…。 付娆安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左剡刃轻声哀叹,让他屈身于一个小女子之下做副将本来已是难事,偏偏这小女子用的招数还都是他这种大丈夫瞧不上的。 原来能够打胜仗,他也不说什么,可如今,投药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若能成事,也算。可那是大昭的佐政王,入口的东西肯定戒备,万一事发,说不定还要白白折损一个探子。可不论乔书律怎么跟付娆安说,付娆安都坚持要试一试。 正想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白鸽从夜色中现身,落在了左剡刃的手臂上。 “来信了!” 付娆安兴奋地从鸽子腿上摘下信,打开查看之后,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左剡刃看她这幅表情,觉得定是失败了。 “属下早就说过无用了,您就是不听。” 付娆安没有理会左剡刃的埋怨。123。直接将信塞给了他。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左剡刃不明白付娆安的意思,拿起信一看,也愣住了。 “还有其他人想害这佐政王?” 左剡刃跟付娆安面面相觑。这探子来的信上说到,本已经找到机会要往佐政王的姜茶里面下药,可巧撞见大昭副将聂纵偷偷摸摸进入厨房,将一包灰色药粉倒入了姜茶之中。探子见有人捷足先登,便放弃了冒险下药。 “这大昭的副将难不成是我们安国的奸细?” 付娆安回想那副将聂纵,眉眼浮出一丝嫌弃。之前交战的时候。 。这聂纵就是个窝囊废。可若是安国的奸细,倒也可以理解贪生怕死的行为。 可左剡刃摇了摇头,否定了付娆安的猜想。 “聂纵不可能是我们安国的奸细,聂纵的父家可是大昭皇帝的舅舅,更是那佐政王的亲舅舅,算起来,聂纵还是这佐政王的亲表弟。根本不可能与我们安国有什么联系。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是聂纵因为某些原因想要杀这佐政王爷。” 付娆安听完,忽地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那开心地样子,好像已经将那佐政王的脑袋摘下了一样。 “这佐政王的命还真是招人惦记啊!自己的表弟都不放过他,可见他这个人有多可恶!” 付娆安笑说着,忽然面色一转。允巫童认真地看向左剡刃。 “不过那灰色的药粉是什么东西?万一是补品,那我不就白高兴了?” 左剡刃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是补品,那聂纵大不可偷偷摸摸地下药。而据我所知,这天下之毒,呈灰色的,只有一种,凝沉。” “凝沉是什么东西?” 付娆安急于想要知道那佐政王的下场,追问起了左剡刃。 “这凝沉是天下奇毒,不仅奇而且稀有,百两黄金都不一定能够买到。这毒奇就奇在它呈药粉状,但是入汤就变成一种凝状,而且自动沉入汤底,并不溶于汤药之中。这样一来,无论是用银针还是其他的检测毒性,都不会查出其毒性。可当人饮用的时候,它就会混在汤药之中,被喝下去。” “竟有如此狡猾的毒药?那喝下的人会如何?” 付娆安紧盯着左剡刃,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饮下凝沉者,会在无知无觉之中损伤经脉,假以时日必会暴毙。可若是动用内力者,怕是会加速经脉爆裂而亡!”。 第五章 擒贼先擒王 眼看天际泛白,左剡刃手拿付娆安的挑战书,不解地看着她。 “将军,这佐政王不是已经中了凝沉的毒吗?早晚都是个死,您何必还要冒险跟他单打独斗呢?若是你……不敌他战死在大军面前,那我们可就……” “呸呸呸!” 付娆安听着左剡刃丧气的话,蹙眉温怒地瞪着他。 “什么叫我不敌他?别说他中毒,就是他不中毒,我也不见得会输给他!如果那药真是凝沉,我就更应该乘人之危!当着他大昭军队的面,杀他一个下马威!所谓擒贼先擒王,等我杀了这佐政王,大昭军自然不战而败!” 好一句更应该乘人之危,说的左剡刃哑口无言。123。只能悻悻地点头,拿着挑战书走出了帅帐。 “王爷,敌军送来的信!” 乔书律急匆匆地来到洛承君的军帐之中,将捆绑在箭杆上的信递给了洛承君。 洛承君此时刚刚披衣起身,微微散乱的头发透着些许慵懒之意,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忍俊不禁地翘起了嘴角。 “这信怕是那安国主帅亲手写的吧?字迹倒是娟秀,只不过这内容怎么看都像极了女流之辈的措辞。” 听洛承君这么说,乔书律好奇地上前查看心上的内容。果然。 。那信上邀战之词写的尽是激将法,还带着些许的要挟和嘲讽,这哪儿像一个战败之人所写。看着就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小丫头在赌气挑衅。 “这安国主帅当真没有一点儿大将风范,不过王爷,这战书我们还是回绝了吧。” 乔书律的语气之中透着担忧,可洛承君却被挑起了兴趣。 “为何回绝?昨日一站,是我军胜了。这安国主帅给我发来独战的战书,我若是不应战,岂不让他觉得本王是怕了他?如此一来,我军胜局的气势怕是要衰落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王爷。这安国主帅诡计多端,您虽然赢了他一局。允巫童可他说不准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呢。这一次竟然还主动发起邀战,属下心里实在是……不安,您若是出什么事,军心必乱啊!” “你这是不信本王啊?” 洛承君不悦地瞥向乔书律,乔书律慌忙跪下。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洛承君看乔书律慌了,脸上不悦的表情松懈了下来,无奈轻笑。 “起来吧,本王何尝不知你心里所想。不过这挑战,本王必须应下。那安国主帅以飞箭传送挑战书,为的就是让我大昭军都知道挑战书的事情,我若是不应战,一定会有损军队士气,反而正中他的下怀。我应战,先不说那安国主帅是不是本王的对手,就算我真有事,不还有你这个主帅吗?若我当场拿下那安国主帅,安国大军会再一次出现无帅的局面,倒是我们攻入敌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胜局。这赌局,值得下!”…。 得知佐政王应战,付娆安开心不已,在她眼里,这场战役她必胜无疑。 对战的时间定在了正午,这本应当烈日中天的时辰,天空却诡异地出现了团团阴云。那阴云却没有遮挡太阳,反而是围簇在太阳周围,让太阳呈现出一种灰阴的颜色,天地,显得有些混沌。 “是鬼团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左剡刃凝眉说着,心中总是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付娆安不以为然,抿嘴一笑。 “左副将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就算这鬼团云不是好兆头,也是预示着那佐政王要完蛋!有什么好担心的,被下药的人又不是我。” 付娆安信心十足,左剡刃轻叹一口气,心中莫名不安,仰面看向天际的鬼团云,没有一丝要散去的意思。123。反倒如越发厚重,大有遮蔽天日的架势。 两军对阵,相隔百米的距离。黑压压的士兵僵直地站在自己各自将领之后,天色微浊,气氛沉重。 付娆安率先骑马前行,此时她已经将自己的长刀换成了红缨长枪,单手背在身后,缓慢朝着两军中央的决战地走去。她这般无所畏惧,加上戴着的青面獠牙面具,慢悠悠地从风沙混沌之中走来,在对面的大昭军看来,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王爷,千万小心,若是有诈,一定要及时折返。” 乔书律心里不安极了。 。在洛承君要出发的时候,攥住了他的缰绳。 “放心吧,本王心里有数。” 洛承君虽这么说着,但不禁微蹙了眉头,抬眼看向天际的鬼团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燥乱。 付娆安和洛承君到达战场中央,停在了各自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两个宿敌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彼此。 付娆安因为身份特殊,面对洛承君闭口不言,面具后面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位佐政王。 这家伙长得一副魅惑人心的脸,明明是个大男人,皮肤却是透着冷色的皎白,那眼眸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闪动着英锐之气。还有那不染而朱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允巫童就连那握刀的手指,都像是精雕细刻出来的。当真是付娆安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了。 付娆安吞咽了一口唾沫,若不是敌对状态,她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当真抵不住这诱人的美色。 同样,洛承君也细细查看着付娆安。他目光泛出孤疑,这安国主帅的身态要比从远处看的时候更加纤细瘦小,那腰肢更是透着女人的柔纤。洛承君虽不能肯定,但已经开始怀疑,这安国主帅是个女人。 “将军既然都邀战本王了,还要戴着面具掩其身份,未免少了些诚意?大昭屡败你手,可否告知本王将军名号?” 洛承君笑问道,付娆安嘴唇轻抿,差点儿忍不住要回他几句,到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急于挑战洛承君,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挥枪驾马,朝着洛承君飞奔而来。 洛承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略显不悦,攥紧刀柄,也驾马迎战。 两人飞速交错而过,只听锵锵金铁之声,两人调换战地,再次转身相向。。 第六章 误入乌绝谷 付娆安手中的红缨长枪发出嗡嗡的回响,刚才与洛承君的长刀相触的瞬间,震得付娆安手心发麻。她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位佐政王的对手。 而洛承君刚刚与付娆安交手,动用内力的瞬间,只觉自己血脉膨胀,胸口沉闷,一股血腥气就要往口中上涌。洛承君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中毒了,迫于如今的局面,他强压下自己喉中腥咸上涌的冲动,佯装出无事的样子。 可洛承君也同样明白,自己不能继续战下去了,若是强用内力,自己怕是会死在两军面前,若是这般,情况会更糟糕。 付娆安也是强壮镇定,细细地观察着洛承君是否有毒发的现象。可这洛承君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这让付娆安不由地慌了。 “难道那药不是凝沉?” 付娆安嘀咕了一句。123。握着长枪的手渗出了冷汗。这佐政王若是没中毒,自己便败定了。 两人心中各有顾忌,谁也没有先发动第二轮的交手。可这两人对峙许久也未动,反倒是惹得两军开始骚动了起来。但相比较,作为上一战的败方,安国大军这边,军心更为不稳。 付娆安心中踌躇不定,一招之后,这佐政王一定已经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却不明他为何迟迟不发动第二次攻击,若是说中毒,也并未发现他有中毒的表象。付娆安已经吃过一次大亏。 。对于这个佐政王,不敢轻下结论。此战是她发起,若是输了,颜面无存不说,士气会更加低落。 付娆安紧攥长枪,深吸一口气,眼下,已经别无其他的解决办法,她决定,冒险一搏。 付娆安挥动缰绳,率先发起第二次交战。洛承君微蹙眉头,只得硬挺迎战,只求能够一招制敌,速战速决! 可实战并未如洛承君所想,付娆安自知武艺不如洛承君,转而用技巧来应对洛承君的招式,调转徘徊,拖延时间。洛承君身中剧毒,有意压抑内力的涌动,这般被付娆安拖延,一时情急,用力过猛,一口污血喷在了刀面上。 看见洛承君吐血。允巫童脸色霎时惨白,付娆安心中窃喜,笃定了他中了那凝沉的毒。付娆安趁机加快招式,洛承君强撑躲闪,稍显吃力。 众人都看到了洛承君吐血,安国这边欢呼叫嚣着,大昭这边沉寂了下来,只有那聂纵的脸上拂过一丝窃笑。 眼看洛承君抵挡不了这安国主帅的攻击,乔书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算知道违背挑战的规矩,他还是策马奔向了洛承君和付娆安。 另一边,左剡刃看到敌营有帮手出动,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付娆安以一敌二,他也跃身上马,朝着中央战地奔去。 看到四人混战,两边的大军也按捺不住了,纷纷呼喊着朝着中央战地涌去。好好的单人决战,变成了两军交战。 洛承君此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趁乱想要逃离战场,先找地方解毒再说。可他没想到,付娆安把他盯的死死的,誓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堵在了他回营的路上,而身后,是安国敌军。…。 洛承君紧蹙眉头,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明白,自己已无余力与这安国主帅相斗了。 前后既然都无路可走,洛承君只好调转马头,朝着边疆一侧的荒芜之地,快马奔去。 “想逃?今天你死定了!” 付娆安紧追而上,随着那洛承君一起步入了边疆荒芜之地,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洛承君! 策马不知跑了多久,只觉身后厮杀之声飘远而去,周围寂静,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付娆安与洛承君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近身,付娆安挥动长枪,朝着洛承君的脑袋袭去。 这洛承君偏移一闪,躲过了付娆安的长枪,却失力坠下了战马。 “吁!” 付娆安赶紧拉住缰绳,回头看向坠马的洛承君。123。他躺在地上,吃力地想要爬起身,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付娆安跃身下马,小心翼翼地靠近洛承君。那洛承君面色惨白,嘴角渗血,瞥眼看见了朝他靠近的付娆安,微微挣扎,却是无能为力。付娆安挥动长枪,抵住了洛承君的喉咙。 洛承君没有求饶,反倒轻笑,抬眼无力地看向付娆安。 “本王认输,只是临死之前,将军可否让本王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安国之内,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付娆安本可以不理会洛承君的好奇。 。可想到他大昭斩杀自己两位兄长,也是该让这位佐政王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想着,付娆安伸手扯下青铜面具,散下一头乌黑的长发。虽说洛承君早有猜想,但真的亲眼看见这安国主帅是个俊俏的女人,还是意外了一下。 “呵呵呵……” 惊讶之后,洛承君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那苍白的笑意透着嘲讽。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 付娆安莫名气恼,却还好奇。这洛承君止住了笑声,看向她。 “本王又不是笑你,本王是笑……这安国,竟然要一个娇弱女子领兵出战,怪不得你要戴着面具,若是被安国将士知道,怕是不战而败了吧?” “你懂什么!你们大昭之前斩杀的两名将军。允巫童是我亲哥哥!我上战场,就是为了亲手给我的两个哥哥报仇!待我取了你的脑袋,祭奠我兄长的亡灵!” 付娆安说着,长枪就要挥刺下去。洛承君费力一躲,那长枪刺在了他的脖侧,狠狠地插入了泥土里。他趁机伸手攥住枪杆,戏虐地看着付娆安。 “本王死在这里,还能有你这般娇俏的女将军作陪,也算美事。只不过你死在这里,付家怕是后继无人了吧?” 付娆安听了洛承君这话,气恼拔枪,重新抵住了洛承君的咽喉。 “事到如今你还想耍阴谋,本将军就给你一个痛快!” “若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 洛承君不慌不忙地开口,付娆安这长枪不争气地停在了他的咽喉处。洛承君看付娆安满眼孤疑,邪魅一笑,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乌绝谷,本王有信心,这世上除了本王,没人能从这里走出去。”。 第七章 迷途 付娆安不禁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远离了战场。而自己来的时候眼里只有洛承君一人,如今回看,身后的景色竟然如此陌生。甚至于自己来时的方向,都分辨不清楚了。 “你这恶人,明明都死定了,还在这里阴谋诡计!你是故意引我来此的吧?” 付娆安气恼不已,自己以为自己赢了,却在无意间又进入了这佐政王的圈套之中。 洛承君强笑,他如今毒发加重,连得意的力气都没有了。付娆安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用自己多此一举,要了他的性命。付娆安对洛承君的话仍旧是将信将疑,她丢下洛承君,跃身上马,试图要找回自己来时的路。 付娆安骑着马。123。兜转了一大圈。这乌绝谷的环境很是复杂,多条山路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有的是深林雾障,有的是陡峭山崖,有的直通莫名的阴洞水域。付娆安尝试了很多条路,都不像是她来时的路。 兜兜转转,付娆安不敢继续了。马匹已经累了,显出了焦躁,而她几度险些再一次迷失在寻路的途中。对于那洛承君的话,如今不信也要信个七八分了,付娆安回到原处,急急下马查看洛承君的状态。 洛承君此刻只剩下半条命了,只见他额间青筋微隆。 。嘴唇轻微开合,似乎是在艰难地喘气,那双星眸也半开着。 付娆安看见他这幅样子,心里竟然莫名起了怜悯之意。特别是这张妖魅的帅脸,若是变成青紫色的死人脸,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喂!死了没?” 付娆安蹲下身子,捡起一旁的树枝捅了捅洛承君。洛承君半开的星眸缓缓睁开,眼珠无力地转向付娆安。 “水……” 洛承君沙哑地说出一个字来,付娆安不耐烦地看着他,起身从自己的战马上,取下了水囊。 饮过水后的洛承君精神稍缓,那凝沉毒性虽然被他动用内力诱发,但好在没有过激。他盯住付娆安。允巫童死死地看着她。 付娆安被洛承君这个将死之人这般盯着,不由浑身发麻。 “你看什么看?再看本将军戳瞎你的双眼!” “本王……中的是什么毒?” 洛承君询问的样子很笃定,付娆安觉出有些不对劲。 “我……我怎么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你的毒又不是本将军给你下的。本将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用下毒这种损招!” 付娆安说这话有些慌,洛承君费力地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戏虐的笑意。 “付将军若是光明磊落……又是如何知道我中毒的……眼下……并无第三人在场,付将军不如……坦诚相待……” 付娆安一看这洛承君笃定了是自己给他下的毒,立马急眼了。 “那凝沉是你亲表弟聂纵给你下的,与本将军何干?本将军只是想让探子给你下个拉肚脱水的药惩治一下你,你可莫要信口雌黄,坏了本将军的声誉!”…。 付娆安心急之下说出了实情,洛承君微蹙眉头。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洛承君处处提防皇帝对他使阴招,却没想到,连自己的亲表弟聂纵都收买了。 “凝沉?好大……的手笔……” 洛承君苦笑自语,他再次看向付娆安,开口。 “付将军若是想要活着走出这乌绝谷……就要先与本王化敌为友,帮我找到解药……本王一定信守诺言,带你离开这乌绝谷。” “化敌为友?我与你这大昭的王爷?本将军瞧你是被毒坏了脑袋吧!你大昭斩杀我两位兄长,此仇不共戴天,化敌为友,绝无可能!你若是识趣,现在就告诉我如何走出这乌绝谷,我保证不杀你,留你在这儿自生自灭。若是你不肯配合。123。我现在就了结了你的性命!” 付娆安态度决绝,挥起长枪直指洛承君。洛承君却不以为然,清冷一笑。 “大昭与安国开战……若是本王没有记错,应该是安国先发动的战争吧?若说不共戴天……我大昭将士子民安享平乐之时,是你们安国挑起的战乱……你付家兄长带兵杀我大昭将士……难不成,我们要不做反抗,等着被屠吗?咳咳……” 洛承君的话让付娆安哑口无言,她虽不理政事,却也知道这一次的安昭之战是安国先挑起的,具体缘由她并不知晓。而自己眼里只有兄长被杀之恨。 。却并未想过国仇家恨这般大的格局上来。 付娆安很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洛承君看她动摇,继续说起。 “你若要恨……也该恨你们安国的昏君……若无战事,你付家兄长也不用上战场送死……安昭两国数万将士,也不用舍妻弃子,马革裹尸!” “你住嘴!我付家世代忠良,效忠君主,岂由你这般胡说!” 付娆安从小被父亲兄长灌输忠君爱国,这忠诚比命都要重要。就算洛承君的话的确动摇了付娆安,也无法改变她是付家人这一点。 洛承君摇了摇头,看着付娆安的目光透出些许的怜悯。他尝试着。允巫童换了一种方法跟付娆安交流。 “那我们且不谈战事是非……就谈眼前之事……本王与付将军定一君子协议,出谷之前,只求合作共生,战事恩怨暂且抛开。等出谷之后……你我再公平一战。” 付娆安迟疑着,手中的长枪却松落了下来。这乌绝谷地势繁杂,仿若一座迷宫一样,若是死在这里,她当真是不甘。 “好!本将军就答应你,暂且放你一马。你可不要耍什么阴谋诡计,若是被我发现什么,我会毫不犹豫要了你的命!” 看付娆安总算是答应了下来,洛承君松下了一口气,噗嗤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来,他的毒还在慢慢加深。 “你不会要死了吧?” 付娆安这个时候可不想洛承君死掉,洛承君缓了缓,抿嘴一笑。 “难得能被付将军关怀……我暂且死不了……可若要一起出这乌绝谷,还劳烦付将军为我解毒……” “这毒,如何解?”。 第八章 皎蓝解毒 洛承君抬眼看向天际,付娆安朝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茂密的树丛野花之间,幽幽地飞着几抹亮蓝色,很是漂亮。 付娆安细看之下,发现那亮蓝色,是一种蓝翼蝴蝶。那蝴蝶的亮蓝色的翅膀上,有一抹莹白,看起来好像夜晚的月亮。 “那蝶叫皎蓝,它出茧成蝶时本是灰白色。可因为喜欢峭壁绝岩之中生长的冥岚草药的花粉,双翼常年沾染冥岚草花粉,所以变成了亮蓝色。冥岚草药善解百毒……对于这凝沉,虽不能彻底解除,但至少……能够缓解。” 付娆安听着洛承君这话,像是听传奇故事一样,入了迷。上战场之前,付娆安也不过是闺中的贵小姐。123。哪儿听过这种奇闻。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捉蝴蝶?” 这话听着别扭,但洛承君就是这个意思。 “要解我身上的凝沉之毒……需要皎蓝蝶双翼的冥岚花粉。还要劳驾付将军……” 洛承君话没说完,付娆安早已经褪下了自己上身的盔甲,撸起袖子准备去抓蝴蝶。 树丛间,付娆安专心致志地扑着蝴蝶,长发随着身姿飘摇,偶尔发出几声惊叹,完全是小女子的姿态。此刻的她,暂且忘记了仇恨,回归了原有的烂漫。 洛承君目不转睛地看着。 。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心中觉得这女子当真奇妙。方才还是战场上狠辣决断的屠手,现在却是人畜无害的妙女子。 扑腾了半天,付娆安才捉住了一只皎蓝蝴蝶,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 “接下来要怎么做?” 付娆安摆出冷酷的样子,手中捏着那皎蓝的翅膀,却显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伤了那蝴蝶一样。 洛承君伸手要从付娆安手中接过蝴蝶,却被付娆安躲开了。洛承君还以为她要反悔。 “你莫不是要伤了这蝴蝶吧?” 付娆安一脸担忧之色,洛承君很是意外。 “没想到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女将军……竟然还会为了一只蝴蝶担心?” 付娆安听洛承君取笑自己。允巫童温怒辩解。 “这蝴蝶无害,总要比人要强许多的!” 洛承君愣了愣,没有继续与付娆安斗嘴。 “付将军放心,我只是要这蝶翼上的花粉,不会伤害它的。” 听罢洛承君的话,付娆安才将蝴蝶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关切地看着那只蝴蝶。洛承君伸手抹过自己嘴角的血渍,轻触蝴蝶的触角。只见那皎蓝的双翼高频抖动了起来,那亮蓝色的双翼上抖落了一层雾蒙蒙的莹蓝色粉末,那皎蓝的双翼也瞬间变成了灰白色。 那些莹蓝色的粉末落入洛承君的掌心,皎蓝蝶飞,付娆安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来。再回头看向那洛承君,他已经将那莹蓝色的粉末混水喝下,盘腿而做,开始调息自己的内力。 付娆安眼看着洛承君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下意识重新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咳咳……噗!” 洛承君调息内力,将体内毒血逼出。吐出毒血之后,洛承君踉跄从地上站起身来,看样子,毒已经解了大半。 这洛承君从前骑在马上还不觉得,这站起身来,身高足有七尺,身姿硕长。对于身高只有五尺付娆安来说,充满着压迫感。 洛承君抬眼看向付娆安,发现她整个人紧张僵直地站在马旁,手握长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充满了戒备。 “多谢付将军救命之恩,本王言而有信,一定带你离开这乌绝谷。” 说着,洛承君朝着付娆安双手作揖,以表示自己的毫无敌意。付娆安防范依旧,只不过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 “废话少说!等出了这乌绝谷,你我仍是宿敌。既然言而有信,那就快找出路!” 付娆安催促洛承君找路。123。洛承君环顾四周,却蹙起了眉头。 “这乌绝谷本王也足有五年没来了,眼下看来,这景象也是颇为陌生……” “你耍本将军!” 付娆安听出了洛承君的言外之意,气恼地挥起长枪,直指洛承君。洛承君不躲不闪,倒是顶着付娆安的长枪朝着她走近。付娆安本就不是真心要在这个时候杀了洛承君,看洛承君不惧,倒是自己后退了起来。 “你再向前一步……本将军可真的不客气了!” 付娆安慌乱,洛承君趁机挪开了长枪,欺身而上,将付娆安逼靠在了战马旁。付娆安来不及应付。 。就被洛承君困在了怀里,一袭潮湿的泥土草香灌鼻而来。她惊愣抬眼看向洛承君,对上了他荡着笑意的星眸。 付娆安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直视洛承君的目光微微闪烁。而洛承君看穿了她的心猿意马,脸上的笑意更浓,举动也更加过分了起来。他缓缓低头凑近付娆安,付娆安脸颊开始漾红。 付娆安明知这洛承君是在戏弄自己,可这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脑袋,让她更加生起自己的气来。 “混蛋!” 付娆安怒骂一句,这般近的距离,长枪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她只好抬手,却被洛承君紧紧攥住。他侧在付娆安的耳旁,轻声细语道。 “本王别无他意,只是想要告诉将军。将军绝不是本王的对手。允巫童若是本王想要背信,将军也无法。所以将军还是选择信任本王,好好合作,才能一起走出这乌绝谷,不然……将军怕是永远没有手刃本王的机会。” 耳旁的热气笼的付娆安浑身酥麻,她刚要挣扎,忽然身后倚着的战马惊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着远处跑去。付娆安身后忽然失去了倚靠,失重向后倒去,洛承君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当真是个浪荡之徒!” 付娆安忍无可忍,推开洛承君,怒目相视。洛承君却没有看她,紧蹙着眉头,看向战马跑远的方向。 “怕是这最不想遇上的,还是遇上了……” 洛承君呢喃了一句,眉头蹙起更深。付娆安不以为然,只觉得只这洛承君故意转移话题,捡起了地上的长枪。 “你若是再敢越格一步,我定不会再犹豫,杀了你!” 洛承君没有理会付娆安的警告,转眼看向另一边山谷的深处。林间无风,忽然莫名枝摇叶落,冷风骤起。。 第九章 狼窝 嗷呜! 远处,一声狼嚎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快走!” 洛承君低语一句,没等付娆安回话,拉着付娆安朝着战马奔离的方向跑去。付娆安不明所以地被洛承君拽着跑,试图要挣脱洛承君。 “你跑什么?不过是匹狼而已!正好宰杀了吃肉!” 付娆安挣开洛承君,举着长枪回身观望,洛承君折身拦住了她。 “付将军对付一匹狼尚可,可对付上百头狼,还能像现在如此有信心吗?” 洛承君满脸急色,倒是让付娆安忐忑不定了。还未等付娆安做出什么回应,方才发出狼嚎声的方向,山路两旁的灌木发出刷刷的声音。123。像是什么东西在极速前进。 “来不及了,快走!” 洛承君再次拉起付娆安,奋力朝前奔跑。付娆安回头望去,那如风涌抖动的灌木丛中,露出了几匹灰黑色的狼,它们吐着腥红的舌头,獠牙露在外面,幽绿色的眼睛透着凶狠的杀意。 它们原本隐于灌木丛,似是发现自己的猎物在逃,一匹一匹地从灌木之中现身而来,争先恐后地追赶着付娆安和洛承君。 这付娆安和洛承君只有两只脚,哪儿里比得上那狼有四只脚。眼看距离越拉越近。 。付娆安朝着远处吹起了一声亮哨。 哨声落下,只听前方哒哒地传来马蹄声。方才付娆安逃走的战马,此刻正折身返回,朝着付娆安和洛承君跑来。 洛承君率先跃马而上,顺势拉过付娆安,两人策马继续逃。可身后的狼群一点儿放弃追逐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越聚越多,足足有上百头灰狼聚集,黑压压的一片…… “哪儿来的这么多饿狼!你不是对这乌绝谷很熟吗?快想办法啊!” 付娆安当真是慌了手脚,按照这样下去,她和洛承君都会成为这群饿狼的果腹口粮。她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好死在这帮畜生的嘴下,实在是窝囊。 洛承君奋力挥动缰绳。允巫童可是这战马跑的太久太急,还在战场上受了伤,速度已经渐渐满了下来。而身后的狼群前仆后继,根本没有个疲累的时候。最近追逐的狼,已经扒上了战马的尾巴。 “抱紧我!” 洛承君大喊了一声,付娆安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洛承君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鞭,朝着前方密林边上一个粗壮大树挥去。那细鞭缠绕住树干垂下的粗藤,洛承君借力从马背上跃起,借助轻功脚力,跳上了那大树的树干之上。 付娆安反应不及,只抓住了洛承君的衣角,上扬的时候,衣角撕裂,她向下坠去。 “啊!” 付娆安惊叫,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却在离地一米多的地方被洛承君拽住。洛承君咬牙用力,生生将她拉扯了上来。付娆安刚上树,群狼便涌了过来,将战马团团围住,疯狂撕咬。 战马凄厉嘶叫着,瞬间就变成了一堆血骨………。 付娆安惊险逃生,眼睁睁看着战马的惨象,差一点儿就变成了自己。虽然已经在战场上见过杀戮,可这群狼的残忍,还是让她浑身微颤,呆滞着。 “可惜了一匹好马。” 洛承君叹息了一句,付娆安这才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千钧一发之时,是洛承君出手相助,竟还微微有些不自在。 “方才你本可以不救我的,我若死了,你岂不更自在。”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别扭的样子,微微一笑。 “付将军不必挂怀我救你一事,就当是还了将军为我捉蝶的恩情。本王说过,会带你走出这乌绝谷,就不会食言。只是将军不肯信本王罢了。” “就算是这样,等出了乌绝谷,我还是会杀你!” 付娆安回头看向洛承君。123。目光笃定。洛承君微愣,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倒是希望能有让付将军手刃我的机会,只是现在……还是先想想眼下的困境吧。” 洛承君说着,望向树下。 那狼群将战马吃干抹净之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是将两人藏身的大叔团团围住,还有几匹狼不甘心地试图跃上树干。几次尝试,都险些碰到付娆安垂下的双脚,看着真是惊心动魄。 “你这阴谋诡计,当真是害人害己!把我引到这乌绝谷来,就能担保自己活着出去吗?” 付娆安忽然想起自己是被洛承君引来的。 。顿时底气了不少。洛承君也显得有些无奈。 “这乌绝谷是险要之地,多年前是我赤甲军极限训练将士之地。五年前我对这里还是熟络的,这灰狼群只活动于乌绝谷一侧,可谁想,偏偏这么好的运气,阴差阳错正好入了狼窝。付将军当时若不对我穷追不舍,我也不至于迷了方向。不过如今得知付将军乃是一妙龄女子,本王觉得,能跟付将军死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化蝶双飞,也是件美事。” 这洛承君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竟然还有心情戏弄付娆安。付娆安要不是屈于树干,行动不便,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你若在油嘴滑舌,本将军就成全你,拉着你跳下去。允巫童化蝶双飞……” 付娆安咬牙切齿地说着,双手死死地拽住洛承君的衣襟,做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 洛承君低头笑看她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觉得十分有趣。两人困于树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狼群失去兴趣,自行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色朦胧裹袭大地,那些狼都在树下打起了瞌睡,但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付娆安征战了一天,衬着这夜色,倦意上头。只是这身边有个佐政王,身下是百头灰狼,她想睡不敢睡,只能摇摇晃晃地挺着。 而洛承君呢,悠哉地靠在树干上,时不时地仰面看看天上的星辰,再看看树下的狼群,和周围的环境。倒是精神的很,连个哈欠都没有打过。 强撑了到半夜,这付娆安终究是撑不住了,她身子一斜,险些就要从树干上掉下去。洛承君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可这付娆安到这份上,竟然没有惊醒,反倒是靠在洛承君的身上,睡熟了过去。。 第十章 阴沼 “这小女子……” 洛承君看着放心倒在自己臂弯熟睡的付娆安,觉得无奈又好笑。几个时辰前还对自己警惕戒备,如今就不管不顾,甚至无视了脚下的狼群,睡的这般酣甜。 洛承君笑意渐渐落下,他低头审视树下的狼群。这群野性的家伙,是牟足了劲儿要耗死他跟付娆安不可。这百头灰狼守着,就算他们坚持不下树,早晚也要渴死饿死的。 熟睡中,付娆安梦回到了战场之上。她站在大哥付元泰和二哥付元亨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敌人包围,奋力反抗也不过是徒劳。他们满身的鲜血浸透了铠甲,撕心裂肺的怒吼透着绝望…… “大哥二哥!娆安来救你们了!” 付娆安努力想要靠近付元泰和付元亨。123。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前进。她眼睁睁地看着付元泰被百名大昭士兵用长枪刺穿身体,付元亨反抗到最后一刻,最后伤重跪倒在地上,被生生砍下了脑袋。鲜血溅落在付娆安的身上。 “不要!不要啊!” 付娆安悲痛欲绝,想去触碰兄长的尸身,却忽然地动山摇了起来。 “快醒醒!” 付娆安的耳边响起了洛承君的呼喊声,付娆安惊醒睁开眼睛,梦中的悲痛还在心头未散去。 。可是这梦里的地动山摇怎么……跟着来到了现实之中? 付娆安这才发现,所谓的地动山摇,其实是自己身下这棵大树才震动。付娆安抓紧树干,低头看向狼群。只见数十只狼正张牙舞爪地啃咬着大树,粗壮的主干已经被啃咬掉了三分之一。百余只狼不听替换着,不间断地啃咬着,目测用不了一个时辰,这棵大树就要倒塌了。 “现在怎么办?” 付娆安无措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沉着脸,淡定地看着树下的狼群。 “只能赌一把了。” “赌?” 付娆安不确定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伸手扼住付娆安的双肩。允巫童认真地看着她。 “付将军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本王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只求将军信一次本王可否?” 付娆安微愣,自昨日被洛承君搭救之后,其实她心里已经开始对这个宿敌松下了防备。信,她当然信他,也只能信他。 付娆安冲着洛承君微微点头,洛承君扬起笑意,他从自己的战袍上撕下一条布绳来,将付娆安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接着,洛承君拉起付娆安,抬眼看向更高的树冠处。 “我们现在要往上爬,要确保,这棵树倒下的时候,我们要落在那处地方。” 洛承君伸手指了指狼群身后不远处的一处芦苇地。付娆安不太明白,就算他们坠落在那里,那个距离,狼群只要转身就能袭击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和机会逃生。不过付娆安没有开口追问,她既然答应相信洛承君一次,就什么都不打算问。反正如今无路可走,这条路是什么结果,已经无所谓。…。 付娆安点头,此刻树下的狼群已经将树干啃咬了大半,树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洛承君和付娆安加快了攀爬的速度,那树下的狼群似乎有意想要让大树朝着反方向倾倒,洛承君和付娆安加重摇晃树冠的另一侧,最终还是让大树按照他们的想法,朝着那片芦苇地倒了下去。 树倾倒的那一刻,洛承君下意识回身想要抱住付娆安,可惜因为坠落的重力,将两人甩开,好在洛承君提前捆绑了布绳,两人坠落的地方相距不远。 看到两人坠地,狼群下意识涌过去。可是却停在了芦苇地的边缘,迟迟不敢向前。 “唔……” 付娆安落地之后,感觉身下柔软潮湿,小腿陷进了粘稠的泥土之中。她下意识挣扎起身,却越陷越深,粘稠的泥土很快淹没了她的腰间。 “别乱动!” 付娆安正惊慌。123。不远处的洛承君大声冲她喊叫了一声。付娆安定住身子,侧目看向洛承君。这洛承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已经被淹没在了脖子,只有一只手伸出泥潭,死死地抓着一旁的芦苇杆。 洛承君此刻自身都难保了,却还不忘叮嘱付娆安。 “付将军千万别动,这里是沼泽地,越是挣扎下沉越快。这淤泥潭深不见底,若是沉下去,必死无疑!” 付娆安轻轻点头,连呼吸都轻缓了下来。这沼泽被芦苇地掩盖着,在树上根本看不出是泥潭。这沼泽的厉害,其实不用洛承君多说什么。 。付娆安看着驻足在边缘不敢前进的狼群,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你既然敢选这条路,说明你已经有应对之法了对吗?” 洛承君没有回答付娆安,他另一只陷在泥潭之中的手正在摸索着什么。 “摸到了!” 洛承君语气之中透着欣喜,他的手从泥潭之中探出,紧紧攥着与付娆安连接的布绳。 “付将军,我这边的芦苇地前方一米处就是实地。可是我陷得太深,触不到那实地了,不过你还好,泥潭只到你的腰间。你现在,拽住我给你系的布绳,朝我这边过来。然后,踏着我跃上那块实地。” “踏着你?” 付娆安惊愣,先不说其他,自己拽着那布绳,等于是拉扯洛承君。允巫童让他陷的更深。而洛承君手里也不过只有一根细细的芦苇杆而已。 “付将军你记着,过来的时候,尽力身体平贴着泥潭朝我移动,不能直立身子,否则会再次陷下去。” 付娆安犹豫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明明她跟洛承君的关系,就应该是互相利用,你死我活的。 “别犹豫了付将军,时间越久,成功越是渺茫。” 洛承君催促付娆安,付娆安咬牙,伸手拽动那根布绳。果然,那布绳被拽动,付娆安的身子向上拔出,而洛承君的处境,却更加艰难。 付娆安好不容易到了洛承君身旁,洛承君的脖颈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了沼泽之中,只剩下一个脑袋。 “快踏上来,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洛承君满嘴泥渍,催促着付娆安。付娆安于心不忍,洛承君朝她怒吼。 “快呀!” 洛承君张口便是满满的泥渍入口,付娆安知道自己必须拼力一搏,踏着洛承君的脑袋,一跃跳上了实地之上。。 第十一章 出路 付娆安脱身之后,立刻回身查看洛承君。那沼泽之中,却已经不见了洛承君的身影,只有泥潭上的几个水泡一闪而破。 “洛承君!” 付娆安呼喊洛承君,伸手去拽身上的布绳。那布绳陷在粘稠的泥浆之中,加上洛承君的体重,很是费力。 付娆安拼命用力拉扯布绳,那布绳攥在手心之中,像是稍钝的刀刃划过一样,热辣辣的生疼。 “洛……承……君!” 付娆安咬牙唤着洛承君的名字,发狠的力道让她的双脚在实地上陷出了两道深痕。 终于,完全陷入沼泽地的洛承君被付娆安拽上了实地。此刻的洛承君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尊泥像。123。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付娆安顾不得自己手心的火辣,上前将洛承君口鼻之中的淤泥掏出。 “洛承君!洛承君你醒醒啊!” 付娆安唤了许久,洛承君没有一点儿回应。付娆安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莫名的,付娆安只觉鼻头一酸,兄长战死和这半月来作为女子在沙场之上的苦痛和委屈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了下来。 “本王……当真没想到,付将军会为了我流泪……” 这许久没有动静的洛承君忽然开口呢喃了一句。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洛承君幽幽地睁开眼睛,冲着自己露出一抹邪魅得意的微笑来。 付娆安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不知该哭该笑。 “谁说本将军是为你流泪的!本将军只是在想,你若是死了,我便走不出这乌绝谷了!这才悲从心来……” 洛承君吃力地爬起身,微微踉跄,笑说着。 “本王不是说了,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乌绝谷的,本王……说到做到。” 哪怕是刚刚经历了生死大难,洛承君仍旧是那一副自信洒脱的模样。付娆安也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敌意。允巫童她看着自己双腿和洛承君全身的淤泥,皱起了眉头。 “这一身污泥,走起路来怕是吃力。若是再遇上狼群,跑都不利索。” 说着,付娆安看向沼泽地的另一端。那群狼还不甘心地守在那里,它们不敢涉足沼泽,却又不想放弃守了一夜的猎物,焦躁地低嚎着。 “放心吧,狼我们应该是遇不到了。这乌绝谷的阴沼将狼山与谷中其他山断隔了起来,只要过了这沼泽,狼群就追不过来。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遇见这狼群,我还对这乌绝谷的地势方向做不出判断,如今,我已经知道走出这乌绝谷的路了。” “当真?” 这是付娆安这几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难掩惊喜。洛承君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反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山头。 “那个是灵墟山,当年我训练赤甲军的地方。只要翻过那个山头,就能走出乌绝谷,回到战场上去。”…。 “那还等什么,走吧!” 付娆安已经迫不及待要赶路,洛承君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付娆安吃痛蹙眉冷吸了一口气。洛承君这才发现,付娆安的双手手心,已经被布绳勒出了血口子。 洛承君自己都未察觉,看到付娆安手心伤口的时候,他的眉心紧蹙。 “你干什么?” 付娆安发现洛承君盯着自己手心的伤口,别扭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洛承君回神,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哦,本王是想说,无需着急。翻过那灵墟山,怎么都要一天的时间,况且我们如今狼狈,不如先找处山泉洗洗,吃饱喝足之后再……” 洛承君说到洗洗的时候,付娆安下意识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胸口,警惕地看着他。洛承君意识到了什么。123。尴尬失笑。 “付将军不要误会了,本王向来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对将军这样……彪悍的女子并无兴趣。本王可是大昭的佐政王,府上佳人数不胜数,将军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对你……” 洛承君上下扫视付娆安,眉眼透出一丝戏虐的嫌弃。付娆安听了洛承君的这套说辞,仿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些,她护着胸口的手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搁置,连应对的话都说的磕磕巴巴的。 “本……本将军说什么了吗?你……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本将军岂是寻常女子能比较的。 。在军营里,本将军跟数万将士相处融洽,还会怕你这个佐政王不成!” 付娆安嘴上逞强,真的到了山泉处,便怂了。那洛承君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褪去了上衣,露出了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这个男人,就连身上也白的发亮。 “男女有别,付将军不背过身去吗?不过若是付将军在军营养成了豪迈的性子,我也不介意与将军共浴……” 洛承君不光是调侃,身子也自动朝着付娆安靠近。那雪白的肌肉慌晕了付娆安的眼睛,她急忙背过身去。 “休得胡来!洛承君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将军让你血洒山泉!” 付娆安毫无底气地说着。允巫童不断做着深呼吸,缓解自己燥热滚烫的脸颊。洛承君觉得有趣,抿嘴一笑,不再继续调侃,跃身跳入清冽的山泉之中。 “付将军不必背着了,这山泉中间有块泉岩,正好可以将这山泉一分为二。我去那边洗,将军留在这边即可。本王保证,不会偷看。” 洛承君说罢,游了过去。付娆安呆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身后的泉水没有声音,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那洛承君的确在泉岩的另一端洗漱,付娆安身上淤泥汗液,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清洗了。她躲在山泉旁的树后,褪去残甲和内衬,淌入山泉水中。 那清亮爽快的感觉,让付娆安的脸上不由地绽出了笑意。她将身子完全探入水中,长呼了一口气。 山林幽静,景色宜人。付娆安此时才有心情仔细看看这乌绝谷的风景,心情也沉静了许多。 “给你!” 正安享着,那泉岩后面忽然探出一只手来,吓得付娆安差点儿失声叫出来。。 第十二章 倾言而谈 付娆安将身子沉入水中,盯着洛承君从泉岩后面探出的那只手。那手掌宽厚修长,骨节分明,掌心之中握着几株青草。 “你,你干……干嘛?” 付娆安不明所以,警惕地质问。这洛承君虽说只是探出一只手来,可这泉岩厚实,手伸到这边来,身子已经大半能够被付娆安看见了。洛承君侧背着身子,看起来也显拘谨,不像之前那般自在。 “这,这是龙炎草,是这乌绝谷里面特有的消炎止痛的草药。你手心不是受伤了吗?清洗之后,将这龙炎草嚼碎了覆在伤口上,很快就会结痂的。” 付娆安听了洛承君的话,失措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手掌,不安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她自己都没有在意掌心的痛楚。123。上了战场之后,她什么痛没受过,早已习惯了不以为然。而洛承君忽然给她的关怀,竟让付娆安的心难以自抑地震动…… “你快接过去啊,我不会偷看你的,本王举着很累!” 洛承君语气尴尬地催促着付娆安,付娆安连忙上前接过龙炎草,洛承君急忙闪身,回到了泉岩的另一边。 “谢谢……” 付娆安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自认为,这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到。却没成想。 。没走远的洛承君也听见了。 “你说什么?” 洛承君追问了一句,付娆安连忙否认。 “什么?我……我是说,谁知道你这药管不管用啊!” 付娆安嘴硬地说着,将那龙炎草塞进嘴里咀嚼着。那惺苦的味道都掩不住她此刻内心慌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龙炎草果真有效,覆在伤口上,很快痛感消散,止血结痂了。付娆安盯着伤口发愣,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敌人产生任何感情,可这佐政王洛承君屡次三番舍命搭救自己,实在是无法让付娆安无动于衷。 “也许……他跟大昭的其他人不一样……” 付娆安轻声自语。允巫童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荒唐,却仍旧自己骗着自己。 “付将军可洗快点儿,不然这烤鱼本王就自己独享了!” 洛承君在泉岩那边喊了一句,付娆安收回思绪,嗅到了空气之中的香气。再看泉岩那边的岸上,炊烟袅袅。这洛承君不知何时在泉水里面捉了鱼,都已经烤地七八分熟了。 付娆安嗅到这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简单清洗了一下,穿上衣服,上了岸。 那洛承君坐在火堆旁,专心致志地烤着鱼。他披散着半湿的乌发,内衬的上衣开襟穿着,露出厚实的胸膛,那模样,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这付娆安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本就对男人懵懂未知,可这被诱惑是人的天性,她无措地站在不远处,脸颊微红。 洛承君侧目看向她,瞧着付娆安衣服娇羞可人的模样,扭捏地站在远处不敢近身,被泉水滋润的小脸白里透红,煞是可爱。…。 “付将军杵在那里做什么?” 洛承君说着,起身朝着付娆安走去。付娆安这才看清楚,洛承君衣服湿透,特别是裤子,紧贴着身子,凸起的造型一言难尽…… “啊!洛承君你个臭流氓!” 付娆安惊叫背过身去,脸红耳赤,呼吸急促。脑袋里面不想要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忍不住地在脑海里反复浮现。 “本王?臭流氓?” 洛承君举着烤鱼有些懵,自己好心好意反倒是被骂。不过他低头瞟见自己的裤子,瞬间明白,脸色一沉,赶忙回到原位坐着,用盔甲掩住尴尬的地方。 “付将军见谅,本王一身泥渍,不得已将全身衣服浸湿水洗。没注意到这失礼的地方,现在无妨了,付将军请过来吧。” 付娆安实在是饿了。123。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确认洛承君掩的很好,才尴尬地朝他走了过来。 坐在洛承君的对面,付娆安的眼睛好像不听话似的,有意无意总是看向洛承君掩着的地方。她想要控制自己,目光却总是无意触到,洛承君也感受到了,更是掩紧了裤子,气氛有些微妙。 “鱼有刺,付将军小心吃!” 为了打破这气氛,洛承君先开口。付娆安慌忙点头应和,想着自己也该找些话题,才能显得自然些。 “那个……哦对了,我有一事不明。 。我与你困在树上的时候,也观察了四周的环境。那沼泽地掩藏于芦苇之间,根本看不出来。你又是如何知道那里是沼泽地的?” 付娆安是真的好奇这件事情,就算洛承君对乌绝谷熟知,但那沼泽地是阴沼,当真是难以发现。 “那个其实简单,我在树上观察了一夜守在树下的狼群。发现狼群守在四周,分散的很是均匀,但唯独不踏入那芦苇地之中。而且踱步在那四周便小心停下,这狼的鼻子和眼神是最为毒辣的,就算是阴沼,它们也能发现。这乌绝谷之中的狼群,唯一害怕和困于此地的,就是沼泽。所以我猜测,那是一片沼泽地。” 付娆安豁然开朗,她想起昨天晚上。允巫童洛承君目光炯炯,毫无困意。原来是在观察狼群的动向,她心里不由对这洛承君在感激的基础上,多了几分佩服。 “其实本王也是兵行险招,那沼泽也是凶险之地。我原本计划坠入沼泽之后,借助倒塌的大树逃离,可没想到,坠落的时候,甩离了树干。不过好在,我与付将军配合默契,才能死里逃生。” 洛承君最后一言透着暧昧,冲着付娆安绽开一抹微笑。付娆安撇开目光,抬眼看向那灵墟山的高处。 “今夜我们大概就能离开这乌绝谷了,出谷之后,你我……仍是宿敌。” 洛承君脸上的笑意定格,他本是想要拉近一下两人的关系,却被付娆安这清醒无比的脑袋破坏了兴致。洛承君无奈苦笑,似是觉得可惜。 “我虽在大昭国,但你们付家一门忠烈我早有耳闻。不过恕本王直言,付家之忠,是为愚忠。” 付娆安目光冷下,不悦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也并不躲闪目光,直视她的冷意。。 第十三章 反将一局 付娆安盯了洛承君片刻,忽而冷冷一笑,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来。 “你是大昭国的佐政王爷,莫不是觉得,这全天下人只要不效忠于你,不效忠于你大昭君主,就是愚忠?” 洛承君摇头,欲言又止。可又好像觉得要说的话不合时宜,停顿了一下,重新开口。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也并没有想要否定你们付家一门忠烈。只是本王觉得,这忠烈,是错付了。” “哼,王爷不会是觉得,这两日救过我几次,就可以随意对我付家和安国品头论足了吧?您还不配!是非曲直,我们战场上论输赢!我看也歇够了,现在动身吧,早日离开这乌绝谷。123。也好早点儿让你我恢复正确的位置!” 付娆安明显是怒了,这洛承君说付家忠心错付,不仅是想要颠覆付娆安从小的家训,更是对战亡的两个哥哥的否定。她怒气将手中还没有吃完的烤鱼丢在了地上,自顾自地大步朝着山上走去。 洛承君望着被丢弃在地上的烤鱼,长叹了一口气。他似有很多话都未说出口,却也不知如何说。 付娆安和洛承君一前一后朝着灵虚山顶爬去,两人相距不过数米的距离,却彼此一言不发。 洛承君一边跟在付娆安的身后。 。一边似有心事地左顾右盼,不知在这灵墟山上找寻着什么。付娆安自顾自地往前走,并未察觉出洛承君的异样。 到太阳西下,天色泛黄的时刻,付娆安和洛承君总算是登上了灵墟山的山顶。这下山的话,就容易许多了。 付娆安回头看了一眼洛承君,照旧没有说话。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只是稍作停顿,作势往山下走。 可是才没走几步,付娆安忽然停住。她蹙眉看向不远山腰处似乎有一面旗帜飘扬,只不过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这灵墟山上有人。而需要挂旗帜。允巫童很可能与军队有关。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处高地,想要看清楚那面旗帜的样子,以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可她完全忘记了洛承君的存在,跳上高地之后,她刚刚看清楚山腰的旗帜,便被人击打了脖后,晕了过去。 那面旗,是大昭国军队的旗帜。 这是付娆安晕过去前最后的意识。等她再一次昏昏沉沉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榻上,嘴里还被塞上了布包。 “嗯!嗯嗯……” 付娆安试图挣扎,可都是徒劳。她紧张地环顾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军帐之中。而这军帐的墙上,挂着大昭军队的旗帜,一侧还有沙盘,床榻旁边,是让她眼熟的银色盔甲。 洛承君! 看到那银色盔甲之后,付娆安一下子就想到了洛承君。如此一来,一切都连接上了。洛承君假意要帮自己离开乌绝谷,其实是把自己引入了敌营!…。 付娆安正推测着,推门进入军帐的洛承君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你醒了?” 洛承君平静地问了一句,付娆安怒目瞪着他,奋力挣扎着,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洛承君。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激烈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上前蹲在床榻旁,冲着付娆安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你最好不要出声,若是有将士发现了你,我也保不住你。要知道,军营里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洛承君小声叮嘱付娆安,却遭到付娆安更加激烈的反应。洛承君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军帐外有人说话。 “王爷,我来了。” 军帐外的人说话鬼鬼祟祟的,洛承君起身打开门,那人闪身进来,正是乔书律。 乔书律一进来就眼巴巴地往床榻上瞧。123。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王爷,那女子,当真是赢了我的安国新帅?” 乔书律战败本就难以接受,如今还是输给了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小丫头,他更是悲愤欲绝。 “那聂纵此刻干什么呢?” 洛承君不理会乔书律的悲愤,询问了聂纵的行踪。 “哦,聂纵得知您活着回来,表情可不太好。刚才骑马偷偷出去了,估计是给洛安来的人送信去了。我已经让人跟着了,王爷放心,我对外说您受重伤养病,谁也不能进您的军帐。不过……这小女子若是安国新帅。 。那您及时擒住了敌军主帅,是大功一件啊。您……干嘛要瞒着啊?” 乔书律声音越发小,表情戏虐。洛承君冷眼看他,知道这乔书律心里的小九九,不知又怎么胡乱猜想呢。 “本王自有打算,东西留下,你滚出去。” “啊?” 乔书律还不想出去,他还有很多话想跟这位安国新帅论一论。可是洛承君根本没打算给他机会,取下他身上的包裹,将他推出了军帐。 包裹里,是干粮和一套干净的衣服,自然,是男装。 付娆安方才听着洛承君和乔书律的对话,逐渐安静了下来。这洛承君并未将她当做俘虏公开,这是何寓意,付娆安不懂。 洛承君看付娆安安静了下来。允巫童再次靠近。 “付将军被堵着嘴巴一定很不舒服,可本王这么做,全都是为你好。若是付将军不想被堵着嘴巴,那就跟本王保证,不能喊叫。若是招来了什么人,可怪不得本王了。” 付娆安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洛承君这才伸手,将她嘴里塞着的布包给拿了下来。 “洛承君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口口声声向我保证,带我离开乌绝谷,如今却食言!” 布包以拿下来,付娆安就怒气冲冲地质问洛承君,不过声音很自觉的压低。 洛承君抿嘴一笑,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理直气壮地看着付娆安。 “本王何时背信弃义了?本王说要带你离开乌绝谷,现如今也做到了呀!这里的确不是乌绝谷,而是我大昭边境的军营。” “你……卑鄙小人!” 付娆安说不过洛承君,冷蔑一笑。 “也罢,怪只怪我太天真,既然落入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十四章 你终会回来 “付将军当真要死?作为敌军主帅被俘,还是个女人。怕是要先被扔给我大昭将士泄愤,然后砍下脑袋挂在两军交战之地。付将军当真想让自己这颗漂亮的脑袋沾上污血,暴晒在太阳下,供你的将士亲人观赏吗?” 洛承君说的实在是吓人,付娆安不安地抿动嘴唇,却仍旧没有丢下自己的尊严。 “若你想让本将军投降叛国,那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做,本将军要是求饶一声,就枉做付家的女儿!” 付娆安目光坚定,洛承君早就料到如此,但仍旧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本王的确想让付将军你离开安国,甚至是你付家一门忠烈,来我大昭。本王一定以最高礼节对待你们。123。付家忠良一族,不该困于安国那昏君之下。付将军你虽为女辈,但身手不错,且有奇战的机智,加以培养,一定……” “佐政王你这是在痴心妄想。” 没等洛承君说完,付娆安就决绝地打断了他的话。洛承君似乎有些心急了,他猛地站起身,语调也扬高了许多。 “自古忠,从不是对某一人而忠!若真是智忠,应当为万千百姓而忠,为天下苍生而忠!那安帝毫无理由发动战争,不惜践踏百姓种口粮的土地,征兵每家每户的顶梁柱。安昭一战。 。你们付家最为清楚,安国到底占到了什么便宜!付元泰和付元亨两员大将战死沙场,本就是注定!” 付娆安听到大哥二哥的名字,决绝的目光闪过一丝动摇。她又何曾不恨这忽然发起的战争。原本他们在付家过着幸福团圆的日子,朝廷发令,让大哥二哥上沙场,就此……一去不回。 可父亲自小教育付家儿女,忠君爱国,至死不渝。付家天命就是为守护安国而生,而灭的。 “随你如何花言巧语,本将军不屑于你争辩。安昭一战,必有其缘由。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女子,不问军政,不知其缘由,就哄骗与我!” 洛承君看着丝毫未动摇的付娆安。允巫童眉头深锁,紧攥拳头,怒而不甘,却也是无话可说。 “本王知道,有些事情,若非付将军亲眼所见,怕是至死也不会相信本王的话。” “废话少说!要杀快杀!你若不杀我,找到机会,本将军一定宰了你!绝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付娆安记恨洛承君把自己骗来敌营的事情,在乌绝谷两日积攒的好感,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洛承君背过身去,付娆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溢着凝重的气氛。沉思片刻之后,洛承君转过身来,竟然将捆绑付娆安的绳子亲手解开了。 付娆安被松开,一时不知洛承君是何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也寻找着可以攻击的武器。 “你自己换上这身衣服,本王让乔书律送你回去。” “你说什么?” 付娆安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承君,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洛承君凝眉看着她,神色不安。…。 “付将军不是执意要回去吗?本王便送你回去,只是有一言本王不得不说。付将军此次回去,怕是会后悔。” “呵……” 付娆安轻笑,洛承君此刻在她眼里,可是个诡计多端的人。这般说辞来吓唬她,根本无用。 “后不后悔佐政王爷就不必操心了,倒是这一次,本将军希望王爷能够信守承诺!” 洛承君点头,起身走出军帐。付娆安长长地松下一口气,不敢相信这洛承君竟然要放自己回去。要知道,她可是安国主帅,这擒住了敌军主帅,哪儿有送回去的道理啊。就算是不杀,挟持着也是胜券在握的筹码呀! 付娆安匆忙换上衣服,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军帐入口,想看看能否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裂开门缝。123。付娆安看见洛承君和乔书律在帐外低语。 “王爷……您真要放走这安国的主帅啊?先不说这安国主动挑起战争,损我多少大昭将士。这万一放人的事情被皇上知道,那您……” “所以送她回去的事情本王才交给你来办,务必将她平安送回去,别让聂纵的人半路劫走。” “是……” 付娆安听了两人的对话,急忙反身老老实实地呆在榻上,心中莫名其妙。看来这洛承君是真心要送自己回去,这个家伙,当真是亦邪亦正,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帐外,洛承君和乔书律的对话。 。还没有结束。 “记住,送走她之后,你暗中带人跟着她。关键时刻,一定要护住她的性命,若是能护住整个付家最好,可若是身不由己,竭力护她。” 洛承君满脸愁容,乔书律很是费解。 “王爷何不将这利弊清清楚楚地跟这安国主帅讲清楚?” “我们是敌对的状态,我所言都被她当做计谋,根本不可信。再说,这安帝的性子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只希望,悲剧不要重演。” 付娆安在帐内焦灼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洛承君和乔书律才推门进来。 “付将军放心跟着他离开军营即可,到了战场中线,你自行回去便是。” 洛承君语气沉冷地交代了一句。允巫童便转身离开了军帐,并不想与付娆安多言。付娆安也无所谓,只要能回去,如何都好。 “付将军请紧跟在我身后。” 乔书律叮嘱了一句,带着付娆安走出军帐,朝着大昭军营外走去。付娆安心情激动,笑容止不住地溢在脸上。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将士们,说不定还能看见父亲母亲,便兴奋不已。 洛承君躲在暗处,看着她离开,眉目忧愁。 “你终会回来……” 乔书律小心谨慎地将付娆安送到战场中线,重新给了她一面青铜面具,看着她骑马奔回安国军营。 付娆安骑马回到军营,守在营口的士兵看见她,竟然面露慌色地朝着营内跑去。其他将士看见她,也纷纷闪身在了一旁。 付娆安看着他们奇怪的样子,满目不解,可是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好四下寻找左剡刃的影子。 “抓住他!” 忽然,一个穿着副将盔甲的陌生男人从军帐之中冲出来,命令士兵抓住付娆安。。 第十五章 叛国罪 付娆安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将自己围住,一个个如临大敌般,作势要将自己擒住。 “你们……” 付娆安实在是想不明白,开口想要质问,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请缨上战场之前,付娆安向安帝立下过军令状,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女人的身份。若因此扰乱军心,一切后果她自行承担。 “愣着干什么,快抓住这叛贼!” 那陌生男人催促着将士,口口声声将付娆安称之为叛贼。将士们一拥而上,付娆安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动手回击。 付娆安武功不低,可奈何手中没有兵器。而且在乌绝谷这两天,粮水未进,身体早就虚了。这百名将士同时上前。123。她应付的很是艰难。 几个回合下来,付娆安终究是敌不过。她被众人用战戟压制在地上,有人上前一把扯下她的面具。长发随着面具一起披散了下来…… “女人?” “竟然是个女人!” 众将士惊呼,付娆安顾不得其他,她现在满头雾水,又气又恼,只想要知道自己不在的两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付娆安也不在沉默,急于寻找左剡刃,她在军中唯一信任的人。 “左剡刃呢?叫左副将出来见我!左剡刃你出来!” 那下令擒拿付娆安的陌生男人走了过来。 。看着付娆安阴冷一笑。 “如今已无左副将,只有我崔副将。皇上有令,一旦发现叛贼付娆安的踪迹,就地处死!只是没想到,这付娆安竟然是个女人。欺瞒圣上,霍乱军心,更是该死!” 男人说完,拔出了自己腰间明晃晃的长刀。 “什么叛贼?谁是叛贼?我付娆安是受皇帝之命,前来领兵作战,击退大昭军的!” 付娆安彻底糊涂了,可那男人根本没想要回答她,举起长刀就要砍下。 “把她给我带进来!” 那长刀欲要砍下之时。允巫童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停。一直隐身不见的左剡刃站在帅帐外,阴沉着脸,下了命令后转身进入帅帐之中。 那崔副将似有不甘,但仍旧放下了长刀,示意士兵将付娆安押进帅帐之中。 付娆安进入帅帐之中才看清楚,这左剡刃身上如今穿着的,是大军主帅的盔甲。方才那崔副将所言,再无左副将。付娆安还以为左剡刃跟自己一样遭了什么劫难,可如今看来,的确是再无左副将,而是左将军了。 “左剡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去了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娆安急急询问左剡刃,左剡刃似乎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挥手示意押着付娆安的将士出去。 帐内,只剩下付娆安和左剡刃两人。沉默片刻,左剡刃鼓起勇气看向付娆安。 “我叫付将军进来,只是想要将军死个明白。将军所犯是叛国大罪,左某就是有心要救,也是无力回天。”…。 “叛国罪?你说我付娆安叛国?我何时叛国,如何叛国了?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倒在你们嘴里说的这般有底气!” 付娆安气的浑身颤抖,叛国之罪,这么大一顶屈辱的帽子,她可不要不明不白地戴着。 “将军前日正午追击大昭佐政王,消失两日。这两日内,我军接连大败,并且……昨夜,我们安插在大昭军营的两名探子,都被除掉了。” “探子?” 付娆安眉心微蹙,这才想起。在乌绝谷的时候,那洛承君曾经询问自己下毒之人,当时自己情急之下透露了探子的事情。可她没想到,这洛承君做事效率竟然如此之高。昨日傍晚他们才回到大昭军营,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他竟然就找出了探子。 “就凭这个。123。就断定我叛国?” “其实……” 左剡刃欲言又止,付娆安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目质问。 “有话快说!” “是苏久渊苏大人……苏大人向皇上提议,若是付将军你牺牲,便证明你并无叛国。可若是……若是完好而归,那定是叛国!” “苏久渊?呵……” 听到苏久渊这个名字,付娆安知道自己听到多么荒诞的理由都不为过。苏家与付家乃是朝堂宿敌,从上一辈就开始争斗不休。苏家善于讨好圣意,属奸佞之臣。付家忠良一派,向来看不惯苏家蛊惑圣心。本来苏家已经败落。 。怎想这一辈苏家出了一位美人,入宫得宠,一路登上了皇贵妃之位。苏家也跟着鸡犬升天,权倾朝野。 “我付家世代忠良,备受皇恩。苏久渊这般荒唐的言辞,皇上不可能轻信,这其中原委一定还有隐情。左剡刃,看在你我曾经同场杀敌的份上,你放我走,我要回天华城,亲自找我父亲和皇上问个明白!” 左剡刃为难地看着付娆安。 “对不住付将军,皇上有令,若是你回来……立即处死,我也不过是个臣子,皇命……不可违!” 左剡刃这是铁了心不打算帮付娆安,付娆安愣了愣,万没有想到与他的情谊这般薄凉。 付娆安轻笑,一把推开了左剡刃。允巫童扫视一眼左剡刃身上的主帅盔甲,恍然大悟。 “怕不是皇命不可违,而是官阶不可降吧?我怎么就没想到,门外那位崔副将一定是苏久渊的人,他陷害于我,为何不把自己的人放在主帅的位置上呢?左将军家世低落,若没有权高位重之人相助,怕是一辈子都坐不上主帅的位置吧?苏久渊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你自然不肯放过我……” “不只是苏久渊……” 左剡刃欲言再止,似是有些隐情无法明言。 “付将军,算我左某人对不住你,下辈子,我左剡刃做牛做马,一定……” “废话少说!你既然不肯帮我,那就休要怪我!” 付娆安话音一落,趁左剡刃不注意,近身反手扼住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沙盘上的旗锥,死死地抵住了左剡刃的脖颈。 “付将军你……” “闭嘴!左剡刃,你若还想有机会坐在主帅的位置上调动千军万马,最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我不愿伤你,只求脱身。”。 第十六章 付家弃女 () 付娆安挟持着左剡刃走出帅帐,候在外面的崔副将带人将付娆安团团围住,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付娆安手中的旗锥加重力道,左剡刃脖颈渗出血来,着了急。 “都给本将军让开!崔副将,让人闪开一条路。若是伤了本将军,你们没办法向苏大人和皇上交代!” 左剡刃这般贪生怕死的模样,付娆安还真是没见过。跟那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大概是如今身份贵重,也知道惜命了。 可那崔副将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而根本不拿左剡刃的命当做一回事,似笑非笑地回应。 “左将军,如今这局面也怪不得他人。您刚才若不拦着属下处决了这付娆安,也不会给她机会挟持您啊。如今您要让属下放走这付娆安,恕属下做不到。苏大人反复叮嘱,圣上之意,立斩叛贼,属下可不敢抗命。” 崔副将说完,挥手示意动手。付娆安也不是真心想要伤左剡刃,本以为左剡刃是主帅,无论如何也能挟制大军。不过现在看来,这左剡刃也不过是苏久渊给的一个空壳子罢了。 付娆安一脚踹开左剡刃,用手中的旗锥艰难应付。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忽然从四处军帐上方跃身出现几个黑衣人。这几个黑衣人武功高强,替付娆安抵挡了一波。 其中一个黑衣人牵过一匹战马,将缰绳塞给了付娆安。 “想活命,去灵墟山找王爷!” 那黑衣人叮嘱了一句,转身陷入乱战之中。付娆安来不及多想,跃身上马,挥鞭急速逃离了军营。 不过付娆安并没有去灵墟山的方向,而是毫不犹豫朝着安国都城天华奔去。现在活命对她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付娆安一定要搞清楚,自己为何要背负叛国的罪名。这冤屈,她绝不可能白白受着,污了她付家的忠良之名。 付娆安日夜兼程,马都跑死了一匹,换了马继续赶路。足足两天两夜,才回到了天华城。 天华城还如她离开时那般繁闹,这里几乎都是王公贵胄,不像沿途她经过的那些城镇地方,流民满道,百姓苦不堪言。 城门内的榜上,并没有付娆安的通缉令,这让付娆安心中的不安稍缓了些。她疾步赶回付家,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大门紧闭,不像往日那般敞着大门。虽有些奇怪,但付娆安来不及多想,上前敲门。 咚咚咚! “江叔!开门啊,我是娆安!爹娘!” 付娆安没叫两声,大门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管家江叔探头出来,面色惊悚地看着付娆安。 “小姐?你……你怎么回来了?” 江叔这话奇怪,而且表情实在是怪异。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外四周,大门仅仅裂着一条缝,似乎并没有让付娆安进门的意思。 “江叔,我爹娘在家吗?我有急事!” 付娆安说完就要推门进去,怎料却被江叔堵在了门外。 “小姐没见到老爷派去边疆的人吗?” “人?什么人?江叔我现在没时间跟你闲聊,我真的有急事要见我爹,你快让我进去!” 付娆安强行要进门,可这江叔死死地堵在门内,一脸焦急,说话的声音有意压低。 “老爷不在,夫人也不在。小姐,你快走吧,如今朝廷派人四处抓你,若是被抓到,你必死无疑。天华城您是万万呆不得的,快走,快走!” 江叔说的很是急促,作势就要关上府门。付娆安怎肯这般不清不楚地罢休,她拼命敲门。 “江叔!你把话说清楚啊,这般不明不白的,我绝不肯走!我一定要见到爹!你开门,你快开门啊!” 付娆安的叫喊引得街道的人纷纷侧目,她依旧不管不顾。大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付绍年和付母走了出来。 “爹!娘!” 付娆安兴奋上前,还没碰到付绍年,付绍年扬手一记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付娆安的脸上。付母心疼地双目盈泪,却一言不发。 “不孝女还有脸回来!” 付娆安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整个人都被打蒙了。捂着脸看向付绍年,付绍年目光冷怒地瞪着自己。从小到大,付娆安都未见过父亲这般看着自己。 “爹,女儿做错什么了?为何我只是消失了两天,皇上就要定我叛国罪,您也这般对待我?” 付娆安难忍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付绍年撇开目光,依旧狠心地说着。 “我付家世代忠良,怎料出了你这么一个叛国贼子!真是我付家祖上的奇耻大辱,我念在你是我亲生的骨肉,不能替圣上亲自处决你。你现在滚出付家,自生自灭!但是,从此刻开始,我付家再无你付娆安此人,你与我付绍年,也再无半点瓜葛……” 付娆安惊愣,她不曾想父亲竟然不听自己半句解释,就这般贸然定论自己叛国这般大的罪孽。 “爹,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没有叛国,这半月来,我混在男人堆里隐藏身份,拼死杀敌,想要为我大哥二哥报仇,试问我怎么会叛国!” 付娆安泣不成声,付绍年却无动于衷,甚至更为过分。他从门口拿起粗重的门闩,挥起重重地打在付娆安的身上。付娆安踉跄栽倒在门槛外,滚下了台阶,吐出了一口鲜血。 “老爷!” 付母实在是不忍看下去,试图劝阻付绍年。可却欲言又止,抽噎着转而看向台阶下的付娆安。 “娘……娆娆没有……没有叛国……娆娆没有……” 付娆安满眼泪水,付母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她强压着自己悲痛的情绪。 “娆娆,乖,听话,你走吧,快走吧。付家……容不下你了。” 付娆安没想到母亲也是这般决绝,她匍匐着朝着台阶上爬去,眼泪混着血水流在台阶上,场面凄惨不已。 “爹……娘……我真的没有叛国……” 看到此幕,付绍年非但没有心软,还将门闩递给了家丁,狠心下令。 “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不孝女打出去,她若再来,给我往死里打!” 第十七章 面圣 () “老爷!” 付母紧攥着付绍年的手,目光央求地看着他。付绍年浑身颤抖,甩开了付母。 “都愣着干什么?我说的话是不管用了吗?给我打!” 家丁看付绍年动怒,不敢迟疑,上前用棍棒驱逐付娆安。付娆安性子倔强,忍痛不肯离去。付母眼看宝贝女儿被打的浑身是伤,实在忍不下去,冲上前去护住了付娆安。 “娆娆,听话,走!走啊!” 付娆安看着母亲脸色惨白,双眼含泪,抿着嘴巴有话却不能说的样子。微愣,付母冲着她不断地使着眼色,虽不知道母亲是何用意,但付娆安知道,自己应该听话。 付娆安踉跄站起身来,朝着付绍年看了一眼,嘴巴微张,无声唤了一句“爹”,不甘地转身朝着一旁的胡同走去。 看见付娆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付绍年狠绝的表情瞬间变成哀伤,他强忍泪目,转身进入府中。 而付娆安离开没有半炷香的时间,只见一队皇城卫兵急急地赶到了护国公府,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 付娆安隐于小巷之中,看见主街上有许多官兵拿着自己的画像询问路人所见。这安帝不将自己的通缉令贴于城中,怕是担心自己擅用女将的事情暴露,有损天威。 付娆安此刻疲累不堪,加上身上的伤痛,心里的冤屈,已经部融成了天大的愤怒。 “既然爹都给不了我答案,那我就亲自去问问皇帝!” 付娆安攥紧了拳头,如今的局势,用生不如死来形容都不为过。她就算是死,也要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何。 这在天华城有一众人皆知的闲事,那就是宫里最受宠的苏贵妃娘娘每日沐浴,必定要用这天华城近郊处的冰泉水。而且要每日专人出宫装上几桶新鲜泉水,还要混上那采摘的清凉叶,为苏贵妃娘娘避暑所用。 今日也是不例外,宫人正在冰泉处装灌冰泉水。 “刘公公,你可觉得,今日这桶装满的有些快了?” 一位工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着已经满桶的谁,有些疑惑。 “怎么?干活快点儿你还嫌轻松了?来,把我这桶也灌满吧!”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数日为娘娘装灌这冰泉水,记得用这小桶,每次要四十小桶才会满,可今日……只用了三十桶,甚是奇怪。” “怪什么怪?快点儿吧,今日炎热,娘娘要是在宫里等急了,你我可有苦头吃了!” 刘公公催促着,那宫人疑惑地朝着桶里望了一眼。那水上漂浮着满满的清凉叶,并无异常,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 装着冰泉水的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宫门走去。到了宫门处,禁军照例要打开桶盖检查一下。 那禁军简单看了一眼,准备盖上盖子的时候,忽然发现水面上咕嘟了几个水泡。他眉头一蹙,从腰间拔起长刀,准备去这桶里搅和几下。 这一旁的刘公公看见了,着急忙慌地上前阻拦了下来。 “哎,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苏贵妃娘娘沐浴的泉水,你这沾过血腥的刀子怎么能污了娘娘的水?娘娘玉体娇贵,若是沐浴出了问题,你死还是老奴死啊?” 这禁军一听刘公公此言,只好收起了长刀。不放心地朝着那桶里的冰泉水望了一眼,尽是飘着的清凉叶,也不再有气泡出现了。便只好作罢,放了行。 冰泉水被送到了苏贵妃的华香殿,浴池间只留下了一个贴身婢女服侍。苏贵妃正身着纱衣,坐在铜镜前梳着乌发,媚骨天香,浑身透着妖冶之气。 “贵妃娘娘,冰泉水到了。” 贴身女婢小心翼翼地禀报,苏贵妃微挑眉尾,起身褪去了纱衣。 “快扶本宫进去,今日这山泉水来的算是及时,本宫早早洗罢,也好让皇上少等本宫一些时辰。” 苏贵妃语气之中透着傲气,那女婢将木阶放在桶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贵妃上去。 苏贵妃上了两节木阶,忽然定住,她微蹙蛾眉,死死地盯着桶里的冰泉水。那水中刚才似乎有一黑影闪动了一下,惊着了她。 “贵妃娘娘,您怎么……” 女婢话还没说完,只见那桶内平静的水面忽然窜出一个人来。直击女婢后颈,女婢瞬间晕死过去。苏贵妃受惊,从木阶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在木阶上,鲜血直流。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已经被人扼住了喉咙。 藏于那水桶之中的人,正是付娆安。她嘴里叼着一根空芯草秆,浑身湿透,气喘吁吁。 “你……你是何人?” 苏贵妃吓得脸色惨白,额角的血流下来,她更是惊慌。 “流血了?我的脸?我的脸……” 苏贵妃似乎更在乎自己的脸面,她痛苦嚎哭,被付娆安捂住了嘴巴。 “皇上在哪儿等你?” 苏贵妃眼泪汪汪,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华香殿寝宫的位置。付娆安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将她打晕,拖在了浴池间的屏风后面。 付娆安脱下自己湿透的衣服,穿上苏贵妃的琉璃纱衣,用纱巾掩面,束起发髻,插上金簪。这付娆安本就身姿曼妙,若不细看,跟那苏贵妃并无二致。 “娘娘,您洗好了吗?皇上催了……” 正巧,浴池间门外,刘公公小心翼翼地催了一句。付娆安并为应声,而是直接上前打开了门。 “娘娘。” “走。” 付娆安只敢简单说一个字,怕说的多了,就要露馅。说完便疾步朝着一侧的寝殿走去。这刘公公虽觉得这苏贵妃不太正常,但也未来得及多想,紧紧跟在后面。 刘公公打开寝殿大门,付娆安站在门口,呆愣了一下。 “娘娘,您快些吧,皇上都急了。今日还未抓到那付娆安,皇上心情本就不好,苏大人交代奴才转告您,一定好使出浑身解数哄好皇上。娘娘尽心跟皇上玩乐,奴才们在外殿门口守着,绝不打扰。” 听了这刘公公的话,付娆安拳头紧攥,紧咬牙关。她不再犹豫,大步跨进了殿中。 听到殿门响动,坐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安帝李允政腾地站起身来,疾步朝着门口走去。 付娆安站在那里,看着李允政敞胸露怀,一脸色相地奔了过来。 “珠儿,你可来了,朕想死你了!” 珠儿是苏贵妃的闺命,李允政上前就要将付娆安拥入怀里,被付娆安躲闪开来。付娆安作势跪在了地上,朝李允政作揖。 “臣女参见皇上。” 第十八章 贵妃殡天 () 李允政脸上的笑意定格,迟疑片刻,发出一声冷哼。 “付娆安?你好大的胆子,朕派了那么多卫军抓你都抓不到,你还敢来见朕?怎么?你还想弑君不成?” “臣女绝无此意!臣女冒险进宫亲见圣上,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臣女没有叛国吗,还请皇上不要相信奸佞之臣对臣女的构陷。” 付娆安说完,看见李允政的脸上漫上戏虐的笑容。那笑容越发浓烈,李允政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仰面大笑了几声。 付娆安懵了,她不知道李允政到底在笑什么。 “皇上您……难道不想问问臣女,消失的那两日,到底干什么去了?臣女都可以解释清楚,消解皇上您对臣女的误会。” 李允政停下笑意,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扯下了付娆安脸上的面纱。付娆安慌乱,跪在地上的双膝想要向后挪动,却被李允政拽住了。 “付将军你在沙场上征战半月有余,怎么这脸蛋还是如此娇嫩欲滴,惹朕怜惜……” 李允政说着,另一只手就要去触碰付娆安的脸蛋。付娆安推开李允政拽着自己的手,表情冷肃。 “请皇上自重,臣女是来跟您解释误会的,臣女没有叛国。” 见付娆安这一脸的坚定,李允政无趣地笑了笑。他忽然伸手用力捏住了付娆安的下巴,强迫她仰面看着自己。 “去年选秀,若付将军识趣答应做朕的妃子,那如今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了。你当众拒选,可知是驳了天子的面子?” 付娆安皱起眉头,她越发是糊涂了。这李允政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叛国的事情,反而一直说着其他的话题,仿佛在跟自己翻旧账一样。 付娆安挣脱开李允政的手,再次强调了自己想要说清楚的问题上。 “皇上,臣女并未叛国!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女和付家清白!” 李允政看付娆安并不应答自己的话,不悦地站起身,朝着床榻踱步而去,不知在想什么。 而此时的浴池间,晕过去的女婢忽然苏醒了过来。她看见躺在自己身旁晕过去的苏贵妃,吓得挣扎起身往外跑去。 “来人啊!来人……” 婢女开门就喊,可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青姚你如此莽撞,如何伺候的好贵妃娘娘?” 来人竟是苏久渊,他是苏贵妃的亲叔叔,所以可以直入后宫。此行来,是给苏贵妃送特制凝肤粉的。 婢女看见苏久渊,算是看见了救星,死死地拉住苏久渊的衣袖。 “苏大人,那……那画上的女人出现了,打伤了我跟贵妃娘娘,您快叫人去抓她!” 这婢女在苏贵妃那里看见过付娆安的画像,所以认得她。苏久渊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时查看苏贵妃的安危。毕竟这苏贵妃,可是承恩苏家的关键之人。 “苏贵妃在哪儿?” “这里!” 婢女领着苏久渊到了屏风后面,苏久渊看见苏贵妃额头冒血,上前查看。气息很稳,并未伤及性命。可苏久渊并未松下一口气来,他盯着苏贵妃额头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奴婢这就去叫御医!” 婢女起身却被苏久渊伸手给摁了下来,苏久渊回头看了一下浴池间的门外,空无一人。他看向满目疑惑的婢女,压低了声音。 “你不要作声,也不要喊人,悄悄地去把门从里面锁上。” “啊?可是贵妃她……” “快去!” 苏久渊面露凶相,那婢女害怕,只能乖乖听话将浴池间的门从里面锁上了。这个时候,苏贵妃也慢慢苏醒了过来,她看见自己的叔叔在,立马激动了起来。 “叔叔,是付娆安,付娆安冒充我去了寝殿,快去抓她!” 苏贵妃抓着苏久渊催促着,可苏久渊并未有着急的神色,反而看着苏贵妃的目光阴冷了下来。 “珠儿,你还记得,你进宫的目的吗?” 苏久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苏贵妃愣了愣。 “珠儿……记得。珠儿进宫,为的就是承皇恩,帮苏家灭掉世仇付家。叔叔为何突然这么问?那付娆安就在寝殿,抓到就能杀了她!” 苏久渊仍未着急,他太了解付家的人了。付娆安此去见皇上,必定只是为了清白,而不是弑君。就算皇上有危险,那倒霉的,也是他付家满门。 苏久渊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苏贵妃额头上的伤口,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来。 “你这伤口,怕是要留下疤了……当今圣上,最讨厌有瑕疵的东西。珠儿啊,你如今承蒙皇恩,皇上能为了你倾覆江山,可若是你变成了有瑕疵的东西,日久必生厌恶。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恩泽苏家,怕是还会连累族人……” 苏贵妃听着苏久渊这话,似懂非懂,只是这苏久渊的目光,开始变得吓人了起来。 “叔叔你……啊!” 苏贵妃没来得及多问,苏久渊忽然发狠将她拖入了水池之中,强行将苏贵妃的脑袋摁入水中。苏贵妃拼命地挣扎着,苏久渊毫无动摇,死死地摁着她。一旁的婢女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珠儿……叔叔都是为了你,为了苏家好。你现在死掉,皇上必定心痛不已,念你长久……苏家也会因这念想福泽绵延……可若是你日后失宠,只能在那冷宫之中,变成皇上的恶念,祸及苏家!杀你的……是付娆安……皇上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苏久渊咬牙切齿地说完这番话,被溺在池中的苏贵妃也渐渐没有了动静。水面上,浮出一层血色。苏久渊这才撒手,任凭苏贵妃飘在水面上。 苏久渊呼呼喘气,侧目看向吓得半死的婢女。 “你过来。” “苏大人饶命!苏大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你过来!” 苏久渊恶狠狠地等着那婢女,那婢女只好连滚带爬地过来,吓得浑身战栗。 苏久渊从水中出来,冷目看着那婢女。 “若要活命,就记住一点。你亲眼看见苏贵妃被那付娆安杀死,而我,是刚刚到的。” 那婢女一愣,抬眼看见苏久渊阴冷的眉眼,立刻点头。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按照苏大人说的去做,是付娆安杀了贵妃娘娘,是付娆安!” 第十九章 昏君无道 () 那李允政坐在床榻上,盯着跪在地上的付娆安许久之后,忽然起身朝着付娆安走了过来。 “朕念及付家忠良,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 付娆安听闻,心中松下了一口气,还未听完李允政接下来的话,便要谢恩了。 “多谢皇上,臣女一定会向皇上证明,付家一门对安国和皇上忠心耿耿。” 李允政轻笑,弯下腰来将付娆安搀扶起来,忽地将她揽入怀中。付娆安惊慌挣扎,一把推开了李允政。李允政踉跄后退,差点儿摔倒在地,有些恼怒。 “皇上这是何意?” 付娆安万万没想到李允政会这般,也当真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李允政站稳了身子,怒目看向付娆安。 “朕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付娆安,你已经惹怒朕了,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都没有把握好,就休怪朕无情了。你叛国罪已定,绝无翻盘的机会,若是想保你付家清白,就地自戕吧!” 李允政说罢,将寝殿墙上挂着的玉剑摘下,扔在了付娆安的面前。付娆安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这李允政根本不明是非,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理会是非,只是凭借自己的心情来判定自己的罪。 付娆安捡起那把玉剑,自嘲一笑。心中不免想起那佐政王爷的话,这安帝果真是个昏庸的帝王。 “皇上说臣女是叛国罪,可有真凭实据?若无真凭实据,我付家忠烈满门,皇上就这般草率定罪,难道安得了天下人的心吗?” 付娆安愤恨质问李允政,李允政不以为然地蔑笑一声。 “天下都是朕的,朕何需去安天下人的心。你要何真凭实据?朕是天子,你们付家忠烈,不是常说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朕要你死,你倒是去死啊!” 李允政一脸戏虐,“死”这般沉重的话,在他嘴里,却像是一句笑言。付娆安满心不甘,更是想起自己那两位惨死在战场上的兄长,竟然是为了这样昏庸无道的君主舍了命去,当真是心如刀绞。她拿着玉剑的手颤抖着,恨不得上前杀了这嬉笑的昏君。 可付娆安知道自己不能杀他,若是那样,便会连累付家满门。她拿着剑的手慢慢朝着自己的脖颈处靠近,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臣女临死之前,还有一事想问。” 李允政冷冷抬眼。 “你问。” “此次安昭大战,是我安国先挑起的战争。起因究竟是为何?” 付娆安问完,李允政仰面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 “哦!你说这一次大战的起因啊,是因为朕的贵妃珠儿说,喜欢大昭境内独有的温泉池,所以朕便要为她打下大昭。” 听完李允政的这个理由,付娆安惊地浑身战栗,眼泪不可控地掉落了下来。她死都想不到,自己视若珍宝的两位兄长,竟然是为了皇上妃子的温泉池而死的。什么忠君爱国,什么舍生忘死,都变成了笑话。 付娆安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她手里的这把剑,当真想要刺入李允政的胸膛之中。 “快!快进去护驾!” 正犹豫着,门外忽然响起了刘公公的叫声。接着,便是禁军撞门的声音。 付娆安终究没杀李允政,害怕连累付家,从寝殿屏风后的窗子越出逃走了。紧接着禁军撞门进来,刘公公更是连滚带爬地进来查看皇上的安危。 看见皇上无事,刘公公松下一口气来。 “皇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刘公公满脸痛心的样子,李允政蹙起眉头,一把揪过刘公公的衣领。 “珠儿怎么了?” “皇上您节哀,贵妃娘娘被付娆安那恶女杀死在浴池间了!” 刘公公话音刚落,那满身湿透的苏久渊踉跄跑了进来,一脸悲痛的样子,扑腾跪在了李允政的面前。 “皇上!皇上您要为贵妃娘娘做主啊!贵妃娘娘死得好惨啊,那付家出恶女,叛国不说还杀了贵妃,企图弑君。此罪,当满门抄斩!” 李允政气的面色铁青,他怒而起身,怒吼。 “苏久渊你速去付家宣旨,让付绍年亲自领兵围捕其女付娆安,让他亲手诛杀。若是杀了,朕便饶他付家其他人不死,若是被付娆安逃了,他付家满门便要去替付娆安去死!” 苏久渊听罢,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立马又变回了悲痛欲绝的模样。 “臣遵旨!臣这就去付家宣旨!” 付绍年接旨之后,跪在地上盯着手中的圣旨久久未动。付母早就晕死了过去,被送往厢房休息。 “老爷……” 管家江叔看着付绍年如泥塑一般,担心地唤了他一声。付绍年慢悠悠地踉跄起身,整个人恍惚沧桑了许多。 “老江,照顾好夫人,她如今,不能受惊了。” “老奴明白,可老爷,这圣旨……小姐她……” 付绍年紧攥着手中的圣旨,苍凉一笑。 “皇命……不可违。” 付绍年说罢,将挂在墙上的弓弩取了下来,走出了府门。门外都是候着的禁军,苏久渊骑马在首位,阴笑看着付绍年。 “看来付大人已经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这就对了嘛!一个女儿而已,付大人年纪尚轻,以后再生几个便是。没必要为了个不孝女,毁了整个付家。” 付绍年冷眼看着苏久渊,领着禁军就要往城门方向去,却被苏久渊叫停了。 “付大人领兵作战是好手,这抓女儿怎么就显拙了呢?东西南三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付娆安逃不了,倒是那西面断崖,没有城门,我们还是去那边堵截吧。” 付绍年面露不安,他本想敷衍,怎料这苏久渊成了监军,不肯放过。他无奈,只能转向去了西面断崖。 付娆安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天华城各处城门都已经紧闭,而街道上,几乎都是找她的禁军。无奈,付娆安只能朝着天华城后方断崖的方向逃去,那也是天华城四处唯一没有城门的地方。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那里等着她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第二十章 坠崖诛心 () 数百禁军将付娆安逼在了断崖之上,付娆安挥剑抵挡,满身血污,狼狈不堪,这般与禁军僵持着。 眼看付娆安力气耗尽,就快没有了抵抗的能力,苏久渊骑马上前,叫停了围攻的禁军。 “皇上有旨,罪女付娆安需由其父付绍年亲手斩杀!其余将士只要配合好付大人,别让这罪女跑了即可!” 苏久渊得意地笑着,回头看向一直避在禁军之后的付绍年。 “付大人,别躲着了,请吧!” 苏久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付绍年神色凝重,慢慢地走近断崖,看着无助的付娆安,无语凝噎。 付娆安怎么也想不到,那昏君会让自己的父亲来杀自己。她恨,却无能为力。 “爹……” 付娆安嘶哑地喊了一声,那语气之中仍旧透着平日里唤声的撒娇气。付绍年隐忍了半天的泪水倾下,他强忍抽噎的语气,一字一句…… “罪女付娆安……叛国,谋害贵妃……意图弑君……罪不可恕,就地处决……” 付娆安听着这一条条的罪责,疯狂摇头否认。 “女儿没有叛国!更没有杀那苏贵妃!若我想弑君,那李允政早就死在寝殿了,女儿没有!爹,都是那安帝昏庸,他挑起安昭大战,是为了苏贵妃喜好那大昭的温泉池。我大哥二哥战死沙场,竟都是因为那昏君妃子一言!” “口出狂言!竟然诽谤当今圣上是昏君,如此大逆不道,难道还不是叛国?就此一罪,你也是必死无疑!付大人,快动手吧!我们还要急着回宫跟皇上复命呢!” 苏久渊催促着付绍年,付绍年举起手中的弓弩,颤抖着瞄向付娆安。付娆安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丢下手中的玉剑,扑通一声跪在了付绍年的面前,朝着付绍年叩了几个头。 “爹,女儿不孝,先去找两位哥哥了。女儿知道,您一定是被昏君所迫,女儿为您尽的最后一点儿孝道,就是不让您为难。您和母亲以后,一定要注意身子,小心奸人。” 付娆安说到“奸人”,抬眼恨意地看向那苏久渊。 “女儿最后还有一言,还望爹退出朝堂那险恶之地,佐伴昏君,早晚身死诛心。” 付娆安说完,毫不犹豫起身,朝着那断崖之下跳了下去。 “娆安!” 付绍年惊叫一声,丢下手中的弓弩,趴在断崖边上,朝着崖下望去。那断崖之下深度百余米,都是峭壁,低下深谷密林纵生,无人敢去之地。从这里坠下,必死无疑了。 付绍年泣不成声,对这几代忠守的朝堂君主,彻底失了信念。 “付绍年接旨!” 苏久渊不等付绍年缓过神来,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圣旨,自顾自地宣读了起来。 “罪女付娆安,辜负皇恩,通敌叛国。朕皇恩浩荡,念及付家忠良,不祸其九族。可罪女不知悔改,企图弑君,谋害贵妃,其罪当诛。女不教父之过,付家已不是忠良之族,罪不可恕,明日午时,付家余下族人二十六口,东门处斩!” 苏久渊念完圣旨,付绍年惊愣,他踉跄上前夺过苏久渊手中的圣旨,再三确认,的确是李允政的笔记和皇印。 “我要面圣!我要面圣!皇上不会如此对我付家……” 付绍年双眼猩红,苏久渊冷冷一笑。 “付大人,皇上你是见不着了。苏贵妃殡天之时,你们付家就已然完了。要怪就怪你那不孝的女儿,不过还有几个时辰,你们付家就可以族在阴曹地府团聚,也是一件美事。来人,把付绍年给我押下去,等候处斩!” “苏久渊!你这奸人不得好死!安帝昏庸,安国气数已尽……百年基业毁于昏君奸臣之手,哀哉……哀哉啊!” 付绍年泣不成声,哀声动天…… 付娆安从昏睡之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架马车上。车外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似乎实在城内街道上。一旁,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呃……” 付娆安微动身体,剧烈的痛感从身上传来,她只觉浑身难受,好像一块巨石压着自己一样。那黑衣男人听见她的声音,赶紧回身查看。 “付将军莫动,你坠崖虽未死,但伤势不轻。” 付娆安这才看清楚,这黑衣男人,是大昭军主帅乔书律。 “你为何在此?我……” “嘘,付将军莫要出声。我们如今还在天华城内,马上要出城了。安国你是待不下了,我现在带你回大昭。” “我不……我还要留在安国,查清……” 付娆安话未说完,顿在了那里。她的目光看向马车的窗户,那窗户上有布帘,可风一吹动,那布帘就会掀起。 那布帘掀起的时候,付娆安看见外面,正好是东门的行刑架。那架子上竖着数十根长枪,长枪上面各自插着一个人头。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围在这行刑架前看热闹,困的马车走走停停,前进缓慢。 付娆安看到最临近的那颗人头,面庞熟悉,正是自己的父亲……付绍年! 乔书律发现她在往外看,赶紧闪身过去遮挡窗户,慌乱地转移付娆安的注意力。 “付将军可觉得口渴?我这里有梅子水,你要不要……” “我爹……” 付娆安声音嘶哑,眼泪不自控地淌了下来。她强忍着身子的疼痛,挣扎着推开挡在车窗前的乔书律,扒在窗口看向车外。 那行刑架上,足足二十六颗人头,付家远近亲脉,都在此了。 “爹!娘!” 付娆安无措呼喊,挣扎着要下车,乔书律强拉住她。 “付将军请忍耐啊!你如今下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若你活着,来日方长,必有报仇雪恨的一天啊!” “你让开!” 付娆安此刻哪儿里听得进道理去,她用尽余力想要推开阻挡她的乔书律,可惜力不从心。 “乔将军,要过城门了,不能发声……” 马车门外,驾马的人小声叮嘱了一句。乔书律为难地看向情绪崩溃的付娆安。 “付将军,在下所做,都是为你,得罪了!” 乔书律说完,上前一把将付娆安抱进了怀里,伸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巴。付娆安呜咽挣扎,血泪混流,眼睁睁看着窗缝之中的惨相渐行渐远。 顺利走出天华城的城门之后,乔书律才松开了付娆安。只见付娆安一口污血喷吐了出来,整个人如脱了线的人偶,轰然倒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鬼门徘徊 () 大昭都城洛安,佐政王府后花园的湖心楼之中。一个江湖郎中被蒙上了双眼,进入湖心楼其中一间房中,在乔书律的引领下,坐在一席纱幔外,探手为躺在纱幔之中的人诊脉。 诊了片刻,那大夫收回手,微微叹出一口气来。 “大夫,病情如何?” 乔书律急急询问,那大夫摇了摇头。 “病如猛虎,急转直下。这姑娘身上本就受了重伤,加上心思积郁,本身并无生念。怕是……” “换人!” 那大夫话没说完,一直在一旁沉默坐着的洛承君低沉阴怒地开了口。这语气明显是对这大夫下了逐客令,那大夫虽是江湖郎中,但也有几分自己的底气。听到洛承君驱逐自己,愤而起身。 “老朽还是第一次被这般奇怪地带来瞧病,医者本就讲究望闻问切,你们蒙上老朽的双眼,只让摸脉,老朽给出的已经是最准确的病情了。医者话未说完,你们便已不信了,老朽也不愿多言!请带我离开!” 江湖郎中说完,伸手摸索着欲要离开。这乔书律赶紧上前扶住,回头为难地看向洛承君,这已经是第十个大夫了。 送走江湖郎中,乔书律回到湖心楼,看见那洛承君满目凝重地盯着纱幔之中躺着的付娆安。 “王爷,这才三日,您都已经将洛安城内知名的大夫都找了一遍了。这些大夫所言付将军的病情别无二致,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乔书律话音一落,便对上了洛承君的冷目,他心虚躲闪,知道自己又触痛了洛承君的心思。 “乔书律你以后再也不要说是我佐政王的门生,本王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护得付娆安周,你却将事情搞成这样,实在无用!” 洛承君这是拿乔书律撒气呢,乔书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王爷你此话伤人了啊!属下……属下当真已经是尽心尽力护着这付将军了。在安**营遇险之时,属下已经明确告知这付将军,若要活命,去灵墟山找您。可谁知道这付将军倔驴一头,根本不听啊!非要骑马赶去那天华城送死。属下带着区区几名心腹,涉险在那天华城周转救人,当真是力不从心。能把付将军活着带回来,已是不易了。” 洛承君心中有气,张口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明白乔书律的不易,只是眼前这付娆安奄奄一息,生还渺茫,他既是痛心,也是懊恼自己当初放她回去。 “王爷!” 这时,湖心楼外传来了王府婢女蓉兰的唤声。这蓉兰是佐政王妃杜妍娥身边的贴身婢女,听到蓉兰的唤声,洛承君和乔书律警觉地对视了一眼。洛承君起身,轻声叮嘱乔书律。 “你好生照看付娆安,我去去就回。” 乔书律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洛承君。 “对了王爷,方才送那江湖郎中离开的时候,他留下一言。说付将军心郁大于疾,若是能解开她的心结,唤起生念,身上的伤是可以治愈的。那江湖郎中是洛安民间有名的神医,医者仁心……” 乔书律小心翼翼地说着,洛承君沉吟了一下,回头看向乔书律。 “本王让你派人去天华城暗中寻找的付家亲信,可有消息了?” “哦,找到几个家奴,不过都不敢提及自己与付家有关,生怕被株连。倒是有一个愿意来洛安,具体在付家是什么身份,还不知道。” “王爷!您在吗?” 蓉兰在外急急地催促着,洛承君显出不悦来,却没回应什么,继续叮嘱了乔书律一句。 “让人加快将那人送来,记住,入府小心些,千万不要被王妃和皇上安插的眼线发现。”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洛承君交代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了自己凝重的表情,走了出去。 这湖心楼如名一般,在后花园圆湖中心建起的一座楼阁。进出都需要坐船过湖,那蓉兰就在湖对面的岸上叫喊洛承君。 洛承君坐船回到岸上,蓉兰朝着他作揖,满目笑意。 “王爷,王妃做了您最喜欢的吃的绿豆蓉饼,请您过去呢。” 洛承君轻轻点头,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湖心楼,跟着蓉兰一起朝着王妃的素香阁走去。 还未到素香阁,洛承君远远地就看到杜妍娥在门口远眺,一副期盼已久的模样。看见洛承君的身影,杜妍娥展开笑颜,提着罗裙,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王爷!” 杜妍娥气喘吁吁地停在洛承君面前,面露羞涩,朝着洛承君微微作揖。 “王爷您可来了,妍娥给您做了绿豆蓉饼,您快去尝尝。” 杜妍娥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洛承君的手。洛承君装作无意地躲闪,掩口轻咳了两声。杜妍娥脸上笑意僵住,但随即也配合地装作无事发生。 “王爷您从战场上回来已有数日,这不是去宫中处理政务,就是躲在那湖心楼上忙碌。你到底是在忙什么啊?” 杜妍娥此问,惹洛承君微愣。两人之间忽然不约而同的沉默尴尬,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地。杜妍娥脸色微僵,赶紧转移话题。 “妍娥只是……害怕王爷身子受累,别无他意。” 洛承君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伸手轻拍了一下杜妍娥的肩头,以示安慰。 “无妨,王妃不是说有绿豆蓉饼吗?本王正好饿了,想尝一尝。” 听见洛承君想吃自己做的绿豆蓉饼,杜妍娥欣喜不已。 “王爷快请,那绿豆蓉饼刚做出来的,正是甘甜可口。” 杜妍娥引着洛承君进入素香阁之中,两人成亲已有一年的时间,可还是显得生疏不已。整个佐政王府的人都知晓,这王妃与王爷,除了新婚之夜同屋之外,再没有同屋就寝过。而新婚当夜,王妃也并未见红…… 洛承君浅尝了一下那绿豆蓉饼,说了几句夸赞之词,便借口要离开素香阁,他心中,还挂念着付娆安。 杜妍娥面露伤感,起身小心翼翼地攥住洛承君的衣袖。 “王爷如今,莫非还对妍娥心存戒心?” 第二十二章 起色 () 洛承君面露难色,回头看向杜妍娥楚楚可怜的眉眼。他心有不忍,却当真是急于离开。 看洛承君犹豫,杜妍娥索性主动近身,自己偎进了洛承君的怀里。只是这洛承君双手垂着,并没有要拥她的意思。 “王爷……你我成婚足足一年了,虽说我是皇上赐婚给您的,但是妍娥对您的感情天地可鉴!这一年的时间里,妍娥从未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还为王爷除掉了几个府内的奸细。如今家父更是被我连累的官降三级,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妍娥做到这一步,王爷难道还不能对妍娥真心相待吗?” 杜妍娥说着委屈了起来,双目含泪。洛承君虽未说话,但心里还是有所震动。他不太情愿地抬起垂着的手,准备安抚一下怀中的杜妍娥。 可就在那手马上要触到杜妍娥的时候,乔书律忽然急匆匆地出现在了素香阁的门口。 “王爷,不好了,付……军政要事!要事!” 乔书律满脸急色,差点儿说出付娆安的名字来。洛承君心中一紧,不顾情面地推开了怀中的杜妍娥,直接跟着乔书律离开了素香阁。 没有一句交代,就此被扔下的杜妍娥尴尬地站在原地。姿势还保持着偎在洛承君怀里的样子,一旁的婢女蓉兰紧张地不敢喘气。 杜妍娥沉默了片刻,忽地转身将桌上整盘的绿豆蓉饼掀翻在了地上。蓉兰见了,赶紧上前安抚。 “王妃息怒,当初毕竟是咱们承了皇命来监视王爷,有错在先。王爷一时接纳不了您也是情理之中,但今日,奴婢看出来了,王爷已经心软了。只是因为那军政要事,才舍您离开的。” 听了蓉兰的话,杜妍娥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想起方才乔书律满脸急色的样子,还有他说的话。 “付?” 杜妍娥似是听到了那乔书律欲言又止的一个字,作为女人的直觉,她认定乔书律和洛承君有事瞒着自己。可因为自己的身份,并不应该去探究这些事,只会引得洛承君更加反感自己。 洛承君跟乔书律急急地赶回湖心楼,那付娆安躺在床榻之上瑟瑟发抖,冷汗直流,脸色清冷的吓人。 “我才离开片刻,她怎么就变成这般了?” 洛承君责问乔书律,乔书律慌乱解释。 “属下也不知道啊,这付将军被纱幔遮挡着,我本没有发现她的病状。只是刚才她忽然梦呓了几句,我上前查看,才发现她……已经这幅模样了。王爷,付将军这样的症状,怕是活不久了。” 洛承君听闻此言,眸子闪过漆冷的坚定。 “本王叫她活,她便死不了!去取热水和吊命的汤药来!” “是,属下这就去!” 乔书律一个大将军,现在却成了奴才似的,烧热水,一盆盆的往屋里端。还有那汤药,也是亲自煎熬着。 洛承君瞧那付娆安身上的薄衣都被冷汗浸湿,为难地蹙起了眉头。 “本王无意冒犯,若付姑娘今后要计较,本王担着就是了。” 洛承君自语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付娆安的衣带。那薄衣掀开,付娆安在战场上受的刀剑之伤的疤痕,赫然出现在了洛承君眼前。那黑红结痂的伤痕,又深又长,与付娆安娇嫩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洛承君揪心地皱起眉头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碰那吓人的伤疤,心中漫出疼惜来,却不自知。 “王爷,药来了。” 正愣着,乔书律端着药走了进来,欲要进入纱幔之中,被洛承君呵斥住了。 “药放在桌上就好,你出去继续烧水。” “哦……” 乔书律一脸懵圈地定在外面,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将药放下,走了出去。 “爹……娘……” 洛承君正为付娆安擦拭着冷汗,忽然听她沙哑地梦呓。紧闭的眼睛,从眼角流出两行泪来。洛承君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将温暖的手掌覆在了付娆安冰冷的额头上,低头靠近她耳畔轻语。 “若要报仇,就得活着。本王向你保证,若你度过此劫,好好活下去。本王一定倾尽力,帮你除掉仇人。” 洛承君说完,自己都愣了愣。对于付娆安,他最初只是觉得有趣,后来是欣赏这位女将。对于付家也是真心想要招揽,可若说要倾力为付家报仇,他没有义务,也没想过。只是刚才那些言语,他知道,不是假话,自己是当真想要为这个女人报仇。 更为奇怪的是,这付娆安昏迷之中似乎听到了洛承君的承诺,冷汗落了下去,也不再发抖梦呓了。 洛承君看她稳定了下来,便端起汤药。将付娆安揽靠进自己的怀里,小心地喂着。只是这付娆安喂一口吐一口,洛承君便耐心一碗一碗地喂着,直到觉得付娆安吃进去了一些,才罢手。 做完这些,洛承君只觉自己臂膀酸麻,腰肢酸痛。 “王爷,我……还要继续烧水吗?” 乔书律端着新烧的水,满脸柴灰,气喘吁吁地问着。洛承君从纱幔之中出来,心情不错,冲着乔书律微微一笑。 “不用了,冷汗已经落下去了,情况也稳定了。” “当真?看来那江湖郎中的药真是管用,王爷您还对人家那般无礼。” 洛承君微愣,想起今日心急,的确是失礼了些。 “你找人代我跟那郎中送礼道歉,付娆安后面的药,都让他配吧。但是,一定要保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乔书律转身要走,洛承君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 “你等等,去之前,帮我找一件婢女的单衣送过来。这付娆安浑身冷汗浸透了衣服,要换……” 洛承君未说完,忽然觉出不对劲,自己说漏了什么。果然,那乔书律一脸八卦,笑眯眯地看向洛承君。 “王爷,您不让属下进那纱幔,莫不是您已经把付将军……” “胡言乱语!” 洛承君恼怒,脸色却显出了微红。乔书律瞬间明白,也不再追问了。 “属下明白,明白,属下这就给您取衣服来。” 乔书律抿嘴憋笑,他跟随洛承君十年有余,还是第一次看见洛承君面露羞涩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藏娇之疑 () 蓉兰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素香阁,杜妍娥看见她,急急询问道。 “王爷去何处了?” “还是那湖心楼,跟着那乔将军行色匆匆的,好像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只是奴婢觉得奇怪……” 蓉兰欲言又止,杜妍娥神色紧张,急切地追问。 “哪儿里奇怪,快快说来!” “奴婢刚才跟着王爷和乔将军到了湖边,看着他们乘船上了湖心楼。本来准备走的,忽然望见那乔将军从一间屋里出来,在湖心楼的柴房里生了火,还一盆一盆热水地往那房间里面端去。这王爷在房里就没出来过,具体在干什么,奴婢不得而知。奴婢不敢在湖边逗留太久,被乔将军发现,说给王爷听,还不知王爷会怎么误会了王妃您,所以奴婢赶紧回来了。” 听了蓉兰的话,杜妍娥眉头紧锁。她努力压制地好奇心越发浓重了起来。 “这王爷明明是去湖心楼办政务去了,为何要让乔将军烧水呢?就算真的需要热水,这王府之中奴才那么多,为何非要麻烦乔将军?难不成……那湖心楼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杜妍娥越想越难受,紧攥着丝绢,不安地踱步。思量了一会儿,她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身看向蓉兰。 “你立刻让朱管事把另一艘舟船划来,我们去湖心楼上看看。” “可是王妃……那湖心楼是王爷整理政务之处,王妃若去了,不免让王爷重新起疑。您,还是说三思啊。” 蓉兰为难地看着杜妍娥,杜妍娥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一年来都是小心翼翼,按捺自己不去听,不去问洛承君所有的事情。就是害怕洛承君怀疑自己仍与皇上有所通信,疏离自己。可今日杜妍娥亲眼看见洛承君焦急之色,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与平日不同,莫名让她坐立不安。 “方才王爷说自己饿了,没吃几口那绿豆蓉饼就急于处理政务去了。本王妃是心疼王爷,亲自送去这绿豆蓉饼,别无他意。只要送去这绿豆蓉饼,看一眼王爷,我绝不多待!” 杜妍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自去那湖心楼一探究竟。 乔书律此时刚刚从湖心楼的库房翻出一件婢女服来,送到了房间里。洛承君让他在纱幔外面等着,自己为付娆安小心翼翼地着衣。 洛承君正要为付娆安系上衣带的时候,一直昏睡着的付娆安忽然起身,一把拽住洛承君的衣襟。洛承君来不及反应,只觉脖颈处被一片冰冷尖锐的物体抵住了。 “我杀了你……” 付娆安面色惨白,双眸充血,声音嘶哑低沉,好像刚从地狱爬上来一样,目光冰冷彻骨,让人震撼。 洛承君愣愣地看着她,竟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你终于醒了?” 洛承君难掩激动的语气,付娆安微愣。她没想到在自己这般生死威胁下,洛承君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求饶和谈条件。 纱幔外的乔书律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打了一个哈欠,忽然听见湖心楼下有水波的声音。他惊了一下,出门探头看去,望见那杜妍娥和蓉兰正坐着舟船靠在了湖心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 乔书律着急,不管不顾地撩起了纱幔,却看见苏醒的付娆安用瓷片挟持着洛承君这一幕,瞬间呆住。 洛承君不以为然,回头看向乔书律。 “有事快说!” “哦!哦……那个,王妃上来了,付将军要躲一躲了!” “杜妍娥?” 洛承君蹙眉不悦,没等付娆安作出反应,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后面的屏风走去。 “你放开我……洛承君,我杀了你……” 付娆安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手中明明有瓷片,却根本没有用,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几次冒犯自己的洛承君。 洛承君抱着付娆安浸入了屏风后面的浴桶之中,那浴桶之中的水温热,浸泡着草药。付娆安见自己以这种方式与洛承君共浴,气恼却无力。 “今晚会有你们付家的老奴来见你,若付姑娘想要见到此人,最好乖乖呆在浴池里不要出声。若是出了声音,那本王也只能将你上交给皇上处置。这里是大昭,你是敌营主帅,后果如何,不用本王多言了吧?” 听了洛承君的话,付娆安安静了下来。她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但付家老奴这四个字,让她妥协了下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 床榻外,乔书律慌张地跟杜妍娥打了招呼,也是在给洛承君发信号。 “王爷呢?” 杜妍娥进了房间就开始四下观望,她瞥见角落的地上扔着一件湿透的薄衣。只是那衣服团着,看不住是男是女的款式。 “这衣服怎么在地上丢着?” 杜妍娥示意蓉兰去捡,乔书律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将那薄衣捡起攥在了手里,尴尬地笑着。 “王妃见笑了,这是属下的内衬。” 杜妍娥虽是疑虑,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径直走向床榻,挽起纱幔,看见上面被褥凌乱,还有余温。而床头放着湿巾,还有汤碗。 “王爷去哪儿了?” 杜妍娥一边问着,一边自顾自地朝着床榻后的屏风走去。乔书律着急想要去拦,此时洛承君却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湿散着头发,穿着薄衫,一副刚刚洗浴完的样子。 “王爷!” 杜妍娥看见洛承君这样,娇羞地作揖。洛承君却是满脸不悦的冷色,让杜妍娥尴尬。 “哦,妍娥是看刚才王爷走的焦急,这绿豆蓉饼也没来得及多吃几口。王爷不是说自己饿了吗?妍娥放心不下,便亲自送来了。” 杜妍娥说着,反身从蓉兰手中取过绿豆蓉饼,伸手示意洛承君食用。可洛承君依旧脸色阴冷,气氛凝重。 “本王说过,湖心楼乃本王办理政务之处,闲杂人等不得乱入!王妃怕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眼里。” 杜妍娥惊慌,扑通跪在了洛承君面前。 “王爷息怒,妍娥只是担心王爷。若王爷不喜欢,妍娥这就走便是。但请王爷莫要误会了妍娥,妍娥之心,永远是向着王爷的。” 第二十四章 长久之计 () 洛承君和乔书律站在湖心楼的楼栏处,看着杜妍娥和蓉兰离开。 “王爷,属下看王妃此行不像是担心您饿着啊。莫不是王妃其实一直还是皇上的人,要监视您?” 乔书律神情紧张,若真是如此。那付娆安万一被杜妍娥发现,那皇上就可以顺势给洛承君一个勾结敌帅叛国的罪名,趁机除掉洛承君。 洛承君却摇了摇头。 “这一年之中我丢出无数诱饵,杜妍娥并未上钩。而皇上将她父亲杜默桓连降三级,调离洛安城也是故意找茬惩戒杜妍娥不听皇命。而且近半年来,皇上没少找茬,连聂纵都收买了。而杜妍娥并未进宫面圣,也没有跟府外的人联系,应该跟她坦白所言一样。” “如果王妃不是奸细,那她忽然来此,难不成是发现了付将军?吃醋王爷您金屋藏娇?” 乔书律面露八卦之色,洛承君白了他一眼。 “若当真是发现了付娆安,方才就不会那般慌张了。不过今日这件事情倒是提醒了本王,付娆安躲在这湖心楼之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越是隐着,有朝一日被发现就越是会被小题大做,被人深究。” “那……王爷不如娶了付将军做侧妃如何?” 乔书律此话倒是没有遭到洛承君的白眼,洛承君微蹙额头,若有所思。 “这倒是个方法,只不过。本王要是平白无故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皇上也一定会对付娆安的身份彻查到底。可如果……这个女人是皇上送给本王的,就不同了。皇上不就爱给本王送女人吗?” 洛承君忽然想到了一招妙计,僵冷的脸上绽出了笑意。乔书律似懂非懂,也不敢问,看着洛承君笑,自己也傻呵呵地乐了。 洛承君回到屏风后,看见付娆安正吃力地想要从浴桶之中起身。可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站都站不起身来,几次滑落回浴桶,被溅起的水花呛得够呛。 “要出来招呼一声便可,何必这般倔强为难自己?” 洛承君语气,既是埋怨,也是心疼。他上前将付娆安从浴桶之中抱出,发现付娆安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瓷片,以至于把自己的手掌割伤,流了血。 洛承君皱眉,更是揪心。他知道此时付娆安没有一丝安感,她承受了世间最惨烈的变故,已经没了任何信任。那手中小小的瓷片,或许能给她一点儿防御的依靠感。 “怎么?你还要拿那瓷片杀了本王不成?” 洛承君嗔怪说着,付娆安依旧不肯丢下那瓷片,另一只手攥住洛承君的衣襟,没有力气,却又气势地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那娇弱可怜的模样,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抱着她回到了床榻上。用锦被将她湿透的身子包裹了起来。 “若你救我,帮我只是为了让我效忠于你,效忠于大昭。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痴心妄想。” 洛承君顿住,他修长冷魅的眼眸盯着付娆安,透着不解。 “难不成事到如今,你亲眼看见安帝昏庸,族人惨死,还想要做回你安国的付将军?” 提到安帝和族人惨死,付娆安情绪激动,浑身颤栗。 “我会亲手杀了那昏君!但这并不代表,我付娆安会效忠于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付娆安都不会再忠信于天下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也只忠于我自己。” 付娆安一字一句,都能滴出血来的语气。这个女人总能给洛承君一些震动,他知道,天华城一行,已经彻底让付娆安改变了。那个在浩瀚敌军面前,为了保家卫国,不顾生死,毫无怯懦守护家族荣誉的付娆安,已经完不见了。那所谓的家族荣誉,被安帝践踏之后,变成了一个自取其辱的笑话。 洛承君许久说不出话来,他原本还想着,告诉付娆安自己会将她培养成大昭第一女将,让她带着大昭的军队报仇雪恨。可如今听了付娆安的话,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妨,本王向你保证,你不用忠于我,更不用忠于大昭。你只要为你自己报仇就好,而本王,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需要!我现在就能回到安国,杀了那昏君和苏久渊那奸臣!” 付娆安说着就要起身,洛承君将她死死摁在床榻上。 “付家都灭了,你为何还不能改改你那倔强的脾气?当初若不是你倔不听劝,非要回那天华城送死,也许付家还在!” 洛承君情急之下说出此话,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付娆安也停止了挣扎,抿咬着的嘴唇渗出血来,强忍着眼泪。 洛承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那安帝昏庸,就算你不回去,他也不会放过你们付家的。付家忠良,进言也是多有逆耳,怕是那安帝早就心存恶念了。只是,你们付家仅剩你一人了,若想报仇,仅凭你一人之力远远不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付娆安不语,但情绪明显沉稳了下来。洛承君趁机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付姑娘你说只为报仇,只忠于自己。那好,本王请你跟我来一场合作。安国挑动战争,害我大昭军民死伤无数,此仇本王一定会报。正巧付姑娘也要杀那安帝报仇,你我合作。杀了那安帝之后,付姑娘尽可自由,本王一定不加阻拦。” 付娆安动摇了,她挣开洛承君束着自己的手,安静了下来。 “那就待我伤愈之后,参战杀敌即可。” “参战目前是不必了,付姑娘有所不知,自你付家出事之后,安国主动要求议和了。” “议和?” 付娆安怒不可遏,这样一来,此次战役好像是专门为了灭掉付家而挑起的。 “怎能他李允政说议和就议和?你们大昭就不能乘胜追击,灭了他吗?” 付娆安怒吼,洛承君无奈摇头。 “大昭本就无征战之心,加上之前付将军骁勇善战,连败我大军,我军受损严重。一时间也无力再战了。不过本王在此立誓,此战之仇,早晚要报。还请付姑娘耐心等待时机。” 第二十五章 邀功请赏 () 付娆安身子到底是虚弱,虽是神经戒备,但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去。只是那手中,仍旧死死攥着那沾血的瓷片。那掌心的伤口,好似感受不到痛一样。 “这付将军老是攥着那瓷片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乔书律不解,但看着付娆安攥着那瓷片锋利的边缘,不禁觉得掌心生疼。 洛承君凝眉盯了一会儿,忽然从自己的靴筒之中拔出一把短匕。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抽出付娆安手中的瓷片,那付娆安瞬间惊醒,下意识要抢回瓷片,却被洛承君将那短匕塞进了手里。 “这匕首难道不比这破瓷片更杀人如麻吗?” 洛承君无奈地说着,付娆安低垂眉眼看着手中的短匕,有些意外。 “这短匕锋利,付姑娘别伤了自己便好。至于我这府中,若是有人对姑娘有所歹意,你尽快杀了他。” 付娆安惊看洛承君,他肃冷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调侃自己。而她也发现,洛承君此时一身朝服,看样子是要出去。 洛承君起身,那一身墨蓝底盘金龙的朝服,穿在他身上,透出一股权势威严的气势。他本就眉眼偏冷,却生得一副娇贵模样,可反而还有着狠辣的气场。这般矛盾,却让人觉得与他很是相配。 “桌上有药,这掌上的伤口可不能怠慢了。本王要跟乔书律去宫里一趟,这湖心楼里只留付姑娘你一人。我会叫人把所有的舟船都移走,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即可。” 洛承君说完,戴上了朝帽,不放心地看了付娆安一眼,才带着乔书律走了出去。 付娆安坐在床榻上,看着手中那短匕,冰冷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迟疑。 “王爷,虽说那付将军让人钦佩,可毕竟跟咱们属于敌对国。而且……咱们可是在战场上斩杀了她的两个哥哥,您这么放心给她一把匕首,万一她哪天杀心顿起,那您的安危……” “本王信她。” 洛承君未向乔书律多做解释,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乔书律错愕,这洛承君的性子,一直是谨慎小心,不会轻信于人的。怎么对这付娆安,如此不同呢? 洛承君和乔书律进宫,要去御书房面见大昭皇帝洛承皇。这先帝一共有三个儿子,洛承君为长子,与三皇子洛承尧都为皇后所生。只有这洛承皇一人,排位老二,为先帝宠妃所生。 御书房内,昭帝一脸沉郁地坐在龙椅上,他身材消瘦,面色不佳。可面相五官上,透着一股精明。一旁站着聂纵。聂纵一脸小心怯懦的表情。 “皇上,这佐政王和乔将军来面圣,卑职还是退下为妙啊。” 昭帝挑眉斜眼看向聂纵,目光阴沉。聂纵吓得低下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聂纵,你以为,你现在避开了洛承君和乔书律,他们就不晓得是你下的毒吗?” “卑职……卑职自认为没有露出马脚来。” “呵呵……” 昭帝轻笑,他摇了摇头,笑意猛然坠下。 “朕早知道你是这般废物,也不会把凝沉那么金贵的毒药交给你。那洛承君和乔书律若不知道是你下的毒,怎么会把你抛下独自回洛安?而且,这家伙回朝已有数日,朕多次召见都以身体抱恙拒见。他这是在告诉朕,他都知晓。他是念在你的身份,还有朕,在没有真凭实据的前提下,不能动你。” “皇上英明,是卑职愚钝了。” “哼,如今已经是明面上的棋局,只是彼此不说破而已。洛承君要小心朕揪住他的小尾巴,而朕……要小心洛承君继续扩大朝中势力,威胁到朕的皇位。” “佐政王到!乔将军到!” 正说着,御书房的太监大声禀报了一句。这昭帝瞬间掩去脸上的沉郁,变成了笑脸盈盈。聂纵也赶忙远离昭帝,做出一副不熟的样子来。 洛承君威风凛凛地走进御书房,朝着昭帝简单作揖,眼睛根本没有看向那聂纵一眼,似乎他不存在似的。 “臣参见皇上。” “皇兄快快免礼!” 昭帝急急从龙椅上起身,亲自绕下来,双手将洛承君搀扶起身。洛承君面无表情,一旁的乔书律的表情也是耐人寻味。 “皇兄此行辛苦了,我大昭连败的局势被皇兄力挽狂澜,实在是令朕欣慰。大昭和朕能有皇兄这样的佐政王辅佐,真是三生有幸。” 洛承君听了昭帝这虚情假意的称赞,嘴角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之幸。臣从边疆回朝已有数日,因为身体异样,未能及时来向皇上请安,还请皇上赎罪。” “哎!皇兄在沙场卖命,朕听闻几经风险,身体抱恙自是难免的。朕又如何舍得责怪皇兄呢?朕不仅不能责怪皇兄,还要大大奖赏皇兄!皇兄有何想要的,不论上天下海,朕都会取来赏赐给你!” 这昭帝好一副君主情深的戏码,不过洛承君早已经习惯了他这般假模假式。只是平时昭帝要给他奖赏,他都会拒绝,因为那些所谓奖赏,一定会被昭帝想方设法掺和一些图谋不轨之意。 可是今日……不同! “臣多谢皇上赏赐。若问臣想要什么,臣还真的有所求……” 洛承君欲言又止,抬眼看向昭帝。这昭帝对上他的眸,脸上虚假的笑意定住。洛承君轻笑,想着这昭帝心中,怕是担心自己所求……是这大昭江山吧? “皇兄所求何物?尽管开口!” “臣此去边疆,路过南水之地,发现那里的女子妖娆美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会讨欢趣……” 洛承君说着,脸上故意露出痴笑来。这昭帝一看,立马明白了。 “南水之地,最育神女。只是朕没想到,皇兄也会喜欢烟花女子?” “臣惶恐,臣毕竟也是凡夫俗子,王妃虽好,但毕竟中规中矩,毫无生趣。若皇上恩准,臣亲去那南水之地,挑选一女子为妾,便足矣。” 昭帝微眯双眼,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阴损招子。 “准!准!皇兄这点儿要求朕怎能不答应。此事就交给朕亲自为皇兄甄办,一定会为皇兄挑选出南水第一,让人亲送佐政王府。” 第二十六章 王爷娶妾 () 这昭帝当真心急,短短三日,便为洛承君找到了合适的南水佳人。 昭帝身边的刘公公一大早来佐政王府宣旨,说这南水佳人晚上就能入府了,因为是纳妾,又是烟花女子。自是不会大张旗鼓,但布红的新房还是要有的。 这昭帝还嘱咐了刘公公,要特地代替自己叮嘱正妃杜妍娥,好生为洛承君准备纳妾事宜。 “这南水佳人可是王爷亲自向皇上请赏请来的,虽与王妃你身份悬殊,但只要王爷喜欢,王妃您就得把这佳人当亲姊妹对待。晚上纳妾一事,不可怠慢。皇上的意思,王妃可明白了?” 刘公公傲娇地看着杜妍娥,杜妍娥的脸色很是难看。这昭帝知道,杜妍娥背叛皇命是因为对这洛承君动了真心,所以他故意这般羞辱杜妍娥。 “臣妇明白。” 杜妍娥咬牙接下这圣旨,那刘公公走后,杜妍娥将圣旨丢在了地上,气恼不已。 蓉兰见状,赶紧捡起地上的圣旨,支走了其他的奴才。 “王妃,您就算再不高兴,这圣旨可不能随便乱丢。这府中还不知有没有那皇上的眼线,若是知道您大不敬……老爷,又该受苦了。” 蓉兰是跟着杜妍娥从杜府嫁过来的,这老爷,说的是前一品大员杜默桓。 提起父亲,杜妍娥心里愧疚万分,也镇定了下来。 “王爷呢?” “王爷一大早就去军营巡查赤甲军的训练去了,怕是正午才能回来。不过王妃,刚才奴婢听那刘公公说,这次皇上赐给王爷的南水佳人,是王爷主动请赏的?” “绝不可能!” 杜妍娥无比笃定,她知道洛承君最是忌讳跟皇上有关的人在他身边,又怎么会主动要求皇上赐女人给他呢。想到这一点,杜妍娥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的恼怒,真是多余。 “本王妃气恼什么?反正那女人进王府过不了多久,就是活死人一个。用不着王爷动手,本王妃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赤甲军训练营地,洛承君牵着马,与身穿赤甲军盔甲的付娆安并行,漫步走在营地的训练场上。这里倚靠着洛安城近郊的墨山,风景极好。 付娆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冷目看着赤甲军在训练。洛承君侧目看向她,试图向付娆安靠近,可刚要靠过去,便觉自己的侧腰被尖物抵住了。洛承君低头一瞥,正是自己给付娆安的那把短匕。 “至于如此吗?本王怕你在那湖心楼憋闷,好心好意带你来军营散心,你就这般对本王?” 洛承君的语气透着委屈,付娆安冷漠地看向他。 “三日之前,你曾说找到付家老奴当晚与我相见,可你食言了。” 洛承君一愣,当日的确是想要付娆安镇定才许诺。可也不算是骗,乔书律的人的确找到了付家老奴。只是这几日洛安城戒备,皇上盯的又紧,外人不易进城,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洛承君没想到,这付娆安竟如此记恨这件事。而且她不主动开口,非要等着自己撞上去。 “此事本王绝不推脱责任,的确是本王没有说到做到。但是今晚,本王发誓你一定可以见到那老奴。” “哼……” 付娆安轻哼一声,撇开目光不再理会洛承君。这让洛承君觉得受到了轻蔑,他哭笑不得。 “前些日子,本王是没有生出万的法子让那老奴进城,你也应当清楚,如今安昭正在议和阶段,情势紧张。但今日,宫里传出个好消息来,便有了法子。” 洛承君神秘兮兮地说着,故意吊着那付娆安的胃口。付娆安微微动摇,忍不住拉下冷脸追问了一句。 “什么好消息?” “本王今日要娶妾。” 洛承君扬起嘴角,露出一记邪魅欢悦的笑来。可这笑,却遭来了付娆安鄙夷冷漠的白眼。 “你已有了王妃,却还要娶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付娆安紧攥着刀柄,莫名不悦。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相守二十余年,从一而……终。 “本王娶妾,可都是为了付姑娘你。” 付娆安怎么可信洛承君这胡言,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回走去。洛承君无奈跟了上去,自己堂堂佐政王,什么时候成了小跟班。 “付姑娘是不相信本王的话吗?本王要娶的美妾可是那南水第一佳人,今晚进洛安城,我会让那付家老奴跟着亲队一起进城。” 付娆安这才停下了脚步,看向洛承君。 “今晚我若是再见不到那老奴,我就去亲见昭帝,聊聊佐政王爷的事情。” 洛承君惊愣,这付娆安是在威胁自己。可他不觉生气,反倒是觉得有趣。 洛承君和付娆安回到王府,本打算从偏路直接回到湖心楼去,却不曾想,那杜妍娥就守在门口等着。 “王爷!” 杜妍娥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洛承君下意识拉过付娆安藏于自己身后,主动迎着杜妍娥走了上去。 “王妃为何候在门口?” “妍娥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爷说。” “哦?何事?” 洛承君一边应承着杜妍娥,背在身后的手一边示意付娆安快走。付娆安压低了盔帽,从偏路离开。杜妍娥下意识朝她看去,这付娆安身材瘦小,穿着盔甲本就不合身。那奇怪的样子惹得杜妍娥盯看了起来。 “那个人……” 洛承君伸手拽过杜妍娥,将她拉近自己身旁,强行让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杜妍娥何曾被洛承君这般主动拉近身侧,顿时面露娇羞,哪儿里还顾得上付娆安。 “王妃有事快说,本王还有事情要忙。” 洛承君见付娆安走远,松开了杜妍娥。 “哦,方才,宫里的刘公公前来传旨。说皇上赏赐给王爷一位南水佳人做妾,看来又是故伎重施,这次竟然扔给王爷一个妓子。更过分的是,那刘公公竟然说,这南水佳人是王爷主动请赏请来的!” “刘公公没说错,这南水佳人,是本王向皇上请赏请来的。” 杜妍娥惊愣,她没想到,洛承君竟然会点头承认。 第二十七章 欣赏不来 () “王爷莫不是在跟妍娥说笑吧?” 杜妍娥苦涩笑问,虽然她心里清楚,洛承君是不会跟自己说笑的人。 洛承君也明白杜妍娥无法理解,他也不打算找借口谎作解释。 “本王自有打算,王妃不用操心。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本王就先去为晚上纳妾做准备了。” 杜妍娥愣着,洛承君侧过她,径直离开了。这一切跟杜妍娥设想的完不同,不禁让她无比失落。蓉兰见状,也不免叨念了一句。 “这王爷自从从战场上回来,怎么变得奇怪了?” “蓉兰你觉得……王爷这一次为何要接受皇上赏赐的这个女人?” 杜妍娥此问其实是想从蓉兰嘴里听到自己不确定的答案,她觉得洛承君异样,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如何奇怪。 “王爷的心思,奴婢可猜不出来。只不过……” 蓉兰欲言又止,显出为难来。杜妍娥不悦地催促。 “你现在怎么也这般支支吾吾的了?有话快说!” “是,王妃。奴婢是觉得,王爷也是个男人,与您成婚一年的时间,跟您不亲近也罢了,自己也不曾近过女色。奴婢听闻,这一次王爷上战场,途径那南水之地,那地方的女人,最会打扮和勾引男人。王爷这一次,说不定是真的……” 啪! 蓉兰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杜妍娥一巴掌,她知道自己言过了,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杜妍娥瞪着她,这气恼恰巧来自于她最害怕的猜想。自己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赢得洛承君的心,可洛承君的心若落在了别的女人身上……她绝不允许! “胡言乱语!王爷怎么会对那风尘女子上心?” 嘴上是这么说,可杜妍娥心里已经将那还没进门的南水佳人,记恨在了心上。 夜色降临,佐政王府的偏厢张灯结彩,挂着红带,喜气洋洋的。大昭朝堂各位官员,也都赏脸来祝贺佐政王娶得美妾。 杜妍娥也是按捺下自己的妒意,故作大度地帮着忙前忙后。洛承君一身红袍,坐在正厅,准备迎亲。 付娆安此刻还站在湖心楼的楼栏处,好奇地朝着那边的热闹张望着。她心里的感觉怪怪的,有些恼怒,有些酸楚,混在一起,焦躁的很。 “付将军!” 乔书律忽然出现,付娆安不悦地看向他。 “洛承君可跟你说过,那位付家老奴到底什么时候能与我相见?” 乔书律好似提前知道付娆安会这么问一样,神秘地笑了笑。 “我此来就是要带付将军去见此人的,付将军请随我来。” 乔书律示意付娆安跟着他离开湖心楼,付娆安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发现正朝着那王府之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等等!” 付娆安警惕地叫住了乔书律。 “付将军,王府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不要停步,赶紧走吧!” 乔书律催促付娆安,付娆安更觉得奇怪。 “既然担心人多眼杂,为何还要往那边去?” 付娆安指着那张灯结彩的偏厢,乔书律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解释。 “付将军就安静随我来吧,我以大昭主帅的名义向你保证,不会害你的!你若是不配合,误了吉时,见不到人可不要怪我。” “吉时?” 付娆安觉得这个用词莫名奇怪,可乔书律来不及跟她解释许多。对面来了一行府内卫兵,乔书律赶忙将付娆安拉到自己身侧。 “乔将军!” 卫兵行礼之后,便离开了。乔书律领着付娆安急急赶到了那偏厢,从后面的窗户翻了进去。 这偏厢之中,一片喜庆的红色。红烛红帐红锦被,满目的红晃的付娆安愣了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付将军莫要多问,听我的就好。” 乔书律不作解释,听见外面喜婆的声音,知道轿子来了。 “来不及了,付将军你快躲到这里来!” 乔书律将付娆安拉到了屏风后面,冲着她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付将军躲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等王爷唤你的时候,你再出来。我知道付将军此时肯定多有疑问,一切,等见到你想见的人之后,答案自然揭晓。我先走了,不奉陪了!” 乔书律急急地交代完,翻窗走了。付娆安刚要叫住乔书律,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吓得她赶紧躲回屏风后面,屏住了呼吸。 “姑娘你可真是好命,远在那南水还能嫁到这洛安城的王爷府来!今晚是头夜,你可要好好伺候王爷。若是承宠,今后好日子可是断不了的。” 这绕口的音调,一听就是喜婆的声音。付娆安从屏风的缝隙之中朝外看,之间一个穿着喜服,盖着盖头,身子妖娆的女子坐在了床榻上。那喜婆简单交代了几句私密的话,便转身出去了。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静谧之中,付娆安略显无奈,感觉怪异。不过好在没过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人,正是洛承君。 付娆安不由紧贴上屏风的缝隙处,死死地盯着洛承君。洛承君此刻正常的表情,在她眼里,都像是色眯眯的流氓相! 洛承君紧贴着新娘子坐下,付娆安紧张地攥起了拳头。她看着洛承君小心翼翼地掀起新娘的盖头,那女子当真是媚眼如丝,美艳多娇。付娆安看了那面容,都觉得惊艳不已。 “王爷……” 那女人轻起樱唇,便是酥掉骨头一般的音调。付娆安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却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那女人真是大胆,一点儿也不含蓄,主动伸手去揽洛承君的腰,还将洛承君的手放于自己的细腰之上,推着洛承君就往床榻上倒…… “无耻!” 付娆安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洛承君安排自己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欣赏这个?她闭上眼睛背过身去,心中莫名又气又羞。生怕又什么不堪的动静,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周围都安静了,心却不静。 “哎!喂!” 付娆安忽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惊慌睁开了眼睛。 第二十八章 佐政王也怂 () 推付娆安的人,竟然是洛承君。 只见这洛承君的脖颈上沾染着些许猩红的血迹,细看之下,那红袍上也沾着血,一直蔓延到他的手掌上。 “你受伤了?” 这是付娆安的第一反应,可当她的目光瞟到洛承君身后的床榻上,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刚才那妖娆美艳的女人,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瘫在床榻上,没了动静。 付娆安不等洛承君开口说什么,径直走到床榻前,看见那女人被割破了咽喉,瞪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你杀了她?” 付娆安不可思议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朝她走近欲要开口解释,付娆安警惕地后退,从腰间拔出了短匕。 “洛承君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娆安实在是看不透洛承君了,当初在战场上,她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知道他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可三番五次搭救自己,又从心里觉得洛承君并非恶人,可如今,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新婚的妾侍都毫不留情地杀死在床上,当真是心狠手辣! 洛承君欲言又止,看着付娆安这般警觉,又显得很是无奈。他侧身走到床榻前,一把掀开了那女人身上的嫁衣。只见那女人的嫁衣之下,穿着夜行衣。 洛承君又从那女人的手指上掰下一枚戒指,将那戒指翻动过来,竟然出现了两片薄如蝉翼的指间刃,这是一种很专业的暗器,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女人,是个杀手。” “杀……杀手?” 付娆安愣住,洛承君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皇上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从前还给本王机会培养培养感情,这一次倒好,上来就动手。当真是杀心笃定,不给本王机会了。” “你是说,你们大昭皇帝要杀你?为什么?你不是你们大昭最厉害的佐政王爷吗?” 见付娆安好奇心起,洛承君却住了口。 “算了,这是我们大昭皇室的事情,与付姑娘无关。但是付姑娘你,要了解这个女人的一切。” 付娆安越发听不懂洛承君的话,洛承君欲要继续往下说,忽然听见窗外有轻微的人声。付娆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洛承君忽然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不由分说地倒在了床上。 “洛承君你……” “嘘……” 洛承君示意付娆安安静,付娆安竟然真的闭上了嘴,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听洛承君的话。 洛承君与她身体叠覆在一起,彼此紧贴,毫无间隙。这般近距离地贴着一个男人,付娆安生平还是第一次。洛承君小心翼翼听着外面的动静,而付娆安,一门心思看着他。 这个男人于她而言,自然是陌生的。可自己对他的感觉,永远是奇怪而矛盾的。她戒备他,却又信他,她怀疑他,却又想要依赖他。这或许是因为,自己如今在这世上,已无可信可依赖之人。 那偏厢外的动静,是杜妍娥弄出来的。杜妍娥本想要放宽心的,可这情绪又如何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她一躺下,脑袋里面就浮现出各种洛承君怀抱那女人承欢的画面。实在是煎熬难耐,便决定亲自来这偏厢外听听墙根,才能放心。 “王妃,我们如此,不太好吧?” 蓉兰为难地看着鬼鬼祟祟的杜妍娥,杜妍娥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教训蓉兰。 “你给我闭上嘴!” 杜妍娥贴在偏厢的窗沿下,听着里头动静,那里面,异常安静。杜妍娥不肯罢休,非要听到点儿什么,又往窗沿靠近了些。 偏厢内的洛承君听那外面鬼祟的动静始终未去,眉头紧锁,抬眼看了看那红烛,快烧到半截了。洛承君与乔书律约好,若是红烛燃完半根,他就会带着付家老奴来偏厢会面。此下,时间已经不多了。 洛承君自是知道那窗外偷听的人是杜妍娥,也了解杜妍娥的性子。他思来想去,为难地看向蜷在怀中的付娆安。 “付姑娘,得罪了!” “啊?” 付娆安莫名其妙地看着洛承君,只见这洛承君将榻上的尸体挪到里侧,从那女人头上的珠钗上摘下一颗玉珠。又将那沾血的嫁衣披在了付娆安的身上,伸手摘下付娆安束起发髻的带子,任凭付娆安如瀑的乌发倾散了下来。 接着,洛承君将手中的玉珠弹向窗子,那窗户吱呀一声自己裂开了一条缝隙。 “洛承君你……唔……” 付娆安话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洛承君猝不及防地欺身而上,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 付娆安下意识挣扎,却被洛承君死死攥住双手,只能乖乖在他怀里蠕动。 裂开缝隙的窗子吓了杜妍娥一跳,她下意识缩回了身子,可同时也清晰地听到了偏厢里面的动静。 那是男女的压低的呜咽声,杜妍娥不禁妒意横生,攥紧了手中的丝绢,怒气起身,不顾一切朝着那窗子的缝隙看去。 “王妃!” 蓉兰被杜妍娥此举吓了一跳,又不敢大声说话,也跟着杜妍娥站起了身,看到了偏厢之中的画面。害怕地看向杜妍娥…… 杜妍娥此刻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眉眼透着凶狠。她恨不得冲进去杀了洛承君身下的女人。杜妍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面前的窗子关上,疾步转身离开了偏厢。 听到窗户被关上,洛承君知道,杜妍娥已经离开。他这才松开怀中的付娆安,回身看向窗子。 “洛承君你个卑鄙无耻,浪荡之徒!” 付娆安回过劲来,起身狠狠地甩了洛承君一个耳光。洛承君直接被打懵了,他错愕回头看向付娆安,发现她竟委屈地掉了泪下来,再看她那张被自己亲红了的樱唇,忽然……有些怂了。 “本王不是……” 吱呀!正在洛承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后窗忽然被打开了,乔书律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 “王爷!属下能进去吗?” “快……快快进来!本王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洛承君慌张起身去了后窗,帮着乔书律将那付家老奴给拉进了偏厢。 第二十九章 瑶姬 () “江叔!” 付娆安万万没想到,那洛承君口中的付家老奴,竟然会是管家江叔!这江叔在付家三十余年的时间,虽与付家并无血亲关系,但已亲如一家人。更是看着付家三兄妹长大。 付娆安也顾不得方才洛承君对自己的冒犯,止不住眼泪横流,扑进了江叔的怀里,江叔也是泣不成声。 “小姐!真的是您啊小姐……老奴……老奴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付家的人了。” 付娆安和江叔相拥而泣,一旁看着的洛承君也沉静了下来。倒是乔书律,无意侧目看见了洛承君的脸颊微微红肿着,惊叫了起来。 “哎呀王爷,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洛承君想起自己被付娆安甩了一记耳光,赶忙伸手捂住了脸颊,面色慌乱。 “大概是本王对什么过敏吧,无妨。” “过敏?可是属下怎么看着,这红肿的印记像是手掌印……” “你给本王闭嘴吧!” 洛承君怒斥乔书律,乔书律心中大概明了,抿嘴憋笑。他实在是没想到,堂堂佐政王竟然会有被女人打耳光的这天。这若是别的女人,怕是撒娇都不敢捶洛承君一下,更何况是……这打在脸上的耳光。 洛承君别扭地咳了两声,上前打断了江叔和付娆安。 “江叔是吧?本王洛承君,这乔书律在送你来的路上,想必已经跟你交代清楚要说的话了。余下的时间,你便与付姑娘好好叙旧,本王会让人在外面守着。” 洛承君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躲闪着付娆安的目光。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您……就是佐政王吧?” 江叔看着洛承君,满眼激动。扑通一声跪在了洛承君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叔你这是干嘛?” 付娆安搀扶江叔,江叔制止,依旧跪着。 “老奴不懂什么忠君爱国,老奴这辈子,只知道忠于付家。这佐政王救下了小姐,还让人找到了老奴,这对于老奴来说,就是再生之恩!区区磕几个响头而已,就算佐政王要老奴去死,老奴都心甘情愿!” 洛承君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这付家忠烈满门,就连奴才,都是这般忠义。这么想着,心中更是为付家感到惋惜。 “江叔不必如此,本王……也只是尽了微薄之力。你们主仆二人好好叙旧,本王就先出去了。” 洛承君说完,领着乔书律从后窗越出,暗地守在偏厢附近。 “江叔,你快告诉我,为何付家满门都被……都被那昏君给害了?” 江叔哽咽,颤颤巍巍地将事情原委都跟付娆安讲了一遍。 “安帝当初要挑起安昭大战时,老爷作为护国公,竭力阻止,忠言进谏。几次三番惹怒了安帝,可谁曾想,那安帝竟然埋下了这般恶念,竟然连同那奸人苏久渊,一起将付家灭门!” 付娆安恨得咬牙切齿,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将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渗出血来,她都不觉痛感。 “李允政!苏久渊!我付娆安就算背弃祖训,死后要下无间地狱,我也要亲手杀了你们二人,为我付家怨魂报仇!” “小姐无需下那无间地狱!老爷临行刑前,托付给老奴几句遗言,说……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小姐,便说与你听。” “爹?我爹留话给我了?他知道我活着?” “老爷不知,但他希望你活着。老爷说,天要亡付家,可他要将小姐从付家族谱之中剔除,摆脱这厄运。老爷还说,付家忠君却不辩君,爱国而不爱己的祖训,实乃愚忠。他既然与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那小姐就不再是付家的人,那付家祖训自不用再遵循。小姐想如何做,就如何做!” 付娆安听着江叔的话,想起那日在护国公府门口,父亲对自己的决绝。原来,另有深意…… “爹……娘……” 付娆安泣不成声,江叔也跟着老泪纵横。哭了一会儿,江叔忽然想起了什么,抹了一把老泪。 “小姐,老奴看这佐政王是个好人。听闻他在大昭势力雄厚,若要为付家报仇,您不如好好依仗他。” 付娆安愣住,想起刚才洛承君嘱咐江叔的话,不由警惕了起来。 “这话,莫不就是那洛承君让你跟我说的吧?” “这话是老奴自己要说的,那乔将军嘱咐老奴的,另有一番话。” “是什么?” 付娆安问道,江叔侧目朝着床榻上的尸体看了一眼。 “乔将军跟老奴说,这喜房的床上有具女尸,化名瑶姬,面上是南水孤郡烟雨楼上的头牌姑娘。可其实是一个女杀手,而小姐您,从这一刻开始,就要顶替这女人,变成瑶姬。” “变成瑶姬?” 付娆安蹙眉不解,也有些排斥这个女人的身份。 “乔将军说了,小姐若想要光明正大,稳稳当当地留在佐政王府,养精蓄锐以待时机报仇雪恨的话,必须如此。洛安城虽无人识得小姐,但毕竟小姐面生,不能以洛安贵族之女作为替身,所以才出此下策。乔将军还叮嘱了一句,小姐若是身份暴露,难以自保不说,也会连累佐政王府落得跟护国公府一样的下场!” 付娆安惊愣,这最后一句,无疑是在告诉自己。洛承君是在以自己身家性命和佐政王府部人的命作为代价来帮自己,他是想让付娆安信任他。 付娆安犹豫了,她沉默着。江叔看她这般,继续帮劝。 “小姐无需担心,乔将军说,佐政王都安排好了。只要小姐时刻记着,自己已经不是付娆安,而是瑶姬。今后只要是有人暗中问你任何问题,你只需要回答四个字,时机未到。其他的,佐政王都会帮你打点好。” “时机未到……” 付娆安不太明白,但隐约觉得,跟洛承君不愿深说的昭帝杀他之事有关。她侧目看向床上的尸体,犹豫的心慢慢定下。 “我是瑶姬,南水孤郡烟雨楼的头牌。” “小姐这是答应了?” 江叔不忍地问了一句,这付娆安出生便是贵女,用这风尘女子的名号,实在是辱没了她。 “只要能报仇,我是谁都无所谓。从今日起,再无付娆安,只有瑶姬。” 第三十章 下马威 () 江叔与付娆安叙了一夜的旧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洛承君和乔书律才现身。 “时候不早了,为免得让人起疑,江叔你跟着乔书律先下去吧。今后你就是这偏厢的管事,不过一定要注意对付姑……不,是对瑶姬的称呼,私下的话也要小心一些。” “谢佐政王成我与小姐朝夕相处之愿!” 江叔对洛承君感激不尽,付娆安也心悦,但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是绷着脸没有理会洛承君。 乔书律用麻袋扛走了女杀手的尸体,带着江叔离开了偏厢。偏厢之中,又只剩下了洛承君和付娆安两人。 洛承君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脸颊,欲要解释昨晚的冒犯之举。 “其实昨天晚上……” “像瑶姬这种女人,应该如何在佐政王府自处?我不懂,需要做什么,你要提前跟我交代。” 付娆安不想再提起昨夜的事情,直接打断了洛承君的话。而且毫无顾忌地直视洛承君,似乎毫不在意昨晚的冒犯。 洛承君微愣,付娆安的毫不在意,让他意外,也……莫名失落。 “哦,因为瑶姬身份卑贱,又是妾侍。所以一会儿天亮,要去王妃的素香阁请早安,跪拜敬茶。我也会在那里,每日早上我都要在素香阁用早膳。” “然后呢?请过早安之后,我又要做什么?其实我是想问,对于我的复仇计划,我该做些什么?” “如今,你最该做的,是瞒天过海,保住命。不要以为,你在这佐政王府活下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你在武功和领兵作战的计谋上有所增进。” 咚咚咚! 正说着,偏厢的门被敲响了。门外,是主事婆子的声音。 “王爷,夫人可起了?今日新婚大早,婆子来取红布的!” 付娆安疑惑地看向洛承君,不知道这红布是个什么东西。洛承君从床榻上抽出一块白色的垫布来,那垫布上面,染着昨夜那女杀手的血。 “起了,进来吧。” “哎!” 婆子应了一声,笑脸盈盈地推门进来。接过洛承君手里的白布一看,更是眉开眼笑。 “恭祝王爷夫人早得贵子!” 婆子笑嘻嘻地说完,拿着那沾血的白布好像宝贝似的,转身走了出去。 付娆安越发不明白了,那杀人见血的白布,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怎么把那血迹给她了?就不怕……” “无事,一会儿有丫头来给你梳妆打扮。收拾好了,赶紧去那素香阁,这王妃的脾气……怕是不会小。” 洛承君想起昨夜给杜妍娥看的那场戏,怕是让杜妍娥怒火中烧了一整夜,今早等着出气呢。他不便跟付娆安多说什么,只能提个醒。 洛承君披衣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定住,回头看向付娆安。 “本王觉得,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是瑶姬,也是本王的妾侍。在这王府之中,大多时候,你受了委屈,本王不能护你。你做出反抗,本王可能还要罚你,你可明白?” 付娆安当然不明白,她怎么可能懂得这正室与妾的尊卑之分。因为父母感情专一,连见都没有见的机会。 洛承君看付娆安满脸不解,也是无奈,摇摇头离开了。 洛承君离开没一会儿,几个王府的婢女端着水和新衣便进了偏厢之中。 “参见夫人!” 那几个婢女一脸冷色,问候的话也是冷冷冰冰的。付娆安也没多在意,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她们折腾。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 这几个婢女也不知是生手还是故意的,为付娆安梳个发髻,使劲儿拉扯着头发,疼的付娆安龇牙咧嘴。穿个衣服,也是东扯西拽,折腾的付娆安踉踉跄跄的。 “你们到底会不会伺候人?我自己来!” 付娆安真是怕了,那几个婢女一脸诡计得逞的模样,巴不得不伺候她。 “那夫人您自己可手脚快些,别让王妃等急了!” 那领头的婢女冷言说了一句,便领着其他人转身离开了。付娆安蹙眉揉了揉自己受苦的头皮,再看看乱七八糟的衣服,忽然有些明白洛承君的担忧了。 “这佐政王府怕不是什么无间地狱?怎么连几个婢女都这般凶神恶煞的……” 付娆安嘟囔了一句,想起刚才那婢女说的时间,不敢耽搁,赶紧收拾利落。 简单梳鬓,一根珠钗,淡淡扑粉染朱唇。这复杂的打扮,付娆安也不会,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样子,倒收拾出一副娇嫩,未出阁姑娘的模样来。不过,这本就是付娆安的本性。 收拾妥当之后,付娆安急急忙忙朝着素香阁赶去。这在湖心楼藏的吉日,她差不多已经将王府的地势看的差不多了。 到了那素香阁,付娆安停在门口,摆弄了半天请安的姿势,这才忐忑地走了进去。 素香阁内,杜妍娥和洛承君正在用早膳,周围一群婢女奴才伺候着,好不热闹。 “王妃,新夫人来了。” 门口的婢女报了一声,那热闹的气氛立马冷却了下来。杜妍娥笑盈盈的脸也瞬间拉了下来,冷目朝着门口望去。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抬眼看见那杜妍娥和洛承君,慢悠悠地跪在了地上。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杜妍娥没应话,而是侧目看向一旁的洛承君。洛承君余光瞟了一眼付娆安,继续低头吃早膳,也未说话。 杜妍娥看洛承君没开口,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再看过去上下打量着付娆安,看见她这一副清纯娇俏的打扮,心中又窜起了怒气。 明明是烟花之地出身,却故意要装扮成这副良家模样,当真是心机深沉! “敬茶吧!” 杜妍娥压着怒气说了一句,眼神示意蓉兰上茶。蓉兰应了点头,轻笑着去递给那付娆安茶水。 付娆安伸手去接茶杯,却被蓉兰死死摁住了茶托。付娆安疑惑抬眼看向蓉兰,蓉兰轻蔑一笑。 “夫人不懂我们王妃的规矩了吧?这敬早茶,不要茶托,直接捧着杯身去敬!” 第三十一章 妾身跳不了 () 付娆安从没听说过这种敬茶的规矩,她看向那茶碗。虽然盖着茶盖,但是从那缝隙之中往外冒出的热烟还是清晰可见,明显这杯中的水正是滚烫,却还要她赤手捧着杯身去敬。这分明,就是刁难。 蓉兰看付娆安迟疑,冷言嘲讽了起来。 “夫人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想给我们王妃敬茶?你一出身卑微的妾侍,若不想敬茶,便真正进不了王府的门。一会儿,奴婢就让管家差人将你送回那南水之地,继续做你的娼妓!” 蓉兰言语刁钻,付娆安虽知道她说的不是自己,可这身在其中,当真是气的不行,恨不得挥拳给这丫头收拾一顿。 但付娆安还是忍下了,她余光看向洛承君,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吃着早膳,并不打算对自己出手相助。付娆安想起早上洛承君交代过的话,这刚开始的坎儿,还是要自己硬着头皮迈过去。 付娆安咬牙伸手捧过那茶碗,她手心有伤,还未痊愈,碰上这滚烫的触感,更是疼的钻心挠肺。付娆安硬挺着走到杜妍娥面前,跪下,将茶碗递给她。 “王妃请用茶。” 杜妍娥垂眼看向付娆安,装模作势要伸手接茶,还没碰到,便惊得伸回了手。 “哎呀,这茶汤滚烫怎可入口,还是劳驾妹妹帮本王妃端一会儿,等温一些了,本王妃再接过来喝。” 杜妍娥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付娆安惊愣,没想到这王妃竟然如此歹毒。可想到报仇,她依旧没放下手中的茶碗,仍旧跪在地上,强忍着手心的剧痛。 杜妍娥心中正爽快呢,这洛承君吃着早饭的动作忽然顿住,他侧目看向付娆安,忽然伸手将付娆安端着的茶碗给夺了过来,低头抿了一口茶汤。 “这茶汤哪里还烫?王妃你胃寒,还是喝热一些的比较好。” 说着,洛承君将手中的茶碗递给杜妍娥。杜妍娥愣了愣,伸手要去接,结果手刚触到杯身,便烫的惊叫站起。那茶碗也翻打在了她的罗裙上,滚烫的茶汤倒在了身上…… “烫死我了!烫死了!” 杜妍娥惊叫,烫的都流出了眼泪,哀怨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冷眼,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烫吗?都怪本王大意了,本王看这新夫人赤手端着都无事,喝着也还可以,便以为不烫了呢。不然就是王妃娇贵?与常人不同?” 洛承君语气冰冷,杜妍娥委屈巴巴地噙着眼泪,看着洛承君阴沉的脸色,不敢言语。 洛承君瞥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付娆安,看她双手轻颤,手心的伤口流出了红黄色的血脓,不禁蹙起了眉头。可即便是如此,洛承君知道,自己也不能当众带走付娆安。她是妾侍,还是第一天请安,要给王妃一些面子。 “本王吃饱了,军中还有政务要忙,先走了。” 洛承君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素香阁。 这杜妍娥被烫,付娆安心中自然是痛快。可她没想到,这洛承君竟然就这般丢下自己,自顾自地走了。她可不想留在这素香阁当杜妍娥的出气筒,赶忙起身,朝着杜妍娥作揖要离开。 “妾身也先走了,不打扰王妃用膳。” 付娆安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可没走两步,就被杜妍娥给叫住了。 “妹妹留步!” 好一声妹妹……叫得付娆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付娆安不情愿地回身,不知道还有什么折腾等着自己呢,她强笑着看向杜妍娥。 杜妍娥拿着丝绢擦拭着罗裙上的茶渍,阴怒地走向付娆安。 “本王妃听说,妹妹可是那南水孤郡的头牌佳人。要当上那头牌,琴棋书画舞技弹唱那可需要样样精通啊。正好,今早无趣,本王妃想看看南水之地的舞蹈是什么样子的,妹妹就此跳一曲吧!” 这语气不是征求,而是……命令。可这付娆安只会武术,哪儿懂舞蹈这种东西。而且这有身份的女子大都不学舞技,跳舞的,都是下贱身份的女子。供男人贵族赏玩的。 “妾身……跳不了……” 犹豫了片刻,付娆安低声说了一句。这杜妍娥一听,挑眉不悦地瞪着付娆安。 “跳不了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嫁入佐政王府,就不下贱了,连个舞都不肯给本王妃跳?”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在……” “今日就跳!现在就跳给本王妃看!” 杜妍娥不依不饶,付娆安不安地吞咽口水。要做着瑶姬的替身,当真是不易啊。 看付娆安久久未动,杜妍娥冷冷一笑,走到付娆安的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杜妍娥越看这付娆安的面相越是生气,这女人,怎么偏偏生了一张贵气娇俏,惹人怜爱的脸! “妹妹不跳何意啊?莫不是不会跳吧?” 听杜妍娥这么说,付娆安惊讶了一下。这惊讶之色被杜妍娥看在眼里,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南水孤郡的头牌不会跳舞,说出去有人信吗?除非……你根本不是。本王妃知道你进王府是想对王爷不利,你最好还是本本分分地离王爷远一些,本王妃还能留你一条贱命。若是被本王妃发现,你敢做出一丝一毫危害王爷的事情,定不饶你!” 杜妍娥说完,猛然丢开了付娆安的下巴。付娆安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不过她也顾不得生气了,她惊讶的是,听这杜妍娥话里的意思,她也知道这瑶姬是杀手的事情。只不过不知道,自己并非那个瑶姬。 “既然妹妹不会跳,本王妃便从今日开始,专程找人教你跳!妹妹可要好好学,这整个洛安城都知道王爷娶了一位南水孤郡的头牌,都排着队等着看你吹拉弹唱呢!” 杜妍娥此话,是让付娆安今后永不消停。付娆安咬牙强忍,朝着杜妍娥作揖,起身离开了素香阁。 付娆安跟逃难似的回到了偏厢,那乔书律早早地等在院子里。看见付娆安回来,赶忙盈利上去。 “付……夫人!” 乔书律一时不好改口,差点儿说错。付娆安看见乔书律,却跟没看见一眼,冷眼翻了翻,侧过他直接走入房内。 第三十二章 安全距离 () 乔书律愣住,那江叔一眼就看出付娆安生着闷气,赶紧跟着进了房内。乔书律身份不便,便在院中等着。 “小姐?不……是该叫夫人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从那素香阁回来,脸色这般难堪?是不是那王妃欺负你了?” 说到欺负,付娆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心化了脓的口子,疼得钻心。 “何止是欺负,简直是欺人太甚!江叔,我从未见过这世上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付娆安举起自己的手掌给江叔看,江叔一看,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哎呀,这……这是怎么弄得,老爷夫人若是见着,该心疼坏了!” 江叔说着,回身去抽屉之中找药。可是这偏厢的东西,早就是被杜妍娥嘱咐过的,能少的东西都要少,这药自然是没有的。 “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夫人你等着,老奴这就去给你找药去!” 江叔说完就要出去,付娆安上前拉住了他。 “算了吧江叔,你是这偏厢的管事,就算出去找人要,也不会有人理你的。说不定还惹得自己一身麻烦,你年纪大了,切莫要有冒失。这王妃呀,如今是我入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还是少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为好,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偏厢吧。” “可是夫人的手……” 江叔心疼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撇嘴苦笑。 “无妨的,我从小跟着爹和哥哥们习武,受过的疼和苦不比这个少。沙场我都上过了,还怕这点儿伤不成?一会儿拿那烛火烫一烫,结了痂便好了。” 听了付娆安的话,江叔更是痛心,眼看着一行浊泪就要落下,付娆安赶紧转移了话题。 “江叔,那乔书律来这偏厢干什么?” “哦,乔将军方才来的,说是等夫人你回来,有事情要说。可是夫人你为何一进门,就冷脸对那乔将军?他可得罪你了?” 付娆安拉着脸,这乔书律是没得罪她,得罪她的人是洛承君。那脸色,是让乔书律代替洛承君看的。虽然洛承君已经提前给付娆安打了招呼,可在那素香阁,他已经出手相救,为何不救人救到底。已经出手得罪了那杜妍娥,却自顾自地走了,害的自己被人欺负。 就算是知道洛承君没有义务帮自己,可付娆安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不痛快。 “我出去看看。” 付娆安微微消气,走了出去。乔书律看见付娆安出来,小心翼翼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本姑娘脸上有花吗?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付娆安不耐烦地说着,乔书律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儿里得罪这位大小姐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伸手将一瓶药膏递给了付娆安。 “这是翡翠膏,对烫伤烧伤立竿见影。是王爷让我拿给夫人你的。” 付娆安看着这药膏愣了愣,方才恼怒的情绪一下子消减了大半,只不过脸上的表情照旧绷着。 “现在送药有什么用?方才若是伸手帮一帮,好似用的了他多大力气似的!” 付娆安嘀咕着,但仍旧伸手接过了药瓶。乔书律听见了她的抱怨,回头看了看偏厢的院门,确认无人之后,才近身压低了声音。 “王爷还让我转达夫人几句话,他不帮您其实就是在帮您。” “什么意思?” “王妃对王爷用情至深,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王爷越是帮着您,这王妃就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您。从前王爷只是对一个新来的婢女提携了些,王妃便想尽了法子折磨死了那婢女。更何况,您现在的身份还是来害王爷的,这王妃本就盯你盯得紧,若王爷再加把火,那您……” 付娆安听着乔书律的话,只觉背后一阵冷意飘过。 “那洛承君说要帮我提升武力,学习战谋的事情呢?” “此事王爷会派人暗中进行的,但王爷不便直接插手。我就住在这偏厢后面的客厢之中,每次路过,夫人若有事请要传达给王爷,通过我即可。” “那洛承君从此以后,便不见我了?” “并非不见,只是少见,而且,少言为妙。这偏厢里的几个婢女,都是王妃派来监视你的,言行一定要小心谨慎。只要跟王爷保持安距离,夫人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从前皇上还给王爷赏赐过几个美人,有几个乖巧的,如今好好活在王府别院里呢。” “呵……” 付娆安哭笑不得,这意思怎么都听着自己要跟那几个乖巧的美人一个下场了。不过自己的目的是报仇,其他的,倒也是无所谓。 “夫人!” 忽然,偏厢院门被粗鲁地打开。早上那个拉扯付娆安头发的婢女一脸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 乔书律见此,赶忙中规中矩地作揖,转身离开了偏厢。 “你又干嘛?” 付娆安警惕地看着那婢女,那婢女咧嘴歪笑,声调上扬地开了口。 “奴婢能干嘛呀?自然是来传达王妃的意思。早膳时王妃交代过夫人您,一定要好好学习舞技,将来能够用在王府人际上,您也就算没白来一趟了!这不,王妃给您请来的两位舞技老师,给您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像模像样地跳出来,不然,就罚!” 这奴婢一脸狠相,怎么看,她都像是主子一样。再看她身后的那两个老女人,浑身透着心狠手辣的气质。那浓妆艳抹跟鬼一样的妆容,一看就是从青楼退下来的老妓。 “学舞的事情,不如就让我自己安排?” 付娆安强挤出笑容来,商量着。那婢女面露横相,轻蔑地冷哼一声。 “夫人这意思,是不接受王妃的好意了?不过这也容不得你接不接受,让你学你就学!” 婢女气势汹汹地回绝了付娆安,回头看向那两个老妓。 “你们二人,一定要尽心尽力教会夫人舞蹈。学好了王妃有赏,学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是!奴家一定好好教夫人学舞!” 这两个老妓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手里还环着一条小麻鞭,看样子,还是“严师”。 付娆安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她清楚,自己说什么也是白搭。只是如今,她当真恨那杜妍娥恨得牙痒痒。 第三十三章 时机未到 () 这两个老妓怕是退出青楼之后没有了营生,好不容易碰上杜妍娥给她们这一次挣钱的机会,那真是卖命啊。 先是学习舞步,要求轻柔似蜻蜓点水一般,柔美轻巧,还要步步生莲的美姿。 付娆安掀起罗裙,光着脚丫踩在地面上。那两个老妓一人一边死盯着她的双脚,稍有不对,直接一麻鞭抽上她纤细的脚踝上。那麻鞭细小,却韧性十足,而且鞭头上系着刺头,扎在付娆安的脚踝上,又疼又痒。这种感觉对付娆安来说,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受疼来的舒服。 那婢女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茶水。优哉游哉地监督着付娆安学舞,一刻都不肯怠慢。 “啊!啊!” 从偏厢的院墙内,传来一声声付娆安的惨叫声。江叔站在一旁看着,急的直跺脚。 “别打了,别打了。这才刚刚学,哪儿有那么快的!” 江叔冲着那婢女苦苦相劝,那婢女冷瞥了他一眼。 “你是谁派来的管事?倒是很护着她嘛!你这个老家伙怕是不知道这新夫人在王府的地位吧?看在都是奴才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那婢女根本不理会江叔的求情。江叔实在是看不下去,疾步上前推搡着那两个老妓,夺过她们手中的麻鞭子,三下午下给扯断扔在了地上。付娆安这才算有了间歇休息的机会。 “我让你们再打!学舞就学舞,哪儿有一上来就动手的!” 江叔气的老脸通红,跟那两个老妓理论。那两个老妓回头看向那婢女,寻求帮助。那婢女气呼呼地起身,抬手将那江叔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江叔!” 付娆安看见这一幕,瞬间急了眼。那婢女还想抬脚踹那倒地的江叔,被付娆安伸手拦下。那婢女刚要怒骂,付娆安抬手甩了她几个耳光。这付娆安是有武功内力的,扇耳光自然也不会像普通女子那般轻巧。打在那婢女的脸上,就像是石头板子拍在脸上一样,直接懵圈倒地。 “哎呀呀!” 那两个老妓没想到付娆安这般厉害,吓得后退几步,都不去搀扶那倒地的婢女。 “江叔,您没事吧?” 付娆安着急地查看江叔的安危,江叔皱眉摇头。 “老奴没事,就是身子板老了。若是老奴年轻个十岁,早就跟她们打起来,也就护得住夫人了。” 付娆安听了江叔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她受多少苦自己咽下都没问题,可要是伤了江叔,她绝忍不了! 付娆安安顿好江叔,回身看向那懵圈的婢女。只见她双颊红肿,眼神迷离,似乎还懵着呢。 “你……你敢打我……等我告诉王妃……” 婢女磕磕巴巴地说着,付娆安蹲下身子,一把揪起那婢女的衣襟。竟然直接将那婢女的上半身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吓得那婢女瞪大了眼睛。 “狗奴才我告诉你,再不济,本姑娘也是夫人,你也是奴才!你们家王妃欺负我我不能如何,可你这狗奴才要是欺负我,我还是还得了的!告诉你们家王妃,让我学舞可以,可要是再逼我,她可是知道我什么身份的,我就杀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泄愤!来几个我杀几个,直到她亲自来盯着我!还有,今日本姑娘累了!不练舞了!” 付娆安恶狠狠地说完,那婢女已经吓得不成样子。她松开那婢女的衣襟,那婢女连滚带爬地起身,领着那两个老妓往外走,一句话都不敢说。 赶走她们之后,付娆安狠绝的表情变成了愁眉苦脸,她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掀开罗裙查看自己的脚踝。 “哎呀,瞧瞧都给打成什么样子了!夫人这娇贵的身子,可如何这般折腾!” 江叔看见付娆安血淋淋的脚踝,急的不知所措。付娆安气恼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江叔跟着自己受委屈。 “那洛承君说的一点儿都不对!什么安距离,就算本姑娘没跟他如何,这王妃不还是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吗?折腾一点儿都没少,明天还不知有什么等着我呢!与其如此,倒不是让我演成一副独得恩宠的模样,还能扳回一局来!” 付娆安气恼地说着,江叔一副似懂非懂地模样。付娆安下定了决心,准备去找那乔书律传话。她穿好了绣鞋,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外走去。 那偏厢后方的客厢之中,乔书律并未在,怕是有事出去了。付娆安心有不甘,可那湖心楼又不是能随便去的,便在乔书律的书桌上留下了字条。 一张字条上,满满地写着“我要见洛承君”这六个字。那气势,足以让人感觉得到付娆安的急迫。 留罢字条,付娆安又一瘸一拐地出来。迎面走来一个王府的家奴,径直朝着付娆安走过来。付娆安有意闪开,可那家奴好像是故意似的,撞在了付娆安的身上。 “哎,你这奴才也是故意……” “昨晚行动失败了?” 付娆安刚要抱怨那家奴,那家奴忽然低声问了她一句莫名的话。而且目光鬼祟,眼神四处瞟着。 付娆安愣了愣,忽然想起洛承君交代过自己的事情。 “哦,时机未到!” 付娆安笃定地说出了洛承君交代的四个字,那家奴眉头一蹙,似有无奈。 “看准时机,加快下手!上家很着急。” “哦……” 那家奴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付娆安回身看向他,心情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看来那家奴就是昭帝留在王府的奸细和眼线,这瑶姬是从南水之地找来的,皇上和皇上的奸细都没见过她的模样。 付娆安长呼了一口气,她还从未过过这种提心吊胆,危机四伏的日子。 那乔书律回到客厢,看到付娆安在桌上留下的字条,第一时间交到了洛承君的手里。 洛承君看着字条上满满当当的字,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付娆安,到底本性还是个贵小姐。在战场上的时候就能发现这一点,她这般的都能在战场上呆了半月有余,还都是胜仗,也是为难她了。” “那王爷您?见她吗?” 乔书律问了一句,洛承君将那字条燃了,笃定地摇了摇头。 “不见。” 第三十四章 变本加厉 () “不见?” 乔书律将洛承君的话传给了付娆安,付娆安又是气恼又是意外。 “洛承君就回了我这两个字?” 付娆安有些不甘心,想着兴许这洛承君生了法子让乔书律转达呢?可乔书律肯定地点了点头,彻底断了付娆安这个念想。 “对,王爷只回了夫人这两个字。” “呵……好你个洛承君,口口声声说要帮本姑娘报仇。结果却把本姑娘丢在了一个更为险恶之地。你这根本就是在戏弄本姑娘!” 付娆安气的小脸通红,抬手一拳捶在茶桌上,那茶桌光滑的面上便出现了两条细纹。把在旁的乔书律吓得后退了两步,他倒不是觉得这点儿功力有多吓人,而是这画面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才是吓人。更何况,这乔书律本就是付娆安的手下败将。 “夫人若没事,我军中还要要事,就先走了!” 乔书律赶紧借口逃离。可这乔书律出门没多久,那偏厢的大门又响了起来。 付娆安正在气头上,听到响动,以为是乔书律又折返回来了,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可这从门外走起来的,是那气势汹汹的杜妍娥和一帮手持棍棒的奴才,一旁还站在那挨了打的婢女和老妓。无疑,她们是来算账的。付娆安的怒气一下子憋了回去,变成了忐忑,她第一反应是回身将江叔推回屋内,关上门。若是江叔在,付娆安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对那杜妍娥动手。 “夫人……” “江叔,听我的,别出来!” 看着付娆安祈求的目光,江叔强忍着冲动,点头缩回到了屋内。付娆安这才挺直了腰板,转身应对杜妍娥。 “妾身参见王妃。” 付娆安朝着杜妍娥作揖,可还没来得及起身,这杜妍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付娆安强忍还手的冲动,抬眼冷目看向杜妍娥。 “王妃这是何意?” “何意?本王妃好心好意找来舞技老师教你跳舞,你却不识好歹,还借着本王妃的人对本王妃不敬!这还不该打吗?” “明明是你的人先……” 啪! 没等付娆安说完反驳的话,杜妍娥甩手又是一巴掌。付娆安惊愣,从小到大,自己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她紧攥起拳头,强忍着动手的冲动。 “还顶嘴吗?你再说一个字,本王妃就打你一巴掌,打到你闭嘴为止!本王妃嫁入王府一年有余,见过不少跟你一样的货色,你这等还敢声张自己的身份来挑衅本王妃的,还是第一个!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地,以为你身后站着那个人,就无人能把你奈何得了了?” 杜妍娥咧嘴轻笑,绕着付娆安走了一圈。 “不要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将王爷把玩在手中。就算新婚之夜王爷承欢与你,也不过戏耍了个风尘女子。你没看如今王爷,根本不来你这偏厢吗?” 杜妍娥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脑袋里面一直浮现着那日清晨,主事的婆子从偏厢取回的那条浸红了的白布。在她心里,无论如何贬低付娆安,可到底,自己还不如这个女人。 杜妍娥这般想着,当真是越想越气。 “你不是想让本王妃亲自来盯着你学舞吗?今日本王妃正好清闲,就遂了你的心愿,好好看你如何学舞!蓉兰,碧秋!你们两个帮衬着,让新夫人好好学舞,争取一瞬千里,今日就学会!” 杜妍娥说完,便让奴才搬来了桌椅,自己坐在院中看着付娆安学舞。 而这一次,那两个老妓的招式更加狠辣,直接在院中生了火,将那些奴才拿来的棍棒中间烧成红焰状,排成密密麻麻横竖交错的网状,让付娆安赤着脚,从这些网状中央的缝隙跳过。 这些缝隙都是故意被缩小的,一只脚的空间都没有,只能踮着脚尖跳来跳去。碰到那灼烧的棍棒,直接被烫得皮开肉绽。而且,速度还不能慢下来,若是慢了,那蓉兰碧秋和老妓四人,一边一个守着,挥动着麻鞭。 付娆安看着这画面,冷沉下了脸。蓉兰和碧秋看她不动,抬手挥鞭朝着付娆安的背上打去。 “愣着干什么,快跳啊!” 付娆安吃痛蹙眉,背后火辣辣的触感彻底激怒了她。她回身夺过蓉兰和碧秋手中的麻鞭,反手鞭打了这两人。蓉兰和碧秋疼的龇牙咧嘴,叫着逃命。付娆安不依不饶地追上去鞭打,满院子乱跑。 “王妃!救命啊王妃!” 蓉兰和碧秋朝着杜妍娥身后躲藏,付娆安依旧不管不顾地追上前,挥鞭就要往杜妍娥身上打。 “你敢!” 杜妍娥怒瞪付娆安,付娆安举着的手停顿了下来。她不是害怕杜妍娥,而是想到了不能。这杜妍娥跟蓉兰碧秋不同,不是奴才,而是王妃。若自己真的动了手,怕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的事情了。若是因此被杜妍娥借口驱赶出佐政王府,那一切,都白费了。 付娆安想着,扔下了麻鞭。 “妾身不敢,只不过妾身无论如何都是王爷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若是被这几个奴才欺负也不吭不响,岂不是辱没了王爷。” “呵,好一副巧嘴。好啊,既然你觉得奴才不能,那本王妃亲自督促你!” 杜妍娥说着,接过那老妓递来的麻鞭,朝着付娆安身上猛抽了一鞭子。 “去给本王妃跳!” 付娆安紧皱着眉头,身上已经没一处不痛的地方了。此时呆在屋里的江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开门冲了出来,护在了付娆安的面前。 “不能再打了!你们……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家夫人哪里得罪了王妃你,老奴看王妃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若是因为妻妾妒意而做出此恶行,实在是丢了你本家的脸面!” 这江叔在付家的时候习惯了用长者身份教训人,这时竟用了这般语气教训了杜妍娥,直接惹怒了杜妍娥。 “你这个老奴才从哪儿冒出来的?这般大不敬的话都敢对本王妃讲?本王妃看你是活腻味了!” 第三十四章 不见就不见 () 杜妍娥挥起麻鞭要朝着江叔身上挥打,付娆安抬手狠狠地扼住了杜妍娥的手腕,怒目瞪着她。 杜妍娥感觉手腕传来剧痛,那手腕的骨头好像快要被付娆安捏断了一样。她疼急眼了,朝着四周呆愣的奴才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给本王妃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下贱之人!” 听到杜妍娥呼救,蓉兰和碧秋赶紧招呼着奴才捡起地上烧成红焰的棍棒,朝着付娆安和江叔冲了过来。 付娆安见此场景,护住江叔,不再忍耐,直接动手反抗。这付娆安从小跟着父兄练武,没学得上十成,八成还是有的。她拿出上阵杀敌那股子狠劲儿,几下就把那五六个持着棍棒的奴才打翻在地。蓉兰和碧秋吓得连滚带爬,拉着杜妍娥就要往外走。 可杜妍娥此时,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你果然会武功!” 付娆安愣住,回头看向杜妍娥,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南水孤郡的头牌,不会舞技弹唱,却会武功?今日你动手,在场的奴才可都看见了的!如今王爷就算对你疑心未重,也该明白你的身份了!本王妃看你还能活蹦乱跳几日!哈哈哈……” 杜妍娥大笑,付娆安才恍然明白。杜妍娥此番变着法子的折腾自己,是激将法。她只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加害自己的理由。 “本王妃今日累了,你好自为之。” 杜妍娥心情大好,让蓉兰搀着走出了偏厢。付娆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并不确定,自己这次的冒失,会不会给洛承君和自己的复仇计划带来阻碍。 “夫人?你没事吧?让老奴看看你脚上的伤。” 江叔看付娆安发愣,上前查看,付娆安这才回过神来。 “江叔,我怕是做错事了……” 付娆安越想越觉得不安,江叔却不太明白。 “夫人做错什么了?那帮人如此欺负你,你不过是反击罢了。何错之有?”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不太妥当。不行,我得去问问洛承君!” 付娆安心里不安,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来。但就是瞧着杜妍娥那满脸得意,心中慌乱。这洛承君也从未细说过其中利害,只是说自己受了委屈,挺着便是。那若是自己反抗了,又会如何? 乔书律依旧没在客厢之中,付娆安心中焦灼,看向了不远处的湖心楼。 那花园圆湖能够通往湖心楼的舟船只有一只,还在湖心楼那边停靠着。付娆安着急,便跃身跳入湖中,生生游了过去。 “洛承君!” 付娆安浑身湿漉漉地上了那湖心楼,正在议事的乔书律和洛承君一愣。 “这……这夫人是如何过来的?那船不是……” 乔书律一脸震惊,洛承君微蹙眉头,闪身进了书格后面的密室之中。 “王爷您……” 乔书律无语,这洛承君又是把自己一人丢下应对付娆安。 “洛承君在哪儿?” 付娆安冲了进来,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洛承君的身影,便质问乔书律。乔书律看她浑身湿透,脑袋上还挂着水藻的狼狈模样,惊地半天无语。 “我问你,洛承君在哪儿?我要见他,我有急事要见他!” 付娆安不顾乔书律的目光,急切地询问着。乔书律下意识看向书格,意识到之后赶紧收回了目光。可这一瞥的目光,还是被付娆安发现了。 “他在书格里面吗?” “啊?” 乔书律惊诧付娆安是如何知道的,付娆安已经气势汹汹地朝着书格走去。乔书律赶紧上前拦住了她。 “夫人这是干什么,王爷不在,王爷……去宫里了!这湖心楼里面都是机密政务,您不能随便动的!” 付娆安看乔书律不肯松口,只能朝着书格喊。 “洛承君你出来!我真的有急事找你,我好像闯祸了!今日杜妍娥来找我麻烦,我没忍住动手了,她知道我会武功了。她笃定我是皇上派来的杀手,那会如何啊?” 付娆安急切地问着,可是那书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乔书律也急了起来,将付娆安推出了门外。 “夫人你怎么就不听呢?我都说了,王爷不在!再说了,之前王爷不是交代过您吗?要跟他保持安距离,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你复仇的事情王爷会暗中安排好的,您又何必这么着急呢?报仇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完成的呀!” 乔书律语气之中带着温怒,付娆安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这乔书律对上她的目光,刚才的怒气一下子被压了下去,立怂。 “咳咳,我不是责怪您。王爷也是为您好,安距离,不要见面。您的话我会转达王爷的,但是您下一次千万不要这么冒失来湖心楼了。若是被王妃或是奸细看到,那……就完了!” 听了乔书律的话,付娆安冷笑着点了点头。 “好,不见就不见!你们以为我稀罕!本姑娘自己就能搞定一切!莫不是害怕连累了你们,我才不会上赶着来找你们!” 付娆安恼怒地说完,转身离开了。乔书律无奈,自己每次都被当成挡箭牌一样,白白受着委屈。 正委屈着呢,乔书律忽然听到楼下有划桨的声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出去看向湖面。果然,那付娆安解开了船绳,自己划着船离开了。 “哎!哎……” 乔书律想喊,却又害怕府中奸细,只能无奈地看着付娆安划船远去。 此时,那书格错开,洛承君从里面走了出来。乔书律急急地回到房内。 “王爷,船!船被付娆安给划走了!” 洛承君一愣,随即抿嘴笑出了声,不由觉得这付娆安更加有趣。乔书律看他笑,更是着急。 “您怎么还能笑出来呢?咱们上一次为了防止王妃擅自来湖心楼,就只留下了那一只船!” “那又何妨?大不了跟她一样,游回去!” “游?游回去?堂堂佐政王府的王爷和主将军,从这里游回去?要是被人看见……岂不丢脸?” 乔书律的话让洛承君愣了愣,随即点头。 “你说的没错,本王游回去实在是狼狈。那就这样,你自己游回去,把船划过来,载本王回去。” 第三十六章 破局 () 乔书律一身狼狈地将船从湖对面划了回来,重新上了那湖心楼,满目哀怨地看着洛承君。 “这付娆安当真是个女子?这圆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湖水之下是水藻,属下游了这一通都是惊心动魄,她是如何不声不响游过来的?” 洛承君听着乔书律的话,蹙起眉心。 “付娆安性子太倔,可这倔强,是利也是弊。” “那王爷你为何不见她呢?当面向她说清楚利弊,岂不是更好?” “说?这话若是能入骨,世上很多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艰难了。本王不见她,就是想要磨一磨她的倔劲儿。在边疆战场上的时候,付娆安因为性子太倔,所以不顾自己是主将的身份,丢下大军对我紧追不舍。被我带入那乌绝谷都不自知,还有在安国天华城中,她若不是倔强非要找那安帝问个清楚,也许……事态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但这一切,也不过是本王揣测,那安帝之心,实在是不可测。” “可是……您磨她的倔强,不见她就可以吗?您要是真不管她,那王妃的手段您可是了解的。万一真的害她……” 乔书律欲言又止,洛承君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今日不就瞧见了吗?她付娆安委身于我佐政王府,这王府上下谁敢跟杜妍娥反抗,她不也是做到了吗?乔书律你只要盯好,别让杜妍娥对付娆安下暗手,其他的,大可放手不管。付娆安的性子,明面上吃不了大亏。本王也不是要她这股倔劲儿完消失,只是,要学会调控。她曾是护国公的贵小姐,身边有父兄护着,总有人为她出谋划策,收拾残局。所以她才敢倔到底,因为后果,总有人替她承担。到了本王这里,她照旧是这样,有事情就来找本王。本王就是让她知道,自己要倔,得有承担的本事!” 乔书律听了洛承君这一番长篇大论,程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那……她还回来找您吗?” 洛承君微微思量,点了点头。 “本王猜……她会!” 此刻回到偏厢的付娆安怒气未消,换好了干爽的衣服,坐在院中发愣。江叔忙前忙后为她处理着脚踝上的伤口。 “对!靠人不如靠己!” 愣着沉默了半天的付娆安忽然大叫了一声,吓了江叔一跳。 “夫人说什么呢?” “没什么,江叔。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王妃三番五次找茬于我,就是想要证明我是女杀手。然后好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害我,我越是反抗,就越说明我心虚有猫腻!哎!那我就反着来,我顺着她,听着她的。我乖巧,我听话!我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啊?” 江叔被付娆安这奇怪的思路给弄懵了。可付娆安却觉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她急急地穿上绣花鞋,准备主动去素香阁一趟。 “王妃,那……那新夫人来了,就在门外,说是求见您!” 蓉兰慌里慌张地进来禀报,她在那偏厢见过付娆安凶巴巴的样子,现在还有些怕呢。这杜妍娥也是愣住了,她也没料到,这付娆安会主动来找自己。 “她来做什么?” “王妃,这人莫不是知道您发现了她是杀手的身份,来此……杀人灭口的吧?” 蓉兰越想越怕,这杜妍娥心里也摸不准,不过既然主动送上门的,她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哼,本王妃倒是希望她敢动手!只要她动手,就能就地杀了她以绝后患!对外也能明明白白地说着,这新夫人是个杀手,意图不轨,才被诛杀!想那皇上也只能装傻。去,悄悄让府中的留守的赤甲军拨出二十来,守在我这素香阁附近,再让这瑶姬进来。” “是!” 蓉兰应声,赶紧去准备了。 这付娆安站在素香阁门口等了许久,那蓉兰才出来通知她进去。付娆安也没多想,只觉得是这杜妍娥故意刁难自己,才让自己久等的。哪儿里知道她还动用了赤甲军。 付娆安走进素香阁之中,一副毕恭毕敬地模样,扑通一声跪在了杜妍娥的面前。 忽然来了这么一吓,把那正在喝茶的杜妍娥吓了一跳,呛得直咳嗽。 “妾身,是来给王妃赔罪的!妾身无父无母,从小在那南水孤郡烟花之地长大,为了防身,才学习了个把招式。没想到冒犯了王妃您,您就看在,妾身出身卑微,无人教导礼数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吧!” 付娆安说的那是楚楚可怜,这杜妍娥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万万是没想到,这付娆安挥给自己来这么一招。 这本来应该作证新夫人会武功,是奸细的奴才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了。 这杜妍娥惊愣,连说话都变得没底气了起来。 “你……你这个女人当真是巧言令色。一个女人家家,学习个把招式就能把我这五六个持着棍棒的家奴打倒在地?这话,也就说来哄哄小孩子!本王妃可不信!” 付娆安暗中骂着杜妍娥,脸上依旧摆出委屈的模样来。 “王妃出身高贵,生来就有人疼爱,所以才不知妾身的苦涩。妾身是女子,从小流浪在外,遇到的何止是这五六个持棍棒的家奴,什么土匪,恶霸,野狼黑熊,妾身都见过!若是没学会这点儿招式,早就死了!” 付娆安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掩面哭泣,好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这架势,怎么看都是杜妍娥妒意横生,故意诬陷。 “你……你好一副…… 杜妍娥哭笑不得,付娆安不等她继续说,便表了态。 “王妃息怒,妾身知道,唐突嫁入王府之中,必定是损了王妃的独宠。王妃您气恼,往妾身身上撒气也是应该的。以后,王妃让妾身练舞,妾身就练舞。只是,还求王妃不要刁难妾身这个可怜人。” “哈?” 杜妍娥被付娆安这招卖可怜弄的是手足无措。她本来逼着付娆安露出武功来,就是因为她带过去的家奴之中,有皇上的眼耳。让这眼耳看着,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除掉付娆安。可付娆安此举,等于是破了她设的局。 第三十七章 拿不准的女人 () “赔罪?那付娆安?” 付娆安去素香阁给杜妍娥下跪赔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承君的耳朵里,着实是把洛承君给惊到了。 这跟他料想的完不同,他判定这付娆安性子倔强,绝对不会低头服软,而是会跟杜妍娥杠上。而这般结果,一定会让付娆安受到更多欺凌,而她,一定会坚持不住,再来找自己。而自己照旧会不见她,让她在百般受挫之后,才懂得服软变通。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锋芒。 “哈……” 惊愣了片刻,洛承君脸上露出了趣味地笑意,他侧目看向乔书律。 “那付娆安现在在做什么?” “学舞。王妃怎么可能因为她低头就放过她,依旧让那碧秋盯着,找来了两个老妓变着法的折腾她呢!” 听了乔书律的话,洛承君忽地起身朝外走去。 “走,去瞧瞧!” “啊?不是王爷,安距离啊!” 乔书律没料到这洛承君会这么快耐不住,实在是不像他平日里冷沉的性子。 洛承君和乔书律还未到那偏厢,就先听见里面的挥动麻鞭的声音,还有那两个老妓狗仗人势的叫嚣声。 洛承君听到这响动,不禁沉冷下了脸色,加快了脚步。 走到那偏厢门口,洛承君并未进去,而是驻在门口朝院中望去。只见那偏厢的院中铺着一片带着棱角的石子,付娆安正赤脚在上面跳跃,中间若是停顿,就会被两边手持着麻鞭的老妓挥鞭催促。 洛承君看那付娆安双脚沾着血色,脚踝处更是密密麻麻都是麻鞭挥打出来的血道。他本就冷意的眸子之中透出不悦来,浑身上下不自知地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场来。 乔书律站在洛承君的身后,被这无声的气场吓了一跳。这般模样的洛承君,乔书律也只是在战场浴血杀敌的时候见过,他知道洛承君这是真的动了怒,赶忙开口。 “王爷,属下这就让她们停手。” 乔书律说完就要进入偏厢院中,可洛承君却伸手拽住了他。 “不必。她又没求本王,本王管不着!” 洛承君这话像是在赌气,他嘴上这般说着,步子也往后挪动准备离开,可这眼睛还是直溜溜不放心地盯着。乔书律看他这幅样子,小心提醒了一句。 “王爷若是不想管,又何必动怒呢?” 听乔书律这般说,洛承君好像回神一般忽然收回了目光,强装淡然地压制下自身的怒而自威的气场来。 “动怒?本王?本王并未动怒,休得胡说!” 洛承君不悦地瞪了乔书律一眼,还是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闷叹一口气,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乔书律觉得,这洛承君自从在偏厢门口看到付娆安被折磨之后,整个人的性子都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 往日里,洛承君在那湖心楼之上办理政务,只要是朝中无事,他就会在这湖心楼上呆一整天的时间。整个王府的闲事都与他无关,可这几日,他总是让乔书律划船带他上岸溜达溜达。而溜达的地方,一定会在偏厢附近! 洛承君也不靠近那偏厢,只是远远听着那偏厢院中的动静,偶尔装作若无其事地,偷摸着朝着那院中瞧上一眼。这若是瞧见那老妓又用了什么法子折磨付娆安,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可也不说什么,好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一般,着实是吓人。 今日,乔书律跟洛承君在那湖心楼上,讨论如何处理与安国议和的最后赔偿事宜。此次战事由安国挑起,也由安国主动要求议和,自然是要安国赔偿大昭所有的损失。可安国似乎,不太乐意,就此,议和的事情一拖再拖。目前虽然不战,但仍旧停在对峙的阶段。 “这安帝似乎是看准了我们不敢继续战下去,所以就是不肯答应赔偿的事情,表面上说再考虑考虑。可这明明就是在拖延时间,都考虑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回信。王爷,如此下去,安帝一直不给准确的回复,难道我们就一直等下去?” 乔书律愤慨地说着,可那洛承君却没有给他回应。乔书律看向洛承君,发现他手里拿着章册,眼睛却看向湖心楼之外,发着愣。 “王爷?” “嗯?” 洛承君被唤回神,一脸莫名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哭笑不得,他当真是从未见过洛承君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 “王爷,您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给属下听听啊?” 洛承君一怔,也意识到自己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同。他坐正了身子,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 “本王能有什么心事,还不是这安国议和的事情。不过……乔书律,这几日,那付娆安就没找过你?没找过本王?” 洛承君试探地询问乔书律,乔书律无奈地看着洛承君,干笑一声。他早就看出来,这洛承君心心念念的,哪儿里是安国议和的事情,根本就是付娆安的事情! “没有!付娆安从未找过属下,也未找王爷!不是王爷自己说的,安距离吗?这付娆安谨遵您的教诲,您怎么还着急了?” “本王哪儿里着急了?本王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熬了这么些天,也该低头了。看来本王真是料错了她倔强的地方,她的倔劲儿,都用在本王身上了!” 洛承君说着恼怒,抬手将章册扔在了地上。乔书律上前捡起章册,洛承君起身走到外面的楼栏处,朝着偏厢的方向眺望。 正巧,那付娆安被江叔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从院中走了出来。那方向,正好是湖心楼这边。 “来了!来了来了!本王就知道她耐不住!” 洛承君兴奋极了,他回身急急地进入屋中,赶紧端坐在椅子上。摆弄了几个姿势,才稳住。 “乔书律,你出去看看,那付娆安如何过湖。若是游不过来,你就假意划船出去,顺带把船让给她!” “啊?” 乔书律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承君,这王爷,是着了魔了。 “啧!愣着干嘛?快去啊!” 洛承君着急地催促乔书律,抬脚给了他一踹。 第三十八章 借刀砍你 () 洛承君正襟危坐,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冰冷决然的模样来。其实心里窃喜,还不免焦灼地等着乔书律带着那付娆安进来。 可这洛承君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向来沉稳耐性的他有些坐不住了。 “这乔书律划船的速度也太慢了些!” 洛承君嘟囔抱怨了一句,起身刚要出去看看,就撞上了回来的乔书律。洛承君下意识朝着乔书律的身后看去,哪儿里有那付娆安的影子。 “你……” 洛承君蹙眉失落,想要询问却欲言又止。 “王爷,那付娆安不是要来湖心楼的。属下下去准备划船到半截的时候,发现这付娆安拐弯去了花园别处,只是,路过这个方向而已。” 乔书律说完,看着洛承君冷意的眉眼浮上一丝蔑笑,还透着一股酸楚之意。 “哼……这个女人倒是有骨气的很!不是,乔书律,难道赤脚踩在石子上不疼吗?难道被麻鞭抽打不疼吗?难道……她就不气,不想还击吗?” 洛承君一连三问,恼怒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越发是不认识自己陪伴了十年的王爷了。从前的洛承君,那可是一副天下万事掌控于手,没有他搞不定,料不准的事情。这忽然冒出个付娆安,事事都违背着他的判断,难免让他焦灼。 而此刻的付娆安,怎么可能不气,怎么可能……不还击呢? 付娆安被江叔搀着,一瘸一拐地在花园里头转悠着,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 “夫人,您找什么呢?您这脚上有伤,今日好不容易熬走了那几个恶女,还不赶紧在榻上歇着,出来转悠什么呢?” 江叔心疼付娆安,付娆安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我在找人,江叔你也帮我瞧瞧。那个人穿着王府家奴的衣服,三角鼠眼,灶头鼻子,嘴皮薄如刀片,长得一副歹人的模样。” 江叔听了付娆安这番描述,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长相如此凄惨之人。 “啊?还有生成这样的人啊?长相如此刻薄,夫人您还找他做什么?” 付娆安强忍着脚底板的痛感,神秘咧嘴一笑。 “报仇!本姑娘以为跟那王妃低头认个错,那女人就能发发慈悲放过我。本来我屈身在这佐政王府,也不是为了跟她作对的。谁想着女人压根儿就没有慈悲之心,活生生的一个女夜叉在世!既然她不仁,也休怪本姑娘不义,我今日就要借一借这位瑶姬的刀,去砍砍那王妃的嚣张气焰!哎哟……” 付娆安过于激动,脚部用力过猛,疼的龇牙咧嘴。江叔是不太明白付娆安的意思,只是一心心疼付娆安脚上的伤口。想着让付娆安早早回去,便急着环视四周,帮她找人。 江叔扫视了一圈,忽然余光发现在那花园背地树林处,一个穿着家奴衣裳,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接着从树林里面急匆匆地走出一个家奴来,看了一眼付娆安和江叔,便急匆匆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那个人!夫人,好像是那个,三角鼠眼!” 江叔一眼就看到了那双三角鼠眼,当真是有人长得那般凄惨。付娆安更是激动,不顾脚上的伤口,硬挺着朝那人追去,把上了年纪的江叔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家奴似是有意躲闪付娆安,付娆安越是追,他越是跑得快。瞧他那速度,想必也是有功夫的人。 付娆安脚上有伤,追起来吃力。到了园子背人的一处荒宅处,那人便消失了。 付娆安急急喘着气,不肯罢休,在这荒宅周围转悠寻找了起来。在一处歪墙后面,一道人影忽然闪现,吓了付娆安一跳。定眼一看,正是那三角鼠眼的家奴。 “你吓死我了,你跑什么呀?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付娆安埋怨地看着那家奴,但她毕竟对这瑶姬周围的关系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果然,那家奴鼠眼露凶,似是恼怒地看着付娆安。 “你南水之地的管事人难道没有交代你,若是在王府之中有事找我,便在门上挂上红绳即可。我看见便会找机会找你,你怎肯这样明目张胆地寻我?你难道不清楚,这佐政王府之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吗?” 家奴说的,瑶姬知道,可付娆安自是不知道的。付娆安一下子心虚了起来。 “哦,对不住,我这几天被那王妃折腾的够呛,脑子有点儿不好使了。忘记红绳这茬儿了,再说了,我当真是急于找你,所以……莽撞了些。” 那家奴不悦地叹了口气,鼠眼溜溜地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再次发问。 “你急于找我到底何事?你入府已经十日,怎么行刺佐政王的事情还未有进展?上家已经说过,此事从急!” “我找你就是因为此事!你既然在王府之中,当然明白我的处境!那王妃早就疑心我的身份,三番五次找茬于我!那佐政王对我的美色本来已经有所动摇,可这王妃从中阻挠!新婚当日我就差点儿得手,也是因为这王妃插手,才失败的!我想让你转告上家主子,若想成事,还需好好敲打敲打这王妃才好。就算不能让她就此罢手,也要给她一些教训,让她老实几日才好!” 付娆安一口气说完,细细观察着那家奴的表情。那家奴沉思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你的话我会转告上家的,你也要抓紧时日,杀了那佐政王!” “只要能教训那王妃安生一些,我一定会加紧勾搭那佐政王,完成任务!” 付娆安强忍笑意,她自是知道那上家就是大昭皇帝。这大昭皇帝想些法子治一治这杜妍娥,想必是易如反掌的。 付娆安美滋滋地朝着偏厢走回去,远远地,看见那洛承君和乔书律,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透着门缝朝着偏厢里头张望。 付娆安踮着脚尖走过去,随着他们两个一起朝着里头张望。那院里头,除了江叔在扫院子,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在看什么?” 付娆安好奇地问了一句,她一出声,这洛承君跟乔书律好像被定住了一样,片刻之后,才一脸尴尬地回头看向付娆安。 第三十九章 看热闹 () 乔书律和洛承君尴尬地如嗓子塞鸡毛了一般,不停地干咳。付娆安蹙眉不解地看着这两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问你们呢,扒着我这偏厢的门,看什么呢?” 付娆安先看向乔书律,目光逼近。乔书律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若是照实说,是王爷失算,没有等到付娆安求饶,心痒难耐,怕是会被王爷拍死。可若是不照实说,乔书律实在是编不出来,自己与王爷在看什么? “王爷您说!” 乔书律被逼无奈,只好咬牙推给了洛承君。洛承君一愣,来不及教训乔书律,就对上了付娆安逼问的目光。 “王爷您倒是说说,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付娆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脑袋急转,他定是不能说真话的。那样只会丢了他佐政王的脸面。 “咳咳,本王在看……看……对,看热闹!” 洛承君张口就来,付娆安蹙紧了眉头,继续追问。 “热闹?看什么热闹?我这偏厢有什么热闹可看?” “当然有!本王听说,这王妃让你练舞,还良苦用心地为你找了两个老师,变着法子地督促你。本王在那湖心楼上办公累了,觉得有趣,便来瞧瞧,没想到,今日没见着。” 洛承君说完松下了一口气。可这付娆安的脸色却急转直下,气的攥紧了拳头。自己每日如受刑一般的煎熬,在洛承君的嘴里,竟然成了热闹? “王爷觉得那是热闹是吧?” 洛承君只是急于找说辞,没想到这付娆安的反应如此不快,一下子语塞。 “啊……对啊,是热闹……” “呵……” 付娆安冷笑一声,怒目看向洛承君,一瘸一拐地朝着他逼近了过去。 “那今日真是可惜了,王爷没瞧见这热闹。但妾身记着,王爷之前跟妾身说的,安距离!今日这距离,未免太近了些,小心危险!” 付娆安最后那句毫无征兆地吼了出来,洛承君后退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乔书律愣在一旁,还从未见过洛承君如此怂败的地步。 付娆安说罢,长呼了一口气,冷瞟了惊愣的洛承君一眼,朝他草率作揖。 “王爷慢走,妾身不送!” 这八个字真真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付娆安转身回到偏厢,狠狠地关上了大门。 洛承君站在门口缓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他侧目看见乔书律看他的目光充斥着怜悯之情,忽然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对本王……呼……” 洛承君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怎么想好像都是自己无理。而且洛承君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竟然有一种新奇狼狈的奇妙感觉。他看了看偏厢紧闭的大门,只能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开了偏厢。 付娆安气呼呼地进屋,从抽屉中翻出洛承君让乔书律送来的药瓶,哐啷部扔在了地上。江叔闻声进来,看见这一地药瓶,赶紧屈身捡了起来。 “夫人这是做什么呀!您这整日受伤,这些个药可都是宝贝,怎么能如此浪费呢?” “什么宝贝?都是别有居心地人送来敷衍的!好让我安安心心地热闹给他看!” 付娆安还在气恼刚才洛承君的话,江叔听不懂,自顾自地收拾好了那些药瓶。 “好你个洛承君,闹了半天,你跟那杜妍娥是一伙儿的!也对,人家才是夫妻嘛!” 江叔在一旁听着,付娆安这话怎么都像是吃醋似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付娆安,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小姐?” 这一次江叔唤的,竟然是小姐。付娆安一愣,侧目看向他,只见江叔表情严肃,似是有话要交代。 “怎么了江叔?你怎么忽然这样?” “老奴有事情想问小姐,是问付家女儿,不是问着王府夫人瑶姬。” “你问。” 江叔这般正经,倒是让付娆安不安了些。 “小姐莫不是……对这大昭的佐政王爷动了心了?” “怎么可能!” 付娆安激动地站起身,一脸惊诧地看着江叔。可这话自己说出口,却在心中迟疑了片刻。 “老奴是奴才,有些话本不该多言。但如今付家已经无人,老奴就自己抬价当一回长辈。虽说小姐您需要倚靠这佐政王为付家报仇,可若是以身相许,老奴万万不能答应。” “江叔,我没有……” 付娆安底气不足地辩驳着,江叔摇了摇头,继续说着。 “小姐莫怪老奴多事,您的情感之事,老奴本不该插手的。这佐政王救过您,虽说是大昭的王爷,但如今小姐已经算不得安国人,也与付家断离了关系,已是无妨。可这其一不能,是因为这佐政王手下的大军,斩杀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就算是战场无情,可……老奴这心里总是过不去。这其二不能,是因为这佐政王已经有了正妃,小姐你出身名门,再不济,也不能与人为妾!不然,老奴实在是没有脸面死后见老爷夫人!” 江叔一席话,让付娆安的心莫名沉重了起来。她沉默无言,既没有点头应允江叔,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反驳。 江叔见付娆安如此,面露愁容,只是摇头叹气,不再继续说下去。 素香阁内,杜妍娥正喝着汤药,时刻调理着身子。准备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为洛承君生下世子。 “王妃!宫里头来人了!” 蓉兰领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神色卑恭。杜妍娥连忙放下汤碗,起身迎了上去。 “齐嬷嬷?” 这齐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杜妍娥看见她,很是意外。自己因为反戈的事情,本就与皇上不睦。跟这皇后,更是没有一丝交际,怎么今日,这齐嬷嬷忽然来此呢? “王妃有礼。” 齐嬷嬷一副傲然的模样,草草地冲着杜妍娥作揖,冷冰冰地说着话。 “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王府给您传话,娘娘之前随着皇上微服私访,受到了万民敬仰,民间送来了万民布,娘娘要亲手缝制福禄满堂给皇上。娘娘想到佐政王也是劳苦功高,便特意请娘娘明日进宫,陪她一起缝制,沾沾万民的福气。” 第四十章 玩过头 () 今日练舞,蓉兰那婢女没有跟着两个老妓一起来偏厢监督付娆安。 付娆安看那恶女没来,心情大好。看见那两个老妓往地上铺石子,赶忙上前拦住。 “两位姐姐,今日蓉兰怎地没跟着一起过来?” 付娆安试探地询问,两个老妓没搭理她,继续铺石子。付娆安思量了一下,从发鬓上摘下一支珠钗来,塞进其中一个老妓的手里。 “既然今日蓉兰没过来,不如我们就先歇歇?” 那老妓看着手里的珠钗,迟疑着攥在了手里。另一个老妓看见,不满地挤了过来。 “歇什么歇?这蓉兰姑娘就算不在,也没说这舞就不练啊?” 这老妓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付娆安摊开了手掌,这意思,明显就是威胁付娆安也得给她些许好处才行。 付娆安笑了笑,把头上那根玉钗也扒了下来,塞给了她。这下,两个老妓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来。其实她们也并不喜欢每日来这偏厢监督付娆安练舞,那蓉兰好吃好喝地监督着倒不累。可是她们两个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这烈日之下,不停挥动着麻鞭子,手心都给攥出了茧子。 她们也巴不得歇着呢! “我们瞧夫人你练了这么些天,也算是有模有样了。今日歇歇就歇歇吧,不过我们三个可说好了,此时万不能与蓉兰姑娘说起!” “那是自然,两位姐姐是帮着我偷得半日闲,我又怎么会主动说破呢。只是……今日这蓉兰为何没来啊?” 听付娆安问,那两个老妓摆出一副八卦的模样,压低了声音。 “我们听说,那蓉兰姑娘跟着王妃进宫了!好像是皇后娘娘召见,哎呀,这蓉兰姑娘的命真是好。都是下等人,人家偏偏能守着一个好主子,享福也就罢了,还能进宫瞧瞧!” “就是,老身这辈子要是能进宫瞧一眼那皇城大殿,这辈子也就值了!” 两个老妓感叹着,将付娆安给她们的钗子塞进怀里,转身走出了偏厢。付娆安抿嘴思量着刚才那两个老妓的话。 “莫不是这么巧吧?我昨日才跟那三角鼠眼的家伙通了气,今日那杜妍娥就进宫去了?” 付娆安心里竟然一点儿快活的感觉都没有,这杜妍娥忽然进宫,倒让她不安了起来。她只是想让杜妍娥受到一点儿教训惩戒,可这被召进宫里,怕不会被…… 付娆安越想越不安,昨日还想要痛快报复的心思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杜妍娥再坏,也没跟她到深仇大恨的时候。而且她再怎么说也是洛承君的王妃,若是真因为自己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当真是要后悔的。 正想着,付娆安无意瞟向了开着的院门。忽然看见那乔书律急匆匆地从门前走过,走去的方向,正是湖心楼。 付娆安心里咯噔一下,怕是自己不祥的预感真的要应验了。 “王爷!” 乔书律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洛承君正看着安国议和的文书,被乔书律猛地打断,面露不悦。 “何事?莫不是那王妃又把付娆安如何了?” 这洛承君当真是心心念念这付娆安,乔书律摇了摇头。 “这次是王妃这边出事了。属下刚得到的消息,已经被贬到临容县的杜默桓,忽然因为徇私舞弊再次被贬,这一次……是边疆之地,等同流放啊!” “徇私舞弊?” 洛承君轻笑一声,这临容县本就是个穷困之地。只有被贬和不受宠的官员才会流落至此,何来徇私舞弊的机会。在临容县那种地方当官,说好听了是官,其实就是个戴着官帽的平头百姓。要吃要喝都得自己亲自下田劳作,谁会给这种无用的官职徇私舞弊的机会。 看来这一次,又是昭帝的借口。 “不仅是杜默桓,昨天晚上,皇后身边的齐嬷嬷来了王府,直接去素香阁找了王妃。今早,王妃就进宫了。” 乔书律说完,洛承君面色肃冷。这杜默桓上一次被贬是因为杜妍娥反戈违背了昭帝的心思,可毕竟让杜妍娥作为奸细监视洛承君是不能明言之事。昭帝只是找了借口惩戒,却不能将杜妍娥如何。 之后杜妍娥安分,昭帝也不再有何动作。怎么时隔一年,忽然又来了这么一下? 洛承君思量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看向了偏厢的方向。乔书律看到了洛承君的目光,不由一惊。 “王爷的意思,是偏厢这主儿干的?她怎么能……” 没等乔书律说完,洛承君已经阴冷着脸朝外走去。乔书律哀叹一声,紧紧地跟了上去。 付娆安正在院中坐着,不安地发着呆。洛承君忽然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没等付娆安反应,便上前一把攥住了付娆安的手腕,那双星眸透着冷意直视着她。 付娆安被洛承君这副模样吓住了,她感受得到洛承君攥着自己的手有多用力,透着恼怒。她忐忑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说话都没了底气。 “洛承君你……你干嘛?” “这话应该本王问你,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整日都在偏厢练舞,能干什么好事?” “你确定你从没跟那殷习说过什么?” “殷习是谁?” 付娆安对这么名字完陌生,洛承君狠狠地丢开她的手腕,伸手指向偏厢外的那片花园。 那片花园,就是昨日付娆安在找那三角鼠眼家奴的地方。 “上家跟你通信的人就是殷习!在我王府冒充家奴,潜伏的奸细。本王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只是为了和气的面子,不戳破而已!” 付娆安眼神慌乱,洛承君看在了眼里,他已然确定了答案。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可跟那殷习说过什么?” 付娆安悻悻地抬眼看向洛承君,他那冷眸之中简直是冰火交融,冷的眼底却要喷出火来了似的。 “没错!我是跟那殷习说了点儿什么,怎么了?” 付娆安提起胆子,昂首挺胸地与洛承君对视。洛承君看她承认,怒意更盛,他双手扼住付娆安的双肩。 “你还当真是个不能吃亏的大小姐脾气,蠢笨的女人!” 第四十一章 冷落别院 () 这原本付娆安还心虚着,可听到这洛承君说自己是蠢笨的女人,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着了起来。她抬手推开洛承君扼着自己的双手,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来还击而已?说我是不能吃亏的大小姐脾气,没错!我付娆安就是不能吃亏!我凭什么要吃亏?” 洛承君看付娆安一副不知错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恼。 “本王还以为你当真是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自己的锋芒,原来还是那副不可救药的模样!你根本不清楚你自己如今是何境地!” 付娆安冷冷一笑,略带怨气地看着洛承君。 “境地?是,我如今委身于你佐政王府,求着靠着你佐政王。所以我就要事事委曲求,任凭别人踩我踏我也不能吭声半句?当初我求见你,要你出主意的时候你躲着不见!如今我自己用自己的法子来解决,你倒来埋怨了?心疼你的王妃就该当初让她安分些!” 付娆安这般嚣张,丝毫没有领会洛承君的用意,这让洛承君又气又恼。他本来还想详细跟付娆安说明其中利弊,可如今看来,他当真是白白用心了。 洛承君脸上的怒气变为失望,整个气场都沉了下来。付娆安还以为洛承君能跟她大吵一架,甚至是动手也好。却没想到他是这般表情,倒是让她心中落寞。 沉默了片刻,洛承君回身看向乔书律。 “明日之前,让她搬出王府,移到别院去。” 洛承君冷冷地丢下一句,抬脚就要走。付娆安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慌张。 “洛承君!你不助我报仇了?” 付娆安最关心的,还是报仇的事情。洛承君背对着她驻足停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王说过的话,说到做到。只是如今,你扰乱了原来的步子,这王府,也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到了那别院,你好自为之吧!” 洛承君丢下这半知未解的话,转身走出了偏厢。付娆安脸上的表情,顿时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知错却倔强着不肯低头。 乔书律急急地追上洛承君,确认他刚才的话。 “王爷刚才当真不是唬那付娆安?真的要将她挪到别院去吗?” 洛承君忽地停住了脚步,侧目冷冷地看着乔书律。 “本王说的话,什么时候唬过人?今天下午就搬,片刻不要迟疑!” “可是王爷,若是搬去别院。那付娆安可就不能在您眼皮子底下了,她这种急性子,万一自己逃跑去安国找那安帝报仇,岂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洛承君犹豫了一下,语气还如从前那般笃定。 “她不会。” 乔书律苦笑了一声,这洛承君从前是料人入神。可碰上这付娆安,几次三番都给料错了,这次还是这么笃定,乔书律却不愿信了。 “王爷,这付娆安不同往常女子一般,总是出其不意。您还是不要这么肯定吧?您要是觉得面子过不去,属下回去跟她说,就说属下求了您半天,您才开恩让她继续留在王府的。” “不必,你以为,让她搬去别院,只是本王为了惩戒她吗?这一次的动静,那付娆安到底跟殷习说了什么,她不说本王也知道。无非就是让上家教训一下杜妍娥,让她安生几日,好给她下手杀本王的机会!如今上家的教训已经应了,付娆安若再不动手杀本王,那皇上,就会派人杀她了。与其这样,倒不如本王先出手,告诉皇上,这女人的身份本王已经戳破。贬到了别院去,付娆安就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皇上也不会再理会她。” 乔书律听了洛承君的话,恍然大悟。也不由地惊叹,这王爷到底最后还是替了这付娆安着想。 “再者……别院里头的那些人,本王希望,多少能够改变一下付娆安。” 洛承君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像是说给乔书律听,又像是在自语。 这洛承君走后,付娆安再没了一丝嚣张的模样,惴惴不安地在院子里面踱步。其实她心里不安愧疚的很,也后悔自己没能问一句,自己让殷习传话给皇上的事情,到底造成了什么结果。 其实看着洛承君那般恼怒的模样,付娆安也不敢问。 没过多久,乔书律就带了几个家奴来帮付娆安搬东西。趁着江叔和几个家奴在屋里头收拾着,付娆安赶紧拉住了乔书律,小声询问他。 “那杜妍娥进宫干什么去了?皇上他……没把她如何吧?” 乔书律看着付娆安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知道这丫头心地善良,并非表面那般嚣张无理。这表里不一的样子,跟那王爷如出一辙。 “现在还未知。只是知道,王妃是被皇后以绣制万民布的福禄满堂的名头召进宫里去的,可到底要进去遭什么罪,还等等王妃回来才能知道。” “你的意思是,杜妍娥能回来?死不了?” 付娆安兴奋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能回来的,再怎么说,王妃是佐政王妃。只是皇上这一次高明,让皇后召见王妃,咱们王爷就不能插手过问。因为那是后宫娘娘的事情,不过,这一次,皇上还把王妃的父亲杜大人给贬到了边疆去。说是贬,跟流放没有两样。杜大人年过半百,身体不好,就怕……熬不住。” 这付娆安原本已经松下了一口气,听到乔书律说到杜妍娥父亲的事情,那心里该死的自责又冒了出来。那杜妍娥是可恶,可也不至于害了人家的老父亲。 “这一次……是我冒失了……” 听付娆安低声认了错,乔书律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看她哀愁的眉眼,不禁开口劝慰几句。 “其实王爷最生气的地方,是你借的这把刀是皇上递过来的。皇上一直视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拿着皇上的刀刺那王妃,等同于刺向王爷。王爷有心护你,又不能反刀相刺。所以为难生气,此去别院,还请付姑娘安分一些,受委屈也要忍耐一些。王爷是不会弃了付姑娘的。” 第四十二章 安国人 () 付娆安本还为着乔书律说的那句“王爷是不会弃了付姑娘的”对洛承君心存感激,可到了这别院,看见眼前这副场景,付娆安不禁嘴角抽搐。 这别院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给佐政王府洗衣修缮之地。不如叫浣衣房或者杂物场! 这别院距离那佐政王府有不短的距离,那佐政王府坐立在洛安城最为繁华的皇宫门口,而这别院,在这洛安城最偏的西城门旁边。紧挨着最近城郊的一片田野,还有一片碧绿的野湖。 就是普通的院子,还稍稍显得破落了些,几排厢房挨着,那田野就是前院,后院就是那片野湖。这别院里头,已经住着十几口子人,都是女人,都很年轻。 乔书律只是将付娆安送到了别院门口,说是自己不便入内,将东西交给付娆安和江叔,便带着家奴回去了。 付娆安和江叔扛着大包小包走进来,那些忙碌着的女子看见他们都愣住了。 她们倒不是觉得付娆安和江叔稀奇,而是觉得,他们竟然是扛着丝绸被子和好看的衣裳来的。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哪间厢房没人住啊?” 江叔彬彬有礼地询问距离最近的那个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陈旧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挽着袖子,浑身沾着水渍。身旁,还放着一盆没洗完的衣裳。她皱眉看着江叔,再看看付娆安,迟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靠那野湖最近的一间厢房。 “多谢,多谢啊。以后大家住在一起,多多关照!” 江叔朝着周围的女子一一鞠躬,拉着付娆安急急地朝着那间厢房走去。 还没走到那厢房门口,付娆安和江叔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茅厕味,呛得付娆安驻足捂鼻。 “这什么厢房?明明就是茅厕,怎么住人啊?” 付娆安强忍着干呕的冲动,扛着东西就往回走。这刚回身,就撞见了刚才给她指路的那名女子。那女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付娆安手中的包袱,透着渴望。 “你们这里就没有其他的厢房了吗?这厢房恶臭无比,怎么住人啊?” 付娆安询问那女子,那女子伸手指向她手中的包袱。 “把你的包袱送给我,我就把我的厢房换给你。” 女子说着,指了指相反方向的一间厢房。那厢房距离这边较远,应该是闻不到茅厕味的。付娆安低头看了看包袱,那里面是带来的衣服,她没有犹豫,大方地将手里的包袱塞给了那女子。 “成交!” 那女子拿到了付娆安的包袱,脸上绽开了笑容。倒也是说话算话,急急忙忙地去了那厢房将自己的东西取了出来,毫无顾忌地进入了有茅厕味的那间厢房之中。 付娆安看着那女子没有一丝嫌弃地进入,胸口再一次涌出干呕的**。她实在是嗅不得这茅厕味,拉着江叔赶紧去了换来的厢房之中。 这换来的厢房很是简陋,六七步的面积,只有一张草席床榻,还有一张断腿的桌子。 付娆安环视一圈,苦涩一笑。 “我让那杜妍娥的父亲被流放,这洛承君就流放了我是吧?也好也好,我这心里头,也用不着那般难受了!” 付娆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头怨念重的很。江叔也不言语,自顾自地帮付娆安铺好了被褥,这丝绸的被子陪着这草席,当真是扎眼。 “小姐你先歇着,老奴出去瞧瞧,今后怎么吃饭。这生活上的物件儿,怎么得来。” 江叔对安排这一切轻车熟路,哪怕不是护国公府,只要有他在。不说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活下去总是无忧的。 付娆安躺在丝绸被子上,看着这厢房破落的房顶,长叹了一口气。 “本姑娘终究是没斗过那杜妍娥……” 她呢喃了一句,透着落寞。忽然,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吵闹声,付娆安担心江叔,猛地从榻上起身,急急走出了厢房。 只见一群女人正围着一个女人,又是抬脚踹,又是伸手打的。嘴巴里面还骂骂咧咧的。 “这衣服明明是我洗了的,你拿去充什么?” “还有那片萝卜,虽说是你播种种下的,可提前是我们几个占下的地,不能算是你的!你要是再去拔萝卜,少不了挨打的!” 那一群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付娆安一句都听不懂。她本来不想管这种闲事的,因为她对于这里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可那被围攻的女人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她愣住了。 “那衣服明明就是我洗的!那萝卜也该是我的!” 这句话倒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是这句话的音调,明显是安国人的音调。这安国与大昭说的话没什么区别,但是语调上是有差别的。不过这差别,只有安国人自己能听得出来。 这个被围攻的女人,竟然是个安国人? 付娆安确定了这个,那自然是不能撒手不管的。她转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围着的女人给拽开了,一副霸道模样护在那女人的面前。 “你是哪个?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 这帮女人看付娆安一身华服,气势不凡。而且刚才那拽的力道实在是吓人,只敢试探询问,不敢贸然动手。 “我是上面派来管理你们的,上面说你们混乱不堪,没想到你们当真是如此!” “管理我们的?” 那些女人面面相觑,付娆安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这个谎撒的蠢不蠢。 “你……你管我们什么?那佐政王爷不是说了,让我们自己分配吗?” 自己分配?付娆安听不太懂,但还要硬撑着装懂。 “是啊,要你们自己分配的时候你们不就闹成这样了吗?所以才需要我来管理你们啊!识趣的都快去干自己的事情,不然,我可不会公平分配!” 付娆安拿出自己的大小姐架势恐吓道,那些女人看着付娆安这不同寻常的模样,也不敢质疑什么,纷纷转身离去,各自忙碌去了。 付娆安转身将那被围攻的女人搀扶起来,这女人看起来年纪很小,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倒是小巧秀丽。 第四十三章 避难所 () “你叫什么?” 付娆安询问那女人,女人怯懦地看着她,张口小声回答。 “小的名叫简茶……” “简茶?这名字倒是有趣。你被她们欺负,难道是因为你是安国人的缘故吗?” 简茶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抬眼怯怯地看着付娆安。觉得她说话倒是柔和亲人,胆子放大了些,话也多了起来。 “当然不是,她们也都是安国人。夫人您……难道不是安国人?” 听了简茶的话,付娆安惊愣。因此前安昭大战,两国都视对方为仇敌,特别是大昭的人,毕竟是安国主动挑起的战争,惊扰了他们平淡的生活。所以付娆安来到大昭,故意隐去了安国那特殊的语调,担心被一些熟悉安国的人听出来。 而那些欺负简茶的女人,看来也是跟自己一样,故意隐去了自己的口音。所以,付娆安没有听出她们也是安国人来。 “夫人? 简茶看付娆安发愣,小声唤了一句。付娆安回过神来,赶忙否认。 “哦,我不是安国人。我是南水的人,嫁到了佐政王府,被贬来的。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就算是在安国人的面前,付娆安也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哦?王爷这次倒是稀奇了……” 那简茶自语了一句,引得付娆安好奇。 “如何稀奇了?这别院不就是洛承君放置失宠的美人用的吗?” 这话是乔书律说过的,付娆安记得清清楚楚。方才还感叹着洛承君薄情,就算是失宠的美人,也不至于给这样的生活环境。 “我听那些人说,从前是有几个王府的美人在这里搁置过。不过她们都是娇贵的身子,在这里呆上几天就自己离开了。反正是被弃了的人,王爷也不束着她们的自由。” “那难不成,你们都是被那洛承君从战场上掳来当奴婢?给他佐政王府洗衣卖苦力的?” 付娆安也只能联想到此,如今安昭紧张的局面,这别院之中竟然搁置着这么多安国的年轻女子。不是战场上掳来的又能是如何,想着,付娆安不由对这洛承君多了几分怨恨。 可那叫简茶的女人听见付娆安的猜测,却连连摇头。 “夫人只说对了一点儿,我们这些安国人的确是被掳来的。那安昭大战初期之时,大昭国一路打到了天华城边界的城镇上。这一路上,只要是年轻的姑娘,都被大昭的官兵给掳走了。说是要把我们卖身当奴泄愤,只有不从的,才会被杀。” “可恶!这握着刀的兵如何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更何况还是柔弱女子!真是卑鄙!” 付娆安听着就生气。那简茶没料到付娆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还是对安国人的同情,不由地愣了愣。 “其实……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幸运?” 付娆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简茶,简茶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因为是王爷的军队。我们也只是被掳来当人质,当奴泄愤。可从未被那些官兵侮辱过,有几个手脚不老实的,都被军中惩戒了。这两国交战,向来都是百姓遭难,我们这些姑娘现在还能以清白之身活着,得感谢王爷给我们的这个避难所。” 简茶称这个别院为避难所,付娆安实在是理解不了。 “什么避难所?若真是有心帮你们,何不在战事结束的时候将你们送回安国与亲人团聚?这般假惺惺的,还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付娆安对洛承君有所偏见,就是觉得他诡计多端,做出这般不合理的事情来,一定有着自己的谋算。可那简茶,依旧在帮着洛承君说话。 “夫人真的是误会王爷了!战事调和的时候,王爷的确是让人将我们二十多个女子放了,让我们自己穿过边境回到安国。可谁想……” 简茶忽然顿住,眼圈发红,抿咬着嘴唇忍着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场景。 “到底如何了?” 付娆安着急想要知道后续,那简茶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了下去。 “可谁想,我们安国的大军,看见我们拿刀就杀!我们苦苦哀求,说明自己是安国的人,可谁知道,那领头的副将口口声声说什么,担心我们是作为大昭奸细潜回安国的。还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们二十多个女子,拼命逃难,最后也只剩下两三个了……” 简茶眉眼之中透着恨意,可这恨的,却是自己的国家和军队。这一点,让付娆安感同身受,又觉得……可悲。 “可这里……有十几个安国的女子,你不是说,只剩下两三个吗?” “没错,我们那二十多个女子只剩下了两三个。可当初战乱的时候,安国连败,国内的一些百姓都收拾东西逃了出来。后来听说停战了,便都想要回家。可那家,根本回不去的。只要是敢靠近边境的,遇上军队都是个死。根本不管你是哪国人,这里的这些女人,都是零零散散被王爷的人带回来的。我也是在边境荒地流浪了一月有余,前些日子才被搁置过来。” 付娆安有些难过,听着简茶口中的描述。如今不论是安国大军还是朝廷,都腐烂到恶臭无比,可他们付家,竟然就是为了守护这样一个国家,而覆灭了满门…… 简茶没有看出付娆安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着洛承君的善举 “其实王爷在这别院救过安国人不止这些。大战的时候,逃亡在外的人太多了,家回不去,只能在那荒地流浪。或者进入者大昭,可大昭的人民显然是不欢迎我们这些安国人的,毕竟战事是我们挑起来的。有的人隐藏身份,在这大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有的被发现,要么被打死,要么不断被欺凌。好运的就被王爷的人发现,带到这里来。王爷给我们一片地,一片湖和一间房子,让我们自力更生。还把王府的衣服交给我们浣洗,一件给我们兑一文钱,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攒下了钱,从这里出去,在大昭做生意买房子,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第四十四章 要先活着 () 付娆安没想到洛承君竟然一直暗中帮着安国的人,还用了“授人以渔”这等高明的帮助。她心中对于洛承君的怨念此刻消减,都换成了此前好的念想。 这时,在周围查看环境的江叔走了过来,看见简茶,微微点头示意。简茶要赶忙回礼,显得毕恭毕敬。这江叔本身就有大管家的气韵,难免让生人拘谨。 “小……夫人。” 江叔在外人面前,还是唤了付娆安夫人。 “老奴在这前前后后都转了一圈,也询问了几个在这儿待得久的老人儿。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规矩。佐政王府并不供给我们生活所需物品,这吃吃喝喝都要我们自己动手。那片田地除了被占上的,还有很多没有开垦的。种子可以用物件儿和钱兑换,用水就从那片野湖里弄。至于烛火什么的,都要自己出门去买。王府每日都会往这里送一车脏衣服,第二日会有人来收衣服,一件一文钱。还有田里那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之后也可以拿到集上去卖。” 付娆安听完江叔的话,倒是来了兴致。这下田务农的事情她从来没有碰过,不过瞧着倒是挺有趣的。 她不确定洛承君会让她在这里待多久,还有复仇的计划到底进行着哪一步,但前提,是先要好好地活着。而且她也不能总是求着指着别人,既然能赚钱攒钱,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富可敌国,自己买个军队去报仇呢? 付娆安做着晴天白日梦,心里美滋滋的。 “事不宜迟,江叔,我们现在就去开垦一片自己的土地。剩下没人包的地,本姑娘要了!” 付娆安如此豪迈,江叔脸上却露出了为难。 “夫人,那剩下的地,足足有十余亩呢!” “十余亩怎么了?江叔,你可别忘了,我是练家子!最多的就是力气了!” 付娆安信心十足,拉着江叔就要去看地去。那沉默了半天的简茶忽然开口叫住了付娆安。 “能不能……带我一起?” 简茶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付娆安回头看向她。 “你没有地吗?那你在这里怎么活的?” “我原来有,可是不小心把好不容易换来的萝卜种子种在了别人空着的地里。那地是她先占好的,可那萝卜长成了她才说。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因为我来的时间段,她们都是搭帮结派的,我实在是争不过。” 简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地让付娆安怜悯了起来。她伸手一把拉过她,抬掌拍了拍她卑微曲着的后背。 “直起身板来!你跟这里的人有没有什么不同,干嘛老是唯唯诺诺的。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有我一口,绝对饿不到你!” “谢谢你,真的谢谢。” 简茶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来。一旁的江叔欲言又止,他的这位大小姐未免把生存的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豪情去帮别人。 可他虽是这么想,却到底什么都没说。付娆安能在劫难之后还留存这善意,也许是付家留给她最好的东西。 这付娆安的“豪情壮志”,在看到真真切切的十余亩地的真实面积之后,变得哑口无言。她愣了半天,看着那一望无际荒凉的土地,怀疑地回头看了看江叔。 “十余亩有这么大?那护国公的宅子占地也是十余亩,我每日窜来窜去,也没觉得这般大呀?” 江叔无语地笑了笑,上前安抚付娆安。 “你们两女加上我这个老头子,我们先弄出半亩地来,解决平日的吃喝再说其他的吧。我瞧那野湖里面有鱼,还挺肥硕的。实在不行,老奴找些材料弄些渔网,捉鱼去卖,或者换些生活用品也好。” 江叔考虑的还是蛮多的,付娆安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不过这开工也不是一件易事,这别院里头种地的工具都已经被人占下了。只剩下一些木头棍子,简茶用小刀将那棍子一头削成尖的,以此来锄地。 这没有被开垦的荒地,土地硬的跟石头一样,锄起来费劲极了。三个人一直从大中午干到夕阳满天红,才算干完。 “累死我了……” 付娆安整个人如虚脱一般,身上好好的华服已经变得脏旧,手掌的茧子也恍然加厚了一层。她曾经觉得带兵打仗是最累的事情,可没想到,这百姓耕种,或许更累。 江叔一把年纪也累得够呛,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喘气。那简茶到还好,虽说累,状态却很稳定。 干了大半天,三个人什么都没吃。付娆安若是知道这别院是这般境地,她一定会把那偏厢的点心部打包了来。如今看来,能吃的,只有那野湖里头的鱼了。 “江叔,简茶,你们找木头生火,我去湖里给你们捞两条鱼去!” “夫人会游水?” 简茶稀奇地看着付娆安。这也难怪,那安国属于平原境内,湖泊很少,海更是没有。所以安国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游水,但是付娆安从小跟着父兄走南闯北,四处游玩,早就跟着学会了游水,而且水性极好。 付娆安跳进野湖之中,那些个女人都好奇地凑过来围观。她们都没见过跟鱼一样会游水的人。 不一会儿,付娆安就从水里捞出了两条鲤鱼,个头不小。她还发现,因为这安国人不会游水,这湖里的鱼很是悠哉,数量也不少。 “她真的抓到鱼了!” 女人们惊叹着,也眼红着。 付娆安用刀处理了鱼肉,放在火上面烤,不一会儿香味就飘散在了整个别院之中。那些个女人一个个咽着口水,她们本就很少吃肉,看见这不要钱的肉,更是稀罕。 付娆安看这两条鲫鱼三人吃不完,再看看那帮女人眼巴巴的目光,忽然心生一计。她匀出半条鱼来,要跟那帮女人做交易。 “你们谁给我一些种子,我便用着半条烤鱼跟你们换!” “我换!我这里有菜瓜的种子!” “我换,我换!我这里有玉米的种子,还有灰菜的种子!” 几个女人争先恐后地要跟付娆安换,付娆安征求了简茶的意思,跟时下的蔬果的种子进行了交换。 这般轻易就得到了种子,付娆安不禁有些得意。因为会游水,这野湖里头的鱼成了付娆安的独家。 第四十五章 卖可怜 () 杜妍娥被皇后困在宫中足足三日,没日没夜地缝着那万民布。皇后还故意将杜默桓被贬到边疆的消息说与她听,扰的杜妍娥心神不定。原本她针线活计就不怎样,这心神一乱,那针更是像瞄准了似的扎在手上。口子深得,都能窜出血来。 今日,这万民布可算是缝好了。一大早杜妍娥就捧着万民布跪在了皇后寝宫门口。皇后却因为贪睡,让她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起身。 “皇后娘娘,这万民布臣妾已经缝好了。如今,可以回去了吧?” 杜妍娥一脸憔悴,小心翼翼地询问皇后。生怕她一个不乐意,再找个借口拖延自己几日。 皇后瞥眼嫌弃地看着宫女呈上来的万民布,那上面隐隐约约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再看向那杜妍娥的手指上,都是针扎出来的口子,还微微颤着,想必十指连心,痛不寻常。 看着杜妍娥这般凄惨的模样,皇后轻声一笑,看到达了目的,便准备放了这杜妍娥。 “王妃这几日真是辛苦了,为了大昭江山和百姓出了一份薄礼,当真配得上佐政王爷。” 皇后这话说的虚情假意,杜妍娥强忍着双膝和双手的痛楚,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谢皇后娘娘夸赞。” “得了,这王妃也被本宫留了三日,王爷心里也该是挂念。只是有句话,本宫还是要与王妃说道一句。” “臣妾愿听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起身,身子妖娆地走近,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杜妍娥。 “这大昭的天下到底是皇上的,佐政王势大,那也得撑得下这天下。同为女人,本宫看着王妃非要一条死胡同走到黑,心里着实着急。那杜大人也是可怜,一把年纪,在那边疆熬着,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回到这洛安城了。当然,这,本就取决于王妃。” 听了皇后的话,低头跪在地上的杜妍娥忽然扬起头来,直目与皇后对视。皇后微感意外。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言语提携,若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我家王爷要着急了,他若发起怒来,怕是这洛安城都要震上一震。” 杜妍娥说完,冲着皇后露出了一个戏虐的笑容。那皇后脸上的笑意落下,目露怒意。这杜妍娥,明明是在那佐政王的势力来压她呢。 杜妍娥没等皇后回话,自己起身,朝着皇后作揖,转身走出了皇后寝宫。 那蓉兰在寝宫外等着,看见杜妍娥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王妃!” 杜妍娥看见蓉兰,双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这从皇后寝宫之中走出来的力气,都是她硬撑着的。 “王妃您没事吧?” 蓉兰着急地询问,杜妍娥低头看着自己血糊的指尖,又气又痛,浑身颤抖。 “王爷……回府!快回王府!我要亲手杀了瑶姬那贱人!” 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妍娥心里自然清楚跟付娆安脱不了关系。她被故意调开这三日,日日都在煎熬,一方面心疼老父亲,另一方面,担心那瑶姬会趁机动手,伤了洛承君。 杜妍娥回到佐政王府,来不及换衣休息,直接冲着那偏厢赶去。到了偏厢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人呢?瑶姬人呢!” 杜妍娥怒吼,那两个老妓恰巧在场,赶紧上前回应。 “回王妃,这瑶姬夫人被王爷贬到别院去了。” “别院?” 杜妍娥蹙眉不解,她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三日府中发生过什么。若是那瑶姬动手,洛承君一定会杀了她。可若是没动手,这洛承君又为何忽然将她调至别院。听着像是惩罚,可杜妍娥怎么都觉得,是在故意躲着她? 正想着,那洛承君出现了。 “本王听说王妃从宫中回来了,怎么不好好在素香阁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承君语气之中有责怪和疼惜之意,杜妍娥看见他,眼泪刷刷流下。这三日来的委屈一涌而出,踉跄跑向洛承君,扑进了他的怀里。 洛承君身体僵硬,任凭杜妍娥这般抱着自己,抬手想要回应,却有些不情愿。 而那杜妍娥,已经蜷在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王爷,妍娥委屈……妍娥委屈啊!妍娥一心一意为了王爷,却不想被瑶姬那女人算计,皇上此次是故意刁难。还把父亲贬到了边疆之地,那地方荒凉,日炎夜寒。父亲他一把年纪,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王爷一定要想想办法,救回父亲!” 杜妍娥泣不成声,洛承君只好抬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以作安慰。 “本王都知道了,本王如今已经在办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让杜大人回来,急不得的。” “急不得?如何急不得?这过一日就消耗一日,父亲撑不撑得住还难说呢!若是父亲死了,我也不活了!当初我违背他,害得他费劲半生换来的高位付诸东流,若是连命都没了,我这个女儿,实在是不孝!” 杜妍娥这番话,本意就是想加重洛承君的心理愧疚感。此法,对洛承君的确是有效。 “本王知道了,王妃还是快快回去休息。” 洛承君作势推开杜妍娥,杜妍娥故意将受伤的手碰在洛承君身上,疼的她眼泪直流。洛承君看见她受伤的手,蹙眉握住。 “怎地伤的如此重?蓉兰,快扶王妃回去抹药。” “妍娥想让王爷抹……” 杜妍娥靠在洛承君怀里,仰面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故意将那双手凑在洛承君眼前,微微颤抖。 “本王还……” 洛承君欲要婉拒,杜妍娥再次抽泣了起来。 “三日,妍娥三天三夜没睡,一个人缝制那万民布,就是为了早日出宫看看王爷是否平安。” 洛承君虽然依旧冷面,但心中愧疚。 “好,本王亲自给你上药。” 洛承君无奈,伸手拿过一旁婢女的丝绢,小心翼翼地裹住了杜妍娥受伤的手,牵着她朝着素香阁走去。 杜妍娥娇嗔地看着自己被洛承君拉着的手,脸上露出了笑意。 第四十六章 此礼意深 () 素香阁内,杜妍娥斜靠在软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为她上药的洛承君。洛承君坐在软塌边沿上,侧颜更是挺拔俊美,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 这大昭名声鼎沸的佐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魄力,此刻正垂眼柔情,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杜妍娥心中这份喜悦,足以让她暂时忘记所有委屈。 杜妍娥当初就是被洛承君这般过目难忘的样子给迷住,不顾一切地反叛了昭帝。将自己和整个杜家陷入危险之地,只是想要换得眼前这个男人的些许真心。可她至今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得到洛承君一丝的真心。 想着,杜妍娥欣喜的眉眼暗淡了下来,洛承君此时也为她上好了药。 “近些日子,王妃的手不要沾水,用汤勺进食。养些日子,若还是不好,本王就叫宫里的御医来帮你瞧瞧。” 洛承君表现的很是关切,皆因此次杜妍娥和她父亲遭罪,都是因他而起。这关切,更像是弥补。而洛承君心中另一面,还有自己的心思。若是自己能让这杜妍娥消气,也许就能免去杜妍娥对那付娆安的算计。 可这洛承君,到底是低估了女人的心思。 “王爷!” 杜妍娥从软塌上起身,娇吟一声抱住了洛承君。洛承君眉头微蹙,显得很不自在,但还是强忍下想要推开杜妍娥的手。 “臣妾此次虽然遭罪,还连累了父亲。但也让臣妾更加确定了,那瑶姬就是皇上派来的奸细!那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还敢算计我和王爷,此罪不可饶恕。王爷一定要找个借口,将那女人杀了!” 杜妍娥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她疑惑地松开洛承君,看见他阴云密布的脸。 “怎地?杀那个女人,还让王爷觉得为难了?” 杜妍娥本就怀疑洛承君对这瑶姬动了心思,看洛承君这般模样,心中妒恨之意更盛。洛承君装作不轻易地推开了杜妍娥太过凑近的身子,冲她微微一笑。 “王妃多想了,本王不是觉得为难。只是如今正想办法将杜大人从那边疆之地救回来,此刻动那瑶姬,怕是会得罪皇上,让杜大人再次身陷囹圄。” 洛承君此话说的在理与不在已经不太重要了,在杜妍娥听来,都像是借口。她搭在洛承君肩上的手忽然滑落,脸色沉冷。 “妍娥累了,王爷既然忙,就先忙去吧。” 洛承君略感意外地看向沉下脸来的杜妍娥,这杜妍娥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从未对他拉下过脸来。这一次,付娆安怕真是惹怒了她。 洛承君虽然不悦,也不在多说什么,起身疾步走出了素香阁。他知道,多说无益。 杜妍娥看洛承君决然离去,一句哄着的话都没有,气的将榻上的药瓶摔在了地上。守在门口的蓉兰听到响动急急地走了进来,看见杜妍娥怒气狰狞,吓住了。 “王妃……你怎么了?是不是手指痛的很了?奴婢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不必!本王妃的痛……只有杀了妖姬那个贱女人才能好!本王妃早就知道,这女人是个祸害,如今王爷,也拎不清了!” 杜妍娥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舍弃一切,倒还不如一个风尘之地的女人。 洛承君面色沉闷地往湖心楼方向走去,乔书律正好出了远门回来,两人在湖边撞上。 乔书律手里拿着一个黑布袋子,一脸疲相。洛承君看见他,迫不及待地询问了一句。 “东西带回来了吗?” 乔书律连忙点头,将手中的黑布袋递给了洛承君。洛承君打开布带,只见那里面是一个琉璃圆瓶,那琉璃圆瓶之中,闪动着一抹蓝色。 “王爷,您让属下费这么大的劲儿抓着皎蓝干嘛?这皎蓝精明,都聚在乌绝谷的狼窝地段。您是不知道,属下为了抓这么一皎蓝,差点儿折在里头。” 乔书律有些抱怨,可洛承君完没在意他的抱怨,将那琉璃圆瓶塞回黑布袋之中,再次交给了乔书律。 “你现在就去别院,把这皎蓝送与那付娆安。就对她说,本王送的此物,另有深意。” “送给?付娆安?不是,这可是属下辛辛苦苦抓来的,王爷您就为了送给夫人啊?这夫人喜欢蝴蝶?” 乔书律有点儿懵,他觉得像付娆安这般舞棍弄枪,都能上战场的女人,性子该跟男儿一般,怎会喜欢这蝴蝶呢? 可洛承君没理他,直接上了舟船,朝着湖心楼划去。乔书律无奈,他被洛承君不理睬惯了,至于这另有深意,他不懂,但传达即可。 此时的付娆安挣在田里辛苦劳作,她褪去华服,将那用不上的东西换了锄头等工具,如今一身粗布,脚上的草鞋破着洞,不安分的脚趾头伸在外面。她脸颊头发上都站着泥渍,脸颊也因为干活变得红扑扑的,未施粉黛,纯真可爱。 “夫人!乔将军来找你了,在门口!” 在门口晒鱼干的江叔忽然朝着付娆安大喊了一句,付娆安抹了一把汗水,兴奋地朝着门口跑去。已经两日了,这洛承君没有一点儿消息给自己,付娆安早就心急了。 跑到门口,付娆安压下急喘,故作淡然地走到了乔书律面前。 “找我做什么?” 乔书律惊诧地看着付娆安如今这幅样子。虽然狼狈,但不知怎地,就是觉得娇俏可爱,另有一番韵味。 “夫人在这里两日的时间,怎地变成……” 付娆安听乔书律此话,略微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是狼狈。不过她依旧撑着面子,不削回答。 “到底找我有何事?本姑娘如今也很忙的好吗?” “哦,是这样,王爷让我带此物来交于夫人您。还让我传话给您说,送此物,是别有深意。” “别有深意?” 付娆安不懂,她伸手接过那黑布袋,只觉得沉甸甸的。心里第一反应,这里面莫不是金银财宝?那洛承君知道这别院的状况,舍不得自己受罪? 这般想着,付娆安打开了黑布袋,看到那琉璃圆瓶。 第四十七章 心猿意马 () “皎蓝蝶?” 付娆安看见那抹闪动的莹蓝色,双眼放光。装高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皎蓝于她而言,不仅仅是奇妙美丽。更承载着她跟洛承君在乌绝谷那两日之中的记忆。 看到付娆安如此惊喜,乔书律捉蝶的抱怨也一扫而光,呵呵跟着傻笑了两声,不忘邀功。 “这皎蓝可是我冒死进入那乌绝谷的狼窝捉来的,夫人可要好好保管,每日采些带着晨间露水的鲜花放入这琉璃圆瓶之中,让它吸食花蜜,饮那露水解渴,便能好好活着。” 乔书律叮嘱付娆安,付娆安微微点头,有些歉意地看着那琉璃圆瓶之中的皎蓝蝶。 “对不住了,无法给你采摘到冥岚草药的花粉。可……” 付娆安将盯着那皎蓝蝶的木管挪向乔书律。 “那洛承君说的别有深意是何意思啊?” “属下不知,这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啊。不过我想,既然王爷让我传达此话,就料定了夫人你领会得了其中的意思。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话也传达了,我军中还有事务,就先走了。” 乔书律朝着付娆安微微作揖,跃马离去。 “别……有……深……意?” 付娆安念叨着这四个字,展开了想象。 “这洛承君,莫不是……” 付娆安忽然想到一点,面露惊讶之色,随即脸颊微红,抿着嘴角露出一丝羞笑来。 付娆安以为,这洛承君如此费力地从边疆乌绝谷抓来一只皎蓝蝴蝶送给自己,也许是想要提醒付娆安,他们曾经一起在乌绝谷共度的那两日。 孤男寡女,解毒,逃亡,还……共浴。这洛承君还两次不顾自身危险救了自己,若不是对自己有恻隐之情,怎会如此拼命。如今,还要帮自己报仇,这不就是喜欢吗? “洛承君喜欢我?” 付娆安这般猜测,越发觉得像了。特别是娶妾那晚,洛承君还越格亲了自己! “夫人?简茶做好了午饭,快来吃些吧。” 江叔忽然出现,打断了付娆安天花乱坠的遐想。这付娆安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惊地将那琉璃圆瓶藏在了身后。 “哦……我这就去吃,这就去!” 江叔看这付娆安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好奇地张望。 “乔将军来可是给夫人带了什么?” “没什么,一只玩物而已。” 江叔看付娆安故意隐着不想让自己看,也没再强求。可正准备走,刚从外面卖菜回来的几个女人回来,一眼看见了付娆安背在身后的琉璃圆瓶。 “好漂亮的瓶子!” 女人中一个叫白金红的惊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将付娆安手中的琉璃圆瓶夺在了手中细细查看。 “是蓝色的蝴蝶!好漂亮啊!” 另一个叫柔娘的也凑了上去。这琉璃圆瓶如今可是付娆安心尖上的宝贝,这般被夺了去,立马急了眼。 “还给我!” 付娆安怒斥上手,那白金红和柔娘哪儿舍得就此还给付娆安,躲闪了两步。 “瞧你小气的,又不是不还给你了。让我们瞧瞧还不成了?” “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别这般小气!” 这白金红和柔娘说的,好像是付娆安不对了似的。惹得付娆安更怒,直接动了手。 白金红和柔娘被付娆安绊倒在地,呻吟惨叫,那琉璃圆瓶才算又回到了付娆安的手里。付娆安仔细查看那琉璃圆瓶是否有损,确定完好之后,才松下了一口气来。 可这一番折腾,早就将在别院内的人引了出来,都瞧见了付娆安手里的琉璃圆瓶和皎蓝蝴蝶。 “好漂亮啊!那是什么?” “没见过,肯定很值钱吧?” “那蝴蝶不敢说,但是那琉璃瓶子肯定值钱!整个洛安城,我也只在天宝斋瞧见过两个,稀罕的很。” 这些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搞得付娆安特别紧张,生怕这帮女人为了钱财,夺了自己的皎蓝蝴蝶。 被付娆安打趴下的白金红和柔娘从地上爬起来,恼恨地瞪着付娆安。 “仗着自己有靠山,就欺负我们这些可怜人,你早晚要遭了报应的!” “就是!不就是一个瓶子嘛,看以后在这别院的日子谁好过!” 白金红和柔娘一边说着,一边拉拢着其他的女人一起远离了付娆安。付娆安倒觉得无所谓,原本,这里面的女人因为自己会游水能捞鱼的原因就挺孤立她和简茶的。 一直在旁看着不做声的江叔蹙着眉头,盯了付娆安怀中的琉璃圆瓶一会儿,一句相关的话都没问。 “饭快凉了,快进来吃吧。” “哦……” 付娆安心虚地应了一声。她看着江叔一脸肃冷的表情,就知道,他老人家心里明亮的很,什么都能感觉得到。 付娆安草草地吃完午饭,将那琉璃圆瓶放置好,便准备浣洗衣服。她跟简茶江叔都分配好了的,江叔年纪大了,主要负责采买和攒钱算账的工作。偶尔出出力,付娆安跟简茶耕地洗衣分配着来做。这会儿,简茶在地里浇水,付娆安便得空洗洗衣服。 这烈日当下的,付娆安洗完衣服已经满身是汗。看没什么可干的了,便脱去了外衣,留下内衬,一跃跳入了湖水之中。一为净身,二为解暑,还能顺便了再捞几条鱼。 付娆安在清凉的湖水里面一沉一浮,好不自在。她正惬意地游着,忽然瞧见那白金红拎着沉甸甸的便盆朝着湖边走来。付娆安本没在意,可眼看着这白金红停在了湖边,直接将那便盆里面的黄汤秽物都倒进了湖里,惊地赶紧上了岸。 “白金红你站住!” 付娆安浑身湿漉漉地上岸,伸手拦住了要离开的白金红。白金红一脸傲娇,故意甩着手中的便盆。付娆安惊吓躲闪,更是气恼。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能往湖里面倒便盆呢?” 看付娆安气恼,这白金红更是得意,继续甩着便盆叫喊着。 “我怎么就不能往湖里倒便盆了?哦,就算只有你会游水,这湖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吧?我愿意倒便倒了,你能把我怎样?” 第四十八章 绣花针 () 看着白金红这一脸瑟的模样,付娆安当真想要给她那张大饼脸上来一拳头。 “这湖自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是这别院之中的人都要用这水洗衣做饭,你倒入那秽物,大家还如何用?” 付娆安试图跟白金红讲道理,可这白金红哪儿还听得进去道理来。 “别一口一个大家,我们大家都不介意往这湖里倒。不信你问问大家伙!” 付娆安看向那群女人,她们都默不吭声。这付娆安的与众不同,早就将这群女人和自己分成了两个对立面,特别是,付娆安不能言明自己是安国人这件事。 “让开!我很忙!” 这白金红看付娆安无话可说,甩着便盆大摇大摆地走开了。付娆安心里恼怒,却无可奈何。毕竟这湖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只是想到以后要在这倒了便盆的湖水里面游水捉鱼,她这心里,直犯恶心。 “气死我了!” 付娆安嘴里不住说着,简茶和江叔看她气性这般大,赶忙安抚了起来。 “其实无所谓了,这湖开阔朝天的,本就有很多杂物在其中。再说了,这湖水这么多,就算那秽物倒进去,也早就被稀释了。别太放在心上,若是嫌弃,以后不下水便是了。” 简茶说着,伸手递给付娆安一碗水。这水送的当真不是时候,付娆安正恶心着呢,这水自然也是从湖里舀上来的,她干呕了一下,急急推开了简茶的手。 简茶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口干舌燥的……可是你这样也不行啊,这水还是要喝的……” 简茶越说越糟糕,江叔无奈地笑了笑。 “这简茶说的也在理,夫人,我们这水还是讲究的。用火滚开之后才喝的。那帮女人都是直接喝的,她们都不嫌弃,我们又何妨呢?这人的黄汤也是五谷杂粮,那湖面开阔,指不定什么动物在里面撒尿拉屎呢,我们又嫌弃的来吗?” 付娆安错愕地看着江叔,这撒尿拉屎的措辞,竟然都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当真已经不是那护国公府上的大管家了。 “你们这般安慰我,我怎么觉得越发恶心了?那白金红明显就是故意冲我来的,今日她夺我的琉璃圆瓶,算是把梁子结下了!”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着,简茶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了十文钱递给了江叔。 “这是我们今日浣衣兑来的钱,足足十文!” 付娆安看见钱,心情好了些。江叔也从怀里掏出了十几文钱来,跟简茶兑来的那十文钱放在一起,一小堆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今日卖了几条鱼,也挣了些钱。过些日子那鱼干晒好,估计会收入更多。你们不是想吃米吗?明日我去卖鱼的时候,给你们带回来。” “明日有米吃了?” 付娆安兴奋地说着,这两日他们天天吃鱼,都腻了。也没有盐巴和调料,真是枯燥无味的很。如今她也想通了,那帮女人眼红自己也是该的,自己才来两日,地里的苗苗都没长出来呢,便卖鱼得了比她们多的钱,难免心里不平衡。 想着,付娆安心里舒坦多了,拿过那碗水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毫不介怀。 “加把劲儿,等我们有了钱,也给自己置办套院子享乐去!简茶,明日该我浣衣了,你去地里除除草便好。” 商量好明日的劳作,三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佐政王府送脏衣的车照例来了。付娆安和简茶与那群女人涌上去等着分配衣服,那一件件的,可都是钱。 不知怎地,付娆安今日觉得那分配衣服的奴才有些不对劲,他一直时不时地抬眼看向自己。付娆安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如何。 “我想要那包衣服!” 白金红伸手指着车上的一个锦包,那一看就是一包华服。这里头是偷门道的,穿华服的,一般都不需要干活,衣服很干净,而且一天一套,很是好洗。有的只要用清水涮一涮就好,省力。 可那奴才却冷眼拒绝了白金红,扔给了她一包奴才的脏衣。 “给你什么你就洗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白金红被拒,脸色阴沉地耷拉了下来,可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她心有不甘地站在一旁,想看看,那包衣服会落入谁的手里。 好巧不巧的,那奴才,将这包衣服给了付娆安和简茶。这下,白金红可红了眼。等那送衣服的奴才离开,白金红上前一把拽过简茶手里的锦包,不讲理地将自己手里的奴才脏衣塞给了简茶。 “你这是做什么?” 简茶糯糯地问了一句,付娆安看简茶被欺负,上前欲要争理。那白金红却已经抱着锦包急急地朝着自己的地盘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叫嚣着。 “这包衣服本来就是我先看见的,理应给我!” “这个女人真是……” 付娆安有些忍无可忍,可被简茶拽住了。 “算了吧,洗什么都一样,这奴才的衣服兴许还多些呢。可以多换几文钱。” 听检查这么说,付娆安也只好作罢。只是那白金红在不远处瑟地哼着小曲儿,打开那锦包之后,翻动着里面的衣服。 “哎呀,扎死我了!” 忽然,那白金红惊叫了一声。付娆安抬眼看去,只见那白金红嗦着手指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付娆安心中暗叫活该,可接着,这白金红又开心了起来。 “是一根绣花针!我的运气也太好了,正愁着那破衣服没东西缝补呢。这么细的绣花针,得好几文钱吧?” 白金红从那衣服堆里面捏出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来,傲娇地炫耀着。付娆安冷哼一声,这绣花针在这里的确是稀罕物,她心里不爽,可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诡异了。 “白金红!白金红你怎么了?” 那边,传来柔娘的惊叫声。接着,其他女人也惊叫了起来。付娆安和简茶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刚才还好好的白金红,面色发青,口吐黑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 那边惊叫连连,付娆安三人也坐不住了,走了过去查看倒地的白金红。 白金红嘴皮发黑,眼睛翻白,口中有黑血溢出,身体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这是中毒了,而且,还是剧毒。” 如此明显的中毒特征,江叔一眼便判定了出来。听了江叔的话,付娆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环顾一圈,忽地怒斥了一声。 “别碰那绣花针!” 幸好是付娆安呵斥地及时,不然,那一旁一心想着占便宜的人,正蠢蠢欲动,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根绣花针。被付娆安这么一斥,那人吓得一哆嗦,没来得及捡起那绣花针,便退了回去。 付娆安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绣花针。果然,那针身因为沾上了鲜血的缘故,隐着的毒素已经显露出来,呈现出了墨绿色。 “这针上有毒……” 付娆安确定了这针上抹着剧毒,不由地心惊。若不是这白金红抢走这锦包,那如今躺在地上的,不是她就是简茶。付娆安联想到那送脏衣的奴才瞄着自己鬼鬼祟祟的目光,还专门发给自己这个锦包,看来都是故意为之的。 “夫人,白金红还有气!” 简茶探了一下白金红的鼻翼,还有很微弱的气息。付娆安将那毒针包裹好在衣襟之中,转身查看白金红的状态。 毒素还在她体内蔓延着,速度很快,若不赶紧想办法解毒,怕是无力回天了。 “皎蓝!” 付娆安忽然想到洛承君让乔书律送来的皎蓝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洛承君让乔书律转达给自己的别有深意,是这个意思。洛承君早就知晓有人会下毒害她! “还有救!” 付娆安说了一句,起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跑去。可刚到厢房门口,忽然听见里面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付娆安推门的手僵住,这声音,只有那琉璃圆瓶破碎才能发得出。 付娆安愣神之后,欲要推门查看。谁想那厢房的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了,柔娘满脸慌色从里面出出来,撞上的付娆安之后,整个人吓瘫在了门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才还跟所有人在一起的柔娘,趁着所有人都关注白金红,偷偷溜到了付娆安的厢房,想要偷走她的琉璃圆瓶和皎蓝蝶。 付娆安急急地进入厢房之中查看皎蓝蝶的情况,眼前的画面让她崩溃。 那琉璃圆瓶摔碎在了地上,几片锋利沉重的琉璃碎片压在皎蓝蝶的身上,那皎蓝蝶此刻双翼的冥岚花粉部脱落在地上,变回了灰白色的双翼,已然变成了一只死蝶。 “不可以!” 付娆安还急着救人呢,就算那白金红与她作对,但无论如何,也是安国人。付娆安蹲下身子,试图从地上收回一些冥岚花粉,可是那花粉能黏在蝶翼上,说明十分细腻微小,落在地上,便与泥土混合,根本收不回来了。 “夫人!夫人,您快来想想办法,白金红要不行了!” 简茶在外焦急地呼喊着,这丫头也是心善。那白金红从她来到别院起就一直欺负她,可她仍旧把人命看的最重。 付娆安抠出那冥岚花粉落下的泥土,急急地跑出来,强塞进那白金红的嘴里。可是根本没用,这混泥土的冥岚花粉,根本无法自溶进入体内。 付娆安眼睁睁看着白金红微弱的呼吸消弱,僵直的身子好似萎缩了一般,渐渐拱起,整个人蜷成了一团,皮肤晦暗如石头一般,彻底没了生息…… “她死了。” 简茶轻声说了一句,付娆安愣在原地。其他女人惧怕似的,都离得远远的,嘴里还窃窃私语着。 “我们在这别院一年多来,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太可怕了。” “就是,自从这瑶姬来了,我们这里总是有时发生。这白金红也是跟她作对才惨死的。” “是啊是啊,我们以后还是离她远些的好,赶紧攒钱离开这里。” 人都走的远远的,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江叔看向发愣的付娆安。 “夫人不必自责,这毒本就凶险,谁也救不了的。” 江叔并不知道皎蓝解毒的事情,付娆安落寞地摇了摇头。 “不,我本可以救她的,只是那柔娘……” 付娆安忽然想起柔娘来,她必须要给这个贪财不要命的女人一点儿教训。可是等付娆安冲到柔娘的厢房时,发现这女人趁乱已经收拾了东西,逃出别院了。 “她可见识过夫人你的厉害,逃也是难怪。而且这柔娘一直跟白金红搭伙在这别院过日子,如今白金红死了,她拿着白金红的那些钱,也足够出去过活了。” 简茶说着,回头看向已经死去的白金红。 “谁会这么不小心把粘了毒的绣花针放在衣服里面呢?这般危险,害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这哪儿里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 付娆安咬牙切齿地说着,她小心翼翼将衣襟之中那根毒针掏出来,紧蹙眉头地盯着。 “心思如此恶毒,我若一声不吭什么都不做,怕是对不起你这番用心!” 付娆安恨意自语着,江叔在一旁听着,心惊肉跳。 “夫人想做什么?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那佐政王都已经不站在我们身后了。夫人就算觉得委屈,也要忍着!” 付娆安看着江叔,又看了看那凄惨的白金红。 “若是这毒针扎在我的手上,死的是我,我便忍着了。江叔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如今还没什么事,能大得过我报仇。我就算再不在意我这条命,也要留着为付家。” 付娆安说完,便去了厢房,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琉璃碎片和那死去的皎蓝。 江叔在门外看着她沉默的背影,心不由地揪了起来。一旁的简茶似懂非懂,她听出这一次的毒针跟付娆安有关,而且听了付娆安方才的话,明显她身上背负着秘密。 但简茶不会开口问,她早已学会,这世间之事,除了生死和饥饱,再无大事可言,皆都与她无关。 第五十章 折而复返 () 付娆安不会想到,那柔娘背着自己部的家当刚刚走出别院,就被几个大汉蒙住了脑袋,强行带走了。 “饶命啊,饶命啊,我只是个苦命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各位好汉若是求财,便将我包裹里面那几百文钱拿走便是,只要不伤我的性命,我发誓绝不报官!” 那柔娘被捂着脑袋,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总之是跪着,嘴里不住地求饶。 “吵死了,给她掀开!” 杜妍娥冷着脸,斥了一句。蓉兰上前一把掀开了盖着柔娘脑袋的黑布,柔娘满目惊恐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身处一个华丽的暖阁之中。而自己面前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一脸轻蔑嫌弃地打量着自己。 “这……这是哪儿啊?” 柔娘看眼前的不是凶悍大汉,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那蓉兰一脸凶狠地揪过她的衣领,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我们主子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便是。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问,若是答得好,有你的好处,若是答不好,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蓉兰说完,恶狠狠地丢开了柔娘的衣领。柔娘赶紧点头应允。 “主子问,主子问就是了,我知道的,一定一五一十地部说出来,只要主子留我一命!” 看柔娘如此胆小,蓉兰傲娇地回到杜妍娥的身边,笑脸盈盈。 “王妃,您问还是奴婢问?” “罢了,我亲自问吧。听说今日在别院,死了一个女人?如何死的?” 柔娘来不及多想,赶紧将今天在别院发生的事情部跟杜妍娥说了一遍。最后,柔娘还以为这杜妍娥是要追究谁害死了白金红,不忘推了一把付娆安。 “小人觉得害死这白金红的人一定是那个瑶姬,这瑶姬本就跟白金红不和,下手杀人的只可能是她!” 杜妍娥不削一笑,抿了一口花茶。 “到底是卑贱的安国之人,连包脏衣服都要争来争去的,活该成了替死鬼!只可惜毁了本王妃的大计!” 这柔娘听杜妍娥这般说,就算是再笨的脑袋也知道。那带毒的绣花针根本与瑶姬无关,而是眼前这位自称王妃的人故意放的。这么一想明白,柔娘额间渗出冷汗来,吓得闭上了嘴巴。 看柔娘安静了下来,杜妍娥冷冷一笑。 “你也不用怕,本王妃只是与那瑶姬有过节。想必你与她相处这几日,也知道,那女人是个恶人。本王妃也是为民除害,不得已为之。” “是是是,那瑶姬的确是个恶女,可恶至极!” 柔娘赶忙随着杜妍娥的话说,她如今只求活命。杜妍娥却没打算轻易让她离开。 “本王妃看你聪明伶俐,也能分辨是非。那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本王妃的人。现在你回去那别院之中,替本王妃好好盯着瑶姬那个女人,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回禀。” “啊?” 柔娘惊愣,自己可是刚从那别院之中逃出来的。自己打碎了瑶姬的琉璃圆瓶,这若是回去,还不得被她…… “怎么?为难?难不成这回别院比死还让你为难?” 杜妍娥的语气一冷,两边的大汉忽然上前一步,举刀架在了柔娘的脖子上。柔娘吓得脸色骤变,浑身颤抖。 “不难!不难!小的现在就回去,回去便是!” 看柔娘答应,杜妍娥挥了挥手,示意大汉退下。然后对那柔娘也转变了语气。 “这就对了嘛,你就回那别院好好盯着那瑶姬。偶尔帮本王妃做点儿事情,本王妃不会亏待你的。等有朝一日事成之后,本王妃允诺你在这洛安城之中安居乐业。” 听到有好处,柔娘的恐惧才缓和了一些。 “小的一定听主子的,现在就回去!” 杜妍娥满意地点了点头,斜眼看向一旁的蓉兰,眼神示意。蓉兰领会,从衣襟之中逃出了一锭银子,扔给了柔娘。 柔娘只见过铜钱,哪儿见过银子啊,还是一整锭,兴奋地双眼冒光,根本无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以后事情做的好,还有的是。送她回去吧!” 杜妍娥让那几个大汉将柔娘以来的方式送了出去。蓉兰满目嫌弃地看着离开的柔娘,不解地询问杜妍娥。 “王妃,这如今瑶姬已经被贬,明显是失了王爷的宠爱。您可是王府的女主子,抬脚踩死她便是,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一定要暗中进行呢?” 杜妍娥听了蓉兰的话,不悦地抬眼。 “你以为本王妃不想痛痛快快地弄死那女人吗?还不都是因为我爹,我这刚从宫里受罪出来,就明目张胆地杀了瑶姬。皇上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作威给他瞧的,这若是再发难,我倒无所谓,就是怕我爹受不住。还有……” 杜妍娥欲言又止,不由地更加心烦。那还有后面,说的就是洛承君。洛承君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暗示自己不要兴风作浪。杜妍娥虽不开心,但也不想明面上跟洛承君过不去。本就不受宠爱,这关系若在僵冷下来,她实在是太亏。 但瑶姬这个女人,必须得死才能让杜妍娥心中这口憋闷的怒气得到舒展。 柔娘背着自己的包袱,捂着藏在胸口的那锭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别院。 “夫人,柔娘回来了!” 简茶兴冲冲地告诉了正在耕地的付娆安,付娆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确定是柔娘?” 简茶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确定!” “这个女人还敢回来?正好!” 付娆安气呼呼地丢下锄头,一口气跑到了柔娘的厢房。柔娘正在收拾东西,看见付娆安进来,不等她说话,自己扑通一声,主动跪在了地上。 “瑶姬夫人,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这柔娘一副痛心的模样,说完还冲着付娆安叩头。这么一下子,付娆安本来打算狠狠收拾她一顿,此刻却显得手足无措了。 “你……你不是逃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小人知道错了,之前逃走,是真的害怕夫人你打死我……可小人真的没有其他生存之地,在大昭,我是个卑贱的安国人。想回家,可安国大军守着不让回。还请夫人可怜可怜我,让我回来吧。” 第五十一章 警告 () 付娆安当真是握紧了拳头准备给这柔娘一顿收拾的,毕竟因为她的贪念白白耽误了一条人命。 可这柔娘字字句句都是安国人的惨状,而且她也不知那皎蓝是能救人命的东西。付娆安想着,实在是下不去手。 “既然回来了,以后在这别院就安安分分的。若是你再感谢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一定饶不了你!” 听付娆安松口,柔娘赶紧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是,是!小人一定不会再犯了,小人这都是穷极了,以后再不会了!” 这柔娘如此诚恳,跟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很不相同。付娆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付娆安从柔娘的厢房之中出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夜深,别院之中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湖边的蛙叫声。 付娆安躺在榻上,一直睁着眼睛。她侧目小心翼翼地瞧了瞧简茶,正睡得香甜。 她轻巧着起身,趴在窗户缝隙上朝着外面看去,一个人都没有。江叔睡在她们田里搭建的一个柴棚里,一方面是因为男女有别不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要看着地里的作物。 付娆安小心下榻,走出厢房,一溜烟地出了别院。 她要去的地方,正是佐政王府。今日毒针的事情,她断不可能这样白白了结了的。 付娆安轻功不错,只是平日隐着。她轻松翻入佐政王府,上了那素香阁的瓦顶之上。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找对位置,掀开瓦片,正对着的,正好是杜妍娥的睡榻。 这杜妍娥,正惬意地躺在舒适的软塌上,睡的香沉。房内烛火通明,蓉兰在外间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看这杜妍娥如此舒服,付娆安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她确定屋内没有守卫,便侧翻到后窗,撬开了窗卡,一个轻巧的翻身,到了杜妍娥的榻前。 “嗯……” 杜妍娥忽然轻吟了一声,在榻上翻身。付娆安吓得匍匐在地,屏住了呼吸。 “王爷……妍娥想你……” 杜妍娥轻吟着说了句梦话,这梦话之中都挂着洛承君,当真是对这洛承君用情至深。 付娆安嫌弃地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榻上的杜妍娥。她此刻正侧着身,背对着又睡了过去。 “这个姿势很合适。” 付娆安轻语一句,从衣襟之中掏出了那根绣花针。她将那绣花针竖直地放在了杜妍娥的身后,只要这杜妍娥一翻身,这绣花针绝对会刺进她的身体。 “本姑娘祝你好运,千万不要吓尿了裤子才好。” 付娆安轻笑一声,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这杜妍娥翻身翻得如此之快。只听一声惊叫,付娆安来不及逃出去,只能躲在一旁的屏风之后。 “王妃你怎么了?” 蓉兰听到杜妍娥的惊叫声,惊醒赶忙跑了进来。只见那杜妍娥疼的面部扭曲,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后背……快瞧瞧本王妃的后背……” 杜妍娥艰难地说着,蓉兰赶紧查看杜妍娥的后背,一眼就发现了刺入后背的绣花针。好在那绣花针因为杜妍娥的重量,半截插在榻上,并没有完插入杜妍娥的后背之中。 蓉兰伸手将那绣花针拔出,虽然痛,但因为针细,伤口笑,所以血量很少。 “王妃,你的床上怎么会有绣花针啊?” 蓉兰将拔出的绣花针递给杜妍娥看,杜妍娥看到之后,脸色更加难看。 “蓉……兰?这……这针上的绿色是什么?” 杜妍娥的声音都打着颤,蓉兰刚才没有细看,听杜妍娥这么一说,近看果真发现那绣花针的针身是绿色的。 “啊!有毒!” 蓉兰惊叫一声丢下那绣花针,今日那送去别院脏衣的绣花针就是蓉兰亲自抹的毒药,她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快!快叫大夫!快呀!” 杜妍娥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她可不想死!躲在屏风后面的付娆安看着这一幕,心里别提多爽快了。这没有及时逃出去,倒让她看上了一场好戏,也是不亏。 大半夜的,大夫急急地赶来,杜妍娥还嫌晚了。 “废物!本王妃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定要你株连九族!” 杜妍娥表情狼狈,眼泪鼻涕直流,可见吓得不轻。但是这大夫诊治了之后,却疑惑地摇了摇头。 “王妃身体哪儿里到底不适啊?小人并未检查出王妃身体有所异样啊?” 听大夫这么说,杜妍娥上手就是一巴掌。那大夫惊愣,吓得跪在地上。 “王妃息怒,王妃真的无恙啊!” 蓉兰就着丝绢拿着那绣花针给那大夫看,气呼呼地质问! “什么无恙,我看你是个庸医吧?这带毒的针扎进了我们王妃的后背,怎么会无事呢,你赶紧开解药啊!” 那大夫小心翼翼地捏过绣花针,仔细瞧了瞧上面绿色的东西,为难地看着杜妍娥。 “王妃明鉴,这针上的并不是什么剧毒,只是青草的汁液涂抹上去罢了。无毒的,至于王妃后背的刺伤,伤口微小,并无大碍,抹点儿药明日就好。” “你说什么?” 杜妍娥的脸色回转,可这心情却丝毫没见好转。 “青草的汁液?呵……” 杜妍娥抹了一把自己被吓出的冷汗,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这绣花针出现在这里本就稀奇了,还带着青草的汁液?不用多想,杜妍娥就知道,这一定是那瑶姬所为。 她此刻心里又惊又气,惊的是这瑶姬竟然能丝毫不被察觉地将绣花针放在自己的榻上,那该是与她多近的距离。若是想杀她,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更气自己被骗,刚才那番狼狈的模样,多少下人奴才看在眼里。让她失了面子。 “瑶姬!” 杜妍娥愤怒到了极点,大叫了一声。这藏在屏风后面的付娆安没料到她忽然叫出瑶姬这个名字。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一颤,手不禁撞到了屏风。 她眼睁睁地看着屏风在自己面前倾倒了下去,整个人毫无遮拦地出现在了杜妍娥等众人的面前。 第五十二章 全靠猜 () 付娆安忽然出现在屏风之后,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还……没睡啊?” 付娆安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心想不好。她侧目看见那后窗还开着,不等杜妍娥反应过来,跃身跳上窗台,跑了出去。 “瑶姬?王妃,是瑶姬!” 蓉兰率先反应过来,惊叫。杜妍娥抬脚给了蓉兰一下,怒斥。 “本王妃不瞎!还不快叫人去追!素香阁距离王府外围不近,你立刻让赤甲军围住王府,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 “是,王妃,奴婢这就去!” 蓉兰从未见过杜妍娥怒气到这般境地,变得声嘶力竭,完没有了王妃的形象。而杜妍娥现在不只是气愤,更是兴奋。若是能借此机会抓住瑶姬,那她便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瑶姬必死无疑。 这付娆安从窗户跃出的时候,因为心急,不小心被窗台绊了一下。这落地的时候,几乎是摔在了地上,脚步受了点儿伤。可她这是逃命,来不及查看,便急急地藏身与素香阁一旁的花丛之中。 接着,蓉兰就从素香阁里面冲了出来,大声呼叫着赤甲军和护卫。整个佐政王府,从夜深肃静之中骤然苏醒,变得热闹了起来。 付娆安知道自己不能在这花丛之中久留,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发现。可是她如今脚踝受伤,轻功是用不了了,若是翻墙,可能还凑活。可是这王府四周,一定已经被赤甲军守的严严实实的了。 “真是倒霉到家了!” 付娆安无奈自语,她早知道自己吓唬一下那杜妍娥要付出这般代价,当真是不回来的。若是来,也要将那绣花针上的青草汁换成真的毒药。 付娆安为难着,瞥眼朝着那湖心楼看去。那湖心楼的窗子闪着光亮,想必,洛承君此刻就在那里。 到底要不要去像洛承君求救呢?付娆安还没想明白,这附近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你们去这边的花园搜一搜,花丛坛中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刺客找出来!” “是!” 赤甲军已经搜到这边来了,付娆安马上就要无所遁形,她慌张想要另找藏身之处。 “谁?唔……” 就在付娆安要从花丛之中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付娆安刚要发问,便被那人捂住了口鼻,她奋力挣扎,与那人一起坠入了花丛之中,闹出了不小的响动。 “这边有动静!” 这响动将这周围的赤甲军给引了过来,可这赤甲军赶过来之后,看见眼前的场景,纷纷尴尬地背过身去。 “王……王爷!” 为首的赤甲军撇开目光问候了洛承君一句。只见这洛承君身穿轻薄的睡袍,披散着头发斜躺在花丛之中,怀中还抱着一女子。那女子长发飘飘,被洛承君小心翼翼地用长袖护着。而这洛承君,正用一种坏了他好事的邪怒目光瞪着赤甲军。 “大晚上的,你们折腾什么?” 洛承君阴沉地发问,那为首的赤甲军赶忙回答。 “回禀王爷,是王妃的素香阁里面出现了刺客。我们正在力搜捕,王爷……还是回去比较安。” “本王知道了。” 洛承君不悦地回应了一句,见着赤甲军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悦之意更浓。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要欣赏本王颠鸾倒凤吗?” “卑职不敢!卑职这就高退,还请王爷小心为妙。” 赤甲军一个个慌色准备离开,谁也不敢侧目多看那洛承君和那女子一眼。洛承君还呵了一句。 “记着,今夜之事,莫要在王妃面前多嘴!” “是,是!” 赤甲军急急地离开,确定周围再无赤甲军之后,洛承君才松开了怀里的付娆安。 “谁要跟你颠龙倒凤了?” 付娆安燥红了小脸,抬起手欲要打向那洛承君。洛承君扼住她抬起的手,冷目。 “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让本王安生!本王都将你移到那别院去了,你还是要回来兴风作浪是吗?” “兴风作浪的人是你的王妃不是我好吗?是她在那绣花针上抹了剧毒,草菅人命!我没有以牙还牙已经是仁慈,你与其管我,不如好好管管自己的老婆!” 付娆安这语气之中,带着些许醋意。洛承君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忽然抿嘴一笑。这模样跟刚才那冷目吓人的样子判若两人,惹得付娆安无语愣住。 “你笑什么?” “你以为,我这佐政王府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吗?要不是本王给你留出西墙那边的守卫,你能顺利进来吗?” “你……你是故意让我进来的?” 付娆安惊诧,怪不得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在王府住着的时候,觉得这王武的守卫格外森严,可是今日,却有些疏忽。付娆安还以为,是自己幸运,没想到,是这洛承君有意为之。 “你为何这样帮我?你就不怕,我杀了杜妍娥?” “本王虽然觉得你性子急,又愚笨。但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若是杀了王妃,你怕是在这大昭都没有安身之地了。多一个强大的仇敌,少一个帮你报仇的人,这么亏本的买卖,你若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做。” 洛承君这话说的对,可在付娆安听来,怎么都觉得那般别扭呢。付娆安气恼地推开洛承君,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 “你干嘛去?这里没有赤甲军搜查,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你莫不是想要本王白白背负了浪荡的名声,还要去送死吧?” 付娆安哀叹一声,她实在是不像求着洛承君,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心思揣摩的这般透彻,简直可怕。可她不知道,这洛承君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揣摩透她的。 他眼看着付娆安翻入素香阁,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生怕这丫头再一次出他意料之外,当真杀了那杜妍娥。 看付娆安面子拉不下,洛承君起身,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 “搜查应该不会太久,你先躲在湖心楼上,等天快亮,本王去上朝的时候,亲自送你出去。” 第五十三章 本王服了 () 那赤甲军将佐政王府搜了几遍,也没找到所谓的刺客。 杜妍娥气的直摔东西,原本的兴奋已经然变成了屈辱。这佐政王府有刺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洛承君怎样都要来素香阁看一看的。 这洛承君一出现,杜妍娥凶神恶煞的样子立马变成了娇弱委屈,扑进洛承君的怀里开始抽泣了起来。 “王爷,妍娥好怕啊……” 洛承君无奈地撇嘴,敷衍地抬手拍了拍杜妍娥的后背,随即将她推开。 “那刺客可伤到你了?” 听洛承君询问,杜妍娥给了蓉兰一个眼神,蓉兰立马手拿那绣花针冲了出来。 “王爷您看,瑶姬那女人真是心狠手辣,竟然将这绣花针放在了王妃软塌上,王妃的后背受伤,虽然无大碍,可着实吓的王妃不轻。” “瑶姬?” 洛承君知道这蓉兰是故意说出瑶姬两个字给自己听的,索性就随了她们的意思。 “没错王爷,刺杀妍娥的人就是那瑶姬。蓉兰和大夫都亲眼所见,王爷现在立刻叫人去那别院查看一下,怕是那瑶姬早就逃了!” 杜妍娥哭哭啼啼地说着,洛承君没应话,从蓉兰手中接过那根绣花针查看。 “本王有个疑问……” 洛承君慢悠悠地开口,抬眼看向杜妍娥。 “王妃说这绣花针是瑶姬放在你的软榻上害你的,可众所周知,这绣花之针难磨,整个洛安城也不过百余根,都分布在贵胄亲王的女眷手中。而且针眼各有不同,本王记得,这滴水针眼好像就是王妃的绣花针啊?” 听洛承君这般说,明显是在怀疑自己诬陷那瑶姬,杜妍娥的脸色骤变。她大概没想到,这洛承君竟然关注过这些小事。蓉兰在一旁看自己的主子语塞,赶忙上前帮腔。 “想这是拿瑶姬故意所为,就是为了让我们不疑心与她,可不曾想,我们几个都亲眼瞧见了她!” “是啊,王爷,想必是那瑶姬从妍娥这里拿了这绣花针。” 杜妍娥也赶忙顺势而下,可洛承君脸上的不解更浓。 “可你们谁能跟本王解释一下,这瑶姬走了这么远的路,从别院赶到王府刺杀王妃。为何要选一根绣花针呢?这绣花针杀得了人吗?还是说,王妃与这瑶姬之间,有什么关于这绣花针的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 杜妍娥再次语塞,她脸色煞白,不停吞咽口水。若是她藏匿带毒绣花针致死别院女子的事情被洛承君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那别院里面安置安国人的事情,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心善,由不得谁随意坑害这些人。 “妍娥……妍娥也不知……” 杜妍娥彻底没话说了,洛承君抿嘴一笑,抬手抚在了杜妍娥的肩头上,似是安抚。 “王妃怕是做梦受惊了,才会联想出这么一出荒谬的戏来。蓉兰忠主,配合着折腾也是难得。不过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下一次,若是有什么荒谬的话,还是先找到证据再说,免得让赤甲军疲累。本王明日还要上朝,先回去睡了。” 洛承君说完,转身要走。 “不是王爷,真的有刺客,真是那……” 蓉兰替杜妍娥不服,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被杜妍娥伸手拦住了。 “罢了,王爷这是偏要指鹿为马,说再多有何用?” “可是王妃,王爷为何要这样偏袒那瑶姬?” 蓉兰不解,杜妍娥心里也没有答案。能让她想到的唯一一个解答,就是这洛承君对那瑶姬当真是动了心思。只是介于瑶姬杀手的身份,想要缓和处理。可若真是这样,才是杜妍娥最不能容忍的。 “蓉兰,天一亮,城门开启之前,你安排人暗中在洛安城搜索瑶姬的行踪,一旦发现,立刻处死。” “是!” 这杜妍娥觉得,瑶姬经过今晚之事,一定不会再回到别院之中了。按照正常的思维,此刻瑶姬应该正在想方设法地离开洛安城,去逃命。只是杜妍娥还有一点想不通,瑶姬明明只要不擦去那绣花针上的原毒,就可以置她于死地,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洛承君回到湖心楼,刚推门进去,就看见乔书律冲着他做出“嘘”的手势来。洛承君蹙眉看去,只见那付娆安此刻正趴在他的书桌上,微张着嘴巴,紧闭双眼睡着了。 “呵……这丫头的心思向来这么大吗?” 语气之中透着不削,可洛承君的声音还是自觉地压低了下来。乔书律打了一个哈欠,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洛承君。这夜深寒凉,洛承君为了去救付娆安,还穿着薄衣。 “王爷,你明明猜到了付娆安今晚会来王府,为什么不在门口就将她拦住,竟然还眼睁睁地看着她翻进素香阁呢?你就不怕,她那个性子,一刀杀了王妃?” 乔书律好奇地询问,他今夜可是陪着洛承君,眼巴巴地看着那付娆安潜入王府,进入素香阁的。 “因为……本王服了她的性子。” “服了她的性子?这是何意?” 洛承君看着乔书律好奇的表情,苦笑一声。 “本王当初一直想要掰正付娆安倔强不变通的性子,可试了几次发现,这女人根本就是死性不改。要想要硬掰正她的性子,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她折,要么……本王折。本王向来都是把人算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一次,却必须要随着这个女人的性子来定算计!本王猜到她那驴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吃了那么多亏,她还是会报复!若是拦住她,怕是怒气积攒,她会做出更越格的事情来。倒不如让她痛快一回,那点儿分寸,她还是有的。” 洛承君的语气透着无奈,他瞥眼看向熟睡的付娆安,其实除了分寸,他更相信这个女人的善良。杀人之事,对她而言,并不是那般轻易的。 “哦……原来如此,只是王妃若是知道您为了让付娆安出气而让她涉险,估计要气炸了。” 乔书律十分同情杜妍娥,可洛承君却再次蹙起了眉头。 “以后送去别院的东西,你另派人好好检查。杜妍娥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第五十四章 新人青秀 () “本王的奏折!” 天微亮,乔书律听见洛承君一声惨叫,急急忙忙从旁边的房间冲了过来。他看见洛承君正一脸嫌弃地提溜着手中的奏折,那奏折上面还滴滴拉拉地流着不明液体。 而坐在书桌前的付娆安此刻正一脸的迷瞪,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口水。 “是让你趴在本王的奏折上睡觉的?” 洛承君气恼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白了他一眼,同样嫌弃他这副着急的模样。 “不让睡你昨晚倒是叫醒我啊,奏折你自己不放好。再说了,不就是口水吗?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付娆安说着起身,从洛承君手里一把夺过沾着口水的奏折,豪迈地甩了甩。 “喏,这不是字迹清晰着呢嘛,就是有点儿水印而已。好得很!” 付娆安说着合上了奏折,将那表面残留的口水用袖子擦了擦,重新递给洛承君。洛承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以想象,这丫头从前竟然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可这奏折已经来不及重新书写一份了,洛承君不情愿地接过,用帕子垫着,嫌弃地拿着。 “你套上家奴的衣服,跟我出府。” 付娆安坐着洛承君的马车,很顺利地离开了佐政王府。分别之时,付娆安还不甘心地追问了洛承君一句。 “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提升武力和谋计?” 洛承君冷趁着脸,不耐烦地回了她。 “等你安分之后!本王自有安排,走,上朝要赶不上了!” 洛承君催促马夫,没给付娆安继续深问的机会。付娆安朝着洛承君马车离去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嫌弃地挑眉。 此刻天刚刚亮,付娆安想着,江叔也许还没有发现她不在厢房。本来,她也比较喜欢晚起,而江叔喜欢早早地去集市上卖鱼。 可进入别院,付娆安知道自己想错了。那江叔正一脸阴郁地坐在她厢房的台阶上,一旁,还有红着眼的简茶。 “夫人回来了!” 简茶率先看见了付娆安,兴奋地叫喊道。江叔也急急地起身,上前一把拽住付娆安的胳膊,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她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早上出去溜了溜……” 付娆安准备扯谎,却被江叔直接打断。 “昨夜简茶半夜起夜你就不见了,莫不是你溜达了一晚上?” “额……” 付娆安无话可说,江叔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下,那躲在墙角观察三人的柔娘赶紧缩回了脑袋。再探出去,发现江叔和瑶姬已经进入了厢房,门外只留下简茶守着。 “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柔娘自语了一句,如今她也无心干活,满心都是那白花花的银锭子。 江叔拉着付娆安进入厢房,低声叱问。 “你老实跟我说,昨夜你是不是去那佐政王府了?” 付娆安一看被江叔猜中了心思,也不再隐瞒,默默地点了点头。虽说江叔知道**不离十,可看见这付娆安承认,还是急了眼。 “哎呀!小姐,我的大小姐呀!你能不能多为老奴,多为付家想想啊?昨日那毒针已经足够惊险,我们本该更加小心,你怎么还要往那死路上走啊?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再迟半个时辰回来,老奴已经要去佐政王府拼命了!” 江叔老泪纵横,说的付娆安心里愧疚不已。 “对不起啊江叔,我……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欺负,还误害了那白金红。” “老奴知道小姐你心里不甘,可如今我们只能忍着。成大事者,需要忍耐啊。你答应老奴,从今以后,绝对不要再做如此冒进之事。” “我……” “小姐若不发誓,老奴这就拼了老命,去那佐政王府杀了那王妃为你出气!” 江叔的话吓了付娆安一跳,但是她知道,江叔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江叔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如此冒进了,就算有什么心事,也一定要跟您商量一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看到付娆安乖乖发誓,江叔的情绪才算是安稳了一些。他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是老奴无礼了,可老奴都是为了小姐好。只要小姐好好活着,为付家留下最后的血脉,老奴就是去死,也不会犹豫。” “江叔……” 付娆安既感动又内疚,紧紧攥着江叔的手。如今在这世上,能够让她感觉还有亲人,付家还在的,只有江叔了。 “好了,老奴还要赶着去卖鱼,这会儿早集怕是要散了。小姐跟简茶留在别院,一定要当心。” 付娆安点了点头,此刻无比乖巧。江叔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江叔走出厢房,正巧,从别院门外走进来几个人,一个瘦小的女人,还有两个王府的奴才。 “这是新人,你们好好相处,切勿生事。我们王爷心善,你们可莫要给他找麻烦!” 奴才说完,丢下那瘦小的女人便转身离开了。江叔本没有在意,可当他拎着鱼笼准备出门的时候,那呆站在门口的瘦小女人抬眼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拽住了他。 “江管家?” 那女人满脸惊诧,语气之中透着兴奋和惊喜。可江叔不同,他听见有人用“江管家”来称呼他的时候,心里忽然揪了起来。他侧目看向那瘦小的女人,眯起眼睛细细分辨。 “青……秀?你怎么……” 江叔脸色骤变,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那青秀没有发觉,自顾自地开心着。 “江管家真的是你啊,我实在是太幸运了,竟然遇到了你!以后我也要在这里避难了,还请江管家能像在护国公府一样照顾我。” 江叔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忽然伸手推开了青秀,手中的鱼笼都顾不上了丢在了地上,转身疾步朝着付娆安的厢房走去。 此刻,付娆安正要推门出来,去田里做活。 “哎?江叔你怎么……” “进去!” 付娆安被江叔堵在门口,强行推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两难之地 () 付娆安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叔,只见他脸色煞白,目光慌乱。付娆安很少见到江叔这般乱了手脚的模样。 “江叔,您这是怎么了?” 付娆安觉得门外一定有什么让江叔这般骤然变色,她好奇地探头朝着门口张望,却被江叔死死地摁住。 “今日你就呆在这厢房里头,不要出去!” “这是为何?” “别院来了安国的新人,叫青秀。” “青秀?” 付娆安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并未想起跟护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她是大小姐,那青秀不过就是以普通奴婢,付娆安记不得她,也是自然。 “这青秀是护国公府上柴房的一个丫头,她认得老奴,也见过小姐。若是被她戳破了小姐的身份,那怕是……” 江叔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付娆安也觉得脑袋发木,偏偏在这个时候。杜妍娥正等着找自己的不痛快,偏偏就送来一个青秀。 正在这个时候,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那青秀刚才认出了江叔,却见江叔慌张进入厢房之中,正莫名其妙。在这陌生之地,江叔可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之人,她自然不会放过。 “江管家!我是青秀啊,难道您不记得我了?我初入护国公府的时候,可是承蒙了您多少照顾呢!” 青秀一边喊着,一边敲着厢房的门。这动静自然不会逃得过那柔娘的眼睛,柔娘朝着这边盯看着。 简茶原本在厢房门口守着,看见这青秀叫门,下意识阻挡。余光瞧见那柔娘的脑袋一直朝着这边探望着,觉得有些奇怪。那柔娘瞧见简茶盯着她看,不自然地笑了笑,故作无所谓地挪开了目光。 厢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江叔僵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那青秀下意识朝着厢房里头看去,却被江叔用身子堵了回去。 “青秀你跟我过来!” 江叔拉扯着青秀到了野湖边上,青秀一脸讨好的笑意。 “江管家,真没想到在这大昭也能碰上您。当初护国公府遭难,我们这些奴才都被追杀,我一心就想跟着您来着,谁想都跑散了,只顾自己逃命。我还以为您已经不幸……好在,您还活着!可您刚才看见我,跑什么呀?” 青秀不解,江叔依旧僵冷着脸色,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铜钱来,塞给了青秀。 青秀看着手里这一包铜钱,惊了。 “哎呀,江管家,您这是干嘛?之前我就承蒙您的照顾,如今见了面您就给我钱,这实在是太让我过意不去了。” 青秀嘴上说着过意不去,手却很诚实地打开了钱袋,开始粗略地数着那里面的铜钱数量。那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付娆安他们三人辛辛苦苦劳作换来的部财产。 “护国公府已经没了,我也不再是江管家,你也莫叫我江管家。拿上这些钱,离开别院吧!自己出去找个小营生,你也是吃苦耐劳的人,怎么活不比在这里强。快走吧,别再回来!” 说着,江叔就伸手推搡着青秀催促她离开。可这青秀却躲开了江叔的推搡,满目好奇地看着他。 “江管家为何这么着急赶我走?” 青秀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叔,江叔目光躲闪,支吾了一下,决定撒谎蒙骗青秀。 “你我都是安国护国公付家的奴才,付家可是将门,跟这佐政王打仗是直面敌对的家族。我担心,你我在这里会暴露身份,万一要那佐政王知晓了,怕是你我小命不保。” 青秀皱了皱眉,江叔紧张地看着她,期盼她答应下来。可没想到,青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都无所谓的江叔,我们之间,互相不提不就好了?这别院之中都是安国的人,正好打个掩护。再说了,我是真的无家可归了,你是不知道,那边境处,安国大军守着,哪怕是安国的人都不让进入,还杀人呢!我是无奈才逃到大昭来的,还被人听出了安国的口音,备受欺凌。要不是这佐政王出手相救,怕是我已经被打死了。” 青秀如今说起,还心有余悸。江叔才顾不得她到底如何,只是一心想要她离开别院。 “青秀,你也说了,在护国公府的时候,我没少照顾你。既然如此,你就答应我,离开别院,算我求你了。” 江叔是着急过了头,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越是着急如此,这青秀,倒是越不想走了。 “江管家怕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你一见我就跟见到鬼似的,还如此着急驱赶我?我青秀啊,可是哪儿也不想去,就留在这别院好好过日子了。江管家若是不想照顾我,我们彼此过彼此的就是,何必撵人呢?不过这别院也不是护国公府,你江管家你做不了主的,我想,我也不必听你的吧?” 青秀如今一副不尊的模样,跟刚才那嬉笑讨好的脸色绝然不同。江叔没想到,这青秀在护国公府的时候,还是一个憨厚的小丫头。可如今这个样子,竟是一脸的精明。 “您要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还得熟悉熟悉这别院,才能好好活下去不是?如今这年头,活着就不容易了。” 青秀嘿嘿一笑,竟然很自然地将那钱袋揣进怀里,转身要走。江叔气得不行,疾步上前,一把狠狠地揪住了青秀的胳膊,强行将那钱袋收了回来。 “你走你便留着!好好过你的日子!” 江叔怒斥了一句,拿着钱袋急急地朝着厢房走去。青秀看到手的钱又被收了回去,心里不爽。 “老不死的,还真以为你自己还是护国公的大管家吗?跟你客气客气,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哼……” 青秀翻了翻白眼,转身转悠去了。 江叔回到厢房,脸色更加难看。付娆安看见江叔怀里的钱袋,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怎么样?那青秀不肯走?” 江叔抬眼,为难地点了点头。 “小姐,老奴想好了,既然青秀不肯走,那我们走便是!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走!” 江叔说着,开始着手收拾起了东西。付娆安抿咬着嘴唇,不太情愿。 “江叔,我们出去能去哪儿啊?这里有咱们辛辛苦苦种的地,那菜眼看着就到收成了。” 第五十六章 避无可避 () “小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管那菜地的收成?” 江叔急的直发慌,付娆安讨好地拽住他的胳膊。 “江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样,那青秀既然是我们护国公府的丫头。那或许可以跟你一样,替我保守秘密,跟我们一起走那复仇之路呢?” 听付娆安说完,江叔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觉得她为何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竟然还能如此天真。 “小姐,护国公府丫鬟奴才上百,不是每一个都跟老奴一样的。方才老奴跟那青秀交谈,更加确信,这丫头不是善茬。若是跟她坦白相告,她一定会为了利益钱财而去揭发小姐。不管是作证王妃,还是安国的人。只要有一处得知了小姐的身份,那就完了。” 付娆安点了点头,她知道江叔说的有道理。可她好不容易才习惯了这别院的生活,若是离开,那佐政王府也回不去。不论是安定还是复仇计划,可能都要搁浅下来了。 而这厢房外,青秀假意转悠,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朝着江叔进入的厢房靠近。她有种感觉,这厢房之中一定有什么秘密,才让那江管家如此紧张。 跟青秀一样盯着那厢房的,还有那柔娘。这每次非要给那王妃一点儿有用的消息,才能换来银锭子。 只是这两人都无法靠近厢房,因为那简茶守着。其实简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着,只是觉得应该如此。 柔娘看没什么进展,便凑近了青秀,拉拢似的跟她搭话。 “姑娘,新来的?” 青秀一愣,倒也不排斥有人与她搭话,毕竟这人生地不熟,有人搭伴还是好的。 “嗯,今天刚来,以后大家都在这里生活,还请多多帮衬着。” “那没问题啊,我可是这里的老人儿了。来来来,我跟你讲讲在这别院怎么过日子。” 柔娘热情地为青秀详细解释了一下别院之中的生活,还主动帮青秀整理出了之前白金红的厢房。俨然一个天生热情好客的人,很快,青秀也跟柔娘熟络了起来。 “青秀,我一看你就是在大户人家呆过的人。你以前在安国的时候,在哪儿做事啊?” “护国公府,付家。” 青秀毫无遮蔽地告诉了柔娘,柔娘惊愣。 “护国公府?我的天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族。” “切……贵族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株连九族,都死光了!” 青秀一脸戏虐的感叹,这柔娘是安国偏远小地方的人,对这国事并不清楚,但对于护国公的威名还是知晓一些的。 “死光了?不过那护国公不是世代将帅之门,威名远扬吗?怎么皇上说杀就杀,也不怕危及江山吗?” 青秀摇了摇头。 “自古帝王最无情,手握生死,说杀就杀。更何况这护国公一家是因为叛国罪,袒护自己的女儿被满门抄斩的。我们那大小姐,替兄上战场,巾帼英雄,结果却叛国了。还进宫杀了皇上最疼爱的贵妃,这下惹恼了皇帝,一下子把她家都杀了。” “这当真是不孝女啊……自己叛国还连累家,啧啧啧,当真是可惜了。不过我瞧你刚才跟那江叔说话,好像熟络,你们是……” 柔娘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便直入主题。可说到江叔的时候,青秀忽然警惕了起来。她迟疑地看着柔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摇了摇头。 “嗨,就是以前在安国见过,我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干嘛的。毕竟到了陌生之地,有个熟人照应最好。所以就去打了个招呼,但我也并不了解。” 这青秀隐瞒了江叔的身份,并不是真心为了江叔好。她只是觉得,这江叔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给自己钱财作为遮掩。那她便暂且替他保守着,说不定之后还能作为兑换的筹码。 “哦……不认识啊……” 柔娘有点儿失落,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入夜,今日付娆安,江叔和简茶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厢房之中耗了一整天。 付娆安和江叔什么都没跟简茶解释,只是告诉简茶,他们要离开别院了。简茶也很懂事,什么都没问,只是觉得哀伤。 “你们当真要离开啊?以后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付娆安不忍地看着简茶,一把攥住她的手。 “对不起啊简茶,我们实在是迫不得已,有自己的原因。这些日子谢谢你了,那片地这个厢房以后都是你的了,哦,对了,还有这些铜板。” 付娆安看向江叔,江叔从怀里掏出二十多个铜板来塞给了简茶。 “这是我们这些日子弄到的铜板的一半,都留给你,你自己以后一个人在这里,千万要小心。” “我不要,你们出去,更该是用到钱的。我自己在这里,还可以攒的!” 简茶将铜板塞还给付娆安,付娆安不依,两人争执。 “好了,夫人,就听简茶的吧。我们出去,的确需要钱的地方更多。这次欠她的,以后我们有机会加倍偿还。” 江叔发话,付娆安便不争了,她感激地看着简茶。 “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好,我等你们。不过还有一件事,出门的时候,你们要小心那个柔娘。” “柔娘?” “对,我也不知道怎地,就是觉得这柔娘自从上一次逃走回来之后,变得很奇怪,老是鬼鬼祟祟地朝着我们这边盯着,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听简茶这么说,付娆安和江叔对视了一眼,有了些猜测。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别院了。 等夜再深了一些,江叔和付娆安背着包袱走出厢房。如简茶提醒的一般,两人关切地看着柔娘厢房的动静,可是,却忘记了其他地方。 “这大晚上的,江管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青秀不知道从哪儿忽然钻出来的,笑眯眯地看着江叔。等她的目光瞟向江叔身后的付娆安时,整个人都惊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七章 贪欲不足 () 等江叔想要护住付娆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青秀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付娆安的脸,一脸惊诧。 “小……小姐?” 虽然看的清楚,但青秀还是不敢相信,这护国公府的大小姐还活着! “我不是!” 付娆否认,江叔一把将那付娆安护在身后,怒视青秀。 “这位是佐政王府不受宠的夫人瑶姬,若你不信,可以随便在这别院之中询问。” “瑶姬?” 青秀蹙眉,她才没有那么好骗。这江管家如此护着身后的女人,若只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瑶姬,怎会如此? “我在安国的时候,听闻大小姐被老爷亲自带兵围捕在断崖处,最后坠崖,但却没有找到尸体,所以生死未明。皇上恼怒,牵连护国公府上下所有人,到我逃出安国的时候,还看见了安国之内张贴着小姐的通缉令。没想到,这皇上当真猜中了,小姐没死。” 青秀说着,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没说的是,那通缉令上还写着,若是能提供付娆安的下落,不管尸体还是活人,都赏金一千两! 江叔看这青秀脑袋里面没想好事,想要不管不顾地拉着付娆安走。可这青秀怎肯放过,上前挡住了门,作势要喊。 “江管家和小姐若是强行要走,那就莫怪奴婢大声喊叫了。我想,就算是在大昭,若是知道小姐就是当时将大昭军队惨败的女将军,也不会轻饶了你吧?” “青秀!” 江叔没料到这青秀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恼怒地说不出话来。这付娆安也没想到,自己的护国公府上,竟然还有这种卑劣的奴才。 付娆安气呼呼地上前,也不再遮掩自己。 “没错,我就是付娆安!不过我护国公府向来对奴才都是仁厚恩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呵呵……” 青秀轻笑,一副毫不在意脸面的样子。 “仁厚恩德有什么用?大小姐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叛国,连累得府上上下几百口人,死的死,逃的逃。好不容易有的安稳日子,都没了!我们出身不如您,没过过好日子。你连累死了自家人也就算了,可连累了我们就不能这么白白算了!” 青秀理所应当地瞪着付娆安,付娆安还想争辩那句“我没有叛国”。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跟这卑贱的奴才多说什么,她眉眼冷沉了下来。 “那你想如何?” “我?很简单,奴才想要过上好日子!您怕是不知道,那天华城里还贴着您的悬赏通缉,赏金一千两!我也不多要,就要这一千两!您只要给我一千两,我就当做从来没有遇见过您。” “狗奴才!” 一旁的江叔听不下去了,上前结结实实地甩给青秀一巴掌。青秀直接被打倒在地,捂着脸惊愣地看着江叔。江叔还要打,被付娆安拦住。青秀吓得哆哆嗦嗦,还不忘警告。 “你再打我,我可就真喊了!这洛安城内整夜都有巡逻兵,你若想要把事情闹大,我奉陪!” 这青秀当真还是舍不下那一千两银子,所以隐着不叫。付娆安拉扯着江叔,小心翼翼地四周环顾,看向那柔娘的厢房,还好,没有动静。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当初就不该把你从青楼之中救出来!该任由你被残害!” 江叔气恼的不行,付娆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千两,自己如今这幅境地,哪儿来的一千两。就算真的有,给了这青秀,看这女人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若是将来又没了钱,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地找麻烦。 “青秀,你也看到了。我跟江叔如今,别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也拿不出来。不如我们一起在这别院之中,赚到的钱部交给你,由你分配。若是将来我有什么格外的收入,也一并给你,如何?” 付娆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这青秀留在身边最安,想着这样商量着是否可行。可这青秀却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身,不客气地看着付娆安和江叔。 “你们那我逗乐子呢?我要的是一千两!不是几个铜板!在这儿?怕是折腾一辈子,都弄不到一百两银子!你们也不用装可怜,当年那护国公府可是有钱有势,一千两不过是护国公一块匾额的钱而已。你们都是护国公的贵人,手里就没个玉石金簪?我可不信!” 青秀冷哼一声,觉得自己很是精明。可这太过精明了,其实也不好。江叔如今已经气的不成样子,看着青秀的目光,透着恨意。付娆安无奈又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秀看江叔和付娆安都不应话,觉得可能是她没有出大招。 “既然你们要钱不要命,不想配合,那就休怪我不念往日的主仆之情了。你们以为我当真不敢喊叫是吗?” 青秀抿了抿嘴,扭过身子,朝着别院的大门外,准备喊叫。 “快……呜呜……” 这青秀还没喊出声来,江叔忽然扑了上去,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江叔欲要将她拖入厢房之中,可这青秀挣扎的厉害,江叔年纪大了,有些吃不住。 “小姐,快来帮忙啊!” 江叔压低了声音催促着付娆安,付娆安无措,不知如何上手。正在这个时候,那本就没有睡熟的柔娘听见外面有动静,起身准备开门出来。听见动静的付娆安情急之下,帮着江叔一起将那青秀拖入了厢房之中。 柔娘开门出来的时候,正巧那江叔和付娆安关上了门。柔娘疑惑地看着那厢房的方向,莫名其妙。 拖着青秀进入厢房之中,简茶刚要入睡,看见这一幕,吓得愣住。 “简茶,快拿布来堵上她的嘴!” 江叔喊了一句,简茶点头,连忙从一旁扯下一块布来,慌张地塞进了青秀的嘴里。接着,三人用绳子,将那青秀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 “嗯!嗯嗯嗯!嗯……” 青秀愤怒不已,不停地哼唧着。江叔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了榻沿上。付娆安也无声地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十八章 她必须死 () “我们……就这么一直捆着她吗?” 厢房内沉寂了很久,简茶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付娆安忽然起身,走到了那青秀面前。 “刚才情况紧急,如今都镇定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行吗?若是可以,你就点点头。” 那青秀眼珠溜溜一转,乖巧地点了点头。付娆安抬手欲要摘掉她嘴里的破布,江叔忽然伸手摁住了她。 “小姐!您刚才也看到这奴才卑劣的模样了,如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就算她现在应允,一准儿转身就会翻脸!如今小姐本就已经是四面楚歌,再经不起一点儿折腾了!” 付娆安看着江叔焦急的模样,抬起的手缓缓放下。她侧目看向窗外,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这后面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可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就这么捆着她?吃喝拉撒地喂养着吗?” 付娆安第一次感觉,这世上真的有事情可能是没有解决办法的。不由地,焦躁了起来。 江叔站在青秀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目光,透着阴冷的杀意,盯的青秀不由地冷汗直流,不停吞咽着口水。 “只有一个办法了……” 江叔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霜。付娆安抬眼看向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江叔这般冷肃的模样,心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杀了她,一了百了!” 江叔说完,双手扼住了青秀的脖颈,使劲儿掐摁着。那青秀脸色瞬间红紫,双腿不停地扑腾挣扎。 付娆安见此,赶忙上前阻拦江叔。 “江叔!” 撇开江叔,青秀整个人惊恐地瞪着大眼,身子此起彼伏地喘着气,浑身抖如筛糠,吓得不轻。 “小姐!此事断不能妇人之仁!若不杀了她,她早晚有一天会毁了你!” “可她没错啊!江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这青秀的确可恶,可是她没错啊!她不过曾经是我护国公府的一个柴房丫头,日子清苦平淡,是我……都是我自不量力,非要上那战场!连累了付家上下……我造的孽已经够多了,江叔……” 付娆安抽噎,她这些日子看起来已经无事。可其实心里依旧承担着太多的罪孽和自责,她所做出的表面,都是想要江叔不再担心而已。只是这一刻,她的哀伤忽然决堤。 看付娆安流泪,江叔镇定了下来。一旁的简茶听了付娆安刚才那番话,面露惊诧,但仍旧,什么都没问。倒是那青秀,目光慌乱,不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有话要说。 付娆安抹了一把泪,伸手拽下青秀嘴里的破布。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江管家,大小姐,我不要钱了!真的,你们让我离开别院我离开就是了!只要你们不杀我,奴才从小命苦,所以才贪财了一些。方才小姐为我求情,奴才记住这份恩情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放了我吧!” 青秀急切地求饶,本就不坚定的付娆安开始动摇了起来。江叔冷目看过来,夺过付娆安手中的破布,重新塞回到了青秀的嘴里。 “老奴可以不杀她,但小姐也要答应老奴,绝对不可以私自放了她。之后,老奴会想办法让她离开这里!” 付娆安急忙点头,江叔无奈地哀叹了一声,他看向一旁惊愣的简茶,愁容更深。 “小姐还是自己跟简茶解释一下吧,老奴先出去了,一早还要去卖鱼。” 江叔说完,转身走出了厢房。付娆安松下了一口气,转眼看向简茶,简茶冲她笑了笑。 “夫人无需解释什么,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您还是睡一会儿吧。这个女人,我看着便是。” 简茶的反应让付娆安很出乎意料,这个小丫头给予自己的信任,好像比自己想的更多。 “你就不好奇吗?我刚才说的那些,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相信你一定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吧?简茶,你就不想问问吗?” “夫人若想说,自然会说。简茶不看事,只看人。若说赴汤蹈火简茶怕是做不到,但看清人事,对于简茶来说,不算难。夫人还是睡一会儿吧,昨天我看那柔娘故意亲近这青秀,今日若是发现青秀不见,必定起疑。我们还要跟往日一样,下地耕作,这样才不会让她生疑。” 付娆安有些不可思议,简茶这个丫头,要比自己想象的成熟稳健的多,还透着一股豁达是她所羡慕的。 “看清人事……” 付娆安低语这四个字,对于简茶,心更近了一些。 天亮之后,付娆安三人努力还跟往常一样,江叔提着鱼笼出去卖鱼。而付娆安和简茶,则下了地。只是那厢房门上,多了一把锁。 可没过多久,出去卖鱼的江叔忽然折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麻袋。他进入别院的时候显得很谨慎,四处张望着。 他急急地走到厢房门口,准备打开锁进去。 “江叔你怎么回来了?” 在野湖边打水的简茶忽然冒了出来,看见了江叔。江叔一时慌张,手中的麻袋掉落在了地上。 简茶低头看去,那麻袋能容纳一人那么大,里面……还有一根粗麻绳。 “我……我回来取东西!” 江叔慌乱地捡起地上的麻袋,简茶却若有所思,一眼看穿了什么。 “哦,那您拿吧,我会让夫人好好耕地,不乱走动的。” “啊?” 江叔微愣,他看向简茶,简茶目光朝着厢房之中看了一眼,冲着江叔点了点头。江叔领会了简茶话中的意思,可却有些不敢相信。这丫头,知道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不仅知道,而且还支持。 简茶拎着水走开了,江叔犹豫了一下,继续开锁进了厢房。 青秀此刻正闭着眼睛小憩,惊悚了一晚,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可这江叔忽然出现在眼前,着实下了她一跳。特别是看到江叔手中的麻绳和麻袋,还有他那阴狠的目光。 “嗯!嗯嗯嗯!” 青秀不停地摇头,似乎在求饶。可江叔还是将麻绳绕在了手里,咬牙切齿地靠近了她。 “害死你的事情,怪不得小姐。是我一人的主意,青秀,等你去了阎罗殿,尽管告我的黑状,让我死后下地狱,切莫要说小姐一句不好!否则,我就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第五十九章 江叔入狱 () 柔娘如今有钱了,当然是睡到自然醒。她此刻打着哈欠从厢房之中走出来,琢磨着今天要吃点什么。 习惯性的,柔娘朝着不远处付娆安的厢房看去,忽然发现她的门上挂着一把开着的锁。 “切,整的自己好像有多少钱似的,至于上一把锁吗?” 柔娘嘲讽着,她一副惬意模样要去野湖洗漱,要路过那付娆安的厢房。一般人都会走石子路,而不是凑近了厢房走。可柔娘有盯着付娆安的任务,所以故意凑近了厢房这边走。 “呃呃……呃呃……” 柔娘路过付娆安的厢房时,忽然听到几声怪异的响动。那声音就像是什么人被扼住了喉咙,想叫却叫不出声音的感觉。柔娘蹙眉,停住身子,贴着那厢房的窗户缝朝着里面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柔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那厢房里头,青秀被五花大绑,还堵上了嘴巴。江叔正在她身后,手握麻绳,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此刻那青秀已经面露青白之色,双眼突兀,眼看着就要咽气了。 “杀……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柔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大声呼喊着,一边喊还一边朝着别院门外跑去。这洛安城街道里,向来都有巡逻的官兵。 江叔听见外面柔娘的喊叫声,下意识松开了绳索,去了门口张望。确定那柔娘口中喊得是自己,不禁攥紧了拳头。可是江叔没有跑,他回头看向青秀,她仍有一口气在。 江叔咬牙,弯腰从鱼笼之中掏出杀鱼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青秀的脖颈之中。瞬间鲜血喷溅,江叔满脸血渍,确定青秀死亡之后,才放开刀柄,松下了一口气。 很快街道的巡兵就冲进了别院,在柔娘的带领下来到了厢房。听见动静的付娆安和简茶也匆匆赶了过来,别院之中的人都围在厢房外,看着里面惊人的一幕。 江叔淡然地站在青秀的尸体旁边,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那巡兵领头的上前询问。 “这人,是你杀的吗?” “没错,是我杀的。” 江叔很是淡定,几个巡兵上来,直接将他摁住,准备带走。 “江叔!江叔!” 付娆安还没从惊愣之中抽神回来,她冲上前拦住要带走江叔的巡兵。 “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夫人不必多说了,我与那青秀从前在雇主家就已经结怨,所以杀了她。还有,老奴早就伺候厌倦了你,一个失宠的小妾而已。” 江叔说着违心的话,看着付娆安的目光却充满了不舍。他原本只是想安静地处理掉青秀,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不顺利。 付娆安还想说点儿什么,那巡兵粗鲁地推开了她,带着江叔离开了别院。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江叔!江叔!” 付娆安呼喊着要上前抢人,那巡兵欲要拔出长刀来。付娆安恼怒要动手,幸好被简茶给拽住了。 “夫人,此事从长计议,你若是动手,这事就没有余地了。” 付娆安强忍着憋了回去,江叔回头看她,嘴巴张开,无声地说着什么,满眼急切。 “哎呀,真是吓人呢,这老头平时看起来本本分分的。没想到这么凶残,一想到跟这种人在别院里生活了这么些天,当真是人呢!幸好我今天发现的及时,要不然以后说不定你们谁要遭殃呢!” 柔娘此刻正口无遮拦地跟其他人炫耀着自己的功劳,付娆安怒目看向她,疾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直接将她这个人跟提离了地面。 付娆安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把柔娘吓得不轻。 “你你……你想干嘛?莫不是也要学你那老奴才,杀人不成?我可告诉你瑶姬,这官爷还没走远呢,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我就让你跟那老奴才一起蹲大牢!” 柔娘嚣张地说着,付娆安抬手要给她一巴掌。还没打到,这柔娘就开始惨叫了起来。 “救命啊!杀人了!” 简茶见状,赶紧拦下了付娆安。 “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若是夫人也因为伤人进了衙门,那我们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付娆安咬紧牙关,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她当真恨不得杀了这柔娘,就如在战场上杀人一般痛快。可简茶的话,她也听了进去。 付娆安狠狠地丢开了柔娘,柔娘跌坐在地上,气恼的不行。 “哼!还真当自己如今还是个主子是吧?没听你那老奴才怎么说的,一个失宠的小妾而已,自己自作多情演绎主仆情深呢。” 付娆安攥紧了拳头忍着,简茶死死地拽着她,强行将她拉回到了厢房之中。此刻的厢房里,遍地血迹,触目惊心。付娆安踉跄靠在门框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何非要杀她……江叔……你为何……” 付娆安嘴里呢喃着,她后悔自己没有想到,江叔不会轻易放弃杀青秀的念头。简茶用抹布自顾自地擦拭着地上的血迹,听到付娆安的呢喃,忽然停下了手。 简茶犹犹豫豫地起身,忽然朝着付娆安跪了下去。 “对不起夫人。” 付娆安微愣,不解地看着她。 “简茶你又怎么了?” “我……” 简茶欲言又止,手里不安地搅动着抹布,最后下定决心开了口。 “我刚才其实发现江叔回来要杀青秀,可是我……帮着江叔瞒着你,还拖延你不要回厢房……” “什么?” 付娆安惊愣,怪不得她刚才要回厢房查看青秀是否需要饮水,却被简茶各种理由劝阻。惊愣之后,付娆安是恼怒。 “你为什么要眼睁睁低看着江叔犯错?如今好了,这样的接过是你想要的吗?” “自然不是!但……我与江叔想法一致,青秀非死不可。”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付娆安越发看不懂简茶这个丫头了,简茶却异常坚定。 “我是没有了解部,但这些日子与夫人你和江叔相处,我大概也猜的**不离十了。虽然细节为止,但好坏我是知道的!青秀若是不死,夫人你用无安宁之日。江叔所做,可能是错,但都是为了夫人你好!” 第六十章 乖乖受辱 () 如今责怪简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付娆安只想赶紧救回江叔,在这个世界上,江叔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还能跟付家有联系的人。让她觉得,付家还在的人,那是她的精神支柱。 “洛承君……” 付娆安想到了洛承君,这个大昭权势倾天的佐政王爷。想到这里,付娆安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要走出别院。 简茶担心她做出什么冒进之事来,上前拦住。 “夫人,您干什么去?” “你让开。” “您不会要去劫大狱吧?” 简茶惊慌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强忍着急切的恼怒,抬眼看向简茶。她的眼中,也的确是在为自己着急。 “我不是去干傻事,你放心吧。” 付娆安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拍了拍简茶的肩头,侧过她离开了别院。简茶蹙眉担忧,却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此事事发突然,洛承君还没有得到消息。付娆安莽撞地去佐政王府找他,被拦在了门外。 “我找洛承君!你们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找他!” 付娆安急切地说着,王府门口的守卫冷着脸,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找你们的佐政王洛承君!” 无论付娆安如何说,守卫都不理会她,只是拦着不让她进去。付娆安焦急不已,无奈之下,只好跟守卫动了手。 这守卫自然不是付娆安的对手,被打趴在地之后,付娆安进入了佐政王府。可没走两步呢,更多的守卫出现将她围住。 “瑶姬夫人,如今你被贬别院,若非王爷召见,不得入府,还是请回吧!” 为首的认识付娆安,介于是王爷的妾侍,并没有直接动手。 “我找洛承君,麻烦你们禀告一声,洛承君一定会见我的。你们就传达一句,难道有那么难吗?” “传达不难,但是夫人,王爷此时并未在府中,而是进宫去了。你先暂且离去,等王爷回来,我会转告的。” 这守卫说的是实话,可是付娆安此刻的焦灼心情怎肯相信。她只觉得是这守卫故意说这谎话,让自己离开而已。 “你们若是不帮忙,那我就只能亲自去了!” 付娆安强硬要闯,守卫做出欲要拔刀的姿势,予以警告。 “夫人若是强硬不听劝,我们也只能动手了。” 付娆安目露冷意,准备赤手空拳地对战这几十个带刀守卫。 “住手!” 在这关键时刻,忽然有人叫停了这对峙。不过,不是付娆安期盼的洛承君,而是杜妍娥。只见那杜妍娥一副悠哉模样,有奴婢打着遮阳伞,蓉兰一边端着茶水,好不惬意。 “哟,这不是瑶姬吗?你还敢回这佐政王府?” 杜妍娥咬牙切齿地说着此话,她绝对忘不了前日瑶姬是如何羞辱自己的。原本以为这瑶姬会逃之夭夭,没想到还回到了那别院。杜妍娥只觉是她嚣张,更是气恼。 如今正愁着如何折腾她,没想到这瑶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妃,她非要见王爷,可是王爷不在。” 守卫回禀了杜妍娥一句,杜妍娥冷冷一笑,拿着丝绢的手挥了挥,示意守卫退下。 “无妨,王爷不在本王妃在。瑶姬好歹是王爷宠幸过的小妾,也不能怠慢了不是。押着她先去本王妃的素香阁里坐一坐,等着王爷回来便是了。” 押着?守卫们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蓉兰看守卫不动,怒斥了一句。 “听不懂王妃的话吗?让你们押着这女人去素香阁!快着点儿!” 这次是听清楚了,守卫便上前押住了付娆安。付娆安也不做反抗,只要能见到洛承君,受苦也是无妨。 到了素香阁,付娆安跪在地上。那杜妍娥磕着瓜子,那瓜子皮故意朝着付娆安的脑袋上丢。付娆安一动不动,任凭这屈辱。 “哎哟,蓉兰啊,我怎么觉得,这瑶姬在那别院呆了几日,好似是变乖了呢。” “是啊王妃,好像是变乖了些。不过王妃您还是小心这些,这女人是条疯狗,说不定忽然就会扑咬呢!” 蓉兰附和着,这付娆安好像听不见是的,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杜妍娥微微蹙眉,不悦地看向蓉兰。这两人时故意想要挑起付娆安的怒火,其实早就在这周围藏着赤甲军,等着付娆安反抗的时候杀了她。回来也好向洛承君交代。 可她却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让杜妍娥不悦。 杜妍娥准备变本加厉,她忽然起身,用脚踹向付娆安的胸口。付娆安毫无防备,吃痛墩坐在了地上,怒目看向杜妍娥。 “你老这么跪在本王妃面前干嘛?本王妃又不是你们家祖坟,实在是碍眼!滚到那边去跪着!” 杜妍娥伸手指了指一旁,她看着那付娆安有怒气,时刻准备着。可没想到,这付娆安依旧乖巧地挪了地方,照旧跪着。 “哼……” 杜妍娥闷哼了一声,气的不行。回头看向蓉兰,蓉兰点头示意明白。便从一旁端来一杯滚烫的茶水,故意从付娆安身边路过,装作崴脚倒在了付娆安的身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呀!奴婢可不是故意的,夫人您多担待!” 蓉兰故意挑衅,付娆安忍痛咬紧牙关,愣是没哼一声。那袖子上的热茶还冒着热气,怕是胳膊上的皮肉没有烫得开绽也要出泡了。 折腾了半天,这瑶姬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杜妍娥觉得无趣又不爽,她又不能无缘无故拿刀去捅她。 正在这两人绞尽脑汁继续想法子要折腾付娆安的时候,洛承君回府了。 洛承君从宫里一出来,乔书律就告诉了他别院之中今日发生的事情。洛承君立马就料到付娆安会去佐政王府找自己,所以急匆匆地回来了。 一进府,就听闻付娆安被杜妍娥带走了,这下,更是心急如焚,直奔素香阁而来。 洛承君疾步走进素香阁,看到付娆安跪在地上,发丝之中粘着瓜子皮,袖子冒着热气湿透,眉头紧紧地皱起,不悦之色满目。 “王爷,您回来了?” 杜妍娥上前打招呼,洛承君却没有理会她,直接拽起跪在地上的付娆安,转身离去。 第六十一章 起疑 () 杜妍娥就算受惯了洛承君的冷落,也忍不下因为这瑶姬而来的冷落。她脸色僵冷,双手紧绞着丝绢,强忍着怒气。 “蓉兰,你去查查,这瑶姬来找王爷,到底所谓何事?” 蓉兰会意,询问此事,自然是别院里的柔娘再合适不过了。 洛承君拉着付娆安到了王府的医房之中,屏退了大夫。他慌乱从药膏之中找出治疗烧伤的药膏,塞进付娆安的怀里。 “那边有内阁,你去里面擦药。” 洛承君声音低沉不悦,黑着一张脸。付娆安却将怀里的药塞还给了他,作势要跪在地上。洛承君莫名气恼,伸手一把扯住她,阻拦她的下跪。 “你这是干什么?就为了这点儿事情,你要在把在本王这里强撑了这么久的体面撂下吗?” “我不要什么体面!洛承君……不,佐政王爷,我求求你,帮我救救江叔!” 付娆安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这幅样子,洛承君记得自己见过一次。就是在付家满门惨死的时候,洛承君看着她这幅样子,心情很是不悦。 这不悦跟往常的不悦又似不同,只觉得心里刺挠,恨不得抹了付娆安脸上的伤痛才痛快。 “你先去擦药,这热水烫伤不能拖延,不然会……” “你能帮我的,对吧?” 付娆安根本没有在听洛承君的话,她一心只有救回江叔这件事。洛承君揪心地看着她那湿透的衣袖,露出不耐烦来。 “这人才刚刚抓进去,再快也要审个一两天。救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你着什么急,先抹药!” 洛承君用命令地口吻说着,可付娆安依旧无动于衷,非要从洛承君嘴里得到确切的回答才肯罢休。 “也就是说,你一定能帮我救出江叔,对吧?” 洛承君无奈地看着付娆安,气恼地说不出话来。他忽然一把夺回了药瓶,伸手拽过付娆安被烫伤的胳膊,用力撕扯开那衣袖。 “啊……” 付娆安吃痛咬牙,只见那衣袖之下,热滚滚的茶水将她那娇嫩的皮肤烫的绽了皮。而那衣袖紧贴皮肉的时间太久,绽开的皮都粘连在了衣袖上。 洛承君不知情况,这般撕扯,倒是扯下几片死皮来。他自责蹙眉,想说抱歉的话,可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你这女人,当真是活该!就算事情着急,也不该这般来王府找我。你与王妃之间如何,心里不清楚吗?说要倚靠本王,心里却压根儿没信过本王。本王出宫听到消息,自然会去找你!你急又有何用?” 洛承君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付娆安擦着药,一面恼怒地数落着她。 付娆安沉默不语,只是低垂着眉眼,抿嘴忍着胳膊上的痛楚,还有眼中的泪水。 洛承君帮她擦完药,刚放下药瓶。一直沉默着的付娆安忽然又开了口。 “你会帮我救出江叔的对吧?你是大昭的佐政王,从京衙之中捞出一个人来,自然容易对吧?” 洛承君放药瓶的手无奈地缩了回来,他抬眼看向付娆安。这个女人当真是执拗,刚才以为自己生气,害怕惹怒自己不帮她。所以忍着性子不说话,等自己擦完了药,还是立马开了口。 “本王若是告诉你,此事不易呢?” 洛承君说完此话,眼看着付娆安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他莫名心急,慌忙解释了起来。 “不是本王不想帮你,而是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你可是佐政王,小小京衙里面捞出一个人来,有何难的?” 付娆安不信任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偏偏,那京衙里的郑大人,是当今皇后的小叔叔。皇上与我不睦,皇后自然也站在皇上那面。这郑大人更是不用多说,明里对我尊称一句佐政王爷,可背地里,没少做过砍刀的事情。如果我出面求情,怕只会让江叔死得更快。” 付娆安失落地垂下眉眼,随即攥紧了拳头,目光变成了决然。 “既然佐政王帮不上忙,那我自己来。” 付娆安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洛承君疾步上前拽住她,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你自己如何来?难不成要去劫狱还是劫法场?” “我要如何不归你管!至此以后,我与佐政王爷你的合作到此为止。以后我如何做,生死何忧都与你无关!” 付娆安一改刚才那副求人忍让的模样,还要冲着洛承君大打出手挣扎脱离他的限制。 洛承君应招,还得小心着付娆安胳膊上的烫伤。无奈束住了付娆安的双手,反身将她压制在要台上。付娆安挣扎着要起身,两人贴身相对,相视近在咫尺。 总算,付娆安镇定了下来。 “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有一点儿长进?就算是要劫狱劫法场,你以为只要你功夫好能打得过就行吗?这大昭京衙的狱中是何机制,法场有何暗哨,你知道吗?” 洛承君怒目教训着付娆安,付娆安也只是怒目回看着他,并不做声。洛承君看她自知理亏,便松开了手。 “你不了解的,本王了解。” 付娆安听洛承君这么说,眼神一亮。她绕到洛承君面前确认。 “你的意思,是肯帮我救出江叔了?” “本王可没说一定救得出来。此事发生在别院,目睹的人就有十几个,江叔也自己承认了杀人的事情,要想光明正大的洗脱罪名,不太可能。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用你的馊主意了。” “劫狱?” “或者是劫法场,这些,还要等本王确定一些消息之后,才能施行。不过本王拜托你,镇定一些,别乱了手脚。回你的别院,老实呆着!” 洛承君目露嫌弃,可这手还是没忍住,伸向付娆安的脑袋,替她拿开了头上的瓜子壳。 付娆安被他此举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孤疑地看着他。洛承君的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素香阁内,蓉兰将那柔娘带了过来。她正跪在地上,给那杜妍娥将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杜妍娥紧蹙眉头,表情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那江叔……是安国人?” 第六十二章 验证 () “可那瑶姬,是南水孤郡的人。一个安国的奴才跟南水孤郡的一个风尘女子,如何成为主仆的?” 杜妍娥自语着,眉头紧锁。一旁的蓉兰嘿嘿一笑,倒觉得这个有何难想的。 “王妃,咱们大昭也有不少安国人当奴才,没什么好稀奇的。” 蓉兰说完此话,却招来了杜妍娥一记冷眼。 “蠢!你懂什么?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奴才,本王妃也用不着好奇。可是你忘了,那瑶姬在偏厢的时候,我找那老妓去折磨瑶姬,这位江管事可是拼死护主。” “哦,对!王妃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不止是这个江管事拼死护主,就连那瑶姬也拼了命地护着这奴才!还跟碧秋动了手呢!” 听蓉兰这么一说,杜妍娥的表情更是意味深长。她起身朝着跪在地上的柔娘走去,停在她的面前,抬脚碰了碰她。 一直不敢抬头的柔娘惊慌抬眼,对上了杜妍娥冷魅的眸子。 “本王妃问你,在那别院之中。那江管事和瑶姬的关系如何?” “甚好!简直跟父女一样亲昵,只是……今日那江叔被带走的时候,竟然辱骂了瑶姬,说她是不受宠的小妾。” “撇清关系!” 杜妍娥恍然大悟似的说出了这四个字,她越想越觉得有趣,抿咬着唇踱步。 “瑶姬与这江管事一定是旧相识,而且,两人之间一定有秘密!若非如此,这瑶姬也不会为了一个辱骂了自己的奴才,铤而走险来王府求王爷。” 杜妍娥兴奋地说着,她觉得自己,应该找到可以正大光明了杀瑶姬的理由。 “蓉兰,你现在就去本王妃的账上支出一百两银子来。” “王妃要这些银子做什么?” “打点京衙牢狱的人。那京衙的郑大人是皇后的小叔,打点的时候不要提起本王妃的名号。就说……是那江管家的家属想要见一见他。今晚,给我匀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我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这杜妍娥忙着要见江叔,另一边,付娆安也急于想要见江叔一面,正求着洛承君。 “你要本王说多少遍,不行!” 洛承君都要急眼了,这付娆安一直磨着自己,非要想办法去那京衙的狱中看看江叔。 “洛承君我求你了,我就看一眼江叔!都说那京衙牢狱跟地狱差不多,刑具就有上百种,万一江叔他……” “付娆安。” 洛承君冷冷地打断了付娆安的联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江叔都已经招认了自己杀了人,那狱卒还严刑拷打他做什么?你以为那狱卒闲来无事玩吗?严刑拷打也很费力气的好吗?” 洛承君无奈地说着,付娆安如今靠着他,可不敢得罪。不过她实在是耐不住担忧的心,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承君。 “那至少……要找机会跟江叔通气,说我们要救他的事情吧?” 洛承君猛地抬头,一脸服气的样子。付娆安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让他很是无奈。 若不是此次江叔出事,洛承君觉得自己怕是到死也见不到付娆安讨好自己的笑容。所以莫名的,他拒绝不了她。 “无论如何,你就是想见他一面对吧?” 付娆安连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的期待。洛承君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他那高贵的脑袋。 夜幕刚降,佐政王府的大门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斗篷,戴着兜帽的身影一闪而出,急匆匆地朝外走去。 “王妃!” 到了拐角处,一身黑斗篷的蓉兰轻声唤了一句。杜妍娥摘下兜帽,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只见那拐弯处,两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站在蓉兰身后。 “都准备好了吗?” “王妃放心,京衙牢狱那里都打点好了。那些卑贱之人拿够了银子,什么都没问,只是说,别闹出麻烦来。”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郑大人早晚要倒台。” 杜妍娥轻蔑一笑,重新戴上了兜帽,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努力将自己的脸掩住,走在蓉兰和那两个彪形大汉身后,朝着那京衙走去。 顺利进入了大狱之中,很少流动的空气之中透着腐朽的味道,杜妍娥嫌弃地掩住了口鼻,斜眼冷漠地看着四周。 在这巨大阴暗的牢笼之中,关着的人并不多。洛安是大昭京都,巡安一直很好。生事的大都熬不过几天就会被处死,所以这牢里大多时候还挺空荡的。 江叔被关在最里面,偌大的牢房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他此刻正背对着牢门坐着,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狱中仅有的一扇窗户。 听见身后的响动,也未回头。 “你在看什么?是在向往窗外的自由吗?” 杜妍娥原本打算进入牢门之中,可满是小心和厌恶,最后只停在了牢门前。 听见杜妍娥说话,江叔才回了头。他看见杜妍娥,先是一愣,随后努力平静,起身朝着杜妍娥下跪作揖。 “王妃吉祥。” “本王妃可一点儿都不吉祥。江管事,如今你深陷牢狱,你那主子瑶姬却没有一点儿办法。你是否觉得,悲从心来啊?” 杜妍娥故意这般说着,仔细瞧着那江叔的表情。 江叔满面冷色,并不作答。杜妍娥热脸贴了冷屁股,很是不爽。语气一改最初的温热,变成了冰冷。 “既然你不识好歹,本王妃也不乐意跟你好好说话了!今日本王妃来这晦气之地,就是想问问你与那瑶姬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实话实说,本王妃会想办法,把你从这死牢之中给捞出去!” 江叔眉头微蹙,心中不安闪过。这杜妍娥忽然问起自己与付娆安的关系,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江叔转念一想,既然杜妍娥来询问自己,就说明,她并未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抬眼看向杜妍娥,忽然裂出一个笑来。 “王妃所言可算数?若是我告知你与那瑶姬的关系,您真会想办法,把我从这牢里捞出去?” 杜妍娥看江叔态度转变,兴奋地也顾不得这牢狱脏乱,快步走到了江叔的面前,急切地看着他。 “本王妃说话算话,只要你如实交代出瑶姬的杀手身份,本王妃一定保你不死!” 第六十三章 来迟 () 江叔看着杜妍娥激动期待的眉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妍娥脸上的兴奋僵住,不悦地看着江叔的笑意。因为他这笑意之中,透满了讥讽。 “你笑什么?” 杜妍娥不悦地发问,江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目光忽然变的冷沉,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妍娥。 “奴才在笑王妃异想天开,哪儿有什么杀手,只是王妃爱而不得产生的幻念罢了。那瑶姬就是个南水妓院的妓子,王妃如此看重于她,莫不是认为,自己还不如个妓子吧?” 杜妍娥眼睛微眯,瞳孔收紧。 王府的奴才多少都因为王爷不曾承恩自己而背地里瞧不起她,这本就是她的痛楚。如今被这江叔摆到明显上来嘲讽,更是让杜妍娥怒不可遏。 杜妍娥脸色僵冷,忽地露出一丝冷笑来。 “看来你与那瑶姬的情分当真不浅。一般奴才若是听了本王妃给的条件,怕是要省编乱造都要指认那瑶姬是杀手。你倒好,还敢这般戏弄本王妃!” 杜妍娥咬牙切齿地说完,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两个彪形大汉。 蓉兰会意,示意那两个彪形大汉进去。杜妍娥闪身到一旁,看着江叔被两个彪形大汉拎起,拳脚相向。 江叔一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这般。没几下就口吐鲜血,整个人身抽搐倒地。 “停!” 杜妍娥叫停,上前俯看江叔。江叔有一口没一口倒抽着冷气,满脸是血。因为重力,身下还失了禁,场面不堪入目。 杜妍娥嫌弃地绕开,用丝绢掩住口鼻。 “果真是老东西,真是令人作呕。江管事!本王妃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与那瑶姬到底是何关系?到底肯不肯当众指认她!” 江叔嘶哑地呻吟了两声,身子已经动弹不得,只有眼珠溜溜地转向了那杜妍娥。 “哈哈……” 江叔呜咽着笑出声来,口中的鲜血随着笑声喷出口外。杜妍娥看他顽固不化,冷冷一笑。 “虽然本王妃说服不了你,但起码确定,你与那瑶姬情分不浅。若能让那瑶姬兔死狐悲,难受一下,也不算是白来。” 杜妍娥语气冰冷,示意蓉兰,抬脚走出了牢房。蓉兰殿后,临走前交代那两个彪形大汉。 “动作利落些,赶紧跟上,别露了马脚。” 两个彪形大汉应声,从那江叔的身上撕扯下布条来搓成绳子,直接勒住了江叔的脖子…… 付娆安与洛承君一身轻衣,戴着面纱,跟在乔书律身后到了那京衙大狱的门口。 两人在不远处站着,乔书律拿着银两上前打点。 “姓江杀人的那个老头?那老头是什么角色,怎么又来一波花银子见人的?” “又?你是说有人来过了吗?” 乔书律微惊,那狱卒伸手指了指里头。 “不是来过,是正在里头。跟你们一样,出手大方,那老头到底什么来路。我只听说是从佐政王府别院抓来的,莫不是佐政王爷的……” “不是!不该问的别问,银子堵不住你的嘴巴,那就得用刀了。” 乔书律阴冷地看向那狱卒,那狱卒虽然身份卑微,但很明白生存之道,赶忙点头哈腰。 “明白明白,我这就给您开门。” 那狱卒伸手要开门,乔书律回头朝着付娆安和洛承君招呼。 可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杜妍娥和蓉兰戴着兜帽,低头掩着面孔,从里头走了出来。 撞见那乔书律,杜妍娥只露着一双眼睛,微愣了一下直接避开。而那蓉兰,却直接跟乔书律面对面。 “蓉……” 乔书律刚要叫出蓉兰的名字,蓉兰低头掩面,匆匆走开。 走过来的付娆安和洛承君,也跟杜妍娥和蓉兰侧了过去。洛承君微愣驻足,回头看向急匆匆离开的两个身影,蹙起了额头。 “快走啊!” 付娆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洛承君犹豫了一下,也回头跟了上去。到了门口,乔书律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三人一起进入狱中,只有付娆安的状态不同,急切兴奋地朝着两侧的牢房看着,寻着江叔的身影。 “江叔?江叔你在哪儿?” 付娆安找了一半也没看见江叔的身影,不免有些心急了。一边唤着一边找着,到了尽头的牢房,看见眼前的一幕,她整个人愣在那里。 洛承君和乔书律跟在付娆安身后,远远地看见她愣在那里。整个人从僵着到浑身颤抖,满目难以置信,茫然地流出眼泪来。 “不好!” 洛承君看到付娆安这样,心里一沉,疾步上前。乔书律紧随其后,两人也紧接着看到了眼前的画面。 那牢中的横梁上挂着一个人,一身污泽,浑身是血。头发凌乱披散掩着面容,但依旧能看出,他是江叔。 牢中的地面上有两道拖延的血痕,还有人的排泄物滴落,画面凄惨不已。 “江……叔?江叔!” 付娆安颤抖着唤了两声,一把推开牢门,踉跄走了进去。 洛承君和乔书律虽然惊诧,但仍旧知道轻重。眼下这幅画面,他们不能在牢中久留,否则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王爷……” 乔书律为难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又何尝不为难。此刻付娆安正拼命地想要将江叔的尸身取下,洛承君只能咬牙,进去拦下了她。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要走你们走!我要跟江叔一起,我要带着江叔离开这里!” 付娆安将唇咬出了血,泪和血混在一起,生生下咽。想大哭却噎着不肯哭出来,只是任凭泪水自己淌下。 “我们必须走了!付娆安,这一看就不是自杀,若是这个时候衙役进来,本王就说不清楚了。那郑大人一定会借机发难!” “要走你走!” 付娆安嘶声怒喊,乔书律慌张地看向门口的方向,生怕这响动将狱卒引来。 “王爷!” 乔书律小声催促,洛承君为难地看向付娆安。明知自己这般带走她一定会被她憎恨,却也必须如此做了。 洛承君一个手刀砍向付娆安的后颈,付娆安瞬间昏厥,倒在了洛承君的怀里。 第六十四章 惊梦 () 付娆安站在护国公府气派的大门前,周围烟雾缭绕,看不清旁的景象,但能听见门内的声响。 付娆安疾步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大门。 “小姐您回来了?老奴早早地让厨房给您备上了您最爱吃的雪绒糕,您快去尝尝啊!” 江叔一脸慈笑地出现在眼前,拉着付娆安往里走去。 前院里,付元泰和付元亨正与武伴切磋着,看见付娆安,都停下了手里的把式。 “娆娆!你快来看啊,咱爹新打的红枪,样式好瞧,你来试试啊?” 付元泰手里拿着一柄红枪,朝着付娆安招手。活络的付元亨索性上前,一把将付娆安拽了过来。 付娆安焦急回头看向江叔,江叔微笑着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江叔!” 付娆安急急唤了一声,可再没了回应。再回头看向付元泰和付元亨时,两人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自己手中的一把红缨枪。 “哥?大哥!二哥!” 付娆安急的要哭出来了,忽然一只手抓住她,付母目光疼惜参杂着嗔怪出现。 “娆娆啊!娘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家家,少舞刀弄枪的!从前你跟娘说只是觉得好玩,玩玩而已,如今怎么还上瘾了!” “女孩子家的怎么了?娆娆可是我付家的女儿,普通人怎能相比。来,娆娆,爹教你这红缨枪如何用!” “爹,娘?” 付娆安鼻头一酸,一声爹娘之中透着委屈和酸楚。 可她刚要上前去抱住爹娘,付绍年和付母却忽然脖颈冒血,脑袋咕噜噜地掉落在了地上。 “爹!娘!” 付娆安惊慌失措,她环顾四周,这里哪儿里还是熟悉的护国公府,已然变成了刑场。 付娆安转身要离开这里,却看见了狼烟四起的战场。方才还在身旁的两位哥哥,此刻已经倒在尸堆之上。 “哥!哥哥!” 付娆安朝着尸堆跑去,忽然撞上了一双离地的脚,她抬眼看去,正对上了江叔死不瞑目的双眼。 “啊!” 付娆安从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急喘着。冷汗夹杂着眼泪不断留下,湿透了衣襟和枕头。 “夫人!” 简茶的脸出现在付娆安的视线之中,满眼急切地查看着她。付娆安的情绪缓缓镇定了下来,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自己如今身在别院的厢房之中。 她一下子无法从刚才那逼真的梦境之中抽身出来,盯着房梁发着愣。 简茶看着付娆安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地皱起眉头,也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浸湿的毛巾为她擦拭着冷汗。 “江叔呢?” 忽然,付娆安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简茶停下为她擦拭的手,面露难色,支支吾吾。 “江叔……江叔的尸身已经被京衙的人葬在……葬在……城外的乱坟岗了。” “你说什么?” 付娆安惊愣要起身,也不只是起的猛了还是如何,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发晕,身子发软。 “夫人不要激动,您还发着高烧呢。那佐政王爷派人送您回来的时候反复叮嘱我,一定要让您好生养着。还说让您切勿冲动行事,等过几日,他就会找借口召您回到王府去。” “谁稀罕回那佐政王府!他洛承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付娆安说着就要下榻,简茶想要阻拦却不知如何阻拦。其实她也用不着阻拦,这付娆安的双脚一着急,立刻发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啊!呃……” 付娆安吃痛低吟了一声,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夫人您没事吧?您这高烧昏睡了足足一日之久,如今烧还没退呢,可不能急着起身。” 简茶赶忙上前搀扶起付娆安,付娆安艰难配合着坐回到了床上。此刻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哎呦,什么味儿,真是难闻,跟畜生圈似的……” 柔娘穿着一身绸缎衣服,手里握着丝绢,掩着口鼻,一副娇贵嫌弃的模样走了进来。 门外,其他女人羡慕地看着她这身打扮,窃窃私语着。 付娆安看见柔娘进来,瞬间冷了眸子。而一旁的简茶,好像有些畏惧。 “滚出去,在我杀了你之前……” 付娆安无力地威吓根本对柔娘无用,柔娘反而得意地笑了几声,一副嘲笑的目光看向付娆安。 “瞧把你厉害的,你倒是来杀我呀!看你会不会跟那姓江的死老头一样,被扔到乱风岗去!哎呀我听说,那乱坟岗在城外树林里,那野狗野狼时常去那里啃咬尸体,惨不忍睹啊!” 柔娘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笑意盎然 付娆安气地浑身颤抖,作势要扑向柔娘,却无奈身上无力,直接栽在了地上。 柔娘吓了一跳,可看见付娆安栽倒在地上,开心地直拍手。 简茶上前搀扶付娆安,却被柔娘上前一把推开。她抬起那穿着新绣花鞋的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付娆安的脚面上,来回碾着。 “你当真以为你还是那佐政王府的夫人吗?王妃可说了,只要她在,你就别妄想回到那佐政王府去!” 付娆安忍着被碾手的痛楚,听见柔娘说起杜妍娥,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抬眼恶狠狠地看向柔娘。 “你……你是杜妍娥的人?” 柔娘得意地笑了笑,付娆安这才恍然明白,柔娘之前忽然改变心意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恨又悔,看着柔娘得意嚣张的模样,恨不得将她撕碎。 “啊!” 柔娘忽然惊叫,那付娆安忽然发疯了一般,张嘴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脚踝。柔娘吃痛,抬脚踹开付娆安。 付娆安被踹到了桌脚处,嘴巴溢出血来。柔娘气急败坏,上前要补上几脚,简茶赶忙上前护住了付娆安。 “柔娘息怒!柔娘息怒啊!瑶姬夫人不是故意的,她现在身体不适,情绪不好,您就开开恩,放她一码吧!” 简茶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柔娘叩头。柔娘大概是没有享受过被人当神叩头的待遇,这气儿也消了近半。 “我如今也没有空闲与你们计较!我柔娘以后可是王妃身边的体己人儿了,与你们自是不同!” 柔娘说着,傲娇地看向门外的人,昭告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 第六十五章 此生余恨 () 柔娘小心翼翼地靠近付娆安,方才被她咬的脚踝如今还火辣辣地痛着。若说一点儿都不害怕这付娆安,那是假的。 不过杜妍娥有话让她传给付娆安,这嚣张过了,也不能忘了主子的正事儿。 “王妃让我告诉你,如今这局面都是你招惹她的下场,先让你感受一下兔死狐悲的恐惧,下一个轮到你了……” 柔娘小声说着,付娆安抬眼看向她,目光凶狠凛冽。吓得柔娘下意识后退了一些,不过看她无力回击,便咧开嘴笑了。 “你可怨不得我,我这也算是变相为我那好姐妹白金红报仇吧。她可是替你冤死的!”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杜妍娥的意思……江叔是她害死的?” 付娆安咬牙一字一句地质问,柔娘轻笑一声,懒得回应付娆安。 “你猜呀!” 柔娘说完,起身用丝绢扫了扫身上的土灰,转身走出了厢房。付娆安发愣回想当夜去京衙大狱的时候,在大门的时候,余光的确瞥到了两个传斗篷的人影。 如今想来,那身姿的确像是杜妍娥和蓉兰。 “夫人……您快起来!简茶给您抹药!” 简茶抽泣地看着付娆安被踩碾的手,手背上破皮渗血,还粘着鞋底的土灰。 付娆安身体和精神同时被摧残,一时憋闷无处宣泄,忽地一口鲜血喷出口中,整个人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夫人!” 简茶惊叫一声,抱着付娆安顺势坐在了地上。 “他们一定是在怪我……” 付娆安目光空洞地望着简茶,眼眶之中的泪微浊了瞳孔,溢出滑落在脸颊上,决然而悲戚。 “谁?夫人在说谁?” “我爹……我娘,我哥……还有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怨魂。江叔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时觉得有了依靠……虽未忘了报仇,可却怠慢了……” 付娆安越说越伤心,蜷在简茶的怀里颤抖抽泣。简茶还从未见过付娆安这般样子,惊愣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嚣张无谓的夫人,如今,也像常人一般脆弱无助。 而真正让付娆安悲痛欲绝的,是付家如今真的无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叫她“娆娆”的人,也消失了。 付娆安在榻上躺了三日,半昏半醒,高热不退。只能简单入口一些水,却是半粒米都吃不进去。 简茶徒劳着急,却不知道要依靠谁。好在今日,乔书律来了别院,说要带付娆安回佐政王府。 “还烧着?” 乔书律惊愣,四天前把那付娆安送回来的时候的确是烧着。可也留下了一些药,退烧是没有问题的。怎能想到她竟然烧了这么些天。 乔书律着急,便不顾忌讳,进入了别院。到了那厢房之中,查看了付娆安的病情,蹙紧了眉头。 “夫人这是内火炎症引发的高烧,与那日不同,也怪不得留下的这些药无用了。” 乔书律哀叹一声,想着这般接回去,王爷一定又要伤神了。 “我去找两个人,将夫人抬回去,你先伺候着。” 乔书律交代了简茶一句,转身要走。可那昏睡在榻上的付娆安忽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死死地拽住了乔书律的衣角。 乔书律一惊,回头看向付娆安。 “夫人醒了?能起身吗?外头有马车,出去就好。” “滚……” 付娆安虚弱无力地发出一声来,乔书律一愣,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您说什么?” “滚。” 付娆安用尽力气清晰地说出了这个字眼,乔书律尴尬又不解地看着她。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王爷让我来接你回王府疗养的,还有你们商量好的事情,王爷已经决定着手开始……” “滚,告诉……告诉洛承君……他与杜妍娥乃一丘之貉……杜妍娥是杀人者,他便是帮凶……一样……一样是我的仇人……咳咳咳!” 付娆安咳出一口血痰来,大口喘着气,看起来虚弱不堪。 乔书律为难地看着她,想要替洛承君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奈,乔书律只好买来治疗内火炎症的药交给了简茶,叮嘱她好生照顾付娆安,便回去复命去了。 洛承君见乔书律未能将付娆安接回来,似乎也并不意外。乔书律将付娆安的话转达给洛承君,洛承君紧蹙眉头,星眸暗沉了下来。 “她恨本王也是无错,本王的确没有料到,王妃如今已经变的这般无所不及。以为到了别院,都是安国的人,便失了她的眼耳,至少对付娆安有益,可如今看来……” 洛承君苦涩一笑。 “如今看来,哪怕是同国同根的人,在窘境的时候,也会不择手段。” “那王爷,如今那付娆安该如何是好?” 洛承君沉吟片刻。 “先搁着吧。不过你要安排几个自己人,暗中保护着她。即不许她离开洛安,也不许任何人再伤她。若再有人……格杀勿论!” 乔书律惊诧,想要询问若是王妃如何。可他望见那洛承君说此话时眼中的凛冽,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简茶悉心照顾着付娆安,没过两日,付娆安就能起身了。只是照旧不爱说话,面色无情,目光呆滞。 “夫人,也不知是不是佐政王爷在暗中护着,这两日,那柔娘都没来这别院找事。” 简茶自顾自地跟付娆安聊天,没有回应。她回头看向付娆安,仍旧是那副僵冷的模样。 “夫人,您何必要这般折磨自己呢?你若不好,还不是让那些恶人开心,自己伤身?江叔人那么好,这般被人害死,您若是再出事,岂不是无人为他伸冤了?” 简茶提起江叔,付娆安的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总算是抬眼看向了简茶,嘴角微扬,露出一记苦涩的笑容。 “我没有折磨自己,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夫人在思考什么?” “我在思考,如何靠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杀尽天下负我之人。” 付娆安说出此话的时候,无神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杀意。简茶微惊,伸手抚住付娆安的肩头。 “夫人要杀柔娘和佐政王妃?” 第六十六章 杀人不如诛心 () “我要杀的人不止这两个……” 付娆安微眯双眼,瞳孔微张,脑海里蹦出那苏久渊和安帝的模样。 简茶看她的模样觉得心惊可怕,一把抓住了付娆安的手,满眼祈求。付娆安看向她,眼中的杀意瞬间消散。 “简茶你这是干嘛?” “我想求夫人切莫冲动,你一个人,杀两个人就已经很是费力。若你想要杀的人不止两个,那岂不是更难如登天?” “难如登天我也要杀!” “可夫人想杀的人有那佐政王妃,那佐政王府之中有重兵把守。特别是那赤甲军,可是大昭皇城守卫军,堪称大昭第一神军。夫人若是硬来,怕是连佐政王妃的面都见不到,就死在他们手里了。” 付娆安看着简茶着急的模样,忽然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这一次的笑中,未带苦涩。 简茶看着,呆了。 “夫人莫不是有更好的主意?” 付娆安看简茶好奇,这些日子又都是这个丫头在照顾自己。并且与简茶在这别院相处的日子里,付娆安感觉到这个丫头的可靠,并且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机灵劲儿。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与简茶听。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杀人还是诛心。” “什么是诛心?” 简茶好奇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皱起眉头,忽然想起自己在安国的遭遇。 “诛心就是……毁掉你心尖儿上最在意的,用命也要去换的东西。毁了那样东西,就会让人生不如死,自我毁灭。根本不用一刀一剑,自己就会将自己毁掉!” “这么厉害?” 简茶似懂非懂,付娆安点了点头,忽然起了兴趣,问了简茶一句。 “简茶,你可知道,那杜妍娥心尖儿上最在意的,是什么?” 简茶认真地想了想。 “这洛安城是人皆知那佐政王妃对佐政王爷爱慕入骨,这最在意的,自然是佐政王爷的宠爱。” “那我就夺了她的宠爱!不仅要夺,还要让佐政王对她生厌生恶。让她最爱的将她视若仇敌,与她对立!我要让她恨我咬牙切齿,却因为佐政王的庇护而动我不得。我还要……那佐政王妃的位子!” 付娆安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简茶却满脸的不可思议,觉得这太难了。 “可是夫人,您既然决定要倚靠佐政王,那为何前两日乔将军来接您回去的时候,您却拒绝了呢?” “因为我知道洛承君的性子,如今他想要接我回去,只是觉得我可怜。一个男人对你的怜悯是撑不了太久,也给不了他舍弃一切也要护你的决心。毕竟那杜妍娥是他的发妻,我若要敌她,得慢慢来。” “哦……那您准备怎么回去啊?若那佐政王爷再也不来接您,那可怎么办?” “他来与不来,只是欠个时机。我要做一个他时而料准时而料不准的女子,他喜欢揣摩,我就让他揣摩个够。” 付娆安目光深意,着实让人看不透。简茶觉得这夫人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的状态都与之前不同了。 “那付娆安今日能下榻了?” 洛承君听着乔书律照例为自己转达那付娆安的状况了,听闻她能下榻,心中不由松下一口气来。 已经五日了,那付娆安若是再在榻上躺下去,洛承君只能真当她一蹶不振,没了求生欲。 可若真是那样,不免会让他觉得失望。如今这样的结果,才让他觉得不会失望。 “那她没有找本王的意思?” 乔书律摇了摇头,洛承君撇嘴,知道她倔断不会主动找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要开口问一句。 “那……她也没有要离开别院,离开洛安城的意思?” 乔书律又摇了摇头,洛承君放下手中的毛笔,蹙紧了眉头。 “若是这样,怕是这女人又要寻仇来了。王妃害死江叔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怕是这几日就会来王府来一招行刺。乔书律,你给本王盯好了,切莫要她再出事!” “王爷您就放心吧,王妃几乎足不出府。而那付娆安想要进王府,哪儿能那般容易。上一回要不是您故意调走赤甲军,她也不会轻轻松松进了王妃的闺阁之中。” 洛承君心里虽然清楚,但还是止不住的担心。总觉得那付娆安会给自己来个巨大的惊吓,不由心头一紧。 “乔书律你去,你去亲自盯着那付娆安。每日十二个时辰不简单地盯着,有什么不寻常第一时间来跟本王报备!” “啊?不是王爷,如今正是我大昭和安国洽谈和谈赔偿事宜的最后关键时刻了,我这主帅哪儿有时间去盯梢啊?那别院不是安置这两个人,错不了的。” “本王叫你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大昭和安国的洽谈本王会亲自跟进,你在也是无用,快去!” 洛承君这一句无用实在是伤人心,乔书律委屈地撇了撇嘴。洛承君好似还不放心,忽然起身,伸手指着乔书律。 “你去找文姨,让她给你找几声宽大的女人一副,还有发髻。” “找那些干什么?” “你们不能只在别院外头盯着,也给本王进去盯着去!那付娆安总是喜欢出其不意,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别院里头打个洞钻出去,若是那样,你们也发觉不了!” 乔书律惊愣洛承君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无奈地解释着。 “不是王爷,这付娆安也不是兔子,干嘛要打洞出去啊。不用那么麻烦,属下保证,一定十二个时辰紧紧地盯着她,绝对不出岔子。” “若是出了呢?” 洛承君脸色一愣,目光阴沉地盯着乔书律。乔书律不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张口无言以对。 “快去!” 洛承君怒吼一声,乔书律连忙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乖乖听话。 别院之中忽然多了三个身材魁梧的娘们儿,还羞答答的,不合群。没人看见她们吃饭,如厕。只是有时候一边蹲着一个,用丝帕掩着面,不知道在偷看什么。 简茶孤疑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三个女人,端着饭菜急急地跑回厢房。 “夫人近日怕是要小心些了!” 第六十七章 戏弄 () “小心什么?” 付娆安看着简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以为那杜妍娥又耐不住性子来找麻烦了。 反正此刻自己已明着拒绝了洛承君的帮助,如今这杜妍娥若是敢来,自己便也没了后顾之忧,绝不会对她客气半分。 简茶放下饭菜,反身趴在窗缝朝外看着。一边看着,还一边朝着付娆安摆手招呼着。 “夫人你快来瞧瞧,这院子里面蹲着的三个怪女人。我观察过她们,她们虽然装作有意无意的,但总是朝着我们的厢房这边看过来。” 付娆安好奇地凑了过去,因为大病初愈,她基本不出厢房。 付娆安一眼瞧过去,立马瞧出这三个壮硕的“娘们儿”是男人扮的。 这简茶看不出也不稀奇,毕竟这普通未出阁的女子,平日里可连正眼都不敢瞧那些男人一眼。 可付娆安在军队的时候,跟男人们并肩作战,生活起居。对男人还是很熟悉的,这种体格,女人可长不出来。 “呵……” 付娆安抿嘴轻笑,因为她瞧出了蹲在角落里的那个“娘们儿”,是乔书律扮的。 “夫人,您怎么还笑呢?这三个女人不会是王妃派来暗杀您的吧?瞧她们的体格,说不定是女杀手!” 简茶满眼担忧,付娆安摇了摇头。 “这般的女杀手未免也太显眼了些,放心吧,简茶。他们不是女杀手。” 听付娆安说的这般笃定,简茶也不再多问,不过看向那三个“女人”的目光仍旧带着怯意。 恢复了这几日,付娆安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她从厢房之中走出来,别院之中的其他女人都绕开她走着,仿佛她是灾星似的。 见付娆安出来,乔书律更是用那丝帕捂紧了脸。这被付娆安发现事小,可他的脸面事大。 堂堂大昭主帅将军,竟然穿着一身女装,还藏在满是女人的别院之中。怎么听来都像是变态。 他乔书律在大昭未出阁的少女之中,还是有点儿名气的。他可不想就此连老婆都娶不到。 乔书律这般哀怨地想着,可那付娆安竟然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乔书律慌乱地不知所以,眼看那付娆安越走越近。乔书律情急之下,直接跳入了身旁的野湖之中。 噗通一声巨响,乔书律拼命朝着湖心游去,想要躲开付娆安远远的。 付娆安强憋着笑意,朝着乔书律喊了几声。 “大姐,没想到你也会游水啊!正好,我也要下去捞几条鱼上来呢。” 说着付娆安就要褪去外衣,已经躲到湖里的乔书律赶紧捏着嗓子朝着她大喊。 “妹妹就不要下水了,姐姐帮你捞几条鱼就好。” 付娆安听着乔书律这捏起的公鸭嗓子,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那就劳烦姐姐你了!” 付娆安索性坐在湖边,静等着乔书律给自己捞鱼。乔书律看自己暂时上不去,只好乖乖潜水捞鱼。一条一条地给付娆安扔上岸去。 这乔书律的效率就是高,没一会儿,付娆安的鱼笼就被装满了。 “大姐,鱼够了,不然我拉您上来吧?” “不用不用,我……我还想洗洗,你快去忙吧,快去!” 乔书律催着付娆安赶紧走,不然他上不了岸。他在湖里游了这么久,再不上岸,就要沉下去了。 付娆安抿嘴憋笑,也不再为难乔书律,提着鱼笼走开了。 这几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简茶一个人也没怎么劳作。所以收入基本没有,加上照顾付娆安的吃喝,她们之前攒下的钱几乎所剩无几。 付娆安拎着鱼笼去卖鱼,好让手头能够松快一些。 乔书律从湖里爬出来,浑身湿透,慌张招手示意其他两个人跟上付娆安。他这狼狈的丑样子直接撞上了简茶,吓得简茶惊叫一声。 “妈呀鬼呀!” 听见有女人叫自己是鬼,乔书律不悦,横眉竖眼地看着简茶。 “你说谁是鬼?瞧瞧你自己吧,一身破烂,还不如我个男人会打扮,哼!” 乔书律赌气说完,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别院。他可不能让这付娆安跑了,王爷会要了他的命的。 简茶愣在原地,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乔将军?” 简茶满目惊愣,怪不得那丑女人……丑的那般眼熟。简茶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灰头土脸,委屈地嘟了嘟嘴。 付娆安在集市上卖鱼,并不是很好卖。各路人都刁钻的很,还有不少痞子想要调戏付娆安。 乔书律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去,把这些钱散给那些百姓,让他们去买她的鱼!” 有乔书律帮忙,付娆安很快就把鱼给卖完了。乔书律松下了一口气,盼着这付娆安赶紧回别院。至少比在这外面好盯着些。 可谁想,这付娆安压根儿没有回去的意思。她绕到了洛安城有名的花街柳巷之中,饶有兴趣地逛了起来。 这可难为了乔书律他们。他们是女扮男装,身形魁梧,却招惹了不少有奇怪兴趣的男人,不停上前骚扰他们。 付娆安一身布衣,灰头土脸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倒是都绕着走。 付娆安最后停在街巷之中最繁盛的一家妓院门前,仰面看着倚在围栏上的妓子们。 “大爷,来呀!奴家想死你了!” “官爷,您都许久没来瞧福灵了,福灵日盼夜盼,总算把官爷您给盼来了!” 这妓子们一个个捏细了嗓子,娇嗔造作地拉扯着这些花柳客。一点儿不知羞地抢夺,主动贴上身子,看的付娆安面部扭曲。 你要问她为何讨厌,却还要来这里看着这些风尘女人。那是因为付娆安觉得,自己该来瞧瞧。 这世上最能体现男人和女人最直接关系的,大概就是这青楼妓院了。付娆对男人的心思一无所知,也不懂得如何让男人喜欢,这便来瞧一瞧,至少有个方向。 “这洛承君,也喜欢这种女人?” 付娆安自语了一句,嫌弃地抖了抖肩。要她学成这幅模样,恐怕死都做不到。 付娆安刚要转身离开,忽然这妓院里面的老鸨子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 第六十八章 心痒 () 付娆安回头,看见一个白胖白胖的女人,满脸堆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这女人一身花哨的衣服,头发上插满了簪子,好像一个没有修剪的树。脸上的胭脂涂得很重,眉毛夸张地画到了两鬓的位置上。 这夸张的妆容配上她白胖溢出的脸颊,实在是有些怪异。付娆安警惕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眼看着她。 “你干嘛?” “小妹妹,是不是缺钱?” 老鸨子笑嘻嘻地问了一句,付娆安觉得她不怀好意,使劲儿摇了摇头,作势要走。 那老鸨子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迈动着自己粗胖的小短腿,快步绕到了付娆安的面前拦住了她。 “妹妹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话快说,我赶时间。” 付娆安不自在地看着那老鸨子,总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像是待宰的猎物一样。 “老身做这行已经有几十年了,这双眼睛看人那叫一个毒辣!妹妹你虽然此刻看起来貌不惊人,但其实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付娆安听了这夸赞自己的话,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下意识看向那老鸨子的眼睛,从前大小不知道,如今已经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两条缝隙。看不见什么灵光。 “哦。” 冷淡地应了一个字,付娆安侧过老鸨子要走。 “哎,小妹妹,人家话都没说完,你怎么老是着急着要走。老身有办法让妹妹赚到很多的钱,妹妹可有兴趣?” 那老鸨子拽着付娆安的衣角,既嫌弃她的衣服脏破,又不舍得松开。付娆安挑眉瞥向那窗栏上的妓子,不削地看向那老鸨子。 “没兴趣。” “妹妹可不要误会了,老身看得出,妹妹是良家女子,不削于做卖身之事。而且妹妹省的气质不凡,冷峻娇艳,绝对跟那些低俗之物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是做那些,那是做什么?难不成去你这青楼之中打杂,就能赚大钱?” 付娆安觉得这老鸨子挺有趣,不由地多问了两句。可她这边与那老鸨子聊着,不远处盯着她的乔书律却紧张了起来。 在他眼里,付娆安跟青楼的老鸨子热聊,只能为了一件事。堕落为娼! 这种情况洛承君也没跟他说过该如何做,乔书律只能远远地盯着,见机行事。 那老鸨子瞧付娆安来了兴趣,跟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一笑,继续说着。 “自然不是打杂,妹妹不知。这青楼之中,也不竟是些卖身的妓子。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叫艺伎。” “那不还是妓子吗?” “这自然是不同的!你这身段样貌,只要容得老身随意装扮一下,登台走个一圈,张口唱唱小曲儿,有的是男人为你一掷千金。你的身子,他们也碰不得摸不得,只能远远地瞧着,心里头痒痒。你越是能让这男人心里痒痒,他越是舍得为你付出一切!” 这老鸨子最后几句话,让付娆安提了兴趣。碰不得摸不得,远远地瞧着,还舍得为你付出一切。这不就是付娆安想要的本事吗? “我能进去瞧瞧你说的艺伎吗?” 付娆安松口,她毕竟是贵族女子出身,对于这青楼妓院本就是禁地。可如今自己境遇不同了,只要不触碰底线,她愿意去探求一番。 老鸨子看付娆安松口,连连点着自己的大脑袋,亲昵不见外地拉着付娆安的手朝着那青楼之中走去。 见付娆安被老鸨子拽了进去,乔书律急眼。顾不得自己穿着女子的衣裳,大步跑了过去,就要直闯青楼。 可在门口,却被青楼门口打手给拦住了。 “哟,这哪儿来的丑八怪,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恶心我们家客人,坏了我们的生意,小爷管你是男是女,都是棍棒伺候!” “我……” 乔书律欲要争论,被身边的部下给拦住了。 “将军,我们这身打扮确有不便,不如您先回去禀告王爷。我们在这里前后门各守一个,定不会让瑶姬夫人走丢的。” 乔书律不悦蹙眉,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怪异的装扮,也只好点头。 付娆安跟着那老鸨子进入青楼之中,被眼前这花花世界所震撼。 这里的空气之中都弥漫着胭脂的香气,环式的阁楼中空,楼有四层高,楼栏之上倚满了各色女子,纱帐垂珠帘。 那中央还置着一个满是鲜花的台子,台子上面坐着一个轻纱罗裙的女子,长发飘飘,身子妖娆,却戴着面纱。 这感觉让人一看就是美人,却瞧不见那真容的好奇满满。 更让付娆安觉得奇怪的是,这楼栏上满是女人,却只有很少一部分男人去找了她们。大多数男人,都围在这花台下面,一个个痴醉的脸,眼巴巴地看着台上戴着面纱的女人。 “罗公子打赏悠颜姑娘一百两!” “程公子打赏悠颜姑娘十颗猫儿眼!” “王公子打赏悠颜姑娘三百两!” 付娆安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那女子只是悠闲地在台上弹着琴,正眼都没瞧那些男人一眼。那些男人却心甘情愿捧着大把的银子递上去。 “他们……疯了吧?” 付娆安不由地惊叹了一句,那老鸨子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捂嘴呵呵一笑。 “他们是疯了,都是为了那悠颜姑娘疯的。妹妹,你可愿意做下一个悠颜姑娘?每日只要在那台上弹琴跳舞,就有大把的银子可赚。” “可这都是为什么吗?” “男人都贱!有钱有身份的更是贱上加贱!那些个卖身的妓子他们瞧不上,觉得配不得他们高贵的身子。可家里头那些身份匹配的女子,一个个了无生趣的,更是没意思。只有这台上的艺伎,琴棋书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媚眼,一个妖娆婀娜的身姿,就足矣。” 老鸨子得意地说着,伸手让那付娆安继续瞧着。 付娆安看向那悠颜姑娘,之间那姑娘偶尔将自己的丝绢抛给台下的男人,或者近身走去,却不让那些男人触到自己。这般挑逗,却越发将台下那帮男人的兴致激发了起来。 “半推半就,欲语还休。男人最喜欢,最心痒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第六十九章 封了 () “青楼!” 洛承君惊地将桌上的茶水碰翻,部浸在了桌上的和谈协议上了。洛承君惊慌抽出和谈协议,满脸温怒之色。 乔书律看洛承君脸色骤变,吓得不敢吭气。 “她去那青楼干什么?” 洛承君强压下怒火,抖了抖那和谈协议上的水渍,准备晾晒起来。 “去那青楼……还能做什么?男子自然失去寻欢作乐的,女子嘛……大概是去求生计的……” 刺啦一声,洛承君正在晾晒的和谈协议被他一个颤抖撕坏了角。洛承君深吸一口气,恼怒地沉下目光,忽然发怒将手中准备晾晒的和谈协议撕了个粉碎。 “王爷,那可是……” 乔书律惊愣,话说一半,洛承君忽然回头冷怒地看向他,吓得他住了嘴。 “求生计?亏你想得出来!你不了解付娆安,本王了解!她断不可能做出这般自毁的事情来!” 洛承君嘴上这么说着,眉头却死死地皱着,目光不安地来回瞟。 “可若不是为了求生计,一个女人家,去那种污秽之地做什么?而且……我亲眼看见付娆安与那老鸨子聊的热乎,还牵着手一起进了那青楼之中。王爷老是说自己了解付娆安,可是从前料错了多少回,也不是没……” 乔书律不知死活地说着,对上洛承君凛冽杀人的目光,噎住了。 “不会的,这根本不可能……” 洛承君皮笑肉不笑地自我劝说着,可却不安地来回踱起了步。乔书律看着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忍不住再开口。 “其实王爷,付娆安这样做,其实我也可以理解。您想啊,毕竟她遭受了第二次打击,还拒绝了您的帮助。可谓是心灰意冷,自我放弃也有可能。再说了,也许她是为了通过青楼那鱼目混珠的地方,借机找到其他的倚靠呢!” 乔书律一副精明的模样,洛承君认真地听完他的喋喋不休,忽然咧嘴一笑。 乔书律见洛承君笑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属下这也都是猜测而已。” “你也知道这都是无稽妄想的猜测啊!” 洛承君的笑脸忽然变成怒目,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乔书律砸去。乔书律躲是躲开了,可脸上被溅上了墨汁,样子很是滑稽。 “封了!” 洛承君忽然冒出一句,乔书律擦拭着脸上的墨汁,再也不敢跟洛承君作对,赶忙点头应和着。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这付娆安一定是疯了。若是不疯,怎么可能会去青楼呢。” “本王说封了!” “是……是疯了……” 乔书律不明所以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了这家伙十年的时间,竟然还是无法做到心有默契这一点。实在是……心累。 “本王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你带兵去将洛安城内所有的青楼妓院,都给本王封了!” “啊?” 乔书律惊愣,确定洛承君说的不是气话,开始为难了起来。 “不是,王爷。这洛安城内的青楼妓院大都是洛安城内的权贵出资开立的。这若是都封了,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吧?” “本王怕得罪人吗?” 洛承君不悦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赶忙摇头,小心翼翼地继续劝说着。 “就算您不怕得罪人,可这大昭国律之中从来没有说过青楼妓院违反国律。若是这般无缘无故地封了所有的青楼妓院,怕是会惹众怒。” “那就对外声称,近日本王发现有军队的人出入青楼妓院。暂时关闭,调整待业。” “可这……” 乔书律欲言又止,满脸为难。这洛安城内大小妓院数百家,身后牵连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乔书律当真担心,洛承君会因为此举,将很多势力推向皇帝那边。 “怎么?很为难吗?乔书律你不会是跟哪家青楼妓院的姑娘相好,不舍得吧?” “王爷此话过分了,我乔书律整日不是听您的话出外差,就是守在您身边。您这婚后无子,外界还盛传过王爷与我有……有所不清不楚之事。我背负这些,连媳妇儿都没空娶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哪儿还有时间去青楼妓院。若真有时间,我还不会背负那不清不楚的冤屈了。” 乔书律委屈地说着,洛承君冷冷一笑。 “那就无所顾忌了,本王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洛安城内,不能有一处寻花问柳之地!” 洛安城今夜,街道四处灯火通明。各种女人嘶叫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跟闹鬼一样。 别院里头的女人们都好奇地围在门口朝着外头的热闹看着,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付娆安顾不得去看热闹,自己坐在厢房里头想着今日在青楼之中看到的事情。 简茶在一旁半睡半醒,被外面的吵闹声吵得烦躁不已。 “这大半夜的,外头到底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吵闹?我去瞧瞧去!” 简茶从榻上跳下来,急急地跑了出去。付娆安依旧不为所动,神游思考着。 “若即若离,半推半就,似有还无……” 她自语着那老鸨子说的几个词眼,似懂非懂地理解着。 “夫人!” 不一会儿,简茶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夫人,你可知道外面是什么响动?” “什么?” 付娆安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如今除了她自己的计划之外,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趣来。 “外面是官兵在查封街道上的妓院呢!满街的妓子哭嚎着,衣服首饰扔了一地。那些个围观的,都眼巴巴的想要趁机捡呢!” “妓院?” 付娆安微愣,怎么这般巧。自己今日刚去瞧了那青楼妓院,今天晚上,就有青楼妓院被查封。 不过付娆安没多想,随口开了简茶一句玩笑。 “你怎么不去捡?” “我才不贪小便宜呢,那些官兵都瞧着呢。再说了,我是安国人,若是被官兵抓住,还知晓了身份,怕是会很惨。” 付娆安听简茶这般说,心中也是不好受,轻轻拍了拍简茶的肩头。 “夫人……” 简茶忽然为难地开口唤了一声,付娆安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们以后手里的钱多了一些,能不能给我置办一身便宜的新衣裳?” 第七十章 女人最是麻烦 () 付娆安看着简茶眸子之中透着难掩的渴望,觉得既是心酸,也觉得动容。 在这豆蔻年华,正是爱美的年纪。从前锦衣华服摆在自己面前,自己都一把推开,非要穿上那沉重的盔甲素衣。 而如今,简茶只是想要一件便宜的新衣裳,却这般忐忑为难地开口。 “当然能!只不过,要置办就置办一件漂亮的衣裳,带着锦花的那种。” “不不不,那种衣裳少都要一两银子的,我不要。夫人只要花上几文钱,扯上一块彩色的粗布,我自己做就好。” 简茶说着,脸上止不住溢出笑容来,可见她对这新衣裳的渴求。 付娆安也笑着,暗中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今日卖鱼得了十几文钱,若是除去两人吃饭,也只能剩下五六文钱。 她自是不能听简茶的,随便扯一块粗布给她做衣裳。可要攒够一两银子,怕是要好久。 付娆安忍不得那简茶的期待,想起今日那老鸨子说的话,心中开始动摇了起来。 “那是艺伎,卖艺不卖身……” 付娆安自我劝慰着,可这从小在护国公府受到的教导,在她的心上拉上了一条结实的防线。 哪怕是艺伎,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到底是取乐男人的货色。 可今日在那青楼之中看那艺伎对男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魔力,实在是让人惊奇。若是能够在那里学到这让人心痒的技巧,也算值得。 第二日一早,付娆安跟简茶说自己去卖鱼,可其实连鱼都没有捞。她到底是没有敌得过自己心里的悸动,朝着那花街柳巷走去。 今日街上肃静了不少,往常那热闹的地方,不是酒庄饭店就是青楼妓院。付娆安昨日以为,只有别院附近的青楼妓院被查封了。可没想到,这街巷之中的青楼妓院,都被封了。 付娆安脚步加急,赶到那花街柳巷的时候,发现那里也没有能幸免。昨日这里还是人声鼎沸,今日却变成了空巷。只有几个不愿离去的妓子和老鸨还蹲守在门口叫惨。 付娆安走到昨日那家青楼面前,看着那已经偏斜的招牌,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 她既觉得庆幸,又觉得遗憾。 “妹妹!” 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付娆安回头,看见了昨日的那个老鸨子。那老鸨子妆容脏乱,头发零散着,仿若一只吃胖了的鬼,吓了付娆安一跳。 “你这是……” “没法活了,妹妹!你我真是有缘无分,老身昨日好不容易发现你这么个好苗子,谁想着今日这妓院就给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个杀千刀的畜生,这不是断了几百口姑娘的活路嘛!” 说到伤心处,这老鸨子又哭又喊,脸上的妆容更是一言难尽。付娆安不想久留,作势要走。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 “姐妹们!” 这付娆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这街巷入口处一声女人的嘶吼。付娆安抬眼看去,只见那街巷入口处,几个老鸨模样的女人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付娆安还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眼前这个自来熟的老鸨子强拉着,朝着那群人走去。 付娆安被拉着跟那帮妓子聚在了一起,只见刚才嘶吼的那个老鸨子提着罗裙登上高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风尘圈的姐妹们!昨夜噩耗,无理官兵将我们的栖身之地部封查,没有一点儿理由和交代,任由我们这些娇弱的女子飘零无助!今日我通过上面的消息得知,堵上我们活路的人,正是那佐政王爷!” 这老鸨子说完,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只有付娆安一个人原地发愣。 “洛承君?” 付娆安表示怀疑,以那洛承君的官阶,根本不会管封查妓院这种小事。他所经手的,都是国家大事。 “姐妹们!我们虽命贱如蝼蚁!可蝼蚁也需要一席生存之地,逼急了我们也要咬人的!如果诸位想要让我们的青楼妓院能够再次营生,那现在,就跟着我一起去那佐政王府讨要个说法!” “佐政王府!讨要说法!” “让佐政王爷给我们个说法!” 众人瞬间被号召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佐政王府走去。付娆安想要脱身,可那老鸨子死死地拽着她,强行拖着她一起朝着佐政王府走去。 佐政王府门外,乌泱乌泱聚齐了整个洛安城的妓子。 这些个妓子一个个可都要不是好惹的货色,特别是那些老鸨子,更是一个个牙尖嘴利,冲着佐政王府的大门又吵又闹。 洛承君正在重新书写与安国的和谈协定,这府外的吵闹声,让他几次下笔写错,撕碎的协定扔了一地。 “乔书律!” “王爷,乔将军出外差去了。” 王府的奴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洛承君这才想起,是自己让乔书律每日盯着那付娆安的。 “那帮女人到底在吵什么?叫守卫驱散了,扰的本王静不下心来!” “王爷……守卫们已经驱赶过了,可是那帮女人太过难缠。一个个撒泼打滚的,也没犯法,实在是不知道该把她们如何。她们只是说……” 奴才欲言又止,洛承君不悦地沉下脸来。 “说什么?” “她们说,要您亲自出去说明查封青楼妓院的原因,不然……不然就在王府门口接客营生。” “胡闹!” 洛承君气的扔下毛笔。这昨日决定查封青楼妓院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对付妓院背后的财阀贵胄的准备。可谁想到,这最难对付的,竟然不是那些财阀贵胄,而是那些个女人! “王爷!” 乔书律忽然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脸惊慌。 “付娆安又出事了?” “没,那倒是没有。只是今早那付娆安去了花街柳巷,属下派去盯着的人被那帮妓子打散,跟丢了。” “废物!” 洛承君心情不好,眼下有一堆女人要对付,也顾不得追究乔书律的责任了。 乔书律自然是看见了王府门前的热闹,嗔怪地看着洛承君。 “王爷,属下昨日就跟您说的很清楚了,那些个青楼妓院封不得的,您非是不听。瞧瞧现在,这佐政王府可成了洛安城的大笑话了!” 第七十一章 王爷盛怒 () “生不出主意来,只会说废话就给本王滚出去!” 洛承君恼怒地看向乔书律,这家伙,总算是逮到一次机会,竟然还教训起自己来。 乔书律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毕竟这后果,被他言中了。 “属下也没什么主意,毕竟您是无缘无故封查了这些个青楼妓院。府外那百来妓子,也的确没了生计。您此举,的确是冲动了。” 乔书律还是忍不住抱怨,洛承君冷目一抬,他自动更换了话题。 “如今属下建议,王爷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这帮妓子刚跟您堂堂佐政王叫嚣,不外乎就是她们身后的那些财阀贵胄使得主意。知道王爷法不责众,他们又不敢直接来得罪您,只能差遣这些女人来为难您。” 洛承君烦躁地闭眼轻叹,这些个女人,当真成了他堂堂佐政王的死穴。 “那就给本王换个清净的地方,过几日就是跟安国正式和谈商定的时候了。如今这何谈协定本王还没写好!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正式和谈之前,你给本王搞定!” “啊?不是,王爷我……” 乔书律没想到自己主动接过了这烂摊子,洛承君一副我不听你说的架势,穿上斗篷,准备出府。 这王府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素香阁的杜妍娥也被惊得心烦气躁。 “一帮低贱的女人,竟然敢在佐政王府门口大吵大闹,当真是活腻味了!”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王爷也是,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下令封了这洛安城部的青楼妓院呢?按理来说,这事儿,也不归咱们王爷管啊?” 蓉兰小心翼翼地看着杜妍娥的脸色,杜妍娥也疑心重重地蹙起了眉头,想不明白。 “莫不是……这哪家青楼妓院的妓子惹怒了王爷,王爷一气之下……” “掌嘴!胡说八道的东西!王爷何时踏足过那种肮脏之地!” 杜妍娥恼怒地看向蓉兰,蓉兰自知多嘴,抬手打起了自己的巴掌。一边打着,还一边忠心护主地说着。 “王妃,奴婢的话兴许您听着不入耳,可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啊。您想,这王爷也是个男人,可却不碰女人。若不是在外风花雪月有些什么,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杜妍娥最是在意这种事情,她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拉扯下蓉兰自打的手。 “陪本王妃出门看看,我倒要瞧瞧了,这些个下贱胚子之中,有没有勾的住王爷的主儿!” 杜妍娥说完朝着府外走去,蓉兰赶紧紧随其后。 这杜妍娥毕竟是佐政王妃,身份贵重,不能堂而皇之地站在大门口与这帮妓子相对。她便躲在在门内的偏窗前,朝着那百来个妓子细细地看着。 正巧,洛承君也收拾好了东西,穿着披风,带着兜帽,被家奴护着,走了出来。 洛承君低调出府,并未引起门口这帮妓子的注意。他本也是不屑于抬眼看这帮妓子一眼的,只觉得厌烦。 可也不知怎地,洛承君走了几步,忽然莫名好奇,回头朝着身后那帮妓子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偏巧不巧地看到了混在妓子之中的付娆安。 付娆安其实一直试图挣脱那老鸨子的手,可那老鸨子这身肉当真是没白吃,那小肥手有劲儿地好像钳子一样。 付娆安是被逼无奈留在这里,混在这帮妓子之中看热闹的。可这些,洛承君并不知道。 他看到付娆安身在其中,眉头蹙起,冷下脸来。 “王爷,我们快走吧,免得被这些人发现了。” 奴才发现佐政王呆愣住,小声地提醒了一句。谁想这佐政王忽然转身,摘下兜帽,气势汹汹地朝着那帮妓子走去。 “王爷!王爷!” 奴才们慌了,赶紧追着洛承君要拉住他。可洛承君根本不听劝,一把推开拦着他的奴才,闯进了那帮妓子之中。 “哎呀,这俊俏郎君是谁啊?” “不知道,见过这么多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 “我听那些人叫他……王爷?” “王爷?” 那帮妓子都炸开了锅,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她们要找的佐政王爷。可却也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一个个呆愣地看着他要做什么。 洛承君,直冲冲地朝着付娆安走去。付娆安也看见了他,吓得背过身去,妄想着要藏起来。 “他没看见我……他没看见我……” 付娆安默念着,可这到底是没用的。洛承君上前一把抓起付娆安另一只空闲的手,怒目瞪着她。 周围的妓子被他这散发着雄性魅力的动作惊得眼冒红心,雀跃不已。 “你就这般想要成为青楼妓子吗?本王为你查封了洛安所有的青楼妓院,你却还是恬不知耻地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洛承君恼怒地质问着,付娆安整个痴傻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洛承君。 “为……为了我?” 同样惊愣的,还有那些妓子们。那一只死死拽着付娆安的老鸨子,也瞬间嫌弃地丢开了付娆安的手腕,恨不得对她退避三舍。 “你若真想堕落,本王也不拦着你!要不要本王出银子给你专门开一家青楼,让你做那花魁!” 洛承君气的眸子之中泛起了血色,着实吓人。付娆安艰难地理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原来自己昨晚觉得那般凑巧,并不是凑巧。 “那若是……我保证不入青楼妓院,王爷能否收回查封青楼妓院的命令?”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洛承君眸中的血色微淡,忽然抬眼看向周围的那些妓子。 那些妓子一个个胆小如鼠地规避着洛承君这杀意的目光,没有一丝刚才闹事的劲头。 “你们都给我听好,也给我记好了这个女人的脸!若是你们之中有谁敢收她入青楼妓院的,本王可就不仅仅是查封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 老鸨子们一个个拼命点头,看向付娆安的目光都很忌讳。 洛承君说罢,甩开了付娆安的手,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王府。 躲在门内偏窗的杜妍娥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紧攥着蓉兰胳膊的手,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蓉兰的胳膊之中。 蓉兰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出一声。 第七十二章 伶人 () “为了我?” 付娆安魂不守舍地朝回走,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她脑袋里面想着方才洛承君恼怒的模样,心中颤动,却想不明白。 付娆安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佐政王府里头的那两个人,依旧跟着自己。 “派人十二个时辰看着我,见我要入青楼还要生那般大的怒气,洛承君到底什么心思?” 这所谓剪不断理还乱,付娆安索性不再想了。可等她安下心思抬眼的时候,忽而发现自己走错路了。 这四周的路很是陌生,自己刚才光顾着想洛承君的事情,怎么拐到这里来的都不清楚。 付娆安有些路痴,在战场上追击洛承君走失在乌绝谷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很好的证明了。 这洛安城有多大,付娆安不敢想。那别院在什么方向角落,付娆安不知道。 她就算是想问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路。无奈之下,付娆安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人,想必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回去。 可付娆安朝着这两人走过去的时候,这两个人便会后退,一直跟付娆安保持着距离。 “喂!你们别动,我有事情问你们!” 付娆安无奈开了口,可那两人还是固执地跟她保持距离。付娆安无奈地笑了笑,想必是这洛承君军纪严明,说什么这帮人就做什么,一点儿变通都不会。 付娆安加快脚步追上其中一人,伸手攥住他的衣领。 “你跑什么?我真的有话要问你!” “姑娘请自重!我并不认识姑娘,姑娘这般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是有伤风俗!” 那人说完,挣脱开付娆安,逃命似的走开,仍旧保持着刚才差不多的距离,偷偷摸摸地看着付娆安。 这下,周围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付娆安。那目光好像是付娆安调戏良家妇男似的。 “哈……” 付娆安有些哭笑不得了,尴尬地只好放弃寻求那两人的帮助。 可这回去的路,要靠自己,当真是做不到啊! 付娆安急的到处绕圈,可是哪一条路都不太对。付娆安哀怨地回头看向跟着她的那两个人,忍不住低声抱怨。 “真是够笨的,本姑娘都迷路迷的这么明显了,你们都看不出来的吗?” 付娆安哀叹一声,继续瞎蒙地走着。 走到一个主街道的时候,付娆安忽然听到不远处悠悠扬扬地传来唱曲的声音。 这声音忙而不乱,慢而不断,婉转低扬。付娆安这样一个从不听曲的人都觉得唱曲之人的声音有板有眼,沁人心扉。 不由地,付娆安的脚步寻着这声音走了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处戏楼前。 “风雪月……” 这戏楼的名字倒是别有韵味,只见这戏楼装饰豪华,就连守在门口迎客的茶童都穿着绸缎马甲,白底黑布的新鞋子,一副将就的模样。 进入这戏楼的人自然更是将就的很,都是绫罗绸缎的衣裳,各种贵重的把玩也是不少。男人女人都有,甚至还有那孩童跟着大人一起来。 那好听的唱曲儿的声音,就是从二楼传来的。二楼是戏台子,能在这种地方唱曲儿的,大概是这洛安城的名角儿。 付娆安不由感兴趣了起来,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不如去瞧瞧能唱出这诱人调子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在付娆安的印象之中,这唱戏的伶人应当都是面容姣好的女子,越是美的,唱的越是好听。 只是自己一身粗布烂衣的,可如何进入这风雪月呢? 正想着,那风雪月门口的茶童忽然跟同伴抱怨了一句。 “这林老板对茶楼的跑堂要求也太高了吧?招了一月了也没招来几个,这茶楼忙成这幅样子,苦的不还是我们?” “这话少说,林老板出了名的高要求的人,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然,小心丢了活计!” 付娆安听了这话,心生一计。她兴冲冲地朝着那茶童跑过去,笑嘻嘻地问到。 “我想当你们茶楼的跑堂,可否?” “你?” 那茶童嫌弃地看了一眼付娆安,刚准备撵她走,却被另一个拦下了。 “让她试试吧,说不定咱们林老板同情她就留下她了呢!你忘了,上一次有个要饭的小丫头,不也被留下了吗?” 听了另一个人的话,那茶童为难地点了点头,领着付娆安走进了茶楼之中。 一进入这茶楼之中,付娆安就被迎面扑来的冷气惊着了。这正值暑期,外面天气炎热,可这茶楼之中,却像初秋一般清爽。 而且凉气之中,透着一股子茶香味,很是好闻。 付娆安原本只是想进来凑凑热闹,如今却是真的想留下来当跑堂了。能整日在这么凉爽的地方干活挣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们林老板此刻正忙着呢,你就在这件杂室里面候着,林老板闲了自会过来的。你可莫要乱逛,这里都是些达官贵人,得罪了后果自负!” 茶童冷漠地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付娆安呆在这杂室之中,看这其中放着的都是些旧戏服和道具。她饶有兴趣地查看着,忽然发现旧戏服之中,有几件跟寻常衣服很相似的。 虽说是旧衣,可看起来仍旧精致新式,只是着了些灰而已。 付娆安扭头看了看门外,没人。她心血来潮,选了一件胡青色的裙子,钻到一旁的衣架后面换上了。 这裙子不太合身,有些大了。付娆安想着这衣服的主人大概是个骨架大,个子高的女人。 不过本就不是自己的,也没那么多将就。付娆安卷了卷袖口,提了提裙摆,也算是看得过去。特别是这裙子雅致,配上付娆安没有一点儿修饰的黑发,倒是脱俗。 收拾妥当,付娆安兴冲冲地走出了杂室。走在这些个达官贵人之中,倒也一点儿不显得扎眼,反倒是惹来几个贵公子的瞩目。 付娆安不犹豫,直奔着那二楼的戏台子去了。那悠扬的曲声越来越近,惹得付娆安莫名的兴奋。 那偌大的红帘戏台出现在眼前,台上,一个穿着白底兰花戏袍,头戴点翠头面的瘦高女人,正捏着兰花指,幽幽地唱着。 第七十三章 林云庭 () 那女人在台子上的方寸之地,悲喜吟唱。颦笑回眸几句叹,水袖莲步走一世。短短一瞬,便能将曲中人物的一生都唱尽了。 叫人既是惊艳,也被她那吟唱之词勾进了境遇之中,仿若自己就是那戏曲之中的人物一般。 “小姐?瞧这您眼生,第一回来我们风雪月吧?我们这里的戏可是大昭最好的,连皇宫里头请戏团,也是我们这儿。您是自己选座儿还是小的给您挑一个?” 付娆安正看得入神,一个跑堂满脸堆笑地凑过来问了她一声。 付娆安忽然意识到,是此刻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误导了这跑堂,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客呢。 “不用,我就看……” “您瞧,第一排首座空出来了,您可真是赶巧了。这首座可是提前预定都预定不上的,您倒是正巧碰上了!” 没等付娆安拒绝,那跑堂就热情地将付娆安拉到了第一排左边空出来的位置上。这位置紧挨着戏台子,当真是位置绝佳。 可付娆安也不傻,知道这位置,一定贵得要命。 “我不是来听戏的,我是来……” “天一雅座来客,瓜子小菜甜糕各一碟!” 那跑堂根本没听付娆安的解释,兴冲冲地朝着后堂准备酒水茶点的地方喊了一句。接着回头笑眯眯地看向付娆安。 “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我说……” “哦!这瓜子小菜和甜糕是我们风雪月专门赠送给天字号雅座的贵宾的,包含在您的座位的十两银子之中。若是您觉得不可口,可以另外再点。” “十两?” 付娆安从前在那护国公府也没觉得十两银子有多少,可如今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这银子您听完曲子之后出门结付即可,那您先观赏着,有事儿唤我!” 跑堂将那瓜子小菜和甜糕堆在付娆安面前,便勤快地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哎哎……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付娆安就这般被赶鸭子上架地成了座上宾,她本想一走了之的。反正换回自己的衣服,也没人能认出自己来。 可眼前的瓜子小菜和甜糕,朝着她发出致命的诱惑力。一大早起来,付娆安可是没吃没喝的,如今已经到了晌午,还空着肚子呢。 “不吃白不吃,反正也是白送的,想必也值不了多少钱!” 付娆安想着,伸手拿起甜糕塞进了嘴里,真香!吃着甜糕,付娆安还没忘记继续欣赏曲子。 台上的曲子已经到了末尾,付娆安忽然觉得,台上唱曲的女人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朝着自己这边看着。 付娆安本就心虚,被这么一看,连甜糕吃的都不安心了。 曲罢之后,台上的女人下了台。付娆安立马将剩下的几个甜糕揣进怀里,准备逃跑。 可这刚起身,忽然被一个人给摁住了。付娆安心惊回头,又是那个满脸笑眯眯的跑堂。 “小姐,这么快就要走吗?” “我……我……” “小姐真是幸运之人,我们云公子请您去后台一叙。” “云公子?我并不认……” 付娆安刚想说自己不认识,怎料先炸锅的是她周围坐着的那些看客。 “云公子!” “小二,你当真没说错,是云公子?” “我上次打赏百两也没应得云公子私下一见,怎么这个小丫头才坐了片刻,云公子就要见她?” 这些看客一个个羡慕嫉妒恨地看向付娆安,貌似只有付娆安自己一个人觉得,这不是好事。 那跑堂一本正经笑脸地看向其他看客。 “对不住各位,我们云公子只见有缘之人,各位还是等以后的机会吧。小姐,请……” 付娆安看躲不过了,只能在众人的哀怨之中走向了后台。 后台很大,很多戏子都在忙碌着,对于付娆安这个外来的人也不曾有时间多看上一眼。 跑堂地将付娆安引到后台最里头的一个独间,敲敲门,示意付娆安自己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进。” 那门里头传来一声婉柔带冷的声音,音色是好听,可却让付娆安断不出男女来。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里头放着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四周挂满了各色的戏服和头面,尽里头的一把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姿软柔的人正对着那琉璃镜卸妆。 付娆安看着这人还未来得及褪下的戏服,正是刚才在台上的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竟然不是个女人。 那人从琉璃镜之中看见付娆安,停下了卸妆的手,回过头来看向她。 “你过来。” 那人轻声说了一句,付娆安拘谨地走了过去。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我还有事情要忙,若是没事,我想先走……” 付娆安渴望地看向门,那人抬眼看向付娆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付娆安也这般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 褪去妆容修饰的娇媚之后,这个男人生的照旧是好看的紧。男子的棱角之中透着柔雅,多了显得娘气,少了显得粗气。可这个男人,柔雅的刚刚好。 就是那九天云阁之中不染尘事的仙人一般,这若是个女子,怕是要红颜祸水了。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在我林云庭的戏园子里,穿着我林云庭的旧衣,看我林云庭唱戏。” “啊?” 付娆安愣住,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抬眼看向这林云庭的身姿。 的确,这大了一些的女人衣裳,若是穿在林云庭身上,当是正好!付娆安这下被现场捉了赃,慌乱地不知所措。这怀里揣着的甜糕又不合时宜地掉了一个出来。 “哈……” 林云庭抿嘴轻笑,脸上见不得一点儿温怒之气。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甜糕,手指纤细娇嫩如葱白一般,整个人精雕细琢,没有一点儿缺憾似的。 “这甜糕油腻,你竟然揣进怀里?你可知道,你身上这一身,虽是旧衣,但却是青蝉罗丝的布料,金贵异常。沾上了油渍,就是毁了。而且这件衣服还是当今皇上赏赐的,可是圣物。” 第七十四章 娆娆 () 付娆安不安地吞咽了几口口水,觉得如今这身上穿着的,好像带刺的壳一般难受。 “你骗我不懂是吧?这若是皇上赏赐的圣物,你怎么会随意丢在楼下不上锁的库房里头!想讹我?门都没有!” 付娆安摆出一副蛮横的模样,试图摆脱这一次的麻烦。 可那林云庭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的表情,无比的认真。 “若你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送官。到时候你就知道,损坏皇上赏赐的圣物是什么后果。” 付娆安听这林云庭要将自己送官,着实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讲理不讲理的,反手挣脱林云庭要逃。 这林云庭看着柔弱,却有些力气。付娆安不得不亮出功夫来,一个剑掌打开林云庭扼着自己的手,跃身朝着门跑去。 可没想到那门,竟然从外面锁上了。 “别挣扎了,方才在台上看见你穿着我的旧衣,早就把你当成了女贼。让跑堂送你过来,就是为了困住你。” 付娆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林云庭。 “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穿你的衣裳的。只是你都说了,这是旧衣,想必你也不会穿了。我就穿了一穿,当真没有想要带走。你就行行好,放过我这一回好吗?我真的不能见官。” 林云庭揉着自己被付娆安那一记剑掌打痛的手腕,若有所思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会武功?” 林云庭好奇地问了一句,上下打量付娆安。这女子习武的本就不多,就算有,也大都是豪门贵胄的千金小姐才能有的兴趣,也才请得起武师。 可眼前这丫头,偷穿旧衣也就罢了,里头露出的内衬也是破破烂烂的,怎么看,都跟豪门贵胄没有一点儿关系。 “对啊!我会武功,你若是不肯放我……我可就动手了!” 付娆安作势举起掌来,但此事是她理亏,她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对这林云庭动手的。 林云庭也是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忽然伸手,像那大夫把脉一样摁住了付娆安手腕,若有所思。 “你……” “别动!” 林云庭低斥的音调都透着一股温柔。付娆安理亏只能老老实实地任他“把脉”,好奇地看着他要做什么。 “气息亢沉,内力中厚。看来姑娘也不是几招把式而已,而是会真功夫。并且给你打底子的师傅,算得上是高手。你这功底,属上乘。” 付娆安微愣,瞧着这林云庭是个柔弱的伶人,却还懂得习武的这些门道。 她的武功内力基础,部都是父亲和两位兄长手把手教的。付家可是安国的将帅之家,武功自然不会弱。 只是这付娆安还没来得及成为像父亲和兄长那般的高手,就家破人亡了。如今虽说也是厉害,但毕竟是个半吊子高手。 “既然知道我厉害,那你就放过我,省的我们两败俱伤。这衣服我想办法给你洗净,还给你就是了。” “青蝉罗丝,遇水缩团。洗不得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让你偿还的办法,你可愿意听一听?” “你说。” 只要不送官,其他苦付娆安愿意吃。 “你会武功,而我这戏团之中,最缺的就是武旦。” “武……旦?” “武旦就是武打戏的花旦。因为缺少武旦,所以之前有武打的戏都是有男子扮演,可是男儿毕竟不如女儿俊美,也少了柔顺。看客并不喜欢,你若愿意留在我这戏团子之中当武旦,我就放过你。” “我不要!” 付娆安果断地拒绝了林云庭,她对当戏子可没有什么兴趣。如今她为了报仇,还有一堆事情要做。若是被捆在这里,她还怎么设计那洛承君,算计那杜妍娥。 “若是不要,那就见官!” 林云庭对于付娆安的拒绝,也是很不悦。他那冷魅的丹凤眼死盯着付娆安,直接让付娆安的气势软了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甩掉这个林云庭。不如就面上答应他,先安抚下他,等自己找到时机让那洛承君请自己回府,做回佐政王的瑶姬夫人。看这个戏班子的林老板还敢强行让自己当什么武旦! 付娆安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 “好啊!我答应你,不就是武旦嘛!不过你管饭给工钱吗?” 付娆安朝着林云庭伸出手来,林云庭抿嘴轻笑一声。 “你这丫头,明明是来偿还的,还舔着脸要饭要钱的?管饭,不给钱!” 林云庭伸手打在了付娆安的手掌上,付娆安吃痛咧嘴,不悦地翻了翻白眼。 “不给拉倒,那我今日先回去,明日再来正式拜师学艺,如何?” “也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云庭好奇地看着付娆安,他倒想要知道,这般不同寻常的女子,能有一个什么名字。 “付……瑶姬。” 付娆安赶忙改口,林云庭听了这个名字,蹙眉摇起了头。 “这名字怎么像是假的,你莫不是随口说出来敷衍我的吧?” “假?哪里假了?我就叫瑶姬,是那南水孤郡的人,不信你去查!” 付娆安心虚地要林云庭去验证,林云庭听到付娆安说自己是南水孤郡的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南水孤郡的人?是原生地吗?” “自然!” “那你就是峦国的旧民……” 林云庭低语呢喃了一句,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看向付娆安的目光也似乎柔和了起来。 “你我也当是有缘,我也是南水孤郡的人。” “啊?” 付娆安意外地看着林云庭,这对林云庭来说是有缘的事,可对于付娆安来说,可不是好事。 “老乡啊,好巧……好巧。” “瑶姬这名字太过俗艳,既然你打算入我风雪月戏班,那就要有一个艺名。这样,我给你起一个!” 林云庭抬手轻拿着下巴,围着付娆安绕了一圈,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身姿。 “娆字如何?娆娆!以后你在这戏班子之中,人就叫你娆姑娘!”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也察觉了付娆安的异样,疑惑地回看她。 “怎么?不喜欢?” 第七十五章 安国来使 () “你为何给我取这个字?” 付娆安难掩心中的颤动,自己的本名不仅是自己,更牵连着她背负的过去。她难以相信会这般凑巧。 林云庭察觉出了付娆安的不寻常,虽然不解这是为何。 “这娆字有柔媚之意,你这丫头一副钢筋铁骨的模样,一点儿女子娇柔魅惑都没有。可这为女子,多少不该有些女人的味道吗?所以我为你取了这个字,希望你缺的,能够补上。” 付娆安听了林云庭的解释,抿咬住了嘴唇。她想要忍住迫不及待想要掉落的眼泪。 林云庭的解释,与付娆安娘亲曾经说的,有些相似。 “额娘希望,在这武将之家出世的女儿家,能够像寻常女儿家一样,柔媚娇嫩,安然一声,所谓娆安。” 付娆安撇过脸去,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她本以为自己此生已经永远丢弃了母亲所取的名字,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叫回了这个字。 林云庭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惹得这小女子这般大的反应。 “你若不喜欢,我便给你换一个字,你也不用这般激动吧?” “我喜欢!谢谢,就叫娆吧。” 付娆安回应了林云庭,林云庭微愣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因为不认路,林云庭便亲自坐着马车送了付娆安回去。本来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可以,可经过刚才的事情。林云庭莫名觉得心里抱歉,也为了认一下付娆安所住之地,所以便亲自跟了来。 “佐政王府的别院?” 林云庭看到目的地,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你是南水孤郡的人,可在这别院之中的,都是安国人不是吗?” 听了林云庭的话,付娆安也意外了一下。这佐政王救助安国人的事情虽然是人尽皆知,可是知道这别院之中都是安国人的,却很少。 这林云庭既然知道此事,只能说明,他对洛承君的事情,比较熟知。 “也不尽然啊,谁说这里面都是安国人的。” 付娆安矢口否认,林云庭依旧不依不饶。 “就算不是安国人,那至少也是跟佐政王府有牵连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云庭蹙眉不悦地看着付娆安,仿佛自己受骗了似的。 “就是个下人,明日,我会守信去风雪月找你的!” 付娆安不再多做解释,转身走进了别院之中。林云庭在别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去。 佐政王府,湖心楼。 乔书律照例给洛承君汇报付娆安的情况,这一次,洛承君似乎没有那么用心在听。 “王爷,这付姑娘实在是能折腾。这前脚刚跟青楼的老鸨子搭上关系,这后脚又见了林云庭的戏园子,没过多久,就坐着林云庭的马车回的别院。” “林云庭?” 洛承君微微抬眼,想了一下,又垂下了脑袋,看着手里的奏章默不作声。 乔书律有些意外,没想到洛承君听到林云庭的名字,反应竟然如此淡薄。 “王爷?林云庭若是知道了付姑娘的身份,会不会不太好啊?不然,属下再去请付姑娘一次,让她回府?她还是在您身边好看着一些,不然下一次,指不定她还能跟谁……” “不必了,她若是真的能在林云庭手下做事,挺好的。” “啊?” 乔书律伸手掏了掏耳朵,害怕是自己听错了。可这洛承君仍旧锁着眉头,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奏章,似乎很是为难。 “王爷,您莫不是有什么难事吧?是不是跟安国的和谈不顺利?不过属下听闻,这协定都已经飞鸽传书过去了,怎么他们还想反悔?” “反悔倒是没有。飞鸽传书到的时候,安国就已经排除运送赔偿货款的使者出发来大昭了。” “这不是好事儿嘛!这安国拖拖拉拉了半天,最后还是应下了我们的赔偿要求。说明他们认输了,这么好的消息,您干嘛哭丧着脸?” 洛承君抬眼看向乔书律,不悦地将手中的奏章扔给了他。 乔书律接过奏章,看了几眼。 “这运送货款来大昭的安国使者,竟然是苏久渊和左剡刃?” 乔书律也惊了一下,难怪这洛承君会这般难色。这苏久渊可是付娆安的大仇家,左剡刃也甚为她的同僚算计了她。 这两人,都在付娆安报仇必杀的名单之上啊! “不能换人了吗?现在就给那安国飞鸽传书,说要换人,他们不敢不答应吧?” “本王都说了,协定到安国的时候,安国的人就已经出发来大昭了。估计,后日就能到达。” “如此说来,避不开了?这安国使者来洛安城,这洛安城一定是热闹非凡,瞒是瞒不住的呀!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王爷!现在我们就接付姑娘回府,然后将她圈禁在这湖心楼里。只要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没事了!” “你说的简单……” 洛承君白了一眼乔书律,愁地长叹了一口气。 “上次本王让你请她回府,被她拒绝了。若是来硬的,怕是这丫头真的要跑了。虽然本王让你们盯着她,可若她真有逃跑之心,你们这些草包,根本看不住!” “看不住您还让我们看……” 乔书律嘀咕了一声。 “那王爷您说怎么办吧!” 洛承君架着手,轻摸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方才说,付娆安跟林云庭揪扯到一起了?” “嗯,今日付姑娘阴差阳错进了那风雪月,不知道在里头发生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就坐上了林云庭的马车。那林云庭亲自送她回了别院,大概也知道了她瑶姬这层身份。” “林云庭亲自送她回去,那就说明,付娆安已经入了那风雪月做事。” “您怎么确定?” 乔书律倒是没瞧出来,洛承君微微一笑。 “林云庭此人,自认不凡,傲然的很呢。他若是肯送付娆安回别院,自然是要认得付娆安的门,怕是这付娆安又惹了什么事情,叫那林云庭攥住了。” “这个付姑娘,当真不让人省心啊。” 乔书律摇头叹息着,洛承君的心里,却生出了另一个想法来。 “备车,去风雪月。” 林云庭送了付娆安回别院,心里头有些乱。并没有马上回风雪月,而是让马夫赶着车载洛安城内逛了一圈。 他看着车窗外繁华的洛安城,眉头微蹙,原本柔雅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份犀利的冷意。 回到风雪月,林云庭用折扇掩面下车,看见洛承君驻足在风雪月的门口等着。 两人目光相触,彼此愣在了原地。 第七十六章 旧事 () “佐政王爷怎么有雅兴来我风雪月?您可是这大昭的大忙人。” 林云庭率先开口,只是这语气,透着一股子薄凉。 “本王有事找你,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洛承君环顾了一圈这风雪月热闹的门口,还有几个刚来的看客似乎认出了林云庭,想要上前。 林云庭不悦地撑开折扇掩面,可这秀挺俊俏的身姿,又怎会是一面折扇能够虚掩得住的。 “进去说吧。” 无奈,林云庭有些不情愿地请洛承君进入了风雪月。 戏楼之中的最高层是贵宾厢,林云庭和洛承君落座,屏退了其他人,气氛冷肃。 “佐政王爷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这般相对而坐,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林云庭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责问,洛承君轻抿了一口香茶,目光垂向那戏台,似是在回想。 “本王记不得了。” “笑话!佐政王爷竟然说记不得了?难不成,你能忘记你的生身母后崩逝了多久吗?八年的时间!峦国已亡十年了!” 林云庭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他看着洛承君的目光之中透着些恨意,却不是仇恨,而是……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恨。 “姑母崩逝大丧,是你我见的最后一面。自此之后,你便不愿见我,生怕我这峦国败落的皇子,连累到你尊贵的身份!可你纵使再高贵,也不过是个王爷!大昭先帝背信弃义,没有将这皇位传给你,你就不觉得不甘吗?姑母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能瞑目吧!” 林云庭一见面就开始翻旧账,还字字句句戳在洛承君不愿提起的旧事上,他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林云庭,本王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让你帮忙,不是来跟你叙旧情的。” “呵呵……” 林云庭失笑,冷目看向洛承君。 “王爷倒是霸道的很,求我帮忙,还不趁机跟我叙叙旧情?若没有旧情,我凭什么帮你?” “只要不提旧事,你要黄金万两也好,良田豪宅也罢,本王都能满足。” “我要你坐上大昭的龙椅,成为这大昭的帝王!” 林云庭愤而起身,一字一句笃定无疑。洛承君蹙眉看着他,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 “母后……崩逝前不见先帝,只见了我一人。是她说的,莫要再有复峦之心,莫要争抢皇位,只要我手中握着的权利,足够我周,也护得你周即可。” “不可能!” 林云庭满眼孤疑,根本不相信洛承君所说的话。 “姑母是峦国的长公主,当年嫁给大昭先帝和亲,就是为了护住峦国。可大昭先帝背信弃义,还是吞并了峦国。如今峦国京都南水孤郡,已然变成了风尘百艺之地!姑母怎么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洛承君,你若是怕了,直说怕了就是,何必找着荒诞理由!” 林云庭对洛承君怒目相视,将面前的茶碗甩在了地上。他那原生温煦的脸上呈现出这般怒意来,倒是比普通人更为威吓。 洛承君早就知道,来找林云庭躲不开这一关。他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起身走到林云庭的跟前,伸手伏上他的肩头。 林云庭不悦甩开,温怒坐下。 “护我周?难不成姑母要你护我周的方法,就是让我忍辱偷生?在这大昭洛安城中,做一个无论男女都想要挑弄的戏子名伶?我真悔,悔恨我当初为何对那舞刀弄枪不感兴趣,偏偏喜欢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唱曲儿!若是我继承了峦国的叱枪!一定不会指望你复峦!” “若你不想继续在这戏园子里待着,我会亲自奏请皇上,让你离开洛安城。” 洛承君执意避开重点来谈,林云庭又怒又急,可却不能将他如何。 “说吧,要我帮什么?” 到底,林云庭也没舍得将洛承君就此驱逐出去。他心中有气,却还是不舍就此断了与洛承君好不容易重新牵连的契机。 “今日,是否有一个小女子来到你这风雪月?” “小女子?” 林云庭微愣,他原本以为,这洛承君要自己帮忙的事情,应该是周转哪个贵胄王族关系的大事。却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是个小女子。 林云庭立马想到了付娆安,那小女子回去的地方也是佐政王府的别院,这洛承君,大致是询问的她。 “你说的是娆娆?” “娆娆!” 洛承君吃惊触目,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云庭。这付娆安的名字他都知晓了,难不成,付娆安是安国将女的身份,他也知道了? 可细想之下又不对,这付娆安再是莽撞,这点儿分寸还是该有的。 “你怎么也是这幅表情?难道我给她取得这个名字,就这般惊悚难听?” 林云庭更是奇怪,这洛承君听到“娆娆”这个名字的表情,简直跟那个瑶姬如出一辙。 “你……你取的?好听,好听……” 洛承君松下了一口气,林云庭心中孤疑,却没有深问。他知晓,就算自己问了,洛承君也不会说。反倒会让他警惕起来。 “那小女子如何了?” “我想让你找个缘由,带她离开洛安城两日的时间。” “为何?” “若是帮我,别问缘由。” 林云庭哭笑不得,这洛承君霸道上瘾了,什么都不说,就妄想让自己帮? 可到底最后,林云庭还是认怂了。 “你想让我把她带到哪儿去?这女人,不会是你在外面养着的金丝雀吧?不过这金丝雀也太寒掺了些?怎么一身破布给扔在了别院。莫不是得罪了你?” “林云庭,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洛承君不满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薄唇微翘,露出一个不羁轻蔑的笑意。 “那我便不问了。” 林云庭好像赌气一般,瞥眼看向戏台,不再理会洛承君。洛承君无奈,只好自顾自地说着。 “只要带着她去听闻不到洛安城任何消息的地方去就可以,荒山野岭,乡村小镇,随你高兴。明日就走,两日之后再回来。” 洛承君说罢,直接起身就要走。原本装作冷沉的林云庭回头看时,这家伙已经没了踪影。 第七十七章 人各有命 () 林云庭独自坐在贵宾厢之中,低垂眉眼,摆弄着手中的香木折扇,若有所思。 “娆……” 林云庭轻喃着这个字,回想着那瑶姬与洛承君不约而同的反应,越发觉得这其中,定有秘密。 “风玄。” 林云庭忽然抬头,朝着贵宾厢的门唤了一声。从门外闪身进来一个男子,男子两眼之间横着一道伤疤,冷漠的眸子里面没有一点儿情绪的波澜。 这个男人,可是当年峦国皇族培养的第一杀手。亡国之后,便一直跟随林云庭。虽冷血无情,却唯独对林云庭忠心耿耿。 “云公子有何吩咐?” “你帮我出去探一探,明后两日,这洛安城之中,到底有什么大事。” “是。” 简单的一个字回应,透着冷沉的气息。 付娆安回到别院,躲着人去了野湖边上,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青蝉罗丝裙上的油渍。 这衣服,林云庭竟然大方地给了她,一点儿不舍都没有,反而透着嫌弃地给了她。仿若是扔了一件垃圾似的。 “说什么皇上赏赐的圣物,一看就是骗人的!” 付娆安越发肯定这林云庭忽悠了自己,不过既然自己答应了要去风雪月做武旦,也没打算反悔。 总之有吃有喝的,凑活些日子。不为这吃饭愁着,自己也好有更多的时间想想法子怎么体面地回那佐政王府去。 “啧,还真的缩水了。” 付娆安皱眉看着那青蝉罗丝沾了油渍的那块,自己只是用水清清沾了一下,就见那块的薄纱变浊了起来。 “真是件娇贵的衣裳,也不知道简茶能不能喜欢。” 一心留下这衣裳的付娆安,其实心心念念着的,是简茶想要新衣裳的愿望。 她抖了抖这青蝉罗丝的裙子,不细看,也看不见那缩水的地方。这裙子,还是一眼看上去那般漂亮。 “简茶一定会开心的!” 付娆安抿嘴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简茶乐呵呵的模样。 付娆安将那青蝉罗丝的裙子藏在身后,若无其事地进了厢房。此刻,简茶刚从田里回来,正满脸通红,来不及休息地缝补着破衣裳。 “简茶!” “夫人?夫人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你都不知道我快急死了。你若是晚上还不回来,我就要去那佐政王府求乔将军帮忙了!” “求他做什么?” 付娆安嗔怪地问了一句,伸手将藏于身后的裙子拿了出来。简茶惊愣地看着这闪着光彩的裙子,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些。好像自己靠近一些,这裙子就会坏掉一样。 “这裙子真好看,夫人穿上一定很美。莫不是……佐政王爷来接您回府了?” 付娆安脸上的笑意落下,这跟她想的完不同。简茶看到这裙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往自己身上想。 “傻丫头,这裙子是我给你要来的。不过不是新的,原主人的体格大,你穿上会大些。快试试?” 付娆安说着将裙子塞给了简茶,简茶慌乱地还给付娆安,不住地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简茶只是想讨要一件粗布衣裳,彩色的就可以。这件衣服看起来就很贵重,简茶穿不了的。” “我让你穿你就穿!穿坏了也无妨,反正这裙子已经给你了,它就是你的!” 付娆安强行将裙子再次塞进简茶的怀里,简茶一副惧怕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怀里的裙子。 “这裙子……真好看。” 简茶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裙子的面料。可手上的粗茧划在这丝面上,竟然还划出了一道痕迹来,吓得简茶赶忙抽回了手。 “不如,简茶帮夫人好生放着这裙子,等夫人想穿的时候再拿出来!” 简茶不由分说地将裙子掖在了床铺底下,还用布料柔软一些的内衬隔开。 “我不是说了,那是给你……” “夫人!” 简茶回头看向付娆安,轻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付娆安看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实在是不忍心。 “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反正,那裙子是给你了。” “多谢夫人,只是……人各有命,简茶天生贱命,能活到这个时候,遇见夫人,已是幸事。” “谁说的?哪儿有人会天生贱命的,那天生好命的,还有可能……” 付娆安想到自己,鼻头一酸。 “还有可能忠心错付,家破人亡呢……” “夫人说什么?” 简茶看付娆安神色不对,话也奇怪,不由追问了一句。付娆安叹了一口气,强挤出笑意来。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命由自己不由天地,更没有什么注定。命数本就是多变的,可如何变,还要看你自己如何掌舵。总有一日,你会配得上这些衣服。哦,对了!” 付娆安忽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几个甜饼,赶忙掏出来递给了简茶。 “你还没吃饭吧,快吃吧!” 简茶看着甜饼,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恋恋不舍地推还给了付娆安。 “还是夫人吃吧。” “我吃过了,你吃!” “那就留着,给夫人饿了再吃。我吃了些剩下的烤鱼干,不太饿。” “让你吃你就吃,以后天天有!” 付娆安将甜饼强塞进了简茶的嘴巴里,拒绝的简茶尝到了甜饼酥香的味道,也不由地咀嚼了起来。 风雪月,风玄打探消息回来,立刻回来禀告给了林云庭。 “安国使者出使大昭议和?你确定只有这一件事情?” 林云庭并未想到,此事能跟那个叫瑶姬的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便追问风玄。 风玄点头,很是笃定。林云庭也知道,风玄做事一向严谨,不会遗漏出错。 “安国?” 林云庭忽然想到,他将那瑶姬送回的,是做政府的别院。那其中,的确都是些安国人。 可这洛承君没有将那别院之中的所有人都送走,反而单单只送走瑶姬一个,这未免更是奇怪。 “能让洛承君亲自上门求我相助的,一定不是什么寻常女子。风玄,你再帮我查一件事。你去一趟安国,看看有什么失踪的贵族女子,名字之中,带着“娆”字的。” 第七十八章 临时起意 () “去山里练功?” 付娆安今日第一次来这风雪月报道,这林云庭一见面就要带她离开这洛安城两日。 林云庭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头,一边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付娆安说着。 “对,练功。你既然已经要做我这风雪月的武旦,自然是要练功的。不然你以为,这武旦就只是让你上台表演三脚猫功夫吗?” “我这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只是你这太突然了,我都没跟人说一声。” “人?谁?” 林云庭忽然转身凑近付娆安,一脸八卦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被他吓了一跳,就算是天人的容颜,也经不住这般突然的吓唬。 “什么谁?我的一个好姐妹,我答应来你这里做武旦,就是为了我跟她能有口饭吃。我若是这么一声不响跟你走了,这两日她可怎么办?要不……我带上她可以吗?” “自然是不行!” 林云庭拒绝的很是利落,一点儿回旋的希望都不给付娆安。 “那我便不去了。” 付娆安倔强地扭过身去,一副没商量的样子。林云庭原本不悦,可看她这副不讲理的模样,倒是跟那洛承君有几分相像。不由地抿嘴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带是绝对不能带着的,不过既然你说是吃饭的问题。我可以答应你,这两日,我会让人按时去那别院送饭菜给你的姐妹,这样总可以了吧?” 付娆安听林云庭让步,回头看向他。发现他并未恼怒,心中松下一口气。 “那……也行吧。不过此行,我们去哪儿?” “库珏山,就在这洛安城外,深山密林之中,与世隔绝似桃源,我每年都回去那里开嗓练音。其实最好的时候是秋季,只是今年因为某人……偏要在这燥热的日子里……” 林云庭后面几句透着哀怨地呢喃,付娆安也未曾在意。换上了林云庭给她准备的衣服,便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朝着洛安城外走去。 一路上,付娆安专心致志看着沿路的风景,而这林云庭,好似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曲文。可其实,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看向付娆安。 这个女人的身份实在是太令他好奇了,只是那风玄去了安国打听。本就路途遥远,加上人生地不熟,怕是两日的时间,回不来的。 到了库珏山,已经是下午了。山中湿凉,林云庭好似那娇弱的女子一般,还裹上了披风。 那山间有一间小木屋,木屋背后就是一袭瀑布,前面就是花果林间,位置很是绝妙。 林云庭熟练地开锁进门,付娆安好奇地四周环顾,心情不由地随着这美景舒展开来。 “林老板,我看你那戏园子也挣了不少钱,有这么好的地方,你何不隐归于此,做个不愁吃喝的世外高人啊?” 付娆安开了句玩笑,没想到林云庭一脸肃穆认真的表情,回头看向她。 “这世间之人皆有所为,若都像你一样,这山林也早就变成洛安城了。” 林云庭说完嫌弃地看了付娆安一眼,从一旁的箱子里面掏出几样把式来,扔在了付娆安的面前。 付娆安看着地上的唱戏的把式,有红缨长枪,长柄剑,还有大刀。不过这些,都不是真的兵器,只是那戏台子上糊弄人的把式而已,轻巧的很。 “你选一个吧,既然是武旦,总要有个擅长的兵器。” 付娆安的目光落在了红缨长枪上,虽说他们付家最擅长的不是长枪,但父兄教他最多的,就是长枪。而且……在那大战对后一局,她用的,就是长枪。 “这个吧!” 付娆安捡起地上的红缨长枪,这长枪轻巧的超出她的想象,好像一根空心木棍一样。 看到付娆安选择长枪,林云庭微微吃惊。付娆安所选的,就是他心中所想的。 “好,既然选了,那就练几个招式给我瞧瞧。看看你的三脚猫功夫,有多厉害。” “我都说了,不是三脚猫!” 付娆安微怒辩驳了一句,便挥动起了这红缨长枪。几个招式简单利落,却枪风凛冽,一个扫枪风劲十足,手腕粗的枝桠瞬间折断,哗啦啦的叶落满地。 林云庭认真看着,心中不由激动了起来。虽说这付娆安的枪法跟峦国的吒枪并不相同,但都是枪法,必定有相通之处。 林云庭看着付娆安,不由地回忆起自己曾在峦国看着兄弟和父皇舞过。免不得哀愁,攥紧了拳头。 “如何?告诉过你,本姑娘的功夫可不是三脚猫!” 付娆安收招,气喘吁吁地看着林云庭,等着被赞扬。可林云庭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还可以吧,不过上台可不是要你来真格的,会伤到人。你现在就开始练,练假模假式。” “什么假模假式?这是真功夫,怎么能假模假式呢?” 林云庭根本不听付娆安的,自顾自地回身进入了木屋之中。付娆安哭笑不得,一把丢下那玩具似的红缨枪,气呼呼地坐在外头。 一直到那入夜,那林云庭都没出来瞧那付娆安一眼。付娆安熬不住了,这山里头入夜蚊子多的能吃人。 付娆安进入小木屋,看见那林云庭正在秉烛饮茶,专心致志地看着曲文,不由地生气。 “练完了?” “我没练,我不会假模假式!”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着,林云庭也不恼,他抬眼看向付娆安,无比认真。 “你这性子,可不是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该有的。瞧你这武功,也是大门大家的贵族枪法,我虽叫不上名字来,但跟那些小打小闹的杂碎武术还是能分辨出的。” 付娆安一愣,她不晓得林云庭会知道这么多,也不晓得他说这些做什么。但莫名地,警惕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林云庭并未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问了一句。他已经感受到了付娆安的警觉,就不会深问下去。 既然等不到风玄回来解答,那他便要想办法自己搞清楚。哪怕……是冒险。 “明日洛安城可热闹了。” 林云庭话锋一转,好似闲聊似的说了一句。 第七十九章 被发现了 () “如何热闹?” 付娆安随口一问,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林云庭侧目看向她,说与不说,此刻他还在犹豫。 饮完茶水的付娆安豪迈地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疑惑地看着他。 “到底为何热闹啊?” “听闻……大昭与安国议和,安国是主动挑战的一方,所以要派使者出使大昭,送来赔偿款和礼品。明日,正是安国使者进入洛安城的时候,这送礼上门的输家,自然是热闹。” 到底,林云庭还是说出了口,他实在是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说完之后,林云庭目不转睛地盯着付娆安,果然,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手中攥着的茶杯因为手中力道的收紧,发出咯吱咯吱轻微的响动。 林云庭此刻确认,自己猜想的没错。这个叫瑶姬的女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南水孤郡的人。洛承君让自己带她离开洛安城的目的,就是因为安国出使。 “可听说,出使的使者是什么人?” 付娆安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可她却慌乱到忘记杯中已经无水,还往嘴边凑着。 林云庭假意思考,仍旧盯看着付娆安的情绪变化。 “好像是……安国的护国公,一位姓苏的大人,还有安国的主将,叫什么……左……那个名字很奇怪来着,哦!左剡刃!” 听到这两个名字,付娆安猛地转过身子,背对林云庭。她实在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努力抿咬着嘴唇,眸子之中满是恨意。 林云庭看着付娆安的背影瑟瑟发抖,嘴角轻轻上扬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 夜深,库珏山的夜晚似乎比洛安城的要更加黑暗。没有火光照亮,天上的那轮明月,却显得越发的澄亮。 吱呀一声响动,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屋的大门。付娆安偷偷摸摸地从木屋出来,奔向不远处的马厩。 那匹马,是拉马车的马。 付娆安拉起缰绳,那马不安地发出几声惊叫。付娆安更加慌乱,急忙跃身上马,不安地回头看向木屋。确定并无动静之后,驾马离去。 听着奔远的马蹄声,林云庭慢悠悠地打开窗户,靠在床边仰望那轮明月。 “洛承君啊洛承君,这可怨不得我,你也没说,此事不能透露与她听。我瞧这丫头,是个祸水,若是死了,说不定对你我都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洛安城内的士兵就开始在城门和主街道布设,并且要求沿路的百姓张灯结彩,呈现一副欢迎之势,好彰显自己的大国气度。 付娆安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像那城中未出阁的闺女一样,挽着面纱,混迹在百姓之中。 洛承君作为欢迎安国使者的代表,也早早地准备了起来。一身朝服,冷峻逼人的气场和眉眼,任谁都不敢低看这位佐政王一眼。 乔书律也会跟随洛承君一起迎安国使者,他一身铠甲,会带领五百赤甲兵。为的,是向安国彰显自己强大的军力。 这一次议和,不光是为了给安国要些赔偿,更是为了威吓。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乔书律提醒了洛承君一声,洛承君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莫名蹙起了眉头。 “外面可都安排好了?” “自然,王爷放心。” “可本王……今日怎么觉得莫名心慌呢?” 洛承君深吸了一口气,不悦地揉了揉太阳穴。这阴郁的感觉,从昨天晚上就一直笼在脑子里。 “王爷不用太过担忧,我们的先锋队已经在百里之外提前探过。这安国的使者只带了三百精兵押送赔偿款和物资,后方也并没有隐藏的兵力,是真心议和。” “本王担心的不是这个!安国如今,自然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发动战争。” “那王爷您?” 乔书律疑惑地看着洛承君,他也很少见洛承君这般不安的模样。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未如此。 “算了,走!” 洛承君努力安抚情绪,拿起朝帽,大步走了出去。 临近正午,安国使者的队伍才慢慢悠悠地进入洛安城。主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洛承君和乔书律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处等待迎接。 而付娆安,就在洛承君身侧的百姓之中,阴沉着双目,冷冰冰地看着进入城门的安国使团。 为首骑马的,就是她日日夜夜,在梦中都想将他碎尸万段的苏久渊! 苏久渊身上穿着的,是付娆安最熟悉的护国公朝服。那曾经是她父亲,祖父穿过的。如今穿在苏久渊身上,丑陋不堪。 而苏久渊身侧骑马的人,正是左剡刃。如今左剡刃已经改变了曾经寒门出身的卑微样子,一副仰首挺胸,身着银色主帅盔甲,当真是风光无限。 这两人,一点儿都没有败国之将的落寞,反倒顶着一脸的骄傲! 苏久渊驾马走到洛承君面前,双方下马,各自摆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来。 “鄙人苏久渊,早在安国就听闻了大昭佐政王爷赫赫的大名,如今一见,三生有幸!” 苏久渊笑眯眯地朝着洛承君作揖,洛承君赶忙扶他起身。 “苏大人客气了,您可是安国的护国公,身份尊贵。劳您亲自护送赔偿款和物资来大昭,实在是辛苦。” 两人寒暄着,付娆安的眼中,死死地盯着苏久渊。她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型箭弩来。 付娆安瞄准了苏久渊,可却迟迟地没有射出箭来。她感觉得到,站在一旁,与自己相对而立,距离不足数米的左剡刃,目光正投在她的身上。 左剡刃无意间看到了付娆安,他只觉得这女子的身姿和露出的眉眼太过熟悉,便盯看着她。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也看向了自己,目光冷沉。只见她慢悠悠地抬起手来,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面纱。 “付……” 左剡刃差点儿叫出付娆安的名字,他下意识闭上了嘴。付娆安冲着左剡刃冷冷一笑,忽而闪身,从人群之中离开。 第八十章 替我杀了他 () 左剡刃失声叫出那个“付”字的时候,洛承君看在了眼里。他顺着左剡刃的目光流转,侧目看见了消失在人群之中的那道身影。 他心中的不安翻涌而上,盯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蹙眉头。 “佐政王爷?” 苏久渊小心翼翼地唤了失神的洛承君一声,这双方重臣正在热络。这佐政王爷方才还笑脸盈盈,这会儿,却然不停他所言的轻视模样。 “啊?” 洛承君回神,可心思还在刚才那身影上。此刻左剡刃也是心神不定,他忽然凑近那苏久渊,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苏久渊蹙眉看向他,不悦地点头,左剡刃便闪身离开了。方向,也同那道身影一致。 这让心有不安的洛承君更是忐忑,那左剡刃说了什么?又要去做什么? “佐政王爷见谅,那左将军忽然觉得身子不适,想要去……” “乔书律,招待好苏大人,本王有事,先走一步。” 没等苏久渊说完,洛承君就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交代了乔书律一句,转身就要走。 苏久渊被这般无视,脸色沉冷了下来,不悦之色尽显。 “王爷,这不妥吧?” 乔书律小声问了一句,洛承君回头看向满目不悦的苏久渊,冷冷一笑。 “有何不妥?他们安国不过是战败国,我大昭以礼相待已是客气,难不成还非要我这佐政王守着他们吗?安国和苏大人应有自知之明,不会介怀!” 洛承君毫不客气地说完,翻身上马,朝着左剡刃的方向奔去。 苏久渊气的脸色煞白,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洛承君所言,本就是事实,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是战败国的使者。还以为自己是贵宾来客呢! 付娆安驾马朝着城外奔去,她听到身后有追来的马蹄声,但出乎意料的,只有左剡刃一人在追她。 “吁!” 付娆安有些失落,她停下马,调转马头,就在原地等着左剡刃。 左剡刃万万没想到付娆安能这般笃定地等着自己,他停下,与付娆安对立而望。 “付将军,当真是你?” “哼……左剡刃?你这称呼,未免也太虚情假意了些?你一个人前来追击我,莫不是以为,你自己一个人就是我的对手吧?” 付娆安说着,还朝着左剡刃身后望了一眼,眉眼不悦。 “你……是故意引我来追你的?” 左剡刃看到付娆安眉眼的不悦,猜问了一句。回想起方才付娆安明明有机会刺杀苏久渊和自己,可却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扯下了面纱,实在是怪异。 “虽未按照计划行事,但今日我就要你知道,你如此信心独身来追我,只能死路一条!” 付娆安说罢,挥鞭驱马朝着左剡刃奔去,袖口的小箭弩露出,杀气腾腾要取左剡刃的性命。 “付将军听我一言!” 左剡刃闪身躲开付娆安的袭击,并未有迎战还击的心思。反倒是有话与付娆安说一般,可付娆安此刻心中只有仇恨,根本无心听他说话。 “左剡刃,受死吧!” 付娆安跃身跳上左剡刃的马背,拔出短箭刺向左剡刃的胸口。左剡刃赤手阻挡,并未有拔刀抵抗的**。 那箭头生生将左剡刃的手掌刺穿,付娆安惊愣左剡刃为何不还手。 “付将军,可否听我一言!我见到你,却没有带兵追来,这还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吗?” 付娆安看着左剡刃右手被自己刺的鲜血淋淋,左手伏在剑柄上却没有拔剑,不由迟疑了下来。 左剡刃看她迟疑,赶忙继续说了下去。 “那日在军营!我唤付将军入帐,原本是为将军留了后路。护国公派来接你的人就在后门的帐外等着你!说出那些伤你的话,只是因为隔墙有耳!可万万没想到,将军你心急挟持我出帐,否则,断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场景!” 听闻左剡刃这番说辞,付娆安愣住了。她想起那日回到天华城护国公府的时候,江叔曾经问过自己,为何没有跟接她的人见面。 莫不是那日真的如左剡刃所说一样,是自己心急误会了他? 可左剡刃这话,莫名跟洛承君所说的相似。都是责怪付娆安急性倔强,有仇必还,不计后果。所以才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若是当日跟家中派来的人接洽上,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一切,都已无用。只会让付娆安更加恼怒自羞,怒不可遏! “无论如何,今日倚靠在苏久渊和那昏君身侧的人,是你!且不论当日如何,只要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人,都是我付娆安的死敌!” 付娆安怒吼一声,毫不留情地拔出刺在左剡刃手背的弩箭,抬手欲要朝着他心口刺去。 左剡刃看付娆安根本不听他所言,为了自保,只好拔剑相向。 这左剡刃拔剑惊了身下的马匹,那马匹嘶叫一声,抬起了前腿,直接将后上的付娆安给掀翻在了地上。 付娆安措手不及落地,滚落在不远处,手臂受伤。 左剡刃持刀下马,朝着付娆安奔去,欲要查看她的伤势如何。可就在这时,洛承君忽然现身,一掌将那左剡刃击退了回去。 左剡刃自然不是洛承君的对手,他踉跄几步才停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抬眼看见洛承君,微微惊诧。 “佐政王爷?你跟她是……” 左剡刃看洛承君有心护住付娆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付娆安见洛承君出现,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虽说没在她的部计划之中,但洛承君出现,计划算是成了一大半。 “替我杀了他!” 付娆安护着受伤的手臂起身,命令式地说了一句。洛承君不满地回头看她,这世上,除了皇上,还没人敢命令他。 “怎么?不想杀?” 付娆安看洛承君迟疑,冷冷一笑,忽然一把抱住洛承君的胳膊,头还肆无忌惮地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嚣张地看向左剡刃。 “左剡刃,你听好了。这位佐政王爷,知道我是安国的死囚和女将的身份。不过他对我的美色垂涎,所以娶我为妾,而且还答应,有朝一日,帮我报仇,灭了安国!” 第八十一章 我赌你不会 () 付娆安说完,回头看向洛承君。 “怎么样,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以杀了吧?若不灭口,你这个佐政王爷,怕是要倒霉!” 洛承君哭笑不得地看着付娆安,这个女人,竟然厚颜无耻地威胁一个来救她的人。 不过洛承君倒是挺享受付娆安倚靠自己的感觉,他冷目看向左剡刃,无奈地蹙起眉头。 “看来……也只能灭口了。” “佐政王爷不要误会!我并无心伤害付将军!若我要伤她,就不会独自前来。方才付将军在人群之中对我亮明身份,我本可以声张,带着大军前来追她,可我没有!” 左剡刃确定佐政王与付娆安是一伙儿的,赶紧解释了起来。 洛承君回想刚才,这左剡刃的确是对那苏久渊耳语,私下离开的。当时洛承君还以为,是这左剡刃没有确定付娆安的身份,所以才小心谨慎。 可如今听左剡刃的解释,是这付娆安故意……亮明身份的? “你这个女人!” 洛承君如此聪明,自然一下子明白了付娆安的意图。 这个女人,打一开始就想借自己的刀杀人!她故意让左剡刃看到自己,引他带着人来追击她。这样一来,洛承君就不能袖手旁观,一定会借着他的势力,除掉苏久渊和左剡刃灭口。 以他佐政王的办法,一定可以找出很多苏久渊和左剡刃意外身亡的借口。如此一来,付娆安借刀杀人,不必冒险,还可以留着命除掉剩下的仇家。 可谁想到这左剡刃并无杀她之心,没有带着人来。好在洛承君心细,还是惊动了他。 洛承君气恼地收起杀人的架势,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付娆安,怒指着她。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可你知道你如此闯祸,会有什么后果?自古来往不杀使者,杀了就是最大的挑衅!你可是要挑起安昭第二次大战?” 付娆安被洛承君训斥,却一点儿悔恨之意都没有。 “那你当真是不了解我们安国的君主,就算你杀尽此次出使的几百人,他也没胆子发动战争。可若是有个爱妃美妾想要你大昭的温泉池,他倒是会倾国打仗!” 付娆安嘲讽地说完,侧目看向无措的左剡刃。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你佐政王的爱妾,若是放他活着回去,在你们皇上面前多言几句。洛承君……你可就完了。” “付将军就那般想让我死吗?” 左剡刃看付娆安态度决然,眉眼哀伤地看向她。付娆安对上他的目光,不悦地闪开。 “对,我想让你死!就算你当日真的有心救我,可如今还不是无视昏君佞臣,为了这高官俸禄,与他们同流合污。你与他们,别无二致!” 听了付娆安的话,左剡刃凄凉一笑。 “好一个被无二致……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番丑陋模样。我左剡刃出身卑微,幸得护国公赏识,才爬上了副将之位。护国公曾许我,有朝一日坐上主将之位,便将小女许配给我。” 付娆安惊愣看向左剡刃,蹙紧了眉头。 “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女子身份入军营,护国公为何唯独让我守着秘密,守着你?当日护国公府劫难,我不是不想救,而是我没能力救!安国之大,我只是个小小的蝼蚁罢了!我能如何!” 左剡刃双眼含泪,似是十分委屈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要杀他的心,忽然动摇了起来。 “当日听闻你坠崖丧命,我痛不欲生……今日见你活着,身侧有……” 左剡刃看向洛承君,嘴角的笑意更是凄凉。 “有佐政王爷这般厚实的靠山,我便心安了。既然我死是你之愿,我便帮你实现。不劳佐政王动手,我自己来。” 左剡刃说着,抬起手中的长刀架在脖颈上,眼角坠下一颗眼泪,欲要自戕。 “住手!” 紧要关头,洛承君忽然叫停。付娆安惊愣看向他,只见洛承君上前,一把夺下了左剡刃的长刀。 “左将军倒是敢死,可你死了,本王如何跟苏大人交代?如今安昭两国议和,不宜出事,落下话柄。” “可……” 左剡刃欲言又止,洛承君不悦地冷目看向他。 “怎么?左将军就那般想死吗?不是说这将军之位是费尽心力才爬上来的吗?左将军还是快请回去吧,耽搁了时间,苏大人责问就不好了。至于……将军回去怎么说,看将军。将军如何说,本王都有应对之法。” 洛承君最后一句话字字句句带着威胁警告的语调,左剡刃迟疑地看向一旁的付娆安。付娆安撇过目光,也不曾再多说什么。 左剡刃接过自己的长刀,朝着洛承君作揖,恋恋不舍地望着付娆安,转身上马,朝着远处奔去。 “你当真不怕他在昭帝面前告你一状?那昭帝不等着找你的茬儿要整死你吗?若你这次死翘翘了,可怨不得本姑娘!” 付娆安冷言嘲讽着,不过洛承君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其实也已经无心再杀那左剡刃了。 “不怨你怨谁?我说付娆安,你如今的心思是越发歹毒了?都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你可想过,本王若不救你,任由你去死,你可如何?就算你说与本王有关联,本王不承认,那苏久渊和左剡刃又能乃本王何?” 付娆安斜眼挑眉看向温怒的洛承君,撇嘴冷哼一声。 “我赌你不会,我可是你佐政王府风风光光娶进门的宠妾!” 付娆安幸灾乐祸地说完,跃身上马准备走人。洛承君忽然上前,一把将她从马上拽下来。 付娆安惊叫一声,直接栽进了洛承君的怀里,惊愣地看着他。 洛承君抱着付娆安,冲她邪魅一笑,不由分说的,低头吻住了付娆安的唇。 付娆安惊地瞪大了眼睛,近距离看着洛承君闭目亲吻着自己,伸手一把推开他。 “洛承君你疯了?” “本王如何疯了?不是说是本王的宠妾吗?亲一口怎么了?本王还想做更过分的事情呢。” 洛承君说完,抱着付娆安就朝着一旁的草丛走去,付娆安吓得拼命挣扎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知晓真身 () 洛承君看吓唬付娆安也吓唬的差不多了,索性直接将她扔在了草垛子上,悠闲地拍了拍手。 “你真当本王有这般野趣雅性?本王就是想瞧瞧,顺了你的意,你会作何反应。不过这反应当真让本王失望,本王还以为你付将军会饿狼扑食一般地吞了本王。” “顺我的意?你亲我也是顺我……” 付娆安坐在草垛上,忽然欲言又止。她看着洛承君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忽然心虚了起来。 莫不是,这家伙猜到的比自己想的更多?连自己借机这次营救,想要勾搭他请自己回府这码事都猜到了? 不过这洛承君先声夺人,根本没给付娆安勾搭的机会,反而直接让她乱了手脚。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付娆安慌忙否认,心中暗骂洛承君猴精。从草垛上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洛承君也没阻拦她,只是回身一边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一边说着旁敲侧击的话。 “机会本王是给你了,不成怨不得本王,是你自己舍不下脸面来。也不要妄想本王会顺着你的意思。” 洛承君说完,伸手牵起缰绳。就在他准备跃身上马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 洛承君回头,看见付娆安一脸愤然地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气呼呼地瞪着他。 “怎么?想打本王?” 洛承君话音刚落,付娆安气恼地伸手一把攥起他的衣领来。洛承君轻笑摇头,可没曾想这付娆安忽然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噘嘴亲上了洛承君的薄唇。 这次,轮到洛承君瞪大了眼睛。 付娆安狠狠地亲了洛承君几口,大有一副草率完事儿的意思。亲完了还抬起袖子嫌弃地蹭了蹭嘴巴,然后冷目傲然地看着洛承君。 “不要小瞧本姑娘!三日!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必须风风光光地把本姑娘请回王府去!以后,也要对本姑娘做出一副对待宠妾的模样来!不然……本姑娘剜了你这张嘴!” 付娆安恶狠狠地说完,转身走到自己的马前,跃身上马,呼啸而去。 洛承君一个人站在马前,呆愣了半天,忽然脸上绽出一记明亮的笑容来。 此刻的林云庭已经回到了风雪月,听闻了今日的事情之后,他轻挑眉尾,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没有刺杀发生?难不成,我料错了?” 林云庭轻声自语,可无论怎么回想,那瑶姬听闻有安国使者要来的时候,的确是一脸恨之入骨的表情。甚至不惜夜里偷偷赶回大昭,那不成,就为了看个热闹? 林云庭自然是不信的,他能联想到阻止刺杀的,只能是那洛承君中途撇下安国使者擅离的原因。 “林老板,风玄回来了!” 正在林云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的人叫了一声。林云庭急急起身,打开了厢房的门。 林云庭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将那风玄拉进来,关上门,低声询问。 “如何?可有我形容的贵族女子?” “有。” 风玄简单回应了一个字,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起的纸递给了林云庭。 林云庭打开,只见这是一份通缉令。通缉令上面通缉一个名叫付娆安的女子,罪名是叛国罪和谋害贵妃娘娘的重罪。 而这通缉令上面的画像,虽说不是很相像,但认真细看,倒是能发现与那叫做瑶姬的女人相似的地方。 “付……娆……安?” 林云庭念着这生疏的名字,总算是明白那“娆”字为何能让瑶姬和洛承君生出那般大的反应。 “此女子什么来历?” “安国前护国公之女,将门后裔。三代都是护国公,付家男子为帅,很多都为安国战死沙场,人丁稀少。这个付娆安的两个哥哥都在此次安昭大战之中丧命,后来听闻,这付娆安女扮男装,代替家族上战场,战功不逊于其兄长。” 听着风玄的介绍,林云庭不禁对这付娆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既然这付家世代忠良,这付娆安更是女扮男装上战场为国征战。那为何还有这叛国罪?还杀了贵妃?” “我在安国天华城暗中打探,收集了一些传言。百姓们对这付家称赞颇高,对于付娆安叛国的罪行并不相信,是因为朝中权臣相斗,才被诬陷的。而且,如今护国公姓苏,不姓付。付家满门,已经都被那安帝斩杀了。” “忠良之臣?满门抄拆?呵……这安帝,当真是个昏君!看吧,这安国覆灭,早晚之事!” 林云庭听闻了付家的事情,都不由地愤慨了起来。不过让他更在意的,是这个付娆安的身份。 “如此说来,这个付娆安来到大昭,投奔洛承君,定是想要靠着洛承君报仇家恨。洛承君能对此女这般重视,若是我们好好利用……” 林云庭说着,嘴角扬起的微笑。他回头看向风玄,情绪兴奋。 “风玄,你说,洛承君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复燃夺位之心?匡扶峦国,是不是有望了?” 风玄的脸天生冷沉,但他看见林云庭这般开怀,也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云公子说是,那边是。风玄唯公子之命是从!” “林老板,有客找!” 正说着,厢房门外又传来了通报声。林云庭不耐烦地打开门,呵斥了跑堂。 “不是跟你们交代过吗?我不见客!” “可是……可是此客非比寻常……” “再大的权贵,想要见我,先去请了皇上的旨意!昭帝若是要我见他,我自会见!” 林云庭怒斥,说完欲要关门,门却被外面的一只手给推住了。林云庭不悦开门,看见了洛承君的冷目。 林云庭心中一沉,自然明白这洛承君是来找自己秋后算账的,立马换上了一张笑颜。 “原来是佐政王爷啊,下人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早说明身份!” “若是早早说明了身份,本王担心,林老板倒是不敢见了。” 洛承君语气不悦,狠狠推开门走了进去。风玄朝着洛承君微微作揖,识趣地自己退出了厢房。 “林云庭,你是故意要与本王作对吗?” 第八十三章 赔罪 () “这话如何说的?” 林云庭一副装糊涂的模样,一边还若无其事地拿起头面准备梳妆上场。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洛承君!那个娆娆怎么回事,我听你的,好心带她去库珏山避暑练功,她可倒好。趁着晚上骑走了我马车的马匹,让我一个人呆在那山林之中,叫天天不应的!等她明日来了,我一定好好罚她,你可莫要替她求情!” 林云庭不仅不承认自己泄露给了付娆安今日安国使者的事情,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洛承君也不驳他,只是清冷一笑。 “风玄今日才从安国赶回来吧?可有打听到你好奇的事情?” 林云庭听洛承君此话,顿住了手。他从面前的铜镜之中看向洛承君,眉眼冷了下来。 “为了个付娆安,你竟然派人盯着我?” “错了,本王可不是为了付娆安。十年来,本王的人一直盯着你。自我母后大丧,你表面上委于昭帝,为他唱戏作乐。可其实暗中召集峦国旧人,一直暗中寻找起事的时机,我所言,无错吧?” 洛承君冷目看向林云庭,林云庭放下头面,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上了妆容的面容更是娇俏妩媚,宛如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般。 “我要的时机,不过是你洛承君的心意!我峦国民众已然准备好随时为你赴死,但只要你一个决心!” “你还要本王说多少遍?安生过你们的日子吧,峦国,回不来了!” 洛承君此话戳痛了林云庭,他伸手将妆台上的东西部推落在地上,起身恼怒看向洛承君。 “你为何这般固执?就因为你没有生在峦国吗?可那是姑母,你母后的魂归之地!堂堂大昭前皇后,死后不入黄陵,非要葬在南水孤郡。姑母留恋故土之心,你怎么就不懂呢?” “留恋又如何?南水孤郡照旧在,只是峦国不在了。母后亲言,峦国不复,也莫要徒增悲事!我不会复峦国,你林云庭也不行!若你敢……本王也不会客气。” 洛承君目光凛冽,笃定地警告着林云庭。林云庭蹙起修画的蛾眉,眉眼荡起无尽的失落和哀伤。 “无妨,我不逼你。但是洛承君,昭帝除你之心朝中人尽皆知,你不争那皇位,自有一天,会有人逼你去争的。” “此人最好不是付娆安,不然,林云庭,纵然你与我是骨肉血亲,我也不会轻饶了你。” 洛承君说罢,转身离去。林云庭眸中落下一滴泪来,浸着眼角的胭脂,仿若流下一滴血泪…… 洛承君急于离开风雪月,他耽误了太多时辰。 他撇下那安国使者并非所愿,虽然说的硬气,可毕竟是议和之事,关乎国民的。 而此刻苏久渊和左剡刃应该已经被迎入了宫中,午宴,昭帝会亲自招待安国来使。这种场面,洛承君这个佐政王爷,必须要在。 午宴在宫中的紫颠阁举行,那里是大昭欢迎贵宾专门使用的宴阁。大昭所有的众臣及其内人,都要出席。 昭帝准备在这里,也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安国来使的重视。 可听闻了洛承君当众丢下安国来使,私自离开,不知去处的消息。昭帝的脸色,沉下了几个色度。洛承君此举,直接驳了昭帝的颜面,将这大昭虚情假意的大度和重视,部抛在了明面上。 这午宴上,昭帝侧目看向一旁洛承君空着的位置,脸色很是难看。他不由地将怒气,牵扯到了一旁杜妍娥的身上。 杜妍娥作为佐政王妃,照例也要出席这一次的午宴。只是杜妍娥也没想到,洛承君竟然会撇下自己,不知去处。 她进宫本就会碍了皇上和皇后的眼,没有洛承君护着,更是如坐针毡。 “停!” 昭帝忽然大声制止了正在跳舞的歌姬,挥手示意她们下去。正看得入迷的苏久渊愣了愣,笑盈盈地看向昭帝。 “大昭的歌姬当真美貌如仙,如大昭一样,一山一水都不是俗物。” 苏久渊赶紧趁机拍起了大昭皇帝的马屁,昭帝轻笑一声,虚情假意,并未受用。 “这等歌姬,还不是俗物?朕早就看腻了,不过这大昭的确是有脱俗如仙的舞蹈,苏大人难得来我大昭一趟,可想要观赏一番?” “若是有幸能够观赏,苏某感激不尽!” 这苏久渊自然是不会否决的,昭帝笑着瞥眼看向杜妍娥,示意了皇后一眼。皇后立刻会意,朝着那杜妍娥发了话。 “佐政王妃未嫁做人妇之前,可是这洛安城内有名的闺秀。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这舞技更是惊为天人。本宫记得,太后娘娘未薨之前,有一年大寿,就是佐政王妃进宫献舞的。那舞姿才叫一个精妙绝伦,惹得太后开心不已。” 杜妍娥听了皇后此言,已经明白昭帝之意。她赶忙起身,跪在殿前。 “承蒙皇上皇后抬赏,不过妍娥已经嫁作人妇,许久不练舞技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佐政王妃谬谦了!你才嫁给那佐政王一年而已,这舞技怎么会说忘就忘呢?莫不是……你觉得在这殿前,为皇上本宫和安国贵宾献计,为难了你如今的身份?” 皇后咄咄逼人,不肯罢休。杜妍娥跪在地上,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可是跳舞,她仍是不愿。 她原来在太后寿宴上跳舞,那是晚辈献礼,并无所谓。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佐政王妃,身份贵重。要她在低于洛承君官位的众臣和安国来使面前跳舞,摆明了,就是羞辱自己和佐政王。 看杜妍娥不动,昭帝面露不悦,亲自开口命令了起来。 “佐政王妃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让朕和贵宾一直坐等着你吗?这佐政王今日贸然丢下安国来使,本就冒犯。你还不赶紧献舞一曲,替你们家佐政王赔罪!” 这昭帝都开了口,杜妍娥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她踉跄起身,侧目看向周围那些大臣妻眷看向自己的嘲弄目光,仿若针扎在身上一般。 一旁的苏久渊瞬间明白,这昭帝大概是与那佐政王暗中不和。但总算替他出了气,心情也畅快了起来。 杜妍娥强忍着委屈,摆出舞姿,只听舞曲响起。她欲要起舞,忽然听到一声怒喝。 “都给本王停下!” 第八十四章 讨不好的佐政王 () 洛承君大步迈进紫颠阁之中,奏乐自动静止,就连众臣的低语声都戛然而止。一个个变得老老实实的,连进食的筷子都放下了。 昭帝看见洛承君入殿,脸色沉了下来。却还要硬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 “王爷,您可来了。” 洛承君径直走向杜妍娥,杜妍娥止不住委屈地唤了他一声,心中的石头却落了地。 所有人都以为洛承君会当即护住自己的王妃,豪不留情面地驳了昭帝面子的时候。却没曾想,这洛承君居然冷色看向杜妍娥,朝着她低斥了一声。 “你也当真是不懂规矩!” 杜妍娥听了这话,表情更是委屈。那昭帝和众臣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可这洛承君的下一句,便急急地转了弯。 “这种场面,哪儿轮得到你献丑!只会丢了我们大昭国的颜面,你的舞姿若算的上天人,那把皇后娘娘摆在何处啊?要给贵宾看,也是要看皇后娘娘的惊鸿舞才是,那才称得上精妙绝伦,天人之姿!” “你!” 皇后听完,气的欲要起身辩驳,被昭帝死死地摁住了。昭帝笑脸盈盈地看向洛承君,开口欲要将此事翻篇。 “皇兄可能误会了什么,是佐政王妃要替你晚到向贵宾赔罪,主动提出献舞的。既然皇兄不悦,那便算了。” 昭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杜妍娥也不敢当众反驳。众臣更是不敢吭一声。洛承君心里明白,也不好当众驳了昭帝的面子,只是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那臣谢过皇上了。” 洛承君冷意说完,拉着杜妍娥回到了座位上。杜妍娥一副爱慕崇拜的目光看着洛承君,将手伸在桌下,小心翼翼地攥住了洛承君的手。 洛承君愣了愣,下意识要抽离,却被杜妍娥死死地攥着,也就由着她了。 坐在对面的苏久渊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昭帝一国之君,毫无畏惧。可没想到对这佐政王竟然颇有忌讳。 在安国,苏久渊也只是听闻这大昭的佐政王势大,可没想到,连昭帝都畏忌。 想到此,苏久渊可不想因为佐政王妃献舞之事牵连到自己,放在在城门的时候,这佐政王似乎就对自己不悦,他可不愿惹怒这号人物。 想到这儿,苏久渊连忙开口讨好昭帝和洛承君,意图打破尴尬的局面。 “正巧,鄙人从安国带来了几位绝伦的舞姬,不如就此献上一舞,供皇上和佐政王欣赏如何?” 苏久渊嘴巴里说着皇上和佐政王,可那笑脸盈盈讨好的目光却看向了洛承君。 洛承君冷目回看他。 “苏大人还是赶快用完餐,去兵部拟定安昭两国后续的合约吧!本王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战败国的使者,您为何满面春风,好像赢了似的?” 洛承君的话让苏久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大昭众臣也掩面轻笑,露出一副讥讽的样子来。 这苏久渊当众热脸贴了冷屁股,整个安国的使团都脸上无光,丢人现了眼。 左剡刃也微惊这位佐政王的气魄,虽说自己答应了为他保密。可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这位佐政王竟然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说破他的秘密,反而这般嚣张地挑衅苏久渊。 好好的午宴因为洛承君的到来变的冷场,所有人都悻悻地吃完了饭,散了场。 洛承君带着杜妍娥刚走出紫颠阁,就被身后急急追上的苏久渊给叫住了。 “佐政王爷请留步!” 苏久渊气喘吁吁地上前,身侧跟着左剡刃。洛承君回头冷目看着二人,并未多看那左剡刃一眼。 “苏大人若是没吃饱,去向御膳房的人说。您千里迢迢给大昭送来巨额的赔偿款,饭我们还是要管饱的!” 洛承君奚落了一句,转身要走。这苏久渊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洛承君不悦看向他,惊地苏久渊连忙撒手。 “苏某失礼,还请佐政王爷见谅。只是……苏某有一事不明,今日我与佐政王爷第一次见面,并未有得罪王爷之举吧?为何王爷对苏某似有不满,给苏某处处冷壁呢?” 苏久渊问完,左剡刃微蹙了眉头。这缘由,他自然是明了的。 洛承君抬眼看向苏久渊的脸,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着,看的苏久渊很不自在。 “为何?因为苏大人长了一张让本王不舒服的面相。” “面……相?” 苏久渊想了很多可能的原因,但没想到这佐政王爷竟然说出这么一条来。 “佐政王爷您……还会看面相?” “对,本王精通面相。苏大人这面相可不好的很,这所谓面由心生,苏大人这面相一看,就是个误国误民的奸佞臣子。您这面相不仅伤人,而且克己,将来,您一定是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苏久渊听着洛承君这般毒辣过分的言辞,惊愣地瞪大了眼睛。他多番示弱讨好,可这佐政王爷好似与自己有仇一般,软硬不吃,还倒打一耙。 不仅是这苏久渊,左剡刃听着洛承君这犀利的话,额角都不由地渗出了冷汗。 没等苏久渊反映过来,洛承君带着杜妍娥转身就走。走到那殿前的高阶前面,苏久渊才缓过神来。 缓过神来的苏久渊不由怒气横生,他怎么说也是安国一品重臣护国公,怎能由人这般奚落。 “佐政王爷!您把话给苏某说清楚……” 苏久渊气呼呼地追上去,洛承君回脚冲他使了个绊子,这苏久渊怪叫一声,直接从那高阶滚落了下去。 站在高阶上的大臣们纷纷惊呼让道,任由着那苏久渊像个肉球一样滚落到了最底下。 “苏大人!” 左剡刃惊呼,连忙命几个守卫去查看苏久渊的情况。他自己驻足看向洛承君,作揖开口。 “佐政王爷此举未免过分了些,安国虽是败国,可既然出使大昭,您就该留些颜面。” “颜面?也看你们配不配有。放心吧,苏久渊死不了。” 洛承君冷目看了左剡刃一眼,也没有丝毫的暗示。这让左剡刃心中对这位佐政王更是肃穆。 此人的厉害,在于他根本无惧。 第八十五章 “花雨” () 苏久渊摔断了一条腿,脸上也挂了彩。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皇宫之中,凡是遇上的人,别管是宫女太监,还是侍卫官员。看着他的目光都透着讥讽之意。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苏久渊便成了这洛安城的笑柄。 “夫人!” 简茶去别院外买了馒头,兴冲冲地跑回来,一股脑儿地冲进了厢房之中,笑盈盈地看着付娆安。 付娆安正在厢房之中数着手里的铜钱能否熬过这两日,这让洛承君风光迎着自己回府,付娆安觉得这家伙肯定赶晚不敢早,想着让自己好好再遭两天的罪呢。 “怎么了?你这般高兴?莫不是……捡到银子了?” 付娆安心情不错,调侃着简茶。简茶将馒头塞进付娆安手中,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夫人真会说笑,我哪儿有捡钱的命。只是刚才在外面买馒头的时候,听到街上的人在议论。说我们安国来的使臣,那位姓苏的大人,今日可是出尽了丑相!” 简茶的语调都带着喜悦,付娆安愣了愣。这姓苏的大人,只有那苏久渊了。 “如何出丑的?” 付娆安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询问简茶。简茶忍住笑意,咬了一口馒头,便嚼着便说起了听闻。 “听说都是那佐政王爷的手段!说是今日在宫里的紫颠阁宴请安国来使,这佐政王爷驳尽了那苏大人的面子,苏大人忍不了想去理论,却被佐政王给扔下了殿前的高阶,摔断了腿呢!哈哈哈哈……” 付娆安从未见过简茶笑的这般开怀过,她听闻那苏久渊被洛承君整治,心中也痛快了一些。 “不过简茶,这好歹是安国的来使,出尽了洋相,你这个安国人为何这般开心?” “不只是我!夫人,你可瞧瞧咱们别院的其他人,都开心得不得了。我们虽是安国人,可却被安国抵在了外头。听说,都是这个苏大人给安帝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担心有奸细叛贼,生生地枉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还只是摔断了腿,若是在这大昭丢了性命,我更是要拍手叫好呢!” 简茶一副解恨的模样,付娆安抿嘴轻笑,宠溺地捏了捏这丫头的脸蛋。 “你这丫头,在我面前这般说也就罢了。可记住了,在外头,管好自己的嘴巴。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怕是要出大事!” 简茶听了付娆安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正啃着馒头,忽然厢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起来。 “简茶,简茶!外头有人找你家主子!” 这别院里头的其他女人,见简茶整日伺候着付娆安,已经习惯将付娆安称作是简茶的主子了。 听闻有人找,付娆安拿着馒头朝外走去,简茶跟在身后。 只见那别院的女人们都围凑在大门口,眼巴巴地朝着外面看着,一个个面似桃花,你推我搡的。 付娆安和简茶好奇地走了出去,只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一位翩翩公子站在马车前,前沿的发丝束成了发髻,后面的乌发散在身后,垂在腰间。 光是看这背影,就知道这公子绝非俗人。他用折扇掩着口鼻,仅露出一双丹凤翘眼,剑眉微挑,便已迷醉了众女子。 “林云庭?” 这林云庭如此耀眼,付娆安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想起自己半夜偷走马的事情,下意识回身要躲。 “娆娆!” 林云庭瞥见了付娆安,看她想逃,不管不顾地放下折扇,疾步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了付娆安的后衣领,将她拎了回来。 “啊!” 林云庭露出真面目,惹得别院的那些女人惊叫了起来。一个个激动地好似要眩晕了过去。 简茶也看呆了眼,嘴巴都合不上了。付娆安见怪不怪,反手推开了林云庭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林云庭柔柔弱弱的,被付娆安这么一推,猝不及防地踉跄后退了几步。 “小心啊!” 这林云庭被推,多少女人异口同声地替他担忧。付娆安嫌弃地撇撇嘴,艰难地咽下自己嘴里的馒头。 “为了一匹马,你至于找上门来吗?林云庭,你也太抠门了些?” 付娆安先怪上了林云庭,林云庭不满地看向付娆安,薄唇轻启。 “谁说我来是为了一匹马的?娆娆,我来,是为你。” 这林云庭好似故意的一般,故意用那暧昧如丝的语气说着让人误会的话。目光也配合着邪魅妖娆,让人疯狂。 付娆安浑身一层鸡皮疙瘩叠起,赶紧赛了一口馒头压压惊。 “找我干什么?” “你说呢?你是我风雪月的人,回来不去风雪月报道,怎么?想赖账啊?” “我……我哪儿有?只是我没想到你今日能回来。” “看来你还是有点儿分寸的!知道骑走那马,我在那库珏山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既然知道,为何不骑马回去接我?” 林云庭一副嗔怪的模样,怼的付娆安哑口无言。不过那风雪月,付娆安是不打着回去了。 “马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不过那马已经被我卖了,至于赔偿的银子,过些时日我会还给你的。哦,包括那件青蝉罗丝的衣服。我都会赔给你,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听了付娆安的话,林云庭微蹙眉头,若有所思,轻笑了一声。 “瞧你这般,娆娆你是找到靠山了?” 付娆安笑而不语,还稍稍有些得意的模样。谁想着林云庭忽然靠近她,打开折扇掩于两人相接之处,轻声开口。 “银子解决不了你我约定之事,不管你身后靠山是谁,你答应我林云庭的事情,必须做到,否则……” 林云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眼看向付娆安,露出一丝鬼魅的笑容来。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林云庭,这家伙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无法抗拒他的话。 “哇!那是什么!”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只听周围的人一声惊呼。天空之中忽然洒下一片七彩斑斓的纸张,仿若一场七彩花雨一般,散落在了付娆安和林云庭的头上。 第八十六章 不凡之举 () 付娆安抬眼看向漫天撒下的彩色纸张,发现这些纸张都是街道两旁屋檐上的人撒下的。 这些人轻功不凡,腰上系着挎兜,兜里部都是这些七彩的纸张。整个洛安城的街道上,满满都是这种七彩纸张。 林云庭也被这忽然洒落的七彩纸张惊愣住,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街上的百姓开始呼喊了起来。 “佐政王爷明日迎娶侧王妃瑶姬!凡街道相迎者,都有赏银!” “有赏银啊!这佐政王爷当真是大方!” “这侧王妃瑶姬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佐政王爷用这般方式昭告天下,当真是得了这佐政王的心!”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付娆安一愣一愣的,发愣着不知所措。 这林云庭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纸,看了上面的字,冷冷一笑。 “我说娆娆如今怎么变得底气十足,原来真是找到了靠山,侧王妃,身份贵重啊?” 林云庭语调透着调侃,面上的表情却不见欢喜。在他看来,洛承君如此,是故意想要隔开自己与付娆安的接触。防止林云庭在付娆安的身上打主意。 “夫人!王爷要亲自迎娶您回府了!” 简茶开心地晃动着手里的彩纸,将在发愣之中的付娆安给晃回了神。 付娆安从地上抓了一把彩纸,翻腾了几张,上面写的内容都一致。都是佐政王明日迎娶侧王妃瑶姬,两道相迎者皆有赏银,与民同庆! “洛承君你脑子有病吧?” 付娆安又羞又恼的,可紧接着听到街道不远处想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一个抬着礼箱的小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别院这边走了过来。引得百姓们纷纷围观。 为首的人迎面走向付娆安,恭恭敬敬地朝着付娆安作揖。 “小人见过侧王妃,佐政王爷让小人来通禀您一声,明日巳时,王爷会抬着八抬大轿亲自来接您回府。这箱子之中是您明日要穿的嫁衣和凤钗步摇,明日一早会有喜婆来为您梳妆打扮,您可别误了吉时。” 那人笑脸盈盈地说完,挥手示意抬礼箱的人进了别院。付娆安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拦还是如何? 这要回佐政王府没错,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浮夸的方式。 林云庭垂眼,眸子泛着不悦的冷色。未跟付娆安道别,自顾自地上了马车,离开了别院。 今日被洛承君这么一折腾,别院热闹极了。自不说是这别院之中的女人,一个个都围凑在那礼箱旁边,好奇地想要看看这里头的凤钗步摇长什么模样。 还有的女人凑在付娆安的厢房跟前,一个个作势讨好。希望借着付娆安能够攀上佐政王府这桩差事。 那别院外头也不清净,街道的百姓,也一个个围凑在别院门口,生怕错过了什么赏赐似的。 付娆安坐在厢房之中,紧闭着门,被外面的糟乱声扰的心烦意乱。 简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透着恋恋不舍,也透着高兴。 “恭喜夫人,总算是能够脱离这别院苦海,回到您该回的地方去了。” 付娆安一愣,侧目看向简茶。这丫头,跟外面那帮女人不同,怕是没想过要攀着自己走。 “简茶,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那佐政王府?” “我?我不行,我是安国人……安国人在大昭,只有贱奴的命,哪儿有进王府伺候的命。” “你干嘛总是这般贱看了自己?那做尽坏事的柔娘不也在佐政王府吗?她去的,你自然更是去得!你以后就跟着我,咱们两个相依为命。” 简茶看付娆安说的认真,激动地跪在地上,朝着付娆安叩了几个响头。 “多谢夫人,简茶一定尽心尽力地侍奉您!” 付娆安搀起简茶,替她拍打着膝盖上的尘土。 “说什么侍奉,你我以后就是异姓姐妹。在外人面上,装装就好。” 洛承君这不寻常的举动,不只让洛安城的百姓炸开了锅,那王府的杜妍娥和宫里头的昭帝,也都给惊着了。 这杜妍娥如今还被洛承君禁在王府呢,这一股邪风将那彩色的纸张刮到了素香阁,偏巧就落在了杜妍娥的脚边上。 蓉兰捡起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内容,震惊地拿给杜妍娥看。杜妍娥惊愣起身,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这什么人瞎写的东西?当真是不知死活!让人给我查出此人!” “是,王妃。” 这蓉兰刚应下,这天上又刮起了几股邪风来。这一次,哗啦啦的彩色纸张直接迎着杜妍娥的门面刮了进来,狠狠地拍在了杜妍娥的脸上。 若是几张也就罢了,可这眼前是几百张。杜妍娥疾步走出王府,在那府门前看着大街上成堆的彩纸,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王妃,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怕也只有咱们家王爷了吧?” “胡说八道!王爷难不成是疯了!好不容易送出府门的瘟神,他还要这般大张旗鼓地迎回来不成?不行!本王妃要找王爷问个清楚,不能任由别人诋毁了王爷的声誉!” 这杜妍娥心中清楚,可嘴上就是不信。她急匆匆地找了一圈洛承君,可这洛承君料到她会来烦问自己,早就躲起来了。 昭帝洛承皇手里也捏着几张彩色的纸张,这洛安这般大,洛承君洒满了这种彩纸,自然避不开刮进宫里头。 “朕是越来越看不懂这洛承君了。聂纵,瑶姬此女是你从南水孤郡找来的,你觉得这个女子可有城府?能够让洛承君做出这般不凡之举?” “这个……” 聂纵语塞。 “皇上,这瑶姬是臣托人从南水孤郡找来的。可当初为了避嫌,臣并未见过这女子,而是从南水孤郡一路直接送进了佐政王府。不过听闻,这瑶姬生的国色天香,至于有没有城府,恕臣不知。” “国色天香?那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让洛承君这般失了分寸?不过此事对朕来说,算得上是好事。等那瑶姬重新入了佐政王府,你一定要派人,跟她重新保持联络。” 第八十七章 宠便天下皆知 () 夜深人静,付娆安总算熬到了门外的糟乱声沉静了下去。 身旁的简茶睡的香甜,丝毫没有被今日之事所影响。可付娆安,却睡不着。 她轻声下床,翻动了一下床头那嫣红的嫁衣。柔滑的布料,金丝绣制的牡丹金雀,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一旁的凤冠步摇更是精妙绝伦,没有烛光,都能泛起金色的光芒来。付娆安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搓了搓自己的脖颈,竟然都能搓出泥来。 “啧啧……” 付娆安嫌弃的啧了几声,看着眼前的嫁衣。这般好的衣服,若是穿到自己这泥泞的身子上,怕是要糟蹋了。 想着,付娆安偷偷拿起桌下木盆里面洗衣服的皂角粉,想去那野湖简单洗洗身子。 明日洛承君亲自来迎她回府,表面看似不在乎的付娆安,其实心中,早就在意了起来。 付娆安将身子沉在野湖之中,肆意享受着这凉爽的感觉。用那皂角粉拼命地搓洗着身上的泥渍,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从那野湖之中上来。 付娆安穿好内衬的衣裳,刚要回厢房,忽然瞥见墙角一抹人影闪过,瞬间警觉了起来。 “谁!” 付娆安低斥了一声,将木盆丢下,朝着那黑影奔去。那黑影一闪而过跃上了别院的瓦顶,付娆安也跃身而上,跟了过去。 那黑影在瓦顶上疾走,付娆安也加快了步子,风一般地追在他的身后。 可谁料这黑影忽然在半截定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这付娆安追得太紧,没刹住脚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那黑影的怀里。 “何人……” 付娆安气恼地抬头,却看见了洛承君邪魅的笑颜。付娆安愣了愣,吓得猛推开洛承君,脚下不稳,踉跄着就要掉下去。 洛承君伸手拉她,再次将她拽进了怀里,死死地抱住。 “别动,再动真的要掉下去了。本王可不想明日来迎娶一个拄着拐杖的新娘子,这脸本王可丢不起。” “你撒开我!” 付娆安站稳脚之后,不悦地推开了洛承君,一副嫌弃模样看着他。 “堂堂佐政王,深更半夜躲在这是女人的别院,甚是轻浮!” “本王当然要躲了,明日迎娶你回府之事闹得整个洛安人尽皆知。你以为,王妃能放的过我?我这政务忙完,就躲在别院了,一直到现在。” 洛承君百无聊赖地说着,付娆安却忽然愣住,扭头瞪着他。 “你说什么?你不是刚来?而是一直躲在这里?” “嗯,怎么了?” 洛承君一副理所应当,付娆安脑袋轰的一声。她方才入那野湖洁身,可是……一丝不挂…… 今夜这轮皎洁的明月,泛着那湖面还亮堂堂的…… “你……看见了?” 付娆安抿咬着嘴唇,一副屈辱的模样,恶狠狠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故作迷茫的模样,反看着付娆安满目的悲愤,忍俊不禁。 “你指什么?” “你还装!当然是我……是我在湖里……” 付娆安气的说不出话来,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洛承君止不住笑的开怀,一边还摇头摆手的。 “非礼勿视,本王岂是轻浮之人?” 听洛承君这么说,付娆安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可越想越不对,再次怒指洛承君。 “你没看怎么知道非礼勿视?还笑的这般开怀?好你个洛承君,不仅轻浮,还是个不敢承认的小人。看本姑娘挖了你这色胆的眼珠子!” 付娆安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去戳洛承君的眼珠子,洛承君顺势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笑眼看着付娆安。 “本王承认,看见了……一点点。不过你那般卖力地搓洗自己,莫不是想要明日洞房之夜,与本王来真的吧?” 洛承君这般直白地发问,问的付娆安脸颊红透,慌乱挣脱开。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追究洛承君了。 “胡说八道!本姑娘……本姑娘洗澡是因为身上脏了。我每日都洗的,与你无关!” “与本王无关就好,不然,本王明日当真不敢进你的屋子。” “洛承君你……” 付娆安气的干瞪眼,却没法反驳洛承君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尴尬散去之后,付娆安侧目看向洛承君,发现他正悠哉地欣赏着月色。 “哎,你既然知道杜妍娥会不开心,为何还要用这种方法迎我回府?” 这是付娆安一直好奇的事情,以她对洛承君的了解,他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他,偏偏做了。 洛承君看向付娆安,翘起嘴角一抹轻笑。 “不是付将军你要求的吗?从今往后,要本王以宠妾的方式来对待你。本王的性子,既然要宠,就要宠的天下皆知。” 洛承君说出此言,付娆安似乎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发现了宠溺之色。瞬间,慌乱躲闪开,安抚自己是幻觉。 “呵呵,还宠的天下皆知,用那么浮夸的办法。还担心杜妍娥找你算账,一个害怕老婆的佐政王爷,是不是也应当让世人皆知啊?” “本王不是怕她。” 洛承君的音调忽然低沉了下来,眉心微蹙,似乎实在苦恼。 “不是怕是什么?不都躲在这里不敢回府了吗?” “本王是亏欠她。这世上,金戈铁马本王不怕,皇权胁迫本王也不怕。本王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亏欠。” 洛承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付娆安也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洛承君我告诉你,亏欠杜妍娥的人是你,不是我。相反,是杜妍娥亏欠了我。此次我回府,你不要妄想我会跟杜妍娥和平相处。若是要反悔,此刻,你还来得及!” 付娆安忽然认真了起来,洛承君侧目看向她,微抿着薄唇。 付娆安所言的这些话,他怎会不知。付娆安的设计和目的,他都再清楚不过了。可到底,他还是没忍住给了她机会。 相比较与对杜妍娥的亏欠,他更舍不得让付娆安一人飘零在外。 “天快亮了,本王要回去准备接亲了,你也睡一下吧,脸色差,明日就做不成美娇娘了。” 洛承君到底没给付娆安明确的回应,他跃身下了瓦顶,闪身消失在月色之中。 第八十八章 风光回府 () 今日天蒙亮,别院门外长街两道,便已经热闹了起来。红绸灯笼挂满,可谓十里红街,喜气洋洋。 喜婆早早地来到了别院,拉着半昏睡的付娆安打扮了起来。凤冠霞帔,红钿朱唇,简直让付娆安变了一个人。 “夫人,你好美啊!” 简茶满眼羡慕地赞叹着,付娆安这才打着哈欠,勉强睁开了困倦的双眼。都怪昨夜夜色迷人,让她忘了睡意。 付娆安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微愣。虽然自赞有些轻浮,但她还是觉得,镜中的人儿娇艳动人,的确风姿卓越,万一挑一。 想着,付娆安禁不住为自己的自恋抿嘴一笑。她侧目看向简茶,这丫头眼里是艳羡,却离着自己有些距离,也不知道害怕什么。 付娆安伸手,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喜婆,这是我的陪嫁妹妹,你去找一身漂亮喜庆的新衣裳,给她换上!” “是,夫人,小的这就去!” 喜婆一路小跑去找衣服,今日这夫人可是佐政王的心头肉。佐政王早早就交代了,侧王妃说一不二。 “夫人,不用这么麻烦,我穿下人的衣服就好。” “呸呸呸!说了多少次你不是下人。再说了,今日本姑娘风光回府,身边的人儿自然要穿的体体面面。也是给我长脸不是,你可切莫推辞!” 简茶知道付娆安这般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头舒服,便也不做争辩,作揖道谢。 “那简茶就谢过夫人了。” 简茶换上新衣裳,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在经由那喜婆的巧手一大打扮,活脱脱的一个妙人儿立现在眼前。 “这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快来瞧瞧,这是谁家的美人儿!” 付娆安调侃了一句,拉着简茶到了铜镜前照着。简茶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衣角,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抿嘴羞笑。 正热闹着,忽然别院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声天。喜婆探头望了一眼,挥动着手里的红丝帕,开心地招呼了起来。 “哎呀!王爷来了,王爷接亲来了!夫人您赶紧盖上红盖头,这新娘子可不能见光。” 喜婆着急忙慌地帮着付娆安盖好了盖头,和简茶一边一个搀着付娆安走了出去。 付娆安被这红盖头掩着视线,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脚面。只见这地上铺着红毯,满是花瓣,周围热闹不已。 她想要瞧瞧那洛承君穿成了什么模样,偷偷摸摸地想要掀开盖头的一角,却被喜婆给摁住了手。 “夫人,这盖头除了王爷,您自己可掀不得的!晦气,晦气!” 付娆安闷声哀叹了一口气,只好乖乖地像个废人一样被搀进了八抬大轿之中。 这洛承君也是一身喜气红装,衬得他那张天生的冷颜微微带了丝红润。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她入了轿子,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调转马头,准备回府。 这简茶将付娆安送进了轿子,自己却不知道如何自处了。这迎亲的队伍里头本就没有安排她的位置,走动起来,她便被挤到了一旁,吃力地跟着。 “我带你!” 正在这时,乔书律驾马在队伍后面压尾。看见简茶吃力地跟着,伸手示意她上马同行。 简茶抬眼看见是乔书律,整个人慌乱地后退,无措地整理着自己的新衣裳。她一直想要穿上新衣裳,给……他看。 如今如愿让他看到了,可不知为何,简茶心慌的很。只会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拒绝乔书律的好意。 “不必的,乔将军。我……我能跟上……” “你确定吗?这别院距离王府可有些路程呢,你这才跟了多久,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跟不上队伍,怕是那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啊?” 简茶无措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无奈下马,走到她身前。简茶垂眼躲避,不知所措地吞咽着口水。 “别推辞了,今日侧王妃回府,你总不好让她再操你的心吧?上马吧!” 乔书律话说到此,简茶也不好推辞。只是,她可从未骑过马。她悻悻地抬眼看向这匹高头大马,生疏地拽着马鞍,想要攀上去。 可谁想她这般动作惊着了马,马不安晃动,吓得简茶赶忙松手。 乔书律看在眼里,忽然伸手架住了简茶的双臂。简茶慌乱回头,错愕地看着他。 “失礼了。” 乔书律说了一句,直接架起简茶瘦小的身子,将她放在了马鞍上。然后自己轻松跃身上马,带着简茶追上了队伍。 佐政王府门前,也是一番热闹的场面。只不过,这热闹,与喜庆不大相同。 只见那杜妍娥身穿一身素白的衣裳,将那王府门前装饰的红绸和灯笼部扯落在了地上,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王府门前,死守着。 蓉兰碧秋和一种素香阁的丫头们,也都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围在门前,一副不让喜轿过门的架势。 喜婆一脸讨好地上前,好说歹说地劝着杜妍娥,可根本没用。喜轿已经在王府门口停滞了半个时辰。 洛承君看到这般景象,肃冷了脸,他跃身下马,走向杜妍娥。 “王妃如此胡闹,可还想着佐政王府的颜面?” 听洛承君低斥自己,杜妍娥一脸委屈地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洛承君的面前。 “王爷,对于妍娥来说,颜面再重要,也没有王爷的安危重要!瑶姬绝对不能回王府,其中道理,您是明白的呀!可您为何,为何要做出这般行径来?若是有苦衷,您可以跟妍娥说啊!” 杜妍娥满面悲戚,一身素衣趁着,好似府中有哀事一样。 洛承君不悦更甚,伸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杜妍娥拽起,怒目相视。 “本王没有苦衷,你作为正妻,这般阻碍丢的是王妃自己的脸面!本王不想对你动粗,若是真的动了,怕是以后你在王府之中,更没了颜面!快让开!” 洛承君说完,丢开了杜妍娥。杜妍娥被洛承君这般对待,心中更是愤恨。索性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匕,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八十九章 找晦气 () “王爷若是心中过得去,就让这乘着那瑶姬贱人的喜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杜妍娥满目悲愤,眼泪汪汪地看着洛承君。架在脖颈上的刀子当真狠狠地划破了皮肉,渗出血色来。 洛承君蹙紧了眉头,他以为杜妍娥看重颜面,一定不会当众做出什么来。可如今看来,自己当真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场面就此僵持住了。 坐在轿子里面的付娆安一个劲儿不耐按地用手呼扇着。这大热天的,她一身厚重的喜服不说,还要盖着盖头,闷在轿子里面。 “有完没完了!” 付娆安耐不住性子,大吼了一声,掀起轿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喜婆见此,赶紧上前欲要拦住付娆安。 “夫人,夫人啊,万万使不得啊!这新娘子没入洞房,红鞋是不能沾灰的!晦气,晦气啊!” 付娆安听了喜婆的话,忽然停住脚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已经沾染上了尘土。 “呵呵……” 付娆安冷冷一笑,忽然抬手,将自己的红盖头也掀开,直接扔在了地上。凤冠步摇在她脑袋上晃晃悠悠的,衬着付娆安不削的嘴脸格外……不削。 “使不得,使不得啊!这盖头必须要王爷……” 喜婆急得直跺脚,捡起地上的红盖头欲要重新盖在付娆安的脑袋上。可付娆安直接推开了喜婆的手。 “掀都掀开了,还盖什么盖?你这一口一个晦气的,正好,本姑娘回府,就是来找晦气的!” 说着,付娆安阴笑着看向了守在门口的杜妍娥,大步走向她。 杜妍娥看付娆安直冲冲地朝着自己过来,不禁吓得后退一步,架起的刀也下意识远离了脖颈一些。好像生怕这付娆安……顺水推舟似的。 洛承君担心付娆安控制不住对杜妍娥的恨意,做出什么来。伸手拉住了付娆安,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付娆安低头看了一眼洛承君拉着自己的手,冷冷一笑。她忽然反手也拉住了洛承君,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身子贴了上去。 “王爷……” 付娆安亲昵地靠在洛承君的身上,还伴着一声娇嗔粘腻的……唤声。 洛承君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身侧的付娆安,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 杜妍娥看着付娆安与洛承君这般亲昵,气的横眉竖眼,却说不出什么来。付娆安轻笑,继续做戏。 “王爷,反正妾身已经被轿子抬进这佐政王府一次了。这第二次进不进去倒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妾身的人事您的人,王爷的心事妾身的心,那就成了。” 付娆安乖巧地冲着洛承君眨了眨眼,洛承君脸颊微红,尴尬地不知道作何回应。 付娆安顾不上听洛承君回应,侧目看向了举着刀的杜妍娥,脸上笑意更浓。 “王妃若是舍得去死,我倒是不介意今日将这佐政王府的喜宴换成丧宴!反正与我而言,都是喜事。” “你!” 杜妍娥气的放下架在脖颈处的短刀,抬手欲要朝着付娆安刺来。付娆安掀动自己喜服的拖尾,直接将杜妍娥绊倒在地上。 杜妍娥在众人面前狼狈摔倒,趴在地上恼羞地不知所措。 “瞧瞧,王妃知书达理,自动让门了。” 付娆安嘲讽地看了杜妍娥一眼,挽着洛承君,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佐政王府。 “王妃!” 蓉兰碧秋一众丫头赶紧上前搀扶杜妍娥,杜妍娥摔的满身土灰,狼狈不堪。气的她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瑶姬……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恶念必自伤,王妃已经这般难堪,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否则恶果一定是自食。” 杜妍娥正在气头上,忽然听见有人对自己说教,恼怒抬眼看向来人,却是一愣。 来人她并不认识,却觉得眼熟,好像见过。穿着一身盔甲,看起来是个将帅的人物。可是他的盔甲,并不是大昭国的款式。 “你是何人?” 杜妍娥不悦发问。 “我乃安国主帅,左剡刃,与王妃曾在紫颠阁见过。今日代表安国使团,来贺佐政王爷大喜。却不巧看见王妃今日这场闹剧,他日回国,一定会好好在安国传颂一番。” “你!” 这话明显是在讥讽杜妍娥丢脸丢到安国去了。杜妍娥没来得及发怒,左剡刃便侧身进入了佐政王府,一副不愿多理会杜妍娥的姿态。 洛承君看见左剡刃,直接略过了其他宾客,朝着他走了过去。 “本王好像没有宴请你吧?” 洛承君的语气微微透着不悦,左剡刃并不在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递给洛承君。 “这是苏大人让我转交给王爷的贺礼。” 洛承君冷眼看向锦盒,都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 “苏大人的东西,本王可不敢要。这苏大人若是真心相贺,怎么不亲自来啊?” “王爷说笑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苏大人哪儿还敢近身王爷半步,他日夜担心着,自己不能活着离开大昭。” 左剡刃说完,见洛承君还是没有伸手接下锦盒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 “还请王爷手下这贺礼吧,付……不是,侧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洛承君听出左剡刃似乎话中有话,便好奇地接过那锦盒,打开来看。 那锦盒之中,放置着一枚翠玉,那翠玉中央夹杂着几缕白玉,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安”字的形状。 洛承君不禁眉头一皱。 “这礼,当真是苏久渊送的?” “没错,是苏久渊。只是……这东西,是前任护国公府里的东西。这枚翠玉乃是前任护国公上代先辈在南启征战的时候发现的一块古玉。上面浑然天成一个“安”字,意为国泰民安。便作为传家宝传了下来,一直由出嫁的女儿保管着。” 左剡刃说到此,已经明了。洛承君微微点头,收下了那锦盒。 “想必左将军让苏久渊拿出这份重礼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无妨,只要她能高兴一点。” 第九十章 心悦 () 左剡刃说出此话,眸子之中透着宠溺和留恋。 洛承君看在眼里,眉心不自知地微蹙了起来,心中不悦。他将那锦盒放进怀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礼既然已经送到了,左将军还是请回吧。这里都是大昭的官员,想必左将军留下也会不自在。” 左剡刃察觉出了洛承君的不悦,朝他作揖,转身准备离开。 可他转身看见了被奴才们搀扶进门的杜妍娥,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回身看向洛承君。 “佐政王爷,我斗胆,还想问您一句话。” 洛承君略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压下了性子,点头应允。 “你问。” “方才在佐政王府门外的那场闹剧,可见您的王妃有多不喜欢她。我也知道,您与她是合作关系,一切都是做戏而已。可她生性傲然,却单纯无谓,没有心机。在你们结束这场关系之前,您能护她周吗?” 洛承君听了左剡刃的发问,眉心蹙起更深,表情也越发冷色了起来。 “这不是左将军该操心的事情吧?左将军可有资格问这些?” “没有资格我也要问,还请佐政王给我一个心安。您护她,帮她报仇雪恨之后,有朝一日,可会放她走?” 左剡刃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追问了一个问题。洛承君看着左剡刃眼中的期许,恨不得伸手给他彻底碾灭。 放她走?这家伙,还在期待能与付娆安如何吗? 洛承君脑袋里窜出这个问题来,明明是自问,却醋意横生,自己恼怒了起来。 “左将军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与她不是做戏。本王娶她,是因为心悦与她。此生此世,本王都不会放她走,她早就是本王的人了。” 洛承君说完,看着左剡刃脸上的表情僵冷下来,作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看见左剡刃这般模样,洛承君才满意地露出笑容来。 “左将军好走,本王不送了。” 说完,洛承君转身离开。他嘴上说着不送,可还是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那左剡刃离开了佐政王府,才放下心来。 左剡刃一离开,洛承君立马放下酒杯,撇下相贺的众臣,朝着喜房走去。 “这天都没黑,王爷竟然如此着急洞房?” “王爷年轻气盛,难免,难免!” 众臣乐呵呵地调侃着。 这喜房已经不是从前的偏厢了。 如今付娆安回府的身份是侧王妃,与小妾不同。这身份抬高了,住所自然也不一样了。 如今她被洛承君安置在了距离湖心楼最近的满月楼里,与那杜妍娥的素香阁不相上下。 洛承君推门进来的时候,付娆安正趴在贡台上偷吃呢。这洛承君进来的突然,直接让付娆安呛了食儿。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付娆安呛得咳嗽了起来,脸憋得通红。洛承君原本是带着怨气来的,看见付娆安这般,赶忙上去帮忙。 “你怎么了?” 洛承君帮着付娆安拍打后背,可是付娆安一点儿缓解都没有。付娆安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自己的嗓子眼。好像是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了。 洛承君赶忙拉着付娆安坐在榻上,让付娆安趴在自己的双腿上,加大力度拍打她的后背。 两人正热火朝天,忽然喜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丫鬟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给您加送一套……” 这小丫鬟怀里抱着一床被褥,进门前不知道佐政王爷也在里头。这忽然看见了,而且两人还是那种不同寻常的姿势,顿时让这丫鬟给误会了。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出去!” 小丫鬟抱着被褥羞红了脸跑出了喜房,这丫头顶多十四五岁的年纪,哪儿懂得男女之事。只要看着动作亲昵,跟那床榻相关的,自然止不住乱想。 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往外跑,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此人正是蓉兰,她应了杜妍娥的话,在这满月楼附近探查“敌情”呢。 “眼瞎嘛!也不看着点儿!” 蓉兰在杜妍娥那里受了气,正恼着没地儿发货呢。 “蓉兰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小丫鬟连忙道歉,都知道素香阁的大丫鬟不好惹。她正准备走,蓉兰看出了不对劲儿,一把拉住了她。 “等等?你这是干嘛了?怎么脸红脖子粗的,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没有,蓉兰姐姐切莫误会了。我刚才给侧王妃送被褥,没成想王爷在里头,所以……所以才……” “你说什么?这大白天,还宴请着呢,王爷就进屋了?” 蓉兰惊愣地看着小丫鬟,小丫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脸颊更红,确认地点点头。 “是啊,王爷与侧王妃,已经……已经开始行夫妻之礼了。” 蓉兰看这小丫鬟也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气的直跺脚。 “当真是个狐狸精!你随我来,亲自与王妃说明情况!” 蓉兰拉扯着小丫鬟去了素香阁,小丫鬟将在满月楼看见的画面,一五一十地跟杜妍娥说了一遍。 杜妍娥的脸色急转直下,抿咬着嘴唇,恨的都咬出血来了。 “王妃,这瑶姬把咱们王爷勾的死死的。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心急火燎的样子呢,在这么下去,这瑶姬怀上孩子指日可待。到了那时,王妃您的身份可就……” “滚出去!” 杜妍娥冷不丁地怒斥了一句,蓉兰本来是想要讨好,却适得其反,只好悻悻地出去。 杜妍娥起身进入寝房,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块丝布来。那丝布是白色的,上面侵染着一块血色。 这块布,正是瑶姬第一次进门,第一夜承欢时留下的。 杜妍娥恶狠狠地看着这块布,拿起剪刀狠狠地剪了几刀,然后丢在烛台上,任凭火将它烧尽。 满月楼里,洛承君总算是帮着付娆安拍出了卡在嗓子眼的花生豆。 “咳咳……” 付娆安急促呼吸,脸色总算是缓和了过来。洛承君嫌弃地看着她,再看看那一地的花生瓜子壳。 “那“早生贵子”都让你吃完了。” 洛承君嗔怪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苦涩一笑。 “吃完了又如何?难道本姑娘还真要给你生孩子啊?这一大早到现在,本姑娘水米未进,要在不吃点垫垫肚子,就要横尸在此了!” 第九十一章 说谎 () 洛承君从后厨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面给付娆安,付娆安吃的狼吞虎咽,一脸的满足。 洛承君从未见过有女子这般吃相,嫌弃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付娆安看向他时,他又忽然冷下脸来,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 付娆安连汤都喝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带着牛肉味的饱嗝儿。 “我从前都不知道,吃饱饭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洛承君听到付娆安的感叹,脸色微沉。 “你还不知,这天下,大多数人是吃不饱饭的。” “大多数人?不可能吧?”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挂着愁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如今是在大昭京都洛安城内,见到的,都是王公贵胄,或者高官富商。是这个国家之中,最上层的阶级。而余下的,辛苦耕作,得来不多的粮食大半要上缴国家,养着我们这些王公贵胄和士兵军队。余下可怜巴巴的粮食,还要有一半贱卖给商人,换做家用。每日只是喝着清汤寡水度日的人,大有人在。” 付娆安听着洛承君的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桌上放着的空碗,还冒着热汤余下的热气,心里莫名有了一种罪孽感。 “原来大昭也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何止大昭?你们安国更甚!李允政这个昏君,只顾享乐。这一次主动挑起的安昭大战,不说战死多少人,光是饿死的百姓,就不计其数。那些被毁的良田,又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若是没有战争,那军队的士兵就可以少一些训练,能够下田种粮,收成自然会比那些留在家中的老弱病残高的多。粮食收成上来了,很多人自然就不必挨饿。” “李允政的确是个昏君!” 付娆安提起李允政来,就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听闻洛承君所说的这些,付娆安也不禁自省了起来。 从前她在护国公府养尊处优,从未想过这民间疾苦。而洛承君身为佐政王爷,身份高贵,却了解的这般透彻。 看来这个家伙,也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漠,反倒是比其他的人,更多了人情味。 “所以……你一心要帮我报仇雪恨,灭掉安国和李允政。也不只是好胜为了赢,更多的,是想改变百姓窘迫的日子?” 洛承君被付娆安这么一问,愣了愣。侧目看向付娆安,发现她正一副好奇的模样盯着自己看。 “呵……新婚之日,本王竟然在洞房里跟侧王妃谈起了天下民生?这**一刻值千金,浪费了当真可惜。” 洛承君说着,伸手朝着自己的衣襟探去。付娆安顿时警觉了起来,起身退后靠在门口,防备地盯着洛承君。 “洛承君你自重!假戏真做的事情,本姑娘可配合不了你!” 洛承君僵住了手,抬眼看向付娆,嫌弃地嘟囔了几句。 “果真是生性傲然,单纯无谓,没有心机……还真是比本王了解你……” 洛承君语气带着些许酸意,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锦盒,放在桌子上。 “给你的。” “给我?” 付娆安好奇地看着那锦盒,犹豫着走了过来。她打开那锦盒,看到那枚翠玉的瞬间,表情僵住了。 “这……这块玉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查看这枚翠玉,没错,玉石形状和丝絮纹路,跟她母亲手里的那枚翠玉,一模一样。 “是那左……” 洛承君刚想要说出实情,谁想那付娆安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洛承君感受到怀里的付娆安微微颤抖着,似乎很是激动。 “谢谢你,洛承君……你怎么知道这枚翠玉对我很重要的?搞到它一定很难吧?这是代表着护国府的吉祥之物,苏久渊一直盯了很久的东西,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拿到它了。” 付娆安带着哭腔说着,让洛承君到了嘴边的实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付娆安趴在自己胸膛的身子,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双手小心翼翼地伏在了她的背上。 “没什么,本王……顺手而已。” 洛承君心虚地应了一声,只字未提那左剡刃的事情。 “你是怎么从苏久渊手里要来的?他也肯给?” 洛承君正心虚呢,付娆安忽然从他怀里跳脱,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副认真要听事情来龙去脉的模样。 “嗯……” 洛承君很少说这种谎话,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说起。 “就是……本王要,他就给了。他一心想要讨好我,所以……自然舍得。” 洛承君简单敷衍了付娆安几句,付娆安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感激涕零地看着洛承君。 “这枚翠玉是我们付家的传家宝,这上面的“安”字,也正好衬了我名字之中的“安”。我娘一直佩戴着这枚翠玉,她说过,这块玉将来要交给我的托付之人,再由他交给我。只可惜,我娘没等到那一天……” 付娆安说着,面露悲怆。可洛承君却听出了不一样的话来,他蹙紧了眉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左剡刃与他也说了谎,这块玉,根本不是左剡刃从苏久渊手里得来的。 洛承君自嘲一笑,他怎么这般傻。一个安国主将,如何能劝说苏久渊将护国公的传家宝送出。即便为了讨好自己,也不用如此。 此刻的左剡刃站在佐政王府门前,望着这嫣红满目,众人欢喜,不由苦涩一笑。他仰面望向天际,自语喃喃。 “夫人,我左剡刃没有完成你临终托付之事。未能护得娆娆周,也未能与她相伴一生,更无法伸手将她从如今的困境之中拉扯出来。但至少,您交给我的那块玉,我给她了。您在天之灵,一定要好好保佑她。” 左剡刃说完,转身离去。他望着眼前人声鼎沸的洛安长街,心中莫名悲戚万分,连步子,都开始踉踉跄跄。 他知晓,有朝一日,繁华不在,他必定躲不开,与付娆安正面一战。 第九十二章 欢央 () 付娆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啊!” 付娆安惊愣起身,睁着迷瞪的双眼环顾了一圈房内,并没有洛承君的身影。 昨夜她何时睡过去的,付娆安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她最后记得的场景,是因为付家那块翠玉失而复得,她太过开心,便喝了酒。 脑袋里恍惚还有她拉着洛承君喝交杯酒的画面…… “额……我真是……” 付娆安握着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酒后余劲儿,脑袋还有些懵。她孤疑地看了看自己整齐的衣服,才放下心来。 “夫人,您醒了吗?” 门外响起简茶的声音,付娆安应了一声。简茶推门进来,却回头一脸嫌弃地看着门外。 “夫人,您快起来瞧瞧吧!” “怎么了?” 付娆安好奇地看着简茶,简茶瘪着嘴,又朝着门外看了看。 “您还是自己瞧瞧去吧,我给您换衣裳。” 这付娆安好奇得不得了,可是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服。简茶帮她换上常服之后,她便急急地朝着门外走去。 原来,是这柔娘跪在满月楼的门外,一脸悲戚的模样。她看见付娆安出来,双膝跪着挪向付娆安,连连朝着她叩头。 “侧王妃恕罪,侧王妃恕罪啊!” 付娆安看着柔娘这哭嚎求饶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冷笑。 这个柔娘还真是识时务的很,付娆安原本打算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整治柔娘。谁想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手,这柔娘倒先哭着来认罪来了。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付娆安冷眼看着柔娘,柔娘停止叩头,目光慌乱地躲闪着。 “奴婢……奴婢不该狗眼看人低,在别院的时候,处处与侧王妃您作对。” “仅此而已吗?” “还有……还有……奴婢不该偷您的琉璃瓶子,贪念不足,毁了您的宝贝。” “还有呢?” 付娆安逼问着柔娘,这柔娘故意避重就轻,只字不提她替那杜妍娥监视自己的事情。 “奴婢还不该……不该偷看到了江叔杀人,还大吼大叫引来了官爷,害的江叔死在京衙大牢之中……” 好一个不该,说的好似自己委屈做了好事却被责罚似的。 “简茶,帮我拿把刀来。” 付娆安淡淡地说了一句,简茶愣了愣,还是爽快地应声,拿来一把短匕首递给了付娆安。 柔娘看见付娆安拿刀,吓得语无伦次。 “侧王妃,您……您这是干嘛呀?奴婢就算是有错,您也不能……不能这样啊……” 柔娘以为付娆安要杀她,吓得瘫坐在地上。付娆安蹲下身子,目光阴冷地看着她。 “不是你说的吗?要我恕罪?你自己说的那三宗罪,第一,狗眼看人低,那我就挖了你的狗眼!第二,你偷我的琉璃瓶,我就砍了你这双贱手!第三,你大吼大叫引来的官爷,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付娆安故意咬牙切齿,摆出一副面目可怖的样子说着。着实将那柔娘吓得三魂六魄齐飞,哆哆嗦嗦地求着饶。 “侧王妃息怒,饶小人……饶小人一次吧!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留在满月楼,给您当牛做马,偿还罪孽……” 付娆安也不是真心要挖眼,砍手拔舌。她只是吓唬一下柔娘,毕竟,始作俑者,并不是她。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益驱使的棋子而已。 付娆安故意抓住柔娘的一只手来,挥舞着短匕作势要砍掉她的手。 “让我看看,从哪儿里砍掉比较好呢?” “饶命啊侧王妃……奴婢知错了,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只是想攒钱回家,回安国而已……” 柔娘痛哭流涕,提起了安国。这不由让付娆安顿住,迟疑了下来。 正在这时,忽然从一旁疾步上来一个女子,不由分说地夺过了付娆安手中的短匕。 只见这女子推开付娆安,接过柔娘的手,毫不犹豫,狠辣地砍了下去。 “啊!” 只听柔娘一声惨叫,她的左手沾着血掉落在地上。付娆安和简茶都看呆了眼,那陌生女子却还不住手,抓起柔娘的右手,作势又要砍下去。 “住手!” 付娆安上前一把扼住了女子挥舞短匕的手,那女子侧目看向她,目光冷肃,毫无情绪。付娆安与她对视,心中都不由一颤。 “侧王妃不是要惩戒此人吗?挖眼,砍手,拔舌……说到便要做到!” 女子音调冷沉,浑身透着肃冷的杀气。她用力甩开阻拦的付娆安,再次试图砍下柔娘的右手。 付娆安被她大力一甩,竟然毫无抵抗之力,踉跄后退,差点儿摔倒。她看着那女子挥刀,想要阻止,已然晚了。 “够了欢央!” 洛承君忽然出现,一声怒斥。那女子手中的短匕恰恰好停在了柔娘右手的手腕上,再迟一步,柔娘就要双手尽废了。 “是,王爷。” 女子丢开柔娘,收起短匕,恭敬地朝着洛承君应了一声。洛承君上前,看见柔娘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一直断手丢在地上,血流不止。 “你闯的祸,你自己收拾了。” 洛承君厉色看向女子,女子依旧冷面,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点头应允。只见她弯腰扛起柔娘,拎起那只断手,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看向洛承君。 “这女人是谁?” 洛承君略微歉意地看向付娆安,微微一笑。 “欢央,本王给你新找来的贴身丫头。” “她?你给我找的贴身丫头?洛承君,你就那么想我死吗?” “本王怎么舍得让你死。这欢央是雷厉风行了一些,但是,她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暴虐。” 洛承君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欢央,似乎他也不太搞得懂这个女子。 “我不要!你哪儿弄来的哪儿送回去。” 付娆安拒绝,简茶也在一旁应和着点头,她也不愿意跟这样一个不正常的女子一块儿伺候付娆安。 “她不仅是丫头,还是本王给你找的老师,调教你的三脚猫功夫。” “你说什么?三脚猫功夫?” 付娆安回头怒瞪洛承君,洛承君抿嘴一笑,不知死活地点了点头。 “与本王而言,你那点儿本是,就是三脚猫功夫。” 第九十三章 风格奇特 () 付娆安此刻被洛承君扼着双臂抱在怀中,丝毫动弹不得。 “你可认输?” 洛承君的语气透着轻快,更让付娆安气恼。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三脚猫功夫,可与这洛承君对招之后,反倒是自取其辱了。 “本姑娘就从没认输过!” 付娆安不服气地低吼了一声,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洛承君的胳膊上。洛承君吃痛丢开了她,撸起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渗出血来的牙印,哭笑不得地看向付娆安。 “还带这么耍赖的?” 付娆安抹了一把嘴角,得意洋洋地看着洛承君。 “谁耍赖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兵不厌诈吗?双方对决,只要能取胜,什么招式都能上!” “呵……”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一副理直气壮不讲理的模样,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对决,本王压根儿不会给你下嘴的机会。方才扼着你的,也不会是本王的胳膊,而是尖刀利刃了!” 付娆安嘴上倔强,可心里其实清楚的很。洛承君所言不错,若他来真的,自己早就死在他手里了。这一点,在战场上的时候,付娆安就清楚。 付娆安只是从前赢惯了,父亲兄长让着她,其他人武功平平,的确不是她的对手。这忽然输了,心里不适应罢了。 她不悦地撇嘴,装作不在意地询问洛承君。 “那……与你而言,那个欢央如何?” 洛承君瞧付娆安对那欢央起了兴趣,微微一笑。 “实话,这个欢央,比本王还差些。但是……所差不多。本王赢她,也只能称作险胜。” “她有这么厉害?” 付娆安不禁高喊了一句,她想起刚才那欢央一身杀气,不由分说夺刀砍掉柔娘左手的瞬间。她的确感受得到她身上强大的内力外冲,只是随手一推,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王爷!王爷不好了!” 正说着呢,素香阁的碧秋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满面慌色。 “王爷,有刺客进了素香阁,那刺客厉害的紧,您快去看看吧!” “刺客?” 洛承君眉头一蹙,这青天白日的,还是赤甲军守备森严的佐政王府,怎么会有刺客? 但看这碧秋也不想说谎的样子,洛承君也不迟疑,疾步朝着素香阁赶去。付娆安听说杜妍娥遭了刺客,心中开心,也要去凑凑热闹。 “我也去!” 付娆安兴冲冲地跟了上去,与那洛承君一起赶到了素香阁。 可到了素香阁才知道,哪儿里是什么刺客。 是那欢央扛着断了手的柔娘来了素香阁,将那柔娘血淋淋地扔在了前厅。杜妍娥正吃着早茶,这一顿吓唬,吓得够呛。哪儿里还有王妃的尊贵模样,一副狼狈模样缩在前厅一角。 只见那柔娘举着断手,颤颤巍巍地朝着杜妍娥求救,跟恶鬼索命似的。引得素香阁的奴才连连惊叫。 “欢央!你这是干什么?” 洛承君怒目看向欢央,欢央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朝着洛承君合手作揖。 “回王爷,不是您让我收拾干净的吗?” “本王要你收拾干净,你就这般收拾?” “物归原主,这女人是素香阁的人,自然要还给素香阁。” 欢央一副懂道理的模样,惹得一旁的付娆安忍俊不禁。她本不喜欢这个冷脸透着冷意杀气的女人,不过如此一看,还是挺不错的。 “王爷!” 杜妍娥颤颤巍巍地扑向洛承君,不由分说地贴在他的怀里,委屈地哭诉着。 “王爷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如此唐突闯入,可吓坏了我。王爷一定要好好惩戒她!” 杜妍娥一边哭着,一边斜眼看向一旁的付娆安,眼底透着恨意。付娆安看洛承君为难,微微一笑,也开了口。 “我看这欢央所做也无错啊,这柔娘本就是王妃的人,自然要给王妃一个交代,送回来未尝不可。只是这欢央的方式有些冒进,不如让我领回满月楼,好生教导一番,如何啊王爷?” 付娆安替洛承君出了主意,洛承君刚要顺嘴答应。这杜妍娥一副凶狠模样看向付娆安。 “这个女人是你的人?王爷,这就说得通了,瑶姬对我一直有敌意,今日这番恐吓,怕是她故意为之的……” “与侧王妃无关,是本王没有与欢央交代清楚。” 洛承君听杜妍娥往付娆安身上揪错,不悦地解释了一句,顺手推开了怀中的杜妍娥。杜妍娥遭了冷壁,下意识止住了哭声。 洛承君回头看向欢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欢央,还不赶紧随侧王妃回去受罚!” 欢央点头示意,转身跟着付娆安离开了素香阁。杜妍娥敢怒不敢言,气的浑身颤抖。 “王爷……” “王妃受惊了,此人,你还是自己处理吧!” 洛承君冷言撇下一句,转身也离开了素香阁。这柔娘为何一大早出现在满月楼,洛承君不需多想,就能明白是杜妍娥的授意。 不然,柔娘这般贪生怕死之人,跑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贴上付娆安求饶呢。 付娆安带着欢央回到满月楼,简茶看见欢央跟着回来了,吓得手里的茶盘都差点儿掉落在地上。 初次见面,简茶就看见这个冷面的女人挥刀砍掉了柔娘的手。心里对这欢央,早就产生了阴影。 “夫人,她怎么……也跟着来了?您不是跟王爷说,不要她吗?” 简茶话音刚落,付娆安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见这欢央眼神一冷,瞪向简茶。 “作为奴婢,你话有些多了。主子的意思,岂由得你猜,也无需与你作解释!” 欢央这狠言,吓得简茶躲在了付娆安的身后。生怕这女人下一刻,就要出手伤人了。 “欢央,你不要这般吓唬简茶。她算不得下人的,只是个名头,与我,是亲姊妹来的。” 欢央听完付娆安的解释,愣了愣。可下一秒,竟然单膝跪在了简茶面前,合手朝她作揖,直接大转弯换了一种态度。 “原来是侧王妃的姊妹,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简茶和付娆安愣愣地看着欢央,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奇怪的女人。 第九十四章 不服不行 () 付娆安觉得洛承君说的不对,这欢央根本就是个侍卫外加武师,哪儿里跟贴身丫头有一毛钱的关系? 瞧她一身束身带着铠片的衣服,高高竖起的马尾,连根簪子都没有。素面朝天,不染脂粉。甚至,连女人标配的耳洞都没有。 这付娆安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这付娆安停下的时候,欢央就会变成一尊雕塑,怀抱着一柄长剑,双脚叉开肩宽,威武地杵在原地。面无表情是常态,只有眼珠子警惕地在眼眶之中打转,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搞得付娆安浑身不自在不说,就连这聂纵安排新入王府的奸细,都没有一点儿机会靠近付娆安。 “侧王妃,到了练武的时辰了。” 到了下午,这当了半日哑巴的欢央总算是主动开了口。听见她开口说话,付娆安竟然莫名激动了一下下。 付娆安换了武服走到院子里,看了看欢央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柄长剑。 “你善用长剑?也要教我用剑吗?可我比较善用长枪。” 欢央听罢,直接将自己怀里的剑扔在了一旁,反身从兵器架上取出一根长枪来。 “那就随侧王妃,用枪。” “你也善用枪?呵呵,倒是什么都擅长……” 付娆安不服气地低语了一声,转身也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长枪来。付娆安举着长枪,回头看向欢央,准备看她要教自己什么招式。 可万万没想到,这欢央连个招呼都不打,竟然直接挥枪朝着付娆安攻了过来。 “你……你干嘛?” 付娆安来不及问,欢央的枪头已经朝着她戳了过来。付娆安情急之下举枪抵抗,那欢央的枪头打在她的枪杆上,只听嗡嗡回想,付娆安的手心被震得如万针齐扎,痛的丢下了长枪。 “嘶……疼死了!” 付娆安龇牙咧嘴地甩着双手,可这痛楚久久不能轻缓下来。欢央见她丢下了长枪,也没有继续追击,面无表情地收了招式,冷面盯着付娆安。 “侧王妃请捡枪,再来!”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欢央再次摆起了进攻的架势,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就再来?不是说要教我吗?你若要试试我的程度,也要提前打声招呼啊?我都没有准备好。” 付娆安哀怨地看着欢央,欢央却依旧是一副冷面。 “若是在战场上,敌人会让侧王妃您准备好吗?还有,不是教,是练!” 付娆安蹙眉,还没搞清楚到底要如何。只见这欢央用枪尖挑起付娆安丢在地上的长枪,扔给付娆安,迎面再次进攻了起来。 “啊!我的腿!” “啊!我的腰!” “啊!我的脑袋!” 满月楼的院子里传来付娆安一声声的惨叫,她这在战场上曾经以一敌千的本事,如今在这欢央面前,竟然过不了三招。 付娆安的枪法是跟着两个哥哥学的,虽然只学了半成功力,但是在寻常的时候,耀武扬威还是没问题的。 上了战场对付虾兵蟹将也还可以,只是遇上这厉害的,就白瞎了。而且这欢央所用的枪法,狠辣快绝,几乎招招制敌,搞得付娆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能躲闪得及就很不错了。 “停停停!” 付娆安眼看着欢央的枪尖再次停在自己的脸前,这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已经开始筋疲力尽,没有求胜之心了。 欢央收起长枪,连个大气儿都不喘一下。 “侧王妃若是累了,我们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继续。” “继续?欢央,你倒是指导一下我再继续啊!我承认你厉害,这样子总行了吧?” 付娆安难得收起了自己的倔强,服气地认输。可谁想她以为自己丢盔卸甲的不要面子,在欢央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说了,是练,不是教。今日,侧王妃若是一直抵不过我三招,晚上也不必睡了。” “不是,你倒是教教我啊?什么叫不教只练啊?” 付娆安一头雾水地看着欢央,欢央也不作解释,转身去了院中的水井旁边。豪迈地拎起水桶直接往嘴里灌水。 简茶从屋里端着茶盘出来,嫌弃地看了一眼欢央,急急地走到了付娆安身旁。 “夫人累坏了吧?快喝口茶。” 简茶欲要伸手搀扶付娆安坐下,刚碰到付娆安的胳膊,付娆安吃痛蹙眉倒抽了一口冷气。 “痛痛痛……” 付娆安掀起自己的袖子,只见那胳膊上赫然一道深红色的印子,就是方才欢央手里的长枪打出来的。 “哎呀,这可还了得!怎么没轻没重,还来真格的了?” 简茶故意加大了音量,嗔怪地说给水井边上的欢央听。可这欢央喝完了水,打了一个饱嗝儿,根本没接茬。 “算了算了,这本就是要教真格的。可是我就不明白这欢央是何意思,为什么一直跟我过招,就是不肯停下指导一番!我现在都怀疑,她是杜妍娥派来整我的!” “当真?那我是不是要跟王爷说一声?” 简茶这丫头听不出真假话来,付娆安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忍着痛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当真是蠢得可爱!不过这欢央的确厉害,也不知道她耍的是什么枪法,竟然这般厉害?” 付娆安想着欢央刚才用过的招式,长枪简单的拦,拿,扎三类招式,竟然在她手里玩出了花儿。 就方才交手的三招之中,明明三招用了一样的,却在她的转化演绎之下,变得完不同。这也是付娆安总是过不了她三招的原因。 “青龙献尾……长翼振翅,掘地起浪……” 付娆安默念着刚才那三招,设想着若是这欢央将三招顺序颠倒,招式混加起来,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她细细回想刚才欢央将这三招反复运用的精巧之处,不由赞叹了起来。 “这枪法当真绝妙,比我付家的枪法高明不少。发明此枪法的人,当真是厉害啊。” 付娆安自语赞叹着,心中的不服也渐渐败落了下来,变成了钦佩。 “侧王妃可休息好了?” 半个时辰,这欢央当真是不多不少,一刻都不肯多给付娆安,急着催促付娆安继续。 第九十五章 叱枪 () 付娆安心情忐忑,心中默念着刚才反复拆解的那三招,感觉自己有了些胜算。 “来吧!” 付娆安举起长枪,准备应战。那欢央照旧是毫不客气,挥枪攻来。 “长翼振翅!” 第一招,付娆安早早看出了欢央使得是长翼振翅,还将这招式反转来用。付娆安敏锐地接下了此招还对应反击。 只见那欢央被付娆安的反击逼得后退了几步,付娆安略微得意绽出笑容来。 欢央目光冷色更深了几分,直接使出了第二招。付娆安信心满满,一眼就看出她使出了改良过的青龙献尾,顺利接下第二招。 “也不过如此!” 付娆安得意地高呼了一声,三招之内只剩下了一招掘地起浪,付娆安准备轻轻松松地接下这最后一招。 可谁想,这欢央却忽然换了招式。打了付娆安一个措手不及,那长枪的枪柄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付娆安的后背上,直接将付娆安拍在了地上。 欢央抬起自己的长枪,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付娆安。 “这招……叫疾风骤雨。” “夫人!” 简茶惊愣地看着付娆安摔了个满嘴泥,急急忙忙上前来,怨念地瞪了那欢央一眼,伸手搀扶起付娆安。 付娆安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痛,不过这痛都不如她心中的怒火来的急促。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欢央,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你怎么能换招式呢?说好的三招……” “是三招啊,我又没有与侧王妃约定,不能换招。难不成在战场上,敌人与你对决的招式,还要提前跟你商量好吗?” “你……” 付娆安被欢央说的哑口无言,她说的倒是句句有理,可如今毕竟不是战场之上。 “说好今日必须过了三招,侧王妃还需继续。” 欢央当真是冰冷无情,这付娆安都已经浑身是伤了,她还要坚持三招必过。简茶气的都看不过去了。 “欢央!王爷让你来教夫人习武,又不是让你陪练的!你这光打不教的,夫人若是有个好歹,你可交代得了?” 欢央冷着眸子,没有回答简茶的质问,倒是看向了一旁的付娆安。 “侧王妃以为如何?若是你不想继续,那今后,欢央便不与你练枪了。” 付娆安愣住,起初她也觉得这欢央怪异,光是陪着自己练枪,却不教自己招式。 但是这半天功夫下来,付娆安觉得,自己通过与欢央交手,反倒琢磨的东西更多了些。这舞枪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 “练!当然要练!不就是三招吗?你等着,今日我一定过了你三招!” “夫人……” 简茶担忧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冲她抿嘴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她挣开了简茶的搀扶,咬着牙忍着痛捡起了地上的长枪,看向欢央。 “再来!” 付娆安与这欢央足足对战了五六十个回合,直到天色挂了黑,才终于过了三招,摆在了欢央的第四招上。 “侧王妃今日算是过关了,明日,您要过我四招。” 欢央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冷冷地交代完,便将长枪插回到了兵器架上。 付娆安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她踉跄起身,忽然问了欢央一句。 “你这枪法,叫什么?” “叱枪。” “叱枪?” 付娆安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自己在那儿听到过一样,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枪法出自哪里啊?我听着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侧王妃觉得耳熟?不太可能吧?” 欢央反问了付娆安一句,付娆安被她这么一问,也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 “哎呀,无所谓了,这枪法这般厉害,一定出自名门吧?欢央你倒是说说,哪儿里的高人是你的师傅啊?” 欢央忽然低垂下眉眼,身上的冷意淡了下来,浮上一丝哀愁的模样。 “侧王妃无需知道,天色已晚,侧王妃还是快用膳休息吧。明日,只怕会更累。” 欢央冷冷回应了付娆安一句,转身去了自己的厢房。付娆安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不满地撇嘴。 “王爷来了!” 这简茶刚给付娆安上了晚膳,洛承君忽然进了这满月楼。付娆安看见他,翻了个冷眼,招呼都不打一声,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夫人,王爷……” 简茶尴尬地看向付娆安,付娆安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洛承君抿嘴轻笑,挥手示意简茶出去,简茶屈身作揖,赶忙走了出去。 “看来今日,是验证了自己当真是三脚猫的功夫?” 洛承君嘲讽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咀嚼着食物,听到这不爽的话,冷笑一声放下了碗。 “王爷你很闲吗?这大晚上的,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本王的确是来睡觉的啊。” “你说什么?”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洛承君,这家伙,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怎么?不是你要当本王的宠妾吗?既然是宠妾,那本王自然要夜夜留宿承欢。” 付娆安真想收回当初那句“宠妃”的要求,不过想到这般也许会让那杜妍娥心中不好受,便也默许了。 “睡就睡吧,楼上有间空房。” “本王身份尊贵,只睡主卧。” “那我睡空房。” “好。” 付娆安听到洛承君这句爽快的“好”字,瞬间愣住了。她抬眼看向洛承君,这家伙一副你随意的表情,不由地让她不爽。 这主卧的床榻柔软如棉,可那楼上的空房,原本就是给下人准备的。狭小脏乱不说,那床板硬的,跟石头一样。 付娆安今日被欢央打的浑身伤痛,睡在这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睡不着,付娆安自然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今日输得这么惨,可算是将她前十八年来的傲气打压了大半。 “叱枪……” 付娆安喃喃自语,心中总觉得这两个字自己绝对见过。她绞尽了脑汁想着,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林云庭!” 付娆安坐起身子,叫了一声。没错,就是林云庭,她在风雪月的时候,林云庭曾经给她看过一本枪术的书,就叫叱枪! 付娆安想到这点,抿嘴偷乐了起来。若是从林云庭哪里得来那本叱枪,吃透了它的招数,那欢央就不算什么了。 第九十六章 同类人 () 风雪月这几日看客量急速下降,平日里坐的满满的茶台,此时一大半竟然是空着的。 台上的旦角声音如铃地吟唱着曲儿,台下却没有一声喝彩,反是倒喝声不断。 “下去吧,叫云公子上台来!” “就是,唱的什么玩意儿!云公子呢?我掏着大把的银子定下你们风雪月的戏票,就是来看云公子的!” “五日了,云公子不露面,你们风雪月还有什么看头,退票!” “就是,退票!” 看客们一个个叫嚣着要退票,前厅管着茶水的掌柜见此场景,急急地跑到了后台去。 风玄守在林云庭的房间门口,面无表情。风雪月的人都有些怕他,若不是着急,这掌柜也万万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风哥……这林老板他?” “公子身子不适,不见客。” “哎哟,林老板若是身子不适,那得赶紧找个像样的大夫瞧瞧啊。他可是个贵重的人儿,出不得岔子的。这都五日了,闷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掌柜满脸焦急,风玄刚要开口驱逐他。这林云庭的房门忽然打开,林云庭面色红润地探出头来,一点儿病态的样子都没有。 “吵吵什么?” 林云庭不悦地瞪向掌柜,掌柜看见林云庭,好似看见救星一样。 “林老板,您可算出现了。这前厅的客人都闹翻了天了,您再不上台,咱们这风雪月就该关门了。” “那就关门。” “什么?” 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愣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不耐烦地叹出一口气来,一字一句地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说,那就驱客,关门!风雪月本也不是靠着这几个刁钻看客糊口的!” 林云庭说完,狠狠地关上了房门。掌柜的在门外愣了半天,还想要求几句,却被风玄冷冷地阻在了门外。 林云庭这几日,可没心情上台唱戏。 自从那付娆安重回佐政王府之后,他就绞尽脑汁想要找出办法来再次靠近付娆安。 这个女人,是他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找到洛承君的软肋,若是就此放过,实在是不甘。 可任凭林云庭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一点儿缘由来去那佐政王府见付娆安。单是那洛承君,就绝不会答应。 可林云庭想不到,他自己想不出的法子,早已经被他桌上的那本《叱枪》给搞定了。 付娆安来到风雪月,看着大门紧闭,一副萧条的模样,有些不可思议。 “这……这风雪月关门了?” 付娆安明明记得,也就才几日的时间。自己回王府之前,这里可是门庭若市,人流不断,热闹的很呢! “夫人等等,我去帮你问问!” 简茶激灵地跑到了风雪月对面的饭馆里,询问情况。这欢央还跟影子似的站在付娆安身侧,冷面环顾四周。 付娆安本不想要她跟着来的,毕竟是要拿破解她枪法的书,还是瞒着她好。可这欢央就是不肯,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付娆安。 “夫人,那饭馆的老板说了。是今天上午刚刚关的门。” “刚刚?这么不巧?” 付娆安瘪嘴,连老天爷都故意跟自己作对,这风雪月早不关门,晚不关门,非要等着自己来的时候关。 “侧王妃若要看戏,王府隔壁街道就有一家戏楼,何必跑的这么远?” 欢央嘟囔了一句,付娆安气呼呼地回了她。 “我喜欢!” 这付娆安不死心地扒着风雪月的门缝朝着里面看,里面黑的,大概是没人。 她不知道,这风玄此刻正倚在楼上的窗沿上,瞟眼看见了付娆安。这几日林云庭心中所想之人,风玄怎会不知。看见付娆安的时候,眼睛一亮。 付娆安败兴地要离开,风玄急急地从楼上跃身而下,挡住了付娆安的去路。付娆安不识风玄,惊得后退两步。 “姑娘留步,我家……” 风玄话没说完,只见欢央拔剑上前。她还以为这风玄是要伤了付娆安,杀气满满地上前与风玄交打了起来。 风玄与欢央交了几招,两人都有些惊愣,彼此的招数都是一种类型的。而这种类型,都是峦国培育杀手管用的武功。 “停手,我并无恶意!” 风玄急急地插在交手之中说了一句,可欢央根本不听,继续逼攻而来。 “娆娆你的新护卫好生厉害啊?看来那位佐政王对你很是疼惜啊?” 正在这时,林云庭推门而出,一副戏虐表情调侃了付娆安一句。 “林云庭你在啊!” 付娆安看见林云庭,满目兴奋。而欢央听到身后的付娆安唤了林云庭的名字,忽然停下了手。这风玄收招不及,一掌打在了欢央的胸口上。 欢央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欢央!” 付娆安见欢央受伤,急急地回身搀扶。风玄见自己失手,也歉意上前欲要拉起欢央,却被欢央冷冷拒绝。 “你瞧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下得了这么狠手。林云庭,这可是你的人?” 付娆安嗔怪地看向林云庭,到底,这欢央是自己的人。再怎么窝里横,在外面,也是要护着的。 林云庭冷目看向风玄,风玄低头,抬眼看向那欢央,闪身退下了。 欢央挣开付娆安搀扶的手,忽然急急地回身看向林云庭,双眸之中,透着惊诧。 林云庭也注意到了欢央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但对于这种眼神,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这副容貌,太过显眼。 林云庭打开手中的折扇,掩住面容,走向付娆安,邪魅一笑。 “我还以为娆娆嫁入王府,便会忘了我这患难的朋友。没想到,你还是有些良心的,记得还没还清我的债。” “呵呵……” 付娆安尴尬地笑了笑,她可不是来还债的,她是来讨债的。 只是这要《叱枪》那书的事情,不好当着欢央的面直说。付娆安推搡着林云庭,示意换个地方。 “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林云庭微微蹙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付娆安,这个丫头,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可毕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林云庭绝不会拒绝。 第九十七章 学戏 () 付娆安看着桌上的茶碗,那青绿色的茶汤上,飘着一朵嫩白色的茶花,周边,冒着热腾腾的茶香气。 “这茶都请你喝了,你倒是说说,来找我何事啊?” 林云庭按捺着心中的窃喜,装出一副淡然模样看向付娆安。 付娆安欲要张口说叱枪的事情,可这欢央死守着自己,实在是难以开口。付娆安回头看向欢央,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欢央,你去街角买些甜糕回来,我想吃。” “不必,我风雪月有的是甜点小吃,你想吃什么,我叫人拿来。” 这林云庭不识时务地插了嘴,付娆安回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他。林云庭这才明白,这付娆安,是想要差遣走这个叫欢央的女子。 “林云庭你忘了,你这风雪月的甜点我都不爱吃的,欢央,麻烦你……” 付娆安笑眯眯地看向欢央,欢央将目光从林云庭身上挪开,立马变回冷目,看向付娆安。 “叫简茶去买吧,我得守着侧王妃您。” “简茶对这洛安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路的,还是你去吧。” 付娆安催促着,简茶也识眼色地配合点头。可欢央,仍旧是油盐不进的那一套。 “王爷说了,我得护着侧王妃的周,万不可有一丝闪失。若是怕简茶走丢,不如让风雪月的人领着她去。” “你……” 付娆安被怼的哑口无言,刚要放弃,林云庭便开了口。 只见林云庭目光柔和地看向欢央,嘴角带笑,引得欢央那眼中的冷色化了开。 “欢央姑娘是吧?不巧今日我这风雪月的伙计们都休息了,你们家侧王妃在我这里安的很,就劳驾你跑一趟,买了她喜欢的吃食。” “好。” 这欢央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地点头答应了林云庭。付娆安气的一口茶水喷出来,惊愣回头看向欢央。可谁想,人家已经飞速离开,去买甜糕了。 “呵……我只当男人才好色,没想到女人也……不过这欢央也算不得纯女人……” 付娆安恼怒地嘟囔着,回头看向林云庭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发出嫌弃的啧啧声来。 林云庭也没想到那欢央能这般痛快地答应了自己,无奈地摇头轻笑了一声。 “究竟什么事情,这般神神秘秘地,还要躲开那欢央?” 付娆安笑嘻嘻地看向林云庭,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目的。 “也没什么,只是这欢央是那佐政王爷派来盯着我的,难免不自在些。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学戏!” “学戏?” 林云庭意外地看着付娆安,他已经知道这女人的真实身份,此刻学戏,与她复仇大业并无关联,实在是匪夷所思。 付娆安看林云庭迟疑,连忙主动翻起了旧账。 “怎么?你不记得了?之前我弄坏了你的衣裳,是你说的,要我跟着你学武旦的戏,还拿出了一本那个什么……叱枪!” 付娆安故意假装重点不在那叱枪上,也不想说起自己丢脸输给欢央的事情。 可林云庭是个聪明人,他果断听出了重点,是叱枪。 林云庭抿嘴一笑,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发丝在脸颊两旁舞动,透着仙凡之气。 “娆娆你如今可是堂堂佐政王府的侧王妃,我这小小的风雪月,可不敢让你来登台唱戏。” “不登台也行,我就当个乐子,自己学学也好。就是……你得把那本《叱枪》给我参谋参谋?”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一副渴求的模样。林云庭垂眼看着她的手掌,忽然收起折扇,不轻不重地打在了她的手心上。 “啊!你干嘛?” 付娆安嗔怪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站起身,从抽屉之中拿出了那本《叱枪》,付娆安见到那本书,两眼泛光。 “这《叱枪》可是我的宝贝,怎能轻易送给你?” “我买!多少银子我买总可以吧?” “无价!再说了,你觉得我缺钱吗?” 付娆安蹙起眉头,看这林云庭一身贵气,堂堂男儿养的肤白貌美的,的确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那你要如何才能给我?我是借一借,为了练武旦的角儿,又不是不还给你了!” “借给你也可以,我也有个请求。” 林云庭一副坐地要价的模样,惹得付娆安警觉地看着他。 “你说来听听。” “娆娆你既然说要学戏,那自然是需要好的老师的。不如,明日开始,你让我入佐政王府亲自叫你唱戏如何?” “啊?” 付娆安为难,她又不是真的想要学戏,而且完对唱戏没有一点儿兴趣可言。可看着林云庭手中的那本《叱枪》,付娆安心里实在是痒痒。 “我天生愚笨,自己琢磨戏曲记性。你这大牌名角,实在是不必为了我,整日去那佐政王府奔波劳累……” 付娆安一边说着好听的体面话,一边伸手试探着要夺下林云庭手里的《叱枪》。 眼看着要拿到手了,林云庭忽地闪开,目光狡邪地看着她。 “我一是闲来无事,不嫌劳累。二呢,我觉得与亲自教授佐政王爷的侧王妃,对风雪月也是一种殊荣。三也是觉得与娆娆你分外投缘。若是娆娆你答应,明日亲自送来入门的帖子,我就将这《叱枪》借给你。如何?” 付娆安哭笑不得地看着林云庭,无奈地点头答应。 “好,那你现将《叱枪》给我!” 付娆安扑向林云庭手中的《叱枪》,林云庭却忽然收起,将那《叱枪》塞进了怀里。 付娆安扑了个空,栽进了林云庭的怀中。正欲要伸手探入林云庭衣襟怀中取书,正巧欢央买了甜糕回来。 “侧王妃,甜糕买……” 欢央看着眼前这一幕,付娆安亲昵地靠在林云庭怀中,手还不安分地揪着他的衣襟,脸色刷的冷了下来。 “侧王妃请自重!” 欢央恼怒地丢下手里的甜糕,上前一把揪起付娆安的后衣领,不由分说地拽开了她。 付娆安眼巴巴地看着马上到手的《叱枪》离她而去,气的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来。 第九十八章 打架 () “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是你误会了。” 付娆安在回王府的路上,不停地跟欢央解释着自己方才为何会躺在林云庭的怀里,手还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襟之中。 自然,她没有提及《叱枪》。 可欢央仍旧用一副看着不守本分的已婚女人的目光盯着她。这付娆安在风雪月拼命地差遣走自己,更让她坚信这一点。 “侧王妃还是留着话与王爷解释吧!” 哈,欢央这话,听起来是要告状的意思。付娆安嫌弃地看着她,撇了撇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随便你,本姑娘行得正坐的端,他洛承君也不能奈何我。” 回到王府,这欢央难得离了付娆安,匆匆去告状去了。付娆安呢,抓紧时间给林云庭写了入门帖,叫简茶赶紧送去风雪月换那《叱枪》。 湖心楼,欢央向洛承君禀告完今日在风雪月的事情,洛承君愣了愣,抬眼看向她。 “这么说,你见到他了?” 洛承君的关注点不在付娆安入了林云庭的怀,而在于,欢央见到了林云庭。 欢央迟疑地点了点头。 “王爷之前将我困在赤甲兵团,就是怕我知晓,太子如今,屈身风雪月沦为戏子吧?” 欢央说着,攥紧了拳头。洛承君低垂下眉眼,无奈地笑了笑。 “是啊,不过到底,没瞒得住。好在,你比本王想的要沉稳,本王以为,你若是见到了他,会忍不住显露了自己的身份。” “太子身边有一杀手,与我等级不相上下,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我知道,你说的是风玄。不过今日,侧王妃去找林云庭,到底所谓何事?” 洛承君这才想起付娆安的事,这丫头不知又要搞什么名堂,他想着,蹙眉不悦地看向欢央。 欢央欲言又止,面露难堪。 “我觉得,侧王妃与太子怕是有私情……” “私情?” 洛承君一愣,随即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就止不住的那种。笑的欢央不知所措。 “王爷还能笑出来?这侧王妃断不能再与太子相见了!太子一心想要起事,与侧王妃的私情,怕也是为了……” “好了,此事我知晓了。你照旧回去盯着侧王妃,林云庭那边,我来解决。” “是。王爷,欢央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王爷如今在大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否让太子殿下脱离那昭帝,离开风雪月,褪去那戏子的身份?” 欢央蹙眉看着洛承君,眼底透着对林云庭的心疼。 洛承君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帮他,而是他不要。下月是皇后的千秋节,林云庭照旧要携风雪月入宫献唱。希望今年,照旧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洛承君说着,面露愁容。 这欢央从湖心楼刚回到满月楼,付娆安正拎着长枪在院子里练着把式。看见欢央身后没跟着洛承君,不由地得意一笑。 “怎么?你家王爷没跟着过来?” 欢央看着付娆安得意的笑脸,冷眼相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身后转来急促的脚步声。 欢央警觉回身,看见杜妍娥领着蓉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疾步走了过来。 “你这个妖女!” 杜妍娥怒吼了一声,不由分说地上前给了付娆安一记耳光。付娆安都没来得及反应,这脑袋就被打的嗡嗡直响。 欢央有些无措。虽说她是承了洛承君的命令来保护付娆安的,但杜妍娥是王妃,又没有危及性命的举动,她没办法动手。 付娆安还没反应过来,这杜妍娥将手中的一个信帖甩在了她的身上。付娆安低头一看,正是自己要简茶送到风雪月的入门帖。 “你这个妖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陷害王爷,毁了这佐政王府,你下的功夫着实不小啊?” 杜妍娥气恼地说着,抬手又要打。这付娆安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绝不会任由自己被杜妍娥掌掴。 她抬手扼住杜妍娥的手腕,抬手还了杜妍娥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耳光力道凶狠,直接将杜妍娥打摔在了地上。 “本姑娘没去找你的不痛快,你倒是不管不顾地上门来找死!这也怨不得我了!” 付娆安一直忍着对杜妍娥的恨意,此刻江叔的惨死一股脑儿的冒了上来,她揪起杜妍娥的头发,不由分说地挥拳揍了上去。 “反了,反了……” 杜妍娥惨叫着,蓉兰吓得不轻,赶紧一路小跑着去叫侍卫通知洛承君。 若不是欢央拦住付娆安,付娆安当真能将这杜妍娥给活活打死。 洛承君和乔书律赶到的时候,杜妍娥两面脸颊红肿着,嘴角渗血,身形凌乱地躺在地上,急急地喘着气。 乔书律惊地嘴巴都合不上了,这可是佐政王妃,普天之下,就算是皇上皇后,也不能将人打成这幅模样。当着王府上下的人,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胡闹!” 洛承君见此场景,怒目瞪向付娆安,斥了她一句。付娆安正在气头上,不服气地看向洛承君。 “谁胡闹了?是她莫名其妙主动来挑事!我没打死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 洛承君抬手欲要掌掴付娆安,可这手抬起来了,却迟迟没有挥打下去。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洛承君抬起的手,冷冷一笑。 “怎么?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你还要打我?” 付娆安目光炯炯地盯着洛承君,洛承君恼怒地垂下手来,弯腰抱起杜妍娥,冷目回看付娆安。 “侧王妃不分尊卑,失手打伤王妃,赐杖刑二十,以观后效!” 付娆安听了他这话,瞬间急了眼。洛承君不管她撒野,抱着杜妍娥朝外走去。付娆安气的,差点儿原地爆炸。 要不是乔书律拦着,这付娆安怕是要追上去讨说法。 “洛承君!你不讲道理!” “侧王妃,您就消停消停吧。这将王妃打成那样,二十杖的处罚,王爷已经是明着护你了。” “谁要他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到底是谁啊?要打我是吧,好啊,打!” 付娆安心里很是委屈,不光是因为这杜妍娥先动的手。更是因为,这洛承君的态度。 第九十九章 不请自来 () 这入门帖没送出去也就罢了,自己还挨了打,付娆安气呼呼地趴在床榻上,咬牙切齿地想着杜妍娥和洛承君。 “夫人,都是简茶办事不力……” 简茶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听闻付娆安挨了打,噗通一声跪在了榻前,低着头认错。 付娆安欲要伸手拉简茶起来,可这一动,屁股就跟裂成四瓣一样,痛的她龇牙咧嘴。 “我扶不起你了,简茶你快自己起来。” 付娆安催促着简茶起身,简茶慢悠悠地站起身,可是这脸一直低垂着,好似在躲着付娆安似的。 付娆安探头看了一眼,虽说这简茶躲着,但还是能依稀看见简茶脸颊上的红印。 “你的脸怎么了?” “我没事。” 简茶掩面就要出去,付娆安心急探出手来,却被简茶的猛劲儿给带下了床。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 “夫人!” 简茶心急回头搀扶付娆安,付娆安急急地看向她的脸,惊愣住了。 只见这简茶两面脸颊上都是血印子,那印子一看就是薄竹板打出来的。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这是谁打的?” 付娆安恼怒地询问简茶,简茶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开口。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杜妍娥对吧?我说你拿走的入门帖怎么到了她的手上,这个女人,今日我不杀了她替江叔报仇,怕是以后你们在我身边都要遭了殃!” 付娆安怒不可遏,挣扎着就要起身。简茶急急地拦着她,见拦不住,只好噗通一声跪在了付娆安的面前。 “夫人息怒!今日您已经教训了王妃,自己也挨了打。若真的去杀了人,您也要跟着万劫不复,实在是不值当的!您如今这样,只能将王爷往王妃那边推,遂了她的心愿!” “可是简茶,我不能让你白白挨打。” “夫人,简茶没事,这点儿打算得了什么。若是夫人出事,才是大事。夫人还是忍着些好,若这次真的是王妃无理取闹,相信王爷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简茶这般为自己着想,付娆安心疼地伸手轻触她淤血红肿的脸蛋,心疼不已。 “侧王妃你还没一个丫头懂事,活该挨打。” 这付娆安心火气刚消下去一些,忽然听到一声冷言冷语。她怒目抬眼看向声音的出处,只见这欢央依靠在门框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脸。 只是她之前对付娆安还是毕恭毕敬的,这个时候,却敢冷言嘲讽。 “欢央你还有脸说!方才那杜妍娥打我,你为何不上手?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护我周吗?” “侧王妃如今难道不周吗?口齿伶俐,还能再挨些打!” “你……” 不等付娆安开口,欢央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抱着长剑转身离开。这一副教训的模样,刺激的付娆安一脸懵圈。 “欢央这丫头吃错药了?怎么跟那杜妍娥一样,没来由地火气?我不过是写了一张入门帖,要那林云庭来佐政王府教我唱戏,竟然是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付娆安疑惑地看着简茶,简茶抿嘴思考,小心猜测了起来。 “莫不是……今日让欢央误会了夫人与那林公子的亲昵行为,还以为夫人召那林公子入府,是为了私情?” “私情?” 付娆安一脸膈应的表情。 “就算欢央误会了,那杜妍娥呢?她气势汹汹的,说什么我为了毁了佐政王府用尽手段,又是为何?” “王妃的心思,简茶可猜不透。” 付娆安回想杜妍娥的状态,不像是为了故意找事而瞎说。可她又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张入门帖而已,到底如何触怒了杜妍娥。 素香阁中,为杜妍娥诊治的大夫看见杜妍娥脸颊上的红肿手印,惊愣地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洛承君。 “何人下手这么狠?连佐政王妃都敢掌掴?” 大夫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洛承君面露不悦,沉下了脸,没有应答。杜妍娥在床榻上哭的更是撕心裂肺,这不光是身上的痛楚,更是在这王府众人面前,丢了天大的面子。 “叫你瞧病你就好好瞧,哪儿那么多问题!” 蓉兰怒斥了一声大夫,大夫吓得连连点头,不再多嘴。 大夫诊治完,这杜妍娥的脸上抹了厚厚的膏药,她急急地唤蓉兰拿来铜镜。瞧见自己这副蠢样子之后,更是悲戚。 “王爷,妍娥以后没颜面再见您了!妍娥如今容颜尽毁,倒不是一死了之!只是妍娥最后还有一个心愿,王爷万万不能再留着那瑶姬了!她要引那林云庭入府,显然是要诬陷王爷与峦国太子私通造反!其心可诛啊,王爷!” 杜妍娥说着,挣扎下床。使了个眼色,叫那蓉兰和碧秋死死地拽着自己,她在洛承君面前哭嚎着要去寻死腻活。 “好了!大夫不都说了,抹上膏药,这脸几日便可恢复。动不动就死死死的,不嫌晦气!” 洛承君低斥了一句,知道这杜妍娥就是等着他去哄。他也不驳她的面子,上前一把抱起赤脚下床的杜妍娥,将她放回到了榻上。 毕竟这杜妍娥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又在付娆安那受了不小的委屈。 洛承君弯腰放下杜妍娥,欲要起身,杜妍挽着他脖子的手却不撒开了。 “王爷,今日您就留在素香阁陪着妍娥好不好?” 洛承君微蹙起眉头,刚要开口拒绝,却迎上了杜妍娥眼泪汪汪的双眼。这加入王府一年多的时间,的确是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想到此,洛承君于心不忍,微微点头。 “好,不过本王还有政务要忙,等天色晚了,再来看你。” “王爷说话算话?” 杜妍娥激动地看着洛承君,这是他第一次允了在自己这里留宿。此刻的心情,与当日嫁入王府的新婚之夜无异。 “本王自然说话算话,若不想脸上留疤,就好好休息。” 洛承君说着,很自然地将杜妍娥挽着自己的手拿开,站直了身子。 “妍娥今晚等着王爷,王爷若不来,妍娥也不睡了。” 洛承君走到门口,杜妍娥又加了一句。洛承君闷叹了一口气,回头朝着杜妍娥强挤出一丝笑意,疾步离开了素香阁。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奴婢就说,王妃心意为王爷,那王爷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被王妃给焐热了的。” 这洛承君刚走,蓉兰就迫不及待地拍起了杜妍娥的马屁。杜妍娥心情大好,也顾不得恼怒脸颊上的伤势,满脸羞涩得意的笑容。 “蓉兰,今天什么日子?可是我这身子容易受喜的时间?” “王妃月例正好是十天前结束的,今日是承欢受喜的好日子!奴婢一会儿去张妈妈那里求些得子药来,王妃喝下,今夜过后,您就等着诞下咱们佐政王府的小王爷吧!” 蓉兰这话,在杜妍娥这里,格外的中听。杜妍娥笑声开怀,已经将付娆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出了那素香阁,乔书律急急地迎了上来,递给洛承君一道圣谕。 “这是刚刚霍公公从宫里送来的。” 洛承君接过打开,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紧了起来。看完内容,洛承君啪的一声合上那圣谕,露出一丝苦笑来。 “这林云庭,当真是要紧逼着本王。” “林云庭?这圣谕与林公子有何关系?” 乔书律疑惑,洛承君将圣谕扔给他,自顾自地朝着府外走去。 “去风雪月。” 乔书律一边急急地跟上去,一边打开手中的圣谕查看里面的内容,也不由地惊了一下。 这圣谕是说,下月皇后千秋节,昭帝希望文武百官抽出府中女眷,配合各个戏团准备一样节目,以表示对皇后千秋的庆贺。 这佐政王府,正好被安排了风雪月的戏曲节目。而这女眷,自然不能是正室王妃。佐政王府除了正室王妃,也就剩下一个付娆安了。 此事偏巧,定然不是昭帝临时想起的主意,必定有人授意。 洛承君到了风雪月,这林云庭好似心情不错。正穿着西服,上了头面。站在铜镜前挥袖吟唱《魏重复国》。 这《魏重复国》是这戏曲之中少有的讲述复国成功的曲子,这林云庭唱的是委婉动听,语调透着难掩的喜悦之情。 那洛承君站到他的身后,林云庭才忽然住了口,摆定着姿势,愣愣地盯着铜镜之中的洛承君。 “你猜,我经常梦见什么?” 林云庭忽然转身面向洛承君,嘴角轻笑,媚眼如丝…… “本王对你的梦境不感兴趣。” 林云庭抬起水袖掩面轻笑,丝毫不管这洛承君到底感不感兴趣,依旧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几度梦见,你穿着龙袍站在我的面前。” “林云庭,峦国不复了!你为何这般执念不改?你非要与我佐政王府扯上关系,惹得昭帝生疑,再露出些马脚来逼我造反是不是!” “是!” 林云庭丝毫不回避洛承君的猜测。 “娆娆从我这里回去许久,我也没见她送来那入门帖,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阻拦了。不过好在,我早早地留了后手。” 第一百章 夺欢 () “明日你若敢入王府,别怪本王不留情面,叫人乱棍将你打出去!” 洛承君冷言说罢,转身就要走。 “若是那样,我这个名震大昭的名角儿就死在你佐政王府门前好了。你若不将我乱棍打死,我就算是爬,也要爬进你佐政王府!” 林云庭毫不示弱,洛承君背对着他驻足停在门口,双拳紧握。 “本王最后与你说一次。” 洛承君回过头来,目光冷沉地盯着林云庭。 “就算你诬了本王造反的罪名,本王也绝不会起兵,遂了你的心愿。你若想让本王死在昭帝的手中,便大可按照自己的意愿,胡作非为!” “洛承君!” 林云庭没想到洛承君比自己还狠,他气恼地拽下头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洛承君的衣襟。 “是不是就算那昭帝的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你还要当狗一般地为这大昭效命?这次入府教授女眷唱戏,在皇后千秋节上献艺,我只是随口提议了一句。那昭帝便马上抓住了苗头下了圣谕。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我不诬你逼你,昭帝也会找出千丝万缕来陷你于不义之地!他要你死,你何必还要他活?” 林云庭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洛承君,洛承君抬手甩开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冷冷一笑。 “本王与你……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林云庭,你若想回到南水孤郡去,本王一定会让昭帝准了你,让你脱离如今这屈辱的身份。其他的,本王替你做不了任何事情,你还是早早死了心!” 洛承君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揪乱的衣襟,决然转身,快步离开了风雪月。 看着洛承君离开,林云庭柔媚的双眼浮上一层冷色,微眯双眸,透出一股冷魅来。 “公子……” 风玄探身进来,看着林云庭这阴沉的模样,就知道,与那佐政王爷谈话的结果,还是照旧。 “既然佐政王爷不愿意与我们一同复国,公子何不放弃他,我们自己来。等复了峦国,还是应该由公子坐上皇位。” “呵……” 林云庭听了风玄的话,凄冷一笑,瘫坐在椅子上,幽幽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 “我来坐?瞧瞧这幅模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任谁有权有势都能当做玩物的东西,凭什么坐上峦国的皇位?” “公子何必这般自毁!公子如今自贱身份,都是为了光复峦国而做出的牺牲,我们这些峦国旧人,心中都清楚的很,绝不会介意公子如今的身份!” 风玄心疼地看着林云庭,可林云庭,却不住地摇头摆手。 “且不说我如何,单凭我们如今不到万人的力量,没有洛承君的帮忙,根本起不了事。你们这些旧人,是当年死里逃生留下来的,我又如何能让你们,白白送死。” “可佐政王爷他……” “风玄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云庭轻声打断风玄的话,风玄微愣,朝着林云庭作揖,退出了房间。 林云庭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伸手朝着铜镜拂去,喃喃自语了起来。 “想与你并肩作战,怎料你与梦境之中一样,与我站在对立面上。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我不择手段。你说,昭帝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会动,可这刀,若是架在你在意之人脖子上,你又当如何呢?” 林云庭说着,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 他与洛承君说的梦境并未说完,在梦中。洛承君身穿龙袍站在他的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把尖刀,刺穿了林云庭的身体…… 佐政王府内,这王妃今夜侍寝王爷,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却成了素香阁天大的事。 这蓉兰和碧秋比平日更嚣张了些,耀武扬威地指使着其他的奴才,将素香阁的被褥床单换了一个遍,都换成了喜庆上乘的料子。 这简茶照例来府中管事这里领烛火,远远瞧见蓉兰和碧秋领了大婚才会用的红烛,好奇地皱起了眉。 简茶隐在一旁,任凭蓉兰和碧秋走了过去。她脸上的伤,就是这蓉兰碧秋领了杜妍娥的令,拿着薄竹板抽的。心中,不免对这两人心存畏惧。 “瞧瞧,这王妃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日,要得了王爷的承欢了。” 简茶正疑惑着,从远处又走来两个丫鬟,抱着红艳艳的喜被,说着什么。 “之前侧王妃二次入府,你不是还要与我打赌,说一定是侧王妃能先诞下这佐政王府的长子吗?如今,怕是不一定了吧?” “这侧王妃脾气急怒,刁钻的很,连王妃都敢当众打。这不就等于打了王爷的脸面吗?莫不要说是诞下长子了,怕是以后,都没了机会承欢。” “你们说谁刁钻呢?” 简茶听不得其他奴才数落付娆安,气呼呼地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不悦地看着这两个丫鬟。 如今简茶也算得上是满月楼的大丫鬟了,身份自然比这些普通丫鬟贵重些。这两个丫鬟看见简茶,吓得连忙低头要走。 简茶伸手拦住一个,吓得那丫鬟还以为简茶与那蓉兰碧秋似的,不好惹。 “姐姐饶我一次吧,我再也不会口无遮拦了!” “谁要如何你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方才说……王妃承欢?什么意思?” “姐姐还不知道呢?今夜,王爷要留宿素香阁,这王妃承欢,自然是与王爷啊。” 简茶神色一慌,愣住了。她与付娆安都以为,这洛承君在搞清楚事情之后,一定会来满月楼道歉。可谁想到,这道歉没有,今夜还要留宿素香阁了。 那小丫鬟看简茶愣着,连忙偷偷跑开了。简茶还想问些什么,已经不见了人影。 如今这样子,倒像是付娆安做错了事情,要受了王爷的冷落。 简茶想着,心急了起来,哪儿还顾得上去领什么烛火,折身急匆匆地朝着满月楼赶去。 付娆安正在房内,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栏,捂着屁股走路呢。她本不想下地,可这欢央冷血无情,催着她下地练走,好让她早早好了继续练枪。 “夫人!夫人不好了!” 简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吓了付娆安一个激灵,晃悠着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怎么?杜妍娥被我打的不治死翘翘了?” 付娆安嗔怪地看着简茶,简茶急急喘着气,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不是,是王爷,王爷今天晚上要留宿在素香阁内!” 付娆安愣了愣,蹙眉想了想这件事情有什么可着急的。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简茶。 “你说洛承君要睡在杜妍娥那里?” “是啊,夫人!今日的事情,怕是王爷真的生了您的气。不来安抚您也就算了,还要承欢王妃,这明显,就是在惩戒您啊!” 付娆安呵呵一笑,怒意横生。 “这个洛承君当真是被好色猪油蒙了心,是非观念都分不清了!” “分不清的是侧王妃您吧?” 欢央好死不死地冒头进来,继续打击着付娆安。付娆安抬眼怒瞪,看向欢央。 “欢央你能不能变回之前的哑巴状态?我现在,听不了你说话!” “听不了侧王妃也要委屈听一听。这王爷留宿王妃那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如何就被猪油蒙了心,不分是非了呢?” “你……” 付娆安说不过这欢央,欢央这丫头,不说话跟哑巴似的,一说话就把别人说成了哑巴。 付娆安回头看向简茶。 “简茶,洛承君呢?” “刚才听湖心楼的奴才说了一句,王爷出门还没回来,具体去哪儿,还不清楚。” “那好,你现在去府门守着,看见洛承君就说……就说我要上吊,他若是不去拦着,我就要死了!” “夫人您……” “放心吧,我不会真的上吊的,你快去快去,别错过了洛承君。” “是!” 简茶急急地朝外跑去,倚在门框上的欢央嫌弃地看着付娆安,摇头叹息地走了出去。 付娆安找了一根麻绳,登上椅子将麻绳悬挂在房梁上,开着房门,远远看着满月楼正门的动静,准备随时演戏。 这简茶也是走运,刚刚跑到府门那里,就撞上了入门的洛承君和乔书律。 “王爷,不好了,王爷快去满月楼看看夫人吧!” 简茶慌乱地上去揪住了洛承君的衣袖,满目惊慌地说着。洛承君一愣,也不又着急了起来。 “她又要干嘛?” 洛承君这问法,好似是在害怕付娆安祸害别人似的。 “夫人今日觉得受了辱,一时想不开,要悬梁自尽呢。王爷快去阻止夫人,不然,夫人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悬梁自尽?你说你家夫人?” 洛承君非但没有继续着急下去,反倒好像是听了多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噗嗤乐了。一旁的左剡刃也忍不住,抿嘴憋笑。 简茶惊愣地看着两人,以为是自己演戏不够逼真,索性跪在了洛承君面前,失声痛哭了起来。 “王爷快去瞧瞧夫人吧,夫人真的要上吊,奴婢没有骗您!您再不过去,可就真的瞧不见夫人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夺欢(二)(为坚持看文的四位加更!) () 洛承君和乔书律看这简茶哭的可怜,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王爷,您看在这简茶卖力的份上,就配合着,去瞧侧王妃一眼吧。要不,侧王妃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 这乔书律说得很是无奈,洛承君伸手拉起简茶,苦笑着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了,这就去。” 听见洛承君应允,简茶立马收起了泪水,引着洛承君去满月楼。 到了满月楼,那洛承君前脚迈了进去,简茶伸手便将乔书律拦在了门外。 “乔将军还是不要进去了吧?这毕竟是寻死腻活的事情,若是有外人在,怕是更加激化了夫人的心思。” 乔书律看着简茶那单纯的模样,笑着摇头。 “你这个丫头啊,实在是不了解你们家夫人,这佐政王府的人都上吊了,她也不会上吊。你把我拦在这里,没法进去看戏,好生无趣。” 乔书律嗔怪地看着简茶,简茶低头躲闪乔书律的目光,抿嘴羞涩轻语。 “若乔将军觉得无趣,简茶也站在门外陪你聊天可好?” “好啊,也只能如此了。” 乔书律没察觉出简茶的羞涩,自顾自地倚在了简茶身侧,与她聊起了家长里短。 洛承君进入满月楼,先是看见了欢央站在院子里。欢央朝着洛承君使了个眼色,洛承君轻笑点头,表示自己早已猜到。 果然,这洛承君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了付娆安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真的要蹬凳子了!” “我这还没进屋呢,你就瞧见我来了?” 洛承君慢悠悠地进入房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付娆安。这付娆安做戏做的也是粗糙,那麻绳悬在梁上,绳圈都够不到她的脖子。 “洛承君!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不分是非的人,明明是那杜妍娥先来找的茬,你却罚我,还要留宿素香阁去安抚那个恶女!是我错信了人,如今,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付娆安说完,等着洛承君接茬。可等了片刻,这洛承君就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一句要劝慰的话都不说。 气氛有些尴尬…… “侧王妃等什么呢?” 洛承君挑起眉尾,故作好奇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不可思议地瞧着洛承君那副淡然的模样,气恼地丢下手中的绳子,掐腰站在凳子上。 “好你个洛承君,没想到你这般冷血无情,跟欢央一个德行!” 门外的欢央听到付娆安无缘无故扯上自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洛承君瞧这付娆安也继续闹腾着要上吊了,轻笑一声。 “好了,今日还嫌闹出的动静不够大吗?本王瞧你这屁股挨打挨的轻了,竟然还能自己上吊。你这性子,以后少不了挨打,哼……” 洛承君冷哼了一声,嘴角却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转身要走。 这付娆安瞧洛承君还是要去素香阁,一个着急,结结实实从那椅子上栽了下来。 更要命的,是屁股着地。 “啊!” 付娆安惊叫一声,屁股如同万箭穿过,疼的她脸色骤变。洛承君听出这叫声不是装出来的,急急回身进入房内,弯腰抱起付娆安。 “瞧瞧你,还折腾吗?真是个要命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了呢?” 洛承君语气嗔怪,却透着一股子心疼着急。他小心翼翼地将付娆安放在榻上,可这付娆安屁股一着地,就惊叫着搂紧了洛承君。 “我得趴着,我的屁股挨不得床,挨不得!” 付娆安眼角挂着泪花,惊叫着。洛承君瞧着她这副小女人的模样,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将付娆安直立着放下,任由她自己爬上床去。 洛承君放下付娆安,反身想要出去,想要唤那简茶进来给付娆安换药。这付娆安还以为洛承君要走,没爬上床呢,就急急起身一把拽住了洛承君。 “你还要去那素香阁?我屁股如今都成这样了?你就不留下来照顾照顾我?” 洛承君愣了愣,随即尴尬地咳了一声。 “女人家,张口闭口就是屁股的,也不知羞!你这屁股受伤,本王也照顾不了。” “照顾得了!嗯……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我心情好,我心情一好就不觉得屁股疼了,屁股不疼了也就好得快了。” 洛承君听着付娆安这无厘头的道理,忍不住笑了出来。 “本王才打了你二十板子,你这身子板,绝对不是问题。素香阁那里,本王答应好了王妃的,你就老实呆着吧。” 洛承君说完,揉了揉付娆安乱糟糟的头发,转身要走。付娆安瘪嘴看着洛承君,目光阴冷,心中似乎下了什么狠辣的决定。 只见她忽然疾步上前,在门口拦住了洛承君,不由分说地,拽住洛承君的衣襟,凑上去亲住了洛承君的嘴巴。 欢央看见这一幕,惊地怀里的长剑都掉落在了地上。这才意识到了非礼勿视,急急地背过身去,尴尬地吞咽着口水。 洛承君也没想到,这付娆安竟会做出这般举动来。 他愣愣地看着付娆安紧闭地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仿佛在做一件她很嫌弃的事情,尽管如此,洛承君的眸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荡上了柔情,轻启薄唇迎合着她生涩的亲吻。 洛承君的手慢慢探向付娆安的纤腰,就在手马上要落定的时候,付娆安忽然猛地推开了他。 “呼……呼……” 付娆安满脸羞红,呼呼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吻的洛承君。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怎么样?别去素香阁了好不好?” 付娆安一副商量的语气,洛承君的手落空悬在半路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洛承君有些温怒地看向付娆安,眸子露出邪魅的神情来,霸气地将悬停在半路的手揽在了付娆安的纤腰上,将她的身子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真懂……什么?” 付娆安慌乱地看着洛承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心跳加速,浑身**。也一点儿不反感如此近距离地贴着洛承君。 “本王要的,可不止是刚才那样……” 洛承君地垂下脑袋,凑近付娆安的脸。两人气息近在咫尺,气氛微妙可言。 许久,欢央抱着长剑从满月楼里出来。 乔书律和简茶正聊得开心,看见欢央,都愣住了。 “王爷呢?怎么还不出来?” 乔书律问了欢央一句,欢央哀叹了一口气,摇头看向乔书律。 “王爷说,让你去素香阁回一声,说是王爷今夜不去了。” “啊?” 乔书律惊愣,不可思议地朝着满月楼里看着。欢央抬手推开了探头的乔书律,示意他快去。 “别看了,赶紧去回话吧。这素香阁里,怕是正热闹呢。” 欢央再次叹气摇头走入了满月楼,简茶开心地跟着走了进去。瞧见那付娆安的房门紧闭,笑意更浓。 “果然,王爷心里还是最看重夫人的!” 欢央冷眼撇了简茶,呵呵冷笑。 “侧王妃这耍无赖的手段,怕是一般人都对付不了。” 乔书律心情忐忑地去了素香阁,他心里清楚。这王爷留宿,可是杜妍娥盼望了一年之久的事情。如今忽然泼上一盆冷水,那杜妍娥的脸色,怕是要比今夜的天色还要黑了。 “乔将军来了?王爷呢?” 蓉兰和碧秋先瞧见了乔书律,急急地询问,乔书律尴尬一笑。 “两位都在,正好替我转话给王妃。王爷今晚有事,怕是……来不了这素香阁了。” “什么?” 蓉兰听罢,手中的果盘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满面惊愕。不禁是她,素香阁的其他下人,一个个也仿佛听到了多么吓人的消息时似的,呆愣在原地。 乔书律传话完毕,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碧秋,你快去查查,王爷为何今夜不来了。若是所谓政务还好跟王妃交代,可若是为了……满月楼那位,我们今夜,可都没了好果子吃!” 蓉兰急急地催促着碧秋,碧秋点头,赶忙去打听了。 这素香阁忽然天堂地狱的,简直要把这群下人给折腾死了。他们今日可都是领了王妃喜气的赏钱的,头一次瞧见王妃这般好的脾气。可这转眼,便要没了…… 蓉兰急急地等着碧秋的消息,这同在一个王府内,消息自然不是那么难打听的。 碧秋随便问了个扫地的奴才,便得知王爷回来去了满月楼,便再也没有出来。 “王妃?” 蓉兰和碧秋一直熬到入了夜,才心惊胆战地进了杜妍娥的寝房。 杜妍娥正坐在铜镜前面,使劲儿用那白粉掩着脸颊上的红肿印子。可涂了再多,也还是能瞧见些红印。 “这个瑶姬当真可恶!蓉兰,碧秋,你们快给我出出主意,本王妃往脸上涂些什么,好遮掩这红印呢?” 杜妍娥回头看向蓉兰和碧秋,蓉兰碧秋吓得颤颤巍巍,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杜妍娥觉出了不对劲,冷下脸来看着二人。 “你们怎么了?莫不是把那得子药给我熬坏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铁树开花 () 蓉兰和碧秋噗通一声跪在杜妍娥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先咒骂起了付娆安。 “王妃,那瑶姬就是狐狸精,媚术比那青楼里的娼妓还要厉害!” “是啊,王妃,瑶姬此人不可留,咱们一定要生了法子除掉此人!不然,咱们王府得不了安宁!” 杜妍娥听了两人的话,愣住。她蹙眉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蓉兰碧秋的言下之意。 杜妍娥腾地站起身,化妆台上的粉脂洒落一地,还污了她精心挑选的罗裙。 “你们什么意思?王爷呢?这天都黑了,王爷怎么还没来?” 杜妍娥急急地要出门查看,蓉兰和碧秋赶忙起身拦住了她。 “王妃息怒,大夫说了,您脸上的伤见不得风,不然要留疤的!” “是啊,就算今日王爷不来,指不定明日王爷就来了呢?” 杜妍娥一把推开了荣兰碧秋,愤怒嘶吼。 “今日王爷亲口答应了我的,他今日都不来,还谈什么明日!” 杜妍娥吼叫完,身子踉跄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王爷……王爷为何要这样对我?他若是介意我当初为皇上入的府,可我违了圣命,舍了爹爹的仕途,不顾杜家安危。难道做的还不够多吗?区区一个瑶姬,烟花娼妓……还是皇上的细作,王爷到底为何这般宠她……枉顾我一年多的真心付出……” 杜妍娥泣不成声,蓉兰碧秋都不敢上前去,任凭杜妍娥哭的撕心裂肺。整个素香阁都充斥着哀声。 而满月楼里,却异常安静。 简茶出院打水都静悄悄的,生怕影响了洛承君与付娆安的好事。 可这屋里,付娆安正趴在床上,洛承君坐在桌前,拿了笔墨在纸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压根儿,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付娆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承君,他微微蹙眉,一脸认真地在纸上勾画,没有一次侧目看向付娆安的。 洛承君那张棱角分明,透着冷意的俊脸,让付娆安不由地想起刚才他拥着自己,低头凑近的模样。 这洛承君抬脚关门的时候,原本她心中还稍稍期待了些什么,可谁想,也不过是扶着自己上了床,什么都没做。 “唉……” 付娆安想着,闷叹了一声。叹声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付娆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谁不知羞耻?” 一直未出声的洛承君看见付娆安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还喃喃自语,蹙眉好奇地问了一句。 付娆安羞红了脸,使劲儿摇了摇头。 “没谁,你听错了。” 付娆安鼓囊起嘴巴,开始自己生闷气。洛承君也不追问,继续低头勾画了起来。付娆安瞧他没理会自己,心里越发不痛快了起来。 “你这在纸上勾勾画画半天,干什么呢?” “布兵,下月是皇后的千秋节,外臣和诸侯王都要入宫。本王掌管军权,自然要保证宫内的安。没什么事,你就快睡吧。” “你在这儿,我怎么睡得着?” 洛承君听付娆安这么说,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勾画,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什么叫我在这儿?本王为何在这儿你不清楚吗?现在倒还嫌弃起本王来了?” “我的意思是……不如,你去楼上的空房睡?” “本王说了,本王身份尊贵,只睡主卧。” 洛承君说着,折起了桌上的画纸,塞入了怀里。这架势,是要收拾收拾就寝了。 “洛承君,你是不是男人啊?我拜你所赐,都成这副样子了,你还要我睡楼上的硬榻?” 洛承君没理会付娆安,自顾自地走近,弯腰将付娆安朝着里侧推了推。 “本王何时说要你睡楼上的硬榻了?” 洛承君说着,就要躺在付娆安身侧。付娆安吓得抬手拦住洛承君,满目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想干嘛?” 洛承君毫不退让地推开了付娆安拦着的手,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付娆安吓得使劲儿往里侧挪,蹙着眉头抿咬着嘴唇,一副宁死不从的悲愤模样。 可洛承君一眼都没看付娆安,躺下便闭上了眼睛,一点儿非分之想都没有。 付娆安慢慢镇定了下来,她伸手在洛承君的脸前划拉了划拉,确认他没反应,才小心翼翼地趴了下去。 这毕竟是第一次与男人同床共枕,付娆安的心脏突突突跳的飞快,根本无法入睡。可眼看着这洛承君发出了轻鼾声,心里越发不平静了。 “果真冷血无情,没心没肺。跟本姑娘睡在一张床上,竟然如此镇定?” 付娆安小声嘟囔了一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没看到,那洛承君的嘴角微微上扬,根本就是在装睡。 这家伙看起来表面淡然,可内心也与付娆安不相上下。只是他强迫自己脑袋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不由地,就想到了今日欢央说过的话。说这付娆安与林云庭……有私情。 “你为何非要让那林云庭入府?” 洛承君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装睡的付娆安。付娆安被他这忽然的发问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正巧对上了洛承君的双眸,慌乱避开。 “要……要你管!我还想问你们呢,这欢央和杜妍娥为何对我要林云庭入府的事情那般反感?你又为何不乐意了?” 洛承君闷叹了一声,那真实的缘由他无法与付娆安解释。再者说了,如今这林云庭入府来,也怨不得付娆安了。 “明日林云庭会入府来的。” “当真?” 付娆安还以为那《叱枪》的事情要泡汤了,没想到,入门帖没送出去,林云庭还是能来佐政王府的。 这洛承君瞧见付娆安这般开心,不悦地冷下脸来。 “若要学戏就好好学!别瞧见那戏子生的俊俏,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天天吵着要报仇雪恨,却还有闲心拈花惹草……” 这最后一句话,洛承君声音小的只能自己听到。可这话说出口,心里也越想越气,实在是无法安然躺在付娆安身旁。他猛地起身,气恼地甩袖要离开。 “你可少吃些吧!这么大的床榻,挤得本王心慌!本王去楼上睡!” 洛承君莫名其妙地发怒,让付娆安好生郁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细腰细腿,哪儿里也算不上胖啊? 次日,洛承君从满月楼出来,与乔书律一起,要赶去上朝。 路过素香阁,洛承君驻足凝视,欲言又止。乔书律看着他为难的模样,小声提议。 “王爷,如今距离上朝还有些个时辰,每次皇上也都会晚些时辰。不如,您现在进去,安抚王妃几句?昨日,您的确是有些……” 乔书律都有些同情这杜妍娥了。洛承君犹豫着,已经踏上了素香阁台阶的脚,最后却又收了回来。 “算了,回来再说。” 洛承君快步离开了素香阁,乔书律无奈地叹了口气,紧紧跟上。 出府门的时候,洛承君撞上了入门的林云庭,两人相见,一个抿嘴轻笑,一个阴沉了脸色。 “见过王爷。” 林云庭笑着给洛承君作揖,洛承君对他无话可说,侧身疾步离开。 下人引着林云庭去了满月楼,开门的是欢央。欢央看见林云庭,微微有些慌张。 “我……我去叫侧王妃起身。” 欢央急急地去唤付娆安。那风玄早在那日已经告知了林云庭,这欢央可能是峦国的旧人。林云庭对她的反应,也明白了些。 付娆安没料到这林云庭来的这般早,满脸惺忪睡相,打着哈欠招呼着林云庭进屋来。 这林云庭进院入了屋子,一步一动,欢央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眸子之中透着向往和柔情。 这林云庭刚进屋,付娆安急不可耐地伸手索要那《叱枪》。 “书呢?” 林云庭无奈轻笑,只能把藏在怀里的《叱枪》交给了付娆安。付娆安兴奋地翻阅,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了招式。 “书给你了,戏还是要学的。” 林云庭轻声提醒了一句,付娆安连连摆手。 “学戏的事情晚晚再说吧。” “晚不得了。” “有何晚不得的,我又不是真的要去你那风雪月当武旦!” 付娆安头都不抬一下,不耐烦地拒绝了林云庭。 “距离下月皇后千秋节,还有十日。” “那又如何?” “看来,佐政王爷并未与你说明情况啊?” 林云庭将千秋节各府女眷上台献艺的事情说给付娆安听,付娆安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入门帖没送出去,林云庭却来了。 付娆安只好不舍地放下《叱枪》,先与林云庭练起了唱戏。 这林云庭在付娆安屋里吟吟作唱,欢央忍不住透过窗户缝朝着里面望去。瞧见那林云庭一眸一笑,兰花指,荷叶拳,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瞧着这些,欢央不禁想起十几年前,自己还在峦国杀手团的时候,偷偷看着还是少年的林云庭偷唱戏曲的模样。 他是皇子,身份贵重。却意外喜欢这戏曲,只能偷偷学唱,却格外有天分。学一遍便灵动可人,惟妙惟肖…… 回想着这些,欢央生冷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微笑来。 哐啷! 这笑容才刚绽开,只听一声惊响,那笑容立刻消失不见。欢央侧目,不悦地看向简茶。 第一百零三章 逍遥王 () “你可小心些!” 欢央不悦地低斥了简茶一句,简茶这才回神过来,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盆。 “对不住!” 简茶抱着木盆慌慌张张地跑入柴房,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惊愣地回想着刚才欢央脸上绽出的那个笑容。 “呃啊……” 简茶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落了一地,后背泛着冷意。方才那透着粉桃蜜意的笑容,竟然出现在了欢央这个冷酷狠辣的女人脸上! 实在是让人觉得惊悚。 简茶想着,又偷偷探出脑袋来,从门缝朝着欢央张望。看那欢央还鬼鬼祟祟地朝着侧王妃房内望着,时不时地抿嘴偷笑。 “欢央……这是动了春心了?” 简茶疑惑地自语,怎么都觉得这感觉好像是发现了一个男人喜欢上另一个男人的感觉,心中有些膈应。 朝堂之上,今日这昭帝又晚了时辰上朝。而且,还生生晚了一个时辰,人都还没有出现。 众臣等在殿内,逐渐开始有了些不耐烦。这洛承君站在众臣首位,也是阴沉着脸色。 “佐政王爷。” 提督大人魏百澜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洛承君,他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子,也是一直站在洛承君这边的重臣。掌管洛安城内所有守卫的步兵统领,可谓是身居要职,举足轻重。 “魏大人。” 洛承君对这位魏大人也很是尊敬,微微作揖问候。 “这皇上越发没体统了,从前还只是晚个片刻,今日竟然晚了一个时辰还没出现。真是不拿我们这些臣子当回事,王爷身份贵重,却每日早早到了这朝堂,与我们众臣问候,商讨政务。如此一比,当真是……” “魏大人,朝堂之上,还是谨言慎行才能久远。” 洛承君小声提醒了魏百澜一句,这魏百澜从昭帝继位那日起,就对昭帝心存不满。 他一直认为,自己看重的皇长子洛承君才是继位人选。这昭帝继位,权势依旧比不过洛承君,更是让这魏百澜瞧不上,偶尔口无遮拦,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可偏偏这洛承君严守规矩,由不得他们乱说。这魏百澜只能闷叹了一句,悻悻地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等着。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御前公公慌慌张张地走出来,报了一声。文武百官赶忙正襟站好,等着皇上出来。 这昭帝倒是出来了,只不过,不是一个人。 只见他与另一个男子互相拦着臂膀,说说笑笑地走到了龙椅前。百官定睛一看,这男子,正是大昭岭岚之地的郡王,逍遥王爷洛承尧! 这洛承尧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排列第三,与洛承君同为皇后所出。与昭帝洛承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洛承君看见洛承尧,蹙紧了眉头,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并不是不喜自己这个亲弟弟,只是这洛承尧生性缺少管教,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他从那岭岚之地回来,竟然没有提前跟自己的亲哥哥说一声。这也就罢了,回到洛安城内,竟然没入佐政王府,直接入宫找了昭帝。 更让百官咂舌的是,这朝堂重地,龙椅之前,那是只有皇上能驻足的地方。这逍遥王无视规矩,与皇上勾肩搭背,站在那权势之地有说有笑。 “承尧,下来!” 洛承君怒斥了一声,这洛承尧嘻嘻哈哈的脸立刻僵住,不悦地看向洛承君。 虽是不悦,但洛承尧从小怕这洛承君,还是悻悻地将搭在昭帝肩头上的手放了下来,朝着昭帝作揖。 “臣弟先下去了。” 洛承尧说完,还冲着昭帝眨了眨眼,转身欢快地走下了朝堂,一脸不快地站在了洛承君的身旁。 洛承君冷眼瞪他,朝堂之上,不是教训孩子的地方。 昭帝看百官脸色不大好,笑了两声,坐上龙椅解释了两句。 “朕让各位卿家等久了吧?实在是这逍遥王早上赶回了洛安,朕见了这弟弟,好生欢喜,忍不住多聊了一会儿,忘记了时辰。这样,有事奏本,无事退朝,各位卿家,早早回去休息吧。” 众臣面面相觑,没想到等了这么些时候,竟然这般草率结束了。这洛承君袖口之中其实放着奏本,是关于千秋节护卫的事情。可如今,也没有心情拿出来了。 “既然无事,那就退朝吧!” 昭帝大手一挥,众臣只能散开离去。这洛承尧还恋恋不舍的,等着昭帝朝他招呼。 可没等昭帝开口,洛承君先扯住了他。 “跟我回府。” “不要!哥,这皇兄还藏了趣物等着同我一起玩呢,我与皇兄玩够了,就去王府找你如何?” 洛承尧不知死活地继续说着,洛承君拽着他的手暗中用力,目光沉冷地瞪着他。 “啊……啊,好好好,我跟你回府,跟你回府就是了!” 洛承尧惊叫着挣脱了洛承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挑目看向龙椅上的昭帝。 “皇兄,那等千秋节,我再来找你玩!” 昭帝微笑点头,满目慈爱和宠溺。 他看着洛承君拽着洛承尧离开大殿,脸上的笑容忽然戛然而止,瞬间蒙上了冷意和不悦。 “没规矩的蠢货……” 昭帝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抬手抚了抚自己被洛承尧揽肩的地方,满眼厌弃。 回佐政王府的马车上,洛承尧小心翼翼地瞄着洛承君,洛承君僵冷着脸,酝酿着怒意。 “哥……” 洛承尧讨好地叫了一声,洛承君温怒地看向他。 “你现在越发没规矩了!早朝是何等重要的事情,由得你来耽误!从那岭岚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到底跟谁一个母后?”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是不是一个母后哪儿有那么重要?你跟皇兄都是我的亲兄弟,我们是一个父皇,这就够了呀!” “呵……” 洛承君无奈地摇头,这洛承尧虽只有十五岁,但这般心智,怕是不如一个十岁的皇族孩子。 洛承尧无视洛承君的怒气,接着开口。 “哥,这次从岭岚回来,我想留在洛安城,不回去了,行吗?” “不可!” 洛承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洛承尧,这瞬间,激怒了洛承尧。 “为什么不可啊?皇兄都答应了,当初我明明可以留在洛安,你非要进谏,胁迫皇兄把我打发到那岭岚之地去做郡王!我倒还想问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 洛承君气的闷声叹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暴怒。 “就算皇上答应了,我也会进谏让他改变主意。千秋节后,你立马给我返回岭岚!” “我不!皇兄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一个佐政王爷凭什么干涉皇兄的决定!你这是大逆不道,难不成你真跟传言一样,想要造反夺帝位啊!哥我告诉你,你若是真有这般心思,我第一个不答应!” 洛承尧口无遮拦地大叫着,洛承君抬手欲要给他一巴掌。只是这手抬起来了,看着他那稚嫩的脸,却迟迟打不下去。 这个弟弟,当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你打!你打死我我也不回岭岚去了。” 洛承君无奈地垂下手来,满目惆怅地看向车窗外。 当年他压迫昭帝,进谏要求让洛承尧去岭岚当个逍遥王,就是想让他远离是非之地,不要沦为昭帝的手段和棋子,护他周。 只要在那遥远的岭岚之地,就算洛承君被昭帝算计成功,也不会连累到洛承尧。 只要没有软肋,洛承君就有把握能与昭帝和平共处。可这洛承尧,却一门心思地倚靠昭帝,与他这个亲哥哥作对。 这洛承尧瘪着嘴,还在嘟囔着数落洛承君的不好。 “向来我提的要求,皇兄想都不想就答应。我在那岭岚想吃洛安的甜糕,皇兄让人八百里加急给我送去,用那棉团热水笼着,到了岭岚还是热乎的。可你这个哥哥为我做过什么?母后一过世,你就迫不及待把我支到了岭岚,那么远的地方,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这洛承尧说着,竟然还偷偷抹起泪来了。洛承君回头看向他,心里也有些动容。 他又何尝不心疼这个弟弟,可万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你若喜欢吃甜糕,这次回岭岚,哥哥给你找几个甜糕师傅带去。你还想要什么,洛安有的,我都在岭岚给你造一个出来!可你,必须回去!” “你……” 洛承尧气的说不出话来,正巧这马车停了下来,佐政王府到了。洛承君没再理会洛承尧,直接下了马车。 洛承尧气的握拳砸了一下马车内壁,可也无奈地磨蹭下了马车。 这刚入府门,洛承君和洛承尧正巧碰上了教完付娆安出来的林云庭。 洛承尧和林云庭自然互相是知道彼此身份的,都愣住了。林云庭已经多年没见自己这个小表弟,今日一见,还觉得心中亲切。 “承尧?” 林云庭轻唤了一声,主动迎了上去。谁想着洛承尧上前给了林云庭一记耳光,怒目瞪着他。 “放肆!一个卑微的戏子,竟然敢直唤本王的大名,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第一百零四章 教训 () 洛承尧这一记耳光打的,让所有人都愣了愣。 洛承君气恼抬手,欲要给这不成体统的洛承尧一巴掌。被打的林云庭却忽然抬手,阻了洛承君。 洛承君瞧着他那白嫩脸颊上赫然的手掌印,紧蹙起眉头,眼底漫起愧疚之意。 林云庭阻了他,抬眼看向洛承尧,双眸冷色,朝着他作揖。 “是小人不懂规矩,见过逍遥王爷。小人就不叨扰两位王爷了,告辞。” 林云庭侧过洛承君,抬脚走出了佐政王府。他面无表情,紧攥着拳头,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自嘲冷笑。 上一次林云庭与那洛承尧见面,是在先皇后的葬礼上。那时候的洛承尧才六七岁的模样,还不知愁乐地追在林云庭身后,稚声唤着他表哥…… 而如今…… “呵……” 林云庭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冷笑,眼中浸了泪水,滑落不自知。 “哥!你怎么能让林云庭来你府上呢?他可是旧朝太子!你与他若是搅在了一起,可就说不清了!” 这林云庭刚走,洛承君还没开口,洛承尧先迫不及待地抱怨了起来。 洛承君没有回应他,而是回身恼怒给了洛承尧一脚,洛承尧吃痛跪在了地上。 “旧朝太子?他可还是你的亲表哥!我们母家舅舅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 “什么舅舅!就是一个亡国丧命的君主罢了!我们是大昭人,他是峦国人!自古成王败寇,哪儿有什么亲情可言!” 洛承君见这洛承尧不仅不知错,反而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怒气更胜。 “乔书律!先给他二十板子!然后关在书房里,没有我的话,不准他出来!” “啊?王爷这……” 乔书律为难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压根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气恼地大步走开了。 “你凭什么打我?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心慈手软,哥你早晚要被他拖累害死!” 洛承尧气呼呼地朝着走远的洛承君喊着,乔书律为难地看向他。 “小王爷,得罪了。” “得罪什么得罪,你敢打我?你要是打我,我就去皇兄那里告你的状,要你当不成将军。” 洛承尧威胁乔书律,乔书律苦涩一笑。 “对不住,小王爷,您就是这会儿要拔刀杀了我,我也得听王爷的话。来人啊!” 乔书律说着,就要唤人来执行杖刑。洛承尧一看要来真格儿的了,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 “乔将军,我哥更喜欢王妃啊,还是侧王妃呀?” “啊?应该……是侧王妃吧?” 乔书律不明所以地回答了洛承尧一句,洛承尧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那侧王妃住在哪儿啊?” “满月楼……” 乔书律疑惑地回答完,只见这洛承尧拔腿就跑。乔书律一脸懵圈,赶紧跟着行刑的人一路追了过去。 这洛承尧拼命地朝着满月楼跑去,此刻满月楼之中,付娆安正打算与欢央练枪。 这洛承尧唐突地跑了进去,左右看了看两人,一眼忍住付娆安的衣服是侧王妃的,直接扑上去抱住了付娆安的大腿。 “嫂嫂救命啊!嫂嫂救我啊!” 付娆安一脸懵圈地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的男人,一脸稚嫩,眉眼与那洛承君很是相似。 “你……你是哪位啊?谁是你嫂嫂啊?” 付娆安拼命地推搡着洛承尧,想拜托他。可那洛承尧的双手跟铁钳似的,死死地抱着付娆安不撒手。 若不是乔书律及时赶到,这欢央就要上手帮付娆安解决了。 “小王爷……你跑的……跑的真快……” 乔书律和行杖刑的两人气喘吁吁地进入满月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嫂嫂救我!他们要打我!” 洛承尧可怜巴巴地说着,付娆安看向乔书律。 “乔将军,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侧王妃恕罪,卑职冒犯闯入。这位是王爷的弟弟,逍遥小王爷。这小王爷做错了事情,王爷有令,要杖责二十。谁知道这小王爷不肯乖乖受罚,跑到你这里躲避呢。还请侧王妃不要插手,免得王爷不高兴。” “弟弟?” 付娆安低头看向洛承尧,洛承尧使劲儿地抱住她,一副悲惨可怜的小模样。 “嫂嫂救我啊,我哪儿里是做错了事情,我只不过是打了那戏子一巴掌,我哥就不分青红皂白,非要打我!” “戏子?你是说林云庭?你打了林云庭一巴掌?为何啊?” 付娆安微愣,这小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林云庭也绝不是会惹这种角色的人。怎么会挨了他的打。 而听闻林云庭挨打的欢央,脸色骤变,攥着长枪的手握紧,怒目瞪向了洛承尧。 “那戏子该打!他见了我不称王爷,直接唤我的大名,这般不敬,自然要打的!嫂嫂说对吧?” “呃……” 付娆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洛承尧,不过简单几句,她就能知晓。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也没什么坏心思,单纯……缺心眼而已。 不过既然都叫了自己嫂嫂,自己总要,做出点儿长辈的样子来。 想着,付娆安抬眼看向乔书律。 “这……一定要打吗?不如,我去找洛承君商量商量,教育一下算了。” 乔书律为难地看着付娆安,婉言拒绝。 “侧王妃还是不要掺和了吧?这王爷向来说一不二,怕是您去了,只会让他更不高兴。也会……连累我办事不力……” “乔书律你大胆!我嫂嫂都说要去商量一下,你为何多加阻拦!你难道就那么想看本王挨打吗?” 洛承尧不满地看向乔书律,乔书律欲要开口,一旁沉默的欢央却忽然接了茬。 “我有一法可以替小王爷免除杖刑,不知道小王爷可愿意一试。” 欢央这语调,沉冷地都能结出冰来。她这节骨眼上忽然掺和进来,倒是让付娆安挺意外的。 洛承尧饶有兴趣地看向欢央,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有什么好办法,说与本王听听。” 欢央冷冷一笑,开口。 “小王爷与我过招,若是能打赢我,我就去跪求王爷免责与您。” “哈,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哥会因为你免责与我?” “会不会,小王爷试试便知。若是做不到,我就在小王爷面前自戕谢罪!” 欢央语气笃定,付娆安与乔书律面面相觑,都知晓这欢央的厉害。若是洛承尧与她交手,怕是比那杖责更加凄惨。 “欢央你……” 乔书律和付娆安欲要开口阻止,可这洛承尧却不知死活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本王就应了你。你可记住了你刚才说的话,在场的人都能作证,你休想抵赖!” “小王爷,三思啊,您还是乖乖挨二十板子吧!” 乔书律好心劝说洛承尧,却被洛承尧瞪了一眼。 “闭嘴!现在挨板子,可不单单是挨板子的事情了。显得本王怕了这女人似的。” 洛承尧松开付娆安的大腿,起身卷起袖子,得意洋洋地看着欢央。 “女人,本王可是从小习武,在那岭岚之地,光是教武先生就有十几个。你若是输了,可不要说是本王欺负你!” 洛承尧这不知死活的模样,看的乔书律和付娆安一头冷汗。 可这洛承尧不听劝,加上付娆安觉得,这欢央不会下重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为了安起见,两人选择赤手空拳对决。乔书律和付娆安站在一旁观战,在屋里收拾的简茶,也听到了响动走出来看起了热闹。 开局就毫无悬念,洛承尧面对欢央,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 但是让付娆安意外的是,这欢央下了狠手,石头一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捶打在洛承尧的身上。 洛承尧被打翻在地,刚开始还恼怒撑着要报仇,可后面被打怕了,趴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血地哭了起来。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快给我杖刑,我要杖刑……” 这洛承尧哭喊着,欢央好似没听见似的,骑在他身上又是一顿。 付娆安端着茶碗,惊愣地喝进嘴里的茶水都流了出来。乔书律也吓呆了眼,他还没见过,欢央这般丧心病狂。 “嫂嫂救我……乔将军救命啊……” 洛承尧哭喊着求救,这乔书律和付娆安才从愣神之中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拉开了欢央。 洛承尧哭的像个孩子,抱住乔书律不撒手,满目惊恐地看着欢央。 “乔将军,带我走,快带我走,给我杖刑……” 洛承尧吓成这幅模样,乔书律只好带着他赶紧离开了满月楼。这被拉开的欢央,满目恨意地看着洛承尧离开,才松下了绷紧的身子,恢复了常态。 “侧王妃,练枪吧。” 欢央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回头看向付娆安。可付娆安见了欢央那般丧心病狂的模样,今日哪儿还敢跟她练枪。 “啊,简茶,我身子忽然觉得不舒服,你……你快扶我回房休息一下,快……” “哦,是,夫人!” 简茶赶忙搀着付娆安进了屋子。一进去,付娆安就恢复了常态,不由地感慨。 “今日欢央怎么了?疯了吗?我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她是有多讨厌那洛承尧?两人莫非,有旧仇?” 第一百零五章 千秋节 () “不过哪儿能有什么旧仇呢?那洛承尧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欢央如今都二十有六了,老姑娘了。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命数,怎么会有旧仇呢?” 付娆安自我否定着,一旁的简茶若有所思,凑上前来问了一句。 “夫人,我在这里屋收拾的时候,似有若无地听了一句,但没听的太清楚。那小王爷,是因了何事要被王爷杖责?”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洛承尧打了林云庭。林云庭那性子,怎么能惹得着洛承尧呢?” 付娆安没察觉重点,这简茶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就怪不得欢央如此了……” “怪不得?简茶你知道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付娆安好奇得不得了,拉着简茶要她快说。简茶小心翼翼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确定那欢央没在近处,才敢开了口。 “这欢央暗暗喜欢着那林公子呢,自己心上人被打,欢央那暴脾气,可不就要将那小王爷往死打里!” “你说欢央喜欢林云庭?简茶你可莫要逗乐子了!” 付娆安惊诧地看着简茶,这欢央一副钢筋铁骨,冷面如霜,不谙人事的模样。她这般大的年纪还未出嫁,付娆安都以为欢央不喜男儿,这天下,大概也没有男子能配得起她这样的女子。 简茶瞧付娆安不信,便仔仔细细将那日瞧见欢央偷看林云庭,笑颜如花的事情说给了付娆安听。 付娆安实在是没法将面如桃花与欢央联系在一起。 “我可没逗乐子,夫人。那日欢央的欢喜模样,绝对是对那林公子倾心了。这林公子怎么说也是万里无一的天人容貌,任谁瞧了,都是要动了心的。” 听简茶这般说,付娆安挑眉怪异地看向她。 “那你又如何呢?可瞧上那林公子的惊人美貌了?若是瞧上了,我自然是要紧着你来。” “夫人莫要瞎说,我不喜那种阴柔男儿,还是留给欢央吧。” 简茶说着,脸色微醺。付娆安只是逗一逗她,瞧她这幅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 “看来入府这些日子,我是忽视了简茶你的。连你有了心上人都不晓得,是这府里的小厮还是赤甲军的护卫?你倒是说说,我好与你牵线搭桥,早早地将你嫁出去!” 简茶被付娆安追问地羞涩不已,连连摇头。 “夫人饶了我吧!简茶不与你闲聊了,去备晚膳了!” 简茶羞答答地跑了出去,可跑进厨房之后,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 方才付娆安猜的,不是府中小厮,就是赤甲军护卫。但……唯独没有猜想乔书律,简茶心中不由落寞。 她想,大概是因为乔书律是大将军,身份贵重。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而已,更是在这大昭抬不起头的安国人。 任谁,都不会将自己与他相配。若是想要嫁给乔书律,与他厮守,怕更是痴心妄想。 简茶想着,双手不自知地绞着衣角,抿咬着嘴唇,心中溢出酸楚。 这欢央倒是说到做到了,洛承尧与她交手之后,洛承君见他伤得不轻,便免去了他的杖责。 洛承尧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了两日,这两日,杜妍娥可谓是异常积极。亲自为这位小叔子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也借机,与这洛承君多见了两面。 付娆安倒也也来过两趟,毕竟这洛承尧是在满月楼挨的打,慰问一下总是必要的。 可这洛承尧被欢央打怕了,一听说满月楼的人来,就吓得钻进被窝里头不出来。加上这杜妍娥也不给付娆安好脸子瞧,拦着她,也就作罢了。 匆匆**日过去了,明日,就是皇后的千秋节。 洛安城内早早地热闹了起来,长街小巷,张灯结彩。这皇后的千秋节,也是万民的千秋节,趁着给皇后过寿,百姓们也凑着热闹,喜庆地过个节日。 这满月楼外,府中的小厮丫头热热闹闹地布置着王府,街上偶尔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引得付娆安渴求地张望着。 “又唱错了一句!” 林云庭收起折扇,毫不留情地敲在了付娆安的脑袋上。付娆安吃痛捂住了脑袋,嗔怪地瞪着林云庭。 “不就唱错了一句,你说就是了,干嘛动手啊?” “明日就是千秋节了,入宫献艺!这《九仙献仙桃》是每年千秋节必点的曲目,你唱错一句,就要被贻笑大方。若是惹得皇后不悦,挨板子事小,要了你这脑袋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云庭数落着付娆安,付娆安不服气地低语。 “唱错一句就要脑袋,吓唬谁呢?” 林云庭听她嘟囔,抬手又是一扇子。一旁的简茶心疼地想要阻止,欢央正好相反,幸灾乐祸地抿嘴偷乐。 “我可没有吓唬你。这历年皇后千秋节,都是要死上几个戏子的。皇后是出了名的要面子,这千秋盛节,若是闹了笑话,当真是要命的!” 付娆安虽不悦,但听了林云庭的话,也不再争辩,老老实实地反复练习。 这几日为了这戏曲,付娆安与欢央的枪法都搁置了下来。好在付娆安生性聪颖,加上戏份不重,不到十日的时间,也算拿得出手了。 “侧王妃!” 付娆安正穿着戏服,与林云庭在满月楼院中练习走位。乔书律和洛承君忽然出现在门口,乔书律唤了付娆安一声,示意她出来。 付娆安穿着戏服出来,洛承君拉着她到了一旁暗处。 “明日千秋节,你入宫之后,切莫乱跑。献艺之后,我会让乔书律接你出宫回府。” “啊?不是说等到晚上,那宫里会有烟火大典吗?我不能看了那个,再走吗?” 付娆安这粗犷的心思,让洛承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忘了自己如今什么身份吗?瑶姬!皇上派入我佐政王府的杀手!明日借着千秋节,皇上一定会安排私下与你见面。若不想露馅,就乖乖听我的安排。” 付娆安点头,虽说看不了那烟花大典有些遗憾,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交代完付娆安,洛承君与乔书律疾步离开,明日千秋节,他们在那之前,有太多需要准备的事情了。 “王爷,明日千秋大宴,那聂纵如今是禁军首领,必定会出现。当日他曾经在安国边城见过侧王妃的通缉画像,若是他认出了侧王妃,可如何是好?” 乔书律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洛承君猛地驻足,回头目光淡然地看向他。 “最后一日你才想到这点,未免太迟了吧?” 乔书律一愣,洛承君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本王早早让你重金寻得那药,可寻到了?” 乔书律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王爷叫我寻那凝沉,是为了对付聂纵?” 洛承君双目冷沉,抿嘴轻笑一声。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在军营,聂纵以凝沉毒害本王。如今,也该让他尝尝这滋味。” “可王爷……” 乔书律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担心的事情。洛承君瞥向他,心中明白他所想之事。 “你是担心,明日在千秋宴上死人,死的还是禁军首领。会让皇上借机发难于本王?” “是啊,王爷。您一直未动聂纵,不也就是担心皇上会借此发难吗?如今,若不是为了保侧王妃的安危,也绝不会以身犯险。” “呵……” 洛承君轻笑,一副嘲弄的模样。乔书律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杀一个聂纵罢了,谈不上以身犯险。乔书律你是不是太小瞧本王了,明日就算本王当众喂给聂纵凝沉,也有的是法子身而退。本王只是顾忌皇族颜面,才要费力做到体面而已。” 洛承君霸气地说着,疾步走开。乔书律呆愣了一会儿,尴尬地跟了上去。 入夜,付娆安今日站着走位唱曲儿了几个时辰,腰酸背痛脚疼的。简茶赶紧好生伺候着,替她烫脚揉搓。 “夫人明日入宫献艺之后,就算是熬出了苦日子。” “是啊……” 付娆安回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面掏出了那本《叱枪》,趁着闲余赶紧瞧上了两眼。 这唱戏的苦日子过去了,可没见得与欢央练枪的苦日子过去了。等回来,这欢央一定会揪着自己对决,想起那日欢央将洛承尧揍成那副样子,付娆安就觉得后怕。 简茶一边帮付娆安搓洗着,一边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那宫里头与外面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么些人挤破头也想进去瞧瞧呢。这在安国的时候,我还在宫门口瞧见过里头,可如今到了大昭,这里规矩更严。连宫门都不让近身,也不知道,这里头跟安国有什么不一样。” 付娆安看书的心思被简茶这般自言自语给引了过去,听着她那一副渴望模样,不由地动了心。 “你想进去瞧瞧?” “能吗?” 简茶抬眼,满目期许。付娆安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弹了她个脑瓜蹦儿。 “你若这般想去,本夫人自然是要帮你想想主意的。不如,你明日跟着戏班子一起进去。听说那戏班子没人数定量,只要搜了身,没带兵器就行。” “夫人当真?” 简茶兴奋地直接站起身,那手上的洗脚水甩了付娆安一脸。 付娆安嫌弃地看着她。 “当真当真!一定要你入宫瞧瞧。” 第一百零六章 杀聂纵 () “她入不了宫。” 一大早,林云庭带着戏班来接付娆安,瞧见她带着简茶走了出来,冷言拒绝了。 简茶的眉眼瞬间黯淡下来,付娆安不忍,还想要与林云庭商议一下。 “为何不行啊?这戏班子几十个人,夹带一个也不起眼的。” “你以为这是寻常走班?入宫的戏班人数都是限定的,入宫门还要搜身检查,核对角色人物,多一人都不行。就算捎带了进去,万一她不懂规矩,可要连累我整个戏班!” 林云庭态度决然,倒不是真的因为他所言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这戏班子里头的人,身份特殊,都是峦国旧人。此次入宫,除了献艺,也为了探查宫中守卫情况,联络宫中细作。 若是捎带着简茶,万一坏事,非同小可。此事,林云庭绝不会松懈一丝一毫。 “夫人,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简茶不去就是了。” 简茶不想让付娆安因为自己与林云庭争吵,懂事地做出了让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其实她很想入宫瞧瞧,不只是瞧那巍峨的宫殿,更是想瞧瞧那乔书律在那朝中的模样。 “简茶……” 付娆安正为难着,忽然瞧见那洛承君带着洛承尧和杜妍娥从远处朝着府门这边走来。她灵机一动,拉着简茶迎了过去。 “洛承君!” 付娆安旁若无人地喊了洛承君的名字,这杜妍娥脸色沉下,上前挽住了洛承君的手臂,生怕他被抢了似的。可这付娆安,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洛承尧瞧见付娆安,联想起欢央还有些后怕,可瞧见付娆安身旁的简茶,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觉得这小丫头鹅蛋脸,大眼睛,微翘的小嘴透着一股可爱的倔强。煞是可爱,惹得他挪不开眼。那日被揍,他光顾着哭了,可没瞧见那满月楼里,有这么可爱的丫头。 “你们戏班还没走?入宫检查可耗些时辰呢。” 洛承君担忧地问了一句,付娆安冲他摆了摆手。 “这就要走了,不过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付娆安将简茶推到洛承君身旁,笑脸盈盈地说道。 “我想要简茶也陪我入宫,可那戏团的人数是定量的,林云庭不允。你是王爷,自然能多带几个侍女入宫的,不如,就帮我将简茶带入宫可好?” “王爷带在身边的侍女都是入过宫的人,懂得规矩。侧王妃你这般平白无故地塞个人给王爷,若是失了礼数,可要你担待?” 没等洛承君开口,杜妍娥先恶狠狠地回绝了付娆安。付娆安刚要回怼,这一旁的洛承尧忽然插了一句。 “我哥的确不方便,不如我帮嫂嫂吧!” 洛承尧说着,伸手一把将自己身边的侍女推到了一旁,毫不客气地拉着简茶到了自己的身旁。笑眯眯地瞧着她,主动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是逍遥王,佐政王爷是我亲哥,你叫什么呀?” “女婢简……茶。” “简茶?好名字,我喜欢!” 洛承尧傻呵呵地笑着,笑的简茶浑身不自在。洛承君看着他那副德行,冷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承尧要帮你带着,正合适。不过,你可记着我昨日与你说的话。” 洛承君眼神示意付娆安,付娆安瘪嘴点了点头。杜妍娥瞧见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气的暗中咬牙切齿。 付娆安随着林云庭的戏班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被放进宫去,这大昭的皇宫也是白墙红瓦,与那安国并无二致,倒是显得更沉闷一些。 这戏台子搭在后花园里,后面是临时搭建的后台。付娆安和林云庭众人,就在那后台之中准备着。 戏台子面前,是百余桌宴席,根据官品来决定前后位置,甚至是菜品的丰富程度。等级鲜明的,叫人尴尬。 戏还没有开唱,文武百官纷纷入场就坐,各种寒暄。洛承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在首排首位,对面是洛承尧。身侧是乔书律,乔书律对面,是聂纵的位置。 聂纵因为要负责御驾的安,所以还未入座。洛承君看着他空着的席安上放着的酒壶和酒杯,目光幽然。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酒壶和酒杯之中都被放入了凝沉。只要那聂纵饮酒,便必死无疑。 “王爷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乔书律轻言了一句,洛承君微微点头,挪开了目光。 直到这昭帝牵着皇后出现,这聂纵才入了席。他是这宴席之上唯一可以带刀的人,足以见得昭帝对他的信任。 聂纵入席之后,先看向了洛承君。洛承君冷目瞥向他,两人对视,聂纵服软,朝他低头作揖示好。 戏曲开唱,头一个便是林云庭与付娆安的《九仙献仙桃》。可似乎没什么人专注在戏曲上,各有各的心事。 这简茶跪坐在洛承尧的身侧,洛承尧总是趁她倒酒的时候故意碰她,笑吟吟地拉着她聊天。可这简茶眼里心里,都只有斜对面的乔书律。总被洛承尧这般烦扰着,不由地后悔跟他进宫。 而那昭帝呢,死死地盯着台上唱戏的人,想要找到谁是瑶姬。这些戏子都浓妆艳抹,看起来一副模样,哪儿里分辨地出来。 皇后娘娘也专心致志地盯着戏台子上的人,不过这目光,一直循着一个身影挪动着,那就是林云庭。那天人的俊美,连这皇后娘娘都避不开的迷恋。 洛承君和乔书律装作不经意地盯着对面的聂纵。这聂纵今日不知为何,一直侧目看着戏台子,分毫没有要端起酒杯饮酒的意思。 不由地,让人着急。 这聂纵也在找那瑶姬,他还等着,这曲目结束之后,找那瑶姬告知一声,皇上要暗中单独见她一面。 那礼部的公公告知他,穿着粉红戏袍子,饰演九天仙女的人就是佐政王府的侧王妃,他便要紧紧盯着。 眼看着戏曲快要落幕了,这聂纵还是没有饮酒的意思。乔书律坐不住了,主动端起酒杯来,朝着聂纵走了过去。 “聂首领!” 乔书律笑脸盈盈地端酒走来,聂纵微愣,有些意外。但处于礼数,还是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 “乔将军!” “聂首领如今风光,从那战场上回来,直接做了御前禁军首领。这可是武官之中最吃香的位置了,得圣宠,还不用上那战场吃苦送死,真是叫人艳羡。” “哪里,乔将军说笑了。您跟着佐政王爷征战沙场,战功无数,才叫人艳羡。” “聂首领不也跟过王爷吗?” 乔书律音调沉下,聂纵笑容僵硬,尴尬了起来。 “就冲这个,聂首领也要与我喝一杯,毕竟我们曾经同战沙场,同生共死过!” 乔书律话音一转,不由分说地仰面饮下了酒,然后,示意聂纵饮酒。 聂纵苦涩一笑,正欲要抬起酒杯饮入。忽然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打断了聂纵饮酒。 “聂首领,南宫门那里检查出一个戏团带了真刀入宫,这戏团是皇上钦点,还要您亲自去处理一下。” 聂纵一愣,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朝着乔书律歉意作揖。 “聂某临时有事,先告辞了。” 聂纵说完,急匆匆地离场。他离开之时,台上的戏曲正好落幕。聂纵回头看向下台的那抹粉红色,脚步更加急促朝着南宫门走去。 乔书律满眼失落,回头看向洛承君。洛承君虽然面无表情,但乔书律能够察觉得到,他的不悦。 “去接侧王妃回府,不要耽搁。” 洛承君小声催促了乔书律一声,乔书律点头,欲要离开。好巧不巧的,昭帝忽然叫住了他。 “乔将军!” 乔书律停下脚步,面容僵硬,洛承君的脸色更是难看。可乔书律只能回身,留步朝着昭帝作揖。 “臣在。” “你今年多大了?” “臣……二十有三了。” “年纪不小了。你可是我大昭第一将军,战功赫赫,多少名门贵族的女儿挤破头想要嫁给你,你为何不娶亲呢?” 这昭帝忽然关心起了乔书律的婚姻大事,其实也是想暗中拉拢乔书律这员大将。可好巧不巧,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一旁的简茶也是格外在意这个问题,她端着酒杯的手紧张地攥紧,目不转睛地盯着乔书律看。 乔书律沉默了片刻,尴尬回应昭帝。 “臣事务繁忙,还没有功夫考虑娶亲大事。” “没工夫考虑?哎呀,这天下要说朕对大昭功臣不够体贴关切,政务忙碌的,连终身大事都没空操办了!” “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乔将军何必如此紧张。朕是在说笑罢了,既然乔将军没空,不如朕帮你安排如何?朕的亲舅舅有一个女儿,也是聂首领的亲妹妹,名叫聂欢。如今是彭城县主,生的貌美如花,今年刚满十八。与乔将军你门当户对,实为良配啊!” 哐啷! 这昭帝话音刚落,简茶有些崩溃,手中的酒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酒壶之中的酒也撒在了洛承尧的衣袍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简茶吓得赶忙用衣袖擦拭洛承尧身上的酒渍,这昭帝面露不悦,冷眼看向她。 “笨手笨脚,的确该死!” 第一百零七章 杀聂纵(二) () 昭帝不悦这简茶打断了他与乔书律说亲,皇后也好似不悦地起身,借口方便暂时退场。宴席上的气氛就此僵冷了下来。 洛承君无暇顾及简茶,一心挂念着等在御花园后面的付娆安。生怕这付娆安被聂纵给撞上。可如今这个气氛,他也不好擅自离场。 乔书律更是为难地跪在宴会场中央,等着昭帝的后话。 简茶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说着“该死”二字。这昭帝听得烦心,抬手欲要叫人将她拖出去惩戒,洛承尧此刻开了口。 “皇兄可别吓坏了这丫头,她可是我从侧妃嫂嫂那里借来的宝贝。若是不能完好无损地还回去,怕是我家嫂嫂饶不了我!皇兄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次吧,她也是头一次入宫,瞧见龙颜,难免慌乱。” 听了洛承尧的话,昭帝愣了愣。这洛承尧说是侧王妃的丫头,那便是瑶姬。昭帝不由地多看了那简茶两眼,发现那简茶虽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却总是朝着乔书律身上瞟,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今日彭城县主也要来宫中为皇后庆贺千秋节,只是那马车坏在了路上,耽搁了时辰。怕是一会儿就要到了,乔将军先坐下,耐心等等。” 昭帝撇开了话题,不再追究简茶,眼角余光却似有若无地朝着简茶瞟着。 这付娆安下了场便乖乖在那御花园后门等着,可这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乔书律的影子。如今虽入了秋,可天气还是燥热的,付娆安脸上没来得及卸下的妆容,也被汗水浸湿花了。 “这个洛承君,怎么也变得这般不靠谱了起来!” 付娆安抱怨了一句,左右张望着,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拐入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林云庭?” 那身影俊美,哪怕是从背面匆匆望了一眼,付娆安也能确定,那人影就是林云庭。 林云庭鬼鬼祟祟的,还独自一人拐入了那隐蔽的假山。任谁看,他都是有秘密的。 付娆安耐不住好奇心,加上乔书律迟迟也没出现。想着也不是自己先食了言的,便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付娆安拐到假山后面才发现,这假山背靠着宫墙的地方,竟然有个隐秘的山道,里面黑的,也不知道通向哪儿里。 这付娆安在山道口犹豫站了一会儿,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 付娆安不知道,在她朝着假山走过去的时候。聂纵处理完南宫门的事情,急急地赶了回来。正巧看见了她朝着假山走去的身影。 这聂纵着急回来,就是为了找瑶姬,私下交代她与昭帝会面的时间。他瞧见那穿着粉红戏袍的身影朝着假山走去,便支开了手下的侍卫,独自一人跟了上去。 付娆安踏入山道之中,走了几步,便发现了远处的亮光。里面似乎有烛火,还有……奇怪的声音。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那奇怪的声音越发清楚了起来。像是男女…… 付娆安蹙起了眉头,心中觉得诡异,但还是想要一探究竟,继续往前走。 走到那亮光处,才发现原来这假山之中有一个开阔的洞穴。这洞穴之中灯火嘹亮,还放着软塌。 软塌之上……一男一女…… 那男人正是林云庭,女人付娆安还未看清楚,就羞的撇过脸去捂住了双眼。 “林云庭!你……你你……你……” 付娆安羞得满脸通红,浑身发热,根本说不出个囫囵话来。林云庭看见付娆安,慌张起身,上前一把捂住了付娆安的嘴巴。 “嘘,别出声!” 付娆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林云庭敞着的胸怀,又羞又恼地想要推开他。正在这时,付娆安没来得及看清楚的那个女人,忽然扑向了付娆安。 林云庭眼疾手快,将付娆安拉入怀中护住了她。付娆安只觉得有滚烫的液体喷溅在自己的脸上,再睁开眼睛,便看见林云庭胸口,被插入了一支金簪。 “皇后娘娘……” 林云庭咬牙唤了一声,付娆安惊愣看向刺伤林云庭的女人,竟然是方才正襟危坐在凤位上的……皇后! 与林云庭刚才暗中通*的女人,竟然是皇后! 皇后此刻哪儿里还有一国之母的威严,她衣不蔽体,满目凶恶的模样。 “林云庭你为何还要护着她?她看见了你我私通,若不杀了她,要死的就是你我!” “她是我的人,皇后娘娘不必介怀。” 林云庭说完一个踉跄,这皇后娘娘当真下了狠手,金簪的半截都插入了林云庭的胸口。林云庭的袍子染了血色,人也开始不太好。 付娆安哪儿里还顾得上询问到底适合情况,这林云庭毕竟是为自己挡了那簪子,她搀着林云庭,欲要出去。 “你们还不能出去!等本宫体面出去,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再出去!” 皇后厉声说着,慌手慌脚地穿着衣服。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他的血就要流尽而亡了!” 付娆安恼怒地看着皇后,皇后却一副不以为然的傲慢模样。 “那也怨不得本宫,要怨也要怨你这个不长眼的女人!” 皇后娘娘穿好了衣服,正了正发冠,正准备出去,却忽然听到入口有声响。 “有人来了?” 皇后惊慌失措,侧目瞪向付娆安,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这个贱婢,还引了谁过来?” 付娆安也蹙眉看向入口处,她也不知道,谁会来这么隐蔽的地方。 三人无处可藏,只能等着那入口的声响靠近了过来。只见人影一闪,聂纵现身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 聂纵看见皇后,愣住了。皇后见到聂纵,手中的金簪不由地收起。这聂纵身份特殊,还不是能轻易杀的人。 付娆安瞧见聂纵,也愣住了。她认出了聂纵,但并不知道聂纵见过自己的通缉画像,还以为当时在战场上自己带着面具,并未见过。 皇后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指向付娆安和林云庭。 “聂首领,本宫发现这两人在此偷欢做乐!简直是辱没了皇家重地,你赶紧叫人,将这两人拿下治罪!” 付娆安惊愣地看向皇后,这皇后当真是假话张口就来,就连自己刚才还相好的男人都不放过! “皇后娘娘你的肚兜还在软塌上呢!那上面的并蒂莲花绣的真好看!” 付娆安瞥见软榻上的红肚兜,提溜起来晃悠着,大声冲着聂纵说着。皇后急眼夺下肚兜,气的脸赤无语。 可聂纵看见付娆安,却没心思理会那肚兜的事情了。他蹙紧了眉头,慢悠悠地走近付娆安,细细地看着她的脸。 付娆安脸上花的妆,如今已经被汗水抹下的差不多了。聂纵凑近了瞧她,惊愣地后退了两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你……你不是那个安国的……呃!啊……” 聂纵还没来得及说完,双目圆瞪,口中涌出鲜血,面容狰狞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脖颈后处,插着另一根金凤步摇的金簪。 皇后颤颤巍巍地站在聂纵身后,此刻已经杀红了眼。她弯腰捡起聂纵手中的长刀,直指着付娆安和林云庭。 “林云庭,本宫是当真舍不得杀你的……你这副皮囊,真是让人神魂颠倒。可就算再舍不得,你也没有本宫的凤位来的重要。若是本宫出事,本宫的族人,都要受到牵连……” 皇后说着,挥刀砍了过来。可她哪儿里会是付娆安的对手。付娆安赤手夺下她的长刀,轻易反手将刀架在了皇后的脖子上。 “别!” 林云庭眼看着付娆安要下手杀人,赶紧叫了停。付娆安气恼地看着他。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舍得这个女人啊?她可是皇后,以后想整死你有的是办法!” “别杀我……云庭,别杀我……” 皇后忽然变了一副模样,可怜兮兮地求饶。林云庭吃力抬手,挪开了付娆安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我与你不过是利益交换。只是如今我身受重伤,怕是不容易出这宫门了。娘娘也知道我身份特殊,若是这般被昭帝发现,必定会让他找借口除之,还请娘娘,帮忙出宫……” 林云庭吃力说完,呕出一口血来。付娆安急急地搀扶着他,有些气急败坏。 “你还求她,她出了这假山肯定立马翻脸!” “皇后娘娘若是明智,必定不会翻脸。若是皇后娘娘想借刀杀人,在死之前……我林云庭有的是办法让昭帝知道你我私通之事!两败俱伤……皇后娘娘不想吧?” 林云庭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皇后沉思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本宫可以安排人送你们出宫,但你们也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敢吐露一个对本宫不利的字来,本宫一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林云庭和付娆安坐着皇后远亲的马车顺利出了宫门,撇下了戏团和洛承君他们,独自回到了风雪月。 到了风雪月,林云庭已经失血过多,处于了半昏迷的状态。付娆安见他面如土灰,叫喊都没了反应,急急地要去找大夫。 “林云庭,你坚持住,我去给你找大夫!” 付娆安转身要去找大夫,半昏迷的林云庭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半睁开眸子,幽幽地开口。 第一百零八章 猜疑 () “不能找……大夫……” 林云庭吃力地说出这五个字来,付娆安不大明白,这受了伤为何不能找大夫。但转念一想,林云庭毕竟是与当今皇后私通时出的事情,或许他是顾忌这一点,才不想要声张。 毕竟,那根金凤簪子,还插在他的胸口。 可林云庭的顾忌,其实是因为今日聂纵被杀的事情。他好歹是这洛安城的名伶,是人都认识他这张宛若天人的俊颜。 今日千秋节,他林云庭重伤。昭帝若是得知,一定会将此事与聂纵之死联系在一起。若是那样,昭帝一定会借着时机,除掉他,甚至牵连洛承君。 “我……若死了……你将那个,交给……佐政王……” 林云庭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着的折扇,正是林云庭平日里经常拿着的那把。付娆安瞧着他这交代后事的模样,也来不及问为何。 “活该你这色胆包天的戏子!连皇后你都敢染指,亏得欢央那般喜欢你……” 付娆安恼怒地嘟囔着,可这林云庭已经听不见了。他拉着付娆安的手垂下,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云庭?林云庭你醒醒啊?你那个很厉害的跟班呢?林云庭!” 付娆安唤了几声,这林云庭也没反应。这风雪月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云庭这般,也不能搁置着不管。付娆安着急了起来,忽然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的时候。受伤也是自己处理,这林云庭的伤口,她也该能处理得了。 而这戏团内,练功必然也是少不得金疮药的。付娆安急匆匆地去了后台,找出了金疮药,还找来了缝补用的针线,想要用自己的方法给林云庭止血。 在那战场上的时候,什么血肉模糊的场景付娆安没见过。只是这对象换成了林云庭,倒是让她有些慌乱了。 “若是因为我死了你这么个百年难出的俊俏男人,别说这洛安城的女人不放过我,那欢央就得先杀了我吧?” 付娆安感叹着,扯开了林云庭的袍子。她惊讶地发现,这林云庭身上有很多的伤疤。 虽然看起来时间已久,但从这些陈旧的伤疤还是可以看出,当时林云庭的受伤程度,很严重。砍伤他的人,都是下了死手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戏子?怕是不止一次勾引不该勾引的女人了吧?啧啧啧,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付娆安以为,这些伤疤肯定都是跟今天这般情况类似。不然一个名伶戏子,怎么会惹得身上伤痕累累? 付娆安利落地拔出了林云庭胸口的金簪,压住伤口,覆上金疮药。在那血水之中缝上了伤口,在用火烛烧灼那伤口,才算是止住了血。 这般折腾,林云庭还是没醒。不过脸色明显好转了些,付娆安松下了一口气,瞧了瞧窗外的日头。 已经是下午了,也不知道这宫里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也没与洛承君说一声便出了宫,此刻也不知道他找没找自己。 付娆安心中担忧,可瞧着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林云庭,自己又不能舍了他不管。 “哎呀不管了!我是等了的,是你乔书律没按时出来,怨不得我!” 付娆安自我安慰着,起身出了那风雪月,要去给林云庭抓些补血补气的药回来。 此刻宫中,已经乱了套。 禁军首领聂纵在宫中失踪,生死不明。宫内一级戒备,不仅各宫搜索聂纵下落,今日宴席上的任何人也不得出宫,配合调查。 在宫中,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一个大活人,还是堂堂禁军首领,此乃大事。 昭帝阴沉着脸,目光不经意地朝着洛承君瞟去。聂纵若是出事,第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洛承君。 洛承君表面淡然,实则心中不安。这乔书律好不容易摆脱离了宴席的时候,却没有找到付娆安,如今宫内戒严,也照旧没有找到付娆安的踪影。 付娆安与聂纵同时失踪,如此巧合。洛承君不得不联想,是因为这付娆安被聂纵撞上,担心识破身份,所以才…… 洛承君蹙起眉头,想不明白,为何聂纵和付娆安一起消失,没有一人现身?就算是真的撞上,也该有个胜负。就算两人都出了事情,总也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书律佯装帮着禁卫军查找聂纵的下落,此刻急匆匆地回来,禀报状况。 “启禀圣上,禁卫军等已经将这宫内的外朝和内廷部搜了一个遍,并未发现聂首领的踪迹。” 乔书律说完,侧目看向洛承君,也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也没有寻得付娆安的踪迹。 洛承君眉头蹙起更深,已然是坐不住了。没等昭帝开口,他先从席位上起了身。 “皇上,臣身体不适,想先告辞了。” 昭帝看着洛承君,微眯起双眼。此刻急着要离宫的洛承君,疑点更重。 “皇兄身体既然不适,不如去后殿休息一下,朕叫了御医替你瞧瞧。何必急着离宫呢,你这般走了,朕还不放心呢。” “臣……” “来人!扶佐政王去后殿休息!” 不等洛承君继续说什么,昭帝强硬要留他去后殿休息。这若是在平日,昭帝断不敢这般强硬,只是今日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了点儿苗头。心中以为,这聂纵失踪一定与洛承君有关系。 昭帝可不会白白放过这般好的机会,一心要留下洛承君。 洛承君若是想走,大可不必给昭帝面子。只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己若是抗旨,怕是今后,更给了昭帝诟病的说辞。 “臣……谢过皇上。” 洛承君只好耐下心中的不安,去了后殿。昭帝也没了心思坐在这宴席上,呵斥叫停了台上的戏曲,甩袖离去,留下各位大臣面面相觑。 昭帝在御书房,皇后在一侧陪着,召见了禁军副首领郑培安。 “聂纵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消失在宫里。可见你们禁军守卫有多疏忽,连自己的首领都看护不住,还如何保护朕的安危?若是有一日,当真有造反叛贼,还不轻易拿下了朕的脑袋!” 昭帝暴怒,拿起桌上成堆的奏折,掷向郑培安。郑培安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皇上息怒!臣查阅了今日宫中进出人名单,在核对宫内人数的时候,发现了些蹊跷。想着,也许与聂首领失踪一事有些关联。” 昭帝愣住,满眼期待地看向郑培安。 “有何蹊跷?可与佐政王有关系?” “这……似是与佐政王爷有些关系。” 听到这话,昭帝更是兴奋了起来。他绕过桌台,搀扶起郑培安,满目期许。 “快说与朕听!” “臣核对的时候发现,同聂首领一起失踪的,还有二人。分别是风雪月戏团的林云庭,还有佐政王爷的侧王妃,瑶姬。” “林云庭和瑶姬?” 皇后听到这两个人名,不由地双腿发软,踉跄了一下。那女人竟是瑶姬,皇上的细作。被她发现了自己与林云庭私通,还不早晚让皇上知晓了? 昭帝眉头一蹙,这二人,还多多少少真的与洛承君有关联。这林云庭帮洛承君杀了聂纵还有可能,可是那瑶姬,分明是自己人。 这二人一起失踪,倒是让昭帝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没有这二人的出宫记录吗?” “没有,宴会期间,除了皇后的一位远亲临时出宫,就只有宫内外勤公公出入,再无他人。” “那风雪月戏团其他的人呢?” “他们也并不知晓林云庭的去处。皇上,是否,通缉此二人?” “不必通缉!” 没等昭帝开口,皇后急急地开了口。她可不能让林云庭和瑶姬成了通缉犯,若是那样,这两人还不狗急跳墙,将自己私通之事说出来。 昭帝不明所以地看向皇后,皇后急急地跪下,欲言又止。为难地看向郑培安,示意他在,不方便开口。 昭帝挥手示意郑培安在御书房外等候,郑培安作揖告辞,这皇后才急急解释了起来。 “皇上,臣妾该死!” 皇后叩头,双眼泛红,噙着眼泪马上要落下来。昭帝越发不明所以,蹲下身子蹙眉不悦地看着皇后。 “你如何该死了?” “聂纵……聂纵失踪其实与臣妾有关!” “你说什么?” 皇上怒目,虽还不知道原因,但起码,这聂纵失踪的事情是牵连不到洛承君了。 “今日臣妾离席方便,那聂纵不知在哪儿喝醉了酒,竟然要非礼臣妾。还……还挥刀杀了臣妾身边的两个婢女。眼看着臣妾清白不保,恰巧这林云庭和瑶姬路过,救下了臣妾。只是在厮打之中,那聂纵受伤身亡。” “呵……” 昭帝听着皇后说的天方夜谭,与自己想的完是背道而驰,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来。 皇后看昭帝不信,直接哭了出来。 “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没有当众说出聂纵失踪的原因,完是顾念皇家颜面!毕竟那聂纵是皇上您的亲表弟,所以臣妾……臣妾就利用远亲的马车,将那林云庭和瑶姬送出宫去,生怕他们胡言乱语。” 皇后说完,掩面哭泣了起来。这昭帝听得心烦,一脚踹开了皇后,绕过她疾步走出了御书房。 皇后瘫坐在地上,紧攥着丝帕。她知道,今日说出这席话来,她必然永久失了昭帝的宠爱。 第一百零九章 有惊无险 () 若不是因为那瑶姬横插一脚,自己堂堂皇后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难堪的下场。 “王爷,方才皇上下旨,可以离宫了。” 乔书律急急地赶来后殿,他知道洛承君肯定已经急疯了。 “怎么?找到聂纵了?” 乔书律凝眉摇头。 “没有,不仅是聂纵,侧王妃也仍旧不见踪迹。而且……” 乔书律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洛承君。 “而且什么?有话快说,你是要急死本王!” “而且不见踪迹的,还有一人,林云庭。他们三人似乎是一起失踪的。” “林云庭?” 洛承君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紧。林云庭是着了魔似的想要复峦,莫不是这一次的事情,也与他的计划有关? “既然没找到人,那皇上为何放人离宫?莫不是有什么追捕令下达?” “没有任何追捕令,皇上那边也没有任何交代,只是说,让众人散场离宫。” 此事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洛承君担忧付娆安的安危,第一次失了镇定。 “乔书律,你留在宫内,假意配合郑培安继续调查聂纵失踪的事情,留意付娆安和林云庭的下落。” “是,王爷。” 乔书律留在宫内,洛承君急急出宫,连杜妍娥都撇下了。 此时的付娆安,正小心翼翼给林云庭喂药。林云庭昏睡着,这汤药难以入口,付娆安只能掰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让他生吞。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一碗汤药才喂进去半碗,还累的腰酸背痛。付娆安瘫坐在椅子上,伸着懒腰,侧目看见了桌上的那把折扇。 “我……若死了……你将那个,交给……佐政王……” 付娆安这才想起林云庭昏过去前说的话,她好奇地拿起那把折扇,细细地端看。 这是一把香木折扇,样子确实与一般的折扇不太相同。它每根扇骨都不是平滑的,而是凹凸的,有些分量,拿在手里也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制造出的别致感。 “为何要把这把扇子交给洛承君?这两人之间,难不成也有秘密?” 付娆安呼扇了两下扇子,那香木扇子发出阵阵香气。 “咳咳……” 付娆安正疑惑着,这躺在榻上的林云庭忽然轻咳了两声。付娆安下意识起身,顺手将那折扇塞进了怀里。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付娆安瞧那林云庭睁开了眼睛,不由地松下了一口气。她端起剩下的半碗汤药,小心翼翼扶起林云庭,递到了他的嘴边。 “快把这办完汤药喝下去,你可知道你昏迷着,本姑娘喂你有多难!” 付娆安抱怨着,林云庭垂眼看了看那汤药,还有自己胸前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你叫了大夫?我不是说……不能叫大夫吗?” 林云庭语调透着怒意,付娆安瞧着他那副不识好人心的臭脸,一把松开手,任凭林云庭倒在榻上,触痛了伤口。 “啊额……” “痛吧?还知道痛啊?你的伤口是本姑娘包扎的,药也是本姑娘买来给你煎的!不叫大夫,本姑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啊!”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着。林云庭捂着胸口,瞧着付娆安气恼的模样,露出惨白一笑。 “那我还要多谢娆娆你出手相救了,伤口处理的不错,看来……有过经验。” “亏你还笑得出来,这也就是碰见我了,不然,你今日必死无疑!林云庭,你说你,要容貌有张俊俏无敌的脸,要身份,也是这洛安城第一的名角儿。为何要与皇后做那种……羞于人口,肮脏龌龊之事!要为女色,依我看那皇后也不过寻常姿色,算不得闭月羞花!若为利益,你这风雪月足够吃喝,难不成,你还打算靠着皇后,一步登天吗?” 付娆安越说越气,这气到底还是为了欢央觉得委屈。难得欢央这铁骨柔情动了心,竟然还喜欢上一个浪子! 又或者在付娆安心中,断然不觉得林云庭应当是这种浪荡的角色,可他却做了浪荡之事,让她有些失望罢了。 林云庭瞧她恼羞成怒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又自感凄凉。 “娆娆你这般生气,莫不是也瞧上我这张俊俏无敌的脸了吧?若真是如此,你也不必不好意思,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可以……” 林云庭话不说完,伸手去拉扯付娆安的衣角,透着一股暧昧之意。付娆安瞧着林云庭这副无药可救的模样,冷冷一笑。 “看你这不知死活的模样,我是不是该再插你一簪子?” 付娆安甩开林云庭的手,怒目瞪着他。林云庭瘪了瘪嘴,噗嗤一笑。 “我与你开玩笑的,佐政王的女人,我哪里敢碰。” “皇后你都敢碰了,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碰的人吗?林云庭,你别这样活了。皇后今日瞬间变脸的模样你也瞧见了,皇家的人,都是翻脸无情的。你再这样,当真会没命的!” 付娆安苦口婆心地劝说林云庭,当真是一副关切担忧他的模样。林云庭看着付娆安紧蹙眉头的脸,心中还微微有些动容。 “我一个戏子而已,活得久又有什么意义?” “戏子又如何了?这老天爷得有多喜欢你,才给了你这银铃的嗓音和这张唬人的嘴脸!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东西,你莫要给你浪荡找理由了!再敢乱来,活该你遭罪!” 林云庭听着付娆安的话,嘴角微扬。这个女人对不仅戏子没有偏见,还将戏子说成了老天眷顾的宠儿。还说得这般诚恳,不像是虚情假意。 “反正你也死不了了!我也要走了,这不声不响地出了宫。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有人都该怀疑是你我杀了聂纵。特别是那皇后,只会顺水推舟,诬陷你我。现在想想,出宫简直是自寻死路啊!我得找洛承君想想办法去!” 付娆安说着起身要走,林云庭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必。皇后娘娘自会替你我收尾,聂纵的事情,牵扯不上你我。” “你这么肯定?我可是见识过皇后娘娘变脸的速度了。” “放心吧,皇后私通,若被发现,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皇后娘娘不会拿族人的性命来赌的。” 正说着,这风雪月楼下忽然发出响动。付娆安惊了一下,侧身靠在门后,做出警戒的状态。 “瞧吧,肯定是宫里来人抓我们了。” 付娆安有些着急,上下环顾着屋子,思虑着如何将林云庭带离这里。可林云庭照旧一副轻松模样,朝着付娆安摆了摆手。 “不是来抓我们的,是我的人。” 林云庭听着响动,就能判断来者何人。若是官兵,纵然不会这般和和气气地开门,早就一脚踹开了。 付娆安疑虑着,风雪月戏团的人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林云庭受伤,一个个着急地围了上来。 “公子你……” 为首的人刚开口,林云庭便眼神示意,不要他继续说下去。那人会意,回头看见了付娆安。 “侧王妃。” 几人朝着付娆安作揖,付娆安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这是刚从宫中出来?宫中如何了?” 付娆安急急地询问,几人将宫内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付娆安虽然没有听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心中不安。 “林云庭,我不能在此逗留了。怕是如今洛承君要急疯了,我先走了!” 付娆安说完,急急地走了出去。林云庭张口欲要再说点儿什么,也没了机会。 付娆安急匆匆地走出风雪月,刚出来,一匹疾驰而来的骏马停在了她的面前。 马上的人急拽了缰绳,马匹受惊跃起前腿,嘶叫了两声。 付娆安被吓了一跳,恼怒抬眼看向骑马的人,却愣住了。骑马而来的人,正是洛承君。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双目透着怒意。付娆安知道自己理亏,冲着洛承君僵笑,慢悠悠地往后退。生怕这洛承君失去了理智,驾马踏过自己一般。 洛承君跃身下马,丢开缰绳,大步走向付娆安。 “别别别,我不是故意乱跑的,你要动手我可是会还手的!” 付娆安瞧着洛承君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连连后退着,还不忘出言“警告”。 可这洛承君压根儿没听她说话,将她逼到风雪月的门前,伸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可是……” 付娆安被这般莫名其妙地抱住,一脸懵。她能感受到洛承君微微颤抖,气喘吁吁。 洛承君从宫里赶着出来,先回了佐政王府找了一圈。没见付娆安的身影,便驾马来了风雪月。 若是风雪月也没人,他还打算去别院找一找。付娆安在洛安城内,也只有这三个委身之地了。 原本的恼怒,在焦急之中变成了担忧,他害怕,害怕付娆安的消失,是被杀人灭口。那一刻想到付娆安也许会死,洛承君觉得天昏地暗,什么都不重要了。 见到付娆安的那一刻,他感觉好似身上背着百斤的盔甲,瞬间卸下一般的轻松。他恼怒,却胜不过心中的喜悦。将付娆安抱入怀中之中,胸膛之中那颗忐忑的心,才总算是安然了下来。 林云庭倚在二楼的窗沿上,面色苍白地看着楼下相拥的二人。他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让他不悦。 第一百一十章 棋子 () 洛承君驾马带着付娆安回到佐政王府,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为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开口说话。 付娆安想问不敢问,洛承君想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理由,只能一路僵着。 两人到了府门前,恰巧遇到了蹭了别家马车回来的杜妍娥。 这杜妍娥原本入宫参加千秋节,就被皇后打发去了内廷帮着记录寿礼,饭都没吃上一口。到了离宫的时候,却发现佐政王府的马车早就离了宫,洛承君连声招呼都没跟自己打。 她尴尬地等在宫里,舔着脸蹭了礼部尚书和其夫人的马车,才得以顺利出宫。这一路上,她一个外人坐在人家夫妻两个面前,那份尴尬,自不必多说。 这本以为洛承君是遇到了紧急的事情,所以才撇下自己的。可这会儿瞧见洛承君与那瑶姬同驾着一匹马回来,杜妍娥又恨又委屈,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失了态。 洛承君瞧见杜妍娥坐着礼部尚书的马车回来,这才想起,自己撇下了她。也不由地心中歉意,跃身下马,朝着杜妍娥走了过去。 “是本王的疏忽,王妃……” 洛承君伸手欲要抚上杜妍娥的肩头,以作安抚,却被杜妍娥冷漠躲开了。 “王爷,逍遥王爷要我转告您,他今日不回王府了,要留在宫内,与皇上叙旧。” 杜妍娥冷言说完,转身进入府中。洛承君微蹙眉头,闷叹了一口气。 付娆安瞧着那杜妍娥生气,心中痛快。上前挽住洛承君的胳膊,幸灾乐祸着。 “这杜妍娥当真是小鸡肚肠,我好歹也是你的侧王妃,怎么见到你与我一起,就这般冷眼冷色的。如此不识大体的王妃,不如,休了她?” 付娆安试探地询问洛承君,洛承君瞧着她那一脸精明的模样,哭笑不得。 “别闹了,今夜本王不去你满月楼了,你也别去楼上的硬榻上睡,自己睡在主卧软塌。” 洛承君交代了一句,抬脚欲要入府。付娆安觉得不对劲,一把拽住他。 “你不会是要去素香阁吧?你瞧见那杜妍娥生气了,就要哄她?洛承君你这王爷当得,也太窝囊了吧?” 付娆安有些着急,洛承君懒得与她解释。今日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太不近人情,忽略了杜妍娥。 “今日之事我还没与你追究呢!不是叫你在那御花园后门等着,你胡乱跑什么?” “我哪儿有胡乱跑,明明是你和乔书律不遵守时间。我在那里等了许久,也没见乔书律来接应我。后来我瞧见……” 付娆安欲言又止,她蹙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与洛承君说林云庭和皇后私通之事。 “瞧见什么了?那聂纵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瞧见……瞧见聂纵与皇后私通!” “什么?” 洛承君很是意外,这聂纵向来胆小如鼠,敢与皇后勾搭在一起? “就是这样啊,聂纵与皇后私通,我……我本来想跑的,结果林云庭也随后过来了,皇后发现了我与林云庭,想杀我们两个。但她和聂纵不是我的对手,所以……” 付娆安有些编不下去了,仔细想着自己有什么疏忽的。她既想要将今日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转达给洛承君,又想要避开林云庭与皇后的事情。 “所以什么?你莫不是在编瞎话骗本王吧?” “我?我干嘛要编瞎话骗你?皇后误杀了聂纵,这林云庭也被聂纵刺伤了。后来意识到杀不了我们,就求我们保守秘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皇后就用她远亲的马车送我们出宫,” 说完这一遍,付娆安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下一口气来。洛承君瞧着付娆安闪躲的目光,显然不信她说的话。 “你再一字不差地说一遍。” “啊?” 付娆安愣住,这洛承君当真狡猾。自己临时瞎编的,再说一遍,难免会出纰漏。 “就……就是我与林云庭一起无意间发现了皇后与聂纵私通,然后皇后和聂纵打不过我,聂纵被杀,皇后求饶。送我们出宫!” 付娆安简单重复,洛承君更加笃定她说了谎。他盯着付娆安,盯的她越发心慌了起来。 付娆安索性一把推开洛承君,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这种事情还要说几遍啊?你不是要去素香阁吗?赶快去吧!” 付娆安方才还拉扯着洛承君不撒手,如今却推着他去素香阁,显然是在躲避。洛承君也没有继续追问,既然付娆安有意撒谎,就算他追问了,怕也问不出实话来。 皇宫,御书房内时不时地传来昭帝和洛承尧的爽朗的笑声,惹得门外守着的侍卫太监一惊一愣的,从未听过皇上如此开怀大笑过。 “朕还记得承尧你小的时候,分外淘气。父皇子嗣少,且是公主有多于皇子,你又是三位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父皇对你,可谓是宠爱有加,才造就了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皇兄这话不实在了吧,父皇最疼爱的,还是你这个二皇子!皇兄的母妃,可是盛宠一时,连着这宠爱一并给了皇兄你。连这大昭皇位,不也传给你了吗?” 洛承尧有口无心,昭帝脸上的笑容却在听到此言之后,消失了一瞬的时间。 “再是盛宠,也不过是个妃子,抵不上皇后娘娘的尊宠。父皇虽将皇位传给了我,却将兵权给了洛承君。还亲封了佐政王爷,我最初登基,大昭国内盛传一朝二主。我是虚名,而佐政王才是实主。” 昭帝说着苦涩,凄冷一笑。洛承尧满目怜悯地看着他,忽然举起手来发誓了起来。 “皇兄不必担忧过多,我可以起誓。我哥就算手握兵权,也绝对没有夺位之心。我哥要是有那份心,我第一个不答应!自小皇兄对我极好,我断不会让人伤害皇兄一分一毫!” “呵呵,承尧你想多了,朕没有那般想佐政王。朕只是担心……有心存不轨之人,利用了他。到时候我们自家人打自家人,自然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昭帝有意地说着,还故意为难地叹出一口气来。这洛承尧不必细想,就知道,这昭帝口中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谁。 “皇兄是说林云庭?” 看洛承尧猜中,昭帝又是一声长叹,表示默认。 “皇兄多虑了吧?如今峦国已经覆灭十年之久,那林云庭虽曾是峦国太子,可如今也不过是我们洛安城内卑贱的戏子伶人罢了。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承尧你此言差矣,当年大昭与峦国一战,只灭了峦国杀手团半数而已。还有半数不知去向,单是那个人数,就多达千人。再加上峦国旧时的臣民和苟活的士兵,这些人数加起来,朕都不敢细想。而且朕在民间安排的眼线,曾经多次发现有佩戴峦国图徽的人进出风雪月。平心而论,谁甘心从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变为任人取乐的戏子?说他林云庭没有处心积虑复峦,朕……不信。” “那还等什么?皇兄你现在就派人抓了林云庭,砍了他的脑袋!” 洛承尧激动起身,大有一副现在就要拿刀去砍杀了林云庭的架势。昭帝伸手摁着洛承尧坐下,苦涩一笑。 “若是能杀了他,朕早就杀了。但是你母后,先皇后临终前求过父皇,要留那林云庭一命。毕竟,那是她的亲侄子。父皇临终前也嘱咐我,除非拿到那林云庭实实在在造反的证据,不然……不让朕动他。” “那皇兄你就派人查他的证据啊!” “承尧你说的容易。那林云庭处事小心翼翼,他手底下聚集起来的那些峦国旧人更是谨慎小心。来无影去无踪,每一次会面的方式都会更改,而且,这些人就算认识的人也不会相信,只信信物。之前倒是抓到过几个,但都是毫无收获。” 昭帝满面愁容,使劲儿地叹气。这洛承尧越发着急了起来,上赶着想要为自己的皇兄排忧解难呢。 “可惜承尧无用,只知道吃喝玩乐,帮不了皇兄。” “承尧何必自毁。你若是想帮朕,倒是比其他人强上许多。” “当真?我能如何帮上皇兄?皇兄尽管说,承尧万死不辞!” “说什么死,朕不许你死!你是朕的皇弟,与朕情深义重,朕怎能舍得要你去冒险?” “皇兄千万不要与我客气!从小到大,承尧只是承了皇兄的恩情,也是时候该报答了!” 昭帝眉眼轻笑,抬眼看向洛承尧,却变成了一副感动的模样。 “承尧你能如此说,着实让朕感动。其实,你若想帮朕也简单。只要你佯装与那林云庭亲近,为朕套出他手底下峦国旧人的藏身之处,就算是替朕解了忧。” “皇兄要我……与那林云庭亲近?” 洛承尧面露难色,昭帝继续劝说。 “你与那林云庭,说到底是表兄弟的关系。林云庭近些年,一直想要拉拢佐政王,就是靠着这表兄弟的关系。你生性单纯,林云庭对你不会多有防备,只要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套出朕所求之事。” “可那林云庭是戏子啊,我堂堂逍遥王,怎么能与戏子称兄道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眠之夜(加更) () 这洛承尧多有介意,惹得昭帝满目嫌弃,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装作遗憾。 “既然这般为难了你,也就罢了。朕又如何忍心强迫与你呢,反正朕在这龙椅之上危坐已有数年,大不了,有朝一日厄运成真,摔下这龙椅,求一个痛快了结就好!” 这昭帝说着,不禁满目惆怅,仿若生死离别即在眼前。洛承尧见此,心中不忍,赶忙改口。 “皇兄切莫担忧,承尧答应你便是了!如此一来,我是不是也可以留在洛安城不回那岭岚之地了?” “自然!皇兄明日就赐你府邸,允你长留洛安!” 昭帝心中窃喜,洛承尧听闻自己可以不走了,开心不已。 “承尧愿意为皇兄赴汤蹈火,只是我从岭岚回来,与林云庭初次见面便……便打了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我的示好,若是不信,怕是我也无法与皇兄分忧。” “无妨,承尧你尽力而为就好。这龙椅虽是朕坐着,但这江山是我们兄弟三人的,断不可让外人夺去。” 昭帝面露喜色,他心中知晓那林云庭看重亲情。加上这洛承尧给外人的感觉是毫无心机,只要这洛承尧肯主动低头,假以时日,林云庭一定会接纳他。 只要能找到林云庭密谋造反的证据,就能轻而易举地牵扯上洛承君,所谓一箭双雕,除去昭帝心头两大祸患。 昭帝大悦,与洛承尧家长里短地聊到深夜。那洛承尧还在他的皇榻上直接睡了过去,当真是兄弟情深,不分你我。 可这洛承尧不知,待他睡去之后。昭帝在榻边看着他的目光,仿若是在讥讽一个傻子一般。 昭帝不削与他睡在一个榻上,便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打算生生熬过这一夜。 可他闭目回想到今日聂纵之死,又猛然睁开了眼睛。 皇后所言,他不是很信。聂纵这个人的脾性,昭帝自诩还是比较清楚的。这家伙为人胆小怕事,平日里对皇后更是正眼不敢看上一眼,说他醉酒非礼皇后,实在是太过牵强。 更何况,昭帝在千秋宴席上偶尔瞟过聂纵两眼,他并未喝酒。中途还因为禁卫军的事情出去了,哪儿有醉酒的机会? 可若是皇后说谎,又是为何呢?聂纵又是为何而死? 背叛,谎言这些字眼在昭帝脑海之中不断迸发出来,他越想越是恼怒。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真相,他容不得自己身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就像他刚刚要拿洛承尧靠近林云庭做自己的细作,就不由地会联想到,皇后或许……会成为洛承君的细作? 昭帝越来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而要证明此事,还是要单独见一见瑶姬。 不仅是要证明此事,昭帝也要探一探这瑶姬。嫁入佐政王府三个月之久,杀不了洛承君,也没有被洛承君冷落,这个女人,不禁让昭帝好奇。 这佐政王府内,洛承君也是一直忙到子时才去了素香阁。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多急需处理的政务,只是想到面对杜妍娥,洛承君就止不住地拖延。 可今日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了杜妍娥,避无可避,还是要去面对的。 洛承君远远地瞧见素香阁之中,杜妍娥房内的灯还亮着。他驻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闷叹了一口气,快步朝着素香阁走去。 “王爷?” 蓉兰正在给素香阁厅内的蜡烛剪着烛芯,瞥见洛承君,着实惊了一下。这惊愣之后便是喜悦,她急急地放下手中的剪刀,朝着洛承君作揖。 “王爷怎么也没说一声就来了,王妃怕是要睡下了,您先等等,我叫王妃收拾一下。” “啊……” 不等洛承君回应,蓉兰喜上眉梢地转身去了杜妍娥的房间。 可没进去片刻,洛承君便瞧见那房内亮着的光灭了下去。紧接着蓉兰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出来,满目迟疑。 “回禀王爷,王妃说她今日身体不适,睡了……” 蓉兰看起来很是不解,这王妃平日里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王爷来。今夜王爷主动来了,这王妃明明没睡,却偏要说自己睡了。将这王爷拒之门外,实在是……让人看不明白。 洛承君知晓,今日杜妍娥是真的恼了。平日里自己也没少辜负了她,自从这付娆安入府,自己更是没心没肺地无视了她。今日千秋节,还叫她在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面前丢了面子,她应当委屈。 “是本王来的太晚,既然王妃睡了,那本王就先走了。” 洛承君心中还不由地松下了一口气,若是杜妍娥见他,他指不定又要如何以愧疚之心来做戏。他甚至用了几个时辰来劝说自己,将那杜妍娥当成妻子来对待,也并无不可。 洛承君转身欲要离开素香阁,怎料那杜妍娥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杜妍娥穿着薄衣散着乌发,赤着脚奔向洛承君。 “王爷!” 杜妍娥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抱住欲要离开的洛承君。洛承君的双手下意识远离了杜妍娥入怀的身子,紧接着又无奈地落下,轻轻地伏在她的脊背上。 “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又起身了?” “妍娥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是想要王爷心里头着急,赶着进去瞧瞧我。可谁知道……又是妍娥想多了,王爷只想着赶紧离开这素香阁,压根儿没想进去瞧瞧妍娥吧?” 洛承君的心思被杜妍娥说中,更是愧疚。他瞧见杜妍娥赤着的脚,便弯腰抱起她,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蓉兰瞧着今日事情要成,开心地跟了过去,关上了房门。吹灭了厅内的烛火,抿笑退了出去。 洛承君将杜妍娥抱上榻,欲要松手起身。这杜妍娥痴缠着洛承君的身子,娇嗔地望了洛承君几眼,便主动凑上去亲了洛承君的脸颊。 洛承君微愣,眉头轻蹙。他强硬控制着自己不要闪躲,反抗。这杜妍娥瞧见他没排斥,便越发大胆地亲吻洛承君的脖颈,脸颊和嘴唇…… 洛承君的眉头越蹙越深,杜妍娥却完陷入了缠绵之中,拉着洛承君上榻。主动伏在他的身上,伸手去解洛承君的衣带。 洛承君紧蹙着眉头,双眼看向纱帐的顶部,身体僵硬。他知道自己迎合不了杜妍娥,便要努力做到不排斥。 可就在杜妍娥的手触到他胸口的皮肤时,洛承君一个激灵,再也忍无可忍,伸手扼住了杜妍娥继续探入的手。 “王爷……” 杜妍娥眸子之中漫起惊恐,她很怕洛承君再次拒绝自己。洛承君扼着她的手,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犹豫了片刻,还是起了身。 “本王有些乏累了,就此睡吧。” 洛承君推开杜妍娥,自己侧身躺在了床榻的外沿,背对着杜妍娥,直接和衣睡下。 杜妍娥盘坐在床榻内沿,失落地看着洛承君的背影,抿咬着嘴唇,噙着眼泪。自己都主动成那样,洛承君还是拒绝了自己,这让她觉得万分屈辱。 “王爷与那瑶姬行夫妻之礼时,可有这么为难?” 杜妍娥语调带着哭腔,洛承君长叹一口气,答非所问。 “睡吧,本王累了……” “那瑶姬若是与我一样,已经背叛皇上,归属了王爷。您一定要告诉我,别让妍娥做不知趣的傻子!” 洛承君没做回应,闭着眼睛装睡。可那紧蹙起的眉头,还是蹙着。杜妍娥见他没反应,便继续自言自语着。 “我不明白,就算瑶姬归属了王爷您。可我又算什么呢?您为何能接受瑶姬,却接受不了我呢!我到底哪儿里比那瑶姬差,我是正经官家的女儿,瑶姬不过是南水孤郡窑子里的贱人,王爷你……到底为什么?” 杜妍娥说着,还伴随着哭声。洛承君对杜妍娥的那丝愧疚之意,慢慢消耗成为了厌烦。他猛然起身,回头看向杜妍娥。 杜妍娥吓了一跳,猛地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瞧着洛承君。 “本王与你……” 洛承君欲言又止,他想要找到合适的言辞,尽量不去伤害杜妍娥。可想来想去,还是直白一些更好。 “本王与你,只有感恩之心和愧疚之意。你为本王背叛昭帝,连累你爹丢官发配,成为你们杜家的罪人。这些本王心知肚明,也很感激,更加愧疚。可妍娥,本王始终,没有心悦与你。” 杜妍娥愣愣地看着洛承君,没有哭泣,眼泪却无声不止地一直从眼眶之中滴落出来。 佐政王府表面夜深人静,暗地悲欢各己。 睡不着的人,还有那付娆安。付娆安没在主卧睡,她一直觉得,洛承君半夜还会进来,睡在那主卧。 她在二楼的楼栏处,朝着那远处的素香阁张望。还有素香阁通往满月楼的这条夜路,但凡闪过一个人影,她都要张望半天。确定不是洛承君,便瘪嘴叹气。 满月楼当真是个看星星看月亮的好地方,付娆安瞧不见那洛承君,便瞧着星星月亮。 这片夜空与那安国护国公府上的夜空并无差异,却已然物是人非,欢喜不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似曾相识 () 次日,昭帝允了洛承尧不上朝,回那佐政王府收拾东西,搬去临街的逍遥王府。 “承尧,你回佐政王府,顺带帮朕传你那侧王妃嫂嫂入宫来。昨日千秋节,她献艺深得皇后喜爱,皇后喜她,朕想叫她来宫中陪皇后聊聊天。” “啊?皇兄为何不让公公去传旨,我……不大方便……” 洛承尧想起那满月楼里的欢央,现在还止不住双腿打颤。昭帝要洛承尧传信,为的就是不惊动皇后,免得让她提前做什么防备。 “皇后整日困在内廷百无聊赖,朕想给她一个惊喜。再者,那瑶姬是佐政王府的侧王妃,以朕的名义去召她进宫总归不好。” 昭帝说的句句在理,洛承尧也无法拒绝。虽是害怕,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佐政王府内,洛承君去了朝中上朝,没在府中。洛承尧趁着这个间隙,赶忙叫着下人收拾了自己房内的东西。只要是落了府邸,这洛承君再想要赶他离开洛安城,也没那么容易了。 下人收拾的空档,洛承尧鬼鬼祟祟去了满月楼。他趴在那满月楼的大门缝隙朝着里面张望,想要瞧瞧那欢央在不在。 院子里头空空荡荡的没人在,洛承尧刚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吓得他赶紧住了手。 不过好在,不是那欢央,而是简茶。洛承尧瞧见这简茶,不由地笑意上脸。 他原本打算推门进去打招呼的,可瞧着那简茶似是刚起床的模样。散着长发,上衣领子上的盘扣有两颗没扣着,露出了白嫩的脖颈,很是好看。 洛承尧吞咽着口水,偷偷摸摸地扒着门缝看着。那简茶去井边打了一盆水,坐在院子里梳洗了起来。浸湿了毛巾,擦拭脸颊脖颈,还微微扒开了衣领,擦拭着身子,露至锁骨处。 洛承尧瞪圆了双眼,看得正起劲儿呢。忽然发觉有人在他身后戳点了他两下,洛承尧不耐烦地扒拉了一下。 “滚开,别扰了本王…… 洛承尧头都没回,依旧如狼似虎地盯着院里的简茶。 “逍遥王爷想知道挖眼珠的滋味吗?” 一个透着冷意的声音在洛承尧背后响起,洛承尧一惊,猛地回头。看见了欢央阴沉着的眸子。 “啊!” 洛承尧吓得惊叫一声,拔腿就要跑。欢央拎起他的后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扔进了满月楼的院子里。 简茶正好梳洗完成,看着这洛承尧飞落进了院子里,吓得连连后退。 “逍遥王爷?这……欢央,你这是干什么?” 简茶看着欢央气势汹汹的模样,还不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呢。这洛承尧连滚带爬地躲在了简茶背后,朝着付娆安的屋子大喊大叫。 “嫂嫂救命啊!嫂嫂救我!欢央要揍我!” 洛承尧这呼喊都带着哭腔,可见他对于欢央的畏惧有多深。 欢央止不住要上前动手,简茶连忙阻拦。 “你这是做什么?好歹他也是小王爷,你这动不动就打的,成何体统?” 欢央见这简茶替洛承尧说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揍他?” “我管你为何?随便打人本就不对!” 听到简茶替自己说话,这洛承尧的气势也嚣张了起来。 “就是!你一个平头百姓,竟敢多次动手打本王爷,小心本王治你的罪!” 看到洛承尧嚣张,欢央不由地挑眉龇牙,单是这样,就将洛承尧吓得缩回了脑袋。 付娆安昨夜睡得晚,临到了破晓才睡着。这大清早吵吵闹闹的,生生是将她从榻上折腾了起来。 付娆安一开门,瞧见那欢央又在追着洛承尧打,简茶护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干嘛呢?” “嫂嫂!” 这洛承尧见到付娆安,仿若是见到了救星,撇开了简茶跑过去抱了付娆安的大腿,开始告状。 “嫂嫂,你快跟我哥说说,把这欢央赶出王府吧。这个男人婆凶悍的很,动不动就要以下犯上,说不定哪天,就要打在嫂嫂你身上了。” 付娆安自嘲一笑,还用得着哪天吗?这欢央早就打在自己身上了,还是每天。 “行了,你若是不招惹欢央,她能打你?” 付娆安拉起洛承尧,洛承尧心虚地瞥了一眼欢央。 “我……我本就没招惹她啊。上一次她打我,我都没主动与她说过话……” 想起上一次莫名被揍,洛承尧就觉得心中委屈。付娆安和简茶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并不觉得上次这洛承尧挨打挨得冤枉。 “欢央,你这次为何又要打他呀?” 付娆安护住洛承尧,心想难不成上一次的怨气还没消散? 欢央冷目看向洛承尧,洛承尧心虚回避。欢央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 “这小子,扒在门缝那里,偷看简茶洗漱。” “什么?” 简茶惊愣,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胸口,回头怒瞪洛承尧。洛承尧慌忙摆手摇头地否决。 “我没有我没有!我扒在门缝上看,是想瞧瞧这个母夜叉在不在!我没有瞧见简茶你敞着扣子擦洗……” 洛承尧说完,简茶双颊燥红,又气又急,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哭去了。洛承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看向付娆安。 付娆安沉下脸来看着他,伸手提溜起了洛承尧的耳朵。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看姑娘家了?我瞧你就是欠揍,要不要按照前几日那顿,再来一场?” “别别别,嫂嫂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是无意瞧见的,我来时有正事儿与你说,正事儿……” 洛承尧龇牙咧嘴地道歉,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瞧着那欢央。付娆安听见他说正事儿,这才撒开了手。 “你若说出来的不是正事儿,今日这顿揍,你还必须得挨了!” 说到这话,欢央很是赞同,还撸起了袖子。做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绝对……绝对的正事儿!是皇上……哦,不是,是皇后娘娘召嫂嫂你入宫去。” “皇后?” 付娆安微愣,这昨日千秋节刚上演了那一出,今日皇后就要召自己入宫。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不过付娆安转念一想,若是要杀人灭口,绝不会叫着洛承尧通知自己。付娆安蹙眉不解,这皇后如今不应该盼着自己远离宫廷吗? “嫂嫂别迟疑了,宫里的撵车在府外等着呢。若是叫皇后娘娘等着急了,该怪罪了!” 这洛承尧催着付娆安,其实是自己不敢在这满月楼呆下去了。 付娆安简单梳妆,出府坐上了皇宫的撵车入宫。她心情忐忑,却不能拒绝。 入宫之后,下了撵车,便有专门的公公在等着引她。不过这公公带着付娆安去的方向,不是皇后的凤殿,而是皇上的御书房。 付娆安心中越发孤疑了起来,眼看着到了御书房。忽然从一侧急匆匆地走过两个宫女,其中一个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付娆安的身上,连忙下跪道歉。 “奴婢该死,奴婢急着去给娘娘起膳,不小心撞了夫人您,还请夫人恕罪!” 这宫女吓得够呛,付娆安赶忙搀扶起她。 “无妨,快去吧。” 付娆安看着那宫女走远,才继续跟着公公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昭帝一人,并未看见皇后的身影。付娆安这才明白,压根儿不是皇后召见的她,而是昭帝顶了皇后的名头,召见自己入宫来。 这洛承君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得住昭帝单独与她见面。 “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付娆安作揖行礼,心中更加忐忑。自己如今顶着瑶姬的名号,是这昭帝安排在佐政王府的细作。如今面对皇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才不会让昭帝起疑。 这昭帝对瑶姬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大了。他盯着付娆安看了一会儿,那付娆安低着头,他瞧不清楚她的脸,便绕案走了下来,凑近了付娆安。 “瑶姬?” “是。” 付娆安努力控制自己的慌乱,抬眼对上了昭帝的眸子。昭帝看清楚她的脸,忽然眉头一蹙。 付娆安瞧见昭帝蹙了眉,双手下意识攥紧。心中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显然,并没有。她进宫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昭帝蹙眉盯着付娆安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女人好生眼熟,但却想不起自己在哪儿里见过她。 “除了洛安城,我们之前,是否见过面?” 昭帝问出这一句,付娆安眼底掩不住的慌乱。她成为瑶姬之前,与昭帝见过面? 付娆安努力回想,可想来想去,断定自己不可能与昭帝见过面。可昭帝,为何要突兀地问出这么一句来呢? “妾身……并未与皇上在洛安城之外见过面。” “是吗?可是朕,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你好生面熟啊,可就是想不起,曾经在哪儿里见过你。” “呵,妾身大概长了一张过于普通的脸,所以才让皇上觉得,似曾相识吧。” 昭帝一听,瞬间笑了。僵硬的气氛得到了缓和,付娆安在心中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疑心难解 () “侧王妃谦逊了,你这容貌,若才算是普通。那这沉鱼落雁之貌,怕是只有天上才有了。朕敢言,朕这后宫三千,没有几人能与你媲美的。” 昭帝一边说着,一边似有若无地凑近付娆安。付娆安嗅着他身上混杂着不同女人的香粉脂气,心中作呕。 可她时刻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瑶姬。是风尘女子,万不可过于排斥。 可这昭帝越发过分,凑近不说,竟然还欲要将脑袋埋入付娆安的锁骨处。付娆安实在是受不了,后退一步,慌张作揖。 “皇上,宫内耳目众多。还是谨慎些好……” 昭帝的脑袋侧着,没有触到付娆安那嫩白香滑的脖颈,让他有些失落。而付娆安后退的那一步,让他觉得,这女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南水孤郡青楼暗宇之中出来杀手妓子。 那些女人,看见权高位重的男人,恨不得变成蛇缠绕在他身上。而这个瑶姬,却好似有些排斥。 “谨慎些好,朕能在佐政王府安插细作,那洛承君,也照样可以在朕的宫闱之中安插眼线。” 昭帝心中虽然犯疑,但没有明说出来。 “你入那佐政王府时日不短了,除了当初通过那殷习传话给朕,之后再无联络。而且给你的命令是,下手杀那洛承君,可这都多久了,你与洛承君朝夕相处,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他?瑶姬你……是不是同那杜妍娥一样,被洛承君给蛊惑了?心甘情愿,当起了洛承君的侧王妃了?” 昭帝语气透着玩笑的韵味,但莫名也透着一股杀意。付娆安连忙跪在地上,慌张解释。 “皇上明察,不是妾身不想杀那洛承君,而是……而是那洛承君处处提防我,妾身根本下不了手。妾身表面是洛承君的宠妾,但其实……其实洛承君根本碰不都让妾身碰,戒备之心很重。” 昭帝听着付娆安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对她没有疑心是不可能的,但昭帝也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安插在佐政王府的的人。 “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杀不了洛承君,就一直不杀,安安稳稳地在佐政王府做你的侧王妃吗?” “妾身……妾身一定会伺机而动,争取早日取了洛承君的狗头!” 付娆安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对洛承君道歉。昭帝冷笑,根本不信眼前这个女人所谓的伺机而动。 他心中大概已经明了,这个女人目前中立,应该没有投靠洛承君,也没有要一定要杀了洛承君的心。怕是这青楼女子在佐政王府过惯了好日子,不想冒险杀人了。 “罢了,朕不用你杀那佐政王了。” “啊?” 付娆安惊愣,这昭帝什么意思?难不成,用不着自己,要……要灭口了? 付娆安警觉了起来,不过这昭帝也没叫守卫进来。反倒是自己又朝着付娆安靠近了一步,蹲下身子来压低了音调。 “你找机会,帮朕将洛承君手中的龙虎兵符给调换了。” 昭帝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塞进了付娆安的手中。付娆安打开一开,里面是两枚相合可分的兵符印章,雕刻的精巧别致。 “事成之后,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朕都会答应你。若是你喜欢做王妃,不如进宫来做朕的妃子,朕才是这大昭真正的王!” 昭帝说完,还捏着付娆安的下巴,强迫她抬眼看向自己。付娆安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看着昭帝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强笑着。 “妾身……一定尽力。” 付娆安接着回应作揖,顺势挪开了昭帝捏着自己的下巴。 “还有一事……昨日千秋节,你可有事情要与朕交代的?” 昭帝微眯起双眼,盯看着付娆安。付娆安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开了口。 “妾身的确有事情要与皇上交代。昨日千秋节,妾身与那风雪月的林云庭一起,不巧撞见了皇后娘娘被那禁卫军统领聂纵醉酒调戏。妾身与林云庭便上去阻挠,意外……意外将那聂纵重伤而死。林云庭也因此受伤,皇后娘娘担心此事有辱皇家名誉,所以早早地叫妾身与林云庭乘坐了皇后远亲的马车出了宫。本来妾身昨日是要找机会单独面圣的,可因为此事……耽搁了,还请皇上恕罪!” 付娆安说完,朝着昭帝叩头。昭帝却眉头紧蹙,情不自禁地摇头自我否定。 这瑶姬所说,与皇后所说只字不差。这与他设想的,完不同。 “这话不是昨日皇后与你配好的吧?” “皇上明察啊!妾身是您的人,怎么会与皇后配好说辞。再者说,皇后娘娘,为何要与妾身配好说辞。” 付娆安明知故问,这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谎言的滋味,当真让人心慌意乱。 这事情都与自己想的不同,昭帝不由地心烦意乱,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聂纵……这聂纵当真敢?” 昭帝自语,最后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只能叫那付娆安先行离宫,呆得太久,只怕让那洛承君更加防备。 付娆安走出御书房,整个人仿若虚脱了一般。双腿发软,走起路来都是飘的。她何时这般惊心胆颤过,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未这般心累。 付娆安朝着撵车走去,皇后不知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疾步朝着她走来。付娆安似乎早有所料,也并未惊诧。 “侧王妃昨日那场《九仙献仙桃》唱的可真好,本宫听说你是临时学的,当真是佩服呢。” 皇后明说着无关的话给一旁的公公听着,假意亲热地拉过付娆安的手,拽到一旁。 皇后神色冷下,压低了声音质问付娆安。 “你可按照本宫给你字条上的内容说了?” 付娆安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纸条,塞还给了皇后。 “皇后娘娘放心,一字不差!” 原来,方才在那御书房门前,撞在付娆安身上的那名宫女,正是皇后安排的人。 皇上只知道,这皇宫内必定不会少了洛承君的眼线。但却不知道,这皇后的眼线也是不少。一大早皇上叫那洛承尧传话给付娆安的事情,皇后即刻就知晓了。 她早早安排了宫女在御书房前候着,就是为了递给付娆安这张纸条。 付娆安接到纸条,在进入御书房门前就已经看过了。心中有数,才能与皇后说的谎只字不差。 “算你识趣,你可记着,若是你今后想要拿此事威胁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你后悔!” “皇后娘娘怎能这般不地道,我可是替皇后娘娘解了围。皇后娘娘不嘉奖我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恶言威胁?” “少在这里与本宫装腔,你是皇上的人不错,但本宫动你,也是轻而易举的!” “是,小人知道皇后娘娘你厉害。不过我无心与皇后娘娘纠缠,我与林云庭只要无事,娘娘自然也无事。但我与林云庭若是有事,娘娘您也必定要出事。小人还有事,先走了。” 付娆安没给皇后继续斥驳的机会,转身朝着撵车走去。皇后气恼不已,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态。只好忍着,咬牙切齿地看着付娆安离宫。 回到佐政王府,付娆安马不停蹄地去了湖心楼。每日下朝之后,这洛承君总要在湖心楼上待上几个时辰,忙碌政务。 “洛承君!” 付娆安惊魂未定地呼喊洛承君的名字,只见那洛承君正坐在席案前,悠哉地品着茶。 付娆安上前一把夺过洛承君已经递到唇边的茶碗,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你可知道我……” “去了宫里。” 洛承君淡然地看着她,付娆安点了点头,接着激昂地说着。 “我去宫中,是因为那……” “表面皇后召见,其实是皇上单独召见了你。” 没等付娆安说下去,洛承君好似神算子一样又接了茬。付娆安有些不爽,她掐着腰默默地看着洛承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洛承君慢悠悠地拿起另一个茶碗,倒茶汤,吹了吹。他抬眼看向付娆安,蹙眉疑惑。 “说呀,皇上召见你,都说什么了?” “哈……你不是神算子吗?你接着说啊,干嘛还要我说呀?你说呗,你说说看,皇上找我都说了什么,还要我做什么?” 付娆安一副挑衅的模样,洛承君抿嘴轻笑,放下手中的茶碗。修长的手指抿碾了几下,做出一副算命的模样。 “本王猜……皇上找你,一来是询问你这个杀手为何迟迟没有杀了本王。二来呢,怕是与你生了新的主意来算计本王。三呢……大概是询问你昨日聂纵被杀的事情。” 付娆安听了洛承君的话,整个人惊愣,不由地佩服合掌。 “厉害啊,那看来我来找你是多余了。王爷继续好好品茶,妾身先告退了。” 付娆安气呼呼地转身要走。洛承君起身拽住她,将她拉入怀中,顺势又坐了回去。 付娆安这般近距离地瞧着洛承君,不由地脸红了起来。方才那气呼呼地嚣张气焰也落了下去。 “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 付娆安嗔怪询问,洛承君咧嘴魅笑。 “怕是要让侧王妃你失望了,本王只是想说,皇上与你出了什么新的主意?这点,本王算不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扇子 () 付娆安从怀中掏出昭帝给她的锦盒,递给了洛承君。洛承君打开看到那对龙虎兵符,不由地笑了笑。 付娆安瞧见他这个反应,疑惑。 “你笑什么?这昭帝让我偷偷换了你的龙虎兵符,这分明是要夺了你的兵权,你觉得可笑?” 洛承君听了付娆安的话,笑意更浓,抬手戳了戳付娆安的额头。 “这对龙虎兵符,也是真的。”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这是昭帝给我的,让我调换用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付娆安惊愣地站起身来,洛承君弯腰从桌案下的暗格之中也拿出了一只锦盒。那锦盒之中,也有一对一模一样的龙虎兵符。只是相对而言,洛承君的那对龙虎兵符,看起来更陈旧一些。 “这大昭的兵权,本就一分为二。当今圣上和掌权大臣,这龙虎兵符本就有两对。要控制兵权,其实这龙虎兵符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威信。就算本王没有这龙虎兵符,也照旧能够控制大昭的千军万马。这也正是昭帝芥蒂我的原因。除非我死,不然,大昭的兵士,只看我佐政王的。” 洛承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付娆安却越发疑惑了起来。 “那既然如此,这昭帝为何还要我调换你的龙虎兵符呢?逗我玩吗?” “可不止是逗你玩这么简单。这皇上的意思,是考验你,而不是我。” “考验我?” 付娆安觉得周身一阵冷意,今日自己如此卖力地表演,这昭帝到底还是没信自己,三番五次地要考验自己。果然自古帝心多疑,是改不了的毛病。 “想必皇上如今是怀疑你对本王动了恻隐之心,这瑶姬毕竟是他安插进来的细作。以皇上对本王的了解,知道本王断不会轻易信你。所以他猜想你中立,为了测试,才出了这么个主意。若是你乖乖更换了龙虎兵符,那就说明你还是他的人,若没有更换,他怕是要派人杀你了。” “杀我?那杜妍娥照样背叛了他,昭帝为何不杀她?” 付娆安这个细节都要与那杜妍娥一争高下,当真是对杜妍娥恨之入骨。 “不是不杀,是杀不了。杜妍娥是明着背叛了昭帝,而且依靠与本王,又是官家女子。本王出面护她,昭帝自然不敢动她。瑶姬是南水孤郡的风尘女子,无依无靠,又得不到本王的信任,当然是杀之后快。” “那我不如也明着背叛了昭帝,你也明着护我。省的我周旋来回,心累的要死。” “哪儿有那么容易。瑶姬这等身份,以本王的性子,绝不可能轻信。要是信了,才真是叫皇上生疑,非得彻查了你的身份不可!” 洛承君又何尝不愿意让这付娆安明着与那昭帝对立,也省得自己费力躲闪他们相见。只是昭帝生性多疑,付娆安的身份又是不查则已,若是查,也是好查的。 这洛承君不知道,就算他们步步精算。这昭帝还是琢磨起了付娆安,而且朝着他们不安的方向。 “朕……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呢?” 整整一个上午,昭帝坐在御书房内,无心查看奏章,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这么一句话。 自从见了付娆安,她那张脸就一直在昭帝的脑海之中盘桓不去。倒不是因为这付娆安生的太美,而是她那张脸,昭帝从觉得似曾相识,到如今,越来越肯定,自己之前,一定见过她。 “在哪儿呢?” 昭帝紧蹙着眉头,因为这反复好像快要想起,却又不对否定的来回。让他烦躁了起来。 “元文。” 昭帝唤了一声御前公公的名字,一旁守了半天的元公公连忙上前应声。 “奴才在。” “朕千年去过一次南水孤郡,你随朕去的。可记得,朕都见过什么女子?” “哎呀,皇上。这奴才怎么好记得住,奴才这身份,正眼都不敢瞧那些女子一眼。不过皇上临幸的那几名女子的名字,奴才倒是记得住。一个叫如,一个叫萍莲,还有一个叫静卜的。” “没有叫瑶姬的吗?” 昭帝认真看着元公公,元公公蹙眉回想了一下,笃定地摇了摇头。 “奴才记得清楚,绝对没有。” “也是……” 昭帝自语了一句,若是前年去那南水孤郡。见到瑶姬这等姿色的女子,他怕是不会舍得丢在南水孤郡,早就将她带回来封妃了吧? “可朕……绝对见过她!她那双眉眼,朕若是初次见到,一定会惊艳的。可是朕不仅觉得这瑶姬漂亮,更是熟悉。一定是见过的!” 昭帝越发笃定,可就是懊恼着想不起来。这元公公跟了他多年,从他还未登基之前就一直跟着,他却不觉得那瑶姬似曾相识,实在是怪异。 “皇上,您莫不是在梦中见过这位瑶姬吧?” “朕又不缺女人,还会做春梦不成?” 昭帝恼怒地瞪向元公公,元公公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了嘴。 可这瑶姬在昭帝心里算是成了一个疙瘩,若是不解开来。昭帝怕自己是吃不好睡不香的,他非要将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这瑶姬一事,搞清楚不可。 “去唤了郑培安来。” 昭帝叫那元公公传唤来了郑培安。如今聂纵一死,这郑培安也从禁卫军副统领转正成为了统领正位。 “郑培安,聂纵此前去南水孤郡为朕寻人,听闻是你代他去接洽的?” “回皇上,是臣代聂统领去的南水孤郡。” “那与你接洽的人,你还认得吗?” “臣自然认得。那人是南水孤郡有名的青楼暗宇杀手的掌柜,季白翁。” “季白翁……你觉得,此人如何?” 昭帝想要搞清楚自己到底与那瑶姬在哪儿见过面,便要从根源调查。除了解惑自己何时见过瑶姬,也是为了再一次确认瑶姬的身份。 今日与那瑶姬见面,昭帝总也在她身上找不到,青楼暗宇女子的感觉。 “此人……” 郑培安欲言又止,回想着。 “此人十分贪财,不过做事倒是信守承诺,保密性做的很好。听闻他名声很大,只要是大昭之内,想要找暗宇杀手解决仇家的,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回去找他要人解决。” “如此说来,此人还是个危险的人物?” “那季白翁有个规矩,不问来客所杀之人,只听来客的要求。要什么样的杀手,便给你什么样的杀手。至于你要杀什么人,与他无关。所以……哪怕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与他扯不上关联。” “磨好了刀,递给杀人的人。却说,我只卖刀,不杀人,呵呵……此人是个人才。这样,你安排一下,让人接那季白翁来洛安城一趟。” “皇上要见那季白翁?” 郑培安很是意外,昭帝微微点头。 “也不是朕要见他,是朕要他见一个人。然后与朕说说她的故事,如此而已。” “臣……只是怕那季白翁会不来。那季白翁性格怪异,之前聂统领要他亲自送人来洛安,他都给拒绝了。还是聂统领派人去接来的。” “那就给他钱!多少都可以,你不是说,那季白翁喜欢钱财吗?再不行,就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给朕押来!” 昭帝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那瑶姬与这季白翁见一见。才能彻底放心了她的身份,还有自己的疑虑。 “如此美人……朕怎么就是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呢?” 昭帝依旧自语喃喃,走不出这个自问的死循环来。 佐政王府,满月楼内。 这千秋节一过去,欢央可是紧赶着要与付娆安继续枪法的较量。 付娆安趁着这些日子,躲在被窝里钻研《叱枪》那本书,算是有了些许的心得。今日较量,也算是有了些底气。 “今日,要过几招?” “接着之前的,今日侧王妃,该接我五招。” 欢央依旧冷着脸,付娆安微微一笑,瑟了些。 “五招怎么够,这几日我状态不错,不如,直接来六招如何?” “侧王妃可说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付娆安应声,也给欢央来了一个突袭,挥枪主动进攻了起来。欢央微愣,但反应照旧迅速,未显出一丝迟钝来。 这付娆安迅速解决了三招,欢央有些意外,觉出这付娆安的不同来。她似乎很是熟悉自己的招式,从前未用过的,也都知晓。 “第六招!” 付娆安的长枪竖握在手中,正好挡住了欢央疾驰而来的枪头。那般狭窄的枪杆子,正好抵在欢央的枪尖上。 六招完成,付娆安一点儿亏都没吃,得意洋洋地看着欢央。 “怎么样?本姑娘可是进步飞跃?” 欢央微眯双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举起枪来。 “侧王妃既然如此厉害,可敢再来接我六招?” “哈哈,有何不敢!等我喝口水再说,简茶!” 付娆安开心,叫来了简茶。简茶一手端着茶碗,一手呼扇着扇子,跑着走了过来。 “夫人累了吧,快喝口茶!” 付娆安刚要喝茶,瞥眼看见了简茶手里的扇子,愣住了。这简茶手里头呼扇的,正是林云庭那把香木折扇。 付娆安上次无意间带了回来,也没在意,就随手扔在了梳妆台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虎符 () “简茶,你怎么拿这把扇子扇风啊?” 付娆安从简茶手中拿过那把香木扇子,虽说这只是把扇子,但毕竟是林云庭的东西。自己总要寻个机会还给他的,还是爱惜着些好。 再说了,上次这林云庭濒死之时,口口声声说要将这把扇子交给洛承君。想必这扇子对他来说很是重要,只是这付娆安到底也没琢磨明白,这洛承君与林云庭有什么关联? 莫不是……这林云庭阴柔过胜,不喜女子,倒瞧上了洛承君? 付娆安脑子里面莫名其妙地窜起这么一个想法来,不由地浑身鸡皮疙瘩泛起,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欢央瞧着付娆安发愣拖延,有些不满。她拎起长枪,甩动了几下,预备进攻。 “侧王妃莫不是知道自己刚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运气好才接下了我六招?这会儿不敢接招,拖延了起来?” 欢央的挑衅让付娆安回过神来,她不悦地瞧着欢央,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谁拖延了?让你瞧瞧到底是不是我运气好!” 付娆安顺手将香木折扇塞进怀里,持枪迎战。欢央这一次当真是下了狠手,几招连用,一反常态。 这付娆安也只是看着《叱枪》上面的招式技巧自己琢磨,可这枪法,大半也还是要靠着自己的琢磨。相对于这一点,付娆安与欢央的距离还差得远呢! 这付娆安勉强接下第五招,第六招紧随其后,她已经自顾不暇。 手中的长枪瞬间被欢央打落在地,付娆安下意识后退躲闪,欢央枪头紧追而上。生生将那付娆安逼在了墙角,尖锐的枪尖挑破了付娆安的衣襟。 只听哗啦一声,那欢央的枪尖挑破付娆安衣襟的同时,也顺带着将付娆安塞进怀里的香木折扇给挑了出来。 长枪这般有力,香木折扇哪儿经得起。只见那捆绑那香木折扇的琉璃细线直接被挑断了开来,一片片香木散落在了地上。 “欢央!” 付娆安瞧那香木折扇被损,惊叫了一声。欢央也没想到会这样,急忙收回了长枪。她也只是瞧那付娆安得意,故意逼近挑破衣襟,给她一点儿教训而已。 谁想着,这付娆安怀中还藏着一把香木折扇呢。 付娆安着急地蹲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香木,起身嗔怪地看着欢央。 “你下这般重的手干什么?” “比试,自然要来真的。侧王妃没过了我第六招。” “我这扇子都叫你弄坏了,你还好意思说!” 付娆安面子上过不去,便揪着欢央弄坏了扇子的事情来说。欢央看向那扇子,脸上微微显出尴尬来。 “不就是一把扇子嘛,侧王妃要是喜欢香木扇子,我再去买来一把赔给你就是。” “赔什么赔,你可知道这香木扇子是谁的?你若是知道,定要后悔死的!哼!” 付娆安闷哼了一声,也没说出是林云庭的扇子来。她也不想要那欢央夜里睡不着觉,只是捡齐了那些香木,匆匆回到屋子里,想要想想法子,怎么能修好。 付娆安将这些散开的香木堆放在桌子上,刚要叫那简茶找些细线来,却愣住了。 她瞧着桌上的香木,觉得有些怪异。这些香木堆放在一起,付娆安无意间发现,香木上面那些奇怪的凹凸,竟然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这些香木还连在一起是折扇的时候,是侧面相贴合。而如今散开,便是正面可以相贴合。 付娆安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所有香木的凹凸面贴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光滑木块。而这木块上也形成了花纹,底座……竟然是一枚印章。 而这块木块让付娆安很是眼熟,仔细端看之下,这些香木片,竟然组成了一块虎符印章! “啊……” 付娆安吃惊地捂住了嘴巴,这般精巧绝妙的虎符,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若是拆开来,按照原样组成一把折扇,任谁,都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块虎符印章! “林云庭为何要将这个交给洛承君呢?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付娆安不得不深想了起来。自己无意间进了那风雪月,无意间认识了林云庭,他还无意间为自己取名“娆娆”。 在付娆安的印象之中,这洛承君与林云庭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如今看来,这两人之间不仅有关系,自己也许还陷入了两人的算计之中。 付娆安不由地恼怒了起来,她紧紧攥着那香木片,恨不得立刻去质问洛承君。 可转念一想,这洛承君太过聪明,自己之前就几次陷入了他的算计之中。若是先去问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编瞎话骗自己。 这香木虎符是林云庭的,自己若是拿着这个先去质问林云庭,大概知道的真相会多一些。 想到这里,付娆安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她拿起那香木片,原本打算塞进怀里。可这些香木片散着,很容易折断在怀中。索性,便拿在手里,急匆匆地往外走。 “夫人去哪儿啊?” 简茶瞧着付娆安这一脸的慌色,赶忙询问。欢央正擦拭着长枪,装作无意地看向付娆安。还为刚才弄坏了她的折扇觉得歉意,但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 “我出去一趟,去找林云庭!” 付娆安故意朝着欢央喊了一声,欢央微愣,不知道这付娆安为啥要朝着自己喊。简茶抿嘴憋笑地也瞧向欢央,帮腔了一句。 “欢央,不然,你陪着夫人去吧?一来保护夫人,二来……也顺路瞧瞧林公子去?” 欢央蹙眉,本来就打算跟着的。可听这简茶和付娆安阴阳怪气的,心中不解。 “我瞧林公子干嘛,侧王妃若要去,我陪着去就是了。” “不,今日你不要陪着我去。” 付娆安要与林云庭谈些私密的事情,不方便带着欢央。欢央以为还是因为那扇子的事情,付娆安与自己赌气,也冷下脸来。 “不去就不去,反正如今侧王妃你的枪法,护得了你自己。” 欢央冷目瞥眼,赌气地回过身子,继续擦拭着自己的长枪。付娆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疾步走了出去。 付娆安手拿着香木,本想坐着马车去风雪月。怎料府中的马车被杜妍娥用了去,只好自己驾马去风雪月。 到了风雪月,这里依旧是大门紧闭,萧条的很。付娆安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显然,林云庭不在里头。 “这才几日啊,受了重伤还乱跑?” 付娆安顾不得解释香木折扇的事情,倒是不由地担心起了林云庭。她仰头不住地朝着二楼的窗户看着,想要最后确认一下。 正在这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朝着她走来。付娆安警觉地看向男人,男人停在她的面前,低头看向她手中攥着的香木折扇。 “可有暗语?” “啊?” 男人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付娆安蹙眉不解地看着他。男人也蹙眉看向她,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你……可有暗语?” “什么暗语,你有毛病吧?” 付娆安嫌弃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欲要离开。谁知身后的男人脸色阴冷了下来,忽然伸手朝着付娆安一掌拍来。 好在付娆安本来就对这个陌生男人有所戒备,敏锐地躲闪开了他的一掌。那掌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力道惊人。不由地让付娆安惊愣,这掌若是自己没躲开,怕是要五脏具裂,吐血而亡了吧? 这个男人当真是下了死手的。 “你有毛病吧?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对我动手?” 付娆安惊慌问了一句,可那男人压根儿不听她所言,接着还要来一掌。 付娆安躲闪,跃身上马,准备逃离。她知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若是比枪法,自己大概还有胜算。可这男人的内力极强,赤手空拳,怕是自己要死翘翘的。 可这男人明显不想要放过付娆安,他拖着马尾,跟着跃身上马,付娆安为了躲闪,从马上跌落下来。 还未反应,那男人已经下马到了付娆安的跟前。付娆安惊吓后退,男人面露杀意,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刃。 “杀我可以,你倒是说明白啊!你是谁的人?为何要杀我?是皇后还是昭帝?” 可无论付娆安如何追问,那男人就是不肯开口,抬手就要刺下去。 就在付娆安准备这么不明不白地死翘翘时,一柄熟悉的长剑抵挡住了男人的短刃,反将男人推离。 男人踉跄后退了几步,定睛看向来人。 “欢央!” 原来欢央嘴上说着不跟着付娆安出来,但还是暗中跟了上来。毕竟这洛承君交代过,让这欢央好好护着付娆安,万不可出现差错。 男人再次进攻,与欢央打成一团。可显然,欢央处于下风,照旧不敌这个男人。 “侧王妃,走!” 欢央受伤,嘴角渗血,眼看自己撑不住,大声呼喊付娆安离开。付娆安哪儿里肯丢下欢央自己离开。从一旁捡起一根长棍,当做长枪,厉声叫喊着朝着男人扑打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是谁 () 付娆安拿出上战场杀敌的那股狠劲儿来,可如今敌人不是兵卒小喽,手中握着的长棍也无刃。付娆安的战斗力锐减,力打在那男人身上,却如同挠痒痒似的。 男人反手折断了付娆安的长棍,用掌心抵住付娆安手中余留下的半根棍子,用力猛推。付娆安只觉手中半根长棍如同急速射出的利箭一般,脱手撞向自己的肚子。 被那半根木棍击中肚子的付娆安,狠狠地坐摔在了地上。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股惺甜之味破口而出,吐出一口血色来。 男人也对付了付娆安,照旧没有放过欢央。欢央已经受伤,还力组织男人去伤害付娆安,几经痴缠,算是惹怒了男人。 男人一掌将欢央打翻在地,短刃在手中旋了一圈,定握在手中,凛冽地朝着欢央的眼部刺去…… “不要!” 付娆安惊叫着,她如今是万万见不得自己身边的人去死了…… 温热的血滴落在了欢央的脸上,欢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近在咫尺。若不是横插进来的一只手及时攥住了刀刃,欢央就要被这把短匕从眼中刺进脑袋之中了。 “师傅,这是自己人。” 那握住刀刃的人,是风玄。他唤这个厉害的男人为师傅,那男人听见他的话,虽满眼疑惑,但也果断收起了短刃。 “既然是自己人,怎么连暗语都不知晓?” “说来话长。” 风玄弯腰搀扶起欢央,欢央踉跄起身,受伤不轻。付娆安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见欢央无事,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她方才怕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瞧着欢央要死,恐惧地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身了。 “我扶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付娆安抬眼瞧见了面色苍白的林云庭。他披着披风,轻纱掩面,双眸透着疲倦之色。那双修长白嫩的手朝着付娆安伸了过来,付娆安却冷了脸。 “不用!” 付娆安回绝了林云庭,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来。那斗笠男人朝着林云庭走来,欲要作揖,林云庭赶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不必。 斗笠男人微愣,看了一眼付娆安,放下了欲要作揖的双手。 “你们认识?” 付娆安敌意地看着斗笠男人,想起刚才那生死一战,不由地恼怒质问了林云庭。 “一场误会而已,还请姑娘见谅。” 斗笠男人主动开口,还朝着付娆安作揖表示歉意。可这点儿歉意,怎么能弥补付娆安刚才的惊吓。 “误会?你倒是与我说清楚了,是什么误会?能让你起了杀意,随手杀人?” “这……” 斗笠男人迟疑了一下,侧目看向林云庭。林云庭未做回应,他只能临时随意想一个说辞。 “姑娘与我的一个仇敌长得十分相似,我这个年纪人老眼花了,没有看清楚。如今细看,姑娘与那仇敌还是有些不同的。” “呵……” 这般随意的说辞,自然是唬不住付娆安的。付娆安还想继续追问,林云庭伸手拉住了她,打断了追问。 “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正好,我也想去找你来着。” 林云庭牵着付娆安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朝着风雪月走去。一旁强撑了半天的欢央,忽然歪头晕倒在了地上。风玄连忙扶住她,抱起欢央,也朝着风雪月走去。 林云庭拉着付娆安进了风雪月的厢房,还没开口,那付娆安从怀里掏出香木片,狠狠地丢在了林云庭的面前。 “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解释吗?” 林云庭看见那香木,眉头微蹙,瞬间明白了方才为何会打起来。他慢悠悠地摘下面纱,一脸淡然的笑意。 “解释什么?我还想问你呢,这香木折扇可是我最喜欢的。上次你不闻不问就拿走了,我找了好些时候,正要去佐政王府找你要呢。” 林云庭面露嗔怪之色,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拿起那些香木片对合着。 “什么叫不闻不问?这香木折扇可是你叮嘱我,说若是你死了,要我交给洛承君的!” “我说过吗?大概是重伤迷糊,说了呓语,你也莫要认真。” 付娆安瞧这林云庭装傻充愣,不由冷笑。她上前逼近林云庭,抬手夺过他手中的香木,拼组了起来。 “那香木折扇根本就是一个拆开的虎符印章,是调兵遣将所用的信物。你要我将此物交给洛承君,一定是有所深意的!你与洛承君早就认识对不对?你与他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付娆安一连三问,林云庭面上的笑意僵了下来,幽幽地看着她。忽然,又绽开了一个笑容,透着取笑之意。 “瞧瞧你,这不过是个精巧的仿工艺品,什么虎符不虎符的,我都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林云庭!” 被林云庭这般兜兜转转地戏弄,付娆安开始恼怒。 “你这话骗骗寻常小姑娘也就罢了,可骗不了我!工艺品与虎符,我还是分得清的。你倒是与我说说,这天下哪一个作坊里面,敢仿制兵权虎符的!就算真有,刚才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你又如何与我解释?你当真以为你给他使了个眼色我瞧不见吗?那男人不声不响就要取我性命,我猜,八成是瞧见了我手中攥着的香木,与我对暗语对不上,才要将我灭口吧?你到底是谁!” 付娆安气喘吁吁地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来,林云庭掩不住的难色,也不再与付娆安兜圈子。 “你为何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我与你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我的确认识洛承君,但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也莫要问了,知道了,与你也没什么好处。” “与我没有关联?难不成我入这风雪月,遇见你都是意外?你与那洛承君,没有设下什么阴谋诡计来算计我?” 林云庭听了付娆安这虚无的猜想,不由噗嗤一笑。一边笑着,还一边摇着脑袋,嘲讽之意很是浓重。 “娆娆啊娆娆,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自作多情。你入我这风雪月,难不成是我拉着你进来的吗?你偷穿我的衣裳,难道也是我催着你去的吗?” 听林云庭如此一说,付娆安也觉得不大对劲。那日她是迷了路去了的风雪月,偷穿林云庭的衣裳,见了林云庭,这些也都不可能是人为安排的。 难不成,是着了魔了? 付娆安越发气恼了起来,林云庭瞧她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微笑着端过一杯花茶递给付娆安,轻语安慰着。 “别琢磨了,这般与你说吧。若是说洛承君与我,我这个人有朝一日也许真的会害你,可洛承君,绝不会。倘若有一天我对你变脸,你可不要太过吃惊啊?” 林云庭语气透着玩笑,付娆安侧目看着他,他的目光却透着认真。着实是参透不得他话中的意思。 “哼,我倒觉得,就算洛承君会害我,你不会。” 付娆安接过林云庭手中的花茶一饮而尽,林云庭对她的回答很是意外,好奇地追问。 “为何如此说?” “为何?你为了救我,都替我挡刀了。我可是你连命都不要救回来的,你舍得害我?” 付娆安伸手戳了戳林云庭受伤的地方,林云庭吃痛微蹙起眉头,看着付娆安,眼底的意味变得迟疑。 “所以,看在我如此信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虎符……当真能调动千军万马?” 林云庭哭笑不得地看着付娆安,这丫头绕来绕去,还是想要套出自己的实话。 “你早晚会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瞧你嘴角有血,怕是受了内伤。你若是这样回去,洛承君怕是要杀了我。我让风玄给你煮些汤药,你喝下再走。” 付娆安瞧这林云庭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说实话,只好暂且作罢,转念想想能否从洛承君那里得到些线索来。 “我不喝,欢央呢?欢央受伤可不轻,你给她熬些。” 付娆安出了厢房才听闻欢央晕倒的消息,她急急地去了欢央休息的屋子里,瞧见那斗笠男人正在给欢央输送内力疗伤。此刻这斗笠男人已经卸去了斗笠,露出了真面容。 只见他一头银发,灰白的长须。虽然一副老者的模样,却不见一丝老态龙钟。双眼凛冽,动作迅猛,一副老妖精的架势。 “咳咳……” 几番内力输送,欢央苏醒,剧烈了咳嗽了几下,恢复了常态。 “欢央!” 付娆安连忙上前查看,欢央睁开眼瞧见那老者,双目圆瞪,惊愣片刻,下意识伸手护住了付娆安。付娆安心中感动,赶紧解释了起来。 “一切都是误会,他是林云庭的人。欢央,你感觉如何?若是无事,我们就回去。” “我没事……” 欢央轻声回应,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看向那老者。那老者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欢央,目光深沉。 “今日实在是误会,害的欢央姑娘受了伤,这是我风雪月特制的疗伤药,还请欢央姑娘不要客气,带回去按时服用。” 林云庭从怀中掏出一个紫红色的药瓶来,递给欢央。欢央欲要拒绝,却忽然瞟见了瓶身上写着一个“峦”字。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顺水推舟 () 欢央抬眼看向林云庭,林云庭冲她微微一笑,顺势将药瓶塞入她的手中。欢央也没有拒绝,微微点头道谢。 看着那付娆安与欢央离开风雪月,那老者深深蹙起眉头,回身朝着林云庭弯腰作揖。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宁老您就不必多礼了,您一直在南水孤郡守着杀手团,怎么今日忽然来了洛安城呢?找我有事?” 这老者是峦国御卫统领宁风霖,曾经在峦国专门负责为皇族培养杀手团。如今的杀手团,几乎都是宁风霖培养出来的。风玄与欢央,都是。 这也是欢央为何看见宁风霖,吃惊的原因。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宁风霖只教到欢央十二岁,所以宁风霖没有认出如今已经二十五六的欢央。可欢央,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宁风霖的这张脸。 “老臣前来,的确有两件事。其一,如今杀手团和我们组织的峦兵,因为人数越来越大,人心浮动。东南西北安置的四大兵团,都向老夫表示。如今昭帝势弱,正是一举夺位的好时机,再行拖延,怕是会错失良机。如今已经蛰伏十年之久,大家都想知道,殿下可有准确计划起事的时间?” 林云庭面露为难,沉闷地发出一声叹气。十年蛰伏,他也早就急不可耐。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便是洛承君。 “为难宁老了,不止要在南水孤郡守着杀手团,还要想方设法为四大兵团赚取养兵银两。这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替我面对四大兵团的质问……” “太子殿下言重了,老臣知道,殿下是想要万无一失,不想要峦国的旧人白白送死。可若是一直踌躇不定,人心必定大乱。只怕到时候,等不到起事之时,我们便会自我瓦解。” “可我如今,还没想到能够动摇佐政王的办法。” 林云庭又想到了付娆安,揭穿她的身份,让洛承君不得已与昭帝翻脸。这是他目前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但这个方法,还不能牵扯到自己。若是洛承君迁怒于自己,他那般性子,怕是更不会与自己合作。 而且今日付娆安说的那句,不信林云庭会害她,莫名让林云庭更加犹豫了起来。 “殿下,这么多年了,那佐政王根本不顾念先长公主的情谊。怕是已经习惯在这大昭做着自己呼风唤雨的佐政王爷。依老臣看,他不仁,我们便不义。不如就此舍弃了他,趁着他兵权在握,杀了洛承君。那昭帝来不及掌控兵权之时,一举拿下洛安城的皇权!” “不可!宁老,我与你说过多次。这洛承君是我姑母的儿子,我与他断不会兄弟反目!这洛承君若是不仁,我与他商议多次,早就该被他出卖给昭帝了。可是他没有,我便也不会做那不义之人!这复峦的皇位,还要由他来坐!” “殿下!” 宁风霖还想劝说几句,林云庭不耐烦地抬手,示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宁老今日的话,我放在心上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逼洛承君助我起事,只要有洛承君手中的兵力相助,大昭就会如同空壳一般。还要请宁老多费心安抚四大兵团。” 宁风霖虽满目为难,但还是朝着林云庭作揖应允。 “老臣自然会尽最大的能力安抚军心。只是还请殿下心中在意,起事之时,拖不得许久。军心一乱,前功尽弃。” “宁老不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说吗?” 林云庭有些心烦气躁,直接略过了宁风霖的叮嘱。宁风霖知晓他的烦躁不悦,只得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这其二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小事。但是老臣以为,还是应当提前与殿下打个招呼。” “哦?究竟何事?” “季白翁,忽然被昭帝手下的郑培安暗中传信,说要季白翁秘密来洛安一趟。只为这一趟,就给了一千两银子。虽说这些年季白翁手中的青楼暗宇没少挣钱,但四大兵团开销巨大,这一千两银子不算少数。季白翁便没有回绝,但不知是为了何事,心中忐忑,所以,提前与殿下商议。” “昭帝召见季白翁?” 林云庭也一时没想明白,他看向宁风霖,继续探问。 “这郑培安与季白翁之前可做过交易?” “做过,郑培安曾经高价从季白翁这里请过一个风尘杀手。因为青楼暗宇的规矩,所以并没有透露杀什么人,但结果并不好。那杀手似乎被反杀了,人至今没有回来。” “风尘……杀手?你可知那杀手叫什么名字?” “老臣来时季白翁提过一句,叫……瑶姬。” “瑶姬!” 林云庭惊愣,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季白翁派出去的杀手,竟然是去杀洛承君的。好在没有杀成,还给了付娆安一个机会。 林云庭不禁轻笑,转念,却生出了一个好主意。 “昭帝要见季白翁,怕是要他指认谁吧?” 林云庭自语着,一旁的风玄也琢磨出了点儿什么。 “殿下,这佐政王爷的侧王妃,如今不就是瑶姬吗?想必是那昭帝对瑶姬的身份起了疑惑,想叫季白翁来指认。若是季白翁认出了瑶姬是假,趁机揭穿了侧王妃是安国女将的身份,那不就正好可以迫使佐政王爷与昭帝反目?” 风玄所言,正是林云庭所想。林云庭唯一的一丝犹豫,还是在付娆安的身上。若是揭穿了她安国女将的身份,昭帝一定不会让她活命。就算不杀她,也一定会借着与安国谈和的关系,将她送回安国。可回安国,付娆安怕是会死的更惨。 而洛承君到底会不会因为付娆安与昭帝反目,说实在的,林云庭心中,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笃定。若是他有一丝的犹豫,付娆安可就万劫不复了。 “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如此顺水推舟的事情,何不去试试呢?只要佐政王爷肯配合我们出兵,大昭必亡!” 风玄也兴奋了起来,宁风霖似懂非懂,但明白,季白翁入洛安城,是一个契机。 “殿下莫要迟疑了,若有时机,切莫要错过。军心等不了下一个十年了!” 宁风霖和风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催促着,到底是催出了林云庭的狠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好。宁老你速回南水孤郡,通知季白翁,一定要顺利抵达洛安城。洛承君一定会得到消息的,肯定会想着半路截杀他。让他务必小心,一定要顺利指认那个假瑶姬。” “是!老臣这就起身!” 宁风霖不由地激动,他快步朝着外面走去,风玄跟着去送他。 林云庭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看着手中散开的折扇香木,心中说不出的混乱。 “师傅,路上小心!” 风玄牵了马给宁风霖,宁风霖跃身上马,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女子,当真是印非沆的女儿?” 风玄微愣,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错了,那日我与她也交过手。虽说她的招式与杀手团稍有区别,但根基相同,武功底子一定是师傅您教出来的没错。” “唉,当年,是我与先皇对不起印非沆,错杀了印家数十余口人。当年,还差点儿斩草除根,没想到,印非沆的女儿,竟然都这般大了。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怕是要一直错下去了。” 宁风霖眉眼哀愁,不住地叹气。风玄也对当年印家的案子有些印象,对这欢央少年时期也见过几面。虽未交际,但也有感叹。 “等殿下大事成那日,我宁风霖一定跪求印家女儿的原谅。若是求不来,便自戕谢罪,绝不推辞!” 宁风霖豪迈立誓,挥鞭策马远去。 佐政王府,满月楼内。 欢央躺在自己的厢房之中,端看着林云庭塞给自己的药瓶。这药瓶上的“峦”字有些陈旧,磨损的稍显模糊,但字形还是能看出,是个“峦”字。 欢央拔出瓶塞,只见与那塞子连接处,一起拽出了一个纸条来。欢央也不意外,拆开那纸条来看。 “今夜子时,风雪月一叙。” 欢央看着纸条上的九个字,内心复杂。她犹豫了片刻,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丢在了地上。 吱呀一声,付娆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欢央下意识收起了手中的药瓶,可还是被付娆安给瞧见了。 “唉,不就是给了一个药瓶吗?至于你这般心心念念地看着吗?” 付娆安嗔怪地将药碗端给欢央,欢央愣了愣,赶忙接过。 “怎么劳烦侧王妃你为我端药,药好了,让简茶喊我一声,我自己去取便是。” “你都受伤了,还逞什么强?我有胳膊有腿的,给你端药又有何妨?欢央你今日舍生忘死地救我,我当真感动。这几日,你就不用下榻陪我练枪了,我一定自己好好练习,等你好了,绝不叫你失望!” 付娆安信誓旦旦地说着,欢央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瞧见她抿嘴轻笑,付娆安激动地蹦了起来。 “你笑了?我还以为,你只会想着那林云庭的时候笑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深渊无梦 () 欢央听了付娆安这没由头的话,刚喝进嘴里的药噗的一口吐了出来。 “侧王妃你说什么呢?我何时想着林公子笑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欢央你就不必与我掩饰了。我知晓你喜欢林云庭,可为了你好,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林云庭此人……不适合托付终身!” 付娆安说地语重心长,可欢央自己急红了脸,放下药碗,拼命摇头否认。 “我……我又何时喜欢林公子了?侧王妃你这般没头没脑地瞎说,可要让人误会的!” 欢央虽否认,可那张平日冷色的脸,此刻极度升温,脸颊绯红。慌乱之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娇羞之意,无措的怒气,却一点儿平日的霸道都没有。 付娆安越看越笃定这欢央心中有林云庭,一边觉得好笑,又觉得为难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更何况这欢央难得喜欢一个人,可却偏巧是这浪荡不羁,还藏着诸多秘密的林云庭。 “唉,你不承认也就罢了。这种事情,也要随缘。不过我还是要多嘴一句,那林云庭外表看起来飘飘欲仙,不挨尘世的。可其实,就是个俗气的男人,最最俗气的那种!” 付娆安含蓄地提醒着欢央,欢央哪儿有心思去理解她言语之中的深意。她抬手推搡着付娆安,叫她赶紧出去,不要再闹腾自己。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就是了。不过那药,你可一定要喝干净了!” 付娆安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这才出了欢央的房间。她出来又是一声长叹,一副替子女操心的老人家模样。 摆脱了付娆安的欢央,脸上褪去绯色,眉眼垂下,攥紧了手中的药瓶。 “明知深渊无梦,你偏还是要做梦,到底是将那不该显露的情愫给露了出来。” 付娆安溜达到院子之中,拔出长枪比划了几下。瞧见那长枪上沾了土灰,便坐在院中石凳上擦拭了起来。 简茶端着针线篓从屋里出来,也凑热闹地坐在了付娆安的身侧。 “夫人,你和欢央今日去哪儿了?怎么欢央好好的,还受了伤?她那般厉害,还有人伤的了她?” 简茶一边缝着盘扣,一边好奇地问着。付娆安想起今日与她们交手的那个老头,的确是厉害。这身边高手如云,还有虎符在手,又与那皇后粘连不清的。付娆安对这林云庭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起来,也更是为欢央担忧了起来。 “这欢央可不能喜欢林云庭,搞不好后面要受什么牵连。哎,简茶,你说,要让欢央的注意力从那林云庭身上挪走,是不是得给欢央介绍一个更好的男人?” “啊?夫人为何不要欢央喜欢林公子啊?我觉得林公子挺好的,翩翩公子,举世无双。夫人莫不是怕林公子瞧不上欢央?” “哎,这不是瞧上瞧不上的事情,你不懂。嗯……哎!简茶,你觉得乔书律如何?我若是撮合撮合他与欢央,是不是……” “哎呀!” 听到付娆安有意要撮合欢央和乔书律,简茶一着急,那针尖准准地扎在了手指上,血瞬间冒了出来。 “瞧你不小心的!” 付娆安没感觉到简茶情绪的波动,只是心疼她不小心。急匆匆地拿了药来给简茶涂抹。 简茶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瞧着付娆安,心中还念着刚才她要撮合欢央和乔书律的事情。 “夫人……依我看,您还是别撮合欢央和乔将军了。” “啊?” 付娆安微愣,这紧要关切着简茶的伤口呢,这简茶却冷不丁地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虽然觉得奇怪,但付娆安也照旧接下话来。 “为何不能撮合?” “千秋节的时候,您唱戏没在场。那皇上已经有意要给乔将军赐婚了,好像还是什么禁军统领的妹妹,是个县主呢!” “是吗?那乔书律可应下了?” “这……我不知,后来宫里发生了乱子,此事也没有继续下去。但是,那欢央比乔将军大了好几岁呢,加上身份有别。您这么撮合,怕是要将好事弄成坏事。” 简茶忐忑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对,那乔书律连我都打不过。更不是欢央的对手,这男人都好面子,这乔书律八成不会喜欢欢央这样强悍的女子。” “对啊对啊,就是这个道理!” 简茶兴奋地附和着,付娆安奇怪地抬眼瞧她,莫名觉得今日简茶过分活跃了些。 此刻乔书律正急急地来到了洛承君的书房,将一摞信件放于桌上。 “王爷,这是近十天来,过往洛安城所有信鸽信使送往的信件的复抄。属下已经筛选过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是前日截获了一只信鸽,信中内容,不太寻常。” 乔书律说着,从那摞复抄的信件之中抽出一张来,递给了洛承君。 洛承君打开查看,那信中内容,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秘来洛安,劳银千两?这是谁与谁的通信?” “属下昨日暗中打探,得知,这是郑培安府上的信鸽,送的目的地,是南水孤郡的梨花苑。” “南水孤郡?梨花苑?这不是那瑶姬的出身之地吗?” 洛承君已经猜到了一二,不由地眉头皱起。 “王爷说的没错,正是那杀手瑶姬的出身之地。那梨花苑表面是个青楼,其实是暗宇杀手的组织地。那里真正的老板名叫季白翁,这江湖朝堂之中,只要有人出得起高价,什么样的杀手,都可以在季白翁这里找到。” “季白翁?就是那个定下规矩,不问所杀之人的杀手组织。这郑培安忽然叫此人来洛安,还是秘密前来。看来,是与付娆安有关。” 郑培安即代表昭帝的意愿,而昭帝在此时召见季白翁,恰巧是在单独面见付娆安之后。显然,是对付娆安起了疑心。单凭那替换龙虎兵符的事情还不够放心,是要让那季白翁亲自确认付娆安就是瑶姬,才肯放心。 洛承君闷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累。 乔书律见他犯难,主动提议。 “王爷,这季白翁的画像属下见过,也有信心能在南水孤郡前往洛安的路途上找到他,截杀他。” “此人杀不得。” 洛承君抬眼看向乔书律,若是能杀这般简单,他也不必犯愁了。 “若是季白翁死在来洛安的路上,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照皇上的性子,更加会对付娆安的身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季白翁按照本王的意思开口,配合付娆安掩饰身份。” “银子!王爷,这季白翁是出了名的贪财。听闻此人好似很缺钱似的,视财如命。这郑培安召他,他还要路费。那信上写的,劳银千两,就是郑培安为了让季白翁来一趟,出的钱。不然,这季白翁,当真敢拒绝。” “贪财好啊,本王就怕什么都不贪的人。郑培安出一千两,本王出十倍,只要他肯改口,一百倍也无妨。这南水孤郡到洛安城快马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你尽快搞定此人。” “是。” 乔书律领命,立马安排了人马,去那南水孤郡来洛安城的路途上,寻那季白翁的身影。 这季白翁虽然叫白翁,可其实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也没听那郑培安的,秘密出行。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吃喝玩乐,毫不低调。 乔书律派出去的人,轻易就将他找到了。 而说明来意之后,季白翁更是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只要给够我一万两白银,他就算摁一个男人在我面前,我也会睁大了眼睛说那就是瑶姬的!还请你家主子放心。” 季白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来人伸手示意。来人从怀中掏出一万两的银票塞给他,季白翁赶忙对着火烛验证真伪。 “收钱改口,你若是反悔,后果自负!” 来人说完,黑影一闪,消失在季白翁的视线之中。这季白翁抿嘴一笑,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塞入怀中,眸底泛着冷色。 “后果自负?哎呀真是好生吓人啊……区区跑这么一趟,竟然有人追着送银子。一万两银子,足够四大兵团一月的伙食费了。” 季白翁显然已经将自己刚才的诺言当成了废话,舒坦地拍了拍藏在胸口的银票,好不得意。 “他当真答应的如此爽快?” 洛承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乔书律露出一副嘲讽之色,笑着摇了摇头。 “那季白翁果真是个贪财之人,回报的人说,那家伙,看见银票两眼发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不过一句话,那瑶姬的真假,也只有这个季白翁能证明。就算他说谎,皇上也无从调查真假。王爷还是放心吧,侧王妃一定会平安度过此事的。” 洛承君微微点头,双手却止不住不安地磨搓了起来。他总觉得,此事,自己还未看清楚部。 入夜,满月楼都已经黑了灯火。 欢央轻巧地从房中侧身而出,左右环顾了一下,疾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夫很忙 () 欢央刚走出满月楼的院子,却撞上了正朝着这边来的洛承君。欢央急急地躲在了一侧,瞧着那洛承君停在了满月楼的门前。 欢央偷偷瞥看洛承君,瞧着那洛承君抬手欲要敲门,却迟疑了。 “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啊?” 欢央一个愣神,那洛承君闪身便到了她的跟前,轻声质问了一句。 欢央惊愣,又不善说谎,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睡不着……出来溜溜。” “是去见林云庭吗?” “啊?” 欢央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本是随口一猜,瞧着欢央的表情,便肯定了下来。 “今日我听闻了你与侧王妃去了风雪月,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当真要去见他。” “王爷不要误会,我去见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助他复国!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我也不会活到现在。长公主说的话,与我而言就是天命。” 欢央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洛承君抿嘴苦笑,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你慌什么?本王也没说什么。本王知道,这么多年,若你能放下,早就该如正常人一般相夫教子了。去吧,既然定不下心来,不如随性而为。” “王爷……” 欢央忽然觉得愧疚了起来,洛承君不以为然地朝着满月楼院墙内望了望,直接转开了话题。 “侧王妃今夜睡在主卧还是阁楼?” “我不清楚,是简茶侍候侧王妃就寝的。” “哦,那今日,她可受伤了?” 洛承君满眼关切,欢央不适应地吞咽了口水,回应他。 “受伤了。” “可严重?本王也没听有大夫入府啊,她可是要凑合?” 洛承君语气上扬,音调加重,有这些怒意。欢央抬眼看了看月亮,马上子时了。 “王爷若是着急,不如进去瞧瞧侧王妃,不是更清楚些?” 洛承君微愣,迟疑地看着漆黑的满月楼,不悦地抿嘴。 “本王才不去看她,受些伤也好,那莽撞的性子,到死怕是也改不了了!受些苦头也是活该!你可切莫与她说,今夜本王来过!” 洛承君还不忘嘱咐了欢央一句,欢央点头应允,着急离开。 “那王爷自便,我先走了!” 不等洛承君再说些什么,欢央急急地闪身离开。洛承君仍旧站在满月楼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云庭坐在风雪月的大戏台子下的茶座上,台上空无一人,他只是自己静坐着,品着茶。 欢央推门,门未锁,她直接走了进来。 “看来殿下是笃定了我会来。” 欢央瞧见林云庭对面茶座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说明林云庭是拿捏好了时间,在子时左右倒好了热茶。 “谈不上笃定,那茶有些烫了,没到正合适的温度。” 林云庭微笑示意欢央坐下,欢央略微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林云庭的对面。 “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呵……” 欢央低头轻笑,嘴角却扬着苦涩的意味。 “殿下就不怕,我会为了报仇,趁机杀了你?想必此刻,那宁风霖已经不在洛安城了吧?风玄此事若是出现,怕也只是与我打个平手。但是他的招式我都一清二楚,可我如今的招式,他不尽然知道吧?” 欢央说着,手朝着剑柄挪去。林云庭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轻抿了一口茶,蹙起了眉头。 “这茶还是烫口,今日凉的有些慢了。” “殿下以为我在说笑吗?我此刻杀你,易如反掌!” “你若要杀我,早就该动手了。据我所知,这十多年来,你一直在洛承君的军营之中,女扮男装。你明知道我在这洛安城的风雪月,却没有来找过我。自然,你可以说是因为洛承君困着你,可我不信,那军营,真能困得住你的杀心?” 林云庭直视着欢央,欢央看着他那熟悉的眉眼。虽然已经褪去当初的稚嫩,但那眸子,还是当初那般好看。 欢央慌张躲开林云庭的对视,想起他们十二岁那年,峦国皇帝下诏。将军府长女印欢央与太子林云庭定下婚约,那日的阳光,将军府的花草,欢央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开心,所以每一样东西,她都铭记在骨子里。 正因为美好,所以后来的灾难,才显得更加可怕。 “殿下说我活着真好,可这十多年来,你当真有在心中对我觉得愧疚吗?没有吧?你怕是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我第一次来这风雪月,侧王妃介绍我的时候,殿下并未想起我就是印欢央吧?” 欢央蹙眉质问林云庭,林云庭愣了愣,眉眼沉下。他的确没有想起她来,因为,哪怕是十四年前赐婚的那一刻,他都是不情愿的。他不喜欢父皇赐给他的这个女人,所以,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用心记着。 “对不起,十几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是太久了,可我仍然记得殿下!一眼就认出了你……我不杀你报仇,是因为峦国覆灭,已是大仇得报了。今日我来赴约,也是为了劝说殿下。复峦乃是痴心妄想,莫要前仆后继地牺牲更多峦国旧人,成为你们林家的皇权的代价!” 欢央说完,拎起长剑起身要走。 “峦国战败,父皇在大殿自戕之前与我母后说过,他最后悔的,就是错杀了印将军……他说,若是印非沆在,峦国不会就此覆灭。” 欢央听了这话,眼泪抑制不住地冒出眼眶,可表情,照旧是冷漠决绝。 “到死才想起我父亲的作用来,当真是帝王无情。枉我父亲与峦帝称兄道弟,赴汤蹈火守卫峦国疆土。却因为你们要袒护幽亲王,让他生生背了通敌叛国的黑锅!只因为那幽亲王才是峦帝的亲弟弟,是你的亲叔叔。而我父亲,不过是个可以随脚踹开的奴才吗?” 欢央怒目瞪着林云庭,林云庭紧攥着拳头,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不论你信与不信!当时的证据的确都指向印非沆!你可以不信帝王,但是宁老为人正直,断不会说谎!你们印家蒙冤之后,是宁老发现端倪,继续调查,才得以让印家昭雪。我父皇,亲手斩杀了幽亲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爹我娘,我弟弟能活过来吗?若你想用这些话来劝说我投靠你,绝无可能!今日我印欢央跟你说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你敢起事,我一定与你们刀刃相见,绝不留情!” 欢央怒吼说完,决然转身离开了风雪月。那茶座上的茶水都没有冷透,还冒着轻微的温气。 林云庭长叹一声,不只是悔还是憾…… 欢央走出风雪月,拐弯便窝在一处胡同角落抽泣了起来。她努力想要止住悲伤,可哭声却越来越大。完没有了平日那副强硬的姿态,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简茶和付娆安在满月楼之中睡的正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简茶迷迷糊糊地起身,点着灯笼走了出来。 “谁呀?大半夜的!” “百草医馆的胡大夫。” “什么?大夫?” 简茶强睁着睡意的眼睛,打开了门。之间门外站着一个老者,背着医箱,抬脚就要进来。 “哎哎哎,你等等!” 简茶的睡意瞬间清醒了一般,她疑惑地看着这老者,确认,的确是百草医馆的胡大夫。 “胡大夫,这大晚上的,你来这佐政王府干嘛来了?” “老夫是大夫,自然是来瞧病的呀,侧王妃在哪儿?” “在……在哪儿也不行啊!这深更半夜,夫人都睡下了,你这个时辰看病,老糊涂了吧?” “老夫若是老糊涂了,这佐政王府的侍卫也不会放我进来。姑娘有所不知,这洛安城的皇亲贵族的女眷,都要有一个定期的问诊。那么多的皇亲女眷,都是老夫一人来问诊,所以很忙,熬到这个时候,正好有空与你们侧王妃来问诊。你快让让,老夫赶时间。” 这胡大夫说完,还止不住地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老脸迷糊,走路还泛着踉跄。 这简茶听得似懂非懂,从前她也没在皇亲贵族府中当过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说。 “哎,那你等等,我去唤夫人!” 简茶瞧着那胡大夫迷迷糊糊就要往付娆安房中闯,吓得赶紧拦住他,自己进去喊了付娆安起来。 “问诊?这个时候?” 付娆安也是一脸困顿不解,可到底穿好衣服,还是让那胡大夫进来了。 这胡大夫迷迷糊糊地给付娆安问诊,脑袋却一晃一晃地打着瞌睡,摸脉摸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哎,哎,好了没啊?” 付娆安张嘴打着哈欠,实在是熬不住了。简茶也靠在一旁,不停地垂点着脑袋。 “哦,好了,轻微内损,无碍无碍……” 胡大夫交代说了两句,又是一顿哈奇连连。他收拾了东西,又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满月楼。 “如何?” 这洛承君守在满月楼外面,瞧见胡大夫出来,赶忙凑了上去询问。胡大夫摇摇晃晃,努力让自己清醒。 “王爷……王爷放心,侧王妃只是轻微内损,喝些汤药,并无大碍。老朽……啊……老朽能回去睡觉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 示好 () 洛承君听闻付娆安无事,这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他瞧着这胡大夫一把年纪,满脸困倦,不住地掩口打着哈欠。自知这深更半夜的,唐突惊扰了他。自己虽贵为王爷,却也很少利用权职,做这种唐突之事。 “劳驾胡大夫跑一趟,这是出诊费。” 洛承君拿出一个大银锭递给胡大夫,这胡大夫瞧见这么大一锭银子,睡眼朦胧也忽然精神了起来。 “王爷言重了,这行医救人,哪儿还分时辰。王爷如此看重侧王妃,真乃是侧王妃的福气。老夫方才为侧王妃诊脉,发现这侧王妃的脉搏与其他女眷不同,那脉搏刚劲有力,身体底子不错,是易孕好怀的身子。还得了王爷盛宠,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佐政王府就能有好消息了。” 这胡大夫得了银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吧嗒吧嗒说了一大串。洛承君虽然知道这付娆安与自己是做戏,可听这胡大夫的话,心中还是莫名觉得开心。 “那本王就借胡大夫吉言,府门有马车候着,还要劳驾胡大夫回医馆之后给侧王妃配药,叫马夫将药带回来。” 送走了胡大夫,洛承君回头朝着那满月楼望去。看着那亮起的光亮再次灭下,才笑着转身准备离去。 那满月楼不远处的花坛后,一道黑影急急闪过。洛承君觉出异样,疾步过去,却发现是巡夜的家奴。 “王爷吉祥。” 巡夜的家奴作揖问候,提着灯笼快步离去。洛承君蹙眉微愣,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那欢央,今夜过于敏感了。 那急急闪过的黑影,正匆匆跑回到了素香阁之中。 蓉兰是被杜妍娥差使去满月楼盯着的,自从那日洛承君直言驳了杜妍娥的情谊,杜妍娥心态越发执拗了起来。她每晚入睡艰难,非要知晓那洛承君到底去没去满月楼。 若是去了,她能彻夜不眠,坐在那窗子前,也不点烛,生生坐一晚上。若是没去,她便还能好受些,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这么折腾了两三天,杜妍娥一脸的憔悴。 “王爷去了吗?” 瞧见蓉兰回来,杜妍娥瞪大了眼睛问道,那眼底的期许和害怕,逼得蓉兰不敢开口。 “王爷……算是没去……” “什么叫算是?你也在我面前打哈哈是吗?到底去没去?” 杜妍娥易怒,直接吼了蓉兰一句。蓉兰吓得跪在地上,赶忙说老实话。 “王爷去了……但是没进那满月楼的门!只是在门口站着,还……还……” 瞧蓉兰又开始支支吾吾,杜妍娥抬手拽住蓉兰的发髻,一把将她拖拽近身。蓉兰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 “说话就好好利落地说!” “王爷不知为何,深更半夜地叫来了那百草医馆的胡大夫,进了那满月楼去给侧王妃瞧病。王爷也不入门,就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等着,那胡大夫诊完了出来,交代清楚,王爷才离开。” 蓉兰磕磕巴巴地说完,杜妍娥才一把丢开了她。蓉兰吓得跪着往后挪动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看向杜妍娥。 杜妍娥脸上的表情阴郁,如同怨妇一般。 “看来王爷当真是被那瑶姬收了心了……想必那瑶姬如今,眼看着在这佐政王府承宠荣华,也早已经叛了皇上。怪不得王爷如此谨慎之人,却非要让这瑶姬留在身边……” 杜妍娥自语着,时不时地自嘲冷笑。这蓉兰吓得瑟瑟发抖,跪在一旁不敢作声。可哪怕这样,杜妍娥还是看向了她。 “蓉兰。” “是……是,王妃……” “你倒是说说,我与那瑶姬到底差在哪儿了?都是细作入府,也都叛了皇上的旨意。论身份,我是管家女子,清白之身。那瑶姬不过是风尘堕女,王爷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这……王爷的心思,奴婢……” 蓉兰正准备模棱两可地回应杜妍娥,可瞧见杜妍娥那杀人的目光,立马改口。 “依奴婢看,正因为那瑶姬是风尘堕女,所以才知道更多引诱男人的技巧。王爷毕竟也是男人,暂时被迷惑也是在所难免的。王妃不必与之比较,只会掉了身价。” 杜妍娥听着蓉兰的话,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本王妃知道了……” 杜妍娥忽然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雀跃,异样地露出了笑意。蓉兰惊悚地瞧着突变的杜妍娥,缩起脖肩来,生怕忽然又挨打。 “蓉兰,本王妃知道应该如何挽回王爷的心了。王爷对我生厌,是从那瑶姬入府开始的。本王妃一直以为,这瑶姬是要暗杀王爷的细作,所以与她处处为难。可怎么没瞧出,王爷喜欢这女子。为难王爷喜欢的女人,王爷自然与我不喜!可我若是与瑶姬解开隔阂,王爷爱屋及乌,自然会对我换一种态度!” “王妃……” 蓉兰轻声唤了一句,以为这杜妍娥是魔怔了。实在是太想要得到王爷的宠爱,连讨好瑶姬这般卑微的事情都想得出来。 可杜妍娥却越想越觉得正确,还当真下定了决心,要与那瑶姬化干戈为玉帛。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爷之前主动与皇上要求要纳妾入府,想必那时就已经瞧上这瑶姬了。我真是没有眼色,也怪不得王爷气急与我说出薄情之话了!” 杜妍娥自欺欺人,总算是找到了洛承君不喜自己的原因。蓉兰旁观者清,可却不敢开口点拨,生怕撞碎了杜妍娥的美梦,又招致一顿毒打。 这次日一大早,付娆安刚起身,正在屋里穿着外衣,只见简茶抱着水盆,满眼惊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王妃,王妃来了!” “杜妍娥?” 付娆安瞧着简茶那一脸的惊恐,怕是上次被打还忌惮于心。这付娆安听到杜妍娥的名字,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扣子都没系好,便起身朝外走去。 “我还没找她,她竟然敢主动上门来,看我这次不把简茶和江叔的债一并讨了回来!” 付娆安气恼地说着,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可这杜妍娥的神色,与付娆安预料之中的完不同。 瞧这杜妍娥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站在院门处等着。身后的蓉兰和碧秋,手里端着的锦盒,也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杜妍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夫人,要不要我叫欢央起身?” “不用,欢央还受着伤呢,这几个人,我一个就能对付的了!” 付娆安撸起袖子,走到院门处。还没开口,这杜妍娥先露了笑脸,亲热地走上前来。 “瑶姬妹妹。” “你叫我什么?” 付娆安只觉浑身鸡皮疙瘩迭起,警觉地看着杜妍娥。杜妍娥对付娆安的态度早就有所预料,也不惊诧,继续低着态度开口。 “你我同在佐政王府侍奉王爷,自然应该姐妹相称。哦,这是各州知府过节的时候送来的珍馐补品,我听闻昨日妹妹身体不适,赶紧从库房之中找来,送给妹妹补养身子。” 杜妍娥回身示意蓉兰和碧秋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简茶,简茶有些懵,愣愣地看向付娆安,等着她的后话。 “呵……” 付娆安冷冷一笑,抬手将蓉兰和碧秋手中的锦盒推翻在地。那两个锦盒应声落地,里面的燕窝戎角滚落了一地。 这一幕,叫那杜妍娥脸上的笑意尴尬僵住。而蓉兰和碧秋也是在这王府之中娇纵惯了的丫鬟,没等杜妍娥开口,她们两个倒先替主子不平了起来。 “你!你这女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我们家王妃早早起身来看望你,还送你这些珍馐补品,你这般糟蹋,是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付娆安挑起眉尾,冷目看向蓉兰和碧秋两人。 “区区两个大丫头,敢冲着我这个侧王妃大吼大叫,还暗指我是狗?我若是狗,那王爷是什么啊?到底谁才是以下犯上?王妃不如教教我这个入门不久的人,在这王府以下犯上,该当如何啊?” “该掌嘴!” 简茶适时地插了一句嘴,想起上次蓉兰和碧秋拿着薄竹片抽打自己的嘴巴,就恨得牙痒痒。 “是该掌嘴……” 杜妍娥强忍着怒气,笑着回应了付娆安。 “王妃!” 蓉兰和碧秋求助地看向杜妍娥,可杜妍娥还是上前,抬手欲要给蓉兰碧秋几个耳光。 “口无遮拦,还不该打?” 这杜妍娥抬手欲落的瞬间,付娆安却忽然拦住了她。杜妍娥很是意外,付娆安朝着她微微一笑。 “这王府的规矩,怕不是这样的吧?简茶,去屋里找个竹片来,越薄越好……” “是,夫人!” 简茶喜气洋洋地跑进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薄竹片,那薄竹片边缘锋利,如同刀刃一般。这要是啪啪打在脸上,还不花了脸? “王妃!” “王妃恕罪啊!” 蓉兰和碧秋吓得跪在了杜妍娥面前,杜妍娥为难地蹙着眉头,抬脚踹了两人。 “求我做什么,你们该求侧王妃!” “啊,是……侧王妃饶命,侧王妃恕罪啊!我们不是有意冒犯的!奴婢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会 () 蓉兰和碧秋朝着付娆安叩头,付娆安却不以为然,伸手拉过简茶。 “这有来必要有还的,上次她们两个抽打了你,这次,由你来抽打她们。” “我?” 简茶迟疑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嫌弃地撇了撇嘴,推着简茶到那蓉兰和碧秋跟前。 “打!” 付娆安厉声说着,她不知道这杜妍娥今日到底是吃错了药,还是如何。不过既然有送上门来挨打的贱婢,何乐不为呢? 蓉兰和碧秋央求地看向杜妍娥,杜妍娥紧攥着丝帕,将头扭到一旁,不去看她们二人。 简茶迟疑地蹲下身子,举着薄竹片不知如何下手。这蓉兰和碧秋二人还恶狠狠地瞪着她,更是让她慌乱无措。 “打呀!” 付娆安再次催促,简茶只好咬了咬牙,第一下打在了蓉兰脸上。只是这力道,有些轻巧,蓉兰虽然吃痛,但也只是轻叫了一声,脸上都没留下血印。 “用力,你若是不能将她们打成上次你那副样子,今日就别停,一直打下去!” 付娆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简茶性子太过软糯,才会让人欺负。 “你记着,你今日打我二人的,早晚要加倍还回去……” 这蓉兰怒目瞪着简茶,小声警告了一句。简茶原本犹豫的心,却在听了这警告之后变得笃定。 她不由地想起,上一次,在素香阁内。她被蓉兰和碧秋摁在地上,用那薄竹片狠命地打在脸上,如同刀刃刮皮一般灼痛的感觉。 啪! 一声响亮清脆,简茶抬手用尽力将那竹片打在了蓉兰脸上。蓉兰始料未及,整个人被打倒在地上,被打的脸颊渗出血印来,痛的她哭嚎着。 简茶得到了痛快的感觉,反手打在那碧秋的脸上,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满月楼内传来蓉兰和碧秋的哀嚎声,这打在奴才脸上,却跟打在她杜妍娥脸上没有差别。 直到这蓉兰碧秋二人都破了相,简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她起身,看着手中沾着血色的竹片,一脸满足。 “夫人,惩戒过了。” 付娆安看着蓉兰和碧秋的惨相,可比上次简茶要严重些,心里不禁惊诧简茶这丫头的潜力。 “妹妹可解气了?” 杜妍娥忍下怒气,笑颜问了一句。付娆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到底没琢磨出来。这杜妍娥如此舍得,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解气?今日你来,就是要我解气的是吗?” “妹妹若是能解气,与我不计前嫌,今后和睦共处,好好侍奉王爷。便是我今日来的目的。” 杜妍娥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付娆安却冷笑着摇了摇头。 “方才解得不过是简茶的气,我还有江叔的气,怕是你解不起!” 付娆安笑意落下,恨意地看着杜妍娥。脑海之中不由地想起江叔惨死的景象,一想到如此,她就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女人。 “江管事杀人偿命,他的死本就与我没有多大关联。我不过……是去那牢中问了他两句,谁知道他就上吊自杀了!” “你是如何知道江叔上吊自杀的?京衙可不会将一个死囚犯的死因当成大事公布出去,尸体也直接丢进乱葬岗去了。杜妍娥你若不是凶手,到底如何得知的?” “我……” 杜妍娥慌乱,付娆安眉眼更是冷绝,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杀人的心思。 “我劝你滚吧,不然,后果自负……” 付娆安冷言说着,转身欲要走开。杜妍娥却急急地追上来,绕到付娆安的面前,竟然噗通跪在了付娆安面前。 “瑶姬妹妹!我当真不知那个江管家于你这般重要!当时,你的身份还是细作,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为了佐政王府好!你如今也是王爷的人了,该了解我的苦楚。江管事的死,当真是个误会!” 杜妍娥下跪,当真是下了狠心,豁出去了。她这般爱面子的人,能给付娆安下跪,当是极限。 可这极限在付娆安眼中,不值一提,没有意义。 “好一个误会……” 付娆安轻喃一句,附身直愣愣地盯着杜妍娥,牙关紧咬地吐出字来。 “你方才不是问我,如何才能解气吗?说来容易,只要你自己找根绳子吊死,与江叔一命还一命,我便解气了!” 付娆安冷笑,杜妍娥看着她不似玩笑的模样,那副讨好的脸也冷了下来。 她作势要起身,付娆安却扼住了她的脖颈,强压着她继续跪着。 “江叔的仇,我一定会报!杜妍娥,你以为你现在没死,是因为我不敢杀你吗?并不是!我要杀的人太多,你的顺序稍后而已,等你前面的人都死光了,你便觉无活路再走!” 杜妍娥抬手挣扎着,可她怎么会是付娆安的对手。这付娆安原本也只是想要吓唬她,可看她这副求生模样,便越发手中用力,想要让就此她偿命给江叔。 “住手!” 洛承君忽然急身进入满月楼,上前一把扼住付娆安的手,用力推开她。杜妍娥失力倒入了洛承君的怀里,不停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 洛承君着急地查看杜妍娥,付娆安站在一侧,看着自己手腕上被洛承君用力扼出的红印,凄冷一笑。 “我就说嘛,怎么会平白无故来我这满月楼受辱。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你们两人早就约好的吧?” “阴阳怪气,说什么呢?你为何又要动手伤人?看来上一次罚你,是远远不够!” 洛承君怒目质问付娆安,付娆安气恼,也不想多做解释。 “要罚就罚,就算你打死我。下一次,你若来的不够及时,我还是要掐死这个女人!” 付娆安说罢,冷哼一声,大步进了屋子。洛承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怀中的杜妍娥受了惊吓,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洛承君无奈,只好先抱起受惊的杜妍娥起身,走出了满月楼。满月楼门外,一个下人端着一碗汤药,这汤药正是昨夜胡大夫让马夫捎来的。 洛承君此刻出现,也只是为了给付娆安送药汤。谁知这好巧不巧的,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王爷,这药……” “你送进去吧,与那简茶说,是厨房送来的,不要提本王。” “是。” 洛承君看着奴才端药进去,才抱着杜妍娥朝着素香阁走去。 付娆安心情不好,没碰药汤。简茶劝了半天也没用,只好端着药汤出来倒掉。 “简茶!” 简茶倒了药汤,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小声唤他。她抬眼望去,看见洛承尧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朝着院内张望着。 “小王爷?” “嘘……欢央呢?” 洛承尧小心询问欢央,简茶朝着欢央房间看了一眼。 “在屋里呢,小王爷今日不必怕,欢央受伤,在屋内养着呢,不便出门。” “当真?” 洛承尧一听,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音调。简茶不由一笑,朝着他点了点头。 “当真,小王爷来满月楼做什么?你可莫要找我了,这王府的下人都开始传闲话了。” “传什么闲话?本小王本来就喜欢你啊!” “小王爷可莫要说笑了!我还要忙,小王爷快走吧!” 简茶有些不悦,推搡着洛承尧让他快走。可洛承尧扒住大门,死不松手。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今日来,是找嫂嫂的,当然……顺道也为着看看你。” 洛承尧笑眯眯地看着简茶,简茶不悦让开身子。这主子找主子,她总是拦不得的。 “夫人在屋里,你自己去吧!” 简茶急急地走开,生怕与这洛承尧再挨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洛承尧瘪了瘪嘴,进了付娆安的屋子。 “嫂嫂?” “洛承尧?你又来骚扰简茶?” 这付娆安也开口就是这个,洛承尧一脸无奈和委屈。 “瞧嫂嫂说的,好似我只会这样似的。我今日来,是想找嫂嫂陪我去一趟风雪月。” “去风雪月做什么?你这般年纪,也喜欢听戏?不过那风雪月这几日关着门呢,你怕是听不成了。” “今日风雪月开了!嫂嫂还不知道呢?得亏这风雪月还是嫂嫂学戏的地方,竟然开门迎客这般大事都不通知你?” “开门了?那林……” 付娆安欲言又止,想到林云庭的伤势,这才几天,肯定是好不乎的。这般着急开门挣钱,当真是贪财好色的家伙。 “嫂嫂陪我去一趟吧。” “我不去,我今日没有听戏的心情。你这小王爷身边那么多随从,随便拉一个陪你不就得了。” “我今日去风雪月,不光是听戏的。还有别的事情,若是带着下人,恐怕不方便。我听闻嫂嫂你与那林云庭有些交情,若是你能陪着我去,倒是少些尴尬。” 洛承尧是要去跟林云庭套近乎,他答应了昭帝,这已经拖延了好些日子。再不采取些行动,昭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付娆安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洛承尧。 “尴尬?你去那风雪月不是听戏,能生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你不会是瞧上了风雪月哪个漂亮的戏子吧?你才十五岁,这花花心思怎么这般多?”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哥 () 付娆安此刻的心情本就不好,冲着洛承尧嚷嚷了两句。洛承尧欲言又止,仔细瞅了瞅付娆安脸上的表情,疑虑地问了一句。 “嫂嫂你……莫不是不知道那林云庭是……” 那“表哥”二字,洛承尧实在是开不了口。在他眼里,林云庭就是亡国败寇,下贱戏子。若不是为了自己的皇兄,他绝不肯低下头的。 “是什么?” 付娆安随口问了一句,她万般想不到,那林云庭与洛承君和洛承尧都有隔不开的关系。 “是……是我哥舅舅的儿子!” 纠结了半天,洛承尧用了这般绕口的回答回应了付娆安。付娆安紧蹙起眉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哥?舅舅的?儿子?洛承君舅舅的儿子?亲舅舅?” “嗯……” 瞧着洛承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付娆安腾地从榻上站起身来,一脸惊愣地看着洛承尧。 “亲舅舅的儿子?那林云庭就是洛承君的表兄弟?不是……那不也就是你表哥吗?” 付娆安被洛承尧绕了进去,这才整理清楚。洛承尧继续不情愿地点头承认。付娆安却越发兴奋了起来。 “原来这林云庭与你和洛承君还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呢?可是不对啊,这当朝两位王爷的表兄弟,那可是皇亲贵胄啊,怎么能沦落在戏团当戏子呢?洛承尧你莫不是逗乐我吧?” 付娆安觉得不对劲,怒目看向洛承尧。洛承尧被问的不耐烦了些,连连摆手。 “嫂嫂若是不愿意陪我去,我找别人就是了。您这问东问西的,好生麻烦……” 洛承尧说罢,作势想逃。付娆安好不容易得到了林云庭的身份真相,哪儿肯轻易放过。她上前一把抓住洛承尧。 “嫂嫂陪你去,但你与我说清楚如何?” “我哥那般疼你,都没告诉你,那便是不能说。想必他也是怕丢人现眼,我若是说了,怕是要被我哥给打死。” 洛承尧抬手要甩开付娆安,付娆安手掌用力,龇牙咧嘴地笑看着他。 “啊……疼疼疼,嫂嫂你快撒手!你去问我哥就是了,干嘛为难我?” 洛承尧没想到,这付娆安也是个会武功的角色,他哭丧着脸,好似这付娆安以大欺小似的。付娆安败兴地撒开了手,冷切了一声。 “不说拉倒,本姑娘自己去问。” 洛承尧极度不情愿地让付娆安陪着自己来到了风雪月。风雪月时隔月余没有开门,这头一天开门,当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洛承尧面露嫌弃之色,与付娆安一起随着人流挤入了风雪月之中。 “客官您这边请,厢房和雅座都已经满席了,只有偏角的一个茶座还空着,两位不介意的话,小的这就带两位过去坐下。” 跑堂的瞧着洛承尧与付娆安衣着华丽,便先紧着上前询问了一句。没等付娆安开口,这洛承尧已经被眼前的嘈杂惹得心烦,恼怒地斥了跑堂一句。 “你看本王是坐偏角茶座的人吗?去,与你们林老板知会一声,我要见他!” 跑堂看见洛承尧这般嚣张,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嘻嘻一笑。 “客官,您要是这会儿不去坐下,马上偏角的茶座都没有,您就只能在台下空地上站着听戏了。” “本王不是来听戏的!我要见你们林老板,你听不懂人话是吗?快去知会!” 洛承尧一把揪起跑堂的衣襟,跑堂的伙计大概见多了这种世面,照旧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伸手推开了洛承尧揪着衣襟的手。 “客官息怒,这要见我们林老板的人多了,可若是谁都能见,那还得了。您既然不是来听戏的,那小的就不招待了,您自便。” 跑堂的说完,还冲着洛承尧翻了翻白眼。立马换成笑脸去迎着别的客人了,洛承尧气的要追上去,付娆安连忙拦住了他。 “算了,这林云庭当真是你亲表哥?怎么也没见你在这风雪月被特殊对待啊?” “这种地方,本王自然不会多来!我常年留于封地岭岚,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与这林云庭也没有交集,自然谈不上特殊对待!” 洛承尧小小年纪好极了面子,臭着脸解释了两句。左顾右盼着,想找别的办法见到那林云庭。 “还是看你嫂嫂的吧!” 付娆安抬手捏了捏洛承尧的脸蛋,洛承尧呲了一声,不悦地瞧着付娆安。好似很讨厌她将自己当成孩子般的举动。 “臭小子脾气不小……” 付娆安低语了一句,转身朝着戏台后方走去。这洛承尧虽然不悦,但还是乖乖跟着走了过去。 这戏台子的后台是一直有人守着的,不过这付娆安来了多次,守门的人识得她的样子。 付娆安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守门的人便放了她和洛承尧进了后台。 这后台眼花缭乱,摆满了化妆台和戏服道具。洛承尧左一个嫌弃,右一个讨厌的。好不容易走到了最里面林云庭的屋子,风玄正守坐在门口。他瞧见付娆安,起身作揖。 “林云庭在里头吗?” “在,姑娘容我与公子说一声。” 风玄推门进入,很快便出来了。 “公子让姑娘进去。” 付娆安点头,抬脚进屋。那洛承尧紧随其后,却被风玄冷脸拦了下来。 “你干嘛?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洛承尧又吃了冷壁,恼怒地看着风玄。风玄冷沉着脸,拦着他的手依旧没动。 “公子没说见你。” “见我还用说吗?我可是逍遥王爷!林云庭不可能不见我,你快让开!” 洛承尧作势要硬闯,风玄毫不客气地将他推搡在一旁,手握在剑柄上,用身子堵住了门。 “你……你你你……” 洛承尧气的说不出话来,却又害怕风玄不敢靠近。他从小到大,除了洛承君,哪个人敢对他这样。就连当今皇上也是对他说一不二,娇惯的很。 可就算再气,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拦路的人。洛承尧索性坐在一旁空着的梳妆台前,气呼呼地瞧着那风玄,死等。 付娆安瞧见洛承尧没进来,嘲讽一笑,心想着表兄弟的关系当真不怎么样。 她抬眼瞧见林云庭正对着镜子画眉,不由地调侃了一句。 “你表弟逍遥王爷在外面呢,你不让他进来?” 听了付娆安的话,林云庭手中的眉黛停下,眉头轻蹙,回头看向她。 “洛承尧来了?” 这语气透着不可思议,可也让付娆安确定了洛承尧并没说谎。 “你当真是洛承君与洛承尧亲舅舅的儿子?那……那就是先皇后兄弟的儿子。那你应当身份贵重,为何……” “娆娆你不也是安国重臣护国公府上的千金小姐,时代守卫边疆的功臣之女,还是一代女将。如今也落得要借人身份苟活的境遇吗?” 林云庭坦言之语,叫付娆安不悦地冷下了脸色。 “呵……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与我取名“娆娆”,也不是巧合了?” ““娆娆”这个名字,还当真是我知晓你身份之前随意取得。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林云庭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可付娆安却开心不起来。今日本来是追问林云庭身份的,可却被林云庭提起安国之事,心中不免悲怆。 “我与你可不同!虽是苟活,但也绝不会苟活在仇人之下,莫不像是你,不仅还留在这大昭,还要办成戏子,去取乐皇亲贵胄!” 付娆安以为林云庭与自己一样,族人不过是这大昭的贵族重臣。因被那林云庭惹到痛处,便要戳着林云庭的痛处还击。 谁想林云庭泯然一笑,放下手中的眉黛,抬眼瞧向付娆安。却看见那付娆安倔强的眸子之中隐着泪水。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玩笑,开的有些过头了。 林云庭有些无措,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这般愣愣地瞧着付娆安片刻。只能笨拙地开了口。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吗?不如等我下了台,邀你去临街的酒楼吃饭,顺便说清楚了,我到底是何人?” 林云庭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顺着付娆安最想知道的事情,牺牲自己的痛处,来换她的开怀。 可谁知这付娆安气恼的很,一点儿都不领情。 “你不就是洛承尧和洛承君的表兄吗?本姑娘才不稀罕听你的故事,天下悲事,别无二致,无趣的很!”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完,转身要走。这林云庭心中却过不去了,上前一把拽住付娆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绝不会无趣,我的故事与你很是不同。我可不是大昭人……” 付娆安微微蹙眉,好似有了一些情趣,可脸上还挂着怒意,不肯就范。林云庭拉过她,笑眯眯地作势讨好。 “真的,你想知道的,我都与你说清楚。保证与你的故事不同。你就在这屋里等着,我提前上台,片刻就下来。” 付娆安开始动摇,没等她开口,林云庭便替她拿了主意。 “好,那就这般说定了。你等我。” 林云庭急急地回到梳妆台前,化好了妆,带好了头面,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病相怜 () 这洛承尧瞧见林云庭走出来,激动地站起身。 “林云庭!” 林云庭着急上台,都忘记了洛承尧还在。他愣了一下,回头看见洛承尧,想起上次挨了他那记耳光,不由地冷下脸来。 “见过逍遥王。” 林云庭朝着洛承尧作揖,起身便急急朝着前台走去。洛承尧见自己被如此忽略,焦急上前拦住了林云庭。 “林云庭你……不……不是,表兄你为何如此无视我啊!” “表兄?” 林云庭莫名地看着洛承尧,瞧着他叫了一句表兄,透着一脸的不情愿。有些琢磨不透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你本就是我表兄嘛!表兄不要误会,我这次来,是……是想与你道歉的。上次在王府,我不懂事,听信了朝中流言,所以打了你一记耳光……” 一旁的风玄听闻这洛承尧打过林云庭一记耳光,瞬间瞪了眼,上前欲要动手,被林云庭伸手拦住。 “逍遥王爷言重了,您是王爷,我只是个戏子。一记耳光而已,劳烦不得您亲自过来。我急心上台,恕我不能与您久聊了。” 林云庭心中念着付娆安,没心情听这洛承尧莫名其妙的话语。洛承尧还想追着,却被风玄恶狠狠地推倒在地。 “你若在纠缠,我便不客气了!” 风玄咬牙切齿地说着,想着这小屁孩竟然动手打过林云庭,他若不是强忍着,早就将这洛承尧从二楼扔出去了。 洛承尧瞧着风玄的目光阴狠,吓得不敢多言。知道今日怕是得不了什么进展,若是继续在这儿等着,说不定就要挨了这风玄的一顿揍。 洛承尧踉跄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风玄,只能独自狼狈地离开了风雪月。 林云庭唱完下台,急急地奔回了后台房间。他生怕那付娆安败兴离开,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何要这般在意付娆安的情绪,甚至不惜袒露自己的痛楚。 “娆娆?” 打开门,付娆安正坐在他的梳妆台前,摆弄着那些头面。林云庭看她还在,心中不由地松下了一口气。可这付娆安还阴沉着脸,没从方才那不悦之中走出来。 “林云庭,你从前还死不肯说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倒是上赶着要说给我听,你莫不是想要编个故事唬我吧?” 付娆安瞧着林云庭急切的模样,有些不解。林云庭连忙摆手,一脸笃定。 “我绝不唬你,我的事情,许久的时间,也只是能藏于心底。今日若是能与你说一说,倒也是一件疏解之事。” 林云庭卸妆换衣,拉着付娆安走出了风雪月。他今日没拿着掩面的折扇,就这般大庭广众地露着自己的天人之颜,拉着付娆安,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不时发出惊叹,男人都驻足,女人更是嫉妒羡慕地看向付娆安。惹得付娆安不由尴尬,用手遮面了起来。 两人坐在酒楼的三层雅厢之中。在洛安城内,除了皇宫之中的高殿楼宇,这三层已经足以俯视洛安半景。 付娆安与林云庭临着楼栏而坐,看着川流不息的人马,品菜饮酒。 “你说你不是大昭人,难不成,是安国人?不然……就是南蛮人?” 付娆安猜测的,都是如今还存在的国家部族。林云庭苦涩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 “可惜啊……都不是。娆娆你可听说过峦国?” “峦国?” 付娆安愣住,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这峦国都灭了十年了,当年她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而且又不是与安国有关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林云庭看她苦恼想不出,不由地又是一声苦笑。 “罢了,以你的年纪,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若是你小时候用过的花绢丝锦,那些,一定是从我们峦国运来的。” “花绢丝锦?那不是大昭南水孤郡的特有的布料吗?” “南水孤郡,十年前,还是我峦国的京都。那花绢丝锦本也是我峦国的特产布料,只是,峦国被大昭吞并之后,就变成了大昭的东西。” 林云庭脸上的苦涩更浓,不住地饮酒。付娆安听闻这林云庭经历过亡国之痛,更是怜悯了起来。她也倒上了一杯浊酒,与林云庭碰杯。 “我陪你喝!” 付娆安很少饮酒,这么喝下了一口,呛得咳个不停。林云庭连忙帮她倒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喝不了酒便不要喝,喝茶吧。” “谁说我喝不了的!我都是上战场饮血之人!一点儿浊酒算什么,还能比那人血更烈吗?” 付娆安不服,又是一杯酒入肚,强忍着嘴里的烈味。 “你既然是峦国人,那为何又是洛承君的表兄弟的关系呢?这洛承君的母亲,可是大昭的先皇后。” “也是我们峦国的长公主,我的亲姑母。” 付娆安惊愣地看着林云庭,许久回不过神来。 “这……峦国的长公主是大昭的先皇后,那大昭先帝,还能下手灭了峦国?那先皇后能答应吗?” “呵,那大昭先帝本就是背信弃义的主儿,欺瞒着我姑母。将我姑母困于殿中,内外不得一丝消息。直到灭峦之后,才告知我姑母实情。我姑母当即吐血,重病不起,熬了两年,便撒手人寰。” 林云庭说着,红了眼眶,又是一杯浊酒入口。付娆安觉得震撼,她原本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已是这天下伦理的极限。可没想到,这天下事,她想不到的,理解不了的,还太多太多了。 “那……大昭先帝,为何非要灭峦国啊?你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吗?” “仇?若说有仇,大概是因为峦国占据良地,物产丰盈,国泰风顺惹人妒忌。早年大昭就与峦国兵戎相见过,不过未能动摇峦国。后来便生出了与峦国和亲想通的法子,说是能够共享物资,和睦共处。我峦国为了天下民生,不被战乱侵扰,便将长公主远嫁给了大昭先皇。当年,姑母不过十六岁的芳龄,嫁给已经三十岁的昭帝,本属下嫁!可谁料,这昭帝没有安分之心,与峦国和亲来往,其实暗中在峦国安插细作。姑母嫁入大昭十九年,昭帝还是出兵,灭了峦国。” 林云庭越说下去,这酒饮的越多。付娆安怕自己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便只能陪着他一个劲儿地灌酒。 “昭帝背信弃义!灭我峦国,赶尽杀绝,杀我峦人!若不是我姑母护着,我也早就该死在十年前了……昭帝怕我峦国复起,连皇位都没传给洛承君,却传给了一个下贱妃子生的草包!如今的昭帝只会嫉贤妒能,一心想要除掉洛承君这个碍眼的家伙。可洛承君呢?还偏偏要死守着这大昭的疆土,愚忠昭帝,不做反抗!” 林云庭有些醉了,他脸色微醺,时而冷笑,时而抽噎。虽然没有落泪,却比落泪更显悲凉。 付娆安听着林云庭的故事,心中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加上饮了酒,悲从心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天下帝王,大概都是些背信弃义的东西!我们付家又何尝不是愚忠呢!付家三代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从人丁兴旺到一脉相传,都是为了守卫安国疆土,保他安帝稳坐皇位!可到头来又如何?被安帝听信谗言,满门抄斩,背了骂名,还落得一个尸首分离的下场……爹!娘!哥哥……” 付娆安越说越伤心,哭的稀里哗啦。林云庭呆愣着看向她,这原本心中的悲怆也被付娆安抢了戏。 “你……你别哭啊……” 林云庭从怀中抽出丝帕来,起身走到付娆安面前,给她擦拭眼泪。付娆安却伸手推开了林云庭,强忍了下去。 “我不能哭!我还没替爹娘,哥哥和族人报仇呢!老天爷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替付家报仇的!” 林云庭拿着丝帕的手迟疑了一下,她看着倔强抹泪的付娆安,忽然问了一句。 “那……你觉得,老天爷让我活下来,也是为了为峦国报仇吗?” “那是自然!” 付娆安回答的笃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你……是要灭了大昭吗?那洛承君……” “他不愿与我一起。若是他愿意,我早就可以灭了大昭报仇了。可我想逼他与我合作,可能会用一些不择手段。娆娆,若是你,你会如何?” 林云庭苦涩一笑,认真地看着付娆安,等着她给自己的回答。 付娆安愣了一下,为难地抿了嘴唇。她将林云庭的遭遇换在自己身上,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最后给出了回答。 “我会与你一样!不择手段!哪怕是我现在,如果有方法可以杀掉苏久渊和安帝,需要不择手段的话,我也会去做的!所以林云庭,就算你不择手段,我也觉得那是对的。” “也许……我说也许,也许我会害你呢?毕竟,你也是洛承君身边的人。” “若是害我……呵呵,你复国与我何干?你干嘛要害我,这个也许太荒唐了。但若还能让洛承君与你站在一起,也是我想看到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未归 () 今日退朝,洛承君被召入了御书房,洛承尧也从宫外召了进来。 昭帝和皇后都在,两人表面琴瑟和谐,一如往常。可又眼底生厌,互有心事。 “家宴?” 洛承君听闻了昭帝召他来的目的,不由地眉头一蹙,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千秋节刚过,皇上怎么又想起要在宫中设家宴了?” “正是因为这千秋节闹出了聂纵横死一事,搞砸了千秋节,也惹得皇后闷闷不乐。所以朕才想着,设一个家宴来,不叫文武百官,只有我们自家人聚一聚。佐政王你叫上两位王妃,承尧也来,再唤上乔将军。上一次朕为他牵线的那位彭城县主聂欢,如今也处理完了哥哥的丧事,正好继续说说这门亲,为皇后补补喜气!” 这昭帝说着,还故作亲昵地拉起了皇后的手,好一副凤凰于飞的画面。 “好得很!皇兄要设这家宴实在是妙哉!上次千秋节,文武百官都在,我都没机会与皇兄好好把酒言欢。这家宴,真当年年都有!” 洛承尧不知事深地开怀赞同,洛承君冷冷撇了他一眼,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来。 “听皇上安排。” “好!那就将家宴定于明日午膳。” 昭帝说完,抬眼瞥向皇后,给她递了一个颜色。皇后立马会意,笑盈盈地看向准备告辞的洛承君。 “佐政王……” “皇后娘娘还有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想多言一句。明日可务必要让侧王妃来家宴,千秋节上,她那一曲《九仙献仙桃》,着实叫本宫对她念念不忘。本宫与她甚是投缘,明日,还想多说些体己的话。” 洛承君抿嘴轻笑,作揖应允。 “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明日家宴,本王一定带她来。” 洛承尧没有与洛承君一起离宫,他闹着要与昭帝下棋。洛承君拿他无法,这洛承尧近日一直避开与洛承君单独相处,怕那洛承君逼着他离开洛安。 一出宫门,乔书律牵着马迎面走来。 “王爷,季白翁已经过了彭城,预计今晚,就能到达洛安。” “本王知道了。皇上明日要设家宴,嘱咐我带上侧王妃。本王想着,大概也是因为这季白翁马上要到了。你派人紧盯好他,若是皇上的人有什么动作,一定要提前做好防备,决不能让季白翁反口!” “王爷放心,我们的人都在暗处盯着,一刻也不会松弛。” 洛承君对乔书律行事还是放心的,可对于季白翁,他心中总是莫名忐忑。 回到佐政王府,洛承君直接去了满月楼。明日家宴的目的,他总要提前知会付娆安一声,叫她有些准备。加上今早的误会,洛承君的步子走的更急了些。 可到了满月楼,洛承君才从简茶嘴里知道,这付娆安不在。早上自己离开没多久,就跟着洛承尧出去了。 可这洛承尧此刻在宫内陪着皇上下棋呢,为何付娆安还没回来? “她可说去了哪儿?” “回王爷,奴婢不知。那小王爷与夫人在里屋说的话,然后就直接出门了。夫人没有多说,我也没多问。” 洛承君听了,有些不悦。心想大概是这付娆安还与自己气恼着,向来,这丫头气性极大,吃不得一点儿亏。 “罢了,本王就在满月楼等着她回来。这都到了午膳的点儿了,想必也快要回来了。” 洛承君万万想不到,此刻的付娆安,正与林云庭在酒楼贵宾厢房之中,喝的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着。 “我日日夜夜做梦,梦见亲手砍下了苏久渊那奸佞臣子的脑袋……悬于我的长枪之上,而那安帝,吓得魂飞魄散,于我面前跪地求饶。可他求饶也无用!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到最后一刀,决不能断气的那种!” 付娆安红着脸颊,一只手握着酒瓶,另一只手与林云庭勾肩搭背,双眼迷迷瞪瞪地斜愣着他。 “你呢?林云庭,你若有朝一日可以随心所欲,那你想要如何报仇啊?大昭先帝,几年前就驾崩了,你没机会手刃他,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我?” 林云庭轻揉着额头,他的酒量比付娆安强一些,但此刻也已经昏昏沉沉。但至少比那付娆安好些,还有些清醒在的。 “是不甘心……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大昭先帝最怕之事,就是复峦,那我偏复。他最怕洛承君继位,我偏要洛承君做皇帝。等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将大昭先帝从黄陵掘墓而出,挂尸游街示众。让他死不安宁,呵呵呵……” “好主意……可你若是让洛承君做皇帝,他会让你把他老子的尸首游街示众吗?林云庭,说到底……洛承君是大昭人啊。” 付娆安醉醺醺地看着林云庭,蹙着眉头凑近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认真模样。 林云庭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愣住。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吞咽着口水,一时语塞。 “切……瞧,你也没想好对不对?洛承君到底是出生在大昭,长在大昭二十多载。就算他母后是峦国长公主,也因为峦国而死,可到底……他也无法助你灭了自己的国家。” 付娆安见林云庭没有回答,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咕嘟咕嘟继续往自己肚子里面灌着酒。 林云庭被推开,松下了一口气,才有了心思认真想着方才付娆安说的话。付娆安所说的,正是他所困之事。 “若是无法,那也就只能我与他对立而战了……” 林云庭呢喃自语了一句,又想起了洛承君身穿龙袍,却持刀刺向自己的梦境。 “娆娆。若有一天,我与洛承君对立而战,你会站在谁那面?” “嗯?” 付娆安蹙起眉头,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她看着林云庭认真的眉眼,犹豫了一下。 “我为何要选?我自然是谁都不站!你们各有各的道理,我还有我自己的大仇未报。不如,你们谁能助我大仇得报,我就站在谁那一面,如何?” 付娆安说完抿嘴一笑,一副玩笑的态度。林云庭有些失落,但也随性一笑,不做计较。 “那娆娆你可想过,若是大仇得报,你接下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我没想过,报仇的日子还瞧不见呢,还想什么以后的日子……” “不如你现在想想,权当作乐嘛!” 付娆安愣了愣,摇摇晃晃地起身,蹒跚走着,晃着手中的酒瓶,开始认真幻想了起来。 “若是大仇得报……我便云游四海去!从前我爹和我哥哥就爱领着我在安国四处周游,结识新朋友……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只可惜,真有那时,我也只能找个如意郎君陪我……再没有我爹和我哥哥与我相随了……” 付娆安声音渐渐变小,忽然那蹒跚的醉酒步子被铺在地上的席垫绊了一个趔趄,支棱着朝前栽去。 林云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付娆安,瞧着她要摔倒,赶忙起身扑了过去。正巧将付娆安拥入怀里,两人作势倒在了席垫上。 “如意郎君……如意……郎君……” 付娆安摔入林云庭的怀中,倒是不声不响,还觉得挺舒服。醉意上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云庭给她做了垫背,摔得不轻,龇牙咧嘴忍着没叫出声来。低头看见付娆安睡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却被付娆安紧紧压着,动弹不得。 “唉……” 林云庭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他完可以使劲儿推开付娆安。可心中不舍,便顺着付娆安躺在了席垫上,任凭付娆安将自己当做人肉软塌,睡的香甜。 “云游四海……甚好。” 林云庭想着付娆安方才的话,嘴角扬起笑意,不禁开始想象了起来。可转念想到如今现实的境地,那笑意又瞬间冷了下来。 另一边,洛承君坐在满月楼里苦等付娆安。 这午膳的时间过去了,付娆安没回来。洛承君又耐着性子等到了晚膳的时间,付娆安还是没见人影。如此,洛承君可坐不住了。 洛承君心中窝火,去了洛承尧的逍遥王府。这洛承尧恰巧从宫中回来,与昭帝吐槽完了自己今日去风雪月受辱的事情,回来就碰上了气势汹汹的洛承君。 “哥……你干嘛呀?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回岭岚的,如今皇兄都赐了我府邸,允我在洛安久呆,你不能……” 洛承尧以为洛承君来找自己,又是为了让自己回岭岚之事。可洛承君上前,一把拽过他,直截了当地询问付娆安。 “今日你与侧王妃去了哪儿?” “啊?” 洛承尧愣住,瞧着洛承君那吃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回应了。 “风……风雪月,我可没去找林云庭的不痛快,我是去跟他道歉的,反倒是吃了他的不痛快!” “那为何你回来了,侧王妃呢?” “嫂嫂到现在还没回来?不应该啊,那林云庭单独见了嫂嫂,然后就赶我走了。我还以为嫂嫂很快就会回来,这孤男寡女的,林云庭也实在是不懂规矩!” 洛承尧话音一落,再抬眼,洛承君早已没了人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改口 () 同样焦急等待的人,还有风玄。 这林云庭带着付娆安离开风雪月,示意没叫风玄跟着。而此刻,风雪月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正急等着与林云庭见面。 这风雪月今日重开,也是为了迎这位客人。林云庭却好似忘记了,这入了夜,还没回来。 风玄站在风雪月门口张望着,可这林云庭没盼回来,却盼来了策马而来的洛承君。 风玄瞧见洛承君,急急地回身朝着那位客人使了一记眼色。那客人裹紧了披风,急急地闪身入了内堂去。 洛承君飞身下马,急急地就往风雪月里头闯。风玄赶紧拦住了他,虽照旧是冷脸,但多了分敬意。 “我家公子不在,也闭戏了,王爷请回吧。” “林云庭不在?” 洛承君蹙眉,风玄急点头,生怕这洛承君往内堂闯。 “是,我家公子不在,王爷请回吧!” 洛承君看这风玄急于让自己离开,心中不禁起了疑惑,一把推开了风玄,不由分说地朝着内堂走去。 “王爷不可!” 风玄焦急追拦洛承君,可他并不是洛承君的对手。还是叫那洛承君进入了内堂,洛承君瞥眼看见一抹黑影从内堂闪过,躲进了后台。他抬脚欲要去追,却听见风雪月门外传来了林云庭的声音。 “风玄,快来……快来帮我!” “公子回来了!” 风玄叫了一声,却并未急急离开,而是看着洛承君,生怕他继续追那黑影。洛承君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朝外走去。 风玄松下一口气,急急跟着走了出去。 洛承君走出内堂,看见那林云庭浑身酒气,醉醺醺地走进风雪月,怀中,还抱着醉酒熟睡的付娆安。 瞧见这一幕的洛承君,憋了一天的怒火,直接窜起。他疾步上前,强硬地从林云庭怀中接过付娆安,还顺势将林云庭狠狠推搡了一把。 林云庭本就醉酒,踉跄了一下,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公子!” 风玄急急上前搀扶,看见洛承君脸色很是难看,下意识护住了林云庭,生怕洛承君做出什么来。 洛承君怒目看着醉酒的林云庭,他虽未大声呵斥,但暗中咬牙切齿,额间青筋怒爆,足以见他又多生气。 “王爷莫要误会,今日是侧王妃主动来找公子的。想必他二人也只是喝酒谈心,并未有什么越矩之事。” 洛承君的样子着实叫风玄害怕,赶忙替醉酒不清醒的林云庭解释着。 “云游四海……” 此时窝在洛承君怀中的付娆安梦呓了一句,林云庭低头看见她嘴角扬着甜笑,莫名怒气稍减,却醋意更甚。 “今日他林云庭醉着,本王暂且不与他计较!等他清醒过来,此事本王还需要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洛承君厉声说完,抱着付娆安疾步离开了风雪月。 洛承君抱着付娆安回府,这付娆安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梦着些什么。脑袋使劲儿在洛承君怀里蹭来蹭去,双手紧紧环着洛承君的脖子,模样过于亲昵了些。 这去满月楼的路途上,过路的丫鬟奴才一个个瞧见,都羞红了脸撇开。可这洛承君,却越发恼怒。 好不容易到了满月楼,洛承君气呼呼地将付娆安扔在榻上,又累又气。简茶莫名其妙地跟着进来,只听洛承君朝着醉醺醺的付娆安怒骂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在林云庭怀里也当是这般不知羞耻地蹭来蹭去?当真是无法无天,不知轻重!” 简茶还未见过洛承君这般恼怒,吓得偎在门口不敢吱声,又不敢擅自离开,担心这洛承君暴怒对付娆安做出些什么来。 可没想到,这付娆安醉酒迷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竟然还回了恼怒的洛承君几声长笑。 “呵呵呵呵……” 付娆安脸颊红晕,躺在榻上,傻笑了几声。洛承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打也不是,骂也听不到,气地坐在了榻边。 洛承君坐下来,瞧见躲在门口的简茶。简茶愣了愣,不知所措,洛承君长叹一声,招呼了她。 “简茶,侧王妃喝多了,你去煮些解酒茶来,还有热水毛巾。” “哦,是,王爷!” 简茶尴尬地应允一声,急急忙忙去了厨房煮茶。洛承君坐在榻边平息了一下气息,觉得胸口温热温热的,想起刚才付娆安贴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竟然不由地慌了神。 洛承君伸手摸向胸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吓得落下手来,却忽然被付娆安的手一把攥住。 洛承君惊愣回头,瞧见躺在榻上的付娆安还昏睡着,只是无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喝!我还能……喝……接着来……这酒是好东西……啊……” 付娆安呢喃着,洛承君无语冷笑,起身欲要给付娆安盖上被子。可这付娆安死拽着他的手不放,还顺势将洛承君拽趴了下来。 洛承君双手撑住,才没压在付娆安的身上。付娆安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死盯着洛承君。 洛承君瞧她挣开了眼睛,连忙解释。 “本王可没想占你便宜啊!是你拉本王下来的。” 洛承君解释完欲要起身,这付娆安却双手勒住了他的脖颈,强迫他靠近自己。洛承君慌了神,强撑着身子不肯就范,惊愣地看着付娆安。 “付娆安你喝多竟然这般投怀送抱?你与那林云庭也是这样吗?从早上到晚上,你到底跟那林云庭如何相处的?” 洛承君怒瞪斥问付娆安,可付娆安迷瞪着双眼,似乎一个字也没听见去。只是蹙了蹙眉头,一副厌烦的表情盯着洛承君。 “你这个下酒菜猪头怎么长的那么像那个讨厌鬼洛承君啊?” “什……什么?你说本王像猪头?” “闭嘴!好吵!本姑娘这就吃掉你的猪耳朵,让你罗里吧嗦!” 没等洛承君反应过来,只见这付娆安撑起脑袋,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洛承君的耳垂上。洛承君吃痛惊叫一声,扑腾着要挣脱付娆安。谁想着付娆安的双手跟铁锁一般锢着洛承君。 洛承君疼的双腿乱蹬,倒是将榻上的纱帐给解散了下来。正巧简茶端了热水过来,瞧见纱帐放下,榻上两人身子叠合,榻板颤动。瞬间羞红了脸,惊得赶忙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房门。 风雪月,林云庭缓了一个时辰,喝了解酒茶。揉着太阳穴,才算从那酒意之中半解了过来。 “殿下身份特殊,还是少饮酒为妙。” 开口的,正是方才那个拼命躲闪洛承君的黑影,穿着披风的特殊客人。 林云庭停下揉太阳穴的手,抬眼看向男人。男人解开披风,褪下兜帽,露出了真面目。 此人,正是季白翁。 “白翁你此来,可确定没有人看见?” “殿下放心,我的替身还在重阳客栈吃酒呢。周边一共有十余人盯着,我是乔装从他们眼前离开的,确定他们没有发现。” “那便好,你和梨花苑是我们峦国旧人之中唯一可以明目张胆对外的,若是你的身份泄露,怕是之后,更是步履维艰。” “如今虽算不上步履维艰,但梨花苑的生意已不如从前。越来越多的杀手组织开始抢夺生意,还望殿下早日下定决心起事。” 听到催促起事的话,林云庭不由地蹙起眉头来。而季白翁并未察觉,继续说着。 “我今日冒险来见殿下,一来是我已经有三年未见殿下了,二来呢,明日我进宫指认那假瑶姬,怕是那佐政王爷不会放过我,白翁担心不能活着出来,所以……提前与殿下见上一面。” 季白翁说的凄凉,林云庭抬眼看向他,迟疑了。他知道,那宁风霖与季白翁说的时候,必定是让季白翁下了死心,只要能逼迫洛承君助他们起事,牺牲一个季白翁,是值得的。 可林云庭此刻的迟疑,不在于季白翁,而在于……付娆安。 他脑海里呼之不去的是付娆安的身影,不论是今日醉酒言欢,还是从前的画面,都让他迟疑。 明日若是指认她不是瑶姬,就算洛承君肯为她辩驳,昭帝也一定不会放过她。查明身份,与她而言,只有死路一条。 “白翁……” 林云庭忽然开口,又欲言又止,季白翁疑虑地看着他。 “殿下还有何吩咐?” “不如……你明日不要指认了。明日你所见那佐政王的侧王妃,就默认她是瑶姬吧。” “殿下……这是何意?宁老明明与我说的是,指认了那假瑶姬,能够逼迫佐政王与昭帝反目,如此一来,那佐政王便可与我们……” “是我想的简单了,明日……你就默认她是瑶姬吧,配合她继续欺瞒昭帝。” “可……” “我有我的思量,你就照我说的去做。你不能在此久留,一切小心。” 林云庭不愿与季白翁继续讨论下去,他是提了多大的勇气才下定了这番决心的,只有他自己心中最清楚。 错过这个时机,也许,就错过了整个复峦。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不愿,也不想让付娆安成为代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急杀 () 洛承君捂着自己被咬的耳朵,**辣的生疼。可低头看着双手缠着自己的脖颈,不肯撒手入睡的付娆安,又实在是恼不起来。 此事入夜已深,洛承君却未有一丝睡意。想着明日入宫家宴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与付娆安交代,再加上那让人着实不放心的季白翁,洛承君不禁蹙着眉头。 正在这时,满月楼的大门忽然想起了急促地敲门声。洛承君听闻那敲门声,下意识要起身,可又有些不舍怀中的付娆安,犹豫听着外头的响动。 “谁呀?怎么这几日尽是大半夜里头来人……” 简茶从侧厢出来,不悦地嘀咕了两句,急匆匆地朝着大门走去。打开了门,却瞧见了满眼急色的乔书律。 “王爷在吗?” 简茶瞧见乔书律,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慌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头发,声音都低了下来。 “王爷……王爷在呢。” “那便好!” 乔书律说完,急匆匆地进入满月楼,就要朝着主卧奔去。简茶楞了一下,慌忙上前一把拽住了乔书律。 “乔将军这是干嘛?这会儿都丑时了,王爷和夫人睡的正熟呢,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个时辰说吗?” “急事。简茶,我去唤王爷不方便,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叫一下王爷?” 乔书律当真很急的样子,反手攥住了简茶握着灯笼木柄的手。简茶浑身一颤,愣愣地看着乔书律攥着自己的手。那手又大又厚实,透着暖意。 “好,我去叫!” 简茶一口答应了下来,这若是平时,她可是要为难的。 简茶小心翼翼走到付娆安的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那门却自己从里头打开了。 洛承君从里头走了出来,他听见了乔书律的声音,便推开了付娆安,起了身。 虽有些不舍,但事有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王爷……” “嘘!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洛承君示意乔书律安静,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付娆安,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走出满月楼,乔书律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王爷,我们都被那季白翁给骗了!” 听到乔书律此言,洛承君愣了一下,但反应并不是太激烈。他心中早又不安,对那季白翁也未曾完信任。如今乔书律的话,不过是肯定了他不安的心思。 “皇上到底给了他什么?” “问题不在皇上,方才属下调人换班监控季白翁的酒楼,换班其中一人见了那季白翁,回报说,傍晚的时候,曾经在风雪月见过此人。此人穿着黑衣披风,行踪诡秘。我们的人也是恰巧陪人去风雪月看戏,出门的时候晃了一眼,无意间瞧见他的!可我们监控在酒楼的人,明明一直盯着季白翁,确定那季白翁不可能傍晚出现在风雪月。” 乔书律说到这儿,洛承君回想起,自己初入夜的时候去风雪月找付娆安。也的确是瞧见了一道黑影躲闪自己,而那风玄,更是异常慌张地驱赶自己。 此时想来,若那人是季白翁,也的确有躲闪自己的原因。 可季白翁在这关键时刻冒险出入风雪月,绝不可能是为了听戏而来。若不是听戏,那就只能是…… 洛承君蹙紧了眉头,恼怒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乔书律。 “你是否查得,那季白翁与林云庭有关联?” “没错,属下实在是放心不下。担心万一手下的人看到的真是季白翁,那季白翁此刻冒险出入风雪月,一定有什么必要的原因。所以,属下连夜发动暗线,调查季白翁的身份。得知……这季白翁,也是峦国旧人。如此想来,那梨花苑的青楼暗宇,根本就是林云庭为了养护四大兵团的门面!” “如此说来,不论如何,这季白翁都会指认付娆安为假的瑶姬。说不定还会当众说穿付娆安曾为安国女将的身份,逼迫本王与昭帝反目……” 洛承君攥紧了拳头,此刻距离明日午膳,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 “王爷,现在可如何是好?” 乔书律交际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犹豫片刻,从口中轻吐出一个字来。 “杀。” “杀了季白翁?可若是杀了他,皇上岂不会更生疑侧王妃的身份?” “生疑便叫他生疑去,至少我们还能有时间来周旋。可若是叫那季白翁当场揭穿了付娆安的身份,那本王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昭帝反目,如了林云庭的意。要么……” 洛承君欲言又止,眉头越蹙越深。 “本王就只能与付娆安撇清关联,看着她死。” 夜色初褪,日色初胧。洛安城的街道才刚刚有了人声响动,临近皇城的一处酒楼之中,却是刀光剑影。 一波黑衣人与一队便衣侍卫交打在一起,很快便衣侍卫处于下风,黑衣人闪身入了一间客房,只见那客房瞬间血溅门窗。黑衣人才纷纷闪身而退,消失在晨光之中。 “皇上,如您所料,今早酒楼,遭了刺客。” 元文公公附身在昭帝耳畔轻语了一句,昭帝挑眉,随即落下,浮起一丝笑意。 “朕早就说过,这瑶姬一定有问题。只是这佐政王的反应,比朕想的太迟了些。朕还当真高估了他,以为他能早早地动手。” “区区一个佐政王爷,如何能与皇上您相比。皇上料事如神,今后,佐政王怕是要没了好日子。” “呵……元文啊,你可把佐政王想的太简单了。朕只是除掉一个假瑶姬,又能将他如何?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手握军权,文武百官近半数看好他这位佐政王才是君主之才。可这文武百官也怕,怕他这个身上流着一半峦国血液的佐政王,有朝一日真的有复峦之心。这群老臣,当初谁没参与过灭峦之战?呵呵……朕就是要挑衅他洛承君,他若真敢与林云庭联手,倒是随了朕的心思。没了百官的支持,他就算手握军权,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昭帝抿嘴轻笑,静等着今日午膳的好戏开演。 “季白翁已死。” 乔书律在洛承君身侧轻语了一句。洛承君正更换下朝服,准备换上便衣。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入宫家宴了。 听见乔书律的话,洛承君侧目看向他。 “尸首确定是季白翁吗?” “这……” 乔书律语塞,他的身份不能亲自去杀季白翁,只能交给手下去做。而时间紧急,那酒楼四周埋伏着侍卫,有时间杀人,却没时间确定。 “之间我们监视季白翁的人,确定季白翁在房间没出来。房内之人,只能是季白翁……” “呵……乔书律,之前你安排的人也死盯着季白翁,可季白翁不还是金蝉脱壳,去了风雪月吗?你如今办事,也这般不着调了!” “王爷息怒,实在是事态紧急,派出去的人没办法多做停留。但……季白翁和皇上应该都料不到我们会在这近跟前的杀人灭口,所以……” “好了!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你我只能自求多福吧!” 洛承君恼怒,乔书律自知事情没有办好,低头不语。 洛承君离开湖心楼,正要去满月楼提前叮嘱付娆安,却碰上了蓉兰急匆匆地赶来。 “王爷。” “王妃若是准备好了,便先去府门等着,本王去叫了侧王妃就过去。” 洛承君以为蓉兰是来代替杜妍娥催促自己的,可蓉兰面露为难,并不是为了催促。 “王妃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不想入宫赴宴了。她叫奴婢转告王爷,说是王爷带着侧王妃去,便足够了。” 蓉兰小心翼翼地传话,都是杜妍娥的原话。洛承君听着这话里头的意思,是在赌气。 可他如今没心情去哄这杜妍娥,索性冷着脸,顺了她的意思。 “既然王妃身子不适,那就歇着吧。” “不是,王爷您不去瞧瞧……” 蓉兰始料未及,没想到洛承君会如此回应。可洛承君也没等她还继续说下去,便疾步朝着满月楼走去了。 蓉兰不由地唉声叹气,想着如此回复杜妍娥,肯定又要招来杜妍娥一顿迁怒。 “王爷……当真这般说的?” 杜妍娥听了蓉兰的回话,神色暗淡。她回头瞧了瞧榻上早就准备好的华服,今日看来,是穿不上了。 蓉兰不停地咽着口水,心情忐忑,等着杜妍娥的狂风暴雨。可没想到杜妍娥很是平静,看着镜子,捧着自己憔悴的脸,冷冷一笑。 “呵……皇族家宴,堂堂佐政王不带着自己的正妃,却要带着侧妃赴宴。杜妍娥啊杜妍娥,你如今在王爷心中,怕是越来越没分量了。你叛了皇命如何?舍了杜家爹爹又如何?不过是自怜付出,却都没瞧进王爷的眼里,白白折腾一场。” 杜妍娥拿起胭脂盒子,用手抹了厚厚的一层胭脂红,朝着自己脸上胡乱涂抹,跟疯了一般。 蓉兰在一侧瞧着,心惊却不敢多言。瞧着那梳妆台上的簪子,生怕那尖头扎在自己的身上。 “蓉兰……” “哎,哎……” 正怕着,这杜妍娥忽然唤了她一声。蓉兰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都打着颤。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意料之外 () “那日爱屋及乌的点子,是你帮本王妃出的主意吧?” “啊?奴婢……不是,奴婢并没有帮王妃出主意啊,是王妃您自己……” 蓉兰想要辩驳,却看见了杜妍娥从铜镜之中反射的目光,透着冷沉的杀意。蓉兰立刻住嘴,改口顺着杜妍娥的话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杜妍娥的身后。 “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胡乱给王妃出主意,叫王妃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 “昨日我给瑶姬下跪,你们这些下人瞧着,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没有没有,奴婢万分没觉得可笑,只是心疼王妃……” “心疼?呵呵……连你们这些奴才都知道心疼我,可王爷却不会。昨日我受了委屈,王爷竟然还是去了满月楼过夜。怕是哄了瑶姬那个贱人一个晚上吧?” 蓉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多言一句。杜妍娥如今仿若着了魔似的,不太正常。 “本王妃为了王爷,什么都做了,法子都用尽了。可还是没能得到王爷的青睐,那我便不求了,从今往后,本王妃要自己如何心里痛快如何来。瑶姬……去死吧!” 杜妍娥厉斥一声,满面狰狞地将手中的胭脂盒扔向了铜镜。瞬间那铜镜上沾满了殷红的胭脂,仿若血色一般。 “阿嚏!” 付娆安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浑身骤冷,没又来地打出一个喷嚏来。 “瞧瞧!夫人你昨日饮那么多的酒,夜里回来,必然是着了凉了!快,多喝些热茶!” 简茶递给付娆安一杯热茶,欢央今日也出了房门,照旧是一副冷脸毒舌的模样。 “侧王妃不是说好这几日要好好练枪的吗?怎么还得空宿醉了?着凉了好办啊,与我练枪几个回合,保你药到病除!” “嘶……” 付娆安朝着欢央嘶声撇嘴,一副不悦。 “瞧你这样子,大概也是内伤无碍了!” 三人正打趣,洛承君与乔书律走进了满月楼。简茶瞧见乔书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昨夜被他攥过的手背,低头抿笑让在了一旁。 付娆安瞧见洛承君,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她不记得昨夜与洛承君同床共枕的事情,只记得昨日洛承君为了杜妍娥,扼痛了自己的手腕。如今还气恼着呢。 “与我进宫。” 洛承君上前就抓付娆安起身,付娆安甩手挣脱。 “进宫做什么?” “今日皇上召我们相聚,设立家宴。” “家宴?家宴你应该带着你的正妃入宫,带我干嘛?你我本就没什么情谊,逢场作戏多累啊。” 付娆安朝着洛承君翻了翻白眼,洛承君哭笑不得,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昨晚被付娆安咬过的耳朵。 “本王必须带着你去,不然,皇上若是问起我这耳朵为何,我可要说是狗咬的了?” 付娆安不太明白洛承君的话,她瞥眼看了洛承君被咬的耳朵。上面红彤彤的牙印还清晰可见。 “难道不是狗咬的吗?除了狗,这天下还有人敢咬你佐政王的耳朵吗?” 洛承君听了付娆安的反问,忍不住噗嗤一笑。付娆安看他这笑意诡异,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做过的梦。她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抱着一个卤猪头,啃咬了猪耳朵,莫不是…… “简茶,昨晚我如何回来的?” “夫人你……是被王爷抱回来的啊。夫人不记得了?昨夜王爷陪你到丑时呢……” “丑时?” 付娆安脸色骤变,想起自己刚才误骂了自己是狗,气的直跺脚。 “呸呸呸!我说这一大早的,嘴巴里面酸涩的很,原来是咬了晦气。简茶,给我水,我要漱口!”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着,洛承君看时辰不早了,也不由着她继续胡闹,拉扯着她起身,强硬朝外走去。 “不与你玩笑了,今日进宫,有大事。” 去宫里的路上,洛承君简单与付娆安说明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但未说,林云庭与此事的关系。 “这昭帝也真是够精明的,我上次都那般周旋于他了,竟然还是没打消了他对我的怀疑。不过,既然那季白翁已被灭口,还有什么可怕的。” “季白翁虽死,但也因此会让昭帝对你的怀疑加深。此次家宴上,昭帝一定会想方设法套出你的马脚。我与你提前招呼,想让你多一份心思应对。另外……这季白翁狡猾,因为时间紧迫,本王总觉得,所杀之人,不一定是他。” “啊?那他若是没死,指认了我,我当如何啊?” “若是如此……” 洛承君蹙眉看着付娆安,迟疑着。他心中照旧徘徊在那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不定。 “王爷,请下马车。” 还未等到洛承君回复,马车便已经入了宫门,到了该下的地方。 “侧王妃你可来了!” 这付娆安还准备接着问洛承君呢,谁知道,一下马车。那皇后满脸热情地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付娆安的手。 “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上次你入宫,本宫还意犹未尽,今日,你我可要多呆一会儿。” 付娆安尴尬地笑着,上次进宫?她与这皇后好像也未聊几句,也并不愉快。 “佐政王,皇上和逍遥王在凤殿等着你呢,本宫那里有件金钗想送给侧王妃,一会儿便去。” 皇后这是要支开洛承君,洛承君与付娆安对视一眼,作揖离开。 这洛承君前脚刚走,皇后立马变了脸,嫌弃地甩开了付娆安的手,冷目看着她。 “你到底是不是瑶姬?” “啊?” 付娆安微愣,没想到皇后能够如此直白地询问自己。不过到底是心虚,有些忐忑。 “皇后娘娘此话何意?臣妾不是瑶姬还能是谁?” “本宫只是提前替皇上问问,也提前与你提个醒。今日家宴上,有你的旧相识。本宫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今日,你若敢在宴席上胡言乱语,本宫定不会让你或者离开。” 皇后说着,从头上随意拆下一根金钗来,一把塞进了付娆安的手里。 付娆安看着手中的金钗,心中忐忑。皇后口中所说的旧相识,一定是瑶姬的旧相识。难道,那季白翁……真的没死?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皇后怒斥了一句,看着付娆安哪儿都是不放心的目光。付娆安强迫自己安下心来,只有洛承君在,她想着事情应该不会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凤殿内,只设了一张宴席桌子。 昭帝坐在主位上,洛承尧和洛承君两边各一,乔书律坐在临边的位置上。 皇后与付娆安进入凤殿,各自入座,心中各有心事。整个宴席桌子上,还剩下一个空位,在乔书律的身侧。 “彭城县主来的会稍晚一些,我们先用膳吧。” 皇上招呼了一句,抬眼看向元文公公。洛承君瞧着那元文冲着昭帝点头示意,挥手招来了一个端酒的太监。 “去,给各位主子倒酒。” 元文指示了那太监一句,洛承君看向那太监。面生的很,可若是能在御前服侍的,必定是老人儿才行。 这太监靠近倒酒的时候,洛承君还发现他嘴边有若隐若现的胡茬。此人,根本不是太监。 洛承君眼神示意乔书律,乔书律瞥眼看向那太监,不由地惊愣。而洛承君瞧见乔书律的表情,立马明白,这太监,就是季白翁! 洛承君瞬间攥紧了酒杯,侧目朝着不明所以的付娆安看去。那太监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侧身倒酒。 可付娆安,根本没看那太监一眼,自顾自不安地环视周围。以为那季白翁,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宴席上,来指证她。 季白翁倒完了酒,退了下去。元文公公也跟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走了回来,伏在昭帝的耳畔说了几句。 洛承君此刻脸色微变,他努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想出最好的应对之法。可那元文说完之后,昭帝的脸色,却显得意外了些。 “这彭城县主已经入了宫门了,乔将军,你可准备好与这位佳人相见了?朕绝不唬你,这聂欢生的小家碧玉,惹人怜爱的很呢!” 昭帝开口说出了与付娆安毫无关联的话来,洛承君很是意外。这乔书律也愣了片刻,才想起回应昭帝的话来。 “哦,是……微臣谢皇上好意。只是这婚姻大事,还需你情我愿。臣担心,配不上这彭城县主。” “哎,配上配不上的,总要瞧瞧才知道。这聂欢本就喜欢大将军一类的男人,说是有男儿之气。我看,乔将军一定能入得了她的眼。” 正说着,那彭城县主便现身而来。洛承君和乔书律都没有欣赏的心思,一心想着方才的季白翁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娆安也心情忐忑,还在不停环顾四周,不明所以。 “臣女聂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彭城县主作揖参拜,声音细润温和,一听便是大家闺秀的声音。这才惹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 这彭城县主身材娇小,倒也是玲珑有致。除了大大的杏眼,闪着灵动,五官皆是小翘的鼻子,樱桃小嘴,看起来的确小家碧玉,一副惹人爱怜的乖巧模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意算盘不如意 () 这彭城县主聂欢前几日刚刚丧兄,眉眼之间还充斥着淡淡的愁色,越发将那惹人怜爱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乔书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引着彭城县主落座啊!” 昭帝提醒了一声,乔书律连忙从席位上起身,拘谨地伸手给聂欢指引了座位。 那座位就紧挨着乔书律,聂欢略显羞涩,抬眼偷偷瞥了一眼乔书律,眸子里面尽是喜欢。 两人紧挨着落座,显得都不自在。昭帝满脸悦色,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将两人绑在一起。 “这彭城县主是朕的亲表妹,乔书律你又是大昭第一将帅。门当户对不说,如今一瞧,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如,今日趁着家宴高兴,朕就与你们二人许下婚约,择良日成婚!” 听了昭帝这般急切,洛承君沉下了眸子。虽说他不悦这昭帝利用彭城县主拉拢乔书律,可这毕竟是乔书律的婚事,他不便插嘴。 乔书律面露为难,欲要找借口推辞。可还没等他开口,那聂欢倒先推辞了起来。 “聂欢谢皇上恩典,只是……兄长才刚刚离世不过几日的时间,聂欢还未从悲痛之中抽身,实在是没有心情定下终身大事,还请皇上见谅。” 听了聂欢的话,乔书律和洛承君都愣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这聂欢应当如聂纵一样,对这昭帝言听计从,绝不会有所驳论。可如今看来,这聂欢,还是有些自己的主意的。 昭帝也没想到聂欢会婉拒自己的提议,他微微有些不悦,但很快,转为笑颜。 “朕就是因为你兄长离世,你与聂纵从小丧父丧母,无依无靠。如今又只剩下你一个人,应当早日找个依靠朕才能放心。就算不急于成婚,定下婚约也是好的。” “谢皇上为我操劳,可婚约为红喜之事,而我哥哥的头七都还未过。这红白相撞,怕是两为不利。再说,我与乔将军今日初次见面,也需要多些机会熟络。现在就谈婚事,为时过早了些……” 这聂欢两次驳了昭帝的提议,昭帝沉闷微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的不悦再也掩不住了。 这气氛一下子僵冷了下来,洛承君照旧沉默,也不做疏解。就是要这昭帝沉在自己折腾出来的尴尬之中,自顾自地为付娆安夹着菜,摆出一副恩爱有加的模样。 付娆安左等右等等不到那季白翁,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松缓了下来。 最后,还是皇后沉不住气,率先冒头解了围。 “欢儿你莫要介怀,皇上也是疼惜你这个表妹,所以才心心念念着想要为你找到一个好的依靠。” 皇后说着,起身绕到了聂欢身侧。聂欢急忙起身作揖,却被皇后亲昵地伸手拉住,紧握住她那双小手,摆出一脸心疼痛哀的模样来。 “自从聂统领出事之后,皇上每每哀痛在心,总是与本宫念叨着。这欢儿今后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皇上便想着与你和乔将军之间拉上红线,之后留你在洛安城内,也不用去那彭城做什么县主。留在我们身边,也要照看着。” 皇后真是一幅慈爱嫂嫂的模样,看的付娆安一身冷麻。这个女人,当真会演戏。若是聂欢知道,她哥哥聂纵是被眼前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一簪子插死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多谢皇后娘娘和皇上厚爱,只是,长兄如父,聂欢想为哥哥守孝一年,一年之后……再行讨论成婚之事。” 这聂欢是打定了主意,如今绝不谈论与乔书律的婚约,皇后声情并茂地劝说也是无用。 这皇后本想在皇上面前邀功的,可没想到这聂欢小小年纪软硬不吃。无奈,皇后只好也转变了方法。 “彭城县主情深义重,当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乔将军,你可要把握住了。既然欢儿你不想现在谈婚论嫁,那就照你说的做,先与乔将军熟络感情。这彭城自然不用回去了,不如就寄宿在乔将军的府邸之中,也要互相照料?” 皇后此言,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乔书律与聂欢不能现在成婚,也算是同居一个屋檐下,甩不开的关系了。 “这……恐怕不便吧?” 聂欢尴尬地看向一侧的乔书律,乔书律也朝着皇后作揖,推辞道。 “是啊,皇后娘娘。我将军府之中少有女眷,若是彭城县主入住,恐怕很不方便。再说了……我基本不住在将军府,这军务繁忙,不是留在军营,就是在佐政王府与王爷商讨政务,实在是……” “不如来我佐政王府寄宿如何?” 一直沉默看戏的洛承君忽然开口,所有人都惊愣看向他。 “皇后娘娘与皇上既然想让乔书律与彭城县主熟络感情,又要止乎于礼。那便叫彭城县主寄宿于我佐政王府最合适了。乔书律每天近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我王府之中,我王府也不乏女眷,两其美。” 皇后与昭帝听了洛承君的提议,自然是不愿的,可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那聂欢也赶忙接下了洛承君的话。 “那我就多谢佐政王爷了,多有叨扰。” 聂欢应声,此事就算定下了。昭帝与皇后再不悦,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场家宴,在各怀心事之中快速进行完。昭帝此宴两个目的都没达到,不由地恼怒。 “皇上,您的这位亲表妹似乎不如聂纵一般听话啊?如今被佐政王揽入了府邸,怕是要如那杜妍娥一样,倒戈成了佐政王的人了。” 皇后酸言地说了一句,招来昭帝一记冷眼。 “你若千秋节那日老老实实在宴席上待着,不去聂纵面前晃悠让他犯错被杀!如今这聂欢也能听上他哥哥一言,老老实实按照朕的安排去做!如今聂纵枉死,死因不清不楚,这聂欢难免对朕有所怨言!才会这般不肯听话!” “皇上……皇上此言实在伤人!明明是那聂纵先侵犯臣妾,本就罪该万死!” 皇后如今已经把自己的谎话当了真,一副委屈模样看着昭帝。昭帝却一分怜惜都没有,然都是厌恶之意。 “滚出去,别在朕面前晃来晃去,惹朕心烦!” “臣妾……告退!” 皇后气呼呼地走了出去,撞上了正带着季白翁前来的元文公公。 “皇后娘娘恕罪!” “瞎了你的狗眼,蠢笨的阉狗!” 皇后怒斥了元文一句,元文低头作揖不敢言语。待那皇后走远,才不削地翻了一记冷眼。 “皇上,季白翁带到。” 元文知晓昭帝心情不好,小声禀报了一声。昭帝抬眼看向季白翁,蹙紧了眉头。 “你可看清楚了,那侧王妃就是瑶姬?” “回皇上,是不是侧王妃草民不知。但坐在您左手第二位的那位女子,的确是我门下杀手,瑶姬。” 左手第二位,正是付娆安。此次结果又与昭帝的预想相悖,昭帝心中尽是解不开的孤疑。 “既然是瑶姬,那为何你的替身还被人杀了呢?” “这又何难解的,皇上。草民是干开门杀人的行当,免不了结仇江湖上的人。这三天两头遇到一次仇杀,那都算是小事。” “哦?仇杀?那为何偏偏在你入宫前杀你呢?这分明……就是要灭你的口啊?季白翁,你不会是被什么人吓唬住了,故意在朕面前说谎吧?” “皇上明鉴,这天下之人,还有比皇上您更有威吓力的吗?草民就算再被吓唬,也绝不敢对皇上您说谎啊。” 季白翁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来,急急跪在昭帝面前表清白。昭帝看着他,琢磨不出什么马脚来。可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重。 “这瑶姬可是一直跟随与你?” “回皇上,草民在这瑶姬八岁的时候买下的她,精心培养到如今。” “可曾多次露过面?” “未曾,这一次,是她的头一单。” “那就怪了……” 昭帝再次蹙眉,季白翁微愣,心中忐忑。这毕竟是说谎,加上他并不了解这个冒牌的瑶姬。若是说错只言片语,怕是……要命。 “朕总觉得她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来。季白翁,你倒是帮朕好好想想,朕这等身份,可能在哪儿见过这瑶姬?” 这个问题困扰了昭帝很久,经常让他琢磨起来,夜不能寐。 “草民……不知。” 季白翁觉得自己还是少言为妙,多言多错。昭帝也只是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挥手示意季白翁退下,让元文安排他离宫。 宫门口,付娆安与聂欢坐上一辆马车,两人互不相熟,有些尴尬。 “县主先与本王的侧王妃回去,本王已经交代马夫,回去之后,会让管家安排县主的住处。” “多谢王爷。” 聂欢彬彬有礼道谢,付娆安瞧着洛承君不是要与她们一起回去的意思,连忙问了一句。 “你不回去?” “本王还有事,你与县主先回去,好生替本王照看县主。” “不是洛承君……” 没等付娆安继续说下去,洛承君便放下了车门的帘子。付娆安欲言又止,她心中对今日之事还有好些疑惑,想要问清楚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法坦然 () 付娆安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上,聂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很是拘谨地笔直坐着,动都不敢动。 她一点儿县主的架势都没有,似乎更会察言观色。生怕会惹得身边的人不悦,或者给别人增添麻烦。 “唉……” 付娆安沉浸在今日的匪夷所思之中,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来。这聂欢瞧见她叹气,抿着嘴唇,小心开口。 “是不是……我入住佐政王府,会给侧王妃和王爷带来不便?若是那样,不如我就在洛安城内租一团院子,自己住着也可以。” “啊?” 付娆安回神,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冷漠叫这聂欢给误会了,连忙解释了起来。 “没有没有,哪儿有什么不便,那佐政王府大得很呢。” 不知为何,付娆安对这聂欢并无一丝反感。不像她哥哥聂纵那般,见面就知是敌人。可能是这聂欢随和的气场让人觉得没有排斥,又这般懂事,多替别人着想。倒是让付娆安对她,有了几分怜惜。 “总之,以后聂欢在王府之中,怕是要多有叨扰侧王妃了。” “叨扰谈不上,那王府本就热闹的很,多你一个也无妨。你也可以常去我的满月楼转转,也不知道舞刀弄枪的那些东西,你可喜欢?” “舞刀弄枪?我喜欢的!侧王妃竟然会武功?真好……只可惜,我从小便被哥哥当成闺秀来养,只是羡慕那些会武功的女子,却不能变成她们那样。如今这副孱弱的身子,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 聂欢自惭一笑,倒是更让付娆安喜欢了几分。 “如今没人困着你了,你既然住进了王府之中,不如就随我学个一招半式的,只当是强身健体了。” “那……乔将军,是喜欢武当弄枪的女子,还是……喜欢大家闺秀的女子?” 聂欢小心问了一句,付娆安微愣,意识到,这聂欢,对那乔书律怕是一见倾心了。 “这我还真是不知,不过,等我再见了乔书律,替你问问便是。” “那就多谢侧王妃了……” 聂欢低头羞笑,付娆安瞧着她,忽然觉得,倒是与乔书律挺相配的。若要不是聂纵的妹妹,只怕会更配。 “哎呀!” 忽然,这聂欢惊叫了一声,双手不安地在自己的衣襟内外摸找着什么,神色慌张。付娆安见她如此,连忙询问。 “怎么了?” “臂章,我给哥哥守孝戴的臂章不见了!” “臂章?那东西很重要吗?不见便不见了,再做一个不就好了?” 付娆安有些不解,那守孝的臂章不过是条寻常的白麻布而已,丢了有什么可着急的。可这聂欢一脸焦急,脸色都变了样子。 “侧王妃有所不知,我因为要给哥哥守孝,所以一直戴着臂章。可因为要入宫,这丧葬的东西不能戴着入宫晦气。所以我便临时摘下来放进了腰带里,刚才我一时忘记了,如今找,却找不到了!那东西若是落入宫中,可是要出大事的!” 付娆安一愣,她是知道宫中规矩繁琐的。这臂章是丧物,皇宫禁地,若是无缘无故出现这等物品,怕是要被追责的。 “你别急,说不定没有落在宫里,我们在宫门口也逗留了片刻,又或者,是落在了路上。方才,不是起风了吗?这车帘也掀起来过,我们回头找找,找到便能放心了!” 付娆安安抚聂欢,聂欢却急的要哭出来了。付娆安招呼马夫原路返回,一路上也操心着有没有臂章掉落。 而此刻守在宫门口的洛承君和乔书律,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宫门的守卫已经被提前打好了招呼,若是季白翁出宫门,便会直接押送到这辆马车上。 很快,季白翁便被送上了洛承君的马车。他也没有做任何的挣扎,看见洛承君在马车上,好像早有预料,只是微微一笑。 “佐政王爷这是干嘛?我都按照您的意思,没有指证那假瑶姬,您还不满意?莫不是要……杀我灭口吧?” “你的意思是,你与皇上默认了那瑶姬是真的?” 洛承君蹙眉不解地看着季白翁。这完没有道理啊,这季白翁是林云庭的人,他没有道理不指认付娆安啊。 “我若是指认了那假瑶姬,您和您的侧王妃,还能如此安稳无事地走出这宫门吗?” 季白翁悠悠笑着,洛承君心中,却生出了怪异的感觉。是不悦,奇怪的不悦。明明这是他一直所想的结果,可这样呈现出来,他却莫名不爽。 “为什么要帮忙隐瞒?你们不会以为,本王会因此承了你们的情,帮你们起事造反吧?” “王爷会吗?王爷的母后被大昭先帝负情活活气死,这都没有撼动王爷死守大昭,我们区区这点儿情谊,就能撼动得了王爷吗?” 季白翁面露不削,冷眼看着洛承君。乔书律听他对洛承君不敬,还戳着洛承君的痛处,不由地恼怒。 “你这人……” “好了!” 洛承君制止乔书律,同样冷眼看着季白翁。 “那你倒是与本王说说,为何不指认?” 季白翁沉默,他蹙眉回想林云庭临时改变主意的画面。还有,在凤殿斟酒的时候,他瞧见那侧王妃,正是昨日林云庭醉酒抱回的那个女子。 原本季白翁也多有不解,可看见付娆安之后,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甚至犹豫要不要违背林云庭的话,可到底,还是没有做出违背之事来。 付娆安和聂欢乘着马车一路找了回来,都没找到那臂章。一直回到了宫门口,付娆安才远远瞧见,宫门一侧的水缸下面,被浸湿的臂章正趴在地上。 “那里!在那儿呢!” 付娆安兴奋地指了过去,聂欢瞧见那臂章没落入宫里,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你别动,我去给你取。瞧你吓得,怕是双腿都发软了吧?” 付娆安玩笑了一句,跳下马车,跑向了水缸。她捡起那臂章,抖了抖水渍,正准备折身回到马车上,却无意间瞥见了宫门对面街道停着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是将军府的,付娆安坐过几次,自然认得。 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这洛承君与乔书律说了在宫内还有事,马车停在这里等着也对。可奇怪的是,这马车上没有马夫。而那车窗的帘子微微晃动,明显,里头是有人的。 “嗯?” 付娆安也只是好奇心作祟,拿着臂章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她走到马车前,刚要伸手掀车帘,却忽然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是林公子最后叮嘱,让我改口的。” 季白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洛承君暗中咬紧了牙关,眉头深蹙。他了解林云庭,若是正常,林云庭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决断来。 林云庭对复峦有着病态的执拗,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去尝试。可偏偏这一次,他放弃了这般好的机会。连洛承君都想不到的大好机会,林云庭,竟然会放弃。 “林云庭可说为什么叫你改口?” “公子没说。不过……佐政王,我想问你一句,我家公子与你的侧王妃,究竟是何关系?” 季白翁忍不住好奇,追问了一句。洛承君紧攥起拳头,强忍着起伏的怒意。 “季白翁你想说什么?什么叫有何关系?林云庭能与我的侧王妃有何关系?他想有,本王也容不得他有!” 洛承君低斥了一句,季白翁瞧着他这副吃醋的模样,心中的答案更加明朗了起来。不由地,苦涩一笑,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十年……我们为了复峦等了十年,公子可切莫,在儿女情长上栽了跟头!” 站在马车外的付娆安听着这些话,惊愣地瞪大了眼睛。 这马车之中的季白翁?就是要指证自己的那个人?他是林云庭的人,也是林云庭指示他指证自己的? 付娆安是这般理解的,也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也想起了那日喝酒,林云庭问过自己。若是他不择手段,甚至害她,她该如何? 付娆安原本以为这话只是句玩笑,没想到,林云庭当真是去做了的!她握紧了手中的臂章,不由地气恼。虽说自己当日回答的潇洒,可任谁,也不能对自己身边人的故意坑害,心如止水吧? 付娆安气呼呼地想要掀开车帘问个清楚,可不远处聂欢欲要下马车朝她走来。付娆安不想叫聂欢牵扯此事,便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走开了。 “那马车上可有侧王妃相熟的人?是否因为我打扰了你们?” 聂欢小心问了一句,付娆安努力挤出笑脸摇了摇头。 “没有,是我认错了,我们先回去吧!” 付娆安与聂欢回到了马车,心中却依旧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去风雪月质问林云庭。 说好的不择手段,可当真用在自己身上,还是自己当朋友的近身之人。付娆安由不得自己不气恼。 洛承君没有为难季白翁,他不帮峦国旧人,但也绝不想与他们为敌。若不是季白翁要指证付娆安,他也绝对不会对他起杀意。 季白翁离开之后,洛承君坐在马车上,沉闷着。乔书律看着他阴郁的目光,知道,他如今虽不动声色,却决然是暴怒于心了。 可这暴怒的缘由,乔书律不解。 第一百三十章 怨念 () 付娆安心中忍着怒气,想着先将聂欢送回佐政王府,安排妥当之后,一定要去风雪月好好质问林云庭一番。 马夫通知了王府管事为聂欢安排,管事的上前,一脸为难地看着付娆安和聂欢。 “小的见过侧王妃,县主。县主来的匆忙,小的没有提前准备。这府中能配的上县主身份的住所,只有一个赏夕阁。可这赏夕阁久未有人居住,里面摆设从陈旧,被褥烛台都没有更换,灰尘也是不少。小的就算现在叫人去置办大打扫,也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所以……现在,能否委屈县主暂住在侧厢?小的一定叫人赶紧收拾出那赏夕阁来,保准叫县主您明日就住进去!” 管事小心翼翼地说着,聂欢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妨,是我来的唐突,住在哪儿里都是一样的,偏厢自有偏厢的好。” 聂欢为人当真是随和,可付娆安知晓那偏厢。自己之前为妾的时候,就是住在那偏厢的。那偏厢虽然住处也还好,只是寓意不好。这聂欢好歹是个彭城县主,又是未出阁的闺女。住在那里头,有些晦气。 “那偏厢怕也是好久没人住,没有什么人气儿。既然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不如,县主跟我住在满月楼如何?与我挤在一张榻上,也好作伴。” “如此……好吗?万一佐政王夜里想找侧王妃你,若我在,恐有不便。” 聂欢实在是不想麻烦付娆安,付娆安却一把拉起她的手来,热情地朝着满月楼走去。 “有什么不便的,这佐政王爷公务繁忙,怕是没什么时间来我这满月楼。正巧你喜欢舞刀弄枪,不如现在就去瞧瞧。” 聂欢看这付娆安热情难却,也只好跟着她去了满月楼。 满月楼里,简茶正坐在院里的石桌前缝缝补补,欢央摆弄着自己的长剑。两人瞧见付娆安拉着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回来,都愣了一下。 “夫人回来了?这位是……” 简茶瞧这聂欢一身华服,想着身份不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欢央照旧冷着脸,起身看向付娆安与聂欢,也等着付娆安介绍。 “这位是彭城县主聂欢,以后要在佐政王府久住。聂欢虽然是县主,但性格温良,往后我们彼此要多多关照。” 简茶听了付娆安的介绍,笑意顿时僵冷在了脸上。彭城县主聂欢……这六个字可是她自从上次千秋节之后,一直介怀在心里的名字。 付娆安并未察觉到简茶的异常,她亲昵地拉着聂欢往满月楼里面参观,只是随口叮嘱了简茶,叫她给聂欢弄些茶水糕点进来。 简茶好似没听到一样,愣愣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紧攥着衣角,嘴巴紧紧地抿着。 欢央瞧见她不动,上前用胳膊肘怼了简茶一下。简茶踉跄一下,不悦地抬眼看向欢央,少见的怒目冷眸。 “你干什么!” 简茶怒吼了欢央一句,欢央愣住,瞧着简茶觉得有些陌生。这丫头平日里乖巧温和,可从未用这种目光和语气与自己说过话。忽然这般来,倒是让欢央觉得尴尬,以为自己的玩笑,开的重了些。 “我没用力啊,你干嘛这般生气?我只是想提醒你,侧王妃叫你端些茶水糕点进去。我瞧着你没听见似的,好心想要提醒你,瞧你这态度!” “用不着你提醒!我没聋!” 简茶不领情,又是一声吼,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欢央被莫名其妙地撂在院子里,被吼得一头雾水。 简茶心不在焉地准备的茶点,几次被那沸水烫了手。不由恼怒地放下茶盘,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 这双手上,处处都是茧子,皮糙色暗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女子的手。如今被烫了,更是显得难看。简茶不由地想起方才那彭城县主的手,水嫩白滑,叫她一个女人家看了,都不由喜欢。 “她来佐政王府久住做什么?莫不是……” 简茶心中忐忑,上次千秋节昭帝就说了要让这彭城县主与乔书律成婚。这彭城县主后脚就住了进来,摆明了是事成了! 简茶越想越伤心,明明自己先认识了乔书律,也是自己先喜欢上的。可是却看得着得不到,还要眼巴巴地看着乔书律去娶别的女人。这滋味,当真比生吞了一壶沸水还要难受。 “简茶!” 正想着,院内忽然想起了付娆安的唤声。简茶连忙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平,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哎!来了来了!” 简茶端着茶盘走出来,瞧见那付娆安依旧亲昵拉着聂欢的手。想必是已经参观完了,坐在了院内。 “这水刚烧开,慢了些……” 简茶心虚,主动解释了起来。可其实付娆安压根儿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叫她出来,也是另有原因。 “简茶,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和欢央陪陪聂欢,这欢央最笨,还老是冷着脸。到不如你,能说会道,还善解人意。你与聂欢聊聊天,我去去就回。” “我……可是夫人……” 简茶欲要拒绝,却被付娆安强行摁着坐在了聂欢身旁。还主动与聂欢解释道。 “聂欢,这是简茶。别看她表面上是我满月楼的大丫鬟,但其实她与我情同姐妹,不分你我的。你也别把她当成丫鬟来看,与她聊聊天,这丫头,很是善解人意呢。若是你想看舞刀弄枪,便叫那欢央耍几招给你看。反正,她就喜欢显摆!” 付娆安说着,还朝着欢央做了个鬼脸。欢央听她说自己爱显摆,只是冷冷一笑,也不辩解。 聂欢看着这满月楼的气氛好生温馨,不由喜欢。 “谢谢侧王妃为我安排,你有事赶快去忙吧,不用挂心我。” 付娆安心中急于去风雪月问个清楚明白,交代了两句,便急急地离开了满月楼。 付娆安前脚离开,后脚满月楼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聂欢与简茶和欢央都不相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而欢央本就不善多言,照旧自顾自地把弄着自己的长剑。简茶心中又有介怀,只是仔细打量着聂欢,也不主动开口。 简茶瞧着聂欢一身锦衣华服,发髻上也缀满了珠玉宝簪。脸上扑的的粉脂透着金贵的香气,那五官也生的娇俏可爱。 可就算这聂欢再娇俏可爱,在简茶眼里,都莫名变得丑陋。 “我哪里不对劲吗?怎么惹得简茶你如此看我?” 聂欢发觉了简茶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问了一句。简茶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露出了伪笑。 “哦,我只是……觉得县主你头上的珠钗好生漂亮,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珠钗?” 聂欢愣了愣,抬手摸索,摘下了自己发髻上的珠钗,大方地塞进了简茶的手中。 “简茶你若是喜欢,这珠钗就送给你了。” “这不行……我不能收县主你的东西……” 简茶欲要返还,她是真的不想要。虽说那珠钗漂亮,但若是聂欢给的,会让她觉得是一种怜悯地施舍。 “有何不能收的,简茶你生的这般俊俏,戴上这簪子一定好看!来,我给你别上!” 聂欢热情地拿过那珠钗,不由分说地插在了简茶的发髻上。简茶强挤出笑颜来面对,看着聂欢那人畜无害的笑脸,心中越发怒意。 “瞧,好看着呢!欢央,你也瞧瞧,简茶戴上这珠钗,是不是好看?” 聂欢招呼着欢央来看,欢央停下手里的把式,抬眼看向简茶。方才简茶冲她冷语,她还记恨着。瞧着简茶戴上珠钗,冷哼一声,故意恼怒说着。 “那珠钗是好看,只是看配什么人。一个大丫头,整日干活,戴那些做什么?又没人欣赏……” 这欢央只是还嘴刚才的事情,玩笑几句而已,平日也没少这般调侃过简茶。可这一次,却无意间戳痛了简茶的心思。 简茶蹙眉怒目看向欢央,咬牙不语。猛地起身,抬手摘下那珠钗,狠狠地掷在了石桌上。 “我知晓我自己是个丫鬟,也没说我自己配得起这珠钗!你也不用讲话说的这般直白难听!” 简茶说完,转头跑回了自己的厢房之中。欢央愣住,万万没想到这简茶能这般没了分寸,当着彭城县主的面,竟然连一句玩笑都开不得了。 最尴尬的,无非是聂欢了。她瞧着被简茶摔在桌面上的珠钗,已经裂成了几块。 “欢央……你方才怎么能如此说话呢?” 聂欢小声埋怨了欢央一句,欢央闷叹了一口气,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简茶回到自己的厢房,抑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她坐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素面朝天的脸,还有只插了一根木簪的发髻,不由地更加恼火。 “谁叫你出身低贱!配不得他!如今好了……来了一个什么都比你强的,认命!你就认命吧!” 简茶嘴里说着认命,可心里,却生出了怨念的火苗。 付娆安怎么也想不到满月楼里的事情,她赶到风雪月,远远地瞧见了门口停着洛承君的马车。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你所想 () 今日风雪月照旧开着门,人声鼎沸也是依旧。 台上唱戏的人不是林云庭,台下坐着的看客一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付娆安绕过戏台,瞧见那风玄没在后台,却在戏台下的一个茶座坐着。风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 付娆安好奇地远眺那男人,那男人很是面生,付娆安不认识。不过确定不是洛承君,付娆安也不好奇那男人是谁。 既然这风玄在茶座坐着,那林云庭一定也在附近。若是洛承君也在,一定是与林云庭一起,还故意支开了风玄,想必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 付娆安气恼地鼓起嘴,混在人群之中四周环顾,寻找着洛承君和林云庭的影子。 抬头瞧向二楼贵宾厢房的时候,付娆安忽然瞧见了倚着楼栏坐着的林云庭。她踮起脚尖又看了看,那洛承君坐在里侧。 “两个人都在,正好!省的本姑娘一个个对峙了!” 付娆安撸了撸袖子,噔噔噔上了二楼。二楼的厢房有一排,这过道也是人熙嚷嚷的。付娆安挤在人群之中,瞧见那乔书律守在洛承君与林云庭的厢房门口,左右张望着。 付娆安下意识弓起身子,隐匿与人群之中,悄声到了乔书律跟前,猛地站直了身子。 乔书律被吓了一跳,惊愣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回身要去开厢房的门通知洛承君。付娆安瞧他这副鬼祟模样,一把拽住了他开门的手,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乔书律欲要惊叫的嘴巴。 “嘘……” 付娆安凑近乔书律,做出了一个安静的嘴型。乔书律眼珠溜溜直转,想要挣脱。付娆安却有先见之明,轻声威胁了他。 “这里人多眼杂,你我如今的姿势有些亲昵。你若是敢妨碍我偷听,我就说你非礼我!” 乔书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显然是吃惊付娆安的鬼主意。也不敢贸然发声了,付娆安就这般捂着他的嘴巴,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厢房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为何要那季白翁改口?拆穿付娆安是安国女将,你就可以逼本王造反不是吗?” 洛承君冷目看着林云庭,林云庭低头摆弄着修好的香木折扇。听到洛承君发问,林云庭停下了手,抬眼看向他。 “你既然来质问我,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纠结着来与我应证呢?” “本王……想听你亲口说答案。” 洛承君语气之中带着逼问,林云庭挑起眉尾,犹豫了片刻。忽然甩开了折扇,一边扇风一边朝着洛承君抿嘴轻笑了一声。 “如你所想,我爱上付娆安了。” 林云庭说完,嘴角笑意更浓,似乎在回味着甜蜜。而洛承君却相反,他眸上的冷意更加浓重。 门外倚着偷听的付娆安更是惊愣,原本只是被挟持,被迫一起偷听的乔书律也是一脸的吃惊。两人甚至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林云庭当真是个好色之徒,见一个爱一个,连本姑娘都没放过……” 付娆安不由地轻语了一句,连连摇头。根本没把林云庭这告白当成一回事儿。 厢房内,洛承君与林云庭的对峙仍在进行。 “林云庭,你怕是活腻了。付娆安是本王的侧王妃,你竟敢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逊……” “本就是做戏不是吗?若我能帮付娆安起兵讨伐安帝,你觉得,她会不会放弃你侧王妃的身份,转而来到我身边呢?” “林云庭!” 洛承君恼怒起身,双眸都能喷出火来。林云庭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收起折扇,摆弄着上面的凹凸。 “洛承君你……总是开口闭口天下苍生,不喜征战。什么事情都要万无一失,保护民众受损最小才肯去做一件事情。现在想来,你心中也不一定是对这大昭有什么留念,也不一定对你母后惨死的事情不怀恨在心,也不一定……不痛恨一直想要杀你的昭帝,不恨你的父皇绝情……” 听着林云庭一字一句,洛承君双眸微颤,仿若是被看透了心事一般。 “可洛承君,我与你不同。天下苍生早已弃我和峦国而去,我又何必去考虑他们?我可以不顾一切去做一件事情,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我峦国旧人的生死!我想过了,既然你不肯帮我,也无法痛快地帮娆娆。那便由我来,我目前的能力也许敌不过你,但绝对敌得过如今的安国。” “你疯了?此事你与那些旧部商讨过吗?十年蛰伏,忽然转站安国,你就不怕,那些旧部反了你!” “我自然会说服他们!这不是由你来操心的,我就是想要你知道,你这般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性格,会让你失去一切。娆娆是,这天下也是。” 林云庭说着,露出凄冷一笑。他起身欲要走出厢房,忽然想到什么,停在门前,回头看向洛承君。 “其实……这一次我让季白翁改口,不光是因为我对娆娆动了心。若只是这一点,我……也许下不了这般的决心。洛承君,你可知道,我如何下了这决心的?” 洛承君不语,冷漠看着林云庭。林云庭瞧着他无趣的回应,只好笑笑自顾自地继续回答。 “因为你,你让我下定决心的。我忽然想到,峦国覆灭,姑母屈死。这等屈辱之事都没能让你舍弃一切,起事造反。一个付娆安,当真能让你有何改变吗?我思来想去,觉得……你不会。若是今日季白翁真的指认了付娆安,洛承君,你扪心自问,你到底会选为她反目起事,还是……与她撇清关系?” 林云庭忽然的质问,让洛承君失了神。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吞咽着口水。 洛承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因为终究没有到了那一步,没人逼着他最后做出那个选择来,所以……他不知道。 因为在最后那一刻,他还在犹豫着。 若是选择起事,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将付诸东流,他心中所愿,大昭百姓不祸其身必是不可能的。一旦起事,洛安城会首先变成杀戮战场,那是洛承君绝不想要看到的。 可若是撇开付娆安,看着她去死,洛承君不敢想,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林云庭等着洛承君的答案,倚在门外偷听的付娆安也在等着,满眼期许。 可到底,洛承君只字未说,一直沉默着,好像是在……默认一般。 “哈哈哈……如何?回答不出来了吧?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才不能让娆娆冒险。最后,搭进去了她,也没能撼动你,这种亏本买卖,我林云庭可不做。这种选择你都犹豫,洛承君,你有何资格让娆娆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你做不了的事情,我林云庭能帮她完成。” 林云庭说完,抬手打开了房门。 他忽然打开房门,倚在门上的付娆安猝不及防,直接栽了过来。林云庭下意识揽住了她,付娆安正巧落入了他的怀中。两人四目相对,林云庭惊愣之余,眸子上蒙上了一层温柔。 “娆娆你何时来的?” “我……” 付娆安匆忙从林云庭怀中起身,看见洛承君意外的目光。她回头看向乔书律,乔书律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躲闪开了目光。 “我来了一会儿会儿了……不过林云庭,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都是把酒言欢的情谊了,你竟然还找人指认我?你知不知道,若是我被指认了,我就得……” 付娆安话没说完,林云庭忽然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付娆安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正巧能看到洛承君冷冽的目光。 “对不起……娆娆,今日之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我林云庭……爱上你了。” “啊?” 付娆安嫌弃地蹙了蹙眉头,她看着洛承君,眉眼央求着洛承君拯救一下自己。可没想到,这洛承君非但没说话,还一副臭脸地绕过了她和林云庭,带着乔书律大步离开了厢房。 “哎……哎……” 付娆安欲要去追,可林云庭死死地拽住了她。 “林云庭,你别闹了。今日看在你叫那季白翁改口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了。” “你以为我在闹?” 林云庭认真地看着付娆安,她以为自己在戏虐的样子,让他不由地生气。 “你不是胡闹是什么?你千秋节的时候还跟皇后……那时,你是不是也抱着她说你爱她啊?当真是戏子无情,随随便便就能谈情说爱的,我……唔……” 付娆安话没说完,林云庭忽然捧住了她的下巴,凑近吻住了她的唇。付娆安惊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美颜,被这惊愣,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推开林云庭。 而此刻,在楼下茶座坐着的风玄和季白翁看见洛承君从二楼走下来,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厢房的楼栏。正巧,目睹了林云庭亲吻付娆安的那一幕。 “公子他……” 季白翁紧蹙眉头,他方才还在于风玄交涉林云庭是否与那付娆安用情之事。风玄一直辩驳,可如今,却是铁证如山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迁怒 () 付娆安若是没回过神来,怕是这林云庭的吻会越吻越深。付娆安都觉出了一股惺甜,才猛然一把推开了他,抬手给了林云庭一拳。 “啊!” 也不知这付娆安是不是心疼林云庭这张绝世美颜,她这一拳避开了林云庭的脸,直接捶在了林云庭的胸口。可当真……是用了力道的。 林云庭吃痛叫了一声,下盘不稳,踉跄后退,直接跌坐在了楼栏前。身子后仰,差点儿要从二楼掉下去。 坐在楼下茶座的风玄和季白翁瞧见,吓得赶紧往二楼冲,生怕这付娆安伤了林云庭。 “好你个林云庭!本姑娘把你当成能够把酒言欢的朋友,你竟然敢对本姑娘起了色心!” 付娆安抹了一把嘴唇,气呼呼地瞪着林云庭。林云庭惊愣之余,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方才当真是入了深情的,怎料却被这般尴尬地打断。 “娆娆,我对你不是色心,我林云庭不是你想的那般人,我对你……” 林云庭正准备奋力辩驳,这时风玄和季白翁急急推门闯了进来。 “公子!” 风玄上前查看林云庭是否受伤,季白翁更是恶狠狠地推搡了付娆安,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仇敌一般。 付娆安瞧着这架势,仿若是自己非礼了林云庭一般?她冷冷一笑,也怒目瞪向季白翁。 “你们什么意思?是他强吻我的!他好看就有理了是不是?林云庭,本姑娘再也不想见到你!哼!” 付娆安又气又委屈,转身跑了出去。林云庭欲要去追,却被季白翁伸手拦住。 “殿下是否应该给我,给苦苦蛰伏的峦国将士们一个解释?” 季白翁蹙眉看着林云庭,林云庭微微迟疑,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给什么解释?难道……不利用一个小女子,我们就成不了事吗?” “殿下!我若是知道殿下心里打的如此主意,就算是违抗你的命令,我也会揭穿这假瑶姬的身份!现在我就进宫去,与那昭帝说实话!” 季白翁怒不可遏,说完转身就要走。林云庭起身喝止了他。 “你敢!” “卑职有何不敢的?为了我峦国,为了殿下,就算此行惹怒殿下,殿下要了我的命我也敢!” “季白翁,就算你揭穿她,洛承君也不会与我共事的!方才我已经问的清清楚楚了。十年,你知我不容易动情的,这个女人,如今是我的命……” “殿下!” 季白翁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目光竟然透着央求,季白翁苦笑一声,踉跄坐在了椅子上,不住地摇头。 “卑职不是不体谅殿下……可如今大事未成,殿下切不可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事,您身后……可还有万千峦国将士苦等着天明呢!” 季白翁的苦劝,在林云庭看来,完是过于夸张了。他不悦地闷叹了一声,耐着性子向季白翁解释了起来。 “我不过是心悦了一个女子而已,哪儿有白翁你说的如此严重!我已经想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不用洛承君,也能施行。” “殿下此言当真?” 季白翁顿时来了精神,林云庭却面露一丝为难,似乎对于自己曲线救国的办法,没有什么底气。 “如今我们峦国旧人聚集人数差不多有万人,虽然不敌洛承君和昭帝手中十万大军,但对付刚刚大败的安国,应当不是问题。” “安国?我们为何要对付安国?” “因为……” 林云庭欲言又止,一旁的风玄知道内情,脸色沉闷。 “因为安国好对付啊,安帝昏庸,与大昭战败之后,损兵折将,如今还未能有机会修整。据我所知,他有效兵力如今也不过五千。虽说战后又征兵五万,但都是些新兵蛋子,毫无经验,甚至年幼。我们不如占领安国,以安国为聚地,收纳安国兵士,再起兵大昭,便多了几分胜算!” 林云庭说完,期待地看着季白翁的反应。季白翁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反倒是愁眉更深。 “殿下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如今我们峦国兵力好不容易避开了昭帝的眼线,分散在东南西北四部,将京都洛安围在了中心,蓄势待发,就等起事围攻洛安那一日。如今殿下竟然说要改变路线,攻占安国?殿下可知,将四大兵团从四方挪到大昭边境,越过进入安国,有多艰难?一旦兵团露面,说不定出不了大昭,就会被昭帝的眼线发现,攻击损失!怕是到了安国,人数也要折损一半!” “只要有计划,小心行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我们可以小心布置四大兵团,都未能让昭帝发现。那转移安国,也同样可以!” “十年!我们用了十年才安然无恙布置下的四大兵团,殿下竟然说的如此轻巧?难道还要让我们等十年,转站安国之后,再从长计议吗?” 季白翁急的满脸通红,声音亢奋。林云庭也焦灼地不停呼扇着手中的折扇,此事,他的确没有想的这般详细。 他本就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若不是有四大兵团团长和宁风霖,季白翁这些人的扶持。怕是如今,他也无所作为。 “此事……白翁你回南水孤郡好好与宁老商量一下,我的意思不变,宁老见多识广,说不定,会赞同我的主意。” “殿下!” 季白翁看林云庭固执己见,还想多劝几句,却被林云庭抬手阻断。 “我累了,风玄,你送白翁走。” 林云庭起身走出厢房,留下风玄与季白翁独处。季白翁抬眼看向风玄,风玄目光躲避。 “你知道为何吧?” “啊?” 季白翁忽然询问风玄,风玄微愣,他是说不了谎话的那种人。 “我问你,殿下为何忽然要转战安国?是否与那假瑶姬有关?” “我……” “风玄!你若真是为了殿下好,就该与我说实话!” 风玄纠结了片刻,这复峦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决心,他对付娆安其实没什么意见。只是林云庭如今的状态,已经有些失衡了。 “是!公子忽然要转战安国,就是为了那付娆安!付娆安与安帝有血海深仇,公子想要帮她报仇,以此来让付娆安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可公子也许真的想两其美,转战安国的事情,季白翁你不如真的与我师傅商量一下,也许……” “也许个屁!” 季白翁朝着风玄怒吼,他抱死千里迢迢来到洛安城,结果,那万千峦国旧人,竟然还抵不过林云庭所爱一女子重要。这对于季白翁来说,实在是太过冲击了。 他愤恨,恼怒,已经到了极致。 “果真是红颜祸水……自古都没变过的道理。此女……留不得了!” 季白翁似是喃喃自语,风玄听了,不由地惊愣住。 “季白翁你想干嘛?你可切莫要乱来,如今你若是进宫反口,昭帝一定会对你的身份起疑。万一揪扯出了公子,那可是大事!” “我才没有那般蠢笨!你莫要管我如何做,看好殿下,别让他再做傻事!” 季白翁不肯与风玄明说自己要做什么,阴沉地撇下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付娆安回到佐政王府,一路上回想着方才洛承君与林云庭的谈话内容。让她最在意的,可不是这林云庭炙热表白的心迹。而是林云庭质问洛承君的那席话。 “他为什么没回答呢?” 付娆安自语了一句,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生气,却又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生气。 进了满月楼,付娆安下了一跳,她瞧见刚才自顾自离开风雪月的洛承君,竟然正坐在院子里。 那聂欢和乔书律坐在一侧,两人都有些尴尬,靠着洛承君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 简茶站在厨房门口,目光阴沉地看着院中的三人。她手中择的菜,竟将好的扔掉,留下了坏的,却不自知。欢央在一侧看着简茶,若有所思。 付娆安撇嘴,原本以为这洛承君是来等自己的,如今看来,是为了乔书律和聂欢。 “侧王妃回来了?” 聂欢瞧见付娆安,起身迎了上去。一脸羞红地拽住了付娆安的手,付娆安这才露了笑脸。 “乔书律,这会儿刚褪去潮热,正是时候去那后院溜达。不如你与聂欢去转悠一下,回来顺道给我摘几颗枣吃?” 付娆安拉着聂欢,故意往那乔书律身边凑。乔书律尴尬点头,应和了付娆安的提议。 这眼看着聂欢要和乔书律独自出去,简茶坐不住了。 “夫人想吃枣?我去摘吧,我会挑甜枣!” 简茶扔下菜便跟了上去,付娆安想拦都来不及,只好暗自嘀咕了一句。 “哎呀,这简茶,真是没眼色的丫头!” 付娆安哭笑不得,转身却看到那洛承君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啊!洛承君你是鬼吗?我知道你轻功了得,但这寻常走路,你好歹也要发出些声音吧?” 付娆安被吓了一跳,怨念地瞪了洛承君一眼。不由地想起今日的事情,心中更是恼怒。 “王爷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休息!” “你是如何选择的?” “啊?” 付娆安疑惑地看着洛承君,他这般没由来的问话,实在是让人费解。 “什么选择?” “选我还是林云庭?” “我为什么要从你们两个人之中选择?” “你不是偷听到了吗?本王没办法快速帮你征战讨伐安帝,但是林云庭愿意。他一定与你说过了吧?你是否要放弃本王,选择他?” “这个……” 这洛承君不提,付娆安都忘记了还有这茬儿。不过方才林云庭并没有单独跟自己提起,所以付娆安也没有考虑。 “自然……是选择能快速帮我报仇的……” 付娆安说完,斜目看向洛承君。洛承君的脸色更加灰暗,星眸怒目,还透着些好看。惹得付娆安不由想冒险更加刺激他一下。 “如何?不行吗?” “欲速则不达,本王提醒你,林云庭绝对不是你明智的选择!你若放弃本王,一定会后悔。” “哦?那我也想问你,方才林云庭问你的问题。若是那季白翁揭穿我,你到底会与昭帝反目,还是……与我撇清关系?” 付娆安认真地盯着洛承君,洛承君听了这个问题,目光有些闪烁,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回答了。 “自然是撇开你!” “你……” “怎么?你与本王是什么情谊,还奢望本王舍弃一切护你?你若说清楚这情谊,本王就改变主意。” 洛承君说着,凑近了付娆安。那气势逼迫着付娆安蜷缩身体,让付娆安慌乱了心思。 “没错!我们之间有什么情谊?你做得对,做得好!林云庭若是要帮我,我一定选他!欢央,送客!” 付娆安气呼呼地叫了一声,快步走进了房间,狠狠地关上了门。本来无关己事的欢央也被招呼了,无奈地起身,朝着洛承君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王爷,请吧。” “呵……欢央,你如今可不像是本王的人了。” “不是王爷把我送给侧王妃的吗?我自然是侧王妃的人,王爷,请回吧。” 洛承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付娆安的房门,目光深沉,抬脚离开了满月楼。 再说那简茶,非要拗着性子给自己难堪。跟着聂欢和乔书律去了后院,仿若二人的奴仆一般。 那枣树在后院池塘边上有几棵,三人停在那里,一边摘枣,一边聊天。 “乔将军,除了带兵打仗,可还有喜欢擅长的事情?” 聂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乔书律微愣。 “喜欢擅长之事?我除了舞刀弄枪,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喜欢之事。可能会在县主看来,我这人,比较乏味些。” 乔书律刚说完,没等聂欢开口,一旁摘枣的简茶便迫不及待地接下了话茬。 “乔将军哪儿里乏味了!这舞刀弄枪之人那么多,能做到将军的,天下能有几人。这叫术业有专攻,乔建军专注,一心一意,何来乏味一说!” 简茶满眼欢喜地看着乔书律,此刻有了聂欢的衬托,她似乎没有了从前的羞涩和拘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客 () 简茶的过于热情,倒显得聂欢成了外人。 聂欢的性子本就软柔,以为这简茶是故意开怀,为了化解她与乔书律之间的尴尬。也只是抿笑看着,并未有不悦。 简茶也就自然而然地隔开了两人,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地凑近乔书律,与他嬉笑攀谈。 “哎呀……” 一旁的聂欢一不小心,手被那枣树上的尖刺给扎了一下,不由地一声惊叫。乔书律下意识挤开了面前的简茶,移到了聂欢的跟前。 “县主没事吧?” 乔书律蹙眉看着聂欢手指肚渗出了血,却不方便碰触查看,只能干着急。简茶在一旁看着他的焦急,目光黯然,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聂欢的手。 “县主的手破了,就不要继续逗留了,还是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吧。我送县主回去。” “我的手无碍的,小伤口而已……” 聂欢还想与乔书律多呆一会儿,乔书律不知女儿心,也与简茶一样,催着聂欢回去。 “县主娇贵,这小伤口也是可大可小,还是听简茶的,赶紧回去包扎一下。” “我……” “走吧县主!” 简茶打断了聂欢还想说的话,聂欢无奈,只好与两人一同回了满月楼。 乔书律得知洛承君已经离开,也没有入门,直接将聂欢和简茶送进去,自己便转身要离开。 “乔将军!” 乔书律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简茶的声音。他回头看见简茶急急地跑出来,手中攥着一瓶药。 “可是县主还有什么事情?” 乔书律开口就是县主,简茶脸上原本的笑意顿时落下,哀怨地瞧着他。 “县主虽然娇贵,但也不是纸糊的。一个小口子而已,乔将军不必挂怀。只是刚才在枣树那里,我瞥见了将军手掌上的一道伤口……” 简茶说着,主动伸手拉起了乔书律的手。乔书律顾念男女授受不亲,慌张拿开了自己的手。 “我本就是个粗人,在军营整日带兵练武的,受点儿伤也是难免的,无碍。” “方才说县主可不是这般说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般草率了?你是大将军,身子同样金贵!别躲,给我瞧瞧!” 简茶再次强硬地拉过了乔书律的手,乔书律脸上显出了不自在,但也不好意思继续拒绝。只能任凭着简茶给自己掌心的口子抹药。 “乔将军你……可喜欢彭城县主?” 抹着药,本就尴尬。这简茶还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乔书律愣着,不知如何回应。简茶匆忙自己解释了起来。 “乔将军不要误会,我问你是因为……因为夫人想知道你的意思!” 简茶没忍住,也没提前预备就询问了乔书律,如今为了化解尴尬,竟然拉上了付娆安做垫背。 乔书律听闻是付娆安感兴趣,微微松下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自然了些。 “我与这县主也不过才是见过两三面的缘分,说喜与不喜未免过早了些。” 听乔书律这般说,简茶抿嘴偷笑,可这乔书律后话,便转了话锋。 “不过……彭城县主性子温润,与她哥哥不同,是我欣赏的女子。” 乔书律说完,嘴角扬起了笑意。简茶抬眼看见他笑,自己却冷下了脸,忽然丢开了乔书律的手。 “药擦完了,乔将军慢走,不送。” 简茶的音调忽然冷漠了下来,乔书律笑意还在脸上,孤疑地瞧着转身而去的简茶,一头雾水。 简茶气恼地回到院子里,刚进门,却看见欢央侧身靠在门旁的墙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在这儿做什么?吓人吗?” “你喜欢乔书律?” 简茶本有怒火,却被欢央这一句揭穿给浇灭了。她眼神慌乱,面露尬笑,下意识摇头否决。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乔将军?” “不喜欢吗?那侧王妃何时要你询问,乔将军到底喜不喜那彭城县主?” 欢央的追问让简茶心思更慌乱,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若是这彭城县主未来之前,她还可能会点头承认。可如今多了一个彭城县主,简茶,说不出口来。 “夫人没问,是我好奇行不行?我认识乔将军也有些时日了,自问还算了解他。我认为乔将军不会喜欢彭城县主那种柔软小巧的女子,所以好奇问一句,怎么?不行吗?” “我与乔书律认识十年了,乔书律喜欢的就是这种娴静的女子。” “你说什么?” 欢央这般冷血无情的话,让简茶不禁红了眼圈。看到简茶这般激烈的反应,欢央在心底确认了,她的确喜欢乔书律。 欢央起身,走近简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听我一句劝,喜欢没有错,但不是所有喜欢都要得到回应。简茶,乔书律是大昭第一将帅,身份仅次于皇族贵胄。他的婚事不是寻常人家那般简单,他要娶的人,不是皇上指的,也得是王爷指的。就算不是公主县主这般的人物,也必定要是高官府邸的大家闺秀,而且……必须是大昭人。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听欢央说完,简茶已经僵成了一尊石像。她心中恼怒欢央这般直白,可也知道,她只是想要帮自己认清现实,免得陷入更深。 可这感情的泥潭,怎能是说抽身就抽身的? 用完晚膳,付娆安与聂欢窝在主卧里面聊天,时不时地传来阵阵笑声。 “真的,乔书律二十三年,未曾有过喜欢的女子。因为他总是与洛承君一起,听闻这洛安城之前,还曾经传过他与洛承君的流言蜚语,以为他二人是龙阳之好!” 付娆安很是享受说着洛承君的八卦,聂欢听得也是津津有味,不时掩面偷乐。 “王爷对侧王妃如此重情,怎么可能与男人有龙阳之好呢?” “洛承君?与我重情?聂欢你何曾看出这重情来的?” “我可未曾乱说,今日在凤殿内。王爷一直有意无意地朝着侧王妃你身边凑近,好似在什么险境之中,随时要舍身护你一样,看着整个人都挺紧张的。这不是爱妻之心迫切,绝不会做出这种反应来。” 付娆安听了聂欢的话,微愣。 “护我?” 她轻声自语了一句,心中微微动摇了起来。可是想起今日洛承君在院内回应自己的答案,又不免自嘲一笑。 “罢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付娆安嘀咕了一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聂欢的身上。 “倒是聂欢你,今日与乔书律聊得如何?你们二人可投机?” “今日……我与乔将军没说上几句话,我担心,乔将军对我……并无男女之意。” 聂欢眉眼微微透着失落。 “那乔书律说了对你无意吗?若是没说,你又何必在这里徒生烦恼?” “不是徒生烦恼,想必侧王妃应该知晓。我哥哥在世的时候,与佐政王爷关系不睦。听说哥哥还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加上我与哥哥都是皇上这边的血亲,皇上与王爷……” 聂欢欲言又止,这洛承君与皇上不睦,虽说在洛安城内已经不是秘密。可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若是直白说出来,也是别扭。 “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你又何必想得这么多?在宴席上,我们也都看的明明白白,聂欢你并未想要配合皇上,掺和这君臣之斗。乔书律和洛承君也不是朽木之人。说句不中听的,你哥哥也已经去世了,过些时日的相处,自然能化解芥蒂。” “当真能吗?” 聂欢眸子里燃起一丝期待,付娆安肯定地点了点头,聂欢这才绽开了笑意。 简茶靠在门外的窗角,偷偷摸摸地听着付娆安与聂欢的对话。两人如同姊妹一般的聊天,惹得她更加妒意。但也从这些话之中,揣摩出了一些念头来。 夜深,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了。付娆安将主卧让给了聂欢,自己上了阁楼,去睡硬床板去了。 简茶也回了自己的厢房,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但她不想要人瞧出了她的心思,有一个欢央,就足够了。想着,便吹灭了烛火,将窗户裂开了一条缝,看着天上的明月,发愣。 她想着今日欢央的话,自己仿若是绝不可能与乔书律在一起的。这话像是针扎在她心上一样难受,可她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得到的。 如今,在夫人的帮衬下,她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儿做人的乐趣,有了些野心和尊严。遇上了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却还要放弃吗? 简茶蹙紧了眉头,指甲抠进了掌心,却不知痛意。 哗…… 她正想的入迷,忽然听到院墙发出一声异响。简茶从愣神之中回过神来,探头朝着窗外看去,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院墙急急闪过,朝着主卧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 迎着月光,简茶看到这黑影手中,持着一把长刀。 “啊唔……” 简茶下意识想要呼喊,却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她想起的,是那主卧如今睡着的人,不是夫人,而是那彭城县主! 这黑影目标明确,显然是来刺杀夫人的。夫人身份特殊,招致仇家也不稀奇。若是将错就错,让这黑影杀了彭城县主,那自己,岂不轻轻松松失去了一个劲敌? 这般想着,简茶放下了捂嘴的手,心情忐忑地盯着那黑影朝着房间挪去。 这黑影看起来武功不低,越墙落地的声音轻如叶落一般,若不是简茶醒着,正巧看着窗外,怕也绝不会发现有人进入了院子。 黑影靠近了主卧的窗子,对面厢房的欢央,还没有动静。简茶心中为着黑影捏了一把汗,这里,好歹是坐镇王府。高手如云不说,还有赤甲军守卫。 简茶也静等着,只要杀了那彭城县主,她就会高声呼喊,决不让这刺客伤了夫人。 那黑影成功打开了主卧的窗子,刚要翻身跃入。只听对面厢房一声踹门惊响,欢央持剑从屋内跃出,直直朝着那黑影刺了过去。 简茶强忍着惊诧,心中想让那黑影占据上风。果然,那黑影的功夫与欢央似乎不相上下,几招拖延了欢央之后,还是进入了主卧。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欢央轻声自语,看着那欢央紧随其后。随即,那主卧之中传来了聂欢一声惨叫。只听这刚才还静谧的佐政王府,瞬间灯火亮堂了起来,急急地脚步声朝着满月楼赶了过来。 那刺客似乎发现了屋内的不是付娆安,急急闯了出来,欢央紧随其后。付娆安也从阁楼赶了下来,进入了主卧。 简茶不敢迟疑,她想第一时间确认那聂欢的生死。披上外衣便走出了房门,朝着主卧走去。 主卧的一幕,让她失望。 聂欢倚在付娆安的怀里,受的惊吓不小。只是胳膊被划伤,出了血色,其他别无大碍。 “简茶,别愣着了,快拿药来!” 付娆安催促了一句,简茶赶忙应声,急急地去仓房拿药。 再说那刺客,越出满月楼,却被赶来的赤甲军团团围住。他想要退回原路,却有欢央阻挡。 “让开!我不想伤你!” 刺客冲着欢央低沉地说了一句,欢央听了这话,微微蹙眉。其实刚才交手的时候,欢央就察觉出了,此人是峦国旧人。 她本想追上来确认此人的身份,和为何要来刺杀的原因。却不想这赤甲军太过敏锐迅速,已经将她围住了。 欢央稍显犹豫,竟然没等赤甲军,主动上前进攻刺客。刺客微微意外,却发现欢央故意放水,让他得手挟持。 “你……” “废话少说,我只帮你一次。等顺利出了王府,下一次你们再敢派人来,我决不手软。” 欢央低语,刺客也配合地提刀小心翼翼地扼在她的脖颈处,与赤甲军对峙。 “都别过来!小心我杀了这女人!” 赤甲军见欢央被持,都不敢贸然上前。随即赶来的洛承君和乔书律,也走上前来。 “你是何人?连本王的府邸都敢闯?本王劝你识时务,不然,你绝无可能活着离开!” 洛承君一边与刺客说着,眼神示意乔书律赶紧去满月楼查看付娆安与聂欢的安危。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遇刺说辞 () 乔书律绕行进入满月楼,进入主卧看见付娆安与简茶正为聂欢包扎着伤口。聂欢露着白嫩的小臂,乔书律一惊,慌乱背过身去。 “侧王妃与县主和安然?” 三人听到乔书律的问话,才意识到乔书律来了。聂欢羞涩地赶紧拢上衣袖,简茶听闻这乔书律的询问之中没有自己,轻轻抿咬着嘴唇,心中酸楚。 付娆安瞧见乔书律,起身朝着他走来,一把拽住乔书律,气哄哄地质问。 “那刺客呢?抓住了没有?” “还没有,刺客正挟持了欢央,与赤甲军对峙呢!” “这刺客摆明是冲着我来的!本姑娘要亲自出去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付娆安说罢朝外跑去。乔书律欲要追上去拦阻,聂欢忽然柔弱地唤了他一声。 “乔将军莫走……这刺客还不知有没有同伙,满月楼只留下我与简茶,聂欢实在是害怕……” 乔书律回头看向聂欢受惊央求的眉眼,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付娆安冲出满月楼,瞧见那刺客挟持着欢央,被围堵在花园之中。她紧张兮兮地赶了过去,生怕欢央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洛承君瞧见付娆安,不悦地催着她回去。付娆安哪里肯听话? “回什么回?这刺客明显是冲着本姑娘来的,如今误伤了聂欢不说,还挟持欢央,万不可放过他!” “欢央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快回去,别添乱了!” “我不!” 付娆安不肯回去,还自顾自地上前一步,朝着那刺客大声呼喊。 “你不是来杀本姑娘的吗?本姑娘就给你一个机会,放了你挟持的人,我们单打独斗如何?” “付……侧王妃!” 洛承君低声斥了付娆安一句,这个女人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怕是到死都改不了。 付娆安想的很简单,她只想要欢央平安无事。 那刺客瞧见付娆安现身,心中也是急切想要杀了她。听见她的挑衅,心中开始动摇了起来。 “王府之中这么多人,你绝不可能身而退。别理会她,挟持着我快走!” 欢央低声劝阻刺客,也不想要那付娆安来冒险。 “我本就没打算身而退,但若是能杀了那个女人,死也值得了!” 刺客说完,回应了付娆安的挑衅。 “好!我可以放了这个女人,你也要说话算话,与我单打独斗一场!” “好,一言为定!” 付娆安答应的爽快,洛承君一把拽过她。 “你疯了?本王都说了,你不是那刺客的对手!” “谁真的要跟他单打独斗了?不是有你们吗?等他放了欢央,你们再上!” 可这刺客也不是傻子,他要求赤甲军后退百米,退到他视线之外。 洛承君自然也不甘这般听人差遣,暗中叫赤甲军做了准备,自己也跟着退了下去。 偌大的花园之中,只剩下刺客,欢央和付娆安三个人。那刺客谨慎的很,挟持着欢央小心翼翼,四处环顾着朝付娆安靠近。 “我再说一遍,挟持着我赶紧离开佐政王府,不然,你死定了!” 欢央似乎知道什么,再一次警告那刺客。可那刺客如今眼里只有站在对面的付娆安,他实在是太想要了这个女人的性命了。 眼看着那刺客离自己越来越近,付娆安也难免忐忑。这赤甲军当真退的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本说好的单打独斗,怎料这刺客忽然推着欢央疾步朝着付娆安冲来。这付娆安只瞧见欢央,却没来得及看见那刺客。那刺客藏在欢央身后,靠近付娆安的一瞬,挥起长刀,朝着付娆安砍去。 正在这时,那洛承君忽然出现在临近的一棵树上,手持弓箭,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刺客射出了一箭。 “啊!” 只听那刺客一声惊叫,手背被一只利箭刺穿,长刀应声落地。 显然,这洛承君并未想要取这刺客性命,想要留着活口查问。付娆安趁机朝着那刺客进攻,怎料那刺客反应迅敏,不仅躲闪,还反攻了付娆安。 欢央也上前帮忙,此刻赤甲军从隐秘处现身,都手持弓箭,对准那刺客,可却不敢擅自射箭,担心误伤。 那刺客眼看着此次刺杀不成,便反身要逃。洛承君抬起长弓又是一箭,正好射中了他跃身而起的脚。 那刺客从墙头狠狠坠落在地,瞬间被赤甲军包围。 “抓住了!” 付娆安开心地叫了一声,拉着欢央去看,欢央的神色倒是不怎么开心。 洛承君上前摘下刺客的面罩,看到是季白翁,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也没有觉得很是意外。 “你?” 付娆安瞧见季白翁的脸,愣住了。这个男人,是他今日在风雪月见过的那个,与风玄同坐在茶座的男人。她原本还以为,这刺杀自己的人,不是皇后也会是杜妍娥派来的,可怎么? “你不是风……” 付娆安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洛承君给拽住了。付娆安看见洛承君的眼色,将后话咽了回去。 “你为何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付娆安改口询问,季白翁冷冷一笑,自然知道不能多说。 “我豁出一条性命来,却还是未能杀了你这个祸水!呵呵呵……十年……我终不能看到那一日了……” 季白翁苍凉苦笑,忽然牙关用力,脸色骤变。 “不好,他嘴里藏毒!” 洛承君赶忙上去掰季白翁的嘴巴,可为时已晚,季白翁口吐污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欢央蹙眉闭上了眼睛,心中微叹。付娆安也吓了一跳,自己还没如何呢,这家伙至于上赶着去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他要说自己是祸水,又要拼了命地杀自己? 洛承君驱散了赤甲军,只留下欢央和付娆安。三人瞧着季白翁的尸身,付娆安先耐不住了好奇。 “洛承君,你方才要我住嘴,就说明,你知道这男人什么身份,对吧?” “他是季白翁。” 洛承君没有隐瞒,直白地告诉了付娆安。付娆安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季白翁?就是那个要在昭帝面前指认我的人?不是……他不是没有指认我吗?为何现在又要杀我?难不成是林云庭反悔了?这个林云庭,今日还在风雪月跟我表白心迹,如今却……当真是戏子无情!” 付娆安这下对林云庭的误解深了去了,洛承君轻叹了一口气,开口。 “不是林云庭反悔要杀你,季白翁刺杀你的事情,林云庭怕是如今还不知情呢。” “那为何……” “季白翁为何要杀你,你亲自问林云庭即可。如今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这季白翁为何要杀你,而是如何解释今夜季白翁入王府刺杀……” “啊?” 付娆安愣,这洛承君说的问题,难道不是一个问题吗?不过一侧的欢央,似乎听明白了洛承君的担忧。 “王爷是指,昭帝那边?” “没错,这季白翁入府刺杀,闹出的动静很大。就算本王已经将那些眼线排在内府之外,可是今日刺杀的动静他们也一定知晓。皇上那边,最晚明早一定会知道季白翁入府刺杀的事情。” 付娆安听罢忽然明白,为何方才洛承君阻挠了自己说出季白翁与风雪月的关系。若是真的说出来了,那就露馅了。 洛承君思虑片刻,忽然拿起刀来,朝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道口子。他所用力道不小,血立刻浸染了他的袖子。 “洛承君你干嘛?” 付娆安惊叫一声,一把拉过洛承君的手上的手臂,用手捂住了他的伤口。 洛承君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微露笑意。 “做戏。明日你进宫,将本王的龙虎兵符交给皇上,顺便解释今夜行刺之事。” 次日,洛承君果然被昭帝独自召见。 “朕听说,昨夜佐政王府入了刺客?” “昨夜之事,臣还没来得及禀报,皇上便知了。” “朕是关切皇兄,关切彭城县主的安危。刺客可抓到了?是何人所为啊?可有人负伤?” “刺客已经自裁,还未调查处缘由。除了我与彭城县主受了一点儿轻伤,托皇上鸿福,其他人无碍。” 洛承君说着,朝着自己的胳膊望了一眼。昭帝在朝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洛承君手上包扎的手臂。 “这刺客连皇兄你都伤得了,还真是有几分本事。这彭城县主哪儿里见过这番世面,想必是吓坏了。不如今日叫她入宫来,朕与皇后好生安抚一下。哦,朕瞧着皇兄的侧王妃与欢儿相处不错,一并进宫来吧。” 皇上似是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洛承君微微一笑,也未作反驳。 “臣遵旨。” 洛承君回府安排了聂欢和付娆安进宫。 洛承君搀扶着付娆安上车,付娆安紧攥着他的手,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 “你昨晚说的那些,可行吗?” “你信本王的就是。” 付娆安瞧洛承君一副胸有成竹,便松开了他的手,进了马车。聂欢隔着车窗,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府门的乔书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交代 () 乔书律好似发觉了目光,也朝着车窗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聂欢慌张放下车帘,满目羞涩。 乔书律发现聂欢偷看他,也是慌的不知所措,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蹦出昨晚的画面,乔书律只是瞥见了一眼聂欢露出的娇嫩臂膀,此刻却清晰印在脑海之中,羞得他不停搓磨着双手。 “乔书律你喝酒了?” 送走了付娆安和聂欢,洛承君回头看见乔书律脸颊微红,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没!属下没喝酒!” “那你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不舒服?” “没有!属下好得很!” 乔书律心虚地说着,洛承君也没再深问。 “没事就让人把那季白翁的尸体秘密运出来,你陪我走一趟风雪月。” 这季白翁的尸体横在林云庭眼前时,林云庭整个人都傻了。他抬眼怒目看向洛承君,厉声质问。 “你杀的?” “算是本王杀的。” “什么叫算?季白翁他有何地方得罪了你,他也听了我的话,没有指认付娆安!你为何还要杀他?” “他昨晚夜闯我佐政王府,要杀付娆安,此事,你可知晓?” 林云庭自然不知晓,这一点,洛承君也清楚。 “季白翁要杀付娆安?” 林云庭满目不可思议,又想到了什么,蹙眉失语。 “若是本王没有猜错,这季白翁应该是为了阻止你转战安国,所以想要杀了付娆安,灭了你这荒谬的念头!林云庭,本王提醒过你,转战安国,不是你一人能做得了决定的,你身后,还有万千的峦国旧人!这季白翁只是个开头,若你不能及时回头,后面的事情怕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 林云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向洛承君。 “娆娆呢?她没事吧?” “呵……你还真是个多情种,事到如今还有心思考虑付娆安?本王自然不会让她有事。不过你若想要她无事,就不要再说什么转战安国!这一次无事,不代表次次无事!若是付娆安出事,你可不要怪本王无情,发兵剿了你的人!” 洛承君说完欲要走,他临到门口停下,回头叮嘱了林云庭一句。 “这季白翁之死,你想好说辞与你的人交代,切莫要扯上付娆安。” 洛承君快步离去,林云庭看着季白翁的尸体,面如死灰。 “公子!” 一旁的风玄忽然跪在了林云庭面前,满脸自责。林云庭看着他这幅样子,眉眼紧蹙。 “你莫不是要告诉我,季白翁去佐政王府行刺一事,你早就知情吧?” “我并不知情,只是……昨日季白翁曾经说了些奇怪的话,我并未提前转告公子。” “风玄你平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与我说,为何昨日没说?” 林云庭目光凛冽地看着风玄,风玄满是为难,欲言又止。 “因为你也觉得,付娆安该死?” “属下并未觉得付姑娘该死!只是……公子如今为情所困,有了转战安国的想法。这个想法若是告知师傅和峦国众人,一定会掀起惊涛骇浪,甚至会给公子招致灭顶之灾!那些人蛰伏了十年,心中怨气深重,就等一日揭竿而起,大有作为。水以载舟亦可覆舟啊公子!” 听了风玄的话,林云庭冷冷苦笑。 “我早就说过,我没有统领的天分……这十年来,也都是你师傅宁老在布置四大军团,招兵买马。而我,不过是躲在这风雪月里唱曲儿作乐,收敛些钱财,顺道安了昭帝的心罢了。如今,我连喜欢一个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公子!你可以喜欢付姑娘,可不能用复峦来做代价!” “可我有的,也只有这个。她如今是佐政王的侧妃,因为洛承君可以帮她灭安杀了仇敌。洛承君威武赫赫,能够护得了她。我有什么筹码可以与之相争的?我没有!唯一有的,竟然还给她招致了杀身之祸!你让我喜她,却得不到她,反要看着她留在别的男人身边,就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直接告诉我,说我亡国之恨背负在身,根本没有资格喜欢!” 林云庭怒吼,忽然吟吟笑着,想起从前之事。 “峦国还在时,父皇就经常骂我,不做正事,整日入女人一般,浓妆艳抹,水袖起舞。可他明知道我无君主天赋,还偏要将太子之位传给我。他觉得,只要压在我身上的担子够重,就能改变我心中所好!如今……你们也是……” “公子……” 风玄看着林云庭这般模样,心中害怕。林云庭却朝着他摆了摆手,苦笑着。 “这一次,我不想放弃!” “公子!” “风玄,你立马飞鸽传书,叫你师傅来洛安。我要与他商讨,转战安国之事!” 林云庭目光笃定,下了决心要为此一搏。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又不是泯了复峦的决心。 付娆安和聂欢入了宫,聂欢便被皇后热情带走,付娆安借口方便,独自去见了昭帝。 “皇上,您要妾身调换的龙虎兵符在此。” 付娆安将龙虎兵符呈给昭帝,昭帝从元文手中接过,仔细查看。确定,这龙虎兵符的确是洛承君手里的那一对。昭帝眉尾轻挑,抬眼看向付娆安。 心中对她的疑虑稍减了一些。 “辛苦了。朕听闻昨夜佐政王府遇刺,那刺客直冲着你居住的满月楼,可是为何?” “回禀皇上,其实昨夜入府行刺的,是我在南水孤郡的掌柜,季白翁!” “季白翁……” 昭帝的语气没有丝毫惊诧,他早就知道是季白翁,所以才要问的。若是寻常刺客,他也不做好奇。 只是昨夜有有眼线偷偷看了刺客的尸体,识得那季白翁,昭帝得知后,心中才犯了疑问。 “这季白翁既然是你的掌柜,为何要行刺你呢?” “回皇上,我家掌柜出宫之后,想着临走前与我打声招呼。便入夜来了王府,我与他便商量着,不如趁着他在,杀了那洛承君。谁知这佐政王府戒备森严,那洛承君戒心很重,行刺失败不说,还搭进去了掌柜的性命……掌柜的也是为了让我撇去嫌疑,所以假装在我满月楼行刺。” 付娆安说着,还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有样来。昭帝一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实在是可惜了季掌柜。” 付娆安瞧昭帝信了自己的话,暗自松下了一口气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昭帝面前说谎,倒是习惯自然了好些。 另一侧的聂欢,与皇后坐在殿内饮茶。两人也是心思各异,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聂欢心中一直对哥哥聂纵的死怀有疑虑,便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千秋节时。我因为马车坏在半路上,耽搁了入宫的时间。后来便传来了哥哥的噩耗,您能不能与我详细说说,哥哥到底是如何死的?” 皇后一愣,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皇上不是与你说清楚了?聂统领是醉酒,不小心跌入了莲花池,溺死的。” “可我看过哥哥的尸身。虽说他浑身湿透,可鼻腔口中并无莲花池中的草屑污泥。而且……就算皇上让人对哥哥的脖颈多做掩饰,我还是发现了哥哥后脖上的一个血洞!他分明就是被人害死的!皇后娘娘,您是我的亲表嫂,您就与我说句实话吧!” 聂欢说着,还侧身跪了下来。皇后为难地蹙起眉头,但转念一想,一个诡计浮在了脑海之中。 “哎呀!欢儿你何必这样,实在是让本宫心疼不已。你身上还有伤,别跪着了,快起来!” 皇后故作亲昵地去拉聂欢,聂欢却执意不肯起身。 “皇后娘娘,您今日若不肯跟我说句实话,聂欢便长跪不起了!我本也想过,皇上与娘娘不愿说白,说明此事隐晦。聂欢也想隐着不语,可这么些日子,哥哥夜夜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实在是难以心安!还请娘娘与我说明,若真的是牵连重大,聂欢也愿意忍着,不做追究!” 聂欢说着还红了眼,这自小,她就一直被哥哥宠着。如今唯一的依靠没了,让她怎能不悲凉伤心。 皇后见扶不起她,便坐下哀叹了一声。面露为难,支支吾吾地开口。 “这皇上与本宫不愿意让你知道实情,不是怕你伤心吗?就算你知道了,那佐政王也不是好惹的啊。” “佐政王爷?我哥哥的死与……” “啊……你瞧本宫的嘴!欢儿啊,本宫也只是猜测而已,这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要轻信了本宫的话!” 皇后连忙解释着,可聂欢已经当真了。她起身继续追问。 “娘娘绝不会乱说的,就算没有证据,也一定有所凭据吧?娘娘为何说,我哥哥是佐政王害死的?” “哎呀,欢儿。你常年在那彭城当县主,你哥哥为了保护你,也从不与你说这朝堂之事。上半年,你哥哥不是随着佐政王去边境打仗了吗?听闻佐政王中毒,怀疑了你哥哥。这本就是牵连着皇上来的,无凭无据地怀疑!佐政王是有心要拿你哥哥,来跟皇上挑事儿。”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误导 () 皇后别有居心地说辞,叫聂欢慌了神。 “我哥哥为皇上做事,难道皇上就任凭我哥哥不明不白地去死?” “欢儿啊!如今大昭,大半军权都在佐政王手中。许多事情皇上也是力不从心,就算有心调查,也是困难重重。所以皇上才想借着你的婚事,接近那乔书律……” 聂欢听到此言,不由眉头一蹙,不悦地沉下了脸。 “我哥哥在世时,叮嘱过我,绝不要搅入朝政之中。从前皇上也曾经答应我哥哥,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皇上绝不会强迫我政治联姻……” 聂欢提起从前皇上承诺之事,皇后听她此言,知道她仍旧不愿意以细作的身份,接近乔书律和洛承君。 皇后不由心中冷切,冷眼看着聂欢,新觉这丫头当真不好糊弄。可这表面上,还要装作善解人意。 “罢了,本宫也知道为难了欢儿你。是皇上和本宫太过自私,一心想着揪住那洛承君的小辫子,好为聂统领出一口气。可却忘记了,这聂纵在世之时,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妹妹了。” 皇后故意这般说着,叫那聂欢心中更是悲戚。聂欢捏着衣角闷不做声,巧在这时,门外的宫女进来报了一声。 “皇后娘娘,佐政侧王妃来了。” 皇后一愣,每每听到这侧王妃的名号,她就能想起自己的丑事还握在这个女人手上,心中不由地恼怒。 “叫她进来吧……” 虽不情愿,皇后还是允了付娆安进来,这若是不放她进来,才叫奇怪。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付娆安朝着皇后作揖,皇后也给她赐了座。 付娆安抬眼瞧见坐在一旁的聂欢愁云满目,心神不定。她心想这皇后没安好心,指不定又与聂欢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县主与皇后娘娘聊什么呢?” “哦,我与皇后说起我……” 聂欢刚要如实回答,却被皇后慌张开口打断。 “自然是聊一些关于乔将军的话题。这县主住进佐政王府才半日的时间,就遭遇了刺客,还不如当初听了本宫的,去将军府住着倒是安些。” 聂欢被打断了话,会意地闭上了嘴。付娆安瞧出了不对劲,心中冷哼一声。知晓这皇后憋着一肚子坏水儿呢! “这女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这将军府就算再安些,府邸里头都是些男子奴才。乔书律向来不喜用丫鬟奴婢,若是叫县主住进去,才真叫人不自在。皇后娘娘您说呢?” 付娆安加重了“名声”这两个字,也许本无他意,可在神经敏感的皇后听来。总是觉得这付娆安是在拿林云庭与自己私情之事要挟。 皇后脸色阴沉,冷笑不语。聂欢也察觉了这气氛不对劲,以为这付娆安与皇后是有意无意牵扯上了佐政王与皇上的恩怨。 聂欢意识到不宜久留,便起身朝着皇后作揖告辞。 “皇后娘娘今日想必也是乏累了,聂欢在将军府住着惬意。昨夜一事意外而已,而且聂欢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皇后娘娘和皇上不必挂怀。聂欢与侧王妃,这就告辞回去了。” “嗯。” 皇后难掩不悦,冷冷地点了点头,朝着付娆安狠目瞪了一眼,挥手示意她们二人离开。 瞧着那付娆安与聂欢消失在视线之中,皇后总算撕破了伪装,露出了臭脸。 “好你个瑶姬,以为有皇上和洛承君与你撑腰,就敢这般凌辱本宫。早该那日连着你与林云庭一并杀了了事!呵呵……怕你是忘了,本宫才是这大昭的一国之后!” 皇后轻轻摩擦着护甲,眸中露出狠意。 “皇后与你聊了些什么?” 回佐政王府的路上,付娆安问了聂欢一句。聂欢抬眼看向付娆安,显得有些犹豫。 “若是你为难,不能与我说,那便不说。” “是关于我哥哥死因的。” “你哥哥?聂纵?” “侧王妃也认识我哥哥?可是佐政王爷与你提过的?他是如何说我哥哥的?是否……有除掉我哥哥的意思?” 听聂欢这样问,付娆安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当真是单纯的很,又或者是真的信任自己。 “有或没有,你要我如何回答你?不过……皇后与你如何说的?” “皇后说,王爷记恨我哥哥为皇上做事,早就想要除掉我哥哥。我哥哥这一次意外死掉,恐怕也是王爷……” “真是贼喊捉贼。” 付娆安小声嘀咕了一句,聂欢疑惑地看向她。 “侧王妃你说什么?” “哦,没有。我是想说,你哥哥的死肯定与王爷无关的。” “侧王妃肯定吗?” 聂欢也是一脸的期待,她也不想聂纵的死与佐政王扯上关系。因为那乔书律是佐政王的心腹,若是与佐政王有关,那肯定也与乔书律扯不开关系。 “我肯定!虽说我不能说为什么,但聂欢,我没骗你。聂纵的死,真的与洛承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我哥哥……到底是如何死的?” 聂欢哀伤地垂下眉眼,付娆安差点儿就忍不住与她说出实情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说出来反而是害了聂欢。 “别想那么多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你哥哥好歹是御前统领,皇上总不会叫他不明不白的死吧?若真的与洛承君有关,你放心,皇上自然会掘地三尺,巴不得找到证据,有了由头治了洛承君的罪!” 聂欢听了付娆安的话,微微点头。她不太懂朝中君臣斗争的关系如何,但她愿意凭着自己的感觉,相信付娆安。 “我信侧王妃。” “你放心,我可信!” 付娆安笑看着聂欢,聂欢也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颜。只要聂纵的死与佐政王和乔书律无关,她的心,便能安然一些。 回到王府,管家说那赏夕阁已经收拾好了。 付娆安便陪着聂欢回到满月楼收拾了东西,搬去那赏夕阁。可正巧洛承君听闻付娆安回来,过来找她。 付娆安便叫简茶代替自己,陪着聂欢先去了赏夕阁。 这一次简茶倒是没有推脱,而且热情满满地陪着聂欢去了赏夕阁。 赏夕阁位于王府的西面,这里是王府最佳观赏到每日落日的角度,所以名曰赏夕阁。 这里连同素香阁,满月楼,湖心楼同为佐政王府四大寝宅,也得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入住进来。 简茶带着王府为聂欢配的两个丫鬟,随着聂欢一起来到这赏夕阁。因为这赏夕阁换上的都是些新物件,所以看起来,比满月楼还要奢华一些。 简茶看着不由惊叹,可这聂欢什么没见过,倒是一副淡然。 简茶心中不由地更加嫉妒了起来,想着同样在世为人,怎么人与人之间的落差就这般大呢?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屋里帮县主铺陈好了床褥!收拾好衣服!愣着干嘛?” 简茶心里有气,不由地对那两个丫鬟使出了脾气,摆出了大丫鬟的气势。那两个丫鬟也是从王府其他地方调来的。从前也认识简茶,这简茶从前一副亲善的模样,如今忽然这样,倒是让人不太适应。 差遣走了两个丫头,赏夕阁院内只剩下了聂欢和简茶。聂欢环视院内的花草。 “这院子也挺大的,今后若是我与侧王妃来来往往也方便。叫那欢央和侧王妃来这赏夕阁比试,也甚好。” “县主说得是。” 简茶无心地应了一句,想着如何起头开口说出自己想说之事。正巧这时,聂欢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简茶。你可了解王妃。” “王妃?” “对,你们王府的正妃。我之前想去拜访,可在宴席上听说王妃身子不适,所以昨日刚来,也没敢贸然去。可我毕竟是个外客,这王妃是王府后庭正主,我怎么着,也要去拜访一下的。” “那王妃性子可不好,之前瞧王爷对我们夫人偏爱,可没少挤兑欺负。我还挨过她的板子呢,如今不得宠,算是消停了下来。县主若是想去瞧瞧,便去瞧瞧,没必要着重放在欣赏。毕竟这王妃,不受王爷重视。” “不受重视?不会吧?我听闻佐政王爷对女眷很是挑拣,一直到二十七岁才娶亲,娶的就是这王妃。若是不喜欢不重视,怎么会娶进门来呢?” 简茶听聂欢这话,忽然想到了一个起头来,连忙接茬,小声仿若说秘密一样说了下去。 “听说,这王妃是皇上安排进王府的细作,所以才不得王爷宠幸。我们王爷,向来是对下暗手的人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县主可参加了之前的千秋节?在千秋节上意外死了一个统领,听闻,那个统领之前与我们王爷并肩作战,却给王爷下药。王爷对此事耿耿于怀,怕是这统领的死,就是我们王爷给他的教训!” 简茶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看着聂欢的表情。她明知道那统领就是聂纵,明知道聂欢就是聂纵的亲妹妹。可她偏偏,要装作傻不愣登,有口无心一般。 果然,聂欢的脸色骤变。本来今日在宫内,皇后吹的耳边风就让她心中有了芥蒂和怀疑。若不是付娆安的劝说,她怕是真要信了。 可如今,连付娆安情同姐妹的大丫鬟都如此说,着实叫聂欢彻底乱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芥蒂难除 () “简茶你可别乱说,我与侧王妃也讨论过此事。侧王妃明言,那死掉的统领,与你们家王爷无关。” 聂欢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也保持相信付娆安的那颗心。可耐不住,这简茶故意的火上浇油。 “哎呀,我家夫人都这般说,那怕是我多嘴了。县主你可切莫要跟夫人说我在你面前多言,毕竟这朝堂斗争隐晦之事,县主您就当是个乐子,听听作罢。想必我家夫人,也不想多提此事。” 简茶假意找补,聂欢心中却百感交集。回想着在马车上,侧王妃一副恳切的模样,她心中一冷,攥紧了拳头。 “是啊……这种事情,又如何说得出实话呢?” 聂欢自语了一句,恍惚觉得自己将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她分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可她除了佐政王以外,又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会杀聂纵。 皇上自是不可能的,那以聂纵的身份,只有佐政王了…… 聂欢越想越气,本来想置身其外,可如今,却好似被人利用了一般。她闷着气一声不吭,急急地朝着赏夕阁外走去。 “县主?县主您去哪儿啊?” 简茶假意唤了聂欢两声,瞧见聂欢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走了出去,知晓她必定要去做冲动之事。 简茶不禁嘴角露笑,也紧跟着出了赏夕阁。 此刻洛承君与付娆安正在花园里说话,付娆安好好嘟囔了一番那皇后的恶毒心肠。 “这种人做你们大昭的一国之母,还不败坏了整个国家的风气?幸好聂欢没留在宫里,这若是耳熏目染的,指不定要将好好一个单纯的姑娘祸害成什么样子!” 洛承君见付娆安气性不小,咧嘴一笑。 “各为己利,手段不同而已。本王叫那聂欢入王府来住,也是看她性子单纯,不喜谋计。不过也就是这单纯,也好觉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特别是聂纵生前的确是与本王对立,若是攥住这一点,稍加煽动,怕这聂欢,也是一心患。”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叫那聂欢住进王府,不是为了成她和乔书律?” 付娆安急性子地追问,洛承君也直言不讳。 “本王看你与那聂欢投缘,也想要凑她与乔书律成双成对。可你若要听本王说实话,本王不同意乔书律迎娶聂欢为妻。” “为什么呀?你也说了,这聂欢与聂纵不同。” “再不同,他们也是亲兄妹。聂欢如今未曾深问,但聂纵的死,到底是她心中一大芥蒂。而且那日,本王与乔书律的确想要下毒杀了这聂纵。如今这聂纵死的真相不能如实与她说清楚,是为了护她。可若她执意要知道,只有两个结果,都是恶果。” “哪儿两个结果?” 付娆安不服气地看着洛承君,她总觉得有情人应当终成眷属。 “其一,她知道真相,那聂纵是皇后杀的。你让聂欢如何?她的性子与你有几分相似,单纯不知惧,若没人护着,往往下场凄惨。” “洛承君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啊?” “本王何须指桑骂槐,付娆安你虽比最初多了几分脑子,但那莽撞不知轻重,不知三思后行的性子可一点儿都没改!若没有本王护着,你不是还要单枪匹马去找安帝报仇吗?” “你……” “其二!” 洛承君压根儿没给付娆安还嘴的机会,看着付娆安气呼呼的模样,他忍俊不禁,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我们为了护着这聂欢,不与她说出实情。就给了皇后机会,就如今日一般,她一定没有明说着聂纵是本王害死的,但是她一定隐晦地表明了此意。早晚这一点,会在聂欢心中定型。本王还需防备着她,与其这样,不如早早断了乔书律与聂欢这条红线,各奔东西的好。” 洛承君的话虽不好听,但确有道理。付娆安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她看得出来,聂欢看着乔书律的眼神,泛着光芒。她是真心喜欢乔书律的,怎奈出身不能更改。 两人不知,他们口中的聂欢。此刻正朝着这边走来,聂欢原本只是想要质问洛承君,要他说出聂纵死因的实情。 可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皇后与简茶的话。她觉得寻常问法,断不会有人与她说实话的。加上情绪激动,聂欢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珠钗,打算豁出命去,也要听到实话。 聂欢远远看到付娆安与洛承君站在花园之中,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刚到拐弯处,却被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握在手里的珠钗,强力将自己拖离了原本路线,拉到了暗处。 “谁?” 聂欢恼怒看向拉扯自己的人,看到此人后,目光忽然柔软了下来。 “乔将军?” 乔书律为了不触碰聂欢的手,攥着聂欢手中的珠钗,用力过猛,在自己手心之中划出了一道血道。 聂欢吓得松开了珠钗,惊愣无措地看着乔书律掌心流血。 “乔将军为何要这样?我无意弄伤你的……” “那县主为何要这样?拿着可做凶器的珠钗,气势汹汹地朝着王爷和侧王妃走过去。所谓何事?” “我……” 聂欢欲言又止,这乔书律在她心中位置敏感。既是她心上之人,又是洛承君的心腹。 “可是今日入宫,县主听了什么关于聂统领的流言蜚语?” 看聂欢难以开口,乔书律便主动开口询问。聂欢惊愣抬眼看他,乔书律便知道,自己言重了。 其实这个问题,洛承君在昨日聂欢入府的时候就与乔书律提前说过。所以乔书律,早有准备。 “乔将军,能否与我说一句真话。我哥,到底是不是佐政王害死的?” “不是!” 这句“不是”,乔书律说的毫不犹豫,而且笃定万分。聂欢微微蹙眉,还有犹豫。 “聂纵生前,的确与王爷对立。而且,安昭之战,聂纵不顾军情,给王爷下了凝沉之毒,险些要了王爷的性命。这些年来,聂纵虽然是皇上的亲表弟,但因为父母双亡,而且与皇上故作疏离之象。王爷才没介意他的门第,可怜他,所以信他用他。可没想到,他竟然对王爷下此狠手!” “我哥?” 聂欢小声确认,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哥哥聂纵前些年表面与皇上冷漠疏离,其实暗中一直与皇上有所联系。虽她不想承认哥哥下毒害过洛承君一事,但也无从辩驳。 “一次不信,终身不用。更何况聂纵对王爷下过杀心,按理,他本就该死。若是王爷杀他,不需要遮遮掩掩。杀了就是杀了,我与王爷都敢坦然与县主承认。可没杀就是没杀。” 乔书律一副凌然正气,聂欢看着他流着血的手,自责地蹙着眉。 “可若不是佐政王,还能有谁,非要害我哥的性命。就算我哥有仇人,可那日是千秋节,我哥武功不俗,又有御前统领之位。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杀得了他的!能杀的,也只有在他之上的人!” 对于这一点,聂欢很是笃定。乔书律也没有开口否决,她便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乔将军,你告诉我好吗?我哥死得太冤,我只是想知道谁是凶手。我并非执意报仇,只是心中,实在是放不下……” “我不知……” 乔书律说的心虚,远不如刚才那句“不是”来的坚定可信。他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珠钗在自己衣角上蹭了蹭,抹去了上面的血迹,然后递给聂欢。 “县主安心在佐政王府住着,这里,没有害你的人。县主也曾说过,想要安然过日子,那边撇下兄长的死因,安然度日吧。” 聂欢看着乔书律递还给自己的珠钗,迟疑地接下。乔书律冲着她微微一笑,转身欲要离开。 可这聂欢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忽然追上前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乔书律。 “我十四岁那年回洛安,第一次见了乔将军,便心中所属与你。那年乔将军十九岁,虽未有如今的昂然,但洒脱帅气,让聂欢一见倾心……” 聂欢忽然的告白让乔书律很不适应,他慌乱地看着被聂欢紧紧抱住的腰部,挣脱也不是,待着也不是。仿若变成了一尊石像,傻在了原地。 “乔将军你对聂欢何意?我千怕万怕,一直担心哥哥的死与你有关联。既然你坦然告诉我,与你和佐政王无关,那你能否撇开芥蒂,与我真心相对?” 聂欢松开了手,绕到乔书律面前。看着乔书律脸红脖子粗,一副憨傻的模样。 “若将军愿意接受我,我也愿意撇开兄长的死因,无忧无虑,安然度日。” 聂欢期待地看着乔书律,可乔书律脑海里,都是洛承君的告诫。洛承君早早就提醒了乔书律,他与聂欢,无法有良人之果。 可眼前这个妙人儿,总是让他心乱如麻,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自是愿意与县主真心相对……” 到底,这情让人不能自已。洛承君还是违背了洛承君的告诫,顺了自己的心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忽然为何这般? () 一路跟随着聂欢来到花园的简茶,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的。 她原本想着叫着聂欢冲动行错事情,丢不丢性命倒是无谓,但起码,要离来这佐政王府。闹得与乔书律绝无可能才好,可如今,结果却正好相反。 她不禁没有拆散,还凑巧推近了乔书律与聂欢的距离。看着聂欢抱着乔书律,简茶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挥刀砍去聂欢抱着乔书律的那双手。 付娆安和洛承君可不知道,在十几米之外,还发生着这种事情。 “洛承君,我一直有件事情好奇,想要问你。” “你可是要问我,为何不与林云庭联手?” 洛承君仿若付娆安肚子里面的蛔虫一般,搞得付娆安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付娆安不悦地点了点头。 “没错,那昭帝与你处处作对,还想置你于死地。你与他也不是同母兄弟,何必顾念那么多呢?若是说你爱惜万民,不想因为战事,可以你的能力,完可以不动声色地换帝上位啊!” “呵呵……” 洛承君轻笑,透着一丝嘲讽付娆安的意思,付娆安不悦地蹙眉。 “你笑是什么意思?” “本王笑你们单纯!” “我们?” “是啊,你,林云庭……又或者是所有认为本王应该起事造反,登基上位的那些人。” 洛承君抬手戳了一下付娆安的额头,付娆安嗔怪,他才收了手。 “先帝是给了我兵权,但你们以为,先帝会傻到,只留一个空壳子给皇上吗?若真是如此,皇上也不敢三番五次地挑拨刺激我。他就是想要激我造反!无论何时,造反也是要受天下人唾骂的!皇上虽算不得明君,但至少不是暴君。如今大昭民生安乐,何必要徒增祸事呢?” “可林云庭……” “十年了,依本王看,林云庭也并非是真心想要复峦。只是他身上压的担子太重,逼迫他不得已。那些峦国旧人,一个个叫嚣着要复国荣华,其实也是因为为首的那些人,没有得到如同在峦国时的高位重权。试问,若是他们现在过得,比峦国时期的还要好,他们还会吵闹着要复峦吗?” 洛承君句句在理,可付娆安不知为何,就是不能信服。 “照你的意思,我若是现在过得滋润,便也不用去安国报仇了?”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是先帝灭的峦国,如今先帝已逝,他林云庭的仇人不在了。可你不同,安帝和苏久渊还舒舒服服地活在安国呢。” “可林云庭不会就此罢手。若是你们将来对峙,又当如何?” “所以本王紧攥着兵权啊。只要有本王在,绝不会让他起事的。就算他起事,本王也绝对会护他和峦国旧人到伤害最小。可若本王依着他们一起起事,不但护不住他们,还会加速他们的灭亡。先帝……是给皇上留了后手的。” 洛承君说着,眉眼透着些哀伤。 “唉,说到底,这林云庭也是个苦命之人。本是个不适合生在帝王家的性子,却偏偏……” “怎么?你心疼他?你什么时候这般在意林云庭的事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不是……因为他对你表明了心迹?呵……付娆安,你怕是从小到大,没被人追求过吧?” 洛承君忽然转了话题,说的付娆安一愣一愣的。 “我?我哎!我付娆安在安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不仅美,还武艺双!追我的人从家门口排到了城门口,我爹……” 付娆安欲言又止,提到逝者,心中难免酸楚。 “算了,与你争论这些做什么?那季白翁的尸体呢?你如何处理的?” “送回风雪月了,你若是要去风雪月找林云庭问个明白。也顺便帮本王劝劝他,毕竟……他喜欢你嘛!” 洛承君其实是语气微酸地说着,可付娆安没听出来。以为这洛承君是有意要撮合自己与林云庭呢,莫名地心中恼怒。 “是啊,林云庭喜欢我呢!他好歹是大昭第一名伶,长得又那般绝美!我现在就去找他!” 付娆安说着,朝着洛承君咧嘴瞪眼,转身走开了。洛承君冷着脸,故作强笑。 “王爷!” 乔书律安抚好了聂欢,将她送回了赏夕阁便急急地赶了回来。瞧见那付娆安已经不在,才上前来。 “怎么样?林云庭可听了本王的话?” 洛承君看乔书律抿嘴摇了摇头,闷笑一声。 “本王就知道他会如此,怎么还奢求他能脑袋清醒一次!这小子,非要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我看这林公子当真是对侧王妃动了真心的,这么些年来,还从未见他在军令上这般坚持过。从前他不也只是听听那宁风霖的吗?” 乔书律此言招来洛承君一记冷眼。 “怎么?你也觉得难能可贵?你这口里一声一声叫着侧王妃,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这般……” “王爷恕罪,属下都忘记了,您如今已经不是与侧王妃做戏,而是真心喜欢……” “住嘴!” 洛承君恼怒呵斥乔书律,乔书律无措地看着他,怎么自己说什么都成了不是了? “本王何时说过真心喜欢那丫头了?乔书律你如今也敢擅自揣摩本王的心意了?废话少说,那林云庭到底后来如何做的!” 洛承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恼怒,脸色竟然衬出了红晕。乔书律不敢妄言,赶紧转回正题去了。 “哦,王爷将季白翁的尸体送还给林公子之后。林公子身边的风玄便放出一只飞鸽来。属下叫人在鸽站截停了那鸽子,抄下了书信的内容。发现是那林公子唤远在南水孤郡的宁风霖来洛安城。” 洛承君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宁风霖驻守南水孤郡,统领峦国杀手团,掌控四大军团动向。林云庭若不是要商讨转战一事,怕也不会劳驾他来洛安一趟。林云庭啊林云庭,你非要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才好!” “王爷,宁风霖那人的脾性你我都了解。那季白翁对林云庭动心侧王妃的事情都如此大的反应,怕是那宁风霖更不会放过侧王妃。此人,可不好对付啊。” “本王知道……” 洛承君蹙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再说这付娆安,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季白翁为何平白无故要取自己性命。甚至不惜自戕,那对自己莫名满满的恨意,叫付娆安心有余悸。 付娆安来了风雪月,见风玄在茶座入口处守着。今日这风雪月的茶座雅间都坐满了人,不仅如此,站着看戏的人也是不少。还时不时地传来喝彩声,气氛很是热闹。 “姑娘怎么来了?” 风玄瞧见付娆安,有些慌。他如今看这付娆安,怕是觉得这付娆安如同煞星一般。渴求着叫她离林云庭远些的好。 “我来,自然找林云庭,我有事找他。” “公子不在!” 风玄用身子堵住了付娆安的路,付娆安蹙眉看着他。 “不在?那他什么时候在?” “今日不在!明日也不在!怕是以后都不在!” “都不在?为何啊?他难道离开大昭了?” “对对对,姑娘猜的没错,我家公子离开大昭了,再也不回来了。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来风雪月了吧。您好歹是佐政王府的侧王妃,这老是来,也不合适……” 风玄平日少言,今日倒是苦口婆心地劝着,怪让付娆安不适应的。 付娆安蹙着眉头,很是不解。 “这忽然的,怎么说离开就离开?难不成是因为季白翁的死?” 付娆安自语着,转身欲要离开。可就在风玄想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茶座的客人们发出一声声惊呼。 “他下来了?” “怎么唱着戏就下来了?” “下来做什么?” 付娆安也听到了身后的糟乱声,下意识也回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在戏台上唱曲儿的一个人,忽然从戏台子上下来,朝着付娆安走来。 此人一边走着,一边摘下了头面。付娆安这才看清楚,此人正是林云庭。 “公子你……” 风玄为难想要阻止,却被林云庭一把推开,毫不顾忌地拉住付娆安的手,堂而皇之地朝着后台走去。留下一众惊愣的人,还有未唱完的曲儿。 “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曲儿不唱完就下台?” “就是啊,我们好不容易盼到林公子上台,怎么就这般结束了?” 看戏的人们抱怨着,风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无语。 林云庭拉着付娆安到了后台,那满脸的浓妆艳抹也掩不住他满脸的喜色。 “娆娆你怎么来找我了?可是想好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 付娆安不悦地甩开了林云庭的手,看着他那绝美容貌一脸痴笑,不由地嫌弃。 “我是来问你,为何那季白翁要刺杀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还是……得罪你了?” 林云庭面上的笑容一僵,蹙眉想了想。 “季白翁是误会了你而已,他如今,不也得到了惩罚吗?娆娆你就不要深究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儿里让他误会我了?” “额……昨日,昨日我亲你的时候,你不是推我了吗?那季白翁误以为你要伤害我,所以……” “就为了这个?哈……” 付娆安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上下打量林云庭。 “你还真是娇贵的很,推你一把都能招致杀身之祸。林云庭,以后我们还是少打交道,你也不要咿咿呀呀说什么你心悦与我的话了。” 付娆安说罢,转身要走,林云庭上前拽住了她。付娆安恼怒回头瞪他,林云庭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捏着付娆安的一角,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来。 “娆娆你莫要生气,我还有话与你说呢。” “有话快说!别扭扭捏捏的!” 付娆安从林云庭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角,盘着手看着林云庭。 “娆娆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吗?我上次与你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如今洛承君不愿意与我合作,峦国旧人的那些兵力,又暂且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打算转战安国,先替你杀了安帝,报了仇。也顺便在安国壮大一下兵团,再行考虑杀昭帝的事情。” “转战安国?” 付娆安愣住,她上次倒是偷听到了林云庭的这个念头。但也只是听听,未当做认真话来记着。 “对,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林云庭满目期待地看着付娆安,可没想到,付娆安却迟疑了。这与他想的不同,林云庭以为,自己说出这个时候,付娆安会比自己激动百倍。 林云庭有些失落付娆安的表情,付娆安迟疑了许久,才开口。 “算了吧。” “算了?为何算了?你不是日日夜夜想着杀了那安帝,为你父母哥哥报仇吗?” “没错,我是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想。可我不想,倚靠你。” “为何不行?你能倚靠洛承君,为何就不能倚靠我?你不信我可以帮你报仇?我虽然不如洛承君的兵力,但……” “不是的!” 其实付娆安心中也不知为何自己对林云庭并无期待。她总觉得,继续如今这样的模式,就好。 “你和你的峦国旧人,目标是复峦。而我与洛承君的目标都是安国,洛承君想要给岸国之前无故挑起战争,一个回击与教训。而我,是要报仇,我们是顺路而为。可你……” “我也是顺路而为啊,我要去安国壮大……” “安然吧!我了解安国,虽然经过战斗有所损失,但……绝不向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去安国,只能损兵折将,提不得什么壮大兵力了。此事不要再提,我先走了。” 付娆安有意躲闪林云庭的话,急急地走了出去。林云庭满腔热情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呵呵……原来她已经喜欢了洛承君啊……” 林云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苦涩一笑,长叹一声。 付娆安走出风雪月,却瞧见了洛承君站在门口,身后停着王府的马车。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付娆安楞了一下,自己来风雪月的事情洛承君明明知道的啊。若是要来接自己,那当初就一起来了。 付娆安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徒生尴尬,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绕行要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黏人 () 谁知这洛承君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怎么?这青天白日的,你眼瞎看不见本王吗?” “我……该看见你吗?” “你的眼睛若是连本王都看不进去,那还要它们有何用?本王替你挖了算了!” 洛承君假意抬手,伸出两个手指朝着付娆安眼上戳去。付娆安惊慌捂眼,洛承君笑着垂下了手,拉着她朝着马车走去。 “本王是来接你回府的。” “啊?” 付娆安怪异地看着洛承君,这家伙,怎会平白无故来接自己,实在是匪夷所思。 坐在马车里,付娆安孤疑地审视着洛承君,看着他身侧堆积的奏折。这家伙,总不会是为了来接自己回府,还带着奏章来的? 洛承君仿若无事之人一样,手拿着奏章认真地审阅着,头都不抬一下,也没正眼看付娆安一眼。 “你就没事情要跟我说吗?” 付娆安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洛承君这才抬眼看向她,微微蹙眉。 “说何事?” “没事说你为何要来接我?” “接你回府而已,有何不可吗?” “倒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 “既然没有,你就安安静静地坐等着回府。” 洛承君说罢,继续低头看着奏章。付娆安蹙紧眉头,郁闷了起来。这家伙没事情要说,为何忽然来接自己呢? 想来想去,付娆安只能妥协地认为,人生在世,谁没有个忽然抽风的时候呢? 回到佐政王府,付娆安下了马车直奔满月楼,都没回头看一眼洛承君。 回到满月楼,付娆安瞧见聂欢也在,兴冲冲地上去打招呼。可刚走近,这聂欢与欢央,还有那简茶,竟然都起身,朝着她作揖。 “侧王妃,王爷。” “王爷?” 付娆安一愣,回头看去,不由地惊吓后退几步。这洛承君,神不知鬼不觉地竟然一直跟着自己,来到了满月楼。 “洛承君你……你怎么还在啊?” “什么叫本王还在,这里是佐政王府,本王在哪儿都正常。各位不必多礼,都自在些,权当本王没在就好。” 洛承君说着,抱着自己怀里那一摞奏章,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院内的石桌前,又开始认真审阅了起来。 院内的各位面面相觑,聂欢本打算等着付娆安回来好好说说体己话。如今,却看着不方便了。 “侧王妃,今日我就先回赏夕阁了,有空你去赏夕阁看看。” “哦……” 付娆安失落地看着聂欢离开,简茶也悻悻地去了厨房躲着。欢央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拽住了欲要回屋躲着的付娆安。 “侧王妃去哪儿?今日还没有练枪呢!” “我……” 付娆安不悦地看向洛承君,这平日都没多出这么个人来,今日忽然多了个出来,叫人怪不自在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就在好了,又不影响什么。 “我回屋换身衣服就出来,今日我的目标,是一口气赢了你!” 付娆安信誓旦旦地说着,进屋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出来。她瞥眼看向洛承君,他照旧专注地看着奏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这付娆安与欢央交起手来,这原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洛承君,却开始有了反应。 他大概是嫌弃太嘈乱,是不是地冷啧一声。他这一冷啧,让原本专心对抗欢央的付娆安顿时分神,本该过了第六招,却输在了第六招上。 “侧王妃还想一口气赢了我?你如今六招都过不了了,明显还不如昨日!” 欢央嘲讽付娆安,付娆安恼怒地瞪向一旁的洛承君。 “你没事儿老啧啧什么?要是嫌烦,就回你的湖心亭看奏章去!赖在我满月楼干嘛?” “呵……输就输了,还埋怨上本王了。好,本王不看奏章,看你如何赢了欢央六招!” “那你看好了!” 付娆安不服气地说着,反身朝着欢央进攻。 怎料这不看奏章的洛承君,闲话更多。 “唉,第三招怎能如此接招?明显露出了弱点嘛!” “你出招的时候,可以加个虚招啊!这般轻易让人看出你用了什么招式,自然要输的嘛!” “不对不对!反枪扫地起跳的时候不能乱了方向,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这洛承君罗里吧嗦地一直不满意地提着意见,不仅是付娆安,就连欢央也没被他放过。 付娆安沉着脸,恨不得将手里的枪杆子掷到洛承君的脸上去。到最后,还是欢央先忍不住叫了停。 “侧王妃,不如……今日我们就练到这里吧。” 欢央主动提出结束,还真是实属罕见。付娆安与她却心领神会,叹气点了点头。 “欢央你今日辛苦了。” 欢央抿嘴点了点头,拍了拍付娆安的肩头,急急忙忙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不练了?那本王看奏章了。” 这洛承君好似故意的似的,嗦走了欢央之后,竟然重新安然地看起了奏章。付娆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还从未发现,这冷傲的佐政王爷,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付娆安百无聊赖地盯着洛承君,数着时辰盼着他离开。可是这洛承君一直到呆到了晚膳,才终于收起了奏章,一副理所应当地坐在了饭桌前。 付娆安冷着脸看洛承君入座,只见他环视了一圈桌上的菜,不过两三样简单家常小菜,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般寡淡?” “嫌弃寡淡,王爷不如回自己那里去吃?” 洛承君抬眼看着付娆安期待的眉眼,愣了一下。忽然伸手将那两三样小菜拉到了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夹吃了起来。 “寡淡些好,不过简茶,明日起这菜量要多一些了,不然,本王与侧王妃也不够吃啊。” “啊?是王爷……” 简茶惊愣,这王爷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要长久住在满月楼的意思。付娆安也听出了这层意思,惊愣地站起身。 “洛承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洛承君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看着付娆安。 “什么什么意思?本王想这段日子住在满月楼,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你与我……” “侧王妃与本王今日是生疏了些,本王这不立马来弥补了吗?” 洛承君假模假式地说着,还伸手攥住了付娆安的手,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付娆安瞥眼看见简茶在,知道不能坦言实情,只好忍了下去。 “多谢王爷体贴!” 付娆安咬牙切齿地回应了一句,当真是一头雾水,实在是搞不明白,今日洛承君为何抽风。 简茶抿嘴一笑,忽然想起厨房还炖着东西,急急忙忙去了。 见简茶离开,付娆安立马露出原形,甩开洛承君攥着的手,凶巴巴地看着他。 “你今日到底想干嘛?” 洛承君停下筷子,无奈地看着付娆安。 “本王哪里不正常了吗?为何你非要做出这番反应?” “你觉得你正常吗?从风雪月到现在,你一直黏在我这里。到底所谓何事?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了!” “你就那么不喜欢本王粘着你?” “我……该喜欢吗?” 付娆安无奈地坐下,洛承君微微一笑。 “放心吧,本王不会粘你一辈子的。就算如今不自在,也忍忍吧。这小菜味道还不错。” 洛承君继续吃了起来,付娆安眼看着他把自己的饭菜都吃干抹净,心情越发不好。 “王爷,夫人。” 这时,简茶端着一小盅燕窝走了进来。 “今日府里的人送来一盏燕窝,说是下来的新燕,叫侧王妃尝尝鲜的。我不知道王爷今日来,那人也只给了一盏燕窝,所以……” “给我吃!那菜都被他吃了,他也吃不下这燕窝了!” 付娆安急急地夺过那燕窝,白了一眼洛承君。洛承君本没在意,可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一把摁下了付娆安刚刚接过去的燕窝。 “洛承君你不要太过分,那些菜你都吃完了,我……” 付娆安刚要发火,却看见洛承君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来,插到了燕窝之中。片刻,洛承君拿出那银针来,只见那银针已经赫然变成了黑色。 “这燕窝有毒?” 简茶惊叫了一声,付娆安也愣住了。这在满月楼里的吃食,想来都是简茶亲自准备的,所以从不会有查毒这一环节。 可今日,怎地…… 付娆安自然不会怀疑简茶,光是瞧简茶吓成那副样子,就知道与她无关。 “谁要下毒害我?洛承君,你既然发觉这燕窝有毒,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吧?” 洛承君收起银针,若有所思。 “本王会查清楚的,只不过今日新入满月楼的东西,入口的,都要检查。要用银针搅动检查,还要检查碗沿和杯沿,切不可疏忽。” “是,王爷,我一定帮夫人好好检查。” 简茶心慌不已,付娆安也心有余悸。今日若不是洛承君在,她怕是躲不开此劫了。 “重新给侧王妃下点面吃,本王去去就回。” 洛承君忽然起身离开了满月楼,付娆安没等到洛承君的回答,可心中,却隐约有个怀疑的人选。 杜妍娥。 没错,洛承君想到的,也是杜妍娥。 虽然洛承君忽然与付娆安形影不离的原因,是因为宁风霖要来洛安城。他害怕季白翁的事情重来几遍,这季白翁与宁风霖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若不是洛承君亲自守着付娆安,他是万万放不下心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本王怕鬼 () 可这宁风霖明明还未到洛安城来,应该还做不到这般提前下手。 更何况,能够动用府中之人,利用燕窝下毒的,只有杜妍娥了。此时的节令,可不是进贡新燕的时候。 洛承君急急来了素香阁,这素香阁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杜妍娥对外声称患病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也没找过乐子。素香阁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小丫头来往打扫着。 “王爷!” 几个小丫头瞧见许久不登门的王爷忽然来了,惊了一跳,急匆匆地要去禀报,却被洛承君给拦了下来。 “不用禀报,本王自己进去。” 洛承君喝止了丫头,拧着眉头走了进去。 此时的杜妍娥正坐在铜镜前,蓉兰为她梳着头。 “这会儿,那贱人应该吃下燕窝了吧?” 杜妍娥目光幽然地望着铜镜里头的自己,神色冷然。蓉兰低声回应着她。 “若是晚膳炖上的话,应该已经入了口。那瑶姬就是个青楼女子,哪儿里吃过那上好的血燕窝,自然应该迫不及待炖下吃了的。只是王妃,王爷若是查这瑶姬的死因,应当不难查到我们这里……” “那又如何?人都死了,你以为王爷会将我如何吗?我不怕王爷知道是我杀得人,但前提是,瑶姬得死。” 哐啷! 杜妍娥话音刚落,洛承君便踹开门走了进来,杜妍娥和蓉兰都吓了一跳。 “王爷您来了?这守门的小丫头一个个都该死,王爷来了也不提前吭一声!” 蓉兰低声抱怨了一句,洛承君冷眼看向她,蓉兰立马收了声,悻悻地走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关上门,留下洛承君与杜妍娥两人在房内。 “王爷……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杜妍娥小心翼翼地看着洛承君,发觉他脸色不对劲,心中忐忑。猜想莫不是那瑶姬已经死了? “本王以为,上次与你深谈,你已经明白了本王的意思。消停了这些日子,本王还心存愧疚,可没想到,你憋了大招啊。” “瑶姬……死了?” 杜妍娥并未想要否认,她本就知道。自己那点儿雕虫小技,在洛承君眼里,根本瞒不过去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往常从不在满月楼吃晚膳的洛承君,偏偏今日,就在了。 “怕是如不了你的心愿了,瑶姬好好的,她没吃那毒燕窝。” 杜妍娥难掩脸上的失落,凄冷一下。 “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的很,一次机会也不给我。” “你以为瑶姬死了,本王对你的心意就会改变吗?就算这天下人死绝,本王与你的心意,也不会变。” “王爷何必说如此绝情之言?一点儿希望也不留于我?” 杜妍娥哀伤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无奈轻叹。他后悔自己拖延了一年才与杜妍娥说清楚,若是早早言明,也许不会让她陷的如此之深。 “本王不是绝情,只是想与你说明白。当初你嫁入王府,本就没有情谊。你为本王牺牲的,本王铭记于心。若你不想留在王府受委屈,本王愿意与你和离,并且,会帮你物色好人家,委于下半生。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王爷已经让我受委屈了!和离?王爷心中怕是早就这么想了吧?有了那瑶姬,嫌我碍眼了,早就想将我清出着王府了吧?” 杜妍娥泪目,上前欲要抓住洛承君的手。洛承君却下意识躲开了,杜妍娥扑空,心中更是悲戚。 “今日之事,本王不想与你多做计较。但不代表默认你能在府中胡作非为,对于你的去留,本王不做强迫。” 洛承君说完,心中还挂念着付娆安,转身疾步离开了素香阁。杜妍娥赤着脚追出去,到底也没留住他。 洛承君回满月楼之前,先去找了乔书律。 “这种事情,王爷你找我一个未婚男子出主意,是不是有些为难我了?” 乔书律为难地看着洛承君,这洛承君,竟然要他帮他想一个,如何能合理与付娆安同屋就寝的办法。 “那宁风霖可是峦国名将,颇有计谋,功夫也在本王之上。怕是赤甲军也拦不住他悄然入府,本王必须与付娆安睡在一个屋子里,才能保证她无恙。” “王爷你不用解释,属下明白……” 乔书律怪异地看着洛承君,自己也没问,他偏要自己解释。仿佛不解释,这乔书律就要把他堪称色心作祟的人似的。 “本王解释了吗?” “啊,王爷刚才解释的很是详尽。” “啧,废话!快帮本王想办法!” 洛承君恼羞成怒,抬手敲打了乔书律的脑袋。乔书律无奈,只好绞尽脑汁想着。 “哎!王爷,这女子都怕鬼怪。不如,今夜让这满月楼闹一场鬼,这侧王妃害怕了,自然哭着求着让王爷你留在屋里陪着啊!” “当真?” 洛承君蹙眉疑惑,乔书律笃定地点了点头。 “当真!属下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中讲的就是夫妻情趣。说为夫者,讲鬼怪之事,妻吓入怀而眠。” “嗯……不过乔书律,你为何要看夫妻情趣的书?” 洛承君问到了重点,乔书律微愣,面露尴尬。 “咳咳,好奇而已,好奇而已。王爷不必担忧,今夜属下必定帮你留宿在侧王妃屋内。我亲自扮鬼吓吓唬侧王妃,不过,需要提前与欢央打声招呼。她实在是太凶猛,我怕她打我……” 乔书律尴尬地笑了笑,洛承君嫌弃地看着他。 “十年,你怎么就打不赢欢央一弱女子呢?” “弱女子?她?” 乔书律打着冷颤摇了摇头,跟着洛承君一起去了满月楼。 乔书律偷偷进的满月楼,先与欢央打了招呼。欢央却是一副不看好的模样。 “你确定侧王妃怕鬼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之,你不要插手。” “我才懒得插手!滚出去,我要睡了!” 欢央将乔书律赶了出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付娆安瞧见洛承君又折返了回来,哀怨地叹了口气。 “王爷今夜要在这里就寝了是吗?我这就搬去阁楼。” “哎哎,时间还早,陪本王聊聊天。” 洛承君拉着付娆安坐下,时不时地朝着窗外看去。 “王爷想聊什么啊?对了,王爷可查出下毒之人了?” “啊?还没有,正在查。” “你可好好查查你的王妃杜妍娥,我觉得,能下毒害我的人,只有她。若证明是她,你可不要拦着我,不是她死就是我活!我与她的帐,早该清算了!” 付娆安恶狠狠地说着,可这洛承君却没认真听着。 “你怕鬼吗?” 洛承君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付娆安愣住。 “鬼?这天底下哪儿有鬼?” “自然是有的!若是没有,那些鬼怪传说难道只是人凭空想出来的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除非我亲眼所见,不然,我绝不相信这世间还有鬼怪这种东西。” “若是有,你可害怕?” 洛承君期待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蹙眉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 “若是有,本姑娘倒是想与它过过招。看看到底是人厉害,还是鬼厉害。这书上总是把鬼怪说的那般厉害,若那死去的人真的比活着的人厉害,那人为何不都去死呢?” “呃……” 洛承君算是明白了付娆安的心思,也是,这个女人怎么会怕鬼。他叹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出去通知乔书律不要装鬼了。 可这洛承君刚起身,却看见一道影子飘过,知道为时已晚。 “啊!鬼啊!” 门外响起了简茶的惊呼声,付娆安立马蹦起身来,一脸兴奋。 “当真有鬼?本姑娘要去瞧瞧!” 付娆安说罢,兴冲冲地朝外跑去。洛承君无奈地闭上眼睛,祈祷乔书律跑的能快一些。 “啊!啊!侧王妃手下留情,是我,是我啊……”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乔书律的惨叫声。洛承君慢悠悠地起身,走了出去。 他看见那乔书律被付娆安摁倒在地,拿着长枪抵着脖颈。一旁的简茶也拿着扫帚,惊恐万分地看着乔书律。 “乔书律?” “乔将军?” 付娆安与简茶面面相觑,看着这乔书律画着大花脸,一身白衣的怪异打扮,蹙起了眉头。 “王爷……” 乔书律看向洛承君,想要求救。这洛承君却提早开口,率先把自己撇开了。 “乔书律你吃饱撑的吧?莫不是又喝多了?” 洛承君一边说着,一边朝乔书律挤眉弄眼。乔书律立刻会意,连忙装作醉酒初醒的模样。 “侧王妃恕罪,我的确喝多了,竟然在满月楼耍了酒疯。属下该死,属下这就走!” 乔书律穿着白大袍子,起身飞快离开了满月楼。付娆安不解地看着,一头雾水。 “今日什么日子?怎么都跟着了魔似的……” 付娆安嘀咕了一句,还不忘嫌弃地看了一眼洛承君。反身回到了屋子里,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去阁楼。 “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明日回你那湖心楼办公去,我要与欢央练枪呢。” 付娆安不忘嘱咐洛承君一句,起身要走。这洛承君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拽住付娆安的衣角,尴尬地开口。 “能不能……留下啊?本王……怕鬼。”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负作用 () “你堂堂佐政王爷,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怕鬼?” 付娆安蹙眉嫌弃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脸色不爽。若不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留下付娆安,贴身护她。洛承君断不会不要了脸面,说自己胆小怕鬼。 犹豫片刻,洛承君咬牙点头,承认了。 “对,本王怕鬼。大概是在那战场上杀得人太多了,所以……” “那你从前怎么睡的?乔书律陪你?” “胡言乱语!本王怎么会叫乔书律陪!本王怕鬼也不是一直都怕的,偶尔而已。” “您还真是贵人一身贱毛病!” 付娆安嘴上抱怨着,可行动上还是很诚实地留了下来。洛承君看她不走了,暗中松下了一口气。 “你不必担心本王会占你的便宜,你睡榻上,本王睡地上。” 洛承君主动提出分睡,付娆安自然也乐意。她跳上床榻,扔给洛承君一床被子,一边解着纱帐一边嬉笑地看着洛承君。 “王爷入睡最好老实些,我这枕头下面还藏着你当初送我的那把短刃,锋利无比。” “呵……你倒是盼着本王不老实,可惜,本王胃口不好,吃不下你这莽撞如男人一般的女子。” “洛承君你!” 这两人斗嘴,付娆安本就很少能赢。洛承君更是不给她继续的机会,抱着被褥一口吹灭了蜡烛,自顾自地铺地而睡。 付娆安气呼呼地看着夜色,放下纱帐,也睡去了。 夜逐渐深了,床榻上的付娆安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洛承君却始终睡不着。 他心中一直想不到一个万的法子,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局。 宁风霖此人,当真不能小瞧。他的厉害,可不只是空穴来风的传说而已。 这宁风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照旧位居江湖武功榜单前三名,轻功上乘如同鬼魅,杀人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干脆利落。而且很有心计,当年峦国战乱,若不是他,如今峦国杀手团也不会剩下近半的人数,怕是早就被团灭了。 若是宁风霖想要杀付娆安,洛承君当真没有把握,到底能不能护得住付娆安。若不是如此心慌,他也不至于这般寸步不离地粘着付娆安。 可要做到寸步不离,实在是太难。他总要去上朝的,若是皇上召见,他也总要去的。 “呼……” 洛承君越想脑袋越清醒,越是睡意无。就在这个时候,熟睡在床榻上的付娆安忽然动了动。 “绝地生花……盘蛇回旋……” 付娆安喃喃着梦话,说的都是舞枪的招式。洛承君不禁笑了笑,这笑意还没落下,只见那付娆安一个翻滚,竟然从那榻上滚落了下来,实实在在地压在了洛承君的身上。 “呃啊……” 这付娆安虽然不重,但毕竟有一股猛劲儿。洛承君只觉得自己晚膳吃下的东西,差点儿被她挤压了出来。 付娆安落在洛承君身上,还是不老实,双手模拟拿着长枪,左右挥舞着。这胳膊肘时不时地击中洛承君的脸,洛承君强忍着怒气,一把扼住她挥舞的双臂,将她推了下去。 “你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本王怎么觉得你是故意……” 洛承君低声质问,却在看见付娆安的睡颜之后,欲言又止。她这幅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洛承君忍下了怒意,小心翼翼地将付娆安抱起,放回到了床上。 一整个晚上,洛承君都未入眠。一大早便起身,准备去上朝。临走前嘱咐了府中的亲兵,好好看护满月楼。 “王爷,今日寅时前后,宁风霖已经到了洛安城,如今,在风雪月。” 洛承君入宫见到乔书律,乔书律便告知了他此事。洛承君神色一紧,心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风雪月,后台。 宁风霖看着那盛放季白翁骨灰的锦盒,眉目紧蹙成一团。林云庭坐在他的对面,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这宁风霖已经坐在那里一个多时辰,一句话都不说。林云庭心中忐忑,无法合理解释这季白翁的死,他不想牵扯到付娆安。 “殿下,就没什么与老夫说的吗?” 到底,还是这宁风霖先开了口。林云庭微愣,支吾着开口。 “白翁他……虽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洛安城,但,他的死还是让我……” “季白翁去佐政王府行刺之前,已经送了一封飞鸽传书去南水孤郡。此事殿下怕是不知吧?若是知道,就不用苦思冥想,要编造一个理由来欺骗老夫了。” “啊?” 林云庭彻底傻眼,他万万没想到。这季白翁竟然还有这一手,怕是担心自己行刺不成,还想要宁风霖帮他杀了付娆安。 “宁老,您听我说,此事不关那付娆安的事,是我想要改变目前的状况。本来这洛承君也不想与我合作,不如转战安国,统领了安国的兵力,然后……” “红颜祸水,怕是迷了殿下的心智。季白翁所言不错,此女,必死!” “宁老!” 林云庭急了眼,怒叫一声起身。他对上宁风霖凛冽的眉眼,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努力想要保持心平气和与宁风霖交涉。 “我们眼下,不也无路可走了吗?宁老您也说了,四大兵团蛰伏十年之久,再不动一动,恐怕就要反了。” “动,则是揭竿而起,杀昭帝,复峦国!殿下想要转战安国,可知道这四大兵团移动这般远程,过程之中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殿下以为,昭帝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吞下安国吗?开战,我们便会腹背受敌,前被安国攻击,后被昭帝追杀,覆灭只在一瞬之间而已。” 宁风霖的分析一针见血,说的林云庭哑口无言。可林云庭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拉拢付娆安的机会,蹙眉瘫坐在椅子上。 宁风霖见他这样,不由地哀叹一声。 “其实就算殿下不召唤我来洛安,老夫也是要来一趟的。那日白翁一封飞鸽传书,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老夫。老夫正巧不在,那信被前来禀报军情的北方边桑城军团的齐雄章看到。” “齐雄章?” 林云庭一脸疑惑,他对于这些人都不太熟悉。因为这些,都是宁风霖去接洽的,他,好似是一个摆设品,准备成事之后,随时摆上那皇位,来称帝用的。 “对,齐雄章。此人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急性易怒。看到季白翁的飞鸽传书之后,只给老夫留下了一句话,便快马回了边桑城。殿下可知道,是什么话?” 宁风霖阴着眼眸,冷冷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原本准备的,自以为精心策划,可以说服宁风霖的话,都被咽在了喉咙之中。 “我不知。” “齐雄章说,若一月之内,复峦还未行动。他便要带着北方军团,脱离管制。殿下可知道,一旦如此,我们将要面临什么吗?” 林云庭不语沉默,他了解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他越发感觉到,所有事情,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也没资格,随心所欲。 宁风霖看林云庭不语,继续说着。 “若是北方军团动了异心,那紧接着,东方驻扎在萧禾郡的于胜先,南方驻扎在庆元县的叶长令,还有西面驻扎在慕临关的祝兴莱,都会一个一个的脱离殿下您!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峦国力量,分崩离析,彻底毁于一旦!如此,殿下也要坚持转战安国吗?” 林云庭垂头丧气地听着宁风霖的话,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来。他呵呵笑着,抬眼看向宁风霖。 “宁老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本就可以随时脱离对吗?” “老夫的意思是,原本四大兵团还可以耐着性子等殿下一些时候。如今殿下因为一个女人,而不顾峦国大业,让他们伤了心。所以殿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做出些什么来,不然……峦国,就彻底亡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峦国旧人最想杀的人,便不是昭帝,而是殿下您了。” “我?” “没错,是殿下。殿下给了他们希望,又毁了他们的希望。他们无力杀昭帝,只能杀了殿下。” 林云庭看着宁风霖,表情莫名的怪异。 他想起当初,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峦国覆灭,他被莫名其妙地扶持在中心。宁风霖他们,不断对他说,他要统领峦国旧人,要复峦,要为母后父皇报仇。 如此,他便放在了心上。可这么些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听话而已。可如今,他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动一动,却莫名成了众矢之的。竟然要被挡出扶持他在中心的那些人,当成泄愤的靶子。 “呵呵……宁老的意思是。若是复国失败,就算昭帝不让我死,我们的人,也不会让我活着?” 宁风霖眉头一蹙,他原本想要表达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可林云庭听得重点,却是这个。 “我懂了……” 林云庭看宁风霖没否定,幽幽地说了一句。他起身,正了正自己的头面,挽起水袖。 “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吧,需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就是。只是有一点,不许碰付娆安。” 林云庭目光决绝地看着宁风霖,宁风霖蹙眉,未开口。 “宁老自便吧,我还有戏。” 林云庭挽着水袖转身走出了后台,风玄站在门口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疼地看着林云庭,欲言又止。 他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云庭心事重重地上台,却看见,这风雪月茶座雅间,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今日的戏票不是售完了吗?客人呢?” 林云庭不悦地看向一旁的跑堂,跑堂赶忙上前解释了起来。 “那戏票被一位公子包了,昨晚就提前给了银子。本来管账先生还以为这公子是要请客,可没想到,今日一个人都没来。” “公子?哪家的公子?” “是我!” 林云庭话音刚落,便瞧见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洛承尧,林云庭蹙眉,朝着一旁的跑堂说了一句。 “叫管账先生把银子都退给这位公子,今日风雪月休息。” “啊?” 跑堂觉得可惜,可也不敢说些什么。那洛承尧急眼了,疾步上前拦住了要下台的林云庭。 “表哥,你何必这样冷漠对我?弟弟就是想给你捧个场而已,那点儿银子不算什么的。上次我亲自来给你道歉,你冷漠对我,我如今又主动来了,你就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吗?” 林云庭实在是搞不明白这洛承尧为何忽然如此,他只当洛承尧是受了洛承君的威逼,虚情假意强迫来与自己道歉言和的。 “逍遥王不必如此,小人受不起。今日风雪月不开,还请王爷拿了银子走人吧。” 林云庭说着,毫不客气地推开洛承尧要下台。洛承尧眼看这招不行,忽然接着林云庭推他的那股力道,故意向后踩空,从台阶上跌落了下去。 “啊!” “承尧!” 林云庭见洛承尧跌落,瞬间着急。他急急地下去查看洛承尧,发现这洛承尧的头被蹭破了皮,流出了血。 “表哥,你就算不原谅我,也不至于如此恨我吧?想我们小时候,你对我可是最好的了!” 洛承尧趁机委屈巴巴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于心不忍,搀扶他起身。 “随我去后面抹点儿药。” “谢谢表哥!” 洛承尧诡计得逞,开心不已。 那宁风霖和风玄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宁风霖识人多广,一眼就看出这洛承尧粗浅的把戏。 “这小子忽然接近殿下,绝对目的不纯。风玄你可要多多上心,叫这小子离殿下远一些。若是做不到,老夫可就要动杀心了。” “别啊,师傅。这洛承尧好歹是殿下的亲表弟,殿下如今在世的亲人不多了,您要是杀了他,殿下还不……” 风玄话没说完,就遭了宁风霖一记冷眼。 “妇人之仁!殿下不成事,都是因为这些所谓亲人拖累的!亲人?你可见那佐政王和这逍遥王帮衬过殿下一次?这样的亲人,不要也无谓!” “师傅,其实那佐政王爷对殿下,还是不错的。” “那点儿小恩小惠,便迷了你的眼,当真辜负了为师对你多年的教诲!”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秋意微凉 () 宁风霖冷眸看向风雪月大门对面的茶摊,那里熙熙攘攘坐着几人,饮茶谈笑风生,好似各自无关。 “对面茶摊西北偏角坐着的那两个男人,轻功上乘,跟踪脚力也很不错。只是,那佐政王还是低估了为师的能力。这世上,还没几人能跟踪能让为师毫无察觉。从我进入洛安城那一刻起,就一直有尾巴紧随其后。” “从前师傅入洛安,也没见这佐政王如今紧张。难不成,南水孤郡有佐政王的细作,他知晓我们要在一月之内有所行动?” 宁风霖冷笑,摇了摇头。 “南水孤郡乃我们的核心要地,人也都是杀手团的老人,绝不可能有细作叛徒。而且为师还没有回应那齐雄章,如何就断定我们一个月之内有所行动?想必这佐政王也是担心,为师会动他的侧王妃。能让殿下和佐政王同时挂念,这个女人……” 宁风霖说着,眸子荡过一丝冷绝的杀意。风玄察觉到宁风霖的杀意,不由惊诧。 “师傅,您已经答应殿下,不动那付娆安的!殿下如今愿意回心转意,不坚持转战安国,您可千万不能……” “风玄你何时才能清醒一点儿!为师让你留在殿下身边,是想让你时刻提醒着殿下!怎没想到你却被殿下同化,变得这般优柔寡断!那付娆安不死,早晚会成为佐政王与殿下之间的利刃!自古为女人反目的事情还少吗?所有可能阻挡复峦大计的人,都要死。哪怕有一日那佐政王摆明了态度要与我们对立,他也必须要死!” “可师傅若是杀了付娆安,那佐政王才会真的与我们反目吧?” “所以为师不动这个女人,自然会有人动。” “师傅难道……是想给昭帝送信,告知付娆安的真实身份?” “梨花苑掌柜季白翁都已经指认那付娆安就是瑶姬,就算为师送信,那昭帝可信吗?佐政王也轻易能联想到何人送信,还不如直接杀了那付娆安!” “那师傅你……” 宁风霖未多作解释,他显然不太想告诉风玄自己的主意。宁风霖侧目不悦地看向风玄,带着嫌弃的意味。 “你如今,可越发没有杀手的样子了!我还与洛安城内的自己人还有事商讨,你好好守着殿下,盯紧了那逍遥王。” 宁风霖说完,疾步走出了风雪月。 后台,林云庭为洛承尧小心翼翼地包扎着额头的伤口,洛承尧却眼珠溜溜地四处环顾,很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好去昭帝那里邀功。 可这后台,不过就是寻常的后台罢了。一点儿关于起事造反的东西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可疑的人影。 “好了。” “哦,谢谢表哥!” 洛承尧一副乖巧模样地道谢,这一口一声表哥的,叫的林云庭浑身不自在。 “逍遥王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我与王爷的表亲关系,早就无从追溯了。” “表哥这话说的,还是在生弟弟的气吧?千秋节前夕,我与你初次见面便……便打了你一巴掌。是我不对,可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分开了太久,生疏了些。” “可如今,我与王爷就亲近了吗?” 林云庭反问了一句,洛承尧本就不善于说谎,一下子语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林云庭轻笑,他知道,这洛承尧本就不是真心来与自己道歉,那一声“表格”,自然也不是真心实意的。 他到底为何,是迫于洛承君的要挟,还是其他的,林云庭并不感兴趣。 “王爷若无事,就先离开吧。风雪月今日,不唱戏。” 林云庭冷言说完,起身要走。洛承尧暗中咧嘴恼怒,可不想好不容易近了一步,而就此放弃。 “表哥,你今日不唱戏,那以后唱戏,我可能来听一听?我记得小时候,你每次来大昭,都会偷着给我唱小曲儿。” 洛承尧说起幼时之事,林云庭不禁动容,驻足站立。他心中柔软之处被触及,忽然不知如何说出那个“不”字了。 “你愿意来听就来吧。” “谢谢表哥!” 洛承尧看林云庭点头,兴奋不已,蹦跳着离开了风雪月。林云庭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丝浅笑来。 “公子……” 风玄从一旁走了过来,欲言又止。林云庭知晓他要提醒自己什么,笑意落下,冰冷回应了一句。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以后这洛承尧来,别让他进后台就是了。他一个毛头小子,没你们想的那么有心思。” 林云庭这就开始有些护着洛承尧了,风玄无奈地看着他,知晓自己如今不好再说些什么。 付娆安起身,发现洛承君不在,莫名地松下了一口气。这平日里习惯了他偶尔出现,忽然变得形影不离,倒是让付娆安觉得压抑。 付娆安欢喜地走出屋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瞧见院中的几颗银杏树微黄了叶子,想起了什么。 “如今这都入了秋了,怎么觉得前几日还热腾腾的,跟夏天似的?不过也好,这叶子都黄了,想必花园的菊花也开了。” 付娆安心情大好,想着去和简茶一起去找聂欢赏菊去。欢央不必去了,反正她眼里只有刀枪把式。 “简茶!简茶!” 付娆安没瞧见简茶的影子,便唤了几声。 “别叫了,简茶早早就去管事那里领过冬的毛裘去了。欢央每日练剑,怕影响了你睡觉,也去那后花园了。谁人与你一样,辰时才起……” 一声抱怨不知从何而起,付娆安惊愣地四周环顾,这才发现,洛承君坐在凉亭处。他下了朝,早早地就赶了回来。 那凉亭赫然已经成了他的办公地点,加了绒垫不说,还有小香炉,糕点茶水一样不缺。那奏章,也从昨日的一叠变成了如今的成堆。 这架势,当真要在满月楼安家呀! 付娆安疾步走过去,环视一圈,不悦抿嘴掐腰地看着洛承君。 “湖心楼闹鬼了是吗?所以你才要死乞白赖地住在这里?你若怕鬼,不如我们交换,那湖心楼给我如何?” 洛承君瘪嘴,不悦地将目光从奏章上拿开,看向付娆安。 “你就那么不想与在本王一个屋檐下吗?” “哦,不想!” 付娆安回答的很是笃定,洛承君温怒地丢下奏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嘀咕着。 “本王何时被人这般嫌弃过……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死乞白赖用上吊的戏码拉着本王不让走,如今却不稀罕了?好啊,那我去素香阁了,王妃今日正好身体不适,本王好好亲自照料,想必应该好的快一些!” 洛承君冷傲起身,收拾奏章就要走。付娆安被他的话激到了,她如何能让杜妍娥痛快,立马改变了态度,伸手摁住了洛承君欲要拿起的奏章。 “王爷说什么呢?这里虽是满月楼,但也是佐政王府啊!这一寸一地,一草一木都是王爷的,王爷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我方才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坐,你坐!” 付娆安摁着洛承君坐下,洛承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王爷想留在满月楼可以,但是有一点,我与欢央对招的时候,王爷还请闭上嘴。” 付娆安一脸诚恳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不服冷笑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招式用的实在是……” “嘘……” 付娆安伸出手指摁在洛承君的嘴唇上,洛承君惊愣瞪眼,看着付娆安那古灵精怪的模样,竟然发不起怒来。 付娆安拿开手,得意起身欲要出门逃离洛承君的范围。洛承君开口假意自言自语了一句。 “本王原本还想趁着欢央不在,指导你如何破了欢央的招式。既然你不愿听,也就罢了。” 这句话当真说进了付娆安的心坎上,她晚上做梦都是如何破了欢央的招,一举打败她。就算那《叱枪》在手,可她怎么琢磨,也琢磨不过欢央。 “当真?” 付娆安立马调转回来,迫不及待地询问。洛承君斜眼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欢央与本王交手,三招必败,你说当真不当真?” “对啊!欢央打不过你!洛承君,你快教我,到底如何三招致胜?” “怎么?你不去赏菊了?” “不去了不去了!” 付娆安兴冲冲地一把抓住洛承君的手,强拉着他起身到了院中。洛承君抿嘴轻笑,知晓她德胜心切。 洛承君准确地说出了欢央用枪的特征,也对应这些特征,为付娆安出了应对的招式。 简单一席话而已,还未真的练习招式,付娆安便觉得茅塞顿开。这练武,当真除了基础功扎实,反应灵敏以外,还需要动脑子。 “既然听明白了,那本王如今就当是欢央,你与我对招练习一下。” 洛承君把枪扔给付娆安,付娆安接枪,心中忐忑。 “你比那欢央厉害,怎么能一样啊?” “本王说了,本王如今是欢央,自然会用她的招式。” 付娆安微惊,这一个人再厉害,自然会有自己的招式习惯,怎么能如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呢?可看洛承君说的如此笃定,付娆安也决心,豁出去试一试,若是不小心赢了洛承君,岂不是更厉害。 一百四十三章 秋猎 () 付娆安挥枪进攻洛承君,洛承君挑枪绕攻,与那欢央不直面,而绕行躲闪后击的习惯当真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那欢央更多了一份稳健和速度,长枪所舞之处,习习生风,掀起翩翩落叶飞旋而起。 付娆安心中默念着洛承君与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先招为假式,任凭他的枪绕攻到自己的身侧,忽然旋转长枪,调转枪刃,果断横刺向洛承君的咽喉处。 两人动作骤停,四目相对,只有气喘声和那叶落风起的声音。 付娆安看着自己的枪头与洛承君的咽喉只有一寸之距,而自己,不过用了两招而已。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我赢了?我赢了!” “是你先死了。” 洛承君毫不留情地开口,手中的枪戳了戳付娆安的的衣襟。付娆安惊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被洛承君的枪刃挑破,露出了内衬的衣服。 这是练习对招而已,若是来真的,怕是自己早就被划破了胸膛,刺穿心脏而亡了。 原本的开心忽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付娆安不悦地丢下长枪,气呼呼地看向洛承君。 “你说了那么多,还是无用啊!我从前按照自己的招式来,也没见得会死这么快!” “你也太心急了些,招式没错,只是你的速度还没达到最快。若是速度跟上,死的,就是本王。你抵得是本王的咽喉,若是在战场上,你穿着铠甲,本王袭击你的胸口,怕是无用。咽喉,才是必死。” 洛承君此话,像是含蓄地夸赞付娆安。付娆安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理。她弯腰重新捡起长枪,不服气地看着洛承君。 “那再来!” 简茶端着从管事那里领取来的几块不同颜色的毛裘回来,和欢央在半路上碰见,便一起回了满月楼。 两人刚进门,便瞧见这付娆安与洛承君打的难分难解,不由地愣住。 “这夫人与王爷怎么打起来了?” 简茶从未见过付娆安打的这么凶过,不由地担忧了起来。欢央嫌弃地纠正简茶。 “这是过招练习而已。王爷为了留下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拆我招式的法子都教给侧王妃。” 欢央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天底下打赢了她,还研究了拆招的人,怕只有洛承君一个了。为的,就是这付娆安。 不然,像洛承君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研究拆招这种东西。他的功夫,本就出手就能赢。 “这次,算我赢了吧?” 来来回回练习了数十次,简茶和欢央旁观都开始不耐烦了起来。这付娆安总算是打落了洛承君手中的长枪,还抵住了洛承君的咽喉。 洛承君看着气喘吁吁的付娆安,抿笑点头。 “对,你赢了。” “欢央,我赢了!” 付娆安开心地朝着欢央喊了一句,欢央撇嘴,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简茶倒是捧场,拼命鼓掌,为付娆安喝彩。 “夫人真厉害!连王爷都打赢了!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哎,哪儿有。” 付娆安笑嘻嘻地谦逊着,心里头开心不已。洛承君也随着她开心,一声不响地坐回了凉亭,继续处理自己的政务。付娆安瞥眼看见简茶端回来的毛裘,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皮毛!” “是啊,管事说了,这毛裘可是尽挑了好的留给夫人的。瞧这颜色,都是世间少有。我从前也只是见过白色,灰色的毛球。稀罕一些,也不过是红色的,可瞧瞧这些,甘兰色的,鹅黄色的,还有这粉绒的,摸起来也舒服的很。” 简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毛裘递给付娆安看。付娆安摸着,瞧着这简茶拿回来的毛裘,足足有五六块,还都是整片的。 “不过怎么拿回来这么多毛裘?就算入冬了,也主要以棉绒为主,这毛裘,一两块就够了呀。不如……将这块鹅黄色的给了聂欢,她性子绵柔温顺,正配上这鹅黄。” 简茶听到付娆安要将毛裘送给聂欢,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将这些毛裘揽在了手中。 “这怎么能随便送人呢,管事的说了,这些毛裘不只是要做冬衣的,还要准确什么……狩猎服。多给几块,都是有用的!” “狩猎服?为何要做狩猎服?” “因为秋猎快到了。” 一直没开口的洛承君忽然抬头说了一句,付娆安回头看向他。 “秋猎?对啊!如今已经入秋了,我只记得安国皇家每到九月末便会举行一次秋猎,却不知道,大昭也有此规矩?” “这一年一度的秋猎,是皇家必要的节日。得些明年要用的新毛裘,也为了彰显一下皇家贵族并未退化马上功夫。皇族重臣以及女眷,都要参加的。” 付娆安听了洛承君的话,更是兴奋了起来。 “太好了!我在这佐政王府憋闷了数月,早就对那骑马射箭心痒难耐了!如此甚好,也好伸展一下筋骨,看看我又没有退化!简茶,你快帮我挑一挑,我是适合哪一块毛裘?” 简茶想都没想,伸手指向了那块鹅黄色的毛裘,她倒不是觉得这鹅黄色多配付娆安。只是不想,让那聂欢得了这块。 “呃……可是我不太喜欢这块,我喜欢……” “甘兰色,那块甘兰色地更适合你。” 洛承君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而付娆安的手,其实正要指向那块甘兰色的毛裘。 付娆安心中莫名窃喜,抿笑伸手拿起那块甘兰色的毛裘,在身上比划了起来。 “怎么样简茶,好看吗?” “好看,王爷替夫人选的,自然好看。” 简茶强笑,手中攥紧了那鹅黄色的毛裘,可付娆安到底还是没有忘了聂欢。 “简茶,你一会儿将那鹅黄色的毛裘送去赏夕阁给聂欢,她一定会喜欢的。我就留下这块甘兰色的做狩猎服,剩下的四块,你和欢央各挑一块,剩下的给我做冬衣便好。” “是,夫人……” 简茶沉声回应了一句,心中却想要那块鹅黄色的毛裘。付娆安没察觉简茶的情绪变动,倒是欢央,上前一把拿过简茶攥在手里的鹅黄色毛裘。 “你挑吧,我给县主送去。” 简茶惊愣抬眼看向欢央,仿佛被人看穿了小心思一般的尴尬难堪。可其实,欢央只是不想叫简茶心里难受而已。 风雪月,宁风霖在洛安城内忙活了一天,见了安排在各处的线人,才回来。 林云庭正坐在铜镜前,擦拭着头面上的珠子,瞧见宁风霖回来,立刻起身看向他。 “宁老今天一整日去做了什么?” 宁风霖看林云庭如此关切自己的行踪,无奈地冷冷一笑。 “殿下放心,我并未去打那付娆安的主意。若是我有意杀她,她早就死了。” 听宁风霖这般说,林云庭微微松下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可是殿下,那齐雄章说的一月之内,你可想好要作何行动了?” “我不是说了,一切听宁老的,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反正,我说的话,也都是无用。” 林云庭的语调挂着气,宁风霖走近,坐在他的身侧。 “成大事者,本就不能随心所欲。殿下心中不快,老夫也可以理解。不如这样,只要我们能尽快扳倒昭帝,到时候峦国旧人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站在南水孤郡,我便帮殿下为那付娆安出兵,灭了安国。” 听宁风霖这般说,林云庭神情稍缓。他侧目看向宁风霖,看他一脸的认真,不像是说笑。 “那要多久?” “那就要看殿下的决心有多大了。今日我与安插在洛安城内的眼线打探了一下皇城的动静,他们虽在外围,得不到至关重要的消息。但一些常规的消息,也是有用的。老夫已经替殿下想到了,一月之内有所行动的方法。” “什么?” “秋猎。” “秋猎?宁老是说,一年一度的,在塞外清河围场举行的皇族秋猎?” “没错。一月之内,能让那昭帝不在宫闱之中,便于行动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可……往年秋猎,都是洛承君负责御前守卫。今年肯定还是他,若想要绕过他的布守近身昭帝刺杀,实在是太难了。” 林云庭蹙眉,这往年他们也不是没有打过秋猎的主意。毕竟这昭帝出宫的机会不多,入宫行刺又难如登天。可每一次,到了那清河围场,连围栏都进不去。 “洛承君是厉害,不过今年,老夫会带着杀手团的几个拔尖,亲自去。百密一疏,总会有突破口的。” “秋猎……” 林云庭自语喃喃着,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付娆安。若发生刺杀行动,付娆安难免会受牵连。 “宁老,可否想办法,让我也去?” “不可!殿下去那里干什么?此行危险,殿下万万不可前去。” “可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老夫只是来禀告殿下一声,秋猎行刺,老夫会亲自安排。殿下只需要安坐在风雪月,等着老夫的好消息即可。就算是失败,也不会牵扯到殿下你的安危。” 宁风霖照旧是那般独断专行,根本不给林云庭一点儿余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护手 () “王爷,方才城内眼线来报,说宁风霖驾马朝南城门方向去了,看样子,是要离开洛安,回南水孤郡去。” 乔书律附身在洛承君耳畔轻语,洛承君听罢,蹙眉愣住。 这宁风霖着实叫他意外,他这般谨慎小心地护在付娆安身边,就是知道这宁风霖果断狠辣的性子。 可没想到,宁风霖此行来洛安,竟然没有要对付娆安下手的意思。可莫名的,洛承君心中不安。 “可有其他人暗中留下?” “没有,宁风霖一人来的洛安城,也是一人离开的。绝对没有暗中潜伏下他的人。” 洛承君眉头蹙的更深了些,抬眼看向正与欢央讨论舞剑之法的付娆安。 “这大昭偏北,才初秋便有了寒意……” 付娆安抱怨了一句,朝着持剑许久的手哈了一口暖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洛承君的目光。 乔书律看洛承君有诸多不放心,开口说了自己的猜想。 “王爷也不必如此担心,兴许是林公子妥协了,不准备转战安国,才叫那宁风霖消了杀侧王妃的念头。” “林云庭必然妥协,这一点本王知晓。但是宁风霖此人,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多年前峦国杀手团出过一个叛徒,宁风霖为了此人,毫不犹豫地斩杀了与这个叛徒一组的十余人,以绝后患。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宁风霖引以为傲的徒弟,可宁风霖向来果断狠辣,怎么肯轻易放过付娆安。” 乔书律无言,洛承君慢悠悠地站起身。 “让城中眼线不要放松警惕,宁风霖走的如此干脆,怕是还有我们料不到的后招。” “是,王爷。只是……王爷今日为了侧王妃,已经许久没去军营了。下月有秋猎,护卫的事情还需要王爷亲自定夺。郑培安也多次要找王爷商讨秋猎御前护卫的事情。” 洛承君当真是公务繁忙,若宁风霖再不离开洛安城,他怕是要将军营搬到佐政王府来办公了。 “通知郑培安,本王今日去军营。” 洛承君说罢,朝外走去。付娆安瞧见他要走,兴冲冲地追了上来。 “你要走了?” “如你所愿。” “那你午膳还来吗?晚上还来吗?” 洛承君瞧着付娆安期待的目光,不悦地冷脸,偏想要逆着她所愿来。 “午膳你自己吃,但晚上本王还要来。以后天天都来,有空就要耗在这满月楼里。” 付娆安表情哀怨,洛承君抿嘴一笑,低头瞥了一眼付娆安微红的手,抬脚走出了满月楼。 乔书律紧随其后,简茶眼巴巴地看着乔书律来了一趟又走了,自己都没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来。 洛承君忙完军营的事情,和乔书律回到湖心楼整理军务。他瞥见桌上放着两块毛裘,忽然想到了什么。 乔书律也瞧见了那毛裘,羡慕地上手抚摸。 “这不知不觉的,天就冷下来了。我说今天起早带兵练习的时候,觉得握剑的手冷的发僵。是该想着弄些皮毛暖暖身子,王爷,你这块毛裘真不错,黝黑锃亮的,上乘啊!你这两块都不错,不如,分我一块?” 乔书律说着,手已经攥住了其中一块银灰色的毛裘。洛承君上前一把夺过,冷目瞧着他。 “想要自己去管事那里拿一块!” 乔书律尴尬,可也有些意外。这往年他总是在洛承君这边蹭一块毛裘,也没见洛承君这般小气过。今年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王府的下人走了进来,瞧见洛承君正拿着桌上那毛裘,赶忙解释了起来。 “王爷,这毛裘是张管事拿来的,说给您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就送到刘姑姑那里给您做件披风和围领子。” “嗯,这黑色的就做成披风,这银灰色的,裁出最好的那块,叫刘姑姑做一副护手出来。尺寸就按照她的来。” “护手?” 下人一愣,看着这上好成块的毛裘,竟然要裁出一块做护手,实在是可惜。若是裁掉了最好的那一块,那整块的毛裘可就做不成其他好东西了。 “王爷,您要做护手,不如从库房拿一块去年剩下的毛裘……” “让你去就去,尽快做出来,本王今日就要。” 洛承君不悦地打断了下人的话,下人自知多嘴,赶紧拿着毛裘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成色那般好的整块毛裘,最好的部分做出一副护手来,的确是可惜。王爷您也怪不得那下人好意给你提议,我也心疼。” “本王的东西,想如何就如何,轮得到你心疼?” 洛承君白了乔书律一眼,乔书律瘪嘴。 “那护手,王爷是给侧王妃做的吧?啧啧,侧王妃那双手,真是金贵。不像我……” 乔书律看着自己满是伤口茧子的手,醋意地摇了摇头。 晚膳前,那刘姑姑就将护手给赶做了出来,送到了洛承君手里。洛承君反复细看着护手的大小和样式,满意地揣进了怀里,迫不及待地去了满月楼。 付娆安以为晚膳洛承君也不会来,便叫了聂欢一起同坐。刚入席,就听简茶急匆匆地进来,添了一双碗筷。 “夫人,王爷来了。” 付娆安不悦抿嘴,聂欢也面露尴尬,起身要走。付娆安一把拦住了聂欢。 “他来就来,你吃你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没事。” “恐怕不方便吧?” 聂欢话刚说完,洛承君便走了进来。他瞧见你聂欢,也是愣住了。 “你不是说晚上才来吗?这才傍晚……” 洛承君不顾付娆安的抱怨,自顾自地坐在了位子上,与聂欢打了招呼。 “县主不必觉得不自在,寻常吃饭而已。” “是,王爷。” 话是这么说,可这洛承君一落座,方才热热闹闹的屋子,忽然变得冷清了起来。聂欢低头小口吃饭,一句话也没了。 付娆安心中不快,也大口塞着饭菜,不搭理洛承君。洛承君从怀里掏出那副护手,假装不经意地放在了付娆安的面前。 “本王的毛裘剩下一块料子,扔了可惜,顺手给你做了一副护手。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完,洛承君冷脸继续吃饭。 付娆安看见这副护手,这成色,这样式,都很合心意。她一眼就相中了,难掩的兴奋,放下碗筷,拿了起来。 一旁的聂欢也觉得好看,不由地赞叹。 “好漂亮的护手,瞧瞧这银灰色的毛,柔软顺手的,里面还加了棉绒,戴起来一定很暖和。侧王妃你平日习武也能戴着,真是又好看又实用!” 听了聂欢的话,付娆安迫不及待地戴上了这护手。大小当真合适,也不觉得累赘。 洛承君假装不在意,却斜眼看着付娆安开心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来,心中舒坦不少。 简茶站在一旁,也目露羡慕地看着,不由地想到了乔书律的那双手。 上次,乔书律的手心还有一道血口子,也不知好乎了没有。如今天冷下来了,他整日带兵训练,还要自己习武,想必没少糟践那双手。 简茶这般想着,也揣摩着用今日得来的那块毛裘,给乔书律做一副护手。 今日剩下的那四块毛裘,有一块粉绒的,留给了付娆安做毛披风,还有一块浅白色的,给付娆安做围领子。剩下一块浅灰色和黑色的,简茶挑了浅灰色,欢央占了黑色。 忙活完满月楼的事情,简茶自己在屋里,点着火烛。拿着那浅灰色的毛裘反复看着。 她还是第一次,拥有一块毛裘,还是一整块的。本来打算给自己做个内穿的马甲,可以护着胸口肚子。可如今,要从上面栽下来不小的一块做一副护手,马甲怕是做不成了。 “嗯,凑合凑合,还能做个小毛领,也好。我的毛领与他的护手一色,取之同一块,也能算是个信物。” 简茶想着,抿嘴羞笑,恨不得明日乔书律就能戴上,便连夜制作起了那护手。 第二日一早,简茶将那护手揣进怀里,急急忙忙地要堵去上早朝的乔书律。可乔书律今日没从原路走,简茶瞧见他绕路去了赏夕阁。 简茶神色一沉,急急地跟了过去,想瞧瞧乔书律去赏夕阁做什么。 乔书律倒是没有进那赏夕阁,他在赏夕阁的门口等了片刻,只见聂欢闪身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人面带羞涩,低语交谈了几句。 因为隔得远,简茶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可瞧着两人彼此羞笑,不由地怒从心起。 接下来,那聂欢从怀里掏出一副鹅黄色的护手来,塞给了乔书律。而乔书律,也掏出一根绒花簪子来,递给了聂欢。 那绒花簪子,可是入了秋之后,洛安城内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最流行的一款簪子。 简茶也曾经喜欢的不得了,只可惜,又贵又稀少。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将自己心爱之物送给了别人,简茶攥紧了手中的护手,眼眶微红。 乔书律与聂欢互送了礼物,便匆匆告别。乔书律原路返回,简茶耐不住性子,从一旁隐身处走了出来,拦住了乔书律的去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后有喜 () “简茶?” 乔书律没想到简茶会忽然冒出来,吓了一跳。 简茶微红着眼眶,看着乔书律攥在手里的那副鹅黄色的护手。针脚歪扭,边缘很不齐整,一看就是聂欢亲手缝制的。 “简茶你怎么了?” 乔书律看简茶不说话,神色也不太对,关心地询问了一句。简茶忽然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副护手,假装不经意地上前,一把将乔书律手中鹅黄色护手拿开。 “这护手歪歪扭扭的,丑还不保暖。我正好用了毛裘的料子给乔将军也做了一副,我的针线活可没得说,将军还是戴我这副吧!” 简茶假装自然,笑吟吟地说着。可乔书律却急了眼,没伸手接简茶的护手,反而急急地将简茶拿走的护手给夺了回来。 “做工不好也无所谓,我喜欢这护手……” 乔书律赶紧将那护手塞进了怀里,却不小心没接简茶的护手,让那护手落了空,掉在了地上。 简茶满眼失落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护手,紧咬着牙关,浑身微颤。 乔书律这才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护手,赶忙捡起来,拍打了一下,递向简茶。 “简茶你做的这双护手当真不错,不过我已经有了护手,不然,你把这副护手给王爷戴吧。就说是侧王妃送的,王爷一定开怀。” 乔书律傻呵呵地说着,简茶冷冷一笑,伸手接过。 “乔将军都瞧不上的东西,王爷怎么会要。下贱的东西没必要留着,不如丢了的号!” 简茶说完,毫不犹豫地将护手掷进了一旁的湖水之中。乔书律可惜地看着,欲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并没有瞧不上你做的护手,只是我已经有了。简茶你今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乔将军怕是还急着上朝,我就不耽搁你了,告辞。” 简茶皮笑肉不笑地朝着乔书律作揖告辞,乔书律蹙眉不解,简茶今日实在是异样。 简茶气哄哄地回到满月楼,付娆安和欢央都在。只见那付娆安正戴着昨日洛承君送她的护手,朝着欢央炫耀着。 “暖和,真暖和!简茶,你看,我戴着护手握枪,是不是更英姿飒爽一些?” 简茶愣住,看着付娆安开心的模样,心中越发悲戚。一言不发,急急地跑回了房间。 付娆安愣住,不明所以地看向欢央。 “简茶怎么了?我好不容易起个大早,这丫头竟然还要给我脸色瞧?” 付娆安是昨日听了洛承君的数落,今早才鼓着劲儿起了个大早。她这表面不在意洛承君的话,心里头其实在意的紧。 简茶回到屋里,趴在梳妆台上呜呜哭了起来。她瞧见桌上剩下的那些毛裘料子,直接拿起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碾着。 “定情信物?你莫不要痴心妄想,以为自己离了那别院进了王府就是小姐了!夫人与你互称姐妹又如何,你在外人眼里还是个奴才!奴才!” 简茶气恼地自语着,却也不敢大声,害怕院内的人听到。 皇宫,凤殿内。 皇后今日有些起不来榻,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口中还老是反酸水,灼的嗓子很是难受。便叫人喊了太医来凤殿内看诊。 太医隔着纱帐为皇后诊脉之后,忽然跪在了地上,满脸欣喜地朝着皇后叩头。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喜脉啊!” “喜脉?你是说本宫……怀孕了?” 皇后惊愣起身,她可没有太医这般开心。要知道,皇上可是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来过着凤殿承欢过夜了。 “本宫……怀孕多久了?” “臣看脉象,应该刚刚足月,还请皇后娘娘今日衣食住行都小心这些,这未满三月的胎不成形,极其脆弱。” “足月?才足月……” 皇后面色惊恐,伸手抚住自己的小腹处,吓得浑身颤栗。要知道,足月的话,正好跟千秋节前后对应上。这太医也觉出了皇后的异常,脸上的笑意定格,不知所以。 “吴太医……” 沉默良久,皇后强压下自己的慌乱,唤了太医一声。 “臣在。” “你一直负责本宫的康健,也是本宫把你从底层提拔入宫的,你可记得?” 这主子一般主动提及恩惠,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吴太医立马领会,朝着皇后连连叩拜。 “皇后娘娘的恩赐,臣万死不敢忘!愿意三生三世,为皇后娘娘做牛做马!以还恩德。” “三生三世倒是不用,你只要帮本宫圆一个谎。以后你们吴家的仕途,都由本宫来替你们铺路,如何?” “圆谎?” 吴太医惊愣,这后宫孕事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娘娘要自己帮忙圆谎?随便一想,吴太医也能明白,大概是什么事情。 吴太医冷汗直流,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双手颤抖着朝皇后作揖。 “娘娘,若是孕事不合您的心意。不如臣给您配一剂良方,可以将孕事化为无形,也不会对您的凤体有所损伤,如此,解忧即可。” “不可,这孩子,本宫想要。” 皇后还有其他贪念,如今昭帝只有三位公主,还未有皇子。她这位皇后膝下也只有一位长公主而已,如今因为聂纵之事,昭帝对她多有冷落。 如今后宫佳丽日益增多,皇后复宠怕是不大可能了。如今既然有了孕事,不如借机赌一把。 若是产下男孩,皇后的地位,便将稳固,复宠也不在话下。 吴太医为难,他面露胆怯,此事事关龙脉正统,他可不敢随意。可这太医的身份,听起来好听,可其实命运在这些主子们的指掌之间。 “本宫会让人去敬事坊查阅皇上上一次来凤殿的准确日子,吴太医你只要配合本宫,对外声称,这孕期与皇上承宠本宫的日子一致即可。” “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上一次来凤殿,大概是多久以前?” “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皇后娘娘,依臣之见,还是化了这胎吧!三月与刚刚足月,差别很大。如今皇后娘娘一点儿孕相也不见,如何能与三月孕相一样呢?这宫中太医众多,万一……” “没有万一!以后本宫这里,只准吴太医你一个人来。只要吴太医你肯配合本宫,养胎期间,多给本宫开一些滋补强胎的药。到了临产的日子,催产便可。” “可是娘娘,此举很是危险……”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吴太医懂吧?你那独子不是想入朝为官吗?他不想走你这条路,当个伺候人的太医。只要事成,本宫一定会帮他,朝堂之上,只要是二品以下的官职,随他挑选!” 吴太医瑟瑟发抖,他哪儿里有选择的权利。就算他不贪恋儿子的前程,也要保命才是。若是不答应皇后的要求,今日,怕是无法活着走出这凤殿了。 “臣……遵旨。” 见吴太医答应,皇后松下一口气。此刻才有了一丝欣喜,扶着那毫无起伏的小腹,轻声自语。 “千万,你可千万要是个皇子啊……” 皇后怀孕一事,国之大喜,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洛安城。 林云庭也听闻了此事,不由一怔。 “怀孕三月?” 林云庭可记得,在千秋节那日,他与皇后在假山洞中痴缠的时候。皇后曾经提及,自己刚刚过了月事。那千秋节,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 “莫非……” 林云庭磨搓着手指,猜想到了别处。他眉头一蹙,嫌弃地瘪嘴。 “若真是我的孩子,那可真是个孽子。” 林云庭与皇后不过是逢场作戏,想要从她嘴里套出些昭帝的秘密而已。谁想,玩过了火,竟然还有了孩子。 不过转念一想,林云庭最近正愁着如何随付娆安一起去清河围场。若是皇后肯帮忙,岂不是简单了? 正巧迎着皇后怀孕一事,不论这孩子是不是林云庭的,他都可以旁敲侧击,威胁皇后帮他去清河围场。 如此想来,林云庭便打定了主意。 林云庭与皇后私情,其实也不是一两日了。若不是付娆安打断,估计还能继续下去。 林云庭熟悉皇后的一切,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每月中旬会出宫探亲。恰巧,明日,就是中旬。 林云庭写了一封信,让人交于那贴身侍女,带给皇后。那贴身侍女也知晓林云庭与皇后之间的私情,自然也会隐秘着将信给了皇后。 皇后如今是复了盛宠,凤殿内,都是皇上打赏的金银珠宝,山珍海味。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这个皇后,又可以在宫里昂首挺胸地抬起头来了。 那贴身侍女回来之前,皇上刚刚看望了皇后离开。皇后正惬意地斜躺在贵妃椅上,吃着葡萄。 “娘娘,林公子的信。” “什么?” 听到“林公子”三个字,皇后直接坐起了身,瞪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从那侍女手中夺过了信。 “你出宫探亲就探亲,为何要去招惹那林云庭?” “娘娘明鉴,不是奴婢去招惹,是那林云庭主动让人堵在了奴婢家门口,硬塞给奴婢这封信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心 () 皇后目光冷厉地瞪了贴身侍女一眼,极其不悦地打开了林云庭的信。瞄了几眼,便气恼地倒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信攥成一团,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这个林云庭,当真与那瑶姬一样不知死活!上次本宫心软放过他们二人,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念着本宫的恩典,还敢要挟本宫?” “娘娘……” 那贴身侍女也是个机灵人,赶忙捡起了皇后掷在地上的纸团,去那烛台燃了个干净,生怕留下些蛛丝马迹。 “这皇上昭告娘娘身孕说的是足三月的胎像,那林云庭偏巧这个时机来信,到底要挟了娘娘什么为难的事情?” “呵……倒真是件为难的事情,下月不是要去清河围场秋猎了吗?林云庭想借着本宫安排一起去皇家秋猎,这要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他可是林云庭,峦国旧太子,本宫若是帮着他去秋猎,那皇上还指不定如何想呢!再者说了,他此次去秋猎的目的,谁知道是不是与峦国旧人起事有关联!这若是闯出了祸事,本宫可担待不起!” 皇后急得脸色发红,不停地用团扇呼扇着,那贴身侍女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团扇,一边扇着一边为皇后出着主意。 “娘娘别慌,依奴婢看,这林云庭想借着您去秋猎,您便带着他去就是。” “你说的容易!本宫方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 “娘娘听奴婢说完啊,这次的秋猎,有皇亲国戚,还有武官重臣。这一旦开猎,刀箭无眼的,每年不都要误杀误伤几个奴才吗?娘娘的弟弟,渝昌贝勒箭法准狠,知会他一声,误杀个人,也不是问题。” 这贴身侍女的话点拨了皇后,皇后眉尾轻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 “你说的对啊,这一次秋猎,那瑶姬也会去。那瑶姬善武,一定也会参与秋猎之中。若是能让渝昌一箭双雕,杀了这两人灭口,岂不是一了百了?” “娘娘这算是想明白了。就算这林云庭真的打着起事去的秋猎,还没等闹腾出什么来,就已经死在渝昌贝勒手里了。” 贴身侍女抿嘴一乐,皇后也褪去愁色,开怀了起来。 林云庭以为,要等这皇后回话,怎么也的三五天的犹豫。可没想到,这第二日,那贴身侍女就出宫来风雪月回话了。 林云庭瞧着侍女捎来的宫女服,蹙眉不解。 “这是何意啊?” “我们娘娘说了,林公子想随着她去秋猎可以。不过林公子这面容男儿扮相实在是惹眼,倒不是女扮男装,扮成宫女随行。这娘娘身侧都是些可人儿,也显不太出公子来。” “我扮女装?成何体统,不可!” 林云庭断然拒绝,那贴身侍女也不着急,将手中的宫女服扔在一旁,冷言。 “若林公子不答应,那便另想办法吧。反正若是事发,遭殃的可不止我们娘娘一人!我们娘娘已经尽力应承了公子,公子也不要太过分!平日公子登台不也是扮女人吗?怎么这会儿却要了脸面?” “你如何与我家公子说话呢?” 一旁的风玄看这侍女嘲讽林云庭,不由气恼。怎料那侍女不禁没怕风玄,还冷笑一声,提醒了一句。 “对了,我们娘娘还说了,此次随行,只能林公子你一人。不能带多余的人去,不然,娘娘可是不帮的。” 那侍女说完,一副傲然的姿态,转身走了出去。风玄气的想要上前教训这侍女,被林云庭伸手拦住。 “罢了,与一奴才计较什么?她不过是传了皇后的话……” “公子,您万万不可一个人去,我必须要随行保证您的安。” 林云庭没回应风玄,他蹙眉看着那身粉嫩的宫女服,轻声叹了一口气。 离那秋猎的日子,如今也没剩下几日了。付娆安与欢央暂且丢了枪法,练起了射箭的功夫。 两人的箭法相差不多,聂欢在一旁叫好,满目的艳羡。简茶自上次护手的事情之后,便躲着聂欢不见。只要聂欢来满月楼,她便窝在厨房里不出来。 付娆安和聂欢二人也没察觉出什么来,欢央则是看破不说破,想着任由简茶一些日子,她便能走出来。 “真羡慕侧王妃与欢央你,能抗弓射箭,英姿飒爽好生帅气!怎么如我一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只能看着眼红。” 聂欢说着,上前伸手轻轻抚摸付娆安手中的长弓。付娆安将长弓递向聂欢,拉着她来到射靶前。 “不如你也试一试?” “我?我不行,我射不准的。” “哪儿有人一开始就射的准的,莫非你是天才?既然羡慕,就试一试嘛。” 聂欢拗不过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长弓。那长弓看着没什么分量,可是拿在手里,压得胳膊发酸。 在付娆安的指导下,聂欢射出了第一箭。只不过这箭不是飞出去的,而是蹦出去的。直接蹦落在了脚下,惹得付娆安和聂欢一阵欢笑。聂欢也没忍住,憋笑。 一直窝在厨房偷看的简茶,瞧见院内付娆安和聂欢越发亲密了起来,心中的怨恨也越发强烈。 “夺了乔将军的喜欢,如今还要来夺夫人的喜欢……” 简茶轻声呢喃着,语气之中,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她实在是忍不住,丢下手里的菜,大步走了出去。 “简茶,怎么最近都没见你?” 聂欢瞧见简茶,热情地打了招呼。可简茶没给她好脸色,直接走到了欢央面前。 “我也要学射箭,欢央你教我!” “啊?你学这个做什么?” “怎么?县主能学我就不能学吗?县主娇贵,我整日干活,皮糙肉厚又有劲儿,自然能学的!” 简茶不客气地说着,抬手夺过欢央手中的长弓,催着欢央教她。 付娆安看简茶也参与了进来,不由地来了兴致。 “不如这样!欢央,你我射箭不是分不出个高低吗?那就看徒弟分高低如何?我教聂欢,你教简茶,各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比试一下,谁教的更好。” “这样……不好吧?” 欢央为难地看着付娆安。她不想要简茶与聂欢比试,可又不能明说原因。 “好!比就比!” 没等欢央继续说什么,简茶爽快地应下,心中顿时燃起胜负欲。明着对那聂欢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我一定赢不了简茶的……” 聂欢倒是谦逊推辞,被付娆安赶鸭子上架,强行学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得飞快,聂欢与简茶的箭法也都有了最基本的模样。虽说射不准,但至少,箭可以飞出去了。 两人的比试正式开始。输赢的标准,就是谁射在箭靶上的箭多。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简茶练习的时候状态不错,可一真的开始比试,大概是求胜心切,出箭太快,不够稳妥。射出去的箭都半路落在了地上,没有一个射中箭靶的。 而聂欢情绪稳定,倒是三箭就有一箭可以中靶。 简茶本就心中怨念聂欢抢走了乔书律,又夺了付娆安的喜爱。如今见自己连射箭这等力气活都比不过聂欢,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我的箭好像少些。” 聂欢射完了弓袋之中的箭,发现自己比简茶少许多,这比试就不公平了。 付娆安求胜心切,招呼着聂欢去箭靶那里捡回一些箭来。 这理所应当的,瞧见聂欢去箭靶处捡箭,简茶就该停下了射箭的动作,以免误伤了聂欢。 谁都没有多想,简茶此刻拉起了长弓,看着聂欢跑到了斜对面的箭靶捡箭。她鬼使神差地,竟然将长弓瞄准的方向,从自己的箭靶上,挪向了斜对面的聂欢…… “小心!” 欢央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上前一把打歪了简茶的长弓。可那箭已经脱手射了出去,只听聂欢一声惊叫,那箭蹭着她的脸飞了过去,箭羽划伤了聂欢的脸颊,出现一道细小的血痕。 聂欢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聂欢!” 付娆安惊吓跑过去查看聂欢,再看简茶射出去的那支箭,竟然稳稳地插进了聂欢身后的箭靶上,正中靶心! “我看你是疯了!” 欢央低声厉斥了简茶一句,扔下她手中的长弓,也急急地跑过去查看聂欢。简茶眼神慌乱,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能做出那般大胆的行为来,吓得够呛。 若是真的杀了聂欢,她也逃不了一死的。 “我没事……简茶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责难她。” 聂欢缓过神来,竟然首先是替简茶说话。简茶沉着脸坐在一旁,低头不语。付娆安抬眼看向她,以为她在自责。 “要说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本就是生手,怎么能随便用真箭进行比试呢!简茶,你也吓坏了吧?好在没事……虽伤在脸上,好歹不是深口子,抹些药小心护着,落不下疤痕的。” “真的没事,快叫简茶过来坐,别在一旁冷着了。” 听到聂欢叫了自己,简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过去,却对上了欢央漆冷的眸子,她心慌躲闪,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杜默桓死讯 () 大昭边疆之地,虽才入秋,这里却下起了薄薄的细雪,寒风如刀,还伴着呜咽声。 这里除了驻守的军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处破房子。那里头,住着的,都是被昭帝下贬至此的罪人。常年靠着一片荒地自力更生,苟延残喘。 那荒地的不远处,一个过着毛裘外衣的人影在风雪之中,颤颤巍巍地朝着这边走来,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中拎着刚从军营领来的一斤鲜牛肉。 此人正是杜默桓,他虽被贬在了边疆这苦寒之地,但因为有洛承君的照应。那军营的人吃喝穿的,有好的都会顾着这杜默桓。这一斤鲜牛肉,杜默桓三天就能去军营领来吃一次。 而杜默桓也相信,自己早晚有一日,会从这苦寒之地离开,回到繁华如旧的洛安城内享福。毕竟,自己的女婿,可是堂堂佐政王。 杜默桓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洛承君托人为他新建的房子,抗风保暖,还为他安排了两个下人伺候着。 杜默桓停在门口,呼呼喘着热气,蹙眉盯着大门。大门虚掩着,没有关严实。 这平日里,因为担心下人会偷拿自己的牛肉,所以去军营领肉的时候,都是杜默桓自己亲自去。而那两个下人,则要守在大门口,防止其他被贬的人趁机进来偷东西。 可这会儿,门口却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两个狗奴才!一会儿的时间就要偷懒,老子若是发现你们偷吃了食儿,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杜默桓怒骂了一句,抬脚踹开了虚掩的大门,急急地走了进去。 他进去低头一边拍着身上的风尘雪花,一边叫着那两个下人。 “老子叫你们好生看着大门,你们……” 啪! 杜默桓话没说完,忽然听见身后的大门啪的一声关上。他回头一看,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影站在门口处,仿若地狱无常一般,冷然地盯着他看。 “哎呀!” 杜默桓吓得瘫坐在地上,手摸到地面上的一片黏热,低头才发现,自己坐在了一摊血迹上。回头再看,那两个下人,已经被抹了脖子,瞪着眼睛死在了屋里。 “哎呀呀……” 杜默桓吓得声音打颤,整个人抖如筛糠,直接吓尿在了裤子里。 那两个黑衣人慢悠悠地朝着杜默桓靠近,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那刀上,还粘着血迹。 “饶命!饶命啊!我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何时得罪过两位大侠?大侠想要什么开口便是,只要留下老朽一条贱命即可!” 杜默桓不住地求饶,可好似没什么作用,那两个黑衣人还是逼近了他。等那冰冷的刀刃架在了脖子上,杜默桓才住了求饶的嘴,呜咽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皇上派来的人吗?我那不孝女杜妍娥又如何惹怒了圣上,两位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面圣……杀我无意的,皇上留着我,还有用处……” 那两个黑衣人大概也是看杜默桓可怜,本打算一声不响地杀了他就好,可看他哭的狼狈,便开口说了话。 “看在你必死的份上,我便叫你死的明白一些。我们不是昭帝的人,也与你并无怨恨,但你死,能助我们成事。” 黑衣人话落,杜默桓正想好奇追问,脖子却被那明晃晃的大刀划过,一道热腾腾的血柱喷溅,瞬间便没了声息。 洛安城,佐政王府。 蓉兰抱着晚来的毛裘,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王妃,奴婢让那管事的在库房之中找了好几日,总算是找到了你最喜欢的火狐毛裘。这颜色红的亮眼,正好做了狩猎服给王妃去清河围场秋猎用!” 杜妍娥神色黯淡地坐在窗前,瞥眼瞧了蓉兰手中的毛裘,清冷一笑。 “这毛裘是前年的陈货,去年的新货怕是给了满月楼那位吧?这管事的也是个势利眼,去年还巴着本王妃呢。” “谁说不是呢?所以王妃,您可切莫要继续沉默下去了。借着此次秋猎,您好好梳妆打扮一下,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谁才是这佐政王府的女主人!” “呵呵……” 杜妍娥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算了吧,我越是争,越是叫王爷生厌。这王爷喜欢那瑶姬,我便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此刻我也想明白了,只要能安然在这王府做王妃,护得我爹最后一丝周。等王爷想了法子,把我爹从边疆那苦寒之地给接回来。我便守着我爹,无欲无求地过了下半辈子。” “王妃,您怎么能如此想呢?就算您不争,那瑶姬也不会放过您的!” “她也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王爷如何也会护着我的。” “可是……” 蓉兰欲言又止,瞧着这杜妍娥大有一副皈依佛门的架势,心里又着急。 这时碧秋忽然急急地走了进来。 “王妃,老家来人了。” “嗯?” 杜妍娥愣了愣,这所谓的老家,就是说的杜府。如今洛安城已经没有杜府了,便称了老家。老家的人,便是杜府从前的旧人。 “这许久没联系了,怎么忽然来人了?” 蓉兰好奇地说了一句,杜妍娥心中一沉,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赶紧叫人进来!” 来人是杜府以前的谢管家,跟杜家沾着一点儿亲系,算个远方的亲戚。杜府败落之后,这人就回了杜家老宅守着。杜妍娥与边疆父亲来往的书信,也都是由此人交接的。 “小姐!” 谢管家一进素香阁便哭丧着脸,见了杜妍娥更是直接哭嚎了起来,跪在地上捶胸顿足。 杜妍娥见他这幅样子,直接慌了神。 “你哭什么呀?有事情你倒是说啊!” 杜妍娥急着催促,她又着急又害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只见那谢管家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信。 “今日一早,奴才收到了边疆来的信,信上说,三日之前,老爷在边疆遭了土匪,被杀身亡了!呜呜呜……” 杜妍娥听罢管家的话,整个人头脑晕眩,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蓉兰和碧秋赶忙上前搀扶,叫了大夫过来。 杜妍娥在大夫的救治下,幽幽地苏醒了过来。这一睁开眼睛,那眼泪就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叫人瞧着,实在是心疼不已。 “碧秋,你快去找找王爷去,王妃都如此了,可得要王爷赶紧来瞧瞧。” 蓉兰催促碧秋,可碧秋却犯了难。 “今早我看见王爷下了朝去了满月楼,然后又出了府,至今没回来。这到底去了哪儿,怕是只有满月楼那位知情了。你让我去找王爷,莫不是……要我去求满月楼那位?” 碧秋满脸的不情愿,蓉兰也只能哀叹一口气,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会的……” 这哑口了好半天的杜妍娥忽然喃喃了一句,抬眼看向蓉兰和碧秋。 “那封信呢?快把那封信给我瞧瞧!” 蓉兰和碧秋连忙将信递给了杜妍娥,杜妍娥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封信,哭的越发伤心了起来。 “土匪所杀?那边疆苦寒之地,还守着军队,什么土匪能去那里打劫?这根本就是敷衍之词!我爹……我爹一定是遭了皇上的毒手……爹!爹……” 杜妍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蓉兰和碧秋如何劝说都不见好。直到这杜妍娥哭的没了力气,她挣扎着下榻,要往外走。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您身子虚,可不能乱来啊!” 蓉兰碧秋拦着杜妍娥,杜妍娥恶狠狠地推开,目光狠辣。 “我要找王爷……我要找王爷为我做主……我爹断不能这样白白去死!” 杜妍娥不听劝说,赤着脚跑出了素香阁,直奔满月楼去了。 付娆安万万想不到,杜妍娥还敢来满月楼。她这身狼狈的形象,更是叫付娆安错愕。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付娆安不悦质问,杜妍娥上前一把抓住她,满目泪水,恳求道。 “侧王妃,王爷告诉我,王爷去哪儿了?” 这杜妍娥张口就问自己找洛承君,付娆安冷笑,抬手甩开了杜妍娥。 “找洛承君自己找去,你我之间的关系,可没好到你能来问我吧?” “我求求你,告诉我王爷在哪儿,我有急事要找他,当真十万火急。” “你就算火烧眉毛了,也与我无关!赶紧滚出满月楼,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如今洛承君没在府内,我若是动手,可没人拦得住!” 杜妍娥见付娆安对自己成见颇深,不愿配合,又一次跪在了付娆安的面前。 “你又来这一套?” 付娆安蹙眉不悦,杜妍娥开口解释。 “我爹被歹人所杀,我如今是真的有急事找王爷。侧王妃你行行好,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告诉我王爷去哪儿了?” “你爹死了?” 付娆安一惊,她心中闪过一丝恻隐,可随即想起惨死的江叔,心又冷硬了起来。 “这报应,竟然报应到你爹身上去了?你爹死了与我何干,要找洛承君自己找去,我还告诉你,我知道他在哪儿,却偏不要与你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行凶者不明 () 洛承君此刻正在洛安城内的武器庄上,为付娆安选弓袋。 这往年佐政王府也没有女眷参加秋猎,所以弓袋都是男人的,又大跨带又松,付娆安戴着,很不舒服。 洛承君便想着,给付娆安做个新的,女式的。 他来这武器庄上,并未与任何人说,只是自己过来,想给付娆安一个惊喜。可洛承君没想到,自己这消失的半晌,佐政王府炸了锅。 乔书律也从军营得到了杜默桓被杀的消息,急匆匆地赶回佐政王府,没找到洛承君,却撞上了满月楼里,杜妍娥跪求付娆安的画面。 “侧王妃,以前就算我千错万错,此刻死的是我的父亲。他是含着冤屈死的,我真的心急找王爷为我爹的死因查明真相,你行行好,告诉我王爷此刻在哪儿?” “我都说了!无可奉告!” 杜妍娥可怜祈求的模样,正在一点一点摧毁付娆安的狠绝。她的心中,恻隐,仇恨混交在一起,让她莫名的气恼。 “侧王妃,王妃……” 乔书律上前,欲言又止。这杜妍娥瞧见他,立刻转移了央求的目标。 “乔将军!王爷呢?你平日与王爷形影不离的,一定知晓王爷在哪儿吧?” 杜妍娥急切的,都忘记自己还跪在地上。乔书律哪儿受得起杜妍娥的下跪,连忙伸手搀扶起了她。 “王妃稍安勿躁,杜大人的事情我已经知晓,只是王爷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乔书律说完,侧目看向付娆安。 “侧王妃,您知道王爷在哪儿吗?杜大人之死事情严重,的确需要及时与王爷禀报商议,还请侧王妃告知于我。” “她知道!瑶姬你快说,你快说啊!” 没等付娆安开口,这杜妍娥就忍不住地催促。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聂欢也忍不住发慈心,小心劝着。 “侧王妃不如就说了王爷在哪儿,说不定王爷也着急知晓此事呢?” 付娆安瞧这么多人劝说自己,好似自己变成了恶人一般,不由地冷冷一笑。她目光决然,冷目瞥向众人。 “恕不奉告,我累了,不是我满月楼的人都回去吧!” 付娆安清冷地丢下一句,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聂欢感受到了付娆安的不悦,眉目一蹙,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再上前解释两句,却被简茶伸手拦住。 “县主没听见夫人说累了吗?您还是回赏夕阁去吧!” “我……” 聂欢不由地自责自己多言,告辞离开了满月楼。乔书律想要去安抚,却还要顾念眼前的杜妍娥。 杜妍娥悲戚到腿软,若不是一旁的蓉兰和碧秋扶着。 “这侧王妃当真是心狠,没有一丝人情味。只是张口告知一下王爷去了哪儿,都不愿。非要气死王妃才开怀。” 蓉兰抱怨了一句,乔书律见杜妍娥状态十分不好,便提议自己去寻洛承君。 “王爷很少不知会一句就出府,我带人先去主街上找找,若是王爷自己回来了,还劳烦你们派人去主街上知会一声。” 如此说定,乔书律便带了两人出府寻找洛承君。 其实此刻着急寻洛承君的,除了杜妍娥和乔书律,还有一人,就是昭帝。 昭帝听闻那杜默桓死在了边疆,自己也是一惊愣。还没轮到别人怀疑,他自己先顾忌上了。 他虽然气恼杜妍娥叛了自己,也一心想弄死那杜默桓出口恶气。可昭帝心中清楚,若真的动了杜默桓,洛承君将杜妍娥之事捅在朝堂明面上要自己给公道的话,丢脸献丑的是自己。 不等他找到洛承君通敌叛国的证据,自己倒先会在众臣面前失了信。 洛承君从武器庄回来,手里攥着为付娆安挑选的弓袋。临到府门的时候,碰上了乔书律。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洛承君见乔书律一脸急切,意识到这府中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侧王妃出事了?” 洛承君开口就是付娆安,这距离宁风霖离开洛安没多少日子,加上杜妍娥上一次的下毒,满月楼本就是个多事之地。 “不是侧王妃,是王妃出事了。边疆来信,说杜大人在三日前,被土匪给杀了。” “土匪?” 洛承君的反应与杜妍娥一样,根本不信会有土匪去劫掠那边疆苦寒之地。首先想到的,也是昭帝。 洛承君抬脚刚要往府中走,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洛承君与乔书律驻足定睛看去,只见郑培安与几名御前侍卫骑马出现。 “佐政王爷,皇上召进入宫,还请跟卑职走一趟。” 洛承君眉头微蹙,知道昭帝此刻召见自己,一定与杜默桓的死有关。正巧他也想听听,皇上如何推脱解释。 洛承君随着郑培安进宫,去了御书房面圣。 与洛承君想的不同,昭帝并没有屏退奴才,反倒如同寻常召见一样。见了洛承君,满目气恼地起身,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了他。 “简直岂有此理,皇兄你看看这奏章。边疆军营来报,说三日前边疆遭了土匪,杜默桓被杀!” 洛承君微愣,这昭帝忽然贼喊捉贼,寓意何为?洛承君接过那奏章,只是潦草看了一眼。 “皇上您也是今日刚刚得知此事吗?” “自然是刚得知的,实在是让朕气恼!那边疆,军队驻守之地都有土匪出入,那朕几日后去清河围场秋猎,还能安的了吗?此事交于别人朕不放心,不如,就交给皇兄你去调查,一定要将行凶之人捉拿归案,狠狠地处置!” 皇上说的字字铿锵,一点儿都没有心虚之相。洛承君心里的质问被生生憋了回去。 杜妍娥之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他与皇上打着哑谜,却已然是各自了解心中的意思了。 “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好好调查此事,一定会将行凶者和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皇兄办事,朕便放心了。杜默桓是个老臣了,本犯了一些小事,朕还打算入冬就将他从那边疆调回来,怎料,他命不好,没等到那一日。皇兄替朕好好抚慰王妃,朕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将杜大人的尸身送回洛安,也复原了杜大人的官职,依理按照正一品大员的规格入葬。” “臣替王妃谢过皇上恩典。” 洛承君从宫中出来,手中拿着昭帝恩典杜默桓一品入葬的圣旨。乔书律不放心洛承君,一直在宫门口等着。瞧见洛承君出来,急急地迎了上去。 “王爷,如何?皇上如何说的?” 洛承君蹙着眉头,沉默不语。这出宫的路上,他一路寻思着方才昭帝的话,琢磨出了意思,可又想不通其他的地方。 “杜默桓……不是皇上派人杀的。” “不是?那……难道真的是遭了土匪?可要如何不开窍的土匪,才会去劫掠那一毛不拔的边疆之地?皇上说了什么,让王爷如此笃定?” “皇上,让我亲自去查此次事件。若真是他所为,他断不会让我去碰这件事情。若是我查出蛛丝马迹,不更是攥住了皇上的把柄?而且他如此急切地召我,想必他也怕我误会。皇上还提到秋猎之事,意在点拨我,就算他要杀杜默桓,也绝不会在这个关键点上。” “也对,秋猎御前守卫都是王爷负责,此时招惹王爷,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可除了皇上,谁还有心要取杜默桓的性命呢?” 这就是洛承君想不通的地方,杜默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谁会要了他的性命呢?还是,真的是一场意外? 洛承君回到佐政王府,直接去了素香阁。杜默桓之死,无论怎么说,都与他有些关系。让洛承君在亏欠杜妍娥这件事情上,更加沉重了一些。 到了素香阁,杜妍娥在榻上躺着一动不动,面如死灰。还没等洛承君关怀,那蓉兰和碧秋先开口在洛承君面前状告起了付娆安。 添油加醋,变本加厉地将付娆安在满月楼明知不语,羞辱杜妍娥的事情说了一个遍。 洛承君沉着脸,不悦地瞪向二人,厉声斥道。 “滚出去。” 蓉兰和碧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杜妍娥在榻上凄冷笑了起来,洛承君倚坐在榻沿上,轻声开口。 “杜大人的死,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找到行凶者,送到你面前,任你千刀万剐。” “王爷能将皇上送到我面前,任由我千刀万剐?从前,王爷可不会说这般荒谬的言语来敷衍我。我爹的事情,王爷是不是从未上过心?不然,我爹应该早就能从那边疆之地回来的,若是回来,他今日也断不能惨死。那信上说,我爹被人用刀抹了脖子,脖颈仅有一层皮肉相连……他生我养我,如今却因我落得如此下场,你叫我如何心安?” 杜妍娥起身怒瞪着洛承君,眼泪殷殷地往下落。洛承君看着,也不知心烦还是心焦,微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当真不是皇上动的手。” “谁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我爹死了,杜家彻底完了。” “你……” “王爷走吧,以后也不必勉强来这素香阁了。” 杜妍娥冷着脸撇开,洛承君无奈,起身离开了素香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行 () “简茶,杜妍娥死了爹,我应该开心才是。可为什么,我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付娆安坐在屋里,盯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哭丧着的脸发愣问了一句。简茶想了一下才开口回了她。 “大概是因为夫人心善吧,对不起夫人的是王妃,又不是王妃他爹。” “我心善?” 付娆安蹙眉,想起自己曾经在战场上挥刀杀敌,血溅在眼睛之中都不会眨眼的主儿。不由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心善,我只是想到了我爹娘死的时候……简茶,你怎么从来也没好奇问过我的事情?” 付娆安回头看向简茶,简茶一愣,抿嘴笑了笑。 “夫人不愿说的,我问它做什么?” 付娆安听了简茶的话,欣慰地笑了笑。这简茶看着只是会做些粗活的丫头,可其实,脑袋比一般人都要灵光。懂得分寸,恰如其分。 其实对于付娆安的身份,简茶不问也能推算出七八来。从在那别院之中初见,付娆安便听出了她安国的口音,加上后来七七八八零落听到的话语,虽不是很明朗,但大体付娆安是何种身份,简茶心中,是有数的。 哐啷!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洛承君走了进来,简茶连忙起身,作揖退了出去。 付娆安看着洛承君,冷笑一声,起身掐腰故作嚣张。 “怎么?杜妍娥朝你告状了?哎,我还告诉你,她爹死了,我开心的很!这恶女人总算是得了报应,活该!” 洛承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故意这般,还等着洛承君斥责自己一通呢。可瞧着洛承君这般冷木地看着自己,倒开始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洛承君慢慢挪动步子,凑近了付娆安。付娆安忐忑地躲闪目光,下意识后退。 怎料洛承君忽然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猛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付娆安低头一看,竟然是个崭新的赤红色皮革弓袋。样子精致小巧,腰带的尺寸也小了不少,一看就是个女式的。 “这……给我的?” “自然是给你的,你呀你!明明不知道本王去了哪儿里,干什么去了。非要嘴硬装作恶人似的,直接说一句不知道就完了的事情,何必弄得所有人误会你。如今你在这府里,的确是有了恶人的形象。满意了?” “什么叫装,我本就是个恶人!” “你是希望自己是个恶人,可惜啊,你不是。” 洛承君将这付娆安看的透透的,付娆安瘪嘴,却心中欢喜,低头摆弄着那弓袋。 “那杜妍娥的爹死了,为何非要找你?” “她爹和杜家都是因为本王遭了难。出了事情,能依靠的,也只有本王了。” 付娆安听罢,摆弄弓袋的手停了,目光沉下,思量片刻,朝着洛承君语气沉冷地开了口。 “我提前与你打好招呼,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江叔的仇我也是不可落下的。到时,就算你护着杜妍娥,我也是要杀她的。” 付娆安说着,将手中的弓袋扔在了梳妆台上。洛承君蹙眉苦笑,并未回应。 这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匆匆过去平和的几日,很快,明日就是秋猎出发去清河围场的日子了。 原本这杜妍娥身子不适,加上刚刚处理了父亲的丧事,本不打算随行的。可忽然又说要去,说是去散心。 洛承君忙碌着秋猎出行的事情,只能叫人加紧了为杜妍娥安排。 欢央此次不去,留守王府。简茶要随着付娆安去,聂欢因为是县主,被皇后点了名要一起去的。 众人都忙碌着准备明日秋猎出行的东西,倒是一番平静宁和的状态。 风雪月里,风玄还挂念着要跟着林云庭一起去清河围场。可不知这林云庭心里头打着主意,怎么甩掉他呢。 “公子,不如明日,我偷摸杀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换上一副偷偷与你同去如何? “你?” 林云庭嫌弃地打量着风玄的身板,五大三粗,怕是没有哪一个宫女的衣服可以容得下他的身子。 “还是算了吧,人家宫女怪无辜的。” “那就杀一个守卫!” “这御前守卫个个都相识,你一个面生的人进去,一眼就会被识破。” “那……” “我得了一包新茶,睡前喝下可以补阳健体。风玄你一直练武,要不要尝尝?” 这林云庭忽然打断风玄的话,来了这么一句。风玄疑惑地愣了愣,伸手接过林云庭递来的茶包。 第二日天还没亮,风玄躺在榻上鼾声震天,林云庭瞥眼看见他床头没喝完的茶,得意一笑。 “平日你小子护我太过辛苦,不如借机好好睡上两日。等醒过来,我已经在清河围场了。” 林云庭换上宫女服,依着平日唱戏的妆容化的浅淡了些,除了个子身形比寻常宫女高大一些,倒真的是眉清目秀,惹人爱怜。若不仔细瞧着,还真的认不出他就是林云庭。 他在腰间藏了一把短刃,以防万一。虽然他也清楚,若是皇后真打定了什么主意,他这花拳绣腿,根本没有用处。可到底为了付娆安,他还是愿意舍身冒险随行。 皇后的贴身侍女天等在风雪月的后门,带着林云庭提前入宫进了皇后随行的宫女之中。 今日皇家秋猎出行。 洛安城内,正对皇宫正门的主道被御前守卫军提前清了道,密密麻麻的守卫军将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围堵起来。云锣开道,护送昭帝,以及皇亲国戚的马车出行。 付娆安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配着甘兰色毛裘的狩猎服,挎着那赤红色皮革的弓袋,英姿勃发,惹人眼球。 这皇亲国戚之中,女子参与狩猎的本就不多,有两三个,也都长得歪瓜裂枣,要么相貌平平。 如付娆安这般,长得花容月貌,还会撑弓射箭的,只此一人。 这朝臣贝勒,甚至是兵卒,都忍不住多瞧付娆安一眼。林云庭隐在宫女队伍之中,本来还张望寻找付娆安的身影。可看这众人的目光所致,便轻易找到了她。 “夫人,您瞧您一现身,这周遭的人都被您引了目光来。” 简茶跟在付娆安身侧走着,也沾光享受着众人赞叹的目光,抿嘴轻笑。付娆安不以为然,自小,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贱人胚子!出了王府就招蜂引蝶,真是不愧于她青楼浪妓的出身!” 蓉兰与杜妍娥坐在一个马车之中,听见车外的人声,好奇往外看。瞧见那付娆安风光无限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 可瞧向端坐在马车之中的杜妍娥,听了这话面无表情,也没有起了好奇心要朝着窗外看一眼。 “王妃,您就真的任凭瑶姬那贱人春风得意?老爷死了,王爷您若是还握不住,那可就无依无靠了。” “你以为,王爷还能是我的依靠吗?呵呵……我还是得靠着自己。” 杜妍娥欲言又止,她的目光与从前不同,没了期许的色彩,只留下了清冷。 “王爷,侧王妃还真是惹眼。” 乔书律和洛承君走在队伍的首部,乔书律张望了身后的动静,调侃了一句。却惹来洛承君一记冷眼。 洛承君面露不悦沉吟了片刻,忽然调转马头,朝着付娆安这边走来。 “这到清河围场要两日呢,你如今就骑马,很快就会乏了。坐马车去!” 洛承君命令道,伸手就要拉过缰绳,拽停付娆安的马。付娆安巧妙躲闪,一副固执模样。 “我不!两日算什么,我曾经骑马连着骑了三日,也没见如何。” “你是王府女眷,骑马出行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快去坐马车!” 洛承君急眼,一旁的简茶抿嘴笑了笑,看出了端倪。 “夫人,不如您就听王爷的话,坐车吧。王爷这是不想让别人看您,吃醋了。” “吃醋?” 付娆安饶有兴趣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脸色一僵,尴尬了起来。 “吃什么醋?本王讲的是规矩,你到底坐不坐马车?” 洛承君微红了脸,付娆安憋笑看着他,心中甜蜜。本想听话,可看了一眼前面佐政王府的马车,去冷了脸。 “那马车里面坐着杜妍娥,我不想与她同坐。你若想要我坐马车,就交她来骑马好了!” “你……” 这自然是为难洛承君了,他如何能叫杜妍娥下马车。正为难着,行至付娆安马侧的一辆马车的车窗忽然掀起了帘子,洛承尧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嫂嫂不如坐我的马车如何?跟简茶一起……” 洛承尧笑嘻嘻地看向简茶,他的目的,是与简茶同坐一辆马车。简茶看见他,不由地生厌,连连摆手拒绝。 “我是奴婢,走着就行,小王爷与夫人一起坐马车就好。” “什么奴婢?嫂嫂说过,与你姐妹相称。这到清河围场,要两日呢。你走两日,到了那里,还有劲儿玩吗?” 洛承尧说着,叫停了马车。亲自下来,不顾周围人,拉扯着简茶上马车。 简茶又羞又恼,可劲儿实在是抵不过洛承尧,只能任由他拉上了马车。付娆安无奈,也只好下了马,遂了洛承君心愿,坐进了马车之中。 第一百五十章 窥 () “简茶,你吃吃这个,是我临行前特地去洛安城内最有名的糕点铺子里买来的赤豆饼,外壳香酥,豆馅软绵甜口,可好吃了!” 洛承尧捏着一块赤豆饼直接就往简茶嘴里递,简茶紧蹙着眉头躲闪,付娆安瞧着简茶尴尬,抬手将洛承尧手中的赤豆饼夺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嗯,不愧是洛安城内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果真是好吃!洛承尧,还有吗?” 付娆安嚼着嘴巴里的,还伸手朝着洛承尧索要。洛承尧下意识收紧了自己装糕点的袋子,嗔怪地看向付娆安。 “嫂嫂你怎么这样,我这是专门给简茶买来的,你要吃,找我哥要去啊!” “哎哟?你专门给简茶买的,但人家不乐意吃啊,我替你吃了,是替你解围,你个小兔崽子还不知好歹?” 洛承尧一听,不乐意地撇嘴,不理会付娆安,继续讨好地看向简茶,还凑近地坐了坐。 “简茶,你若是不喜欢吃着赤豆饼,本王还准备了酥条,香瓜子和蒸薯,你看看你喜欢吃哪一样?” 洛承尧将自己怀中的袋子展开给简茶看,简茶嫌弃地眼都不抬一下,急急忙忙往付娆安这边躲。 “小王爷可莫要折煞奴婢了,只会作践了您的身份。” 简茶一边说着,一边往远了凑,都将付娆安挤到了一旁的角落里。洛承尧不肯罢休,还要往挨着她身子凑过来。 “怎会作践本王的身份,本王……” “哎!” 付娆安看不下去了,起身坐在了两人的中间,挡在了洛承尧面前。洛承尧瞬间冷了脸,不悦地看着她。 “嫂嫂你怎么这般没眼色……” “到底是谁没眼色?洛承尧你好歹是个王爷,哪里学来的死乞白赖?简茶早有心上人了,你莫要继续纠缠!” “什么!” 洛承尧听闻简茶有心上人,气的直接蹦起来。脑袋还撞上了马车顶,疼的捂着脑袋重新坐下。 “夫人……你可莫要乱说。” 简茶也赶紧拉扯付娆安的衣角,付娆安回头看向她。 “我何时乱说了,你上次不是说你有心上人了吗?只是不告诉我而已。” “简茶!你的心上人是谁?你告诉本王,本王到时要看看,到底何人,能比我这堂堂逍遥王还好的!” 洛承尧气的脸红脖子粗,当真是个小孩子气恼的模样。付娆安也好奇简茶心有所属之人到底是谁,在佐政王府,也没见她与谁走的近些。 “简茶,不如今日你就坦白了讲,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回去我就叫洛承君给你做主,撮合了你们,也好叫洛承尧死心不是?” “我……” 简茶为难地看着洛承尧和付娆安,这若是没有聂欢之前,她此刻当真就承认了自己喜欢乔书律的事情。 可如今隔着一个聂欢,她万万也说不得乔书律的名字来了。 “我并未有喜欢之人!” 简茶此话一出,洛承尧瞬间欢喜了起来。 “我就知道!嫂嫂你净会添乱!” 洛承尧起身拽开付娆安,又紧挨着简茶坐了下来。付娆安哭笑不得,也不知这简茶心里如何想的,到底是想要拒绝洛承尧,还是不拒绝? “简茶,本王是真心喜欢你的!” “王爷,我虽没有喜欢的人,但也决不能与王爷有所牵连。” “这是为何?” “因……因为我出身低贱。王爷怕是还不知道,我并不是大昭人,我是安国人。在大昭,安国人本就低人一等,更何况,我还是个奴才。配不得王爷的……” 简茶以为,自己这般说辞一定能叫洛承尧知难而退。谁想,这洛承尧不但没有后退,还更加来了劲头。 “这有何难?你若是答应与本王相好,本王回头就去求皇兄赐你大昭户籍,这皇上赏赐的户籍,最次也是贵家小姐的身份。等时日长些,我与皇兄说了对你的喜爱,再赐你一个县主当当。你若成了县主,自然就配得上我了。” “县主?我……当真能做大昭的县主?” 简茶惊愣地看着洛承尧,有些不敢相信。那聂欢就是县主,若她也成了县主,岂不是能与那聂欢争一争了? 付娆安在一旁看着简茶渴求的目光,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如今,安国人的身份成了一种屈辱,原来的引以为傲,便为现在拼命想要甩掉的东西。 付娆安尽管恨安帝,却从未恨过自己安国人的身份。如今这般,她心中不悦,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是那个国先对不起他们这些人的。 “本王说你能做,自然就能!我皇兄对我极好,知道我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的。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简茶你这般激灵可爱,皇兄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得了皇上的喜欢,就能当县主?” “何止啊,我父皇那辈,鼎鼎有名的龙安郡主你听说过吗?那龙安郡主原本就是个小丫鬟,后来意外救了我父皇一命,我父皇开心,直接收她做义妹,封了这龙安郡主,后来还嫁给了宰相,直接飞上枝头做凤凰!” 听着洛承尧说的这些,简茶心中蠢蠢欲动。付娆安看着简茶动摇,不愿让她为了个大昭户籍而委曲求。 “你若想要大昭的户籍,我与洛承君说一声便可。” “嫂嫂!” 洛承尧哀怨地回头看向付娆安,付娆安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认真看着简茶。 “你可莫要为了个户籍,违背自己心中所愿,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简茶点头,心中坚定只有乔书律一人,她本就没想要靠着洛承尧。只是无意间知道了有这种翻身的机会,动心而已。 众人行了一日,在中途休息。 乘坐马车的贵人们一个个都下了马车,这马车坐的久了,难免腰酸背痛。这中途好风光,自然要下来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唯有杜妍娥,依旧坐在马车之中,没有露面。她靠在车窗边上,小心翼翼地捻起车窗帘的一角,露出一只眼睛来,朝着外面窥探着。 聂欢从皇后的马车上下来,急急地朝着付娆安这边跑过来。这一路上与皇后同坐马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实在是压抑的很。 洛承君将水壶接满了溪水,扔给乔书律,眼神示意他去交给付娆安。 “王爷为何不亲自去?” “本王还要顾及行路安,你去吧。” 乔书律点头,拎着水壶去了付娆安那边。将洛承君的水壶给了付娆安,又摘下自己腰间的水壶,递给了聂欢。 “县主若不嫌弃,喝我的水吧。” “我不嫌弃!” 聂欢急忙伸手接过了乔书律的水壶,抿嘴羞笑。乔书律的嘴角也不由地翘起,两人暗递情愫,惹得付娆安偷笑。 简茶却笑不起来,眼看着都有人顾念着,喜欢的人还顾念着别人,偏偏自己…… “简茶,你喝本王的水吧!” 正想着,那洛承尧忽然伸手递给简茶自己的水壶,那水壶还是镶着宝石的。 简茶冷眼看着,伸手推开,气呼呼地转身走开了。洛承尧不死不休地跟了过去,像块牛皮糖一样。 “这逍遥王,喜欢简茶?” 乔书律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付娆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隐在皇后身边的林云庭,靠在马车边上,假装无意地朝着付娆安看。 “你还未与本宫说,你此次为何非要跟着来秋猎?” 皇后忽然出现在林云庭身侧,轻声说了一句。林云庭侧目看向她,发现皇后正顺着自己的目光,朝着付娆安看去,嘴角扬着一丝诡笑。 “本宫怎么忘了,上次千秋节,你为了护那瑶姬,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抗住了本宫的金簪。林云庭,你莫不是与那瑶姬也有私情吧?” 林云庭晃过一丝不安来,强笑着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护侧王妃,不过是看在她随我学戏,也不想让她声张你我之事而已。” “哦?仅是如此吗?本宫还以为,你非要只身一人跟着来秋猎,就是想要找机会与付娆安私会呢!” 皇后眉尾轻挑,目光冷艳,一副看穿了林云庭的笑意,盯的林云庭浑身发麻。 窥探着这一切的杜妍娥,眉头微蹙,忽而绽出一个冷清的笑容来。静心做一个旁观者,果真是能看出很多的东西。 “你为何不下车来走走?” 车帘忽然被掀开,杜妍娥的笑意定在脸上,看见了洛承君。洛承君对她有愧,此行对她也多上心了几分。 杜妍娥冷着脸,并未回应他。洛承君轻叹一声,跳上了马车,与她同坐。 “喝水。” 洛承君将水壶递给杜妍娥,杜妍娥冷目瞥了一眼。 “这水壶不是王爷的,王爷的水壶在瑶姬手里。这壶,是王爷从哪个下人手里借来哄我的?” “你……这壶是新壶,本王知道杜大人的死让你伤怀了。是本王没有保护好杜大人,你要气,气本王就好。” “说来说去,王爷是不想让我迁怒于瑶姬,特来说情的?王爷多虑了,如今的我,无依无靠,也奈何不了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河围场 () 洛承君在杜妍娥的马车上待了片刻,便一脸怒色地下了马车。他大概是习惯了杜妍娥从前的知书达理,懂事退让的性子。 如今的杜妍娥,变成了软硬不吃,如何都不给好脸的模样,叫洛承君有些失了耐心。 蓉兰守在车旁,看见洛承君这般脸色,吓得缩在了一旁。 瞧着洛承君走远了,蓉兰才敢上了马车,见杜妍娥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急急询问。 “王妃,王爷难得主动来找您一次,怎么黑着脸走了?” “大概是因为与我一样,听不得实话。” 杜妍娥这一知半解的解释,说的蓉兰一头雾水。此时休息时间已过,众人又各自归位,继续朝着清河围场行去。 第二日正午,众人到达清河围场。这围猎明日一早才开始,今天所剩半日,是给管围大臣率领骑兵布置包围圈,还有最后御前守卫巡查这围场的安,皇家狩猎,可出不得一点儿差错。 众位皇亲贵胄都纷纷下了马车,入了帐篷休息。一路舟车劳顿,每一个人愿意折腾。 “哇,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轮美奂之地!” 倒是这聂欢,下了马车,看见眼前清河围场的美景,惊叹不已。她常年守着彭城做县主,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到过洛安城而已。都是市井之貌,哪儿里见过这大自然的壮丽景致。 这秋猎,她还是第一次来,不像那些皇亲贵胄,年年都来,再美的景儿,也都要看腻了的。 付娆安与简茶也没入帐篷休息。这付娆安虽然从前参加过安国的秋猎,但与大昭的清河围场的景色不同,简茶更是没见过这惊世骇俗的美景,拉着付娆安要到处转转。 只看这清河围场,一望无际的绿色。扎营的地方是平沃的草原,不远处还有牧民在放羊。再往远处看,一片片茂密无穷的森林,与草原交错相连,一望无际。 时不时地还冒出几条河流湖泊,泛着粼粼水光,好不惬意。更远处,还有连绵起伏的高山,透着神秘的色彩。 付娆安与聂欢和简茶在草原上走着,呼吸着清新温凉的空气,暂且抛去了所有的烦恼。 除了她们,这帐篷外也只剩下管围大臣和骑兵,以及御前守卫们忙碌着。有十几个头戴鹿角面具的兵卒,骑马朝着远处的森林跑去,惹得聂欢与简茶好奇不已。 “那些人为何要戴着鹿角面具?难不成,皇上要射的,是他们?” 聂欢和简茶蹙眉惊恐,付娆安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呀!他们不过是要去设围。这些人戴着鹿角面具,隐藏于圈地的中心处,用一种哨子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这样一来,雌鹿就会寻声而来,雄鹿也会为了争夺配偶而来,这林子之中的灰狼黑熊,也会为了捕鹿而来。这样一来,便都成了包围圈的困兽,等着被我们射杀!” “夫人,你知道的好多啊!” “侧王妃难道来过这里?怎么知晓的这么清楚?” 简茶和聂欢崇拜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微愣,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哦,这不过是洛承君提前与我说过的,并非我来过。” “王爷!” 正说着洛承君,洛承君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付娆安刚刚以他之名说了谎,有些心慌。 “你们三人为何不在帐篷休息?这包围圈还没置好,小心碰上野兽。” “王爷,我们贪慕这围场的美景,观赏片刻便回去。” 简茶乖巧地解释了一句,洛承君见付娆安不言语,抬手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 这甜腻暖心的举动叫一旁的聂欢和简茶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脸,付娆安也惊愣地看着洛承君。 “早早回帐篷吧,这清河围场北通蒙蛮之地,虽与我大昭表面言好,可也有部分蛮人流窜,小心为上。” “哦……” 付娆安僵硬地回了一个字,自己连忙伸手将鬓发挽在了耳后。 “王爷,这围场内负责皇家餐食的牧民已经部检查过了,您是否要复查一遍?” 郑培安走了过来,打断了洛承君与付娆安的对话。 “自然是要复查的。” 洛承君冷言回了一句,郑培安做事,他必是不能然放心的。 “那你忙吧,我们先回帐篷去了。” 付娆安拉着聂欢和简茶,急匆匆地闪身回了帐篷。洛承君看她们回去,才转身随着郑培安一起去巡查牧民。 “王爷其实没必要复查,这些牧民,前几年也一直负责为我们秋猎供食。这些人卑职都认识,而且在皇上莅临之前,卑职就已经安排人来巡查了一遍,如今又查了一遍,王爷再查,实在是……” 郑培安话没说完,抬眼迎上了洛承君的冷眸,一下子住了嘴。 “往年秋猎能平安无事,就是基于不断的巡查。郑统领说的轻巧,若是出了差错,你可担待得起?” “卑职有口无心,还请王爷恕罪。” 洛承君没再理会郑培安,自顾自地朝着牧民走去。郑培安吃了冷壁,恼怒却不敢明言。 负责皇家秋猎的牧民总共二十几人,倒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憨厚老实。是这一片常驻的牧民,每年养的牛羊,基本都等着皇家秋猎作为食物供给。 洛承君巡视了多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总觉得,今年这些牧民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 这些牧民的目光稍有躲闪,且透着不安。虽说是面对皇家人有些忐忑,但总觉得,有些异常。 “今年的牛羊,可肥硕?” 洛承君随口问了一句正在放羊的牧民,那牧民微愣,慌慌张张地回答了起来。 “肥硕!肥硕!” 牧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驱赶着身边的羊群。可奇怪的是,他手里,明明拿着鞭子,却非要用手来驱赶? 洛承君蹙眉,越发觉得可疑,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里不对。 “郑培安,这些牧民所住的木屋,可派人仔细查看了?” “回王爷,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按照您的吩咐,床板下面,粮仓,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只有在册的人,一共二十三个牧民,都是熟悉的面孔,绝对没有生人。” “既然是熟人,为何还要慌张呢?” 洛承君仔细查看眼前的牧民,那牧民一直不自然地用手拨弄着羊群,显得很不自在。 洛承君的目光也看向羊群,这一群样,至少有百头。他上前,羊群轰然移动,洛承君随手抓起一头羊,抬手挥刀宰杀。 “啊!” 那牧民惊叫一声,抬眼看向那头样,神色才慢慢淡然了下来。 “这位大人……晚上备膳的羊肉已经杀好了,无需您动手的。” 那牧民解释了一句,洛承君蹙眉,他真的没看出什么来。无奈,他只好丢下那头羊,目光扫过其他的羊,转身离开了。 “郑统领,派人盯好这些牧民……还有……牛羊。” “牛羊?” 郑培安愣住,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洛承君是故意给自己找茬,冷哼了一声,嘴上应着,心里却没有当回事。 皇后的帐篷里,因为皇后怀有身孕,所有并未与皇上安置在同一个帐篷之中。这样一来,林云庭也顺利成章,可以躲在帐篷之中。 皇后小憩之后醒过来,瞥眼看见林云庭站在帐篷的窗户前,探头朝外张望着。她冷冷一笑,起身,贴身侍女上前要为她穿鞋,却被制止了。 “你过来给本宫穿鞋。” 皇后伸手指向林云庭,林云庭一愣。这帐篷内只有贴身侍女和自己,他自然知道,皇后叫的是自己。 林云庭回头,目光不悦。 “怎么?不想伺候本宫?那你就出去,自己想办法躲身。明日开猎,你也不要跟在本宫身后看那付娆安。本宫近身,至少要有两人伺候着。” 林云庭无奈,只好转身走近,蹲下身子给皇后穿鞋。皇后故意刁难,不配合,还将脚踹在了林云庭的脸上。 林云庭跌坐在地上,怒目看向她。皇后却不以为然,捂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娘娘身形,可不像怀胎三月……” 林云庭慢悠悠起身,轻语了一句。皇后脸上的笑意立刻戛然而止,冷目看向他。 “到了这份上,你还敢要挟本宫?林云庭,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杀了你!” “那皇后娘娘为何不杀呢?娘娘也知道,就算要我死,对外也绝对不能与您扯上关系,不然,自有人不会放过您的。” 皇后冷目盯着林云庭,忽然咧嘴轻笑。正在这时,门外守着的侍卫隔着门帘朝里通报了一句。 “皇后娘娘,佐政王妃求见。” “杜妍娥?她来做什么?不见!” 皇后担心那杜妍娥认出林云庭来,直接拒绝。那门外的杜妍娥听到她拒绝,便开了口。 “娘娘若是不见我,我便守在门口不走了。” “呵呵……真是够不要脸面的。” 皇后冷笑,抬眼看向林云庭。 “你端着水盆出去,迎她的时候低着脸,别露了馅。躲在近处看着,她走了,你再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除瑶姬 () 林云庭端着水盆往外走,杜妍娥也被应了朝帐篷里面走来。两人迎面而来,林云庭如寻常奴婢一样低着头,与杜妍娥交错而过。 就在错开的那一瞬间,本没看他一眼的杜妍娥,忽然伸手攥住了林云庭的胳膊。林云庭没料到这忽然的一下,手中水盆摔落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他惊愣抬眼看向杜妍娥,发现杜妍娥正吟吟冷笑看着自己。 那目光之中,没有惊愣和意外…… 皇后看见这一幕,吓得从榻上站起身来,急忙怒斥林云庭。 “笨手笨脚的奴才,还不赶紧滚出去!” 林云庭连忙点头,小心撇开杜妍娥的手,捡起水盆急急地走了出去。杜妍娥收回目光,笑意看向皇后,那笑,透着得意。 皇后一下子乱了,方才的气势也不见了,她有些恼羞成怒,怒瞪着杜妍娥。杜妍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自顾自地上前朝着皇后草草地作揖。 “皇后娘娘真是好雅兴,出趟远门还要带着洛安城的名角。难不成是怀有身孕,晚上寂寞,听听小曲解乏吗?只是这皇上若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 “杜妍娥!你休要胡言乱语,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本宫这里有名角?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皇后一边虚张声势地怒斥杜妍娥,一边朝着一旁的贴身侍女递眼色,想让侍女这会儿出去,将林云庭藏起来。 杜妍娥自然发现了这小心思,伸手拦住那贴身侍女,冲着皇后示好地一笑。 “我劝皇后娘娘还是不要乱动了,此刻外面正在例行巡查,本没人注意那戏子,可若是娘娘故意藏起来,怕是才会被人注意,闹大了事情。”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皇后死不承认,杜妍娥不慌不忙地靠近了过来。 “皇后娘娘不用心急,我若是想如何,方才进来帐篷的人就不会只我一人。在路上,我早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我这一次随行秋猎,是来找皇后娘娘合作的,并非敌对。” “合作?” 皇后情绪平复了一些,疑惑地看着杜妍娥,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恍然大悟。 “哦……本宫怎么忘了,王妃的爹不久前刚刚死在了边疆,如今又在佐政王那里不得宠,怕是知道了自己如今没了靠山,所以才想到对本宫服软低头的吧?” “娘娘说的没错。” 皇后没想到,杜妍娥竟然如此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奚落,还有些意外。 “说吧,你想要如何合作?你当初为了佐政王,可是叛了我与皇上的。如今想要回头,总得做出点儿什么来,你在王府这么久,可有那洛承君的把柄在手?” “我虽在佐政王府近两年的时间,却没能得到佐政王。而且,我也没打算动他。” 杜妍娥此言,惹得皇后更加不解。看她一脸的笃定,不像是开玩笑,皇后嘲讽一笑。 “怎么?你想要会提依仗我和皇上,却不愿为皇上做些事情?还要守着你那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杜妍娥,这天下哪儿有这等便宜事情给你?” “我不动王爷!一是的确没有把柄在手,二……皇上杀我父亲,若我彻底与王爷反目,怕是无法制衡皇上。有朝一日,我若真的帮皇上除掉王爷,怕是皇上也不会留我,我也落不下什么好的结果!” “你倒是精明啊……不过皇上与本宫说过杜默桓之死,当真与他无关。” “呵呵……” 杜妍娥清冷一笑,根本不信皇后所言。 “有关无关,已是无谓。我投靠的是皇后娘娘,不是皇上。”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能耐,能让本宫做你的靠山?” “林云庭……” “你要挟本宫?” 皇后瞬间变脸,杜妍娥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接着说。 “林云庭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要告诉娘娘,瑶姬如今已经完投靠了王爷。据我所知,瑶姬不久前还入宫与皇上通信,她所说的话,都是假的。此人,已经然是王爷的人了。可有王爷护着,皇上想要杀这瑶姬也不是一件易事。不如,趁着此次秋猎,皇后娘娘与我合作,杀了这瑶姬。到时在皇上面前,定会记娘娘一功。” “又是瑶姬?这个女人,看来是上赶着去死呢。” 皇后低语,杜妍娥此言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她本就要趁着秋猎,杀了瑶姬和林云庭。 “说来说去,杜妍娥你不就是对那瑶姬生妒,记恨她夺了佐政王的宠爱吗?” “随娘娘如何想,只要瑶姬死。” 杜妍娥目光决然,皇后沉思片刻,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 “去,叫渝昌贝勒来。” 不一会儿,渝昌贝勒便进了帐篷。这渝昌贝勒是皇后同父异母的兄弟,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顶着个贝勒的头衔,其实什么官职都没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吃喝玩乐,这唯一拿得出手的练武射箭,也是为了玩乐而学的。 “娘娘唤我?” 渝昌贝勒一副傲娇模样,眼睛仿若是长在头顶上一般,横眉竖眼,斜着眼睛瞧人。 “出行前与你说的事情,你可放在心上了?” “娘娘交代的,我自然要放在心上的。只是……” 渝昌贝勒顾忌地瞧了一眼杜妍娥,皇后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无妨,王妃如今是自己人。” “是,弟弟我这一次带了仿造蒙蛮人的刺骨箭,上面还浸了毒。保准那佐政王的侧王妃中箭必死无疑,这刺骨箭会将行凶者推给蒙蛮人,绝对与娘娘扯不上一丝的关系。对了,娘娘说还要杀一个丫鬟,是谁啊?” 渝昌贝勒这么一问,杜妍娥愣了愣,第一想到的就是林云庭。可皇后似乎并不想当着她的面多说什么。 “先杀了那瑶姬再说。” “娘娘方才说出行前就交代了贝勒爷?难不成,娘娘早就想杀那瑶姬?” 杜妍娥问了一句,皇后微愣,随口解释。 “其实就算杜妍娥你今日不来说,本宫也早就怀疑那瑶姬对皇上之心不忠了。总之,人杀了即可。” 皇后草草敷衍了一句,杜妍娥却想的没有这么简单。自己方才说那瑶姬之事的时候,明显皇后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也就是说,皇后是因为其他原因要杀瑶姬和……林云庭的。那会是什么呢? 杜妍娥不由地琢磨了起来。 “明日开猎,希望一切顺利。” 皇后幽幽地说了一句,杜妍娥的思绪回到暗杀之事上来。 “娘娘,那瑶姬功夫不低,加上有王爷一直看护着,怕是贝勒爷想要下手,也不是一件易事啊?” “你能想到的,本宫想不到吗?佐政王负责御前守卫,本宫已经想了法子让他不能一直随着那瑶姬。说到功夫,再厉害的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如何抵得住身后的冷箭?渝昌贝勒箭法不错。” “以防万一,娘娘还是设个后招吧。” “后招?看来杜妍娥你早就想好了吧?” 皇后与杜妍娥相视一笑,不谋而合。 第二日清早,昭帝和众位皇戚臣子聚集在围猎场外,一旁支着露台,皇后和一众女眷坐在那里围看。管围大臣上前跪奏。 “启禀皇上,围猎圈内已经收到最小,聚集了众多困兽。北面是狩猎区,西面挂着红绳的区域是陷阱区,还请皇上与各位大人不要越区,以免发生危险。臣奏请,皇上首射!” 管围大臣说着,将手中的响箭递给了昭帝。昭帝骑在马上,神采奕奕,接过那响箭,朝着天际射去。 只听嗖的一声哨响,那响箭飞弧消失在远处。昭帝大喝一声。 “开猎!首猎灰狼或黑熊者,大赏!” 一瞬间,马鸣声此起彼伏,众人都拉动缰绳,驱马朝着围猎区域奔去。皇后朝着渝昌贝勒使了一记眼色,渝昌贝勒点头示意,也随着人群进入了狩猎区,暗中等着付娆安。 付娆安不急于与那些王公贵族比拼,最后才出发。聂欢和简茶都没办法跟着去,只能恋恋不舍又羡慕地嘱咐着付娆安。 “侧王妃注意安。” “夫人,你可小心这些。与人群挨近一些,别走丢了。” “人多的地方,哪儿会有新奇野兽?我可不要跟那群拍马屁跟着皇上走的人一起。” “那就跟着本王走!” 洛承君从人群之中调转马头,走向付娆安。 “这清河围场你第一次来,可要跟好本王。” 付娆安不服气地撇嘴,但还是跟着洛承君一起进入了狩猎区。 这林间最常见的就是鹿,没走出多远,付娆安就发现了一头成年雄鹿的踪迹,兴奋地蠢蠢欲动。 可就在这时,乔书律忽然从密林深处驾马疾奔洛承君而来。 “王爷!皇上的马在前面不远处尥了蹶子,好像发疯了似的。皇上骑在马上下也下不来,郑培安也没了法子,眼瞅着皇上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了。您精通马术,赶快去瞧瞧吧!” 洛承君听闻蹙眉,那皇上的马可是万一挑一的良驹,怎么会尥蹶子呢?但事关皇上安危,洛承君没有犹豫,他回头看向付娆安。 “你随我一起,等处理完,再继续。” “我才不!那头鹿就在前面那树丛里面躲着,我若是走了,它也就跑了。你去吧,不用管我!” “可……” 没等洛承君说完,付娆安挥鞭,驾马朝着前方密林奔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暴打贝勒爷 () 一直装作无意躲在暗处的渝昌贝勒,见洛承君与付娆安分离开来,立马朝着付娆安去的方向紧追了上去。 而此刻,留在原地的皇后忽然冲着贴身侍女瞥了一眼,侍女立刻会意,朝着一旁的林云庭走去。 林云庭正张望着狩猎区,虽然那人进入密林,什么人影都看不到了。 “别看了,那瑶姬回不来了。” 那贴身侍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林云庭回头不悦地怒看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昨日佐政王妃去找娘娘干什么去了?就是想让娘娘帮忙除掉那瑶姬,可娘娘的把柄握在你们手中呢,怎肯配合?可那佐政王妃以发现你在娘娘身边作为要挟,逼着娘娘帮忙。娘娘不想要你误会,所以让我偷偷告诉你。佐政王妃在陷阱区设了圈套引那付娆安,你假借为娘娘采圆头菇为由,赶紧去救人吧。” 侍女说着,将手中的竹篮递给了林云庭。林云庭心中疑惑,他可不相信皇后有这么好心。可既然这话已经被他听到,他也无法视若无睹。 “怎么?不信我们娘娘?若你不想去,便不要去,没人逼着你。” 侍女丢下这句话,抬手拍了拍林云庭的后背,转身走了回去。而林云庭的后背,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坐在皇后身后的杜妍娥看见了这个画面,蹙眉不解,不明白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昨日她与皇后只是商量了如何对付付娆安,半字没有提林云庭。可那渝昌贝勒提到的杀另一个丫鬟,应该指的就是林云庭无疑。今日皇后的侍女与林云庭嘀嘀咕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杜妍娥心中犯疑,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皇后给卖了,当做了垫背。若是事成则以,若暗杀付娆安与林云庭二人事败,不论是洛承君还是林云庭身后的峦国旧人,都揪扯不到皇后的身上来。 林云庭到底没忍住,拎着那竹篮急匆匆地朝着陷阱区走去。 付娆安此刻还在狩猎区,她专心致志地追着一头雄鹿,也听到了身后或远或近地跟着一匹马。但是这狩猎区本就有许多人,有人跟着,也不足为奇。 可就在付娆安停下马来,准备射击隐在不远处树后的那头鹿时。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冷风略过,她下意识侧身弯腰,只见一只冷箭嗖的一声擦着她的身子飞了出去。 那冷箭正好射在了那头鹿身前的树上,惊跑了那头鹿。付娆安本以为是谁箭法不精,差点儿伤了自己。 刚要回头怒骂射箭之人,只听又是两声嗖嗖,冷箭再次直直地朝着她射了过来。付娆安这才意识到,并非失误,是有人存心要射杀她。 可让渝昌贝勒和皇后都没想到的是,这付娆安不是瑶姬。她不单单可以是一个杀手,还是曾经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女将军。 与战场上的明枪暗箭相比,渝昌贝勒对于付娆安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罢了。战场上随随便便就百余只箭齐发,付娆安只要在备战的情绪下,早就养成了后背长眼的习惯,想要偷袭她,实在是太难。 “谁!” 付娆安为了躲箭从马上侧身滚落而下,那冷箭追着她不断射来。付娆安定睛看向那射落在地上的箭,与自己所用之箭不同,箭头还透着黑红色的毒水。 付娆安拔出一把刺骨箭来,翻滚躲闪到一棵树后。 那渝昌贝勒见自己弓袋之中的箭都要射完了,还是没有射中付娆安,有些气急败坏。 “老子就不信了……” 渝昌贝勒本就傲然,他瞧见那付娆安的弓袋露在树干后,知晓她藏身在那里。在弓袋里面的毒箭射完之后,索性直接跃身下马,拔出腰间长刀,要亲自手刃了付娆安。 “小女子,受死吧!” 渝昌贝勒挥刀朝着树后砍去,可那长刀却硬生生地砍在了树干上。他一愣,才看清楚,那树干上露出的弓袋不过是挂在了那里,付娆安早就不在树后了。 “呀!” 渝昌贝勒正愣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怒叫。付娆安从另一棵树后闪身绕在了他的身后,用长弓狠狠地挥打在了渝昌贝勒的脑袋上。 渝昌贝勒吃痛倒地,付娆安趁机跃身而上,压制住他,手握一只毒箭,直指渝昌贝勒的咽喉。 “别别别……那箭头上有剧毒……碰不得的,沾血即死……” 渝昌贝勒吓得求饶,付娆安的手停在恰好的地方,再近一寸,就会划破渝昌贝勒的喉咙。 “沾血即死?你倒是清楚这毒的厉害,那我问你,你为何要致我于死地?我瞧着你面生啊,本姑娘与你有何过节?” “我……我与侧王妃并未有过节,我这箭,是射那头鹿的。怎奈我箭法不精,差点儿误伤了侧王妃。好在侧王妃功夫深厚,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就此算了吧?” “算了?呵呵……” 付娆安瞧着这人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就知道这家伙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急着追问,先揍一顿再说! 付娆安挥起小铁拳,如雨点一般朝着那渝昌贝勒的脑袋上身上捶去。渝昌贝勒疼的嗷嗷直叫,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揍爽了,付娆安用两匹马的马鞭和缰绳将渝昌贝勒的手脚捆绑在一起,扔在一旁,拿脚踹了踹。 “想好了吗?你若再不说实话,这荒郊野外的,本姑娘杀了你就地掩埋,也没人能怀疑到我身上来。” “别别别,姑奶奶,我可是渝昌贝勒,你杀了我可是死罪,要株连九族,抄家的!” “哦?原来是个贝勒爷?那你身后……不是皇上就是皇后喽?快说,到底是谁叫你来暗杀我的!” 付娆安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渝昌贝勒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开了口。 “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了。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叫我来杀你的。杀了你,我还要去陷阱区杀一个宫女……你放了我,我只杀那个宫女好了。” “呸!你杀谁也不行啊!皇后为何要你杀宫女啊,那宫女是谁?” 付娆安有心打抱不平,不想叫那皇后顺心,想要顺手救下那宫女。 “我……我不知道,娘娘只是说,那宫女背后有红印标记,只要去陷阱区杀了那背后有红印的宫女就行了。” 付娆安抿嘴思量片刻,跃身上马,准备去那陷阱区瞧瞧。那渝昌贝勒见付娆安要弃自己而去,吓得赶紧呼喊了起来。 “侧王妃放我!你若留我在此,若是遇见什么猛禽野兽,我命休矣!” 付娆安白眼,本不想管着渝昌贝勒,可想到事后还要留个对峙的人,也就作罢。她下马,将那渝昌贝勒扛上了另一匹马,使劲儿拍了拍那马屁,那马吃痛嘶叫一声,飞快朝前跑去。 渝昌贝勒惨叫声渐行渐远…… “人渣!” 付娆安怒骂了一句,跃身上马,快马加鞭朝着陷阱区跑去。完忘记了临行前那管围大臣的警告。 林云庭此刻已经踏入了红绳警告的陷阱区,这里多有猛兽出现,被人为设置了很多困兽的陷阱。 林云庭行路小心谨慎,倒是完美避开了所有的陷阱,寻找着付娆安的身影。 了付娆安就没那般谨慎了,她驾马进入陷阱区,远远地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穿着宫女服的人,背后,确实有一块红色的印记。 “危险啊!” 付娆安朝着林云庭大声呼喊,加快了马速。林云庭听见身后的唤声,也回头朝着付娆安看去。眼看着自己刚才躲开的那处陷阱,付娆安正驾马迅速朝那陷阱奔来。 ;“不要!不要啊!” 林云庭挥手示意付娆安停下,付娆安却以为他在呼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林云庭只好不顾一切地朝回跑去,两人齐齐朝着那陷阱奔来。 只听啪的一声,陷阱机关先被付娆安的马触动。地面忽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马嘶烈地鸣叫了一声,付娆安拽着缰绳,随着马一起坠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灰尘…… “咳咳……咳咳!” 许久,付娆安才勉强看清楚自己眼前的画面。她被倒挂在这深坑的边缘处,面朝着坑底,眼前的一幕,让她惊了一跳。 只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匹马,此刻坠入起码六七米深的坑底,而那坑底布满了尖刃朝上的匕首,穿透了马的身体。 付娆安看着自己手中脱落的半根缰绳,心不由地打颤。若是自己跟着掉了下去,怕是跟这匹马一样的结果。 “我快坚持不住了……” 正愣着,付娆安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呻吟。她抬头朝上看,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宫女”拽住了自己的脚踝。 那“宫女”的身子也半截陷在陷阱里,眼看着也要被牵连入坑了。 “姑娘,松手吧,一个人死总比两个都死的好!你要小心皇后,她有心要杀你!你赶紧离开这陷阱区,逃命去吧!” 付娆安好心劝说“宫女”撒手,林云庭无奈苦笑,原来这付娆安,还没认出自己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昭帝遇刺 () “我不放手,你若死了,我陪着你一起死!” 林云庭咬牙用力攥着付娆安的手,可惜自己只有半身在坑沿上,手上拖拽着付娆安的脚踝,根本使不上力。 “你?林云庭?” 付娆安听到这“宫女”的声音不大对劲,眯着眼睛仰头看了半天,才认出这男扮女装的林云庭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等你上来,我再与你……细说!” 林云庭龇牙咧嘴地使着劲儿,他如今才是真的后悔自己没有练一点儿功夫。这细胳膊细腿的,如今跟摆设一样,派不上用场。这拖拽了半天,也没见付娆安往上挪动一点儿。 正在这艰难的时刻,不远处一声狼嚎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了起来。 “林云庭!你快松开我!这片陷阱区猛兽很多,你再不走,我们两个都要死!” “死就死!能与你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 “你是不是傻呀!你我都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快走!回去告诉洛承君,叫他来替我收尸!”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付娆安还听见有狼龇牙咧嘴的声音,越发离得这边近了。 “你快走啊!” 付娆安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双脚,挣扎着要从林云庭的手中脱落下来。 林云庭眼看着握不住付娆安了,情急之下,任凭在坑沿上的双腿滑落下来,脚顺势蹬了坑沿借力,趁着猛劲儿将付娆安拉入怀中,自己反身垫在她的身下,落入了陷阱坑中…… 付娆安坠入坑中一下子跌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身下,垫着林云庭…… “林云庭!林云庭!” 付娆安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她与林云庭正巧摔在了那匹死马的尸体上。 那利刃穿透死马的身体,只有少许几个短刃的刀尖露在外面,林云庭的后背被这些刀尖刺伤,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呃……” 林云庭吃痛身影,付娆安慢悠悠地将他扶起,看见他后背满是血色。加上刚才那番恐吓,蹙眉落下泪来。 “你是不是傻呀!你可是那洛安城的名角,峦国的太子爷。我不过是个孤身无依的人,为我死,可不值当的!” 付娆安对为她而死这一点极为敏感,在她的脑海里,父母血亲,江叔都是为她而死,她不愿,再看到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死。 林云庭忍着痛,看见付娆安落泪,有些慌张。 “你……你哭什么啊?我这背后千疮百孔的还没落泪,你倒先哭上了。怎么?我这女装扮相不好看?” 林云庭冲着付娆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付娆安看他顶着宫女的发髻歪歪扭扭的,还挂着粉嫩的耳坠,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为何……为何打扮成这样啊?” “我……” 林云庭忽然止住了笑意,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娆娆,之前在风雪月,你说不信我真心喜欢你。如今,可信了?” “啊?” 付娆安愣住,看着林云庭认真恳切的脸,有些无措。 “我是真心喜欢你,刀山火海,都愿为你以身抵挡。” 林云庭说着,伸手扯下头上的假发髻,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虽然穿得是粉嫩的宫女服,可不知为何,这个男人就是很衬柔媚的色系。这粉嫩衬着他绝美的俊颜,温润好看…… 付娆安呆愣地看着林云庭,林云庭慢慢凑近她,试探着吻向付娆安的唇瓣。 哗啦……哗啦…… 就在林云庭的唇马上触碰到付娆安的唇时,坑沿上方忽然掉落了不少尘灰。付娆安忽然觉醒,一把推开了林云庭,脸色羞红地抬眼看上去,转移了话题。 “有东西在上面!” 林云庭被付娆安推开,没有吻上美人唇也就罢了,这背后的伤口还被震痛,疼的龇牙咧嘴。他强忍着抬眼看向坑沿,冷目了下来。 “狼……是狼!” 林云庭看清楚那拨弄灰尘的东西,竟然是一匹龇牙咧嘴的灰狼。 那灰狼似乎是饿急了眼,被坑内死马的血腥味引得焦灼不已,前爪一直试探着想要跃入深坑之中,拨弄灰尘不断落下。若不是这坑足有六七米深,它怕是早就下来了。 “本姑娘看来与这狼命中犯冲啊?怎么次次险情,都与这狼纠扯不清!” 付娆安有些气恼,想起在乌绝谷的时候,被那上百头灰狼追赶的场景。 “来呀!你下来呀!你有种下来本姑娘赏你一个万箭穿心!” 付娆安瑟地冲着那狼喊道,那狼好似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忽然停止了拨弄,转头跑开了。 见那狼跑了,付娆安更是得意。 “哼!本姑娘就知道你不敢!” “现在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这里是陷阱区,第二日会专门有人来收陷阱,我们只要扛到第二日就好。” “在那之前,我必须出去。” 林云庭语气沉重说了一句,付娆安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不会是瞒着所有人,来的清河围场吧?莫不是,你们峦国旧人,有什么大行动?” 付娆安惊奇,林云庭蹙眉,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为了你来的,不过,峦国的确有刺杀行动,杀昭帝!” “杀昭帝?” 付娆安惊愣,不由地担心起了洛承君的安危。林云庭此刻也是蹙眉为难,仰头看着高不可触的上方。 “今日开猎,也不知道上面究竟动手没有,若是已经动了手,我便万万不能被人发现。若是被发现,等同于不打自招刺客就是峦国旧人,还会连累你和洛承君。” 付娆安仰头观察这陷阱坑壁,若是能够找到着力点,轻功上去也不是不可能。 “我试试!”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起身,踏着那马的尸体,起跳踩在坑壁往上跃。可是那坑壁实在是太平坦,没有很好的着力点。付娆安跃上的高度,正好够不到坑沿。 熟练了几次,付娆安将坑壁刨出一个小凹槽来,作为脚踏点,明显比上几次好了很多,眼看就要成功,另一个糟糕的状况又出现了。 刚才离开的那头狼,根本不是被付娆安恐吓走的。而是回去搬来了救兵,霎时间,这坑沿上方出现了十几匹狼,在坑沿上围满了一圈,虎视眈眈地盯着坑里的付娆安与林云庭。 另一边,昭帝在狩猎区猎到了第一匹狼,一声声号角昭示着皇帝的英勇。听到号角声,众人都要回到围猎场外,一起恭贺皇上首猎。 洛承君随着众人回来,左顾右盼也没有看见付娆安的人影,心中不由地着急了起来。他脱离了人群,调转马头,准备重新进入狩猎区,寻找付娆安。 昭帝拎着自己射来的灰狼,得意洋洋地朝着营帐走来。这时,草原不远处一群失控的羊群飞快朝着昭帝这边走来。后方有一个牧民,慌张地驱赶着。 一群羊而已,在这草原上很是常见,并没有一点儿危险的预告。 昭帝身边的守卫也不过象征性地挥舞着双手驱赶着,谁也没有在意,有一部分羊漫过人群,跑到了昭帝跟前…… 皇后和众女眷上前迎接,聂欢和简茶也凑上前去,寻找个乔书律和付娆安的身影。 简茶无意间低头撇了一眼人群跟前的羊群,发现那羊群之中有几头“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简茶鬼使神差地朝着那怪异的“羊”走近,那“羊”似乎也发现了有人靠近,忽地抬头,只见,一张羊皮下,露出一双冷冽阴森的眼睛。 “啊!有刺客!” 简茶惊呼了一句,只见几头靠近昭帝的“羊”忽然站起身来,俨然一个个披着羊皮藏身于羊群的蒙面刺客,足足有二十几人!趁着昭帝面前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便挥刀杀尽! 这毫无前兆的危险,瞬间打破了庆贺的气氛,人们下意识惊叫散逃,郑培安和乔书律对峙几个刺客,不远处的守卫也急急地赶来。杀手意识到不宜久留,急于杀昭帝,其中一个空出手来的刺客,直直地朝着昭帝攻袭而来。 “啊!救朕!救朕啊!” 昭帝嘶喊着,眼看刺客的刀朝着他的脑袋劈了下来,本来可以逃离的简茶,想到洛承尧所说龙安郡主之事,瞬间来了勇气,扑在了昭帝的面前。 刚刚掉头回到狩猎圈的洛承君听到身后的嘈乱,急急调转马头回来。远远地看到刺客挥刀砍向简茶和昭帝。他情急之下拔出长弓,利箭射出,将那刺客的长刀打偏。 刺客微愣之间,昭帝已经撇下简茶跑出了包围圈。赶来的守卫军越来越多,刺客们也知道此次行刺已然失败,便见好就收,朝着密林跑去。 “追!给朕追!通通都要抓到!一个不剩,要抓住!” 脱离险境的昭帝气恼地嘶喊着,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冷汗直流,恼羞成怒。 洛承君与乔书律带了数十精兵朝着刺客追去,郑培安留下护守昭帝。 昭帝已然被吓得腿软,被左拥右护地搀扶进了营帐之中。简茶也吓得呆坐在地上,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蒙蛮人 () 洛承君与乔书律围追刺客,可这些刺客,一个个武功高强,行刺之前显然是提前定好了退路的。隐入密林之后,很快便没了踪影。 “救命啊!救命!” 这刺客没找到,可是洛承君一行人却听到密林深处传来了呼救声,朝着那方向赶去,发现密林深处,有一匹马被绊在了树杈之间,马背上趴着一个人,正哭嚎着。 “王爷,我去看看!” 乔书律驱马上前查看,近身一看,那哭嚎的家伙,竟然是渝昌贝勒。 “渝昌贝勒?” 乔书律一愣,那渝昌贝勒满脸鼻涕泪水的,哭嚎地已经没了力气。抬眼瞧见这乔书律,总算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乔将军救我!救我!” “王爷,是渝昌贝勒!” 洛承君没有一蹙,慢悠悠地上前来。乔书律赶紧下马将渝昌贝勒从马背上扛了下来,解着捆绑手脚的绳索。 “渝昌贝勒怎么搞成如此模样?难不成是遇见了刺客?” 洛承君问了一句,那渝昌贝勒想起自己被洛承君的侧王妃欺负成如此模样,一时情急,抬眼怒瞪洛承君。 “佐政王还有脸问我,还不是你那……” 话说到半截,渝昌贝勒忽然想起自己暗杀瑶姬的事情,慌张闭上了嘴。洛承君瞧他神色慌张,欲言又止,起了疑心。 洛承君下马,渝昌贝勒也已经被解开了束缚,挣扎着起了身。洛承君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渝昌贝勒腰间的弓袋里头,插着一根不同的箭。 渝昌贝勒发现了洛承君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弓袋,猛地一惊。那里头竟然还插着一根刺骨箭,这刺骨箭,是付娆安放走他之前,顺手插进渝昌贝勒弓袋之中的。 渝昌贝勒并不知晓,这忽然看见,吓得赶紧伸手去掩。洛承君眼疾手快,顺手拔出那根刺骨箭,瞄见那箭头上淋着的毒药,蹙紧了额头。 “这箭……是渝昌贝勒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怎么会是我的呢?” “不是你的,这箭为何在你弓袋之中?你又为何要伸手去掩?” “我……我……” 渝昌贝勒被问的哑口无言,眼珠不安地溜溜转着,努力想着敷衍的谎话。洛承君冷目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刺骨箭,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刺骨箭是蒙蛮人专用的箭,蒙蛮如今虽与我大昭和睦共处,可边境处没少惹是生非,截杀百姓。渝昌贝勒手中有此箭,莫不是与那蒙蛮人暗中联络,有所牵连?” “没有!佐政王你可万万不能血口喷人!我与那蒙蛮人可没有牵连,这箭……这箭是我从地上捡来的!” “捡?那渝昌贝勒被人捆绑,还被揍,又是为何啊?” “我……” 渝昌贝勒左思右想,索性顺着洛承君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在那密林狩猎的时候,恰巧碰上几个蒙蛮人劫掠我,我好生求饶他们才肯放过我的!” “如此?” 洛承君轻语了一句,小心捏着那根刺骨箭,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他回头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你带人护送渝昌贝勒回去,向皇上禀明渝昌贝勒刚才所言之事。” “那王爷您?” “我留下来再巡查一番,不必担忧我,快去吧。” “是!那王爷小心!渝昌贝勒请吧!” 乔书律带着渝昌贝勒和那数十精兵这番回去禀告实情,洛承君看着手中的刺骨箭,冷冷一笑。 这刺骨箭虽说做的与蒙蛮人的极为相似,但其实,有本质的差别。 这大昭上下,唯一领兵与蒙蛮人交过手的,就是洛承君。洛承君对蒙蛮人的刺骨箭很是熟知。蒙蛮人的刺骨箭用的是达飞鱼的刺骨,达飞鱼是蒙蛮特有的一种巨型鱼类,主骨色白,与禽类骨骼很是相似,尖锐带有倒刺,所以被蒙蛮人制作成刺骨箭。 可洛承君手中这只箭,明显是禽类骨骼,只是形状相似而已。加上刚才渝昌贝勒言行慌张,欲言又止。洛承君断定,他肯定说谎了。这刺骨箭,并非是因为他遇上了蒙蛮人,而是他自己造的。 渝昌贝勒造蒙蛮人的刺骨箭,还带毒,明显是要杀人! “杀谁呢?” 洛承君仔细回想,刚才渝昌贝勒欲言又止的前半句话。 “付娆安!” 洛承君沉下了脸,联想到渝昌贝勒是皇后的弟弟,千秋节聂纵之死,皇后对付娆安起杀心,也不是不可能。 “糟了!” 洛承君叫了一句,看向那困在树杈之中的马匹。马在紧急情况下会跑直线,这马身后的方向,是陷阱区! 洛承君毫不犹豫,挥鞭驱马朝着陷阱区跑去。 此刻困在陷阱坑中的付娆安与林云庭,正惊恐地看着坑沿上聚集的狼群。 狼的野性和疯狂根本难以想象,它们一个个饿急了眼,畏于这深坑,不安地徘徊着。 可有几匹狼显然耐不住了性子,竟然将身子试探地往坑中探去,意图跳下来…… 还有的狼拼命朝着坑内推土石,呛得付娆安与林云庭不住地咳嗽。其他的狼看起来有所反应,便也跟着推土石,那架势,好像想要将两人活埋在坑里似的。 “有种你们下来,下来就是个死!” 付娆安叫嚣着,弯腰从一旁拔出一根短刃来,朝着坑沿上的狼群挥舞着。 “滚开!快滚开啊!咳咳咳……本姑娘跟你们这些畜生拼了!咳咳……” 付娆安气的不轻,可什么都做不了。林云庭背后有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做了付娆安的人肉垫背,精神本就不太好。 林云庭认命地靠在一旁,伸手无力地拽了拽付娆安的衣角。 “娆娆,别折腾了。你越是折腾,这些畜生就越欢腾……” 付娆安也累得够呛,灰头土面地挨着林云庭坐在了一起。 “掉进这么要命的陷阱没死,倒是要让这帮畜生把我们活埋了。我岂不是死得太窝囊了?林云庭,你好歹一峦国太子,如此死法,你能接受?” 林云庭微愣,侧目看向付娆安,竟然莞尔一笑。付娆安瞧他还能笑出来,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若能与你同穴而眠,一睡还是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能接受,并且乐意。” “呸呸呸,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此生,活的太累了。那洛承君若是知道我与你同穴而眠,他怕是要气的吐血!一想到如此,我便觉得开心。” “林云庭你莫不是脑子被撞坏了吧?” 付娆安伸手摸了摸林云庭的额头,发现的确有些烫。她眉头一蹙,拉过林云庭查看他后背的伤口,发现,那些伤口,竟然开始流脓了。 “完了完了,怕是这刺过马的刀刃不干净,又扎进了你的后背,开始发炎生脓了。我们要想办法,赶紧上去,不然,要命的!” 付娆安为难地抬眼看着坑沿上的狼群,她咬了咬牙,拿着手中的短刃,用力朝狼群掷去。 嗷呜呜…… 只见一只狼哀嚎着从坑沿上跌落了下来,付娆安惊愣,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扔竟然有这等好的效果。 可定睛一看才发觉出不对劲来,那跌落下来的狼身上插着一根箭,并不是自己扔的短刃所伤。 紧接着,一匹又一匹中箭的狼从坑沿上掉落了下来。付娆安抬眼看去,那坑沿上的狼群已经吓得四散逃窜,一只不剩了。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付娆安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她兴奋地朝着坑口大声呼救了起来。 “救命啊!这里有人!救命啊!” 林云庭蹙眉挣扎着,伸手拽住付娆安,摇头示意她不要呼喊。 “别……万一是皇后或者昭帝的人,发现我,你与洛承君就……” “哎呀!如今还顾得了那个,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若再不上去,就要死在这里了!” 付娆安不顾林云庭的劝阻,继续呼喊着。那马蹄声停在了坑口,不一会儿,洛承君的脸便出现在坑边。 “洛承君!太好了!是洛承君!” 付娆安看见洛承君,无比开心。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使劲儿朝着洛承君挥手,洛承君看见她还活着,也不由地松下了一口气。 洛承君找来几根树藤,将付娆安和林云庭拉了上来。方才洛承君还没看出林云庭来,此时认了出来,顿时怒起,伸手扼住了林云庭的衣襟。 “本王就知道,此次刺杀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你倒是大胆,竟然还亲自来了!” 林云庭此刻有些迷迷糊糊的,听着洛承君的话,微微睁眼有了些精神。 “昭帝可死了?” 洛承君一把丢开林云庭,任凭他瘫躺在地,冷哼一声。 “可惜不能如你所愿,皇上没事!” 林云庭听罢,蹙眉哀叹了一声,挣扎着起身,一把拉住洛承君。 “那刺客呢?刺客可被抓了?” “没有,他们提早布置好了,行动很快,人都逃了。可就算如此,你以为皇上会不怀疑你们吗?此时你还没在洛安城内,时间对上,你有口难辩!你不能继续留在清河围场,现在,立刻必须马上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顺水推舟 () “呃……” 林云庭蹙眉轻吟,身子摇摇晃晃,根本站立不住。付娆安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抬眼看向洛承君。 “你说要让他立刻走?如今他这幅样子,如何能走?就算能走,如今皇上遇刺,这清河围场外围肯定有重兵把守,出都出不去的。” “若是不走!他林云庭和你我都要被牵连!皇上早就想要除掉林云庭和峦国旧部,正愁没有证据和机会。林云庭若是被发现,当着百官皇戚的面,不用多说,他背定了这死罪!” 洛承君神色凝重,付娆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沉默了下来。林云庭看他们二人为难,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索性……给我个痛快,把我埋起来。死了的人自然不会被发现……” “你胡说什么呢?我就算是死,也会护你周!若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付娆安厉声呵斥,林云庭眸子之中却荡起了柔情,微笑地看着付娆安。 “有娆娆你此话,我死而无憾了。” 付娆安愣住,她此刻已经无法轻视林云庭口中所言的喜欢,除了爹娘哥哥,还没有人,愿意为她这般干脆利落地豁出命去。而且,不止一次。 一旁的洛承君看两人气氛微妙,不悦地冷沉下了脸,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好了!本王也没说要你去死!” 洛承君不悦地说着,低头扫视了一眼林云庭身上的宫女服。 “林云庭,你是如何来的清河围场?” “皇后,我要挟皇后带我来的。” “如此……那便如何来的,如何回去吧!” 洛承君冷言,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营帐内,皇后和一众臣子在昭帝身边一直不住地安抚着,昭帝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安定了下来。 “抓到刺客了吗?” 昭帝阴冷地问了一句,站在一旁的郑培安愣了愣,慌忙跪在地上回禀。 “佐政王已经带人去追了,此刻还没有消息回来。” “派人去追看……” “啊?” 郑培安微愣,昭帝抬眼怒瞪向他,怒吼了一句。 “朕叫你派人去追看!一定要把刺客抓到!” “是!臣这就去!” 郑培安吓得匆忙往营帐外走,刚走到门口,恰巧碰到乔书律带着渝昌贝勒走了进来。 皇后瞧见渝昌贝勒跟着乔书律一块回来,那渝昌贝勒脸上还都是血痕,顿时慌了神。 “皇上,乔将军回来了!” 郑培安领着乔书律和渝昌贝勒上前,昭帝瞧见没有刺客的影子,目光阴沉。 “刺客呢?” “回皇上,那些刺客早已安排了退路,一入密林便没了踪影,并未抓到。” “废物!佐政王呢?” “王爷还在林中探查,因为我们追击刺客的途中发现了被人捆绑在马背上的渝昌贝勒,所以王爷先让卑职护送贝勒回来。” 昭帝看向渝昌贝勒,渝昌贝勒下意识看向皇后,皇后冲他使了眼色。 “皇上!” 渝昌贝勒忽然哭丧着脸跪在了地上,按照在密林之中与洛承君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将话说给了昭帝听。 昭帝听着,神色越发不快。 “你的意思……你被蒙蛮人劫掠了?” “是啊,皇上。那蒙蛮人好生猖狂,若不是我苦苦哀求,此刻皇上只能见到我的尸身了!” 渝昌贝勒哭嚎着,皇后有些不明所以,但只听这事情没有牵连到暗杀瑶姬,便也松下了一口气。她如今只祈求着,那瑶姬与林云庭,都已经死于非命。 “你们是想告诉朕,刺杀朕的刺客,也是蒙蛮人吗?” 昭帝冷目看向乔书律,乔书律微愣。 “回皇上,依渝昌贝勒的遭遇,此次刺杀皇上的刺客是蒙蛮人的几率较大。但是尚未可知,还是等王爷回来,与皇上定夺吧。” “呵呵呵……” 昭帝发出一阵冷笑,他信蒙蛮人有胆量劫掠渝昌贝勒,却不信那蒙蛮人有胆量来刺杀大昭皇帝。 说白了,无论刺客是谁,昭帝一心想要把这一次的事情推到峦国旧人身上。而且蒙蛮弹丸之地,兵力衰弱,根本没有本事招惹自己,惹一身祸国灭顶的麻烦。 “佐政王回来了!”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禀报。接着,洛承君与付娆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皇后看见瑶姬活生生地走了进来,吓得双手打颤,茶碗应声碎落在了地上。 那渝昌贝勒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瑟瑟发抖,恨不得钻进地缝之中,能够隐身不被付娆安看见。 付娆安冷目扫视了渝昌贝勒和皇后,昭帝看见洛承君,起身急急追问。 “刺客呢?佐政王也没抓到刺客是吗?” “回皇上,刺客狡猾,的确逃脱。不过对于刺客的身份,臣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哦?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蒙蛮人。” 果然,昭帝冷冷一笑。他料到洛承君不会说出峦国旧人这四个字,昭帝强压怒火,质问洛承君。 “佐政王如何能肯定,刺杀朕的人,是蒙蛮人呢?” “皇上,臣与乔书律刚出发追击刺客的时候,正巧发现了渝昌贝勒。渝昌贝勒可以证明,狩猎区有蒙蛮人出现,并且劫掠了他。对吧,渝昌贝勒?” 洛承君侧目看向渝昌贝勒,渝昌贝勒愣住,他以为那瑶姬一定与洛承君告了状。可为何洛承君还是照着他的话说了出来? 可无论如何,不揭穿自然最好。渝昌贝勒连忙点头,十分肯定地配合了洛承君。 “没错!皇上,是蒙蛮人,是蒙蛮人!” “若是蒙蛮人,为何不杀了你灭口,还要留着你到朕面前来告他们一状?怎么?蒙蛮人是想求着朕发兵灭了他们吗?” 昭帝也不是傻子,怒斥了渝昌贝勒。渝昌贝勒不明所以,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皇上您别不信啊!真的是蒙蛮人,那个,佐政王爷还发现了蒙蛮人的刺骨箭!是吧,王爷?” 渝昌贝勒向洛承君求证,洛承君微微一笑,从弓袋之中拿出了那根冒牌的刺骨箭。 “皇上明鉴,狩猎区之中,的确发现了蒙蛮人的刺骨箭。并且,臣的侧王妃也遭遇了蒙蛮人的袭击,差点儿丧命陷阱坑中。多亏臣及时赶到,亲眼所见,那些蒙蛮人就是刺杀皇上的刺客其中几人。” 昭帝气的脸色铁青,他侧目看向付娆安,把最后一点儿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配合反口,将目标指向峦国旧人。 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皇上,妾身迷路错入了陷阱区。正巧碰上刺杀之后逃窜的蒙蛮人,那些人穿着黑衣,蒙着面。哦,身上还裹着羊皮!他们本想要杀了我灭口,还将我逼入陷阱坑之中。幸好王爷及时赶到,为了救我,才拖延了追击刺客的时间。若是皇上要怪罪王爷,就请怪罪妾身吧!” 付娆安还上演了一场苦情戏,昭帝满脸绝望。皇后和渝昌贝勒暗中对视,面面相觑也是不知所以,完是懵圈的状态。 众位大臣也不知昭帝心中所想,跟风都开始给蒙蛮人头上戴造反的帽子。 “这蒙蛮人实在是可恶,区区弹丸之地,竟然敢对我大昭天子动邪念!当诛之!” “是啊,皇上,当诛之!这蒙蛮早就该除之后快,以绝后患啊!” 如今这状况,昭帝就算想要质疑也没有办法。毕竟作证的,不仅仅有佐政王的人,更有皇后这边的人。任谁看来,可信度都极高。 “都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昭帝冷冷地说了一句,众人面面相觑,微愣之后,各自退场。 一出营帐,渝昌贝勒就紧紧跟着皇后,小声解释着刚才的事情。洛承君与付娆安也跟上前去,拦住了皇后的去路。 “皇后娘娘还请留步。” 皇后抬眼瞧见洛承君冷漠的眸子,再看一眼他身侧目露凶光的瑶姬。知道,这两人是来秋后算账了。 “你们先下去,本宫与佐政王有要事相商。” 皇后很自觉地屏退了身边的宫女,独留下了渝昌贝勒在身侧。 “王爷想与本宫聊什么?” “皇后娘娘动了本王的女人,却不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洛承君漆冷的眸子之中充斥着怒意,周身气场也变得吓人了起来。皇后不安地吞咽口水,慢慢往后挪了两步。渝昌贝勒更是胆小,直接躲在了皇后的背后。 “本宫……不明白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在皇上的营帐之中,王爷与侧王妃所说,可与本宫一点儿关联都没有。” “若娘娘想有关联,本王也能成!” “洛承君!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此次刺杀皇上的,不是蒙蛮人吧?你堂堂大昭佐政王,竟然替峦国人掩盖,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怕也是不得好死!别在这里吓唬本宫,本宫不怕!” 皇后方才听了渝昌贝勒的交代,瞬间就明白,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是被洛承君利用了。 如今搬出这些话来,以为能恐吓得了洛承君。可没想到,洛承君不但没怕,还露出笑意。一副,嘲笑她的模样。 “好啊,皇后娘娘去说。正巧,我将那穿着宫女服的林云庭交给皇上,告诉皇上,皇后娘娘隐瞒皇上,帮助叛贼潜伏清河围场。皇后娘娘,协助峦国刺客,杀帝未遂!”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圣怒 () 皇后万万没想到,这不仅瑶姬没死,就连林云庭也落入了洛承君的手里。这把柄被洛承君握的死死的,她欲哭无泪,也只能任由洛承君摆布。 “说吧,你想要本宫如何?” “很简单,皇后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这清河围场发生刺杀,娘娘实在是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地。不如,今日收拾收拾,带着从洛安带来的东西,赶紧回去吧。” 洛承君并未言明,可皇后却听得清楚明白。这洛承君是要自己帮林云庭离开清河围场,安然回到洛安去。 “我知道了。” 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侧身想要离开,可洛承君,并未让行。 “佐政王你还想如何?本宫已经答应你了,不会耍手段的,你尽管放心!” “臣自然相信娘娘不会拿着自己和族人的命数冒险,只是臣,话还没说完呢。” 洛承君语调沉下,透着温怒不悦。皇后不由地心慌,抬眼看见他警示的冷言,只好认怂。 “有话快说。” “今日渝昌贝勒暗杀本王的人,幸得无事。娘娘应该庆幸,不然,本王定会将娘娘一族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但是,此事总要给本王的侧王妃,一个交代。” “你……” 皇后欲言又止,无奈看向身后的渝昌贝勒。渝昌贝勒本来没懂,一看皇后眉眼为难地看向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 “娘娘,阿姐!我是听了您的话才去做的,我……” “要活命你就闭嘴!来人!” 皇后踹了渝昌贝勒一脚,唤了守卫过来。 “渝昌贝勒冒犯本宫,拖下去,杖责一百,拔掉舌头!” 皇后恶狠狠地说着,渝昌贝勒哭嚎着被守卫拖拽了下去。 “佐政王这下可满意了?” 皇后咬牙切齿地反问了一句,气恼甩袖,侧身疾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另一边,一直巴望着守在皇上营帐外的简茶,总算是盼到众人从营帐之中走出。她顾不得去找付娆安,先急急地堵在了洛承尧的面前。 “简茶?” 简茶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洛承尧,洛承尧欣喜不已。 “本王正要去找你呢,刚才这里遭了刺客,你可没被殃及吧?” 洛承尧关切地询问简茶。方才出事的时候,洛承尧在众人后方,并未看见简茶为昭帝挡剑,甚至都没看见刺客。 “我没事!皇上可还好?” “万幸,皇兄无事。简茶你怎么忽然关心起皇上来了?” 简茶没有回答洛承尧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问着。 “那……皇上可有问刚才遇刺的时候,那个替他挡剑的人是谁了吗?” 简茶期待地看着洛承尧,洛承尧蹙眉疑惑,摇了摇头。 “挡剑?方才有人替皇上挡剑吗?并未听到皇上提起啊……” 听到洛承君此言,简茶面露失落,紧攥着拳头,很是不甘愿。洛承尧看出了简茶的不对劲,试探地问了一句。 “简茶,为皇上挡剑的人,莫不就是你吧?” “是我!就是我!可是皇上怎么能不记得呢?刚才我可是豁出命去的,逍遥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简茶急切地攥住了洛承尧的手,可怜巴巴地央求着。洛承尧目露不解,但看着简茶主动亲近自己,也不好拒绝。 “本王帮你就是了,可是你到底想要本王帮你什么呀?” “提醒皇上,让他想起,刚才舍身护驾的人是我!” “然后呢?” “然后……然后皇上便会召我,奖赏我!我就可以与皇上提要求,我就可以当县主!” 简茶倒是对洛承尧知无不言,因为她并不介意自己在洛承尧心目中的形象。洛承尧听完简茶的话,不禁蹙眉,心疼地看着简茶。 “简茶你就那么想当县主吗?其实就算你是个丫鬟,本王也照样喜欢你的。” 洛承尧自以为简茶是为了与自己匹配才这般拼命的,好生感动。可简茶却然没有听他讲话,直接噗通跪在了洛承尧面前。 “小王爷帮帮我吧!你说过,皇上与你最亲,你说的话皇上一定会听的。我舍身护驾,想得到应有的奖赏,这不过分吧?” “你快起来,这自是不过分的。我去说,去说就是了!” 洛承尧搀扶起简茶,简茶的脸上才总算是露出了点儿笑意。 答应了简茶,洛承尧其实是有些为难的。方才昭帝的情绪很是不好,他随着众人刚出来,这又要进去,还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洛承尧到底是仗着平日昭帝对他的纵容,进了营帐。 昭帝此时正憋着恼怒,刚才刺客挥刀在他眼前的画面,不住地在脑海之中重复闪现。畏惧,惊恐慢慢演变成恼怒,正酝酿着…… “皇兄,你还好吧?” 洛承尧小心翼翼询问了一句,昭帝抬眼,不悦地看向他。强压着马上溢出的恼怒,低沉开口。 “朕不是说了,让朕一个人静一静。承尧你出去吧。” “皇兄你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气恼。那蒙蛮人不知死活,敢迈出这一步,我们大昭可以立刻调兵遣将,灭了他。不如,就让我哥去,佐政王在沙场上,可是震慑四方的……” “说够了没有?” 昭帝冷冷地盯着洛承尧,紧攥着拳头,马上就要压不住一腔的怒火。 洛承尧何时见过昭帝这般眼神看着自己,吓得愣住,犹豫着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皇兄……” 洛承尧不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又开了口。这一次开口,可算是彻底激怒了昭帝,昭帝怒而起身。 “你与洛承君是一母同胞,为何洛承君精明如狐,你却蠢笨如猪呢!” 昭帝怒斥洛承尧,洛承尧有些不知所措。 “皇兄,我……” “朕一个多月之前就叫你靠近林云庭,潜伏在风雪月盯着峦国旧人的动静。可是这一个月了,你有何进展?什么消息都没给朕搞到,如今朕都遇刺,差点儿命丧黄泉,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蠢笨如猪又是什么?” “皇兄为何这样说,我的确去了风雪月,可是并没有什么异样。再说了,这一次的刺杀,与林云庭有没有关系……” “所以说你蠢!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洛安之后,十日之内你若是无法给朕满意的消息,就滚回岭岚去!” 昭帝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那副温润兄长的样子。这变化实在是太大,洛承尧一下子适应不了,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兄,我错了,我没认真做好皇兄交代的事情。皇兄莫要生气,伤了龙体,我回去,一定好好去那风雪月探听消息。还请皇兄,不要让我回岭岚!” “滚出去。” 昭帝不耐烦地说着,洛承尧依旧不知死活地上前。昭帝顿时失去了耐心,直接狠狠地给了洛承尧一脚。 这一脚当真是用了力,洛承尧直接被踹倒在地。正巧郑培安掀帘走进了营帐,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皇上……臣,有事禀报。” 郑培安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洛承尧委屈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昭帝不等他开口,直接拿起桌案上的笔筒,恶狠狠地朝着洛承尧丢去。 “朕让你滚啊!滚!” 洛承尧吓得赶紧闪人出了营帐,郑培安也被吓得不轻。他也从未见过,昭帝这般凶狠地对待逍遥王。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到,逍遥王受尽昭帝宠爱,特权无数。 昭帝气喘吁吁,目光凶狠。郑培安不安地站着,小声再次开口。 “皇上……” “有话快说!” “是,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可能是刚才刺客一事受到了惊吓。御医诊脉说娘娘在清河围场心神不定,有损胎气。说是要让娘娘提前回宫,以防龙胎不稳。” “回宫?发生刺客一事,难道朕还会在这里继续打猎吗?”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众人收拾,还需半日。可是她,想今早回去。” “准了准了,让她走就是!叫洛承君多派些人护着,莫要出了差错!” “是。” 郑培安小心应着,转身要走。昭帝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 “郑培安,负责炊食的牧民都抓了吗?” “回皇上,抓了,正在拷问。不过,应该没什么结果。他们都是这清河围场的老牧民了,往年我们秋猎也是他们负责。今年那些刺客,与他们无关。” “隐情不报就是有关!若是问不出什么来,就都斩了,叫佐政王监斩!” 那二十几个牧民,被五花大绑地跪成了一排。一个个吓得颤栗,哭泣喊冤。 “大人,真的与我们无关啊!大人!” “饶命啊,大人!” 尽管他们求饶,可还是被推到了行刑台上。洛承君蹙眉拿起斩令,犹豫着。 “一定要杀他们吗?这一次的事情,本就与他们无关。他们不配合,不也是要死的吗?” “死也不能配合,配合了刺客,便也是死。皇上这是要解气,若他们不死,只会死更多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知情 () 付娆安看着洛承君将手中的斩令掷在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二十多条人命瞬间断送…… 鲜血浸在草地上,与这片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付娆安下意识避开了目光,她不是见不了杀戮,而是这二十多人的断送,像极了天华城刑场上的爹娘血亲……她不由紧张地吞咽起口水,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洛承君侧目发现了付娆安的异样,起身上前挡在了付娆安的面前,抬手将付娆安的脑袋贴向自己的怀里,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 “本王送你回营帐。” 付娆安靠在洛承君怀里,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点头回应。 “乔书律,安排几个人,收殓了这些牧民的尸体,好生送回去掩埋。” “是,王爷。” 乔书律应声。洛承君轻轻拉起付娆安的手,半拥着她朝着营帐方向走去。 此刻营帐这边,人们都在忙碌着拔营回程。今年的秋猎,算是不了了之了。 “侧王妃,你没事吧?” 聂欢看见付娆安回来,迎了上来。她瞧着付娆安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 付娆安苍白地回应了一句,下意识不再依靠洛承君。洛承君也配合地松开了她的手,自攥起拳头,有些不舍。 “县主,你们聊吧。本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劳烦县主多照顾瑶姬。” 聂欢难得听到佐政王爷的嘱托,平日里这佐政王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似的,如今,却俨然一副嘱咐别人照顾自己媳妇儿的样子,怪让人诧异的。 “王爷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看侧王妃。” 洛承君点头道谢,这才转身离开。聂欢小心翼翼地拉过付娆安,调侃地说着。 “佐政王可是大昭出了名的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如今对侧王妃你如此伤心,也不是谁都有本事捂化了石头的。” 聂欢开玩笑本想调节气氛,可看这付娆安笑的牵强,脸色照旧不好。 “你怎么了?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呢?往日你都是一副钢铁不坏的模样,今日到底遇到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失色?你也不要憋着,说与我听啊?” 付娆安抬眼看着聂欢关切自己的模样,心中一暖。可到底,自己心里头的秘密,是说不得的。 “真的没事,可能是骑马颠簸,有些不适而已。聂欢你为何如此清闲?别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洛安,你怎么不收拾?” 付娆安转移了话题,聂欢瘪了瘪嘴。 “我的东西都在皇后娘娘那里,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急急地提前回去了,也没知会我一声。我在这边一直寻你,也是为了此事。一会儿启程回去的时候,侧王妃可能让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坐的也不是王府的马车,是逍遥王的。马车山已经有了三人,加上你的话是四个人,可能有些拥挤。不若是不介意便好。” “不介意不介意!简茶与你都和我熟络,我欢喜的很呢!” 如此说定,聂欢与付娆安相视一笑,有聂欢相伴说话,付娆安的心结才算是缓和了一些。 简茶此时正在营帐里面冷着脸,收拾着付娆安的东西。她抱着东西出了营帐,看那洛承尧还死守在门口没走。 “简茶,你听我说啊。不是本王不成心帮你,真的是皇上受惊,心情不好。我实在是不好开口啊!” 简茶并未停下听洛承尧的解释,照旧冷着脸走开。洛承尧死皮赖脸地跟着,拦在她的跟前。 “简茶,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本王向你保证,回到洛安城,一定替你向皇兄讨个奖赏。” “逍遥王折煞奴婢了!奴婢可使唤不动您!还请您让开,别挡路,耽搁了侧王妃启程!” 简茶伸手推开洛承尧,洛承尧照旧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好言说尽。惹得周围的人不停地侧目看过来。 蓉兰搀着杜妍娥从营帐之中走出来,远远地就瞧见了这逍遥王好似跟屁虫一样,点头哈腰地缠着简茶。这主仆的身份,仿若倒置了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杜妍娥蹙眉问了一句,蓉兰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还能是什么情况,什么样的主子自然就有什么样的贱婢!王妃您忘记了,千秋节的时候,按道理简茶这等贱婢根本不能入宫的,还是托了逍遥王的身份才进的宫。那个时候,这简茶就勾搭了逍遥王,使着欲擒故纵的手段,治的这逍遥王服服帖帖,如同奴才一般。” “哼……这贱婢倒是有几分本事。这逍遥王也真是的,一点儿身份都不顾念,成何体统?” 杜妍娥嫌弃地冷了眼,也没打算在意这档子闲事。 可正巧,处理完牧民之事的乔书律回来了,他手中捧着一把紫红色的紫蓝色的野花,很是好看。 乔书律环视了一圈忙碌的人群,没有见到聂欢的身影,倒是先看到了简茶,便径直朝着简茶走了过去。 杜妍娥看到乔书律手中捧着花,下意识多留意了一眼。只见那乔书律走向简茶和逍遥王,简茶原本冷着的脸瞬间化暖,抿嘴微笑地看着乔书律。 “乔将军!你手中的花好漂亮啊!” 简茶欢叫一声,语调明显上扬雀跃,满眼期待地看着乔书律手中的那捧绚烂的野花。洛承尧看见乔书律来了,也摆正了身子,做出一副王爷的姿态来。 “小王爷。” “嗯。” 洛承尧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乔书律侧目看向简茶。 “简茶,你可看见聂……县主了?” 听到乔书律询问聂欢的踪迹,简茶脸上的笑意定格,表情肃冷了下来。 “没看见!我这忙东忙西的,哪儿有功夫瞧别人!” “哦,如此,那我便自己去找找看。你忙吧,小王爷,属下告辞。” “哎,乔……” 简茶不甘心与这乔书律这般短暂的对话,欲要上前继续说些什么。可却被洛承尧不识趣地拦住了去路。 “简茶,我发誓,回到洛安,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好吗?” “我不要交代,只要逍遥王你离我远一点儿!奴婢最后说一次,奴婢命贱,配不得您。可也不甘做您王府小妾,若小王爷您非要强逼,我宁死不屈!” 简茶说完,嫌弃地推开洛承尧,跟逃跑似的,疾步走开。 洛承尧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我……也没想让你当妾啊……”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杜妍娥,算是看出了这三人之间的猫腻。不由觉得有趣,露出一丝笑意。 “这平日里,我只顾着与那瑶姬斗,却没好生静下心来,瞧瞧这王府其他人的动静。没想到,这么有趣。” “王妃指什么?” 蓉兰倒是没看出什么来,杜妍娥挑眉侧目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并未解释。但明显看得出来,杜妍娥的心情,好了许多。 众人总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各位主子都准备上马车启程。 付娆安与聂欢朝着洛承尧的马车走了过来,简茶在马车上收拾妥当,一下车,便看见了聂欢手中那捧扎眼的野花。正是乔书律手中的那捧。 “这乔将军平时看起来木木的,没想到还挺有情趣。简茶,你快看啊。这野花平时长在地上,也没见到多好看。可聚成一捧,还有爱意,当真是好看了不少!” 付娆安调侃聂欢,聂欢羞涩不语。简茶沉着脸,心中快要气炸了。一旁的洛承尧灵机一动,绕到一旁采来了两三朵相似的野花,递给简茶。 “简茶你若是喜欢,本王也采给你。野花算什么,等回到洛安,本王叫那城中最好的花匠,在满月楼给你种出一片名贵花来!” “谁稀罕!” 简茶抬手打掉了洛承尧手上的野花,冷冷回绝。洛承尧不禁尴尬,聂欢与付娆安也愣了愣。付娆安最近也感觉,简茶的性子,有了不小的变化。 “夫人,马车收拾好了,您快上去坐吧,马上要启程了。” 简茶转变语调与付娆安说话,付娆安应声,示意让聂欢先上。简茶一愣,伸手阻了聂欢。 “县主也要上这辆马车吗?” “我……” 聂欢尴尬看向付娆安,付娆安连忙解释。 “对,是我没提前说。聂欢回去,要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的。” “可车上没有第四个人的座位了!已经都被包袱塞满了,三个人本就拥挤了,还要加一个?这普通马车都是坐两人才舒适宽敞的。” 简茶语调之中不由地带了性子,她可不愿意与聂欢同乘一路,还要一直看着那捧野花在自己面前晃悠。 “挤挤不就好了?哪儿有简茶你说的那么紧张?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太挤啊。” 付娆安不以为然,照旧要让聂欢上车。简茶不依不饶,继续说着。 “这回洛安路程遥远,要坐两日的马车,一时挤着无所谓,这时间久了总不是事儿。不如叫县主,去别的宽松马车上。” 付娆安听出简茶有些有意,虽不明实情,但已经有些不悦。 “县主不如来我的马车上吧。” 杜妍娥忽然走了过来,一脸浅笑和睦的样子。付娆安直接挡在聂欢面前,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杜妍娥。 “不必!我们马车有地方!聂欢,上!” 付娆安催促聂欢,可聂欢却迟疑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杜妍娥的马车上。 “侧王妃,不如就算了。简茶说的没错,四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逍遥王又是男子,实在是不便。正巧,我一直委身在王府之中,没有得空去给王妃请安。凑着这一次的机会,也好给王妃好好谢罪。” 聂欢哪儿是想去杜妍娥那里,只是不想让简茶和付娆安不快而已。付娆安伸手拽住她,不想让她去杜妍娥那里。 “你若是去了别有居心的人那里,指不定某人要给你灌什么**汤呢!” 付娆安一边说着,一边怒瞪向杜妍娥。杜妍娥面露轻笑,倒是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模样。 聂欢小心翼翼地拿开了付娆安的手。 “放心吧,侧王妃。我心中自有分寸。” 聂欢冲着付娆安笑了笑,转身跟着杜妍娥去了马车。付娆安心中不快,却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上了马车,杜妍娥对聂欢很是客气。让那蓉兰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寻机开口聊天。 “前些日子,听闻聂纵统领遭遇不测,心中觉得很是悲痛可惜。后来知晓县主入住王府,得以被照顾,我心中才算是好受了些。” “多谢王妃挂念。入府以来,因为听说王妃抱恙,聂欢才没有唐突拜访。失了礼数,还请王妃见谅。” “哎,县主言重了。我在王府本就是个摆设,县主能尊称我一句王妃,已经让我很是欣慰。” 聂欢尴尬一笑,实在是不知道与这初次见面的杜妍娥聊些什么。她知道这王妃与侧王妃关系紧张,心中也一直提防着。 这时,蓉兰适时地开口。 “县主入住王府,与那满月楼走的过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啧,蓉兰你多嘴!” 杜妍娥厉声呵斥蓉兰,蓉兰赶忙认错。 “王妃教训的是,是蓉兰多嘴。可蓉兰也是为了县主好,县主如今失了兄长,无依无靠,若是再被别人算计,岂不是太可怜了?” “那也容不得你这个下人在县主面前说三道四!” 杜妍娥假意怒斥蓉兰,侧目看向聂欢的表情。聂欢只是尴尬地听着,却好似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杜妍娥不悦轻撇了一下嘴,继续装作随意聊天。 “方才看那满月楼的大丫头简茶,竟然敢对县主那般说话,没大没小的。也就是县主脾气好,若是换了别人,那简茶怕是早就被掌嘴惩戒了。” “简茶虽对外是丫头,可与侧王妃情同姐妹,与我也是好友。我们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无妨。” 这聂欢看起来是油盐不进,杜妍娥不悦冷眼,瞥眼看到聂欢手中的那捧野花,灵机一动。 “方才见乔将军拿着这捧野花,还以为是送给简茶的,没想到,是送给县主的。” “简茶?王妃为何觉得,乔将军这花,是送给简茶的?” 提到乔书律,聂欢倒是瞬间来了兴趣。 第一百五十九章 撒谎 () 杜妍娥瞧聂欢来了兴趣,知道这谈话的方向对了。 “唉,你瞧瞧我这张嘴,又说了不中听的话。怎么忘了,县主与乔将军如今是皇恩赐亲的关系。县主不必介怀,我也只是以为,以为而已。” 好一句皇恩赐亲,这句话说的,好似乔书律与聂欢是被皇命硬绑在一起是的。倒是显得乔书律与简茶另有隐情,惹得聂欢更是介怀。 “王妃能够以为,自然有以为的缘由。不如直说与我,我听了,明白自是误会,也不会与简茶有了芥蒂。” 聂欢此话是真心话,她性子柔软,也不是随口就急眼的脾气。事关乔书律与简茶,她不想有任何的误会。 杜妍娥微微蹙眉,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一旁的蓉兰开口辅助。 “王妃,您就直说了吧。瞧县主性子单纯,您多说一句,也不算是多言坏事。” “那……我便多言几句。这简茶呀,是瑶姬嫁入王府之后,被贬到那别院,后来带回来的丫头,出身低贱,还是个安国人。在别院的时候,乔将军因要传达王爷的指令,自然就多去了几趟,与这简茶接触也频繁了些。这后来跟着瑶姬回了王府,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府中奴才们私下里便有传言,说那简茶勾引乔将军……” “呵……” 听了杜妍娥的话,聂欢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抿嘴笑了起来。杜妍娥和蓉兰面面相觑,不知这番刺耳的话,怎么就惹来了聂欢笑意。 “不过是下人的闲言碎语,聂欢劝王妃当个乐子听听就好,不必信以为真。我在王府也有段时间了。天天与简茶朝夕相处,并未发现简茶与乔将军之间有什么。他们碰面说话都很少,若两人真有什么,大可以早早开口与我说明白,哪里需要遮遮掩掩。” 杜妍娥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聂欢竟然是如此缓柔的性子。 蓉兰不甘,多嘴插了话。 “当着县主的面,那简茶自然不敢太张扬放肆!乔将军倒没什么,可耐不住这简茶有心思啊!这不怕明目张胆,就怕暗度陈仓啊!方才在清河围场的营地,许多人都看着呢,那简茶狐媚功夫可了得!自从上次千秋节在宫里宴会上勾搭了逍遥王爷,至今这逍遥王爷还跟中了邪似的,不顾脸面,巴巴地求着这简茶与自己相好!” 听到蓉兰的话,聂欢忽然愣了神。与她方才镇定自若的表情不同,她蹙紧了眉头,眼神游离,回想着什么。 蓉兰和杜妍娥一瞧有了效果,便接着使劲儿。 “那逍遥王是什么身份,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弟弟。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啊!简茶不过是个下贱的安国人,却能如此。县主还不担心,乔将军被她盯上,那可是要……” “你方才说,简茶在千秋节的宴会上?” 沉默思考的聂欢忽然开了口,可关注点,完不在重点上。 蓉兰愣住,看着聂欢忽然严肃的表情,微微有些无措。 “啊……是啊。” “简茶不过是王府侧王妃的大丫鬟,为何能入宫参加千秋节的宴席?” “那是因为,逍遥王带她去的。逍遥王本就得宠,让那简茶以自己贴身丫头的名义带进了宫里,宴会上,就坐在自己身侧伺候着……” 蓉兰和杜妍娥不知聂欢为何在意这个,聂欢的脸色却越发不好看了起来。 “那……皇上在千秋宴席上提及我与乔将军的结亲之事,简茶也在?” 蓉兰愣住,她并未进宫,这仔细的话,她自然回不了。杜妍娥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如实回应了聂欢。 “在,当时我就坐在逍遥王的斜对面。我记得,说起这赐婚一事的时候,那简茶还笨手笨脚地弄撒了酒壶。溅的逍遥王和聂统领身上都是,要不是逍遥王求情,她那日怕是没法活着出宫了。” 聂欢眉头紧蹙,神情紧张,眸子之中透着不可思议的闪烁。 “县主……为何问这些?” 杜妍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聂欢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脑海之中不断回响着那日在赏夕阁之中,简茶装作无意与自己说的那番话。 简茶说她听说千秋节上死的统领可能是佐政王下的杀手,那模样看起来,一副不知晓聂欢与聂纵关系的样子。当时那般的无意,如今想来,却是有意为之了。 可若是出现在千秋节上的人,怕是没人会不知晓聂纵就是聂欢的亲哥哥。那日查询凶手,所有人都不能出宫限足。逐一被人询问,就算当真不知晓的,也要知晓了。 聂欢越想越觉得可怕,若简茶真的是有意为之,那她假装说出那番话来,无疑就是想要调拨自己与佐政王的关系。 若是那日没有乔书律拦着解释,怕是自己早已做出无可挽回的傻事来了。 聂欢心中虽然有了这个想法,但还未轻易下定论。她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更何况,给自己这个消息的,是王妃杜妍娥。 是侧王妃提醒自己要提防的人。聂欢也不愿相信,简茶,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逍遥王的马车上。 付娆安对于刚才简茶阻拦聂欢上车的行为,心中有些气恼。故意沉着脸不与简茶说话,简茶自知自己方才做的有些过格,连忙讨好。 “夫人莫要因为这点儿小事与我生气,简茶也只是担心夫人坐的不舒服。” “这马车如此宽敞,怎么会不舒服呢?简茶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在王府的时候,就瞧你对聂欢似有芥蒂,总是冷脸相向。” 付娆安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点,只是没有问过而已。简茶尴尬愣住,思量着如何解释。一旁的洛承尧见简茶挨骂,赶忙英雄救美,为她出头。 “嫂嫂你口口声声说视简茶为姐妹,可却只知道关心那县主。方才行刺之时,简茶舍身护住皇上,差点儿丢了性命。也没见你关怀一句。” “护住皇上?” 付娆安惊愣,她没在场,并不知道简茶豁出命去救皇上的事情。此时知道了,不知为何,心中莫名觉得怪异。 “快给我瞧瞧,你可伤到哪儿了?” 付娆安拉过简茶上下扫视,简茶抿笑。 “没事没事,夫人放心吧。我福大命大,幸好王爷及时赶到,不然,我怕是真的没命见夫人您了。” “你呀,真是的。虽说这有心救人是好事,可你自己只是个弱女子,皇上与你也没什么情谊,你为何要做到这般?” “因为简茶想当县主啊!” 没等简茶开口,这嘴巴没把门的洛承尧倒是先将简茶的心思给抖搂了出来。简茶脸露慌色,反手捶打了洛承尧一拳。 “小王爷你可别瞎说!” “我何时瞎说了?不是你求着我,叫我提醒皇兄念及你的救命之恩,赏赐于你吗?” 洛承尧委屈巴巴地说着,一点儿简茶的眼色都没看出来。 一旁的付娆安很是意外,简茶何时还有了当县主的野心了?简茶回头连连摆手解释了起来。 “夫人你可莫要听信小王爷的胡言乱语,我只是与他开玩笑的而已。我救皇上,完是下意识为之,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付娆安看着简茶拼命解释的样子,心中却没信她的话。她还记得,来清河围场的路上,洛承尧曾经提过的龙安郡主。当时简茶就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如今想来,确有缘由。 “唉……” 付娆安长叹一声,忽然抬手攥住了简茶慌乱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你不用与我解释的。我知晓你从前受了太多的苦,等回去,我就让洛承君给你置办大昭的户籍。县主的身份虽好,可你也不能拿了命去博。” 简茶愣住,她以为付娆安会责怪她不知深浅的野心,可没想到,付娆安对她,然是心疼而已。 “是,夫人。简茶以后不会了。” “简茶,你放心,县主之位也不是问题。等我回去办成了皇兄交代给我的事情,一定顺着性子,让他赏赐你一个县主当当。等你那时有了身份,本王八抬大轿迎娶你入府为妃!” “呸呸呸,谁要当你的妃!” 简茶一如既往地嫌弃着洛承尧。可付娆安却觉得不同,从前看着这洛承尧缠着简茶,好似闹着玩一样。 如今瞧的多了,到觉得这洛承尧有着耐性,有着几分真心实意在。 行了一日,车队在落日之前停顿休息。 聂欢从杜妍娥的马车上下来,付娆安就急急地上前,将她拉扯了过来。她细看聂欢的表情不太开怀,冷哼一声。 “怎么样?这一路上,杜妍娥可没少说些调拨离间的话吧?她与你说什么了,你都与我说说,可别堵在心里,成了咱们两个的芥蒂。若是那样,可要遂了某人的心意!” 聂欢抿笑摇了摇头,抬眼朝着不远处的简茶看去,目光幽然。 “没什么,王妃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闲聊而已。” 付娆安瞧聂欢不承认,可这一脸不悦的样子却明显的很,无奈地叹气。 “你呀,就是心眼太好,谁也舍不得伤了和气!” 第一百六十章 质问 () 简茶似是感受到了一股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回头看去,迎上了聂欢的瞩目。 聂欢移开目光,显得有些不自然。简茶想起方才与付娆安在马车上的对话,为了付娆安,决定软下对聂欢的态度。 “县主,不如,明日与我们同坐马车吧。刚才上车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拥挤。” 简茶主动示好,付娆安很是欣慰。 “是啊,聂欢。明日与我们同坐吧,若是继续坐在杜妍娥的车上,怕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的。” “好。” 聂欢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应下,忍不住地抬眼看向简茶。简茶觉察出聂欢眼神的不自在,心中犯疑,但也没多想。 入了夜,众人扎营生起了篝火。 因为清河围场的刺杀,此时的守卫很是森严。洛承君,乔书律和郑培安分为三队巡守在营地,一刻都不停歇。 付娆安,聂欢围坐在篝火堆旁闲聊,各自时不时地朝着自己在意的人望去。 “此次回洛安,皇上怕是要思量征战蒙蛮的事情了。若是那样,乔书律身为大昭第一将军,是不是就要领兵上战场去了?” 聂欢担心地问了一句,付娆安一愣,她还没想这么多。如今听聂欢提起,倒的确是如此。 “怎么?担心乔书律?也是,这小子领兵打仗的本事太过古板,好几次都被我……” 付娆安得意忘形,差点儿口无遮拦,想好及时止住。聂欢却起了兴趣,期待地看着她。 “被侧王妃如何?” “哦……就是闲来无事,沙盘上模拟战事的时候,输过我几次。” “哇,侧王妃竟然还懂得打仗的事情?怪不得王爷那般喜欢你,侧王妃真是太厉害了。” “呵呵,哪儿里,我不过是洛承君的手下败将而已。要说厉害,还是洛承君人精,一套一套的。” 付娆安想起自己当初被洛承君骗入乌绝谷的事情,此刻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 聂欢目露羡慕,忽然想起今日有关简茶的疑惑。 “千秋节的时候,侧王妃可在?” “我在啊,不过是在戏台子上。聂欢你怎么忽然问起千秋节的事情了?” “没什么,因为哥哥是那日死的,所以,我总想知道那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听聂欢提起聂纵之死,付娆安心中一阵愧疚。她明明知道实情,却什么都不能说。 “对不住,那日我没在宴席上。只是在台上唱了曲子,便离开了。” “哦……我听说,那日简茶也在?” “嗯,简茶是跟着洛承尧一起去的。她倒是在宴席上,只是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还与我抱怨,说那些侍卫反反复复询问每一个人,折腾了几个时辰,才放人出宫的。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那宴席上听闻皇上赐婚与你和乔书律的时候,看过你哥哥一眼,仅此而已。” “那她……知晓那是我哥哥?” “自然是知晓的。聂欢你问的问题,怎么这般奇怪?你到底想问什么?” 付娆安奇怪地看着聂欢,聂欢在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之后,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她的软柔一丝丝被吞噬,怒气慢慢拱上来,恨不得立即揭穿简茶的恶行。 “简茶她……” “县主叫我?” 此时正巧简茶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也围坐了过来。洛承尧照旧如跟屁虫一样,也跟着坐了下来。 看见简茶坐下,聂欢刚才的冲动忽然消减了下去。她心中又产生了一丝恻隐,没道理,简茶没道理要这般害她。也许,也许真的是忘记了呢? 这个念头一下子占据了聂欢的脑海,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毁了三人的情谊。 “没事,正想要叫你过来一起坐,你便来了。” “哦。” 简茶也未生疑,随口应了一句。转眼嫌弃地瞪向洛承尧,朝着离他远些的地方挪了挪。 “简茶你为何非要这般对本王?到底要本王如何做,你才肯与我相好啊?” 说着,洛承尧还伸手抓了简茶的手。这一抓,简茶如同挨到了针尖似的,惊叫着站起了身,使劲儿甩掉了洛承尧的手。 “小王爷你自重!什么相好不相好的,你也不知羞!奴婢求求您,别缠着我了!” “我不,我偏不!” 洛承尧死皮赖脸地说着,还往简茶身边凑。简茶气的直接转身朝着一边跑去,洛承尧还想去追,却被付娆安一手摁住。 “差不多就行了,物极必反的道理你懂不懂?我看着你这幅贱样子都觉得讨厌,何况是检简茶。” 付娆安嫌弃地看着洛承尧,洛承尧撅着嘴,不死心地坐了回去。 聂欢心神不定,担心自己继续与付娆安坐着,说出什么唐突的话来。便起身,准备回营帐休息。 “那侧王妃,你与逍遥王聊吧,我先回去了。” 聂欢说罢,朝着营帐走去。刚掀开门帘准备进入帐内,忽然瞥见前方营帐斜面,乔书律正站在那里,摆弄着自己腰间的挎剑。 看见乔书律,聂欢心情顿时好转了起来。见他身边并无他人,便寻思着,上前与他简单说几句话也好。 聂欢小心翼翼地朝着乔书律走去,可还没走两步,远处便有巡逻人唤了乔书律,乔书律急急忙忙转身,朝着巡逻的队伍走去。离开的时候,顺手将从剑柄上解下的剑穗丢在了地上。 聂欢觉得可惜,刚要转身回去。却忽然看见,那营帐后闪过一个人影,蹲在地上,捡起了乔书律丢下的剑穗。 聂欢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简茶! 只见简茶捡起那剑穗,捧在手心之中视若珍宝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剑穗,塞入怀中,脸上满是甜笑。 看见这一幕,聂欢整个人失了神,双腿发软,踉跄差点儿摔倒。她再傻,也能看出简茶的心思来。 杜妍娥所说,好似挑拨离间的话,如今却都成了真。如此一来,简茶故意在自己面前撒谎,挑拨自己与佐政王的关系,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聂欢自小被聂纵保护的很好,还从未接触过这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万万没想到,简茶,当真能够如此恶毒。 可聂欢到底是聂欢,她这般性子,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简茶的事情已经如此明显,她仍旧没有立刻去找付娆安告状。 她甚至还想要给简茶一个机会,亲自问问她,听她解释。 第二日启程,聂欢没有去洛承尧的马车上。付娆安寻了她,却发现她已经坐上了杜妍娥的马车。 “聂欢这是怎么了?昨日明明说的好好的,要来这里坐的,八成又是被杜妍娥拐去了。” 付娆安不明所以,这聂欢没来,简茶倒也自在。昨夜捡来乔书律的剑穗,此刻还在她胸口,捂的温热呢。 车队回到洛安城,便各自散去,各回各府。洛承君与乔书律都随着皇上回了宫内,要商讨蒙蛮行刺之事。 洛承尧送了付娆安与简茶回府,自己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来吃晚膳。讨好地抱着付娆安的东西,说要给她送回满月楼去。 简茶气呼呼地不与他同行,刚进府门,就撞上了聂欢。 聂欢坐着杜妍娥的马车,比他们早一步到府。简茶以为聂欢找付娆安,连忙指了指前头。 “县主,夫人在前面呢!” 简茶看聂欢脸色少见的清冷,平日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不见了。这么一看,不由地让人紧张。 “我找你,简茶你随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侧王妃。” “哦,好。” 简茶不明所以地跟着聂欢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聂欢在前面走的方向也不是赏夕阁,而是府内偏僻的废宅处。 这废宅荒废了许久,里面早已长满青苔和杂草,还有几个集满雨水的鱼池,泛着轻微的腥臭味道。 “县主,您这是要拿什么东西给夫人啊?不去赏夕阁,怎么来了这么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你喜欢乔书律?” 聂欢忽然转身,轻声质问了一句。简茶一愣,这才明白,聂欢根本不是要给夫人拿东西,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呵……县主可莫要说笑了……”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若你堂堂正正地认了,我愿意与你公平争取乔书律的心!也不至于让你对我使了恶毒的法子来!拿我死去的哥哥做文章,简茶你怎能如此?” 聂欢扬高了声调,怒目看着简茶,这生气的表情,还真不适合她。简茶若是没有否认,她也不会如此气恼。她再三容忍着,却没等来简茶的坦白。 简茶惊慌,意识到自己的小手段被聂欢看破了。她第一反应是此事决不能让付娆安知道。想着,简茶噗通跪在了聂欢面前。 “县主!是我一时糊涂,说了错话,可我不是有意的!我口无遮拦,一时间忘记了您与聂统领的关系,这也算不得什么恶毒的法子吧?您千万不要小题大做,误会了我!” “误会?” 聂欢看简茶还是不肯承认,上前拉扯她的衣襟,从她怀里揪出了那个剑穗。 “昨天夜里,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你捧着这个剑穗的表情!你故意在我面前调拨,想让我借着替哥哥报仇的心思,做出蠢事来,好成了你喜欢乔书律的心,没错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溺亡 () 简茶看到聂欢手中握着的剑穗,一下子慌了神,目光躲闪。可还是支支吾吾地想要找借口,死咬着不想承认。 若是承认,这等恶毒的行径暴露在夫人与乔书律面前,简茶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何颜面留在佐政王府。 “我……我昨晚只是看这剑穗好看!所以才捡起来好生收着的,真的不是县主想的那般,更没有想要借着聂统领的事情加害县主,县主真的误会我了!” 聂欢见简茶不肯承认,心中气恼,她将剑穗塞入袖口之中,冷眼看着简茶。 “简茶,我把你单独叫到此处,本是想要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我入住这王府以来,侧王妃对我多有照顾。她看重你,我也不想捅破了这层关系!可谁知,你钉嘴铁舌,死不悔改!我聂欢脾气是好,可不代表我傻!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就只能将此事说与侧王妃听,让她评评理,到底是不是我错怪了你!” 聂欢说完,抬脚朝外走去。简茶一下子慌了神,起身上前一把拽住了聂欢,哭求着。 “县主饶我一次吧!我说,我都说!是,县主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乔将军!也的确故意说了聂统领的事情。可我没说谎,聂统领的确与王爷为敌,王爷也早就想除掉他。若真是王爷动的手,县主以为,乔书律会不知情吗?他只可能是帮凶,所以县主与乔将军本就不合适!” 简茶认错,还不忘继续挑拨聂欢与乔书律之间的关系。聂欢听着,怒意更胜,反身踹开了简茶。 “我从前怎么没看出简茶你是这种人?叫你留在侧王妃身边,才是可怕之事!我瞧你根本不知悔改,无需给你机会!” 聂欢此刻下定了决心,要去付娆安那里揭穿简茶。简茶看她如此笃定,忽然变了一副面孔,目光狠辣,起身上前一把揪住了聂欢的发髻,使劲儿将她了回来。 “啊!” 聂欢吃痛惊叫了一声,她完没想到简茶会在此刻忽然变了脸。而她更不会想到,简茶已然对她起了杀心。 简茶一手着聂欢的发髻,另一只手死死地扼着她的肩头,朝着一侧的鱼池之中推搡而去,用尽力将聂欢的脑袋朝着那浴池之中摁去。 此刻的聂欢也感受到了简茶的疯狂,她惊恐万分地挣扎,可她一个贵小姐,哪儿里斗得过一个整日作活的丫头。 “简茶你疯了?你放开我!救命啊……” 聂欢音调带着哭腔地呼救,可这呼救声,更加激怒了简茶,让她越发的疯狂。 很快,聂欢就被简茶摁入了浴池之中,声音也被埋没在了水里。 “简茶你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洛承尧忽然出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直接吓呆。简茶也被他忽然的出现吓得一抖索,摁着聂欢的手松开。聂欢趁机起身,挣扎着要跑。 可惜缺氧了一段时间,聂欢头晕目胀,浑身狼狈,踉跄扑在了洛承尧怀里。 “逍遥王救我……逍遥王……救命啊……” 可还没等洛承尧发问,回过神来的简茶疾步上前,再一次拽起了无力的聂欢。聂欢哭求着洛承尧,洛承尧伸手拦住了简茶。 “简茶你干嘛?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茶此刻猩红着眼,气喘吁吁地看着洛承尧,浑身颤抖。没有回答洛承尧,只是冷冷开口说了一句。 “要么她死,要么我死。你选吧!” “我……” 洛承尧愣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选择,可又必须做似的。 “逍遥王爷,求求你救我……简茶疯了,你别听她的,救救我……” 聂欢无力凄凉地祈求着,洛承尧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犹豫片刻,忽然松开了拦着简茶的手。 简茶看他如此,嘴角微翘,冷然一笑。拖着聂欢再次回到了鱼池旁…… 洛承尧呆站着,实在是看不下去聂欢垂死挣扎的场面,转身走到废宅门外,帮简茶守着。 他原本只是发现简茶没有一起回满月楼,所以急心找她。听闻府中的下人说看见聂欢带着简茶往这边来了,才好奇过来寻找的。 没想到,却撞上了这一幕。 别看洛承尧平日叽叽喳喳,舞刀弄枪,一副嚣张的模样。可其实,他从小过得很是安逸,根本没有杀过人。 看见里面那一幕,洛承尧此刻惊跳的心仍旧无法平复下来。他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过了片刻,简茶才从废宅里面走了出来。洛承尧侧目惊慌地看着她,一身水渍,头发凌乱,目光……却是冷冽的。 “县……县主呢?” 洛承尧明知故问,或许,是他心中还留有一丝期望。也许方才简茶与聂欢不过是玩乐,蒙骗自己也说不定。 简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洛承尧,微蹙眉头。洛承尧不知道她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心情忐忑。 忽然,简茶颤颤巍巍地走近洛承尧,身子软绵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洛承尧惊愣,下意识架起的双手慌乱无措。可简茶,却明确地伸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腰。 “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你会帮我解决好一切的,对吧?” 洛承尧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简茶却的手却越抱越紧,急促的呼吸冲击在洛承尧的脖颈处,扰的他心慌意乱。 “为什么……为什么杀她?” 好半天,洛承尧才镇定下来,问了一句。简茶松开他,仰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洛承尧。 “因为我发现了县主的秘密,她假意示好,入住王府。根本就是因为她怀疑聂纵是佐政王爷杀的。所以想要暗中潜伏,加害佐政王府的人。” “聂纵?是我哥杀的?” “并未有确切的证据,可聂纵的确一直与王爷敌对。县主一心想为他哥哥报仇,知道我怀疑了她,便想要设计陷害我。她是县主,我只是个奴才,她想设计害死我,简直轻而易举,所以我才不得已……” 简茶说着,低头轻声抽噎了起来,一边抽噎,还一边哭诉。 “都怪我身份低贱,什么都做不了。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小王爷若是不信我,就去王爷面前告发我好了!反正杀人偿命,为了佐政王府和夫人的恩情,我愿意一死!” 简茶越说越伤心,洛承尧看着心疼不已,哪儿还有什么脑子。他一把抱住简茶,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没事了没事了,本王不会告发你的,你也是好心好意。都怪那县主人面兽心,本王替你瞒着就是了。” 听了洛承尧的话,简茶抿出一记狡黠的笑容来。刚才洛承尧无视她杀聂欢的时候,她心中就早已笃定,洛承尧会帮自己。 “可是……死的毕竟是县主,不久就会被发现的。我该如何解释啊?杀人偿命,我是不是必须要死了?” “不会的,本王不会让你死的。这样,你赶紧弄干衣服,整理一下。本王会处理县主的尸体,若有人问起你这个时间干什么,你就说,你与本王在一起。” 简茶抿嘴点了点头,洛承尧一副靠我的积极模样,进了废宅查看。 此时还不知情的付娆安和欢央,正在满月楼收拾着各种包袱。原本擅长这种事情的人是简茶,这两人做的,笨手笨脚。 “侧王妃,简茶怎么还没回来?” 欢央眼巴巴地看着满月楼的门口,付娆安起身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无奈地回应。 “八成,又是被洛承尧给缠住了。” “这小王爷也真是够死皮赖脸的。不行,这堆东西凭着我和侧王妃整理,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我去找找简茶。若真是小王爷缠着,我给他打出王府!” 欢央说着,抱起自己的长剑就往外走。刚要出门,正巧撞上了回来的简茶。 “简茶你可回来了……” “嗯。” 没等欢央说完,简茶急急地嗯了一声,侧过她径直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欢央不解地看着她回了房间,很是无语。 “什么味道?” 方才简茶侧过,欢央好似嗅到一股腥潮的味道,就像是,湿乎乎的青苔味。不过那味道一闪而过,倒也不是十分清楚。 欢央揉了揉鼻子,也没多想。不一会儿,简茶从房间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你倒是臭美,侧王妃回来都没空换衣服,你还不赶紧来帮忙收拾着。” 欢央招呼着简茶,简茶低着头跑过来,一声不吭地就开始收拾了起来。欢央愣住,觉得很是不寻常。这要是平日,简茶肯定要与她斗上两句嘴才消停,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侧王妃!” 正在这时,赏夕阁的一个叫茗竹的丫头忽然跑了进来,一进满月楼的大门,便开始四处张望了起来。 “侧王妃,我家主子没在您这里吗?” “聂欢?聂欢不在赏夕阁吗?她应该比我们早早回了王府的呀?” “主子不在赏夕阁,这快到晚膳的时间了,我寻思来问问,主子回不回用膳。既然没在满月楼,那我再去花园寻寻。奴婢告辞。”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寻人 () 茗竹作揖告辞。 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简茶却神色骤变,忙活的手停下,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简茶你没事吧?” 付娆安瞥见简茶的不对劲,但完没有忘刚才的事情上联想。她伸手攥住简茶微微发抖的手,觉得冰凉彻骨。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付娆安惊诧,再看简茶煞白的脸色,伸手探摸她的额头,与手相反,那额头,滚烫如火。 “别忙活了,你这是病了!怎么回来在马车上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倒是发了热了?快回屋躺着,我去叫人给你熬些汤药来!” “不必忙了,夫人……我没事……睡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简茶无力的说着,额间的冷汗直流。付娆安上前搀扶着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旁的欢央蹙眉看着,若有所思。 付娆安搀扶简茶回了屋,出来催着欢央去给简茶取药。 “简茶这怕是伤了风寒了,欢央你去给她取些药来,让大厨房的人给她熬好了端过来。” 付娆安一边说着,一边端了盆子去接水。欢央倒是不着急,上前走近付娆安,小声说了一句。 “夫人,简茶那样子,不像是着了风寒。” “嗯?怎么会不是,她明明额头滚烫……” “可手却是冰的,额间还冒了冷汗。” “那又如何?” 付娆安奇怪地看着欢央,欢央若有所思,抿了抿嘴,开口。 “这若是着了风寒,应当身发热,且出不了汗。得下药发汗,才能药到病除。看简茶这样子,倒像是受惊吓着了。” “受惊吓着了?欢央你又不是大夫,可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我从前在军营里头,见多了人。许多新兵崽子刚入营,用牲畜练习砍杀见血的时候,吓着了。就如简茶那一样,侧王妃没见过受惊的人吗?直冒冷汗,头烫身子凉,夜里还要说胡话!” 听欢央这么说,付娆安倒是想起了点儿什么。这当初护国公府遭了难,自己刚被洛承君收留在那湖心楼的时候,也是直冒冷汗,脑袋热身上凉的。 “若是如此,那就不能只抓药了,得叫大夫来瞧瞧!欢央,你快去请大夫,我得再去瞧瞧简茶到底是如何吓着的。若是那洛承尧害的,你可得好好收拾那小子一顿!” 付娆安急急地又进了简茶的房间,欢央哀叹了一口气,朝着满月楼外面走去。这一出门,刚才来寻聂欢的茗竹又来了,此刻,神情有些慌张。 “欢央姐姐!” 茗竹疾步上前来。 “怎么?还没找到你们家县主?” “是啊,就是说呢!这佐政王府是大,可我们家主子能去的地方不多啊。这找来找去,不能去的地方也找过了,都没人影啊!” “你莫要着急,在王府里头,出不了事情的。我听侧王妃说,这县主是跟着王妃的马车一起回来的,你去素香阁问过了没有?” “从满月楼出去,奴婢头一个去的就是素香阁。王妃说,主子下了马车就与她分开了,并未跟着一起去素香阁,她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儿里。欢央姐姐,你说主子那绵柔的性子,也不能一声不吭地自己出府去啊,她总不能……出了什么事吧?” “说什么呢?自己吓唬自己。乔书律呢?乔书律可回来了?说不定找他去了。” “乔将军与王爷根本就没入府门,我问了府门的守卫,也没瞧见主子出去呀!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急死我了。” 茗竹说着,就要哭出来。这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欢央也大致知道聂欢的性子,就算有事,也一定会来知会侧王妃一声。这一声不吭的,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别哭了,我给你叫几个家丁,好生把这王府里里外外都找一遍。再找不到,就等王爷回来再说,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 “谢谢欢央姐姐!” 茗竹抹了把泪,赶忙又去找了。欢央知会了几个家丁帮忙去找,自己急急出府找大夫去了。 “那洛承尧可是吓唬你了?” 付娆安进了简茶的屋子,直接开口发问。简茶一愣,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我问你,是不是洛承尧那小子吓唬你了?亏我还觉得他对你有几分真心,还觉得不错呢。他是如何恐吓你的,你然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付娆安仗义地说着,简茶却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说什么呢?小王爷没有吓唬我,他吓唬我做什么?” “他没吓唬你,你是如何受惊的?这欢央都看出来了,你这不是风寒,是受了惊吓!这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莫要小瞧这吓唬,弄不好,人要疯傻了的!假若真是这洛承尧没了分寸,你可要直说,总得让他懂得分寸才好!免得祸害更多人!” 听付娆安说自己是受了惊吓,简茶更加不安了起来。 “没没没,夫人与欢央别乱想。我刚才就是摔了一跤,哪儿里受了什么惊吓。我这就是着了风寒,喝些热水,睡一觉就好了。夫人赶快出去吧,免得我传染给你。” 简茶说着,推着付娆安催她出去。付娆安看她不肯开口,也只能作罢。 “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待会儿欢央带了大夫来,再给你好好瞧瞧。不过你可记着,若那洛承尧欺负你,有我替你撑腰呢!” “简茶知道,谢谢夫人,我真没事。” 简茶说着,还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表示自己没事。付娆安只得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这一出房门,付娆安便听着院墙外一阵噪杂的声音,好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好奇走出满月楼,瞧见十几个家丁丫头,不停窜来窜去,找着什么。 “哎哎,你们找什么呢?” “回侧王妃,找县主!” “聂欢?这聂欢还没回赏夕阁?人没找到?” “是啊,赏夕阁的茗竹说县主人不见了,差使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帮忙找呢。可这府中边边角角都找遍了,也没瞧见县主的影子啊。” 付娆安听着,不由地蹙紧了眉头。正巧这洛承君与乔书律也从宫里回来了,也瞧见了府里的下人折腾着找人,急急地来了满月楼。 “县主没在你这里?” 没等洛承君开口,乔书律便急急上前询问付娆安。付娆安摇了摇头,一脸担忧。 “聂欢不会出府去了吧?是不是皇后临时召她?她来不及打招呼?” 付娆安猜测,洛承君却摇头否决了。 “我们刚从宫里回来,并未看见县主。另外,府门的守卫也没看见你县主出府。县主一个柔弱女子,不会武功。除了正门,没有其他出府的路。所以,她应该还在府内。” “可若在府内,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见呢?聂欢的性子,可不是故意惹人着急的人。” 付娆安这般说着,乔书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眼看天色暗了下来,马上要入夜了。他上前夺过一个奴才的灯笼,加入了寻人的队伍之中。 付娆安也不闲着,与洛承君一起找了起来。 欢央带了大夫回来,看着府内动用的员查找聂欢,心中不详预感更加强烈。 她引着大夫去给简茶看病,得出的结论一样。这简茶是受了惊吓,才导致的病态。大夫简单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嘱咐多休息,便离开了。 “外面在干什么呢?” 这府内的动静,连简茶都听到了。她本就心中有事,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 “县主不见了,府里头正找人呢。” “县主?” 简茶微愣,她虽然知道聂欢出事,但却不知道洛承尧如何处理的尸体。正想着,这院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惊叫。 “找到了!县主找到了!” 欢央听到这声音,直冲冲地跑了出去。简茶也慌了神,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众人围在后花园的湖边,几个奴才举着灯笼,无意间照在了湖面上,瞧见了那水草之间缠着一个人,仔细一瞅,才发现,那人就是聂欢! “主子!主子!” 茗竹哭嚎着,付娆安,洛承君与乔书律也急急地赶了过来。几个会水的下人刚刚入水打捞,乔书律一把丢下手中的灯笼,跃身跳下,亲自扯开了那些水草,将聂欢抱了出来。 “聂欢,聂欢!” 乔书律的语调都颤着,可惜那聂欢已经没了生气儿,脸色被水浸的蜡白,半睁着眼睛,好似死不瞑目。 付娆安也愣在原地,捂住嘴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这白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洛承君紧蹙着眉头,面色很是难看。乔书律顾不得旁人,抱着聂欢的尸身痛哭流涕,发疯地朝着围观的人怒吼。 “你们这些下人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她落水总要挣扎的,你们没有一个人看见吗?啊!” 乔书律痛不欲生,后面赶来的欢央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诡异。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了赶来的简茶,两人四目相对,心事各异。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绝非意外 () “府中所有人,要挨个接受赤甲军的询问。乔书律,你安顿县主尸身,去宫中,请个女仵作来府上。” 一直蹙眉沉默的洛承君忽然开口,命令的语气阴沉的可怕。所有人面面相觑,洛承君此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怀疑县主的死不是意外。 “你怀疑聂欢是被人害死的?” 付娆安惊诧,洛承君看了看打捞起聂欢的这片湖。 “我佐政王府这片湖这么多年,还从未淹死过人。府中白日巡逻侍卫加上过路的下人,这里没有人经过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刻。落水之人若是活着,总要挣扎,半刻的时间是淹不死人的。” 原本以为只是个意外,洛承君如今这般解说,顿时府中人心惶惶了起来。 “谁敢杀县主啊?” “莫不是府中进了刺客?能躲得开赤甲军的人,想必是高手。” “县主为人那般好,怎么有人能下得了手呢?”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言的议论着,付娆安心中又悲又怒,上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抚合了聂欢半睁的眼睛。 “聂欢,你放心,若真是有人害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乔书律抱着聂欢,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若真有那歹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乔书律悲戚的怒吼声传到了简茶的耳朵里,她站在人群外围不敢靠近,心中的惊恐越发强烈。 付娆安与乔书律的诅咒虽未挂人名,但她自己心中清楚。欢央一直盯着简茶看,发现她越发异样,转身挤出人群,上前一把扼住了简茶的手腕。 “你跟我过来!” 欢央目光冷沉,不顾简茶身子不适,强拽着她回到了满月楼。此刻府中的人大都聚集在湖边,没人注意欢央与简茶回了满月楼。 “县主溺亡之事,你可知情?” 欢央丢开简茶,直白地质问。简茶慌神,强装镇定。 “欢央你开什么玩笑?县主溺亡,我也是刚刚得知的,说什么知情?” “那你今日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竟然能吓成这幅模样?莫不是杀人害命,怎么会吓成如此模样?” 简茶紧蹙眉头,因为慌乱,指尖不停地颤抖着。她抬眼怒瞪欢央,故作一副被冤枉委屈的样子来。 “你的意思是?县主是我害死的?我与县主有何深仇大恨?至于杀人!我方才一直与逍遥王呆在一起,若你不信,可以找来逍遥王询问。你说我受惊吓之事?清河围场,皇上遇刺,是我舍身挡剑的!虽幸运未受伤,可是那种剑刃在咫尺眼前的气势,我如今还是胆战心惊!回来的路上,我因为要照顾夫人,一直硬挺着,这般回来松下了气,才觉得身子越发不对劲。就因为此,你就怀疑我杀人,杀的还是彭城县主?枉我与你相处多日,你竟然……噗……” 简茶说着,竟然还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倒,欢央急忙上前搀扶住她。 瞧着简茶这副模样,欢央也不由地自责了起来。 “罢了罢了,我也不过随口一问。不是就不是,你生这么大的怨气做什么?” “我如何能不生怨气……我是喜欢乔将军,也嫉妒县主。可这也万万到不了杀人的地步啊,欢央你如此怀疑我,可要拿出证据来!不然,惹得夫人与我芥蒂,我还不如一死了之了!” 简茶哭的梨花带雨,嘴角带血更是看着凄凉可怜。欢央方才还笃定觉得简茶一定与县主之事有关,如今,却彷徨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总好了吧?你也别气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欢央搀着简茶回了房间休息,出门的时候,还听见身后的简茶躺在榻上抽噎着。那样子,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欢央闷叹一口气,心中自责越发强烈。她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瞧欢央离开,简茶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她起身看向门口,双手紧紧绞着被子,微蹙眉头,因为疼痛,轻吟了一声。 方才,她狠心在口中内壁咬出了一个血口子,才吐出的那口鲜血。根本不是因为怨气,若不是如此,还真的唬不住欢央。 可眼下虽然拖延了欢央的怀疑,可如今局势也不容乐观。想起刚才佐政王的话,此事要当谋杀来查,那定是要查出个所以然来,才能罢休了事。 “这个逍遥王,弃尸倒是弃的远一些!找不到人,不知生死也就罢了。如今可怎么是好……” 简茶心中忐忑,却也想不出解决之法。她的能力,本就太小,无力左右眼前的局势。而洛承尧此刻,不知在何处。 赤甲军盘问和仵作验尸都是连夜进行的。洛承君,付娆安与乔书律都整夜未合眼,整个王府也是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付娆安最怀疑的人,是杜妍娥。那聂欢是乘了杜妍娥的马车回来,然后就不见了踪影。而杜妍娥与自己又有深仇大恨,迁怒于聂欢,也不是没有可能。 付娆安亲自带了赤甲军的人来了素香阁,她要亲自盘问杜妍娥。 杜妍娥本都睡下了,又折腾着起身。瞧见付娆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带着赤甲军来,瞬间冷下脸来。 “还要我说多少次?县主入府便与我分开,各自回了!我在素香阁门都没出,县主死了,与本王妃可扯不上一丝关系!” “你若想杀人,自不会亲自动手!当初在京衙牢狱里头杀的人,怕也不是你自己亲自动的手吧?” 付娆安提起江叔的事情,冷目盯着杜妍娥,杜妍娥不悦闷哼。 “本王妃听不懂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若要栽赃陷害,也要拿出证据来!不要仗着你有王爷的宠爱,就可以胡作非为。在这王府里头,正妃是我。你不过是个偏房,论高低,你永远也在我下面!” 杜妍娥毫不示弱,一旁的蓉兰也狗仗人势,冲着赤甲军斥责着。 “该问的问完了,就赶紧撤出素香阁。王妃今日身体不适,若是休息不好出了岔子,你们可担待的起?” 赤甲军迟疑着,看向付娆安,准备等她下令。付娆安紧咬牙关,虽说没问出什么来,但她不甘心就此放过杜妍娥。 “县主入府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杜妍娥,那这素香阁就绝对与县主之死撇不开关系!来人,把素香阁的下人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付娆安话音刚落,赤甲军上前就要拽走蓉兰和碧秋。杜妍娥急急地拉住自己的人,怒斥付娆安。 “瑶姬你放肆!本王妃看,这县主八成就是你害死的,如今在这里贼喊捉贼,故意要诬陷本王妃!” “带走!” 付娆安厉声吼道,眼看着蓉兰碧秋和一众奴仆就要被赤甲军拖走。洛承君忽然走进了素香阁,叫停了赤甲军。 “本王叫你们盘问,没叫你们抓人!” “王爷!” 杜妍娥看见洛承君向着自己说话,赶紧上前一把拽住洛承君,告起了付娆安的状。 “王爷,瑶姬欺人太甚!无凭无据就要抓我素香阁的人去严刑拷问,这明明就是想要屈打成招,陷害于我!我爹爹已经被害死了,如今我无依无靠,还要被她这般欺辱,不如一死了之!” 杜妍娥说罢,作势就要往一旁的桌角上撞。洛承君一把将她拽住,拉了回来。杜妍娥顺势窝进洛承君的怀里,痛哭流涕了起来。 “洛承君!聂欢是乘着她的马车回来就不见了人影,最后见的人也是这素香阁的人。能在王府悄悄杀人,还扔进花园湖水之中,只能是王府之中的人!这帮奴才若是不用刑,根本不会说实话的!” 付娆安急急地说着,洛承君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轻轻安抚了杜妍娥,将她给了蓉兰和碧秋照顾。 “照顾好王妃。” 洛承君说完,拉着付娆安,带着赤甲军离开了素香阁。付娆安见洛承君明显偏倚杜妍娥,气恼地甩开了洛承君的手。 “洛承君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杜妍娥死了爹,你心存愧疚,就可以忽视她的嫌疑吗?聂欢若真是被她害死的,你也要视若无睹是吗?” “无凭无据的,你就要将整个素香阁的人严刑拷问?既然府中之人都有嫌疑,你难道要将府中所有的人都严刑拷问一遍吗?” “自然不是,杜妍娥和素香阁的人嫌疑最大!聂欢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他们,自然要……” “县主最后见到的人,不是杜妍娥。” 洛承君开口打断了付娆安的话,付娆安愣住。洛承君轻叹了一口气,他来素香阁寻付娆安,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情。 “经过刚才赤甲军对府中下人的询问,有人看到,下午县主带着简茶去了赏夕阁方向,而那个时候,王妃与县主已经分开了。此后便没人在看见过县主出现,也就是说,县主最后一个见到的人,除了凶手,就是简茶!” 付娆安愣住,她忽然想起简茶下午回满月楼时候的不寻常。欢央说她受惊的事情,可简茶未说,自己为何受惊? 难道……付娆安浑身一阵冷意,不由紧张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嫌疑 () “不会的,洛承君你是不是搞错了?简茶并未说她见过聂欢的事情啊……” “她若没说过,那简茶的嫌疑就更大。赤甲军询问的下人之中,至少有三人都说起了,看见县主领着简茶往赏夕阁方向去了。可县主的丫头茗竹一直在赏夕阁待着,并未看见县主与简茶回来。而赤甲军搜索王府的边角处,在赏夕阁西面的废宅里,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付娆安听着洛承君的话,心情复杂。 “那……可有人去问过简茶了?简茶是如何说的?” “还未问询过简茶,欢央说简茶在清河围场的时候替皇上挡剑,受了惊吓,身体不适。本王想着,还是等仵作的消息确定了再说,现在也只是知道县主与简茶一起过,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还不得而知。”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简茶在清河围场受过惊吓!对,与此事有关……” 付娆安心中松下一口气来,如今简茶不寻常的模样有了解释,她便心安了一些。只是这心头还是觉得怪异,静不下来。 “你方才说废宅那边有不寻常的地方?” “废宅荒废已久,里面的鱼池积着雨水,池水不深,也就到膝盖而已。可因为常年没有人清理,所以那鱼池的池壁上面长满了青苔。赤甲军发现,那池壁的青苔被凌乱刮去了不少,像是有人挣扎所致,痕迹新鲜。” “你的意思是,聂欢被人在废宅摁入鱼池溺死,然后扔进了湖里?” “如此解释,是最合情合理的。后花园的圆湖,距离那废宅,正好有一条小路。只要瞄准时机,动作够快,就不会有人看见弃尸。” “那凶手就绝不会是简茶。简茶一个女子,如何能抬得动聂欢跑来跑去?凶手一定是个健硕的男子!再说了,简茶与聂欢之间并无矛盾,绝对犯不上杀人的!” 付娆安下意识为简茶解释,洛承君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聂欢为人谦和温顺,在这王府之中,连个斗过嘴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索命的仇家了。 此刻聂欢的尸体停放在赏夕阁内,仵作连夜,细致入微地检查尸身。欢央在跟前,配合着帮手。 乔书律不便在前,只能在外厅等着。他静坐在椅子上,呆若一尊石像,除了眼泪不停从眼角流出,再无其他的动静。 “这县主,的确是淹死的,只是……不像是在湖里淹死的。” 仵作蹙着眉头,仿若自语地说了一句。一旁的欢央听了这话,有些不大明白。 “什么叫是淹死的,却不是在湖里淹死的?” “你看,县主的双手,手指和指甲部磨损出血,残留的指甲里面还有很多青苔泥渣。可见她死前经历过很强烈的挣扎。但若是失足落入湖水之中,根本是够不到圆湖边沿的。王府的圆湖边沿很高,且湖中有鱼,根本不会有这种青苔出现。这种青苔,倒像是什么浅池边缘才会有的……” “青苔?” 欢央一怔,鼻翼下意识地动了动。她回忆起简茶下午回满月楼,侧过自己身旁,身上明明有一股潮湿的青苔味道。 这欢央心中,好不容易撇下了对简茶的怀疑,却再一次犹豫了起来。 “欢央!” 这时付娆安推门进来,洛承君在外等着。付娆安小心翼翼走近,看着聂欢僵直冷白的身体,目光瞬间黯然了下来。 “她性子绵柔,从不与人尖锐相对。到底是什么人,能这般狠心杀了这样的人!一定要查出来……” 付娆安说着,再次红了眼眶。欢央看着,心中忐忑。她努力回想自己在简茶身上嗅到的到底是不是青苔味,像极了,可只有一瞬的味道,她并不敢确定。 若是唐突说了这个可能,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误会。想起简茶今日气的吐了血,欢央犹豫着,到底还是没开口。 “仵作,尸体验的如何?可有线索?” 仵作将刚才与欢央说的,又与付娆安说了一遍。付娆安听着,正好与洛承君在废宅查出的不寻常对应上了。 “看来,聂欢真的是被人摁在废宅鱼池溺死的,后来才被弃在了湖里。” “哦,还从县主袖口之中,找到了这个。” 仵作将那剑穗递给了付娆安,付娆安接过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乔书律的剑穗吗?” 付娆安在乔书律的剑柄上见过这个剑穗,她拿出去给乔书律看,乔书律看见这剑穗,哭的更是不成样子。 “这剑穗结绳子坏了,是被我丢在回来的营地上的。没想到被聂欢捡了去,还好生放着……” 乔书律紧紧攥着那剑穗,贴在胸口痛不欲生。真是叫旁人也跟着悲戚了起来。 如今一切的线索汇总,部定格在了简茶的身上。简茶也是一夜无眠,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就惊慌失措。生怕那脚步,是来找她问罪的。 简茶熬到天色微亮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门被急促的拍响。她整个人被惊得从榻上跳起来,目光闪烁地看着被拍响震动的房门。 “简茶,开门!简茶!” 门外的疾呼声,是乔书律。乔书律听了洛承君的分析,第一个冲进了满月楼,迫不及待地要质问简茶。 简茶吓得脸色骤变,不住地吞咽口水。她努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听着乔书律的音调并没有怒气,只是焦急而已。 “没事的,没事的,死也不能松口……一定没事的……” 简茶自语着,颤颤巍巍地下榻,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在气喘吁吁的乔书律,身后,紧随而来的,是付娆安,洛承君与欢央三人。 “乔将军……夫人,王爷你们这是……” “昨天下午,你见过聂欢?” 乔书律开口质问,简茶愣了愣,想起昨天下午聂欢叫她随行去取东西的时候,好似碰见了几个王府下人。可昨日实在是太过惊慌,她竟然将这茬儿给忘记了! “哦,对,没错。昨天下午回来,县主拦住我,说有东西要给夫人,叫我随着她一起去拿。可是……可是没到赏夕阁,小王爷就半道把我给叫走了,一直缠着我,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王爷,就直接回了满月楼。” “那你为何不早说你见过聂欢?” “我……我昨天身子不适,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有细想此事,若不是乔将军你问我,我怕是还想不起……若你们不信,可以问问小王爷。” 听了简茶的回答,付娆安松下一口气来。洛承君面无表情,不作回应。乔书律的表情说不上来,欢央不同,她下意识地在简茶房内四处环顾,寻找昨日她穿的那件衣服。 “好了,你们也问完了。简茶有洛承尧这个证人呢!简茶的脸色还不好的很呢,别打扰她了。” 付娆安推搡着乔书律和洛承君离开,欢央欲要进屋找那件衣服重新嗅一嗅。却被简茶拦在了外面。 “欢央,我受了惊吓,还三番五次的被你们怀疑。我真的很不舒服,你能让我歇会儿吗?” “哦……那你,歇着吧。” 欢央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退了出来。 洛承君为了安心,还是叫来了洛承尧对应简茶的话。 “是啊,简茶昨天下午一直跟我在一起来着,怎么了?” “你可看见彭城县主了?” “县主?没有,我可没瞧见她!” 洛承尧急于与聂欢撇开关系,也没有提前与简茶商量好半路截走的事情。洛承君一听这话,立马听出了猫腻来。 “没见?你可好好想想……” 洛承尧看着洛承君阴冷的目光,顿时慌了。他心中盘算,洛承君为何要如此问,难不成,是自己弃尸的时候,被什么人瞧见了? “没!我没看见县主!哥你干嘛呀?难不成以为,那彭城县主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跟那县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洛承尧强撑着不认,洛承君蹙紧了眉头。简茶与洛承尧的嫌疑,一下子在他心中无限放大。 “可简茶说,她是在跟着彭城县主去赏夕阁取东西的半路上,被你截走的。可你却说,没见过县主?” “简茶这么说的?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洛承尧脸色骤变,洛承君心中不安。若是县主之死真与洛承尧和简茶有关,怕是这佐政王府,要掀起大风波来。 “哎呀!哥,我当时急于找简茶,哪儿还看得见其他的女人。你也该明白,这眼里头只有一个女人的滋味,可能是有县主在吧,我想不起来了!” 洛承尧想要敷衍过去,可洛承君,没那么好敷衍。他默不作声,沉闷地盯着洛承尧。 “哥……你别这么看我……怪人的。” “你先走吧。” 半天,洛承君冷冷地说了一句。洛承尧巴不得赶紧离开,起身逃似的走开了。 洛承君心中七七八八地拼凑在一起,大致有了个梗概。只是唯一空缺的地方,是简茶和洛承尧与聂欢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心中已基本确定,聂欢的死,与简茶和洛承尧脱不开关系。这个念头,让他犯难又纠结。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是我杀的 ()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谋杀县主,论罪当诛。洛承君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就算已经怀疑了洛承尧,也不愿意最后查出的凶手是他。甚至,还想到了隐瞒…… 而乔书律与县主之情,就算不情断于此,早晚也是要被洛承君生生扯开的。 聂欢哪怕再明事理,终究是昭帝那派的。聂纵之死一日不明朗,聂欢就永远是安置在乔书律这里的定时炸弹。 洛承君早就与乔书律言明过这个道理,可乔书律还是情难自已,对聂欢用情渐深。洛承君正苦恼如何狠心斩断这情丝,如今,倒是自己断了。还是最保险的方法,阴阳两隔。 “唉……” 洛承君闷叹一声,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甚至卑劣。可他是佐政王,身下护着赤甲军与朝堂近半的臣子,还有林云庭身后的峦国旧人。若是出了一丝差错,这些人,都要跟着自己覆灭。 洛承尧从洛承君那里出来,急匆匆地去了满月楼。此刻他满心急切,也顾不得害怕欢央,直接进了燕子。 好在,付娆安与欢央都在忙活聂欢的事情,并未在满月楼里。 满月楼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在给简茶熬药。 “逍遥王。” 小丫鬟朝着洛承尧作揖,洛承尧环顾一圈,没瞧见其他人。 “简茶呢?” “简茶姐姐在屋里躺着呢,她身子不适……” 没等小丫鬟说完,洛承尧转身疾步进了简茶的屋子,连门都没敲。 “你……逍遥王?” 简茶看到洛承尧很是惊诧,再看他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立马来了精神。 “逍遥王,你可见到王爷和夫人了?” “嫂嫂我是没看到,可刚从我哥那里出来。简茶你与我哥说的话为何与我们昨日对的不一样啊?分明说不扯上县主的!害的我差点儿在我哥面前露馅!” 洛承尧小声地说着,简茶听说他已经去过洛承君那里了,心中咯噔一下。 “那你是如何说的?” 洛承尧将原话重述给了简茶听,简茶听着,心中不安越发强烈了起来。洛承君是目光如炬的人,并非一般人能糊弄得了的。 “完了完了,小王爷,我感觉王爷一定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如此下去,早晚要握住证据,查出真相来!到了那个时候,小王爷和我……怕是都落不下什么好结果!谋杀县主,怕是要砍头的吧,我不想死……” 简茶说着哭了起来,洛承尧看她哭,显得手足无措。 “应该不至于吧,我哥也没说什么啊。” “那是因为还没找到证据,可昨日事发突然,谁知道到底留没留下马脚。小王爷!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尽快了结此事吧!再查下去,真的要出事的!” 简茶紧紧攥住洛承尧的手,声泪俱下的祈求着,求的洛承尧也心慌不已。 “可……可是我怎么了结此事?我也没有办法呀!” “求皇上……小王爷,你进宫去求皇上帮你!你不是说,皇上最疼你了吗?你就说,县主是被你失手杀了的,皇上疼惜你,一定会帮你掩盖此事的!” 简茶被逼急了,洛承尧也不是傻子,这人明明不是自己杀的,却要承认是自己杀的。这今后要是追究起来,可是百口莫辩。 只是眼前,也的确是没了别的法子。他心疼简茶,也担心自己。如今能够阻止继续调查此事的人,也只有当今皇上了。 “我……我试试吧。” “一定成的!您与我不同,我不过是个贱婢。皇上疼爱您,一定会帮您的!” 简茶的话,让洛承尧心中没底。这要是从前还好说,可从清河围场回来之后,洛承尧心中那份特享的盛宠,好似变得没那么确定了。 洛承尧如今想起昭帝在营帐之中对着自己嘶吼狰狞的脸,还止不住地心中打颤。 今日早朝,昭帝得知彭城县主被人加害溺亡的事情,当朝勃然大怒,勒令洛承君与乔书律一定要尽快缉拿真凶,给个交代。 可下了朝,昭帝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照旧去了凤殿看望怀孕的皇后,提都没提这件事。倒是皇后听闻了此事,主动问了一句。 “臣妾听说,欢儿被人害死了?” “嗯,不听朕的话,若早早嫁入将军府,哪儿里还会出这种事。想她也是活该,自作聪明到头却是自作自受!” 昭帝这种态度,着实叫皇后意外了些。这聂欢再怎么说,也是皇上亲舅舅的女儿,他的表妹。皇上母家出身卑微,血亲不多,少有的几个,如今也都死光了。 “皇上说得是……只是这聂欢脾气软柔,谁要杀了她呢?” “哼,想必是那洛承君瞧着她碍眼,也想膈应朕,才下的杀手!” “佐政王?怕是不能吧,这聂欢当日已经表明中立不沾染政事。瞧那乔书律也是真心喜欢她,加上依这佐政王的性子,从前皇上派入王府的女人细作,也大都是赶去了别院或者逐出府去,可没见下过杀手……” 皇后话未说完,抬眼迎上了昭帝冷沉的眸子,愕然住了嘴。 “皇后的意思是,佐政王天性慈悲贤德,不会草菅人命了?” 皇后惊慌,这慈悲是形容天神菩萨的,这贤德是形容君主的,皇上这冷言的意思,是斥责皇后称赞了佐政王。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说,这佐政王想来做事拖泥带水,未能有果断雄心……想必如皇上说的一样,这欢儿,是死在他手里的。” 皇后捂着小腹,神色委屈哀怨。提醒着昭帝自己有孕在身,不要与自己计较。昭帝瞥了一眼皇后的小腹,的确熄了怒火,冷脸不语。 “皇上,逍遥王在御书房求见呢,说是有急事与您商讨。” 元文公公小心上前禀了一声,皇上冷哼一声,一副嘲弄的模样。 “急事?洛承尧那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急事?让他等着吧!” “啊?” 元文愣住,不大习惯昭帝如此对待洛承尧。虽说也没少嫌弃过这逍遥王,可到底也没怠慢过他。 “怎么?听不懂朕的话?让他等着!等不了就走!” “是!奴才这就去回禀!” 元文急急离开,这不解的,可不止元文一人。皇后也不大明白,为何皇上对洛承尧的态度,竟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皇上,您不是说,要好生对这逍遥王,给他吃尽甜头,一心想着我们。有朝一日,才能成为我们在洛承君那里最好的一步棋子吗?” “哼!这棋子要是没用,那就是废棋!对他好,也是白白浪费!朕让他潜伏在林云庭身侧,打探消息。可整整快两月的时间,什么消息都没探来!此次朕在清河围场遇刺,绝对与峦国那些乱臣贼子脱不开关系!” “峦国?不是说,此次遇刺,是蒙蛮人动的手吗?” “蒙蛮人?先不说蒙蛮人有没有胆量刺杀朕!就算有,也不会痴傻到用自己特有的刺骨箭!那围猎场地有刺骨箭,可刺杀朕的时候,明明用了长刀!渝昌贝勒被劫,蒙蛮人脑袋痴傻?不杀人灭口,反而送他回来报信?呵呵……这根本呢就是有人故意在朕面前演了一出戏!想要朕误以为刺客是蒙蛮人,可不管刺客是谁!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朕想清楚了一件事……” 昭帝欲言又止,双眼微眯,眸中透着凛冽的寒意。 “皇上……想清楚何事了?” “朕再也不能放任这些乱臣贼子舒舒服服地活着了。他们若是安生地活着,知会不停地想办法向朕索命!朕与其死守,不如主动剿灭了他们!” “可那佐政王一直暗中护着林云庭和峦国旧人,如今我们连那些峦国旧人的藏身之处都不清楚。先帝也有遗诏,答应了先皇后,若非有那林云庭造反的实证,绝不能动林云庭的。” 皇后所言,也是昭帝困扰之事。他这两日一直在琢磨此事,有了念头,少了条件。 昭帝在凤殿呆了两个时辰,才起身回御书房。这洛承尧,还在御书门前等着呢。 瞧见昭帝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皇兄!您可回来了!” 昭帝不悦挑眉,冷淡地看着洛承尧。 “找朕何事啊?” “急事,当真是急事。还请皇兄进去听我说。” 洛承尧随着昭帝进入御书房,示意昭帝将左右屏退。人下去之后,洛承尧噗通一声跪在了昭帝面前,哭丧着脸。 “皇兄救我!皇兄救我啊!我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昭帝本不想搭理洛承尧,可瞧他这幅样子,倒是起了兴致。 “大祸?什么大祸?” “我……我杀了人……” “哼……你堂堂逍遥王,杀个人算什么。这等小事还要来求朕替你摆平吗?承尧你是不是太把朕对你的宠爱当儿戏了?” “不是!皇兄,臣弟杀的……是县主聂欢!” 洛承尧说罢,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不起,呜咽地哭了起来。昭帝一听,惊愣起身。 “你说什么?聂欢是你杀的?” “是……是我杀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中断调查 () 洛承尧的承认,叫昭帝莫名气恼。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养的一只狗咬死了另一只,却完怨不上想牵连的人。 昭帝原本还等着,这洛承君最后能给自己一个什么交代。也许还可以伺机找些机会,挫败洛承君一下。 昭帝疾步走上前来,抬脚狠狠地踹在了洛承尧的肩头上,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县主是朕的亲表妹,你竟敢伤她性命?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以为你是逍遥王,朕就不能杀你了?杀人偿命,朕这就砍了你,量他洛承君也说不出什么是非来!” 昭帝气急败坏,抬手将挂在墙上的尚方宝剑拔出了鞘,挥剑就要朝着洛承尧砍去。 洛承尧万万没想到,这皇上动了真格要杀自己。吓得连连嚎叫躲闪,眼看躲闪不过去,急忙跪在了地上,哭求了起来。 “皇兄再给我一次机会!三日之内,我一定从林云庭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昭帝挥下的剑悬停在洛承尧的脑袋上,洛承尧吓得气息都颤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昭帝,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皇兄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不是有意害死县主,一切,都是意外,意外而已……” 昭帝冷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手中的剑丢在了一旁,伸手拉扯起吓得洛承尧。洛承尧此刻,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站不起身来了。 “你方才说,三日之内,能从林云庭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啊?是……是,臣弟一定尽力!” “朕不要你尽力,而是必须要做到。若是做不到,三日之后,朕还是会追究你杀彭城县主一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杀的是县主,为证公允,必须一死!” 洛承尧目光闪烁地看着昭帝阴冷的眉眼,他怕是做梦都没梦见过这般场景。一个不久前还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皇兄,竟然瞬间变成如此不留情面。 若早知如此,洛承尧打死也不会来找昭帝,承认自己杀了聂欢。 “是……臣弟知道了。” 看洛承尧点头,昭帝才松开了他。起身回到座位上,看着洛承尧满面冷汗,踉跄起身。 “你去林云庭身侧打探消息,不要盲目。朕现在急需林云庭手下兵团的藏身之地,三日内,你将这个给朕探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承尧啊,你可知道,朕有多看重彭城县主?她可是朕母家最后留下的血亲了,你竟然……朕若不是看在与你往日的情份上,早就不听一二,杀你泄愤了!” 昭帝语气稍缓,可洛承尧,却无法从恐惧之中抽身出来。他没了从前的放肆,中规中矩地作揖,请旨连对昭帝的称呼都变了。 “皇上……臣弟还有一事……” “说。” “县主命丧佐政王府,我哥……不,佐政王对此事正深究调查。已经查到蛛丝马迹,皇上知晓我哥向来铁面无私,若是知晓我杀了县主,一定不会轻饶于我的!还请皇上为我遮掩此事,臣弟一定好好为您探听峦国兵团一事!” 昭帝冷哼一声,他就知道,洛承尧不会平白无故想自己坦白。 “知道了,朕会想办法帮你遮掩此事。但你也要记清楚了,三日,三日内你若给不了朕满意的答复,朕还是能反口,揭穿你谋杀县主!” 洛承尧从御书房出来,双腿发软,感觉走在云彩上似的。摇摇晃晃,昏昏沉沉,冷汗浸透了衣襟。 堂堂逍遥王,曾经万人之上的恩宠,此刻仿若一个笑话一般。更可笑的是,这笑话,他只能自己放在心里知晓,不能与人说。否则,便会成为天下的笑话。 下午的时候,元文公公忽然带了圣旨来佐政王府。圣旨的内容是,要求洛承君将县主被害一事,交接给宫里来的人调查。佐政王府的所有人,都不得再接触调查这件事。 圣旨宣读完,所有人都很意外。 “皇上早朝的时候,还叮嘱本王一定要彻查此事。怎么才半日的时间,就变了主意?” 洛承君从元文公公手里接过圣旨,问了一句。元文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皇上只是叫老奴来传旨的,这皇上的心思,奴才怎么好猜呢?王爷若是疑惑,正巧皇上顺便叫老奴召了您和乔将军入宫去,说有事交代。王爷,乔将军,随老奴走一趟吧?” 元文公公说完,转身朝外走去。洛承君收起圣旨,转身递给付娆安。付娆安伸手拽住他,一脸的担忧。 “这皇上到底什么心思?聂欢的事情眼看有了眉眼,怎么就这般叫停了呢?莫不是……聂欢的死,与皇帝有关?” 洛承君沉默,他自然清楚,聂欢之事与皇帝无关。看皇上早朝演的那出暴跳如雷,就能知道。 “别胡思乱想了,本王去去就回。” 洛承君推开付娆安的手,与乔书律一起随着元文公公出府入宫。付娆安呆站在原地,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太多的事情。 “佐政王与乔将军一定不解,为何朕要突然叫停你们调查县主之事吧?” 昭帝也没绕弯子,见了洛承君与乔书律,便直言了圣旨上的事情。 “那是因为,朕觉得,县主之事,只要派遣大理寺的官吏即可。目前佐政王与乔将军的紧要之事,是为征战蒙蛮做准备。朕仔细想了想,给你们三日准备时间,三日之后,便出发吧。” “三日?” 洛承君和乔书律惊愣。虽说从清河围场回来之后,也商讨了征战蒙蛮之事。可是这昭帝一直显得心不在焉,也草率表示可以慢慢准备。 可怎么才一日的时间而已,这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 “对啊,三日!朕想清楚了,既然蒙蛮人敢有胆量刺杀朕,那就一定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若是往后拖延时间太久,叫他们做好了完的准备,岂不是要白白牺牲更多我大昭的将士?与其这样,不如来个雷厉风行!” 洛承君与乔书律面面相觑,乔书律作为此战必出的大将,发问。 “皇上,三日是否太急促了些?兵士和粮草,这些都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准备妥当啊?虽然那蒙蛮只是弹丸之地,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拿得下的。” “无妨,此次叫佐政王与你一起前去,你们二人先带着精锐部队出发蒙蛮。随后,大部队会跟上的。有佐政王这战神与你相助,乔书律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上的意思是,我也去?” 洛承君迟疑地问了一句,此前说好的,征战蒙蛮,只是乔书律率兵前去而已。对战蒙蛮,算不上大战,洛承君身为佐政王,若非棘手之战,本不该一同前去的。 “对。朕回来想着那蒙蛮人的刺杀,越想越气。看那手段,想着蒙蛮人奸诈狡猾,还是佐政王一起前去,比较妥当。也好让朕放下心来。” 昭帝说的当真好听,可洛承君怎么听出一股,故意要调离自己的意思? 看洛承君与乔书律沉默,昭帝脸色一沉。 “怎么?难不成你们觉得,那蒙蛮行刺与朕,不该被踏平吗?” “臣……接旨。” 皇命不可违,这昭帝所言,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王爷可看出,皇上今日的举动,所谓何意啊?皇上不会,又想借着这一次的战事,算计王爷您吧?” 洛承君蹙眉摇了摇头。 “故伎重施,并不是明智之举。皇上知道我一定会有所防备,不会费力的。只是,皇上好像有意将你我调离洛安,具体所谓何事,本王也猜不出来。” “王爷都猜不出来的事情……” 乔书律幽然,哀叹了一口气。 “只是出战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揪出杀了聂欢的凶手。我真的恨不得赶快找到此人,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 洛承君看着乔书律哀痛的模样,眉头蹙的更紧了些。此事移交给皇上的人去查,对于洛承君来说,算是好事。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查下去。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不敢去证实。 佐政王府,付娆安将圣旨安放在了湖心楼里,便回了满月楼。一路上还在琢磨,聂欢到底有没有可能是遭了皇上的毒手。 “这王府戒备如此森严,若真有皇上的细作,怕也早就被发现了吧?唉……到底是什么恶人,如此厉害!” 付娆安自言自语地进了院子,瞧见简茶正在院子里头洗衣裳。 “哎呀!简茶,你怎么回事?身子还没好乎,就起来沾冷水了?” 付娆安上前拽起简茶,简茶手里拎着刚抹上皂角粉的衣服。 “夫人我已经没事了,你看,喝了药好好的了!” “好什么好?才休息不到一日的时间,快回去歇着。我叫人帮你洗了……” 简茶心里一暖,乖乖地放下了衣服。听见声音的欢央从屋里出来,一眼便看见,简茶丢在盆里的那件衣服。正是那日她嗅到青苔味的那件。 “我来洗!” 欢央大叫一声,吓了简茶与付娆安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见欢央已经窜到了水盆前面,拎起了那件衣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凶手伏法 () 欢央凑近那件衣服,使劲儿嗅了嗅。 那衣服已经被简茶过了水,还撒上了皂角粉。本就微弱的味道,此刻,倒是一点儿都闻不出来了。 “欢央你这舞刀弄枪的手,哪儿里会洗衣服啊?还是给我自己洗吧!” 简茶觉得欢央此举怪异,心虚上前欲要夺回衣服。欢央抬手闪开,难得笑嘻嘻地看着简茶。 “你就让我给你洗一次吧,上次误会了你,我心里有愧。总算是能为你做点儿事情,弥补一下!” 欢央这是真心话,一旁的付娆安却听出了不对劲来。 “误会?欢央你如何误会简茶了?” “哦,我……” 欢央正要回答,简茶连忙开口,打断了欢央的话。 “没什么的夫人,就是一个小误会而已。对了,县主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简茶顺势转移了话题,付娆安听她问起聂欢的事情,不由哀叹了一声。 “唉,别提了,刚有了些许的进展。皇上忽然下了圣旨,派人入府插手调查。不叫我们碰了,连聂欢的尸身都被运走了。我总觉得,此事,与皇上有些许的关联……” “这与皇上相关的话,夫人可不能乱说……” 简茶一边提醒着付娆安,心中一边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看来洛承尧已经搞定了一切,如今嫌疑已经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放下心来的简茶,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大好。 “夫人这两日为了县主的事情劳心伤神,欢央今日又为我洗衣裳,我今日,好好去厨房做一顿佳肴,让你们好好歇一歇。” 简茶语调都不自觉地上扬着,兴冲冲地去了厨房。付娆安却提不起兴致来。 “杀聂欢的凶手还没找到,我哪儿有心情歇着?不行,我得去瞧瞧,那帮宫里头的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查的!” 付娆安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照旧是一刻也停不下来,转身急匆匆地走出了满月楼。 欢央蹙眉叹了口气,心里总觉得县主的事情并不复杂,可总也想不清楚。她笨拙地揉搓着简茶的衣服,无意间一撇,瞧见聂欢的衣角处,粘着一丁点灰绿色的污渍。 欢央拎起那衣角,近距离查看那灰绿色的污渍,好像……是粘着潮泥的青苔! 欢央越看越觉得像是青苔泥渍,她伸手使劲儿抠着,可那块污渍的表层已经被洗掉,只剩下染进布料之中的部分,抠是抠不下来的。 欢央着急验证,便直接凑上那衣角使劲儿地嗅了嗅。没错,那味道,就是潮湿青苔的味道。 欢央只觉得脑袋嗡鸣一声,兜兜转转的,这嫌疑最后还是落在了简茶的身上。 从一开始,简茶就有时间,有动机,也有条件杀害聂欢。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加上简茶的辩驳,欢央才一直没有确定。 如今看着这沾上了青苔的衣角,欢央算是断定了下来。她将那衣角扯下,小心塞进了袖口之中,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此时简茶正在厨房里面忙活着,一直担忧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仿若死里逃生一般的庆幸,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儿。 欢央悄然站在门口,听着她欢愉的声音,眉头紧蹙。 “县主死了,这府上下,好似只有你最开心。” “呀!” 简茶被欢央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欢央冷冰冰的眉眼,口中的小曲儿也停了下来。 “说什么呢?我哪儿里开心了?只不过……我与县主的确没什么交情,她死了固然是个伤心事,可也不能要求我为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吧?” “你衣服上的青苔是在哪儿蹭的?” “青苔?” 简茶一愣,看着欢央从袖口拿出撕扯下来的衣角。她蹙眉回想,忽然想到了什么。 “欢央你为何要扯坏我的衣服?” 简茶说着上前便要抢回那衣角,可却被欢央闪开。来硬的,简茶可不是欢央的对手。 欢央冷眸看着简茶,一字一句开始梳理自己的推断。 “县主出事那日,你神情异样回到满月楼。身上有一股潮湿青苔的味道,当时我没在意。后来县主出事,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你。你喜欢乔书律,上次在院内练箭,你摆明是对县主动了杀心!县主尸身的指甲里面,就有残留的青苔。” “呵呵……欢央你真可笑!王府之大,难道只有一个地方有青苔吗?县主指甲里面有青苔,我身上蹭上了青苔,就一定有所关联吗?” “巧合多了,自然就是关联!府中下人最后见到县主,是与你在一起。你昨天下午受了惊吓,身上又沾染了与县主一样的青苔!” “那又如何!” 简茶恼怒吼叫了一句,欢央的话,再次戳中她最惧怕的点。她气这欢央好似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就是凑巧而已啊!你就算怀疑我,这些也都是凑巧!你没有证据,但是我有证人!逍遥王昨天下午与我在一起,王爷也已经问过他了,我没有杀县主的时间!” “可若逍遥王与你是同谋呢?废宅是杀人的地方,圆湖是弃尸的地方。两个地方虽然挨得很近,但要避开下人跑过去弃尸,你一个女子是做不到的,但若是逍遥王,便可以。若是同谋,逍遥王自然会帮你作伪证,也会……求皇上遮掩此事!” 简茶吓得呆住了,欢央好似一个怪物一样,准确地说出了所有的事情。她脸色骤变,指尖颤抖,若是可以,她想要连欢央也杀死!只要,能叫她闭嘴! “欢央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我?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证据吗?你无凭无据就这样污蔑我?若是将夫人和王爷误会了我,可如何是好?” “误不误会,让王爷与夫人自己定夺吧!” 欢央冷着脸,笃定了不会就此放过简茶。她转身欲要离开厨房,简茶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是欢央的对手,她踉跄靠在灶台上,瘫软地滑坐在了地上。 “死人了!死人了!” 欢央正准备出满月楼去找洛承君说明情况,忽然几个下人惊慌失措地在王府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了起来。 欢央上前一把拽住一个下人,询问道。 “你喊什么?” “死……死人了!废宅里头,阿贵吊死在里头了!” 那下人惊慌失措地说着,欢央顾不得其他,赶紧朝着废宅方向走去。许多人也朝着废宅凑了过去。简茶也听到了动静,一起去了废宅。 废宅里面,洛承君与乔书律已经在了,还有几个宫里留下调查的人。 一个男子吊在废宅屋内的房梁上,尸身还没被取下来。 那人叫阿贵,是王府内的一个下人,主要负责每日给大厨房搬柴烧火,干的都是体力活,粗贱之人一个,平日也闷不吭声的,也不太起眼。 付娆安随后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挤到洛承君面前,惊诧地抬眼看向阿贵的尸体。 “怎么……怎么又有人被害死了?” 洛承君蹙眉,还未开口,一旁宫里头的人先开了口。 “侧王妃,这个人是畏罪自杀,可不是被人害死的。杀害县主的凶手,就是这个贱奴,阿贵。” “什么?你说是这个人杀了聂欢?” “没错,此人畏罪自杀,留下了告罪书。” 那人说着,看向洛承君,洛承君将手里攥着的一张纸递给了付娆安。付娆安接过一看,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内容是这阿贵承认自己贪色误杀了县主聂欢,弃尸圆湖的事情。还称自己看事情闹得很大,心中害怕,只能一死了之,希望不要牵连自己的家人。 付娆安看着这份告罪书,不知为何,觉得很是别扭。 没等她琢磨出什么,那告罪书被一旁宫里的人抬手夺去,收了起来。 “得了,县主的命案就此算是有了结果。谋害县主,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狗奴才,以为自己一死便了了。” 说完,那人招呼着手下将阿贵的尸体取了下来,抬着朝外走去。欢央攥着手里的衣角,眉头紧蹙。简茶努力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心中正大声欢呼着。 “我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县主!可算是在你诬陷我之前真相大白了!若凭你无凭无据地在王爷和夫人面前瞎说一通,我也要是这个结果的!” 简茶得了便宜还卖乖,狠狠数落了欢央一通,故作委屈地转身跑开了。欢央却认为,这个结果,说服不了自己。 “不对!不太对啊!” 付娆安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觉得那告罪书不对劲。她回头看向洛承君。 “看那告罪书上的笔迹歪歪扭扭的,还有写错了的字。想必这阿贵没什么文化,只是认识一些字而已。可是那告罪书上的言语,是之乎者也的语气。哪儿里是一个没有学识的人能写得出来的?与那歪扭错字一点儿也不相配啊!这么一想,那告罪书明明像是阿贵被人逼着写出来的!” 付娆安激动地说着,乔书律也迟疑了起来。可洛承君却面无表情,淡然地回应了付娆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异心 () “别胡思乱想了,凶手已经伏法,事情算是了结了。” 洛承君说完,抬脚朝废宅外走去。付娆安没想到洛承君的反应竟会是如此,她不肯罢休地拽住乔书律。 “乔书律,你也认为聂欢的事情该是如此了结吗?那告罪书明明……” “侧王妃,我听王爷的。” 乔书律冷沉地说了一句,付娆安愣愣地看着他,能看出他眼底的不甘。付娆安不能理解地看着他,乔书律小心挣脱,快步跟着洛承君离开了。 “若有不甘,你可以说出来。” 洛承君驻足,回头看向乔书律。乔书律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洛承君,凄冷一笑。 “卑职知道王爷一定有自己的难处,凶手深究不得,卑职只怨自己没有保护好聂欢,怨不得王爷一丝半毫。” 洛承君知道,乔书律如今一定以为,杀聂欢的人,是皇上派的。他没法解释,叫他这般误会着,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去军营吧,心准备征战之事。再过两日就要出发蒙蛮,也权当散散心。” “是,王爷。” 乔书律作揖告辞,洛承君闷叹一声,侧目看向路旁的花树。 “别躲着了,出来吧!” 洛承君话音一落,欢央小心翼翼地从花树后闪身出来,朝着洛承君作揖。 “王爷。” “怎么?你也有话要说?” “我……我觉得侧王妃刚才说的有道理,凶手应该不是阿贵!” 洛承君听了欢央的话,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反倒显得有些愁闷。 “所以,你觉得凶手是谁?” 欢央将自己手中的那片衣角递给洛承君,将自己心中对简茶和洛承尧的怀疑,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还有,简茶爱慕乔书律的事情。 洛承君唯一的盲点算是解开了,简茶杀人的意图,原来是由爱生妒。 “此事,你还与谁说过?” “我质问过简茶,但是她不承认,其次……就只有王爷您了。” “如此……” 洛承君若有所思,看着手中那片衣角,忽然抬手,丢进了一旁的湖水之中。 “王爷!那可是唯一的证据……” 欢央急急上前,那衣角已经飘落进了湖里,被风吹远了。 “县主被害一事,已经了结。欢央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不要再让第三人知道。” “王爷……” “听明白了吗?” “是……” 欢央不情愿地应下,洛承君并未对她解释什么,转身离开了。欢央看着湖面飘远的那片衣角,不由觉得可惜。她心中虽然还是没能有最确切的答案,但也随即明白了一些,如今这样的答案,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风雪月。 洛承尧已经在这戏台子下面坐了一整日的时间,也没等到林云庭上场。周围的看客也有不少人颇有微词,埋怨着在这风雪月连坐了几日,都没瞧见台柱子林公子上场。 洛承尧面如死灰,耳边听着戏台子上的唱曲儿,好似唱的丧曲一般。他的脑袋里面一直回响着昭帝的话。三日之内,若是没有打探到峦国兵团的藏身之处,他和简茶,怕是要遭殃。 他再次望向后台,后台的门平日都是茶童守着的。可今日不知为何,是风玄带着两个穿着黑衣,带着抹额的健硕男子守着。那体格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惹。 这风雪月的气氛也不太妙,莫名的,让人觉得冷肃。 洛承尧也不是没试过要去后台找林云庭,只是那风玄果断拒绝了他,对他,还有些许的敌意。 洛承尧心中本就没底,这先不说,挨着林云庭到底能不能得到兵团的消息,可至少,挨不着林云庭,什么戏都没有!他越发后悔自己为何要对昭帝许诺如此困难之事…… 洛承尧渐渐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只有三日,今日,算是浪费掉了。 而这风雪月的后台的二楼,此时可是挤满了人。 宁风霖带着在清河围场行刺的那些人,守在林云庭的房间门口,一个个紧蹙眉头,神色肃穆。 “这叫什么事儿!” 峦国四大兵团之一的北方兵团团长齐雄章忽然叫嚣了一句。此次清河围场刺杀昭帝,四大兵团的团长都各自带了手下的精兵参与了。 本想着用了最强的人,一招制敌,杀了昭帝。昭帝无子,理应佐政王爷登基上位。这佐政王虽不愿意合作,但至少不是敌人。复峦还有指望,可折腾了一趟,什么都没办成。不仅如此,回来还得知,这太子爷为了一个女人,舍身犯险孤身去了清河围场。 如今虽然活着回来了,但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两日。风玄还因此受了重罚,被宁风霖用刺藤鞭打了百下。 这本就脾气暴躁的齐雄章,总算是耐不住了性子。齐雄章这么一叫唤,惹得其他三大兵团的人也不住地叹气。 “你嚷什么?” 宁风霖不悦地瞪向齐雄章,齐雄章对上宁风霖冷冽的眸子,瞬间软怂了下来。 “不是……宁老,您给评评理,我们拼死拼活地,殿下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他可是皇族正统,只有他在,我们复峦才算是名正言顺!可他却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此事若是传到军团里去,定会军心动摇!” “那你们就都给我闭好嘴!殿下年轻气盛,这十年来也一直压抑着性子,没做错过什么事情。如今犯错不过是人之常情,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军心动摇,也都错在你们这些团长管教不力!若不是齐雄章你上次要挟,我们怎会如此匆忙决定刺杀昭帝!此次事败,往后想要找机会,怕是难上加难!” 宁风霖怼的齐雄章哑口无言,虽是无言,可这齐雄章心中照旧不服气。 “殿下醒了!” 房内为林云庭诊治的人忽然探头叫了一声,等在外面的人急急起身,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殿下!” 宁风霖走在最前头,看见林云庭睁开了眼,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 “宁老……” “是我,殿下可算是醒过来了。您要是再睡下去,我们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林云庭挣扎着起身,一把握住宁风霖的手。 “宁老,是我唐突,自己做的决定,不怨风玄。你可不要责怪他……” “殿下如今说这话已经晚了,风玄已经挨了宁老一百下刺藤,后背打的稀烂,都没眼看了!” 齐雄章心中哀怨,接着风玄的事情嘟囔了一句。林云庭眉头紧蹙,心中顿时愧疚不已。 “风玄呢?” “殿下别听齐雄章的臭嘴!风玄无事,他那个身板,经得起老夫这顿打。” 宁老安慰林云庭,齐雄章听着觉得刺耳,却不敢再埋怨什么。他只能开口,作势询问林云庭接下来的事情,故意为难。 “殿下!如今刺杀事败,不仅没有杀了昭帝,怕是还会惹来昭帝的反击。接下来,您倒是给出个主意,我们四大兵团该如何做?” 齐雄章的语气是质问,林云庭愣住,为难了起来。他哪儿里知道该如何,洛承君不合作,刺杀又失败。峦国如今当真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 瞧着林云庭哑口无言,其他三大兵团的团长也都开始动摇不定。宁风霖也暂时没有主意,只能一味护着林云庭。 “好了,殿下如今刚刚苏醒,身子还弱的很。齐雄章你如此没有眼力,下一步的事情,稍缓。” “缓?宁老!当真是缓不得了!季白翁一死,他手里的很多杀手线都断了!我们四大兵团的给养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入不敷出。我没把握,还能支撑多久,再想不出法子来,我们内部倒是要先反了!” “齐雄章!” 宁风霖怒斥他,示意他住嘴。谁想齐雄章情绪激动了上来,根本住不了嘴。他回头看向其他三个兵团的人,质问。 “怎么?你们都不敢开口?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祝兴莱,你西方军团上次还闹出了自相残杀的事情,你没敢与宁老和殿下说,不是吗?还有你叶长令,你南面被昭帝的巡逻兵剿了几次,为了保住大部队,只能躲闪不能攻击!明明人数比昭帝的人多,却不敢动手,畏畏缩缩,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最后你于胜先,更是窝囊。为了留住兵团的人,他们吃喝玩乐你都不敢哼一声,生怕人数减少,宁老责问你!这些,都是因为拖延起事的时间太久,众人都已经开始丧失了斗志!” 齐雄章气势汹汹地说着,脸色憋得通红,他回头看向林云庭,此时宁老的脸色僵冷难看。 “殿下!如今的峦国旧部,远不如你想的那般好了。如今已经满目疮痍,再不做出点儿什么来,就只剩自我衰亡了!” 林云庭惊愣地看着齐雄章,宁老忽然起身,抬脚狠狠地踹向了齐雄章。这一脚当真是用了狠力,直接将齐雄章踹倒在地。 “你这是要造反!祝兴莱,叫你的人把齐雄章给我拖出去,用刺藤鞭打五十下!” 宁风霖暴怒,祝兴莱迟疑地愣住。齐雄章更是气急败坏。 “打吧!打死我,我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峦国再亡一次!”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欲动 () 齐雄章越发嚣张的话,让四大兵团在场的人,都开始神情徘徊,左右不定了起来。 “怎么?你们这是都要造反?” 宁风霖看祝兴莱没听他的话动手,不由暴怒。脸色急转直下,周身漫起杀气…… 宁风霖曾经与印非沆分管峦国内外兵力,印非沆死后,更是一人攥起了峦国部的兵权。当年更是以一己之力聚合峦国旧人,他的名号可不是吹的。 “宁老息怒!” 见宁风霖真的动了怒,祝兴莱连忙服软示弱,示意自己手下的人拖着哀嚎的齐雄章出房间行刺藤之刑。于胜先和叶长令也低下了脑袋,默不吭声地表示臣服。 林云庭本就还没痊愈,看到这副场景,不免郁结于心。 “宁老,齐雄章不过是性急,说的也都是实话,不必如此惩戒……” “老夫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就凭他方才说的那些犯上之言,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若不是看在他多年掌管北方军团的功劳,他早就死在老夫刀下了!” 宁风霖怒斥,气场不怒自威,他狠狠地瞪向其他三个团长。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胆敢起异心,造谣生事者,老夫定不轻饶!” “是!” 祝兴莱等人退下,方才还颇有气势的宁风霖,瞬间沉下了脸色,哀叹一声。 “此次行刺昭帝事败,昭帝怕是要拼命反击。好在他并不清楚我们四大兵团的藏身之处,只是南水孤郡的杀手团,要暂时隐藏起来了。如此折腾,兵团和后续给养,怕是只能靠着风雪月,委屈殿下多上心了。” “宁老无须担心,此次昭帝遇刺,多亏了洛承君和娆娆的帮忙。昭帝并未疑心我们峦国旧人,而是将行刺之事推在了蒙蛮人的身上。暂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洛承君?” 宁老眉头一蹙,想起在清河围场的刺杀行动。若不是洛承君那关键一箭,此刻昭帝,早已见了阎王。 “哼!坏我大事,又反手帮忙。这个佐政王,倒是会做人!只是他此次帮的忙,弥补不了他的过错!此次刺杀,我众人都报以很大的期许,知道事败,必定挫败士气。殿下,齐雄章所言的危机,的确不能小觑。我们再没有更多的时间等待时机,细心规划了。” 宁风霖紧蹙着眉头,林云庭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有孤注一掷的意思? “宁老……” “殿下要随时做好与洛承君直面相杀的准备。” “可我们的兵力和能力,远不如洛承君的赤甲军啊!” “放手一搏,总好过自相残杀!殿下,我们等不起了。此事,老夫会与四大兵团的人仔细商讨,好生计划。想必那洛承君也想不到我们会如此,杀个措手不及,也许还有胜算。” 林云庭惊愕地看着宁风霖,原来平日看起来笃定自信的宁老,内心也早已惊慌失措了起来。 林云庭在这一刻,生出了放弃复峦的心思,他不愿与洛承君敌对相杀。而且付娆安,一定会站在洛承君的身侧,与自己对立。 其实这已经不是林云庭第一次如此想了,只是敢想,却不敢说出口。他生怕一开口,便会成了辜负万千峦国旧人的罪人。 洛承尧回到逍遥王府,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一个晚上的冥思苦想,整个人都憔悴的脱了相。 他这从小养尊处优,各种宠惯的,哪儿里遭过这种罪?临到了天亮,他忽然想起了付娆安。 “嫂嫂!对啊!上一次也是嫂嫂带我进的风雪月后台,想必嫂嫂与那林云庭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洛承尧无神的双眸泛起了光彩。他仿若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起身急急地朝着佐政王府赶去。 付娆安此刻正与欢央练习枪法,如今的付娆安,与欢央可以打个平手,还能偶尔险胜。 因为聂欢的事情,付娆安与欢央心中都憋着气,一个是对着稀里糊涂的结果,一个,是对着有口难言的真相。所以交手很是激烈,打的不可开交,难分胜负。 简茶在一旁看着,也察觉出了两人的情绪。看着两人用了猛劲儿,动了真格,也是闷不吭声。原来与欢央较好的关系,如今也变得僵冷如冰。 “嫂嫂!” 洛承尧叫着进了满月楼,瞧见付娆安与欢央正交打着。欢央听见洛承尧的声音,不由地想到了他与简茶的事情,一个失神,叫付娆安占了上风,一枪吃空,失手败下阵来。 “侧王妃你赢了!” 欢央不悦地说了一句,回头看见简茶急急地走向洛承尧,目光微冷。 “别一脸不高兴,你若是不出错,也最多再与我僵持几招,我照样会赢!” 付娆安不明欢央心中所想,还以为她只是因为输了所以不悦。欢央没说什么,冲着付娆安强挤出一丝不情愿的笑意,转身回了屋子。 “你怎么来了?最近小王爷还是不要来找我。” 简茶小声质问洛承尧,这聂欢的风波刚过去一些,她可不愿近期再与洛承尧扯上一点儿关系。特别,是在欢央面前。 “我不找你,我找嫂嫂。” “你找夫人做什么?” 简茶警惕地追问,洛承尧看着她这般无情冷落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回复她。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折腾……” 洛承尧略带埋怨地说了一句,侧过简茶朝着付娆安走去。简茶微愣,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生怕洛承尧说错什么话。 “嫂嫂,你近日可见过我表哥?” “你表哥?” 付娆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照旧不太适应洛承尧称呼林云庭为表哥。她楞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啊,你说林云庭啊……” 其实付娆安这几日也挂念林云庭,毕竟在清河围场受的伤不轻,如今到底如何了,也不知晓。但因为聂欢的事情,付娆安没空去风雪月瞧他。 “没有,没见过,怎么了?” “那嫂嫂不如陪我一起去见见表哥吧,我从清河围场打来的鹿,割下的野鹿茸鲜嫩的很,想送给表哥补补身子。” “如今……怕是不方便吧?” 付娆安担心林云庭受伤的事情被洛承尧知道了不好,洛承尧急眼,拉着付娆安的胳膊,开始撒娇了起来。 “嫂嫂就陪我去一趟嘛!我若是自己能见着表哥,也不会来烦劳嫂嫂一趟。这鲜鹿茸若是过了时间,就要变成鹿茸干了。” 付娆安迟疑着,被洛承尧这么一催,她也生出了去瞧瞧林云庭的想法。 “那你把鹿茸给我,我帮你带给林云庭便是了。” “嫂嫂这话如何说的,我叫你捎带,哪儿能让表哥瞧见我的真心!” 洛承尧将脸贴在付娆安的衣服上,死皮赖脸地蹭来蹭去。蹭的付娆安一身鸡皮疙瘩,被他磨得不行,嫌弃地一把推开。 “好,陪你去可以,但是……若是风玄不叫你见,你可不能耍赖胡来!” “好!我保证不胡来!只要能将鹿茸亲自给了表哥就好。” 付娆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长枪搁回武器架。 “等着,我换身衣服。” 付娆安前脚进屋,简茶立马拽住了洛承尧。 “你缠着夫人去见林公子做什么?这事儿与我有何干系?” 洛承尧心力交瘁地看着简茶,虽被这女人连累的不轻,可到底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好生心动。想着,洛承尧忽然拽着简茶,不由分说,狠狠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 简茶惊愣推开洛承尧,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洛承尧伸手拦住,完没了之前的怯懦小心。 “简茶,明日之后若是我没死,你可一定得嫁给本王。不然,本王就拉着你一起死。” “你说什么?” 简茶听不懂,莫名其妙地看着洛承尧。洛承尧来不及解释,付娆安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走吧。” 付娆安没察觉出简茶与洛承尧的不对劲,洛承尧松开简茶,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简茶不由地心慌,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乔书律。可好似这条路,越走越回不了头了。 到了风雪月,风玄为难地将付娆安与洛承尧都拦在了外面。 “姑娘,今日我家公子怕是不方便见你。” 付娆安微愣,看了看守着后台们的两个黑衣大汉,觉察出了不寻常。 “哦,如此……” 洛承尧在一旁,看着付娆安要打退堂鼓,立马急了眼。冲着风玄大喊大叫了起来。 “方不方便,岂是你一个下人说了算的?你倒是进去问问我表哥的意见啊,若我表哥想见,你偏要拦着,算怎么回事?” “洛承尧!” 付娆安回头怒瞪洛承尧,提醒他方才在满月楼说过的话。洛承尧焦急心切,哪儿里还顾得上这些。 “你若不去问我表哥,我可要在这风雪月外头喊了!我就不信,我表哥能不见我和嫂嫂!” 付娆安也不想白来一趟,特别是看了这架势,更是担心林云庭的状况。她笑眯眯地看着风玄,试探地问了一句。 “要不,你去问问林云庭?实在不行,我们再走就是了。” 第一百七十章 惊心巧合 () 风玄迟疑,思量了一下,总算是点了头。 “好吧,那我去询问一下公子。” 风玄转身进了后台,付娆安听他说询问林云庭,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至少这么看,林云庭应该无性命之忧。 “不见!” 听了风玄来报,宁风霖不等林云庭开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林云庭哪儿肯拒绝付娆安,挣扎着要起身。 “宁老……这次多亏了娆娆救我,您就让我见她一面,也好让她放心。” “救?殿下弄成如今这番模样,难道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吗?老夫看在她救过殿下,可以不杀她,但殿下绝不能与她有过多的牵扯!风玄,赶她走!” 宁风霖命令道,风玄为难地看向林云庭。宁风霖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风玄疼的龇牙咧嘴。 “怎么?还嫌自己挨的刺藤不多是吗?” “师傅息怒,我这就去……这就去……” “风玄!” 林云庭急叫住风玄,过于激动,身子失衡,跌下了床榻。宁风霖与风玄赶忙回身搀扶,林云庭不住地倒抽冷气。 “宁老……您就让我见她一面,也好顺便了解一下。我离开清河围场之后,昭帝是如何处理遇刺一事的。我与她接近,也能得到些情报不是吗?” 林云庭紧紧攥着宁风霖的手,满眼渴求。宁风霖犹豫片刻,短叹了一口气,侧目看向风玄。 “去叫那女人上来之前,先叫四大兵团的人躲起来,别冒头!” “是!师傅!” 风玄看宁风霖答应了下来,也不由地开心,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林云庭脸上总算也有了笑意。 听到风玄说林云庭要见付娆安,这洛承尧可比付娆安表现的开心多了。可风玄,还是在上二楼的地方拦住了洛承尧。 “公子说见姑娘,没说见你。逍遥王就在这一楼后台等着吧。” “不是,嫂嫂我……” “听话,你的鹿茸,我会代你交给林云庭的。” 付娆安伸手拿过洛承尧手中的鹿茸,转身跟着风玄上了楼去。洛承尧想要偷摸跟上去,却发现在二楼转弯处,还有两个黑衣大汉守着,根本进不去。 “呼……” 洛承尧急的浑身发热,瞧着这后台来来往往,浓妆艳抹的人,不由地心烦气躁。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欲哭无泪。 这后台人来人往,倒也没什么人注意洛承尧。洛承尧气急地想哭,无意抬眼,看向一楼后台的最里侧。 那里有个单独的小房间,是林云庭专门的化妆间。洛承尧记得,自己上次来,就是被风玄阻在了那个房间门外。 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呢?有了这个念头,洛承尧心跳如鼓,不安地左右环看,寻找着时机靠近那房间。不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付娆安跟着风玄进了林云庭的卧房,宁风霖坐在里面。他与付娆安见过面,还交过手,所以不必避开。 只是这付娆安看见他,有些不悦。在她眼里,宁风霖就是个凶巴巴的老头子。宁风霖看付娆安,也没个好脸子,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娆娆!” “林云庭,你还好吧?” 付娆安看林云庭虽气色不太好,但整个人的精神还不错,放下心来。 “你没事就好了,我还一直担心,那皇后心思恶毒,会不会送你回来的时候,做什么手脚。” “她不敢。” 林云庭满眼爱意地看着付娆安,哪儿里还记得要打听的事情。宁风霖在一旁干咳了两声,才算是提醒了他。 “娆娆,你与洛承君回去,那昭帝,可信了你们设计好的那套说辞?” “信了信了,要说这个,还得多谢皇后娘娘,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那个笨弟弟渝昌贝勒编的瞎话,倒是帮我们证明了说辞。” 听了付娆安的话,宁风霖的脸色好了些许。正在这时,房间的窗台上忽然扑棱棱地落下一只信鸽来。风玄赶忙上前,将信拿了过来,递给了林云庭。 林云庭打开查看,随即将信交给了一旁的宁风霖,宁风霖看了,紧蹙的眉头舒展,脸上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付娆安下意识扭头回避,林云庭却大方地说出了信里的内容。 “娆娆,洛承君后日一早,要出征蒙蛮一事,可是真的?” “啊?” 付娆安一惊,此事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晓,洛承君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过。 “谁说的?这出征蒙蛮倒是真的,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出发啊?我只听闻,洛承君与乔书律是在与昭帝商讨出征蒙蛮之事,可怎么着,也要准备月余才行啊?” “我在军营的探子是如此回禀的,应该无错。想必是洛承君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这个洛承君!后日一早就要走,竟然敢不与我说!林云庭,我得回去了,你好生养着,我得空再来瞧你!” 付娆安听了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林云庭欲要挽留,却不知说什么好,眉眼之中,是失落之意。 此刻在一楼待着的洛承尧,趁着刚才戏台的一出大戏,后台的人急匆匆往台上赶的瞬间,进了林云庭的化妆间。 好在化妆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心慌的不停吞咽口水,来不及等心情缓和,急急忙忙地开始翻找了起来。 可是找了一圈,这化妆间里除了胭脂水粉,就是戏服头面。唯一的纸张上,也不过写着一些戏文而已。根本没有一点儿关于峦国兵团的事情,洛承尧倍感绝望。 偏巧在这个时候,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洛承尧太过专注找东西,没来得及藏身,惊慌回头看向来人。 “洛承尧,你在这儿干什么?” 进来的人,是付娆安。付娆安急着回去,下楼没瞧见洛承尧,便四处寻找,才推门进了这化妆间。 付娆安疑惑地看着洛承尧,他的手还停顿在化妆台的抽盒里,很明显是在翻找着什么。 “呃……我……我闲来无聊,好奇表哥平日唱戏都弄些什么,所以……” “你这个人也太不讲规矩了!林云庭的东西,可由不得你乱翻!小心被人发现,剁了你的手!” 付娆安数落着,上前欲要拽着洛承尧离开。 “快走,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付娆安小声说着,她发觉了这风雪月的气氛不好,宁风霖也在。哪怕是这么一件小事,说不定,也会演变成大事情。 可就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两个男人说这话朝化妆间走来。付娆安无奈,拉着洛承尧暂时躲在了一旁的戏服架子后面。 “嘘……” 付娆安冲着洛承尧示意安静,洛承尧乖乖屏住呼吸,他本就做了心虚的事。 透过衣架的缝隙,付娆安瞧见有人推开了门。一个男人探头进来,鬼鬼祟祟地环顾了一圈,然后跟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后面进来的那个男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好像受着伤。两个人样子鬼祟,声音轻巧,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大,你的伤没事吧?那祝兴莱下手,也太狠了。一点儿也不顾念我们西北兵团的情谊,他也不想想,他西方兵团在慕临关那种穷困之地,若不是我们边桑城匀给他们给养,他能坚持到现在吗?” 先进来的男人数落着,一副小弟的模样。 洛承尧听到两人的对话,一下子来了精神。 “兵团……” 他无声轻呢了一句,不由地兴奋了起来。这两个人所说的,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线索。 “你现在提这些有个屁用!他们那三大兵团,一个个都胆小如鼠,只要宁风霖一瞪眼,他们真话都不敢说一句!嘶……疼死老子了……老子辛辛苦苦为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打天下,不过是说了一句真话,就要被这么对待?与其这样,不如自立山头!就算当不了真龙天子,占山为王也是风光!” “老大,这话可万万说不得的……小心宁老……” “宁老宁老!我管他呢!如今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让你找的药,找到了吗?” “老大你莫不是想要……杀了宁老和殿下?” “有何不可?那黄毛小子那一点儿配当太子?若不是宁风霖替他挡着,他早被四大兵团生吃活剥了!你一会儿去替赵德煎药,顺便下药进去。宁风霖给林云庭喂药,习惯性要尝尝温热,这样一来,一箭双雕!” 付娆安听到这后面的话,惊愣地差点儿从衣架后面窜出来。但她到底是忍住了,与其这个时候冒头揭穿,被这两人反口不认。倒不是等他们离开,再去告知真相。 “说……接着说呀,还有两大兵团呢……” 洛承尧部的注意力都在兵团藏身之地上,他如今只听到了两个地方,还有两个,未能知晓,不免着急。 “可若是,宁老与殿下出事。其他兵团,一定会怀疑我们的。万一他们合起伙来,我们可不是对手。” “怕什么?若是宁风霖与林云庭死了,祝兴莱,叶长令和于胜先绝不会与我们鱼死网破,他们会跟我们一样,迅速回到自己的领地,各自占山为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变数 () “此地不宜久留,药量要大,必须一击致命!成,你我荣华富贵,败,你我项上人头!” 齐雄章阴森森地说着,示意那小弟开始行动。小弟唯唯诺诺地点头,疾步走了出去。齐雄章抿嘴阴笑,龇牙咧嘴地对着林云庭的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也悠哉地走了出去,丝毫没有发现躲在衣架后面的付娆安与洛承尧。 “两个……还差两个……” 洛承尧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都离开了房间,却到最后也没说出最后两个兵团的藏身之地,不免有些焦急。 “岂有此理!这两人,竟然还想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付娆安的注意力在齐雄章身上,根本没在意洛承尧的不寻常。两人从衣架后小心现身,观察门外无人,付娆安便急急地出了房间,朝着二楼奔去。 而洛承尧,哪儿还有心思在风雪月逗留。虽然只得到了两个兵团的藏身处,但至少,好过一无所获。他逃命一般地离开风雪月,丢下付娆安,坐着马车朝宫里头去了。 付娆安上二楼,在拐弯处却被两个黑衣大汉给拦住了。 “闪开!我有急事要跟林云庭说!要命的事情!” 可那两个黑衣人面色沉冷,根本不听付娆安的,死死拦着她。付娆安朝着林云庭的房间看去,看见一个人从走廊里侧出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药汤碗。 而端汤药的人,正是刚才在房间看到的那个小弟。 “哎!就是他!你们让我过去,那个人手里的……” “干嘛吵吵?” 就在付娆安要说出那药有问题的瞬间,齐雄章从一侧走了出来。付娆安微愣,看见拦着自己的两个黑衣大汉,竟然朝着此人鞠躬示意。 她心中一沉,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也生生噎了回去。可眼看着,那端药的人马上就要进屋了,付娆安心慌不已。 “林云庭!林云庭!我还有事情没说完呢!林云庭!” 付娆安无奈,只好朝着房间大声嘶喊着。齐雄章候在此处,本就是担心有人来坏他的计划。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干什么的,但也绝不能让她,拖延了时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 齐雄章示意两个黑衣大汉,黑衣大汉扼住付娆安的双臂。付娆安无奈,只好动了手。 两个黑衣大汉倒是好对付些,付娆安这些日子,可没将功夫给落下。几招便将两个大汉都制服在地。 可还没歇息喘一口气,那齐雄章便徒手攻来。 “林云庭!” 付娆安一边与齐雄章交手,一边看着端药的人进了林云庭的房间,着急不已。 而此刻,房内的人也听到了走廊的打斗声,还有付娆安的叫声。原本已经从托盘上端起药碗的宁风霖,蹙眉又将药碗放了回去。 那小弟吓得不停吞咽口水,冷汗都冒了出来。 “那个女人又想干嘛?” 宁风霖不悦起身,林云庭眼神示意风玄跟着出去看看。生怕宁风霖对付娆安动了手。 风玄跟着宁风霖出去,屋内,只剩下了那小弟和林云庭。 那小弟心情忐忑,端着托盘的手瑟瑟发抖。林云庭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还以为他是端着药,胳膊累了。 “把药给我吧,我自己喝。” “啊?” 那小弟一愣,不知所措了起来。这计划是叫宁风霖和林云庭一起死,若是宁风霖不死,林云庭死了,这事儿怕是更没完。 “殿下身子娇弱,这药汤太烫了,还是等宁老……” “无妨,我没那么娇弱,给我吧。” 林云庭坚持,小弟无奈,只好颤颤巍巍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宁风霖与风玄出门瞧见付娆安与齐雄章交打在一起。这齐雄章好歹是北方兵团的团长,功夫在峦国旧人之中也是拔尖的角色。 付娆安也是动用了小聪明,方才偷听,知道这齐雄章后背受伤。便故意攻击触碰齐雄章的后背,齐雄章吃痛暴躁,却乱了章法,败在了付娆安的手下。 付娆安摆脱齐雄章,飞快朝着宁风霖与风玄跑来。 “药呢?药呢?林云庭喝药了吗?” “姑娘说什么?” 风玄一时没明白付娆安的意思,宁风霖温怒刚要爆发,付娆安却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他。 “那药有毒!” 付娆安急叫了一声,推开宁风霖和风玄,急冲入了房间。正巧那林云庭正吹着汤碗之中的汤药,准备抿着喝下。 付娆安上前,不顾滚烫,抬手将药碗夺了下来。 “啊啊啊!好烫啊!” 付娆安夺的心急,汤药溢出溅在了手上,烫的她直叫唤。 “娆娆你这是……” 林云庭不知所以,风玄与宁风霖跟着走了进来,齐雄章此刻,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端药的小弟看情形不对,也要转身离开,却被风玄给拦住了。 没等付娆安再开口,那小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跪下地上,不住地朝着宁风霖和林云庭叩头。 “宁老饶命!殿下饶命啊!这都是齐雄章出的主意,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林云庭照旧是一头雾水,还没明白。宁风霖沉着脸,上前从付娆安手中夺过药碗,扼着那小弟的喉咙,强灌了下去。 那滚烫的毒汤药刚刚入喉,那小弟立马呜咽挣扎,脸色骤变。接着口吐污血,倒地而亡。那场面,凄惨不已。 “风玄,立刻知会祝兴莱,叶长令和于胜先,带着兵团的人立即离开洛安城!叫祝兴莱带人,合并了北方兵团。另外,通知了埋伏在洛安城内的杀手团,找出齐雄章,立杀!” “是!师傅!” 风玄应声,转身疾步走了出去。宁风霖抬眼看向付娆安,目光之中虽然仍有嫌弃,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也赶紧离开,以后也少来风雪月!” “哎?你这个老头子真是不讲道理啊,我这拼死拼活地回来救人。你一句感谢都没有也就算了,竟然还这种语气态度?” 付娆安不服气地看着宁风霖,宁风霖听见她称呼自己老头子,也是愣住了。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称呼他宁风霖为老头子! 眼看宁风霖要发怒,林云庭赶紧开了口。 “这次多亏了娆娆你,不过事发突然,宁老和我需要做一些处理。娆娆你就先回去吧。” 听了林云庭的话,付娆安嫌弃地看了一眼宁风霖,点了头。 “那你可要小心些,我走了。” 付娆安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林云庭,总觉得他身边的人不是护他,而是让他变得危机四伏了起来。不由地,还有些心疼林云庭。 付娆安下了楼,忽然想起了洛承尧。刚才实在是太心急了,竟然将他给忘在了脑后,此刻却不见洛承尧的踪影。 “洛承尧?” 付娆安在后台四下寻找,都没瞧见洛承尧的影子,连那房间里头都没有。等出了风雪月,才发现,门口的马车也不见了。 “这个臭小子!一定是吓破了胆子,竟然把我丢下自己跑了?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付娆安没多想,气呼呼地朝回走去。她万万想不到,洛承尧早已入了宫,此刻正跪在昭帝面前。 “边桑城……慕临关?” 昭帝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洛承尧的话,低垂的眉眼忽然抬起,冰冷地看向洛承尧。 “你是如何得知这两个地方的?边桑城和慕临关距离洛安城可有不小的距离。他们对大昭虎视眈眈,怎么会撤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还是一个北面,一个西面?你可莫要编瞎话欺骗朕,若是胡说八道……” “皇上,臣弟不敢!臣弟万万不敢对皇上胡说八道!这话,是臣弟躲在风雪月亲耳偷听到的!” 洛承尧将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与昭帝听,昭帝听了,神色惊变。 “你说,那人提到,四大兵团?竟然有四大兵团……” 昭帝惊愣,细细琢磨着洛承尧的话,忽然起身,拍了一下桌案。 “快!快叫郑培安过来!” 昭帝急急唤来郑培安,要他现在带着数百精锐,现在立刻赶去风雪月。 “封锁洛安城!凡是出城之人,必须详细检查!包围风雪月,搜查嫌疑身份的人,拒绝配合的人,格杀勿论!” 昭帝目露兴奋,若是能就此扼住林云庭暗中集结兵团,意图起事谋反的证据,那便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好在宁风霖早有准备,祝兴莱,叶长令和于胜先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洛安城。宁风霖也趁着郑培安带人来之前,离开了风雪月,帮助洛安城内的杀手团,一起搜索齐雄章的踪迹。 郑培安带人包围风雪月之时,里头,只有满堂宾客。 “公子,外面有个自称御前统领的人,带兵围了风雪月。” 风玄神色紧张,林云庭愣了愣,紧蹙眉头,闷叹了一口气。 “扶我起来……” “公子,你的伤。” “无妨。” 风玄搀着林云庭出了房间,瞧见那郑培安正带着人巡查着每一个人。风雪月被搅和的人心惶惶,气氛低沉。 “谁是御前统领?” 林云庭强撑着身子,不悦地质问道。郑培安回头看向林云庭,一副冷傲模样地走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众杀人 () “我是,林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郑培安眼中透着不削,声音冷浮,显然是不将林云庭放在眼里。风玄恼怒,被林云庭摁了回去。 “不知我风雪月有何不妥之处,惹得御前统领亲自带人来搜查?就算你是皇家的人,也要有所依据才能如此吧?不然,白白搅和了我的生意,可要有所交代!” “交代?我们收到举报,说风雪月之中有峦国的叛臣贼藏身于此!所以特来搜查,也是为了国家百姓的安危着想。别说是搜查了,就是我立刻封了你这风雪月,你也说不出什么来!林公子莫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份与贱民有何不同吧?” 郑培安说着,嘴角扬起嘲讽的微笑。 “你怎么说话呢?” 风玄怒不可遏,没忍住厉斥了郑培安一句。郑培安立马冷下了脸,不悦地看向风玄。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这御前统领如此说话?我瞧着你就可疑,要不要带你去京衙刑房好好审讯一通?” “来呀!” 风玄情急,欲要拔刀,林云庭赶紧阻拦。 “风玄,退下!” “公子!” “你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风玄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林云庭一来怕他口无遮拦再惹祸,二来,也是想让风玄在门口盯着,万一宁风霖和杀手团有什么,也好提前照应。 郑培安瞧着风玄丧气地离开,低声唾骂了一句。 “亡国奴还敢嚣张,不自量力的东西!” 林云庭听闻此言,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看向郑培安。 “统领莫要生气,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计较,放他一码。要查风雪月,我们自然配合,您继续。” 林云庭本就身子不适,折腾了这么一番,更是气喘吁吁。倚着一旁的栏杆,看着郑培安的人在风雪月嚣张,心中,只盼着四大兵团和宁老,能够顺利行事。 佐政王府。 付娆安徒步回来,累的够呛。可回来也没瞧见马车和洛承尧的影子,倒是撞见了刚从军营回来的洛承君。 “你站那儿!” 付娆安远远地呵斥了一声,洛承君微愣,回头看见付娆安,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神情也轻缓了下来。 “这王府上下,敢命令本王的人,怕也只有你了。” 洛承君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付娆安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付娆安停在洛承君面前,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洛承君原本直面的目光,莫名有些慌张,喉结忐忑地上下滑动。堂堂佐政王,竟然被付娆安给盯的,有些害羞了。 “再看,本王可要亲你了……” 洛承君撇开脸,付娆安不依不饶,伸手将他的脸捧了回来,强迫洛承君看向自己。 “你还不说?” “说什么?” “后日一早,你不是要出发去蒙蛮边界打仗了吗?” 洛承君顿时恍然大悟。 “啊,你说出征的事情啊。本王这两日正在忙碌这件事,怎么了?” “怎么了?洛承君,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知会我一声?怎么?你想偷偷摸摸地去蒙蛮打仗?” “什么叫偷偷摸摸,只是皇上决定的太匆忙了,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来得及知会你。再说了,临走知会,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 付娆安气呼呼地看着洛承君,恼怒地叹了一口气。 “洛承君,你是不是压根儿没想带着我一起去?” “带着你?出征打仗,军营重地,可不能带女眷同去。” “我与寻常女眷一样吗?我可是女扮男装上过战场的女将军!你带我去,我这些日子,一直困在王府与欢央练习,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地方好好伸展一下。正好,你带我去吧!我也真刀真枪地上沙场,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进步!” 付娆安说着,一边伸手捏住了洛承君的衣角,大有一副撒娇预备的模样。洛承君看着,忍不住抿嘴一笑。 “你若想伸展,以后大有机会。这次,不行。” “为何不行?” 付娆安一下子丢开洛承君的衣角,瞬间翻脸。洛承君无奈地看着她,倒不是自己军纪严明,只是这一次昭帝急急催他出兵,洛承君心中总有不安。他只是,不想叫付娆安跟着自己,一起冒险而已。 “没有为何,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撒泼,小心本王叫赤甲军把你困在满月楼里!” “洛承君!” “本王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洛承君无比坚定,丝毫不做退让。付娆安气呼呼,却对洛承君无计可施,冷着脸转身要走。 “王爷!” 付娆安没走出两步去,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看那神情焦急,像是有什么大事。 付娆安下意识驻足,回头看了过去。 “王爷,刚才,宫里的郑统领忽然带兵围了风雪月,也不知为了何事。” “风雪月?” 没等洛承君开口,付娆安先急急地上前问了一句。那男子迟疑地点了点头,付娆安神色惊慌。 “完了完了……” 洛承君看付娆安如此,示意那男子离开,蹙眉询问。 “今日风雪月……来了人?” “是啊,我刚从风雪月回来。今日,风雪月气氛不同,好似有什么重要人物在里头。我听到好像与什么兵团有关的,还有那个姓宁的老头,就是上次打伤欢央的那个,也在里头。” “不好!” 洛承君听完付娆安的话,也是神情骤变,急急地朝着府外走去。付娆安也多有担忧,紧紧地跟了上去。 洛承君跃身上马,付娆安没问他,便自行跟着上了马。 “你下去!此刻去了风雪月,你也帮不上忙的!” “你怎么知道?快走吧,耽误了,你可要后悔!” 洛承君焦急,无奈只好带着付娆安一起赶去风雪月。 此刻的风雪月,门外站着三两个喊冤的看客。他们不过是寻常的看客而已,询问过程之中也没什么异样。只是搜查了整个风雪月,也并没有太大的进展。郑培安不免有些失落,总要随便拎几个人回去,也算是交差。 来这风雪月听戏的,大都是洛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郑培安得罪不起,只能挑几个外地的生面孔,带回去敷衍了事。 而这几个被郑培安选中的倒霉蛋,怕是有去无回了。 林云庭与风玄站在门外,看着郑培安折腾。林云庭止不住地心中忐忑,他看见洛安城内来往的巡兵多了几倍,想必此刻也已经封锁了城门。也不知道宁风霖和杀手团,追击齐雄章的事情,如何了。 此时搜查已经进行完毕,郑培安带着人黑着脸从风雪月走了出来,准备撤兵回宫。 “林老板这几日可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风雪月,这几个人我要带回去审讯,若是没有问题,你这风雪月才算是安生。” “劳驾统领关切,草民一定谨遵,老老实实地待着便是。” 郑培安看林云庭这般顺遂,也不好找麻烦,扫兴地准备带兵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偏巧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隐身不见的齐雄章,忽然跌跌撞撞地朝着风雪月跑了过来。 这齐雄章从风雪月逃跑,本想出城回边桑城,却不料这宁风霖和杀手团动作极快。将几条出城的路都堵死了,齐雄章还与几个杀手团的人过招,受了伤。 索性遇见的不是宁风霖,不然,他早就死翘翘了。 无处躲避的齐雄章,只好回头躲在风雪月附近。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可偏巧,暗中看见了宫里的人,围了风雪月。 思来想去,齐雄章为了活命,打算冒头承认自己的叛贼身份。供认有关峦国起事的一切消息,以求从昭帝那里换来荣华富贵。 林云庭与风玄本就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了齐雄章……郑培安正带人朝着他那边走去,双方很快就要碰上了。 “公子,齐雄章这是要干什么?” 风玄惊愣地看着,林云庭一个踉跄差点儿到地,他已经看出了齐雄章的意图。 “他这是要……叛……” 风玄一听,没与林云庭商量,忽然起身疾步朝着齐雄章奔去。他脚程本就快,加上轻功,率先一步越过了郑培安的人,来到了齐雄章的面前。 齐雄章一心关注着郑培安的人,一个没注意,就看见风玄落在了面前。他微愣,刚要呼救,风玄拔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顿时,鲜血四溅,长街上惊叫连连。风玄当着郑培安和众人的面杀人,着实惊了所有人。 郑培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叫人,围捕了风玄。林云庭无力滑坐在门阶上,心中郁结更深,一口闷血喷了出来。 洛承君与付娆安也正巧驾马来到风雪月,看见了风玄被抓的一幕。 “风玄……” “别说话!” 付娆安想搭救风玄,却被洛承君伸手阻拦了。 “本王去。” 洛承君说完,跃身下马,朝着郑培安走去。 “郑统领!” 郑培安正开心抓了与林云庭相关的人,听到洛承君的声音,神色一僵,回头看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告密者 () “卑职参见王爷。” 郑培安朝着洛承君作揖,眼神示意手下将风玄押走。以风玄的武功,脱身并不是难事,但他不能。他知道,若是他做了反抗,会连累林云庭和整个风雪月。 洛承君看着风玄被押走,微微蹙眉,佯装不在意地问了郑培安一句。 “此人不是风雪月的人吗?郑统领为何要押他?” “回王爷,此人当街杀人。” “即是杀人,自然要交给京衙来办,怎么劳驾了郑统领?这御前统领,如今闲的都要管宫外的命案了吗?” 洛承君语气清冷,郑培安笑了笑,假意恭敬地回应洛承君。 “王爷有所不知,今日卑职是接了皇命,来这风雪月搜查叛贼的。那不,的确有几个嫌疑之人,而方才那人又不顾众目,当场杀人。怕是有什么隐情,事关叛贼,卑职不敢怠慢,自然要连同一起,带回大理寺审问。就算是与叛贼无关,杀人害命者,也不能轻饶。” “叛贼?这帽子可大的能压死人,不是随便都能扣的,不知皇上是听了哪儿的流言蜚语,忽然要来这风雪月抓叛贼?”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卑职也只是听皇命而为,王爷若是有疑问,不如,亲自去问皇上。卑职还急着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郑培安不愿与洛承君拖延太久,生怕被绕来绕去,最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洛承君也不便阻拦,原是想着,能将风玄扣在京衙之中。只要不入大理寺,一切都还好说。 京衙的郑大人与皇后有亲系,皇后又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握着,只要稍加推敲,让风玄脱身也是有可能的。 可显然,这事情并未如想的那般简单。皇上怕是从哪里得了确信的消息,如此准备无误地围了风雪月,就一定要咬住些什么才好。 “林云庭!” 付娆安瞧见林云庭倒在风雪月门口,旁边还有一滩血,急急下马朝他奔去。 这郑培安的人没走远,风雪月里头的茶童都不敢出来帮着搀扶林云庭进门。洛承君上前帮着,才算与付娆安一起搀起了林云庭,进了风雪月。 “洛承君……” 林云庭刚被躺在榻上,浑浑噩噩地苏醒了些,伸手一把拽住了洛承君的衣袖。 “救救……风玄……算我求你。只要……救出他,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叫我打消复峦之心,我便打消。你叫我离开洛安,回到……南水孤郡,我便回去……” 林云庭的声音苍白无力,却透着无尽的渴求。付娆安看着他这幅样子,莫名心疼地想要掉泪,也帮着一起求起了洛承君。 “洛承君,你就救救风玄吧!” 洛承君蹙着眉头,迟疑片刻,伸手推开了林云庭拽着他衣袖的手。林云庭的手愕然落下,不禁满目失落。 “本王提醒过你多次,这洛安是大昭京都,叫你们小心低调行事。如今这风雪月不仅敢聚集兵团头目,风玄还敢当众杀人。你们叫本王,如何救人?一入大理寺,哪怕是皇亲贵胄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如今,你还是盼着,风玄能扛得住,守口如瓶吧!” “风玄绝不会负我……我也不愿负他!洛承君……你就帮我这一次,我真的愿意放弃复峦……往后带着峦国旧人安生度日,绝不生起事之心了!” 林云庭泣不成声,撑着虚弱的身子祈求。付娆安左右为难,知晓洛承君若为真的为难不会不帮,可有看不得,林云庭这般悲戚。 “洛承君,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说不定就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众目睽睽,当街杀人本就是死罪!皇上究竟是如何得知风雪月来人的,我们还不知晓。若是皇上手中还握有其他人证,利用风玄设计林云庭,拖出峦国旧人,赶尽杀绝才是最惨的结果!清河围场刺杀一事,明面上我们欺瞒了皇上,可我与皇上彼此心知肚明,如今的结果,也是他们贸然的代价!” 洛承君又气又恼,他心中也很想保风玄。可如今的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弃卒保帅。 正僵持着,门外忽然闪进一个身影,来人,正是急急赶回的宁风霖。 宁风霖与洛安的杀手团围堵齐雄章,几次错失,没想到齐雄章竟然回了风雪月。听闻风雪月被官兵围了,宁风霖与杀手团暗中窥探,想要寻求机会救出林云庭。 却没想到,看到了风玄刺杀齐雄章的一幕。等到郑培安带人远去,宁风霖才从暗处现身,急急回到了风雪月。 “殿下,快收拾东西,洛安城您不能呆下去了!” 宁风霖冲进门来,上手就要拉扯林云庭起身。付娆安上前阻拦,怒斥宁风霖。 “你没瞧见他身子孱弱,再折腾,可就要了命去了!” “若是继续呆在这里,才是要了命!这是我峦国旧部的事情,与你这小女子无关!你让开!” 宁风霖显得很急躁,看付娆安就是不让开,还欲要跟她动手。洛承君上前,冷着脸挡在付娆安的面前。 “怎么?你认为风玄会招认,急于拉着林云庭逃命?看来宁风霖你也不相信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啊?” 宁风霖冷目看着洛承君,他知晓洛承君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身上莫名有一股气场,总叫人心底生畏。哪怕是他宁风霖,也不愿与他正面为敌。 “佐政王爷不懂就切莫乱言,风玄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就算千刀万剐也绝不会辜负峦人。老夫防的,也不是风玄!齐雄章没来得及倒戈便被风玄所杀,根本来不及告密。倒是这丫头……” 宁风霖满目怀疑地瞪向付娆安,付娆安微愣。 “你怀疑是我告的密?你这老头真是不可救药,我若是有心害你和林云庭,直接等你们喝了那碗毒药不就好了,何必这么绕弯子呢?” “那你是如何知道那碗药有毒的?难不成是齐雄章亲口告诉你的?要么,就是你偷偷窥探消息的时候无意得知的。想要利用这点来博取老夫和殿下的信任,好探取更多的消息,与那昭帝做买卖!” “我是无意间听……” 付娆安话说一半,忽然愣住。她忽然想起了洛承尧,这风雪月后台之中的外人,除了她,还有洛承尧? 洛承尧与她同时偷听到了齐雄章的话,然后急急消失,不知去向。难道说…… 付娆安微惊,脸色难看了起来。宁风霖看她哑口无言,以为是自己猜中了。 “殿下,你可看清楚了,这女人绝非善类!看在她救过你,老夫暂可不要她的性命,可这洛安城里危机四伏,您是万万呆不得了。老夫这就带你走!” 宁风霖说完就要扛起林云庭,林云庭却死死地拽住榻沿不肯走。 “宁老……风玄……风玄还没救呢。无论如何,要带风玄一起……一起走。娆娆……娆娆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早将峦国种种都说与她听,她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殿下!你如今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若是再留在这是非之地,我们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宁风霖急不可耐,不等林云庭继续说下去,抬手一个手刀砍在了林云庭脖颈后,林云庭瞬间晕死了过去。 “你干什么?” 付娆安欲要上前阻止,却被洛承君给死死拽住了。宁风霖趁机为林云庭披上披风,扛着走了出去。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宁风霖带走林云庭?他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万一……” “那也比留在这里好。皇上如今已经对林云庭和峦国旧人动了心思,他离开洛安,是好事。” “可是……” “方才我见你神色不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知道,谁是告密的人?” “我……” 付娆安迟疑,她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洛承尧告的密。想起他对林云庭一口一声“表哥”的亲昵称呼,有些彷徨。 “你不是一人来的风雪月?” 洛承君目光如炬,一下子看出了付娆安的迟疑。付娆安惊愣,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没错,我其实是与洛承尧一起来的风雪月,他说要将自己在清河围场打下的鹿茸送给林云庭补身子。我也是与他一起偷听到了刚才被杀之人所言,要毒害林云庭的事情,然后……洛承尧就不见了。” “怎么又是他……” 洛承君恼怒轻语了一句,上次聂欢的事情他还没得了空隙教训洛承尧,如今,又冒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可也不一定啊,洛承尧他懂什么啊?就算听到了这些话,也不一定想得到去找皇上告密吧?” “那是你不了解他!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下毒之事,你们还偷听到了什么?” 洛承君紧张地看着付娆安,若真是洛承尧告密,那他必须要知道,告密的内容可能是什么。到底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可付娆安蹙着眉头,有些记不清楚了。她听到那齐雄章说要下毒的时候,哪儿还有心思去听其他的内容啊。 “好像,提到过几个人……可我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认 () 洛承尧懵着从宫里走了出来,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忽然裂开了一个笑容,接着更是发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没事了……真是老天庇佑!本王没事了!哈哈哈……” 刚才郑培安回宫复命,说抓了林云庭的身边人,还有异常之举。昭帝心悦,便松了口,说不会再追究洛承尧杀县主一事。 洛承尧这两日大起大落,精神几经崩溃,如今可算是摆脱了所有的麻烦,又变回了从前逍遥自在的逍遥王了。 洛承尧毫不顾忌路人的目光,痴笑了半天,表情忽然僵冷了下来。 “这洛安城是不能呆了……” 洛承尧幽幽自语着。从前人们说的,伴君如伴虎,他还戏虐不信。如今看来,这句话,当真是天理。他可不想继续留在洛安城内陪着老虎,还有一个犹如孤狮的亲哥哥。 这到底,还是岭岚潇洒自由一些。可就算要走,洛承尧也要带着简茶走,他可是拼了命护得的这个女人。 想着,洛承尧便去了佐政王府,直奔满月楼而去。 满月楼里,只有简茶一人在忙活。欢央不愿与简茶独处,只要付娆安不在,她便也不在满月楼里待着。 简茶正在院里挑拣着新送来的葵盘,准备晒晾些瓜子给付娆安当零嘴。洛承尧疾步走上前来,简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小王爷你这是干嘛呀?” 简茶挣扎着,葵盘掉落了一地。洛承尧死抱着她不撒手,嘴巴不安分地在她脸颊脖颈处亲来亲去。 “你让我亲一口!你快让我亲一口!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差点儿舍了命去!如今我把事情都办妥了,你怎么也得让我亲几口……” 洛承尧气喘吁吁地说着,将简茶摁在石桌上,动作越发过分了起来。 “小王爷你快松开我!这青天白日的,再叫人看见……你先松开,我们慢慢说!” “本王不要与你慢慢说,等过两日,得些空子。本王就去向皇兄请旨娶你为妃,如今本王可是在皇兄那里立了功的,等你过了门,我就带着你离开洛安,去岭岚……” 洛承尧越说越兴奋,简茶听了这话,心中一惊,用了猛劲儿一把推开了洛承尧。 洛承尧被推的措手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王爷说娶我,可问过我的意思了?什么岭岚,除了洛安城,我哪儿也不去!” 简茶气呼呼地说着,心里还满是乔书律。她冷眼撇了洛承尧一眼,弯腰捡起了葵盘。 洛承尧不由地恼怒,起身上前一把抓住简茶。 “你的意思?你什么意思?本王都为你豁出命去了,你难道还不能嫁给本王吗?” 简茶不耐烦地甩开洛承尧,恢复了从前的冷色。 “不是不能,我与小王爷相识不久,还没什么感情。小王爷总得给我些时日……” “给什么给?本王一刻也不想在这洛安城里头多呆了!本王不管,今日本王就要了你的身子,叫你必须跟了本王,不得有二心!” 洛承尧说着,又要用强。简茶闪躲着,被他扼在怀里挣脱不得。这时,急急寻找洛承尧的洛承君走了进来,简茶先看见了他,急急地叫停。 “小王爷快撒手!王爷来了!” “你莫要欺我!我今日非要了你不可!不然,对不起我这些日子……” “佐政王爷真来了!” 简茶惊恐地说着,洛承尧看她神色不对,这才停下,颤颤巍巍地回头,看见了洛承君冷如冰凌的眸子。 “哥……哥……” 洛承尧吓得色变,一把松开了简茶。简茶赶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朝着洛承君作揖请安。 “王爷吉祥。” 洛承尧吓得不知所措,洛承君上前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洛承尧吃痛捂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洛承君。 “我不过是喜欢简茶,与她亲昵。又不是大庭广众,在这满月楼的院子里而已。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浪子,我是要娶她的!你凭什么打我?我们你情我愿,你凭什么打我?” 洛承尧委屈地冲着洛承君吼叫,洛承君脸色越发冷沉,双手背在身后攥成了双拳,沉冷地开口。 “去湖心楼等我。” “我不!我……” “去!” 洛承君怒吼出这一个字,整个满月楼仿佛都震了震。刚才还想继续耍泼的洛承尧瞬间被吓得住了嘴,悻悻地绕过洛承君,出了满月楼。 洛承尧一走,院内只剩下了洛承君与简茶二人。简茶不自然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承君。 “王爷找夫人吗?夫人出门还没回来呢……好似是去了风雪月。” “本王不找她,找你。” “我?” 简茶一愣,想起刚才洛承尧与自己那不雅之举,不由忐忑,主动开口想要解释。 “王爷千万不要误会我,刚才是小王爷强迫奴婢的。奴婢并未有一点儿非分之想,奴婢……” “后日一早,本王要出征蒙蛮,怕是要有几个月才能回来。” “啊?” 洛承君好似没听简茶说的话一样,忽然说了这番没由来的话。简茶愣住,不知所以。洛承君依旧冷目,周身漫着阴沉之气。 “在本王回来之前,你自己想办法,想一个合适理由离开佐政王府,离开洛安城,甚至……离开大昭。” “离开?王爷这是为何啊?简茶平时照顾夫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还是夫人对简茶有什么不满意?若是有,简茶改就好了!” “有些事,本王不愿与你言明,但你应当心知肚明!你做出那件事,就应当想到为其承担后果。本王念在你在侧王妃身边服侍,与侧王妃有情谊。不要你一命偿一命,但你这种人,决然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听到一命偿一命,简茶忽然明白了洛承君所指之事是什么。她整个人瞬间瘫软,跪在了地上。原本以为人鬼不知的事情,竟然终究没有瞒过洛承君的眼睛。 此刻,简茶无话可说。更没脸面,央求留下。 “若本王回来之时,你还在,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洛承君说完,转身离开了满月楼。 简茶微微回神,掩面哭泣了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有了合理的机会靠近乔书律,可没想到,不仅没有机会,反而是将两人的缘分给彻底碾灭了。 洛承尧跪在湖心楼,洛承君的书房里。 这跪是他主动跪的,他虽然不清楚洛承君为何会因为自己调戏了简茶而生那般大的气。可刚才那一声吼,洛承尧心里,害怕的要命。 这洛承君虽然很是冷肃,但对于他这个弟弟,算是很纵容了。总说着教训,也不过是骂几句,连打都很少打的。 只是今日,洛承尧觉得很是不祥……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洛承君走了进来。洛承尧赶紧低下脑袋,主动开始认错。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府中调戏女子了,我是真心喜欢简茶。你那么疼爱嫂嫂,嫂嫂一定也想叫简茶寻个好人家嫁了,不如……就成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我也不会叫她……” “今日你去风雪月干什么了?” 洛承君冷然开口,洛承尧正说着话的嘴巴一下子刹住,惊愣抬眼看向洛承君。 “我……这话是嫂嫂与你说的?” “怎么?她若不跟我说,你怕是要一直瞒我下去?今日御前禁卫军去围了满月楼,也是你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的吧?” “我没有!哥你若是没证据,可不要胡乱诬陷我!我整日吃喝玩乐的,哪儿懂告密这回事……” 洛承君眉头蹙起,手中攥紧桌案上的砚台,眸中冷意更浓了些。 “我何时说你告密了?” “啊?我……你说我在皇兄面前胡言乱语,这还不是告密是什么?” 洛承尧强辩着,洛承君怒火渐起,抬手将砚台掷向洛承尧。洛承尧躲闪不及,染了一身黑墨也就算了,脑袋还被砸出了血,惊叫了一声。 “啊!哥!你疯了!我是你亲弟弟,你要杀了我吗?” “本王倒是恨不得一刀杀了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是非不辨的蠢材!洛承尧啊洛承尧,你身上流着的,是峦国长公主和大昭先帝的血!你年幼不懂事,见利讨好皇上我不怨你。可你却要帮着他,除尽你母后的族人,你以为你帮了他,就立了大功可以永远万人之上吗?如今你我,才是这大昭的外人!” 洛承尧听着洛承君的质问,吓得瑟瑟发抖。他脑海里不断显现出昭帝冲他怒意嘶吼的画面,心中,似乎多少能够明白洛承君所言的意思。 只是,他万万不敢承认,自己告密了什么。 “我……我没有告密!哥……我只是进宫与皇兄闲聊,无意间说了那风雪月来了几个怪异之人,可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会派人去围了风雪月啊?表哥如何了?表哥还好吧?” 洛承尧假意关心林云庭,洛承君沉闷地叹出一口气来,他直愣愣地看着洛承尧。 “你确认,只是与皇上说了风雪月来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度余年 () 洛承尧被洛承君那漆冷的眸子逼得心慌不已,他还不知为何,已经事发,洛承君却还要如此细问自己。 这不安的感觉,逼得他再次说谎。 “嗯,只说了这些……哥,我会听话,我尽快离开洛安回岭岚的。” 洛承君微微展开眉头,他不清楚洛承尧和付娆安偷听到的内容到底有什么,只是因为担心而追问洛承尧。听到洛承尧主动提出会回岭岚去,又不由地心软了下来。 这层独一无二的血亲关系,叫他这个以杀伐果断的佐政王,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 “回去好,等我从蒙蛮回来,会去看你的。” 听洛承君的语气缓了下来,洛承尧也松下一口气来。他慢悠悠地起身,伸手抹了一把额上混着墨汁的伤口。 “嘶……” 碰到伤口,洛承尧不由地发出一声低吟。惹得洛承君抬眼看他,眉眼晃过一丝心疼,无奈的闷叹一声。 “回去包扎一下,再也不要牵扯进是非之中!你若真的铸成大错,哪怕你与我一母同胞,我也再不会姑息你了!” “我知道了,哥,我走了……” 洛承尧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洛承君看着满地的污墨,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却说不清楚,为何。 林云庭被宁风霖带走,不知所踪。风雪月今日遭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是人去楼空,冷清了下来。 付娆安帮着关上了风雪月的门,没有任凭它敞着大门,仿若落败一般。她心中总也想着,兴许某一日,林云庭还能回来,接着在这风雪月的台上唱曲儿。 回到佐政王府,付娆安还未从心中落寞抽身出来。这往日忙碌,也没什么得空见得到林云庭,但知晓他在风雪月,心中也无碍。如今知晓他离开,还不知去处,猛地,付娆安心中莫名空落落的。 这从前往昔的画面不断浮现在付娆安眼前,想着林云庭三番五次地舍命救自己,这心里,更是揪了起来。 付娆安想的入迷,蹙着眉头低着脑袋也不看路,直直地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再偏一些,你就要掉进湖里了!” 付娆安错愕抬眼,看见洛承君,还有他所站的地方,就是湖边。当真如他所言,再偏一些,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多谢……” 付娆安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洛承君看她这般失魂落魄,忽然拉住她的手开了口。 “放心,本王不会叫林云庭出事的。” 听到洛承君此言,付娆安瞬间提了精神。 “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 洛承君回答的干脆,付娆安气呼呼地甩开了他的手。 “那你还说得那般笃定?” “本王现在是不知道,不过刚才本王找到欢央,知会了她一声。” “欢央?你知会她什么?” “本王知会她,若是宁风霖来王府找她,让她答应了随他走。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舍得?” 付娆安一头雾水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泯然一笑。 “瞒了你很久,欢央其实是峦国人。她的父亲,原是峦国大将军,因为被诬陷枉死。宁风霖曾与她父亲是世交,也曾经是欢央的师傅。因为欢央父亲之死,对欢央一直有愧。此次他们脱离洛安城,依照宁风霖的脾气,应该会想要带着欢央一起离开。” “既是如此,你这般不就是为难了欢央吗?欢央如何愿意跟着害了自己父亲的人走?” “有何为难?你还不知道,欢央愿与林云庭幼时订过婚!欢央这丫头,心里头一直念着林云庭呢!如今风玄被困,峦国兵团又乱成一团,林云庭身边靠得住的人,除了宁风霖,怕是没人了。宁风霖要解决兵团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守着林云庭,若要保险,只有欢央。你不叫她去,等林云庭真的出事,才真是叫她为难了!” 洛承君说的头头是道,付娆安听完恍然大悟,怪不得欢央看见那林云庭目光都挪不开了,原来早有渊源。 “那风玄呢?你如今如此打算,是不是就代表……放弃风玄了?”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问着,洛承君面露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付娆安。 “有些事情,事难两……本王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本王手握重权,这世上之事,也不是本王能够随心所欲的。” 洛承君这话,虽未直面回答付娆安,但是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付娆安虽然伤感,但无埋怨。说到底,洛承君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虽然她每次遇到棘手之事,都盼着洛承君能成为那个万能的佐政王。 “我不知大昭的大理寺如何,但在安国,那是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若风玄不能身而退,但至少……你能不能让他少些苦痛?” “本王自会尽力,让他少受些苦难。” 洛承君轻声应着,轻抚付娆安的肩头,侧过她,疾步朝着府外走去。 付娆安回头看向洛承君的背影,此刻阴云团聚,忽然雷鸣电闪,顷刻便落下了雨滴。 “一场秋雨一场凉,眼看,就要初冬了……” 付娆安自语喃喃,忽地眼圈一红,眼泪伴着雨滴落了下来。 大理寺。郑培安将风玄带进去,昭帝亲自看着审讯。各种逼问,诱供都没有作用。 风玄只是承认自己杀了齐雄章,但只是说自己与他有私仇,没有半点儿扯上林云庭和峦国旧部。 一直到第二日早上,风玄已经丢掉了半条命,还是没有松口。 “皇上,这人再逼问下去,命就没了。既然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就转交京衙,按照寻常命案处理吧?” 说这话的,是大理寺卿霍启巅。这霍启巅也是洛承君这派的人,生性公正严明,不畏强权。与提督魏百澜一样,都是支持洛承君的人。 若这大理寺卿不是霍启巅,怕是昭帝与郑培安早就逼着风玄画押,杀人灭口了事了。 昭帝听闻霍启巅提醒自己,不悦地冷眼看向他。 “此人不是寻常杀人犯,事关旧峦叛贼一事。若是轻易放过,出了岔子,霍大人能负责的了吗?” 昭帝冷言说着,霍启巅就算再有异议,也不敢直面对抗当今皇上。只好暂且退下,嘱咐旁人盯着,不要让郑培安逼打成招,杀人灭口才好。 昭帝慢慢没了耐性,一晚上在这大理寺刑牢里待着,惹了满身的晦气。 “郑培安,此事就交于你了。留他一口气,折磨他,直到他点头为止!” “皇上放心,臣必当竭尽力!” 昭帝前脚离开大理寺,霍启巅便通知了洛承君,洛承君后脚便进了大理寺。 到了关押风玄的地方,洛承君驻足望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绑在十字木桩上,早已被折腾的不成人样。 洛承君刚要推门进去,郑培安忽然从一旁闪身出来,伸手拦住了洛承君。 “王爷留步。” 洛承君侧目冷眼看向郑培安,这郑培安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忽然被身后窜出来的乔书律一掌打晕在地,拖了出去。 洛承君本就没打算瞒着谁,他推门进入牢房。那风玄听到门开的动静,下意识动了动脑袋。可大概因为无力,只能斜着脑袋,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他看见洛承君,咧嘴一笑。这一咧嘴,嘴巴里面便淌出了血,洛承君看见他满口无牙,是血污。这招式,在大理寺刑牢之中常见。 许多犯人进来便先被生生地拔光了牙齿,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咬舌自尽。那一颗颗牙齿,用火钳生生拔掉,痛不可想…… “我还以为……又要动手了……呵呵呵……” 风玄声音呜咽地说着,因为没有牙齿,血渍糊着嗓子。所以声音怪异,闷哑低沉。 “你还有什么话要与林云庭说吗?” 洛承君直截了当,他与风玄谈不上有任何的交情,只是敬佩,他的忠诚。 风玄听了洛承君的话,愣了愣。虽然被乱发掩着,但不难看出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也许,他看见洛承君的那一刻,还想过,也许,能活着出去。 短暂的沉默,风玄又咧嘴笑了笑,这笑,看起来都疼痛无比。 “公子,还好吗?” “好,宁风霖已经带着他离开洛安城了。” 风玄听罢,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是见不到公子最后一面了。那劳驾……劳驾王爷帮我传话给公子……还有我师傅……就说,人心难聚,峦国不复,莫要强求无望之事,愿公子能够安度余年……求我师傅,放过公子吧……” 洛承君听着风玄呜咽之言,不知为何,鼻头酸楚。咬紧了牙关才将眼中迷雾逼散了去。 “好一句峦国不复,你的话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林云庭和宁风霖。只怕,宁风霖和他那帮自以为能够成就雄壮伟业的人,听不进去。” “无妨……我只是,可怜我家公子……这一世,受尽了苦难……” “还有吗?本王的时间不多。” “没……没了,谢王爷成。” 洛承君轻轻点头,转身走出了牢房。接着,乔书律带人进去,身后几声呜咽挣扎之后,便归于平静。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悦 () 郑培安苏醒过来,看见洛承君坐在身前,乔书律站在一旁冷目瞪着他。 郑培安第一反应就是查看风玄,若是出了岔子,皇上饶不了他。他挣扎着起身,扒在牢门上,看着里头的十字木桩上已经没人了。 “犯人呢?犯人去哪儿了?” 郑培安询问狱卒,狱卒们一个个低头不语,不敢吱声。郑培安回头看向洛承君,强忍着气恼,朝着他作揖。 “王爷,属下是受了皇命审讯那风玄,您擅自带走人,这可说不过去。” “谁说我带走人了?人在这儿呢。” 洛承君示意乔书律将一旁木床上的白布掀开,风玄的尸体就躺在那里。郑培安看见尸体,惊慌上前查看还有无声息,确认死亡,整个人瘫软。 “此事还需王爷自己亲自与皇上解释清楚!” “本王自己解释?也可以,只不过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了。郑统领你好好想想,若本王去解释,一定会说,是你郑统领放本王进去的,皇上拿本王没法子,惩戒你却有不少的法子吧?可若是你自己解释,说犯人承受不了刑罚暴毙,不就用不着本王去了吗?” 洛承君冷言说着,郑培安愣着,面露迟疑。 “怎么?本王给你机会你不要是吗?其实本王还有一个想法,这风玄是被同伴叛贼闯入大理寺劫走的,而郑统领……因公殉职!” “王爷饶命!属下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你这都审讯了一晚上了,若是能问出什么来,早就问出来了。你也不用装作对皇上忠心耿耿的模样,在宫里,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是。” 郑培安与那聂纵可不同,他与皇上可没什么血亲关系,家族背景也很是一般。好不容易爬上这御前统领的位置,可说不上对谁忠心,只对自己最忠心。 “王爷,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去蒙蛮了。此次出征太过急促,洛安城外的军队还来不及回来,目前也只有城中三千赤甲军同行。皇上说要我们先出发,随后会调城外大军追赶我们。可是我总觉得……” 乔书律有些不安,洛承君也有担心,但他觉得,昭帝还不敢做到如此地步。 “你害怕皇上会不调大军来?” “是啊,这蒙蛮虽然是弹丸之地,但他们的储备军怎么也有几万人。赤甲军虽然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叫我们去,不是叫我们送死吗?” “皇上还不至于做到这一步,朝中又不是没人了。他若是真敢如此,岂不是落下了话柄,叫他自己这龙椅坐的更不安生吗?不过,乔书律你还是去找一趟魏大人,以防万一,若是皇上在朝中有什么异动,便叫魏大人立刻飞鸽传书知会本王。” “是!” 乔书律急急去找魏百澜。洛承君不放心付娆安,明日出征,付娆安一直吵着要跟着,此刻,说不定折腾什么阴谋诡计呢。 此刻的满月楼,的确是不安生。 不过不是付娆安,而是欢央与宁风霖。与洛承君所料不错,宁风霖将林云庭安带出洛安城之后,立刻反身回来,想要带着欢央一起离开。 “林云庭现在在哪儿?” 付娆安的急切询问,却遭来了宁风霖的一记白眼。 “他在哪儿,与你何干?若不是你这个红颜祸水,我复峦大业早就成了!” “你这老头子真是蛮横不讲理,明明是自己不济,却偏偏要怪我这个小女子?” “若不是你勾引我家殿下,殿下怎会多次心软。上次季白翁之事,加上清河围场!就是这两件事,惹恼了峦国众人不服他!若以后你再敢靠近我家殿下,叫老夫碰见,老夫一定不会手软!” 这宁风霖与付娆安两人就好像炮仗和火折子似的,遇上就要干,眼看着还想动手。欢央连忙上前阻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吗?我跟走就是!你容我收拾一下!” 欢央回屋收拾,宁风霖冷目瞪着付娆安,付娆安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简茶被付娆安撵回了屋子,趴在门缝上偷看着院内的动静。 这时,洛承君也进了院子。宁风霖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态来,看见洛承君,冷目收了手。 “真是不巧,不想见的人都碰上了!” 宁风霖心中憋着火,嘟囔了一句。洛承君看见他,也一点儿都不意外,上前直接泼了一盆冷水给宁风霖。 “风玄死了。” “你说什么?” 宁风霖惊愣,平日那处事不惊的模样瞬间不见,瞳孔微颤,拿着剑的手也不由地打起了哆嗦。老眼微浊,看着竟有一丝想要落泪的样子。 “大理寺规矩,犯人的尸体都要在宫中焚尸炉由大理寺卿监督损毁。本王无力还给你风玄的尸身了。” “呵呵……人都死了,要个尸身有何用!” 宁风霖嘴硬地说着,音色却泛着哽咽。风玄同他,是得意门生,也犹如亲生儿子一般。 为了峦国杀手团,宁风霖一辈子未娶妻生子,而风玄为孤儿,宁风霖为他取名风玄,带着与自己同样一个风字,意味深长。 “他还有话要我与你和林云庭说,但我觉得,你听了也是无用,不如不听。” 洛承君说着,上前拉起付娆安,作势要走。宁风霖看他真的不说,顿时急眼,上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有用无用,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他说了什么?” 宁风霖红着眼眶,付娆安第一次觉得他有了老者的沧桑感,忽然,还有些怜悯。 此刻欢央也收拾东西走了出来,停在三人面前,也静等着。 洛承君短叹了一口气,开口复述了风玄要转达的话。 付娆安听着,不禁落泪,她以为,宁风霖也会如此。可宁风霖的反应,却是恼怒。 “胡言乱语!他临死,竟然就说了这么一通胡言乱语?这话,莫不是你佐政王自己编造出来的,想要欺瞒老夫和殿下?你以为,你说出这般谎言,就能阻止我复峦吗?” “看,本王说了,你就是听了,也是无用!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信都不敢信。本王不需要编造这等谎言,来劝说你这样一个腐朽不化之人!” 洛承君冷目看了宁风霖一眼,拉着付娆安疾步走出了满月楼。宁风霖气恼想要上前追问,却被欢央伸手拦住。 宁风霖回头,对上了欢央带着仇恨的双眸。 “够了!我与风玄十多年未见,但仍旧能听出,这话,是他所言!你自大惯了,从来只相信你自己的感觉!若没你一心鼓动,如今的峦国旧人,早就过上安生的日子了!” 欢央怨念地说着,冷冷地丢开了宁风霖。 “风玄真的死了?” 付娆安不太愿意相信,反复追问着洛承君。洛承君拉着她到花园一处偏静的地方,才回头看向她。 “死了,本王亲眼看着他死的。” “哦……” 付娆安低沉地回应了一句,在此之前,她还期待着。说不定洛承君能给她一个意外,一个奇迹。 “本王来找你,是想要嘱托你几句。明日本王出征蒙蛮,你不要想着使什么诡计跟着,本王会叫人盯着你。” “为什么呀?不是说蒙蛮很好对付吗?为什么你多次叮嘱不叫我去,是不是并非有那么简单?洛承君,你是不是要去冒险送死,却不与我说?” 付娆安语气焦急了起来,目光温怒地看着洛承君。那份焦灼,透着关切。 洛承君心头一暖,嘴角微翘起一抹笑意来。 “没有,本王可是久经沙场的战神。只是此次出征前发生的怪事太多,我心中不安。你在王府待着,若是察觉不对,自己跑,明白吗?” “什么不对?为什么会不对?是不是昭帝又要想法子害你?洛承君,你带着我去吧,我保证,我只会帮忙,不会拖累你的。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枪法,比欢央还要厉害几分呢!” “本王知道你厉害,所以要你守着王府。平日里,你莫要与杜妍娥计较,她若是动了什么歪心思,你也多防备着些。” “你干嘛说这么多?打蒙蛮要好久吗?洛承君,你可答应了要帮本姑娘灭了安国的,你若是说话不算话,我可……” 付娆安话没说完,洛承君忽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付娆安惊愣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洛承君近在咫尺的脸。 她下意识身子向后探去,洛承君却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强行摁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洛承君很是温柔,温柔的不像他平日总是冷着的那张脸。他轻轻离开付娆安的唇,侧过她的脸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放心吧,本王舍不得不回来。” “洛承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付娆安害羞,支支吾吾地问着,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从前这洛承君与自己,也照旧是不清不楚的暧昧,可今日这一吻,好似有些明确。 洛承君抿嘴轻笑,轻轻推开付娆安。付娆安此刻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躲闪着洛承君的目光。洛承君捧住她的脑袋,强迫她正视自己。 “本王……心悦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出征 () 洛承君的那句“心悦”让付娆安在他出征前夜彻夜无眠。那烛火燃了一夜,直到自己尽了才熄灭。 第二日一早,洛安城长街喧闹,三千赤甲军已经提前在城门集结,洛承君与乔书律一身戎装,准备最后清点,然后就出发。 “王爷一定要平安归来,妍娥会在王府,日日夜夜虔诚为王爷祈福。” 杜妍娥早早地便来与洛承君告别,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符来,递给洛承君。 “王妃有心了。” 洛承君接过平安符,看都没看一眼,便塞进怀里。眼睛,却一直朝着长街远处望去,那个方向,是佐政王府的方向。付娆安今日,没有出现。 “王妃今日,可看见侧王妃了?” 洛承君实在不放心,只能询问杜妍娥。杜妍娥脸色微冷,摇了摇头。 “今日一早,妍娥便出来等着相送王爷,哪儿里有空注意侧王妃。不过按照平日,侧王妃,怕是还没起床呢。” “没起?” 洛承君眉头微蹙,不是不悦,而是……觉得怪异。付娆安明明知道自己今日出征,就算平日懒散,今日也决不能忘。正想着,简茶急急忙忙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她瞧见洛承君有些怕,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左右环顾,寻找着什么。洛承君看见简茶,主动迎了上去。 “侧王妃呢?” “啊?王爷也没瞧见夫人吗?奴婢知道今日王爷要出征,所以早早起来叫夫人,可叫了半天也没反应,推门进去才发现夫人没在屋里头。奴婢想着夫人不能一声不吭就自己来送王爷,便去花园找了一圈,也没人,于是想着,大概是心急,所以自己来了。可没想到……王爷这里,也没人……” 洛承君听了简茶的话,脸上显出无奈来,他回头扫了一眼城门聚集的赤甲军,还有百余普通军。 “乔书律,你带人挨个清查赤甲军,看看侧王妃有没有混进去。” “侧王妃?” 乔书律惊愣,不过看洛承君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想那付娆安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人,便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人,挨个巡查了起来。 洛承君呢,侧目看向了那百名普通军,这些人有负责行军粮草做饭的,也有搭建营帐喂马的,总知就是负责三千赤甲军吃喝拉撒睡的。 洛承君一眼扫过去,没瞧出什么异样来。但他有种预感,付娆安一定藏身在这些人里头。赤甲军军纪严明,混进去一个人的话,旁人易发现。为了以防万一,洛承君才叫乔书律去巡查一遍。 实在是因为那付娆安诡计多端。洛承君走近那百名普通军,一个个掀起盔帽仔细查看,到了最后一个,也没看见付娆安的踪迹。 “王爷,三千赤甲军已经互相巡查完毕,并未发现侧王妃的影子。” “啧?难道是本王料错了?” 洛承君蹙眉不解,这付娆安此刻,能在哪儿呢?他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这出征时辰耽误不得,便只好放弃。 “简茶,若侧王妃回去了,你便叫府中管家用飞鸽传书知会本王一声。” “是,王爷。” 洛承君交代了简茶一句,与杜妍娥告别,便跃身上马。简茶恋恋不舍地看着乔书律,却不敢上前多言一句,生怕触怒了洛承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率兵朝着城外走去。 这行军三个时辰,五十里地。秋阳烈日,洛承君便叫大军停下原地休息片刻,吃些干粮喝点儿水。 乔书律将水囊递给洛承君,洛承君心不在焉地接过,眼神一直不停地在休息的大军身上瞟来瞟去。 “王爷,您还惦记侧王妃藏在其中跟着出征了?” “不是惦记,是预感。她之前一直吵闹着要跟着我出征,被我驳了。你也知道,付娆安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鬼点子还多,这一次临行前还失踪了,难道不叫人生疑?本王总觉得,她跟着来了……” 洛承君蹙眉,仰面灌了一口水。乔书律笑了笑,觉得是洛承君多疑了。 “这大军都检查过了,再说了,若是有生人混进来,一定会被发现的。王爷不要总是以从前的想法来想侧王妃,兴许侧王妃这一次就听话了,只是悲伤王爷要走,所以躲起来不相见而已。” “听话?呵呵……” 洛承君苦笑,付娆安可跟听话二字连不上关系。他一遍一遍的扫视,忽然,目光落在了一辆木板马车上。 那马车上装的,都是营地做饭的家伙什。最上面,扣着一口大黑锅。那黑锅是专门行军打仗做饭用的,足有一人那么长,半人那么深。 付娆安身材瘦小,若是藏身在里头,绝对不是问题。而最关键的是,洛承君看见那口锅,在动! 那辆马车停在一旁,没人注意。那锅便一浮一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洛承君将手中的水囊扔给乔书律,自己蹑手蹑脚地朝着那马车走去。刚走到跟前,只见从锅底刺溜出一个人来,穿着兵士的盔甲,带着盔帽。只是这盔甲盔帽显然不合身,大的晃悠。 “哎呀,可闷死本姑娘了……” 刺溜下来的人海不知道洛承君站在了跟前,匍匐着想要躲到一旁的树后去。结果直接撞上了洛承君的脚。 “呃……” 那盔帽晃晃悠悠的在脑袋上,迟疑地抬起,露出了付娆安满脸锅黑的脸。 “嘿嘿嘿……洛承君你怎么在这儿啊?” 付娆安尴尬地笑着,洛承君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拎起她,拽着走向一旁无人的地方。 “本王就知道……” 洛承君气的想发怒,可看见付娆安那张黑漆漆又可怜巴巴的脸,这气又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算了,本王话不多说。反正还没出城多远,五十里而已,本王亲自驾马送你回去,用不了一个时辰!” 说着,洛承君便拉着付娆安要走。付娆安自然不依,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 “我不回去!你若在临行前发现我,那我便心服口服!可我已经跟到这里了,你凭什么还送我回去?你可知道,我在那口黑锅里头,窝了整整三个时辰。还偏巧今日是秋老虎的日子,你以为我脸上的锅黑是自己抹得?是我汗蒸在那锅底,留下来的!” 付娆安一边说着,一边抹着自己脸上的锅黑给洛承君瞧。洛承君叹了一口气,还是摇头。 “不行,你必须回去。本王说过了,此行不适合你跟着。你要听话,本王打仗,顾念不了你太多的。” “我不需要你顾念!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洛承君,我求你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吧。你也见过我上阵杀敌的样子,我不绝不会拖后腿的!” “不行!” 洛承君冷下脸来,付娆安见他这般,忽然瘪嘴,拉起洛承君的衣角,转战撒起娇来了。 “王爷……” “不行!” “王爷!” 付娆安直接贴了身子上来,满是锅黑的脸在洛承君脖颈处蹭来蹭去,还亲了洛承君的脸颊。 洛承君被她磨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泛起不舍来,口风也松了下来。 “你若非要跟着,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上阵杀敌。” “啊?那我……好!” 付娆安本想反驳,看见洛承君警告的眸子,立马乖巧的点头答应。不过这嘴上答应,心里头可没有。 “不仅如此,平日也只能呆在本王的营帐里头,不能擅自外出。” “好……” “还有……” “我饿了!” 付娆安瞧这洛承君还有那么多要求,赶紧打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天没亮就躲进来了,到现在,足足有五个时辰了,滴水未进……我饿了洛承君。” 付娆安这么一娇嗔,扰的洛承君也忘记还想要说什么了。他长叹一口气,拉着付娆安坐在暗处,自己去取水和干粮。 “王爷,您这是……” 乔书律瞧见洛承君的脖子和脸上都是锅黑,惊愕地看着他。洛承君一愣,伸手摸了摸,才想起刚才被付娆安蹭上的。 “唉,本王就知道!乔书律,本王叫你检查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好好检查呢?” “啊?” 乔书律一脸懵,不解这忽然来的指责是何意。洛承君也没多言,拿了干粮和水便走开了。 看着付娆安狼吞虎咽,洛承君一边用浸湿了的丝帕给她擦去脸上的锅黑,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本王怎么就没看看那锅下面呢?真是……” “洛承君,你就那么不高兴我跟着来了吗?” 付娆安冷眼瞪向洛承君,洛承君一愣,挤出一丝苦笑。 “没有,你跟着来了也好,省的本王出征,每一日还要惦念你是否在洛安城内闯祸生事。”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省心?” “你觉得……自己省心吗?” 洛承君晃了晃自己手里已经被染黑的丝帕,付娆安想了想,没有辩驳。 “那你以后提醒着我些,我可能会做哪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从前就没让我爹娘和哥哥省心,还拖累了他们。如今,我可万万不能拖累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屠城之令 () 洛承君一怔,看着付娆安沉下的眉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起付娆安初到佐政王府时,自己也没少说过她性子过强,连累护国公府上下的话。 如今想想,当真是惹了她的在意,伤了她的。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我是该多得些提醒才能警醒着,以后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付娆安咧嘴一笑,却与平日那般的笑不同。洛承君知道,护国公府灭门,江叔之死的伤疤在她心里还没成为旧疤,聂欢与风玄之死,又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皇宫,御书房内。 昭帝坐在桌案前,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沙漏,已经好久未动了。等那沙漏之上的最后一粒沙子落下来,昭帝顿时兴奋了起来。 “郑培安!” 他起身大叫候在门外的郑培安,郑培安急急地走了进来。 “皇上。” “如今,洛承君和赤甲军大概到了什么地方?” “出发已经……快要十个时辰了,除去夜里休息和路途修整的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到窟容县了。他们行军速度快的话,再过半日,就能到清河围场。” “好,好!可以开始了……” 昭帝双手焦灼地磨搓着,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他好像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郑培安疑惑地看着昭帝,他知晓昭帝要有所行动,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皇上,您让臣在洛安城外密布的弓箭射手,到底有何用处啊?” “从此刻开始,那些弓箭手要天十二时辰盯紧了从洛安城内飞出去的信鸽,见到就射杀!不要让洛安城内一只信鸽飞出去,此外,若是有信使进出城门,也要暗中扣下,严禁洛安城内外通信!朕现在命你郑培安为卫安大将军,你现在就拿着朕的龙虎兵符,去城外拦住向北追赶洛承君的大军,让他们调转马头,再调用两万精兵,一分为二,一方去边桑城,一方去慕临关,歼灭峦国旧部的兵团!” 昭帝兴冲冲的,一口气说完。郑培安愣着,惊地回不过神来。 “皇……皇上!我们如今也只是知道有峦国旧部的兵团藏身于边桑城和慕临关,可是……并不知道举起藏身之处啊?若是这般唐突前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让那些叛贼转移了藏身之地。” “朕给你调用那么多精兵强将,你就不会动动脑子?” “臣……” 郑培安为难,昭帝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只能直说。 “你带兵过去,不必入城。直接围了边桑城和慕临关,屠城便是!” “屠……屠城?” 郑培安吓得一哆嗦,虽说这边桑城和慕临关并不是大城,但里面人口也有数万。屠城……都杀了? “皇上,这峦国旧部兵团,一个兵团怕也只是有几千人而已。若是为了这几千人,杀尽城几万人,实在是有些……” 郑培安都觉得此法太过残忍,可昭帝如今,是下定了屠城之心。 “有些如何?不然你郑培安想一个法子,能够准确找出那些峦国旧人?还是说,你如今劝朕善念,等到下一次峦国旧人刺杀朕,你有把握能保朕性命无忧?以朕看,边桑城和慕临关的那些贱民有何无辜的?大批峦国旧人藏身在那里,他们说不定本就知晓!所谓株连之罪,怨也只能怨那些峦国人,怨不得朕心狠手辣!屠两城,能保我大昭国安,他们死的不怨!” “可是皇上,我们不派兵给佐政王,佐政王很快就能察觉异样。就算没有消息送出,他也完可以调转回洛安城。若是他知晓您屠了边桑城和慕临关,怕是要翻……脸……” “他有命回来再说吧!” 昭帝阴诡一笑,那三千赤甲军的粮草之中,他早就叫人掺了大量的牵牛子,毒性微弱,可以致人腹泻,呕吐无力。但不会被银针察觉出毒性,与一般植物无益。 不仅如此,昭帝还提前知会了蒙蛮族首领,此时的蒙蛮人,早就处于了戒备状态。就算洛承君不主动攻击,怕是也难逃被攻的命运。 “就算他洛承君命大,活着回来。朕也不过是为了剿灭叛贼而已,他有何资格质问朕?” 昭帝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清河围场遇刺,彻底激怒了他。他早就厌倦了要看着洛承君的脸色,包容这帮峦国叛贼的日子。 整个大昭,都以为他只是想杀洛承君,却杀不了。这次他倒要叫人看看,他是如何一箭双雕的。 昭帝任用郑培安为将,调兵前去边桑城和慕临关清剿峦国旧部的事情动静极大,自然是瞒不住满朝文武的。 文武百官都很惊愕,但大都不敢异言。哪怕是向着洛承君这一派的,此刻朝堂上没有佐政王,他们也不敢妄自驳斥昭帝的举措。 只有九门提督魏百澜竭力反对。 “皇上,如今佐政王只率领了三千赤甲军出征蒙蛮。蒙蛮虽是弹丸小国,可骁勇善战,内置兵士足有数万人。若不及时派兵增援佐政王,此战怕是无法取胜,还会折损了赤甲军。” “魏爱卿此言差矣,朕嘱咐过佐政王,援兵未达,他可以不发战,在原地扎营等着就是,何来折损一说。朕也是刚刚得到线报,说峦国旧部在边桑城和慕临关藏身,正要伺机起事造反!此刻若不及时除掉这些叛贼,我大昭可是要危在旦夕!” “皇上所言无错,只是这峦国旧人所剩无多。也用不着派去近十万精兵,还是应该分出大半来,先增援佐政王为妙。” 昭帝并未与文武百官说屠城之事,魏百澜处处为洛承君着想,让昭帝有些不悦。 “正如魏爱卿所言,峦国旧人所剩无多。朕便一鼓作气灭干净了他们,速战速决,再叫大军转头赶去蒙蛮边界支援佐政王。省的两边拖延,都没有好结果。皇命已下,魏爱卿不必太过担忧,朕今日累了,退朝吧!” 昭帝懒得与魏百澜口舌,挥袖下了朝堂。 魏百澜越琢磨此事越觉不对,立刻回了魏府,飞鸽传信给洛承君,阐明今日之事。 可魏百澜想不到,这信鸽刚飞出洛安城,就被一支暗箭给射杀了。 信鸽被杀,信直接被送到了昭帝手中。昭帝看见魏百澜在信上对自己几多猜疑和不满,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这个魏百澜!对洛承君可比朕要忠心耿耿,等着瞧吧,等洛承君一死,朕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 昭帝恨的咬牙切齿,目露阴狠之色,将信撕得粉碎。 此时的宁风霖与林云庭都委身于南水孤郡,欢央也是这几日刚被宁风霖接到这里。 林云庭的状态不佳,欢央悉心照顾着,宁风霖原本打算聚拢四大兵团潜伏洛安城的计划也暂时搁浅,无暇与祝兴莱,叶长令和于胜先三人商量下一步的举措。 三人已经各自回到了军团管辖地,各自潜伏着。谁也想不到,就是这短暂的搁浅,竟然惹来了杀身之祸。 郑培安带着十几万精兵,快速分散在边桑城和慕临关两处。趁着夜色,强入城中,见人便杀,男女老少,皆不放过。 洛承君忽然从睡梦之中惊醒,额间冒出冷汗,划过两鬓,落在了枕头上。 他并未做梦,只是被一阵莫名的冷意给惊醒。他蹙眉起身,只觉浑身无力,心中犯呕。 他带着三千赤甲军,在这清河围场与蒙蛮边界处扎营已经两日了。原本一日就该赶到的援军,迟迟未到…… 洛承君侧目看向屏风内侧的床榻,空着。付娆安也不知去了何处。 “本王都说了,不要她随意出去,看来就是不肯听话。” 洛承君埋怨了一句,起身,忽觉双脚发软,肚子很不舒服。 “王爷!” 乔书律急急地走了进来,洛承君瞧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援军到了?” “没有。只是赤甲军有些不对劲,大家都开始闹肚子,脱水,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吃饭之前,难道没有验毒吗?” “验了,饭菜没问题。运来的粮草一直是重病看守,也不可能有外人来下药的。我也不知道,这问题究竟是出在哪儿了?” 洛承君蹙眉,他也难受得紧。这能同时给所有人下药的方法,只能是粮草。现在让他最不安的,是援军的事情。 已经晚了一日,竟然还没到。难不成,皇上真的要耍什么阴招? “可有洛安城来的消息?” “没有,也是奇怪了,我们出城这么多日了,魏大人竟然一封信也没送来。就连王府也没有信。” “是有些怪……” 洛承君心中不安陡增,他强撑着身子,打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随我去看看粮草。” 洛承君去了放置粮草的营帐,发现付娆安已经先一步在那里了。她正细细地查看着几袋粮食,从那粮食之中,挑拣出一粒粒黑色的三角形种子。 “你在干什么?” “找毒药啊!这两日吃的都没拉得多,难道你不觉得奇怪?所有人都在拉吐,分明是吃的出了问题。” “这些是什么?” 洛承君拿起付娆安捡出的三角形种子,仔细端详,好像并未见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围困 () “牵牛子,牵牛花的种子。成熟之后呈灰黑色,凉寒微毒,过量食用会导致腹泻呕吐,浑身无力。” 付娆安说着,从眼前那袋杂粮面粉之中抓出一把来,递给洛承君查看。 “你们带的这些军粮里面,一袋粮食之中至少掺和了三分之一的牵牛子,都是研磨碎混在粮食里,所以看不出来。好在有一些没有被研磨成粉,才能看出,混进去了牵牛子。照这个量吃了两日,难怪军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掌心中的面粉,分杂着几颗没有研磨彻底的牵牛子,如今已看,这杂粮面粉的颜色,的确是怪异。 洛承君蹙起眉头,联想起这两日来的怪异。军粮被动了手脚,洛安城内情况杳无音信,援军迟迟不到…… “乔书律!立刻拔营,准备回洛安。” “回去?王爷,皇上还没有下令叫我们……” “等不得了,情况不妙,立刻拔营!” 洛承君表情肃然,乔书律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应声转身出去传令。 付娆安看洛承君的脸色也不大好,他哪怕是再厉害,也照旧扛不住这牵牛子的威力。 “洛承君,如今你的状态,可不适合长途跋涉回洛安去!大军与你,怕是也无两样,反正已经揪出问题所在,不如在清河围场周边的牧民家里借些粮食,休息两日再说?”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洛承君欲言又止,他也没想到自己错估了昭帝。竟没想到他敢明目张胆在军粮之中做手脚,那也就说明,他还有后招,笃定了不叫自己活着回去。 出征前的不祥预感如今应验,洛承君除了恼怒,也有害怕。 洛承君带兵出征蒙蛮之事,大昭尽人皆知。可本该来援的几万大军迟迟不到,昭帝定然不能阻拦援军,只能以其他缘由拖延。 那这个缘由,会是什么呢?什么样的缘由,需要几万大军推迟增援?决然不会是小事! 洛承君担心林云庭等一众峦国旧人,清河围场刺杀一事,昭帝表面不提,可心中,怕是一直耿耿于怀着。 这赤甲军正忙活着拔营,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一声声人欢马叫之音,透着嘈乱野性,犹如鬼哭狼嚎一般。 “是蒙蛮人!” 一声惊叫,赤甲军丢下手中之事,立刻归于戒备状态。洛承君和付娆安也出了营帐,看着逐渐现身与四面八方的蒙蛮大军。 他们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背着长弓和刺骨箭,学着野兽一般的叫声,叫嚣着朝赤甲军围了过来。 洛承君紧攥起拳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粗略环顾了一圈,这次来的蒙蛮人,足有万人。先不说赤甲军三千人数本就占了下风,如今还因为牵牛子的药效,更是折损了战斗力。 “王爷,我带赤甲军顶着,你快带侧王妃离开!” 乔书律也看出了寡不敌众,眼看着蒙蛮人越来越近,乔书律暗中催促洛承君和付娆安离开。 “本王为首,若是走了,群龙无首必定不战而败。乔书律,你带侧王妃离开。” “我不走!还没打呢,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不是说蒙蛮怕大昭吗?怎么我们还在大昭边界的地界儿上,还没主动攻击,他们便来了?” “自然是有人提前知会他们……” 洛承君冷冷一笑,想这昭帝的手段一点儿都不高明。可却用了最不高明的法子,困住了他。洛承君侧目看向付娆安,换了一种法子劝她离开。 “你与乔书律快马加鞭,去南面二十里外的边境守卫军营那里求援,边境守卫军少说也有五千人,加上三千赤甲军,便能抵抗。” “为何非要我去,叫乔书律与其他人不也可以吗?” “你与乔书律,是本王最信之人,也是如今状态最好的。如今十万火急,你们快去快回!没时间了!” 洛承君说着推搡着付娆安与乔书律离开,付娆安无奈,只好与乔书律驾马飞奔,试图从蒙蛮人没来得及围困的后方冲出去。 可没想到,刚跑出没多远,后方密林暗处便射出两支刺骨箭来。直接刺中了付娆安与乔书律的马,两匹马嘶叫倒地,付娆安和乔书律也应声落下了地上。 紧接着,从密林之中也冒出了不少蒙蛮人,为首的,是一个有着铜色皮肤,双眸如鹰的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旁边的蒙蛮大汉都喜欢留着胡子,他的脸上却光滑,一根毛都没多长。不过气势冷傲,一看就是为首之人。 付娆安和乔书律被这些人高马大的家伙围困,立刻做出戒备状态,准备随时赴死抵抗,付娆安紧握着长枪,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可这些人,好似根本没想要伤害他们。刚才那两只刺骨箭,也不是射偏了,而是故意射中了马匹,而不是人。 为首的男子蹙眉看了看付娆安与乔书律,他看付娆安穿着一身士卒的盔甲,直接扫过,看向了乔书律。乔书律一身将帅的盔甲,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你是佐政王?” 男子问了一句,付娆安与乔书律疑惑,不知道这男子是什么意思。男子看两人都不说话,便将目光重新挪到了付娆安的身上。 “小兵,本王子问你,这个人,可是佐政王洛承君?你照实回答,本王子不会为难你,还会立刻放你离开。” “鬼才信你……” 付娆安低声嘟囔了一句,仰面理直气壮地看着那自称王子的男人。 “要打就打,你找洛承君干什么?” “自然是算账,我蒙蛮不愿与大昭为敌,更不愿意开战。可这佐政王污蔑我蒙蛮派人刺杀大昭皇帝,本王子今日派人围困,不想杀你们大昭一兵一卒,只想带走佐政王,让他为今日之事负责。” “如何负责?” 付娆安没完没了的追问,这王子有些不耐烦地蹙眉。 “你个小兵卒问那么多干什么?他到底是不是佐政王?你若不说,也要死!” “我是!我是佐政王,若我跟你们走,你们可愿放过其余众人?” 乔书律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听明白了这帮人的意图。谎称自己是佐政王,想要代替洛承君做人质。 付娆安怎么肯让他去冒险,一把推开乔书律,把手举的高高的,也自称起了佐政王。 “他不是,我才是佐政王洛承君!” “侧……” 乔书律急了,可这侧王妃三个字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若是在这帮汉子面前说穿付娆安女子身份,还不知道要遭了什么难。 “她不过是个小兵卒,我才是佐政王,你们看身上盔甲便能知晓,千万不要信她的话!” “闭嘴!” 付娆安反手一巴掌打在了乔书律的盔帽上,怒斥了一句,乔书律下意识闭嘴,习惯了平日付娆安的身份。 这么一看,蒙蛮人倒真觉得,付娆安像是官位高人一等。 “你说你是佐政王,可你为何穿着兵卒的盔甲?” “当然是为了逃命啊!谁知道刚出营地,就被你们给扣下了。本王还以为穿着这一身会不起眼呢!” “既然要逃命,为何又承认自己是佐政王呢?” “就我们两人,看你也是个目光如炬的能人,一眼就能看穿,我若是说谎,万一被你立斩于此,两个回转的机会都没有,不如自己承认。” 付娆安巧舌如簧,捧了这王子两句,那王子果然年轻,竟然还真信了。 可这王子身侧的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 “阿尔斯朗,这个自称佐政王的人身形瘦小,与传闻中的洛承君不太一样啊。” 原来那王子,名叫阿尔斯朗。蒙蛮人习惯直呼其名,不做尊称。 阿尔斯朗被身侧人一提醒,也生了疑,越看这付娆安越觉得不像。 “既然难分辨,便将二人都带走!” “不难分辨!” 付娆安一心想救出乔书律,开口主动献计。蒙蛮众人都看向她,想听听她有什么歪主意。 “诸位都听说过我佐政王武功盖世,沙场战神吧?不如挑出一位勇士来与我们两个比武,更厉害的那位,不就很明显了吗?” 乔书律是付娆安的手下败将,如今这付娆安还跟着欢央练了这么久的长枪,自然更是厉害。 付娆安心里,是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的。她才不是安生不做挣扎之人,她砍蒙蛮人犹豫着,接着开口。 “这位王子看起来威武凛凛,想必一定武艺超群,不如,你与我交手如何?” 付娆安又使出了捧杀计,她料定这王子敌不过她,不如顺着交手挟为人质,说不定能够解除如今的困境。 “阿尔斯朗,你身份尊贵,还是……” “无妨!瞧这佐政王身形瘦小,四肢孱弱如女子一般。想那传闻也是夸大其词,本王子就与他一战,叫他心服口服才好!” 说着,那阿尔斯朗跃身下马,挥动着手中的马刀,就要朝着付娆安攻来。 “阿尔斯朗,停手!” 付娆安眼看着自己计谋要得逞,攥紧了长枪心中暗喜之时。忽然一旁传来一声阻挠。 第一百八十章 本意向和 () 出声阻挠的人,驾马从一旁走来,是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男人。男人长得壮硕凶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 “巴拉舅舅。” 那阿尔斯朗见了来人,恭敬地单手贴肩行礼。男人跃身下马,冷眼看向付娆安和乔书律。 “他不是佐政王!” 叫巴拉的老男人伸手指了过来,付娆安一惊,抬眼却瞧见那老男人的手,指着自己的身侧后方,指认的人,是乔书律而不是自己。 乔书律看见这个巴拉,神色也不大自然。看来,两人是相识的。 “巴拉舅舅如何能这般肯定?不是说,几年前蒙蛮与大昭的对战,那佐政王之事坐在营长之中指挥作战,并未现身吗?” “佐政王是未现身,可是这位乔将军,与你舅舅我在沙场上直面过数次。我巴拉对这位乔将军,可谓是印象深刻。乔将军乃是佐政王的心腹,忠心耿耿的副手。既然他一心要护的人,一定就是佐政王无疑!” 老男人的手指转向付娆安,十分笃定,付娆安就是佐政王。 付娆安有些哭笑不得,只恨这老男人来的太是时候,坏了她原本的计划。 乔书律见他们认错付娆安为佐政王,焦急地辩驳着。 “你们认错了,她真的不是佐政王爷,王爷已经离开军营了!” 可显然,这群蒙蛮人不信乔书律的话。巴拉对于付娆安这位佐政王,莫名地有些失望。 “没想到传闻七尺男儿,沙场战神的佐政王爷,竟然是个身形弱小的柴火棍儿,怪不得当年没有现身。大昭也会传不实之言,虚要空面!” 付娆安听着,心中冷哼一声。瞧不上她这小巧的身材,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既然乔将军也在,两位都是大昭举足轻重的人物,就一并带回族内!” 巴拉大手一挥,示意众人绑了付娆安和乔书律。付娆安和乔书律也不做挣扎,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洛承君在营地与三千赤甲军退守不动,看着营地被蒙蛮人围困,本想拼死一搏。却不曾想,这些蒙蛮人只是围困了他们,并未有进一步进攻的打算。 洛承君蹙眉不解,猜不透这些蒙蛮人意欲何为,双方就这般对持着。 付娆安与乔书律被绑进蒙蛮族部内,与两人想的不同。这些蒙蛮人并未将他们关押在牢房里,也没有审讯。反而是将两人放入了一个帐包之中,软椅软榻的,只是没有松绑而已。门口,还有守卫。 “侧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呢?刚才若是早早认了我就是王爷,你也不用跟着来到这虎狼之地!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如何与王爷交代?” 乔书律小声说着,满眼急切。付娆安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看着这帐包之中的环境,心中泛起了嘀咕。 “乔书律,你说,蒙蛮族部难不成没有牢狱吗?为何把我们关押在这么舒服的地方?” “只要是聚人成帮之地,怎么会少了刑法的地方。我也不知为何他们要把我们关押至此,只是侧王妃,我们还是尽快想想法子,如何脱身吧!” “也不知洛承君现在如何了……那个王子说,若是抓住了佐政王,也不愿伤大昭一兵一卒,依你看,可像是真话?” 付娆安一心关切洛承君的状况,乔书律无言,急切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方法逃离这里。 两人正想着,忽然帐包的门被推开,进来两个蒙蛮大汉,不由分说地上前架起付娆安就往外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乔书律急急要跟上,却被那大汉伸手拦住。 “我们族长只见佐政王爷,乔将军还是耐心等一等吧!” 大汉推搡开乔书律,带着付娆安离开了帐包。付娆安心中也是忐忑,想着不会连个机会都不给自己,直接杀头刮肉吧? 瞧着这蒙蛮也是野蛮之地,说不定……还会生吞活剥了自己。 付娆安想着,不安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两个蒙蛮大汉将付娆安架进了另一个帐包之中,这个帐包更是宽大豪华。而帐包之中,摆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各种美味佳肴。长桌两旁围坐满了人,最里头正位上坐着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身贵气的蒙蛮服侍,穿金戴银,应该是族长无疑。身侧坐着巴拉和阿尔斯朗。 长桌中间,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那两个大汉将付娆安丢在那位置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付娆安仍旧被绑着,傻眼地看着眼前这场面,心里直犯嘀咕。 “啥意思啊?这是要吃着饭看行刑啊?那血肉横飞的,能吃下饭去啊?这蒙蛮人,真是重口味啊。” 那些坐在长桌两旁的人,也一个个好奇扫视着付娆安。看完之后,一个个目露嫌弃,还伴随着摇头,似乎很是不满意。 特别是那空位对面坐着的一个蒙蛮女子,也是古铜的肤色,五官倒是娇俏,身形不比大昭女子那般娇小,但也有自己大骨架的气场,别有一番韵味。 这蒙蛮女子紧盯着付娆安,满眼尽是厌弃之色,还伴着恼怒。气的脸色憋红,隐忍不发而已。 “佐政王爷请坐。” 正尴尬地僵持着,那蒙蛮族长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示意付娆安坐在那空位上。 付娆安惊愣,低头看了看捆绑着自己的绳子。 “你说,让我……本王坐下?” “那个位子,本就是留给佐政王爷你的。只不过,有些话还未说开,王爷暂且委屈,绑着身子入座。” “哦……” 付娆安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这蒙蛮人好像也没想要杀人泄愤。心中稍微缓和了些,将就着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这两日尽是拉稀跑肚了,如今肚子空瘪,看见这些美味,禁不住地咽口水。 对面的女子瞧见付娆安一副贪吃之相,好似憋不住的怒气忽然爆发。摔下手中割肉的刀子,气呼呼地冲着族长怒吼了几声。 “阿爸!女儿死都不会答应的!” 那女子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跑出了帐包。付娆安一头雾水,满脸懵圈地看着,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顺眼的事情。 族长看着跑出去的女儿,哀叹一声。围在长桌上的其他人,也闷声轻叹,似乎有什么苦愁之事。 “佐政王,我阿古达木,是蒙蛮族部现任的族长。我管理蒙蛮族部二十余年,的确曾经妄图贪恋大昭领土,可自从几年前战败之后,便忠心臣服大昭。可为何大昭皇上秋猎遇刺,王爷要污蔑在我蒙蛮族部身上?是我蒙蛮族部哪儿里得罪了王爷?非要让王爷将这灭顶之灾赐予我们!” 那族长一脸肃穆,语气虽是质问,但还算缓和。付娆安愣住,这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上次昭帝在清河围场遇刺之事。她与洛承君也不过是事急,随着那渝昌贝勒引到了蒙蛮人身上。 谁承想,转眼便得罪人了。只是……这洛承君将遇刺之事推到了蒙蛮人的身上,蒙蛮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谁说……是本王污蔑的你蒙蛮族部?” 付娆安也假模假式地摆起了架子,反问那阿古达木。阿古达木一愣,挑眉看向一侧的下人。下人从帐包一旁的柜子上拿起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放着一封信。 阿古达木将信递给付娆安身侧的人,那人帮着打开了信件,让付娆安查看。 付娆安眯起眼睛,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那信是一个自称清河围场牧民的人写的,内容就是洛承君污蔑蒙蛮人刺杀昭帝,意欲灭了蒙蛮一族的事情。还提到了佐政王只带三千兵士,援兵会迟到的事情。 “牧民?” 付娆安蹙眉,洛承君的确承了昭帝的命令,杀了一批牧民。可看着这信上的字迹,娟秀得体,不像是牧民所写。这也就罢了,这信上的折痕,明显是飞鸽传书来的。 这清河围场的牧民与蒙蛮生活习性相似,根本不养信鸽。再说,知道洛承君带三千赤甲军,援兵会迟到的人,一看,就是洛安城内的那位主子干的坏事。 “这信一看就是存心不良之人造假。” 付娆安说了自己的疑惑,阿古达木和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有所疑虑。 “就算这信是假的,可佐政王你带兵驻守蒙蛮边界,意欲进攻,此事不假吧?” “此事是皇上下令,皇上在清河围场遇刺,发现了你们蒙蛮人特有的刺骨箭,自然怀疑是你们蒙蛮人所为。下令要本王带人剿灭你们蒙蛮族部。可本王觉得可疑,所以只是带兵驻守,并未进攻。也没让援军前来,本来是想要在这清河围场好好调查一番,结果没想到,你们竟然先动起手来了!” 付娆安将责任推给昭帝,自己替洛承君成了好人。说着还带着一股怒气,这么一来,倒让这蒙蛮众人有些惊慌了。 “我们并未动手,只是围困了王爷的人,可我们分毫未伤他们啊!” “真的……分毫未伤?” 付娆安斜眼看着阿古达木,一心想着洛承君的安危。那阿古达木连连点头,看来,的确是很怕佐政王和大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逼婚 () 付娆安瞧着蒙蛮众人的态度,心中松下了一口气。还摆起了王爷的架子,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本王与你们蒙蛮族部的误会解开了,那是否能给本王松绑了?如此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族长阿古达木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叫人给付娆安松了绑。付娆安的担忧消减了大半,胃口大开,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长桌上的其他人看着这位“佐政王”如此没心没肺,贪吃无相的模样,因与之前的传奇流言相差甚远,惊得一个个哑口无言,微叹之中透尽了嫌弃。 阿古达木一直欲言又止,可这付娆安吃的尽兴,头都没抬一下,根本没给他机会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付娆安吃饱喝足,她却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阿古达木双手合拳。 “多谢蒙蛮族长的盛情款待,既然话都说明白了,你们蒙蛮与我大昭将士并无攻打之心,那清河围场之事也不过是个误会。如此,便放了我和乔将军回去,本王立刻撤兵回洛安,向皇上禀明事情,从此以后,大昭与蒙蛮,和平共处就是!” 付娆安说此话,可是不负责任的。她如今只想顺着蒙蛮人的意思,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回到洛承君身边,让所有人撤回安区域。 至于要不要继续打蒙蛮,她可是顾不上的。 而付娆安也将这群蒙蛮人想的太过简单了,阿古达木听了她的话,可没有刚才那般爽快。迟疑地与身边人交换了几个眼色,笑眯眯地重新抬眼看向付娆安。 “王爷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我蒙蛮族部,不如就多住几日……” 付娆安脸上的笑意僵住,她听出了些许的话外音,这蒙蛮人,好似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她回去。她微感不妙,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多住几日就不必了,本王还是尽快回去,免得将士们误会,若是援军赶到,再发生了交战,可是双方的损失。” 付娆安说完,不给阿古达木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要往帐包外冲。结果被帐包外守着的人给拦住了,气氛一下子又低沉了下来。 “阿爸,既然王爷着急回去,我们便也不要与他绕弯子了!” 阿尔斯朗此刻开口,并且起身,走到了付娆安的面前。这阿尔斯朗身材高大,足足比付娆安高处了一个脑袋还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付娆安,还没开口,气势就给压制了下来。 付娆安仰头看着他,攥紧了拳头,准备随时动手。可这阿尔斯朗忽然朝着他弯腰行了一记蒙蛮之礼,显得很是恭敬。 “王爷是明快之人,我也有话直说。虽说我们面对面说开了话,可到底是空口无凭,若是王爷回去,立马翻脸,我们蒙蛮族部,还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你……这是信不过本王?” 付娆安心虚地反问了一句。 “还请王爷见谅,毕竟我们蒙蛮与王爷并无交情,还请王爷给我们一个心安才好。” “那……你想要本王如何?给你写个保证书,签字画押?” “议和书自然是要签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请求。方才坐在王爷对面的那名女子,是我阿尔斯朗的亲妹妹,也是我阿爸,蒙蛮族长的独生女儿其其格公主。我妹妹一直仰慕佐政王的盛名,一心想要嫁给王爷这样……” 阿尔斯朗欲言又止,尴尬地看了看付娆安这娇小的身躯。 “这样……威武雄壮的传奇男子。所以,还请王爷成家妹的爱慕之情,也好与我蒙蛮解下亲缘,让大昭与蒙蛮永结同好,岂不是美事?” 付娆安愣住,这才明白刚才那女子为何忽然气急败坏。这蒙蛮族部为了一方平安,也真的是豁得出去。 “呃……如此当然甚好,不过,本王与琪琪格公主成婚,还需回到洛安城禀明皇上,然后……” “王爷不必推辞,佐政王在这天下的盛名,我们蒙蛮族部早就知晓。皇上定不会干涉您娶妻,我们也知晓王爷有正妻,所以其其格嫁与王爷,做侧妃即可。我们定不为难王爷。” “可是……” “王爷若是急着回去,不如今夜就与其其格成婚,行了夫妻之礼。” 阿尔斯朗丝毫不给付娆安开口的机会,一副赶鸭子上架,逼婚的架势。而且这架势,好似付娆安不答应,就绝不能离开似的。 付娆安艰难,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若是自己不清不楚地应下这门亲事,说不定会给洛承君带来祸患,就算不说这个,若是应下,今天成婚,晚上就得……她一个女儿身,这关,可是万万过不去的。 “其实……本王不喜皮肤暗黄的女子,本王喜欢白白净净的……” 付娆安被五花大绑扔回来的时候,乔书律急急忙忙上前查看她的安危。 “侧王妃,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付娆安满目遗憾地看着乔书律,还没开口,就冲着乔书律打了一个饱嗝儿。 乔书律一愣,嗅到那饱嗝儿之中的肉香味,肚子也不由咕噜噜呻吟了两声。付娆安听着他的肚子叫,尴尬一笑。 “对不住,条件有限,我吃饱了,没空给你带些回来。” “他们……叫你吃饭去了?” 乔书律蹙眉,目光之中竟然透着几丝羡慕。付娆安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 “吃饭只是顺道,这些蒙蛮人无意与我们开战,只是想跟与洛承君说清楚清河围场行刺之事,顺便……还想要逼婚洛承君,将蒙蛮族部的琪琪格公主嫁给他,说白了,就是想捆绑洛承君当靠山,以求蒙蛮太平。” “你答应了?” 乔书律急切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看着乔书律,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 “你觉得,我若是答应了,还能被扔回来吗?” “那就好……” 乔书律松下一口气来,这与蒙蛮联姻可不是小事。如今正是昭帝下令攻打蒙蛮的时候,若是擅自答应与蒙蛮联姻,怕是会给昭帝惩戒洛承君的借口。 而蒙蛮这边,也开始商量起了接下来的对策。 “阿爸,如今佐政王不肯答应与其其格成婚,若是拖延下去,等那大昭的援军赶到,我们蒙蛮还是难逃一死啊!” 阿尔斯朗的顾忌,也正是众人的顾忌。族长阿古达木阴沉着脸,不知所措。一旁的巴拉思量片刻,忽然提议。 “不如我们给佐政王下药,强行让他与其其格成婚。我们派人去他军中昭告,佐政王与蒙蛮公主喜结连理。等明日生米煮成熟饭,搞得众人皆知,想这佐政王也推辞不了。” “巴拉舅舅,你这个主意虽可行,但若是那佐政王真心不愿意,可就委屈了其其格。” “为了蒙蛮族部,其其格受点儿委屈算什么?那佐政王可是大昭呼风唤雨的角色,嫁给这样的人,其其格将来可以帮蒙蛮在大昭占有一席之地也不好说!” “可是其其格和佐政王都不愿意,强行成婚,也不见得生米能成了熟饭。” “那就下药!把交合欢给他们二人吃下,那牲畜都抵不住的药性,我倒要瞧瞧,这孤男寡女的,能扛得住?” 巴拉一副豁得出去的样子,阿古达木却有些心疼自己的闺女。那交合欢是族部之中喂给发情牲畜,催促交配下崽的猛药,可从未用在过人的身上。 巴拉看阿古达木迟疑不决,有些恼怒。 “除了此法,你们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再拖延下去,朕等到那援军来了,我们就等着拼死一搏,族被灭!” 众人被巴拉的话吓得一震,纷纷看向阿尔达木。阿尔达木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得点了头。 此刻,洛承君与三千赤甲军在营地与围困自己的蒙蛮人已经对持了三个时辰。蒙蛮人的迟迟不动倒是给了赤甲军休息调整的机会,洛承君暗中与几名副将商讨迂回战策,准备试一试突围。 正要暗中传达突围军令,忽然蒙蛮人有了动静。一个蒙蛮人只身驾马朝着营地走来,在距离营地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朝着洛承君等人高呼了起来。 “大昭军将们听着!你们的佐政王爷如今在我蒙蛮族部做客,与我蒙蛮族长相谈甚欢,已经议和,并且答应迎娶我蒙蛮族部的公主为妻。今夜举行婚礼,佐政王教我们代为传达,叫你们放下兵器,耐心等待他明日归来。” “佐政王?” 众赤甲军惊愣,纷纷回头看向洛承君。这佐政王好生生地站在军营里头,何时去蒙蛮族部,还答应娶了蒙蛮公主? “王爷,这些蒙蛮人又想使什么阴谋诡计?” 洛承君紧蹙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上前,大声询问那近前的蒙蛮人。 “你说佐政王在你们蒙蛮族部,有何证明?” “证明?你们佐政王与乔将军从后方逃跑的时候,正巧本我们阿尔斯朗王子捕获,要何证明?明日等你们王爷回来,你们便知晓了。佐政王叫我们代为传话,只是想叫你们安生一些,莫要做无谓反抗,损兵折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颓逃 () 洛承君听闻此言,顿时明白,被抓的,是付娆安与乔书律。 一侧的副将也近身上前,低语了一句。 “王爷,乔将军他……” “叫对峙的赤甲军回营帐休息,军粮不得再入口。将剩下的鹿肉分给将士们食用,本王现在将最高军令权交给你,若明日寅时本王还没归来,你就带着赤甲军突围。” “王爷!” 副将听到洛承君此番交代,不由地惊慌失色。 “王爷这是何意?难道要丢下赤甲军独自行动,去救乔将军?若要去,我们三千赤甲军愿与王爷生死相随!” “无需生死相随,这蒙蛮人围困不攻,本就奇怪。加上刚才那蒙蛮人的话,想必这蒙蛮人并没有交战之心,只是错认了别人为本王。若本王带着你们攻入蒙蛮族部,反倒将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副将听了洛承君的解释,似懂非懂,但担忧之心还是未减。 “那也不能任由王爷你一人深入蒙蛮族部,不如,卑职与王爷一起前去。” “你若去了,这三千赤甲军群龙无首,又作何用?你听令即可,不必多言!” 洛承君语气决然,不容有一丝反驳。他环顾四周围困军营的蒙蛮人,如今他们的戒备心也松弛了下来,洛承君准备再等一等,天色微暗之时,再寻机逃出去。 南水孤郡,梨花苑。 林云庭在得知风玄死讯,欢央瞒着宁风霖,将风玄遗言转达给他。林云庭已然起了放弃复峦的心思。 宁风霖从杀手团回来,瞧见林云庭的脸色不对,侧目看向冷目的欢央,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他脸色一沉,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 “殿下不必将风玄的话放在心上,是老夫没有教好他。才让他在生死面前畏缩了,竟然说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言!” “大逆不道?” 许久未开口的林云庭凄冷一笑,推开欢央递来的药,强撑着身子起身,踉跄走到宁风霖面前。瞪着那满是血色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宁老,大逆不道这个词,本就是大昭人对我们峦国旧人的形容。风玄没做错什么,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殿下!” 宁风霖不悦低斥,林云庭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不悦,苦笑着摆摆手,接着说了下去。 “在风雪月,四大兵团的人对我已经多有怨言,峦国旧人之心,已经聚不到一起了。宁老,算了吧,风玄已经白死了,我峦国所剩旧人不多了,再这般折腾下去,就不仅仅是亡国,还要灭种了!” “殿下说出这番不负责任的言语来,可顾忌过先帝!还有峦国旧部这十年来的蛰伏?若不是殿下对那付娆安心生怜爱,错过了季白翁指认,逼迫佐政王倒戈相向的机会,我们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宁风霖情急指责林云庭,一旁的欢央听不下去,上前驳斥了宁风霖。 “牺牲无辜之人,逼迫王爷倒戈,你以为王爷就会偏向你们这些人吗?你当真以为王爷兵权在手,无所顾忌?若他真与皇上反目,第一遭殃的就是王府众人和洛安城内的百姓!宁风霖你以为你有多高明,其实你空有一身本事,却已然老的看不清这天下了!” “你!” 宁风霖被欢央尖锐之言直戳脊梁骨,气的浑身颤抖。 “我若是知道你早已忘记自己是峦国旧人,还在殿下耳边多言生事,就不会带你一起来这南水孤郡!” “呵呵……” 欢央听罢,嘲讽大笑了两声,冷目看着宁风霖。 “你怕是自己都看不清,以为带我离开洛安城是为了弥补对我爹爹的亏欠。其实宁风霖,你带我一起,不过是看中我是印非沆女儿的身份。峦国兵团之中有不少我爹爹的旧部,如今人心涣散,你不过是想要利用我聚集人心。不死心地想要继续抗争而已!最想复峦的人根本不是林云庭,而是你!” 宁风霖被欢央怼的哑口无言,气的只能侧目看向一旁的林云庭。 “殿下!你是峦国的太子,真龙血脉,这数以万计的峦国旧人,都等着你为他们……” “宁老!” 林云庭打断宁风霖的话,伸手一把扼住他的臂膀。 “我是峦国太子,真龙血脉。你们因我而聚,也会听我之言对吗?” 宁风霖听着林云庭未说完的话,蹙紧了眉头。 “那我以峦国太子的身份,昭告所有峦国旧人,放弃复峦之心,隐于尘世,安度余年……” 林云庭说出此话来,宁风霖气的脸上的皮肉都在抖动。他正要发怒,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是血污的男人,被梨花苑的两个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宁老!不好了……” 来人声音颤抖,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凄惨不已。 宁风霖定睛一看,此人被划破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刺青。这个人,是来自西方兵团的人。 “慕临关可是出事了?” 宁风霖惊问一句,那人猛烈地点头,哭诉了起来。 “昭帝,昭帝不知为何,忽然在前日派了几万精兵围了慕临关,趁夜屠城,见人就杀!我们老大带着兵团的人逃不出去,只能拼死抵抗,如今老大被生擒,兵团其余三千余人,部被杀……啊……” 宁风霖呆愣,脑袋之中嗡鸣一声。还没缓过神来,又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从外面挤了进来。来人,是祝兴莱的副手,马琉铜。 齐雄章和他的副手死后,北方军团便被宁风霖交给了祝兴莱,祝兴莱又交给了马琉铜。马琉铜刚要赶赴北方军团任职,却巧合刚到边桑城城门不远处,就看见了大军围困边桑城。 亲眼目睹了大军屠城的经过,这才惊慌失措调转马头,赶回慕临关。却没成想,慕临关也遭了屠城,只好赶回南水孤郡。 “宁老!边桑城和慕临关被大昭军队屠城了!兵团的人……怕是也难逃此劫!” 这又一打击,直接让宁风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一旁。林云庭也震惊不已,急忙发问。 “萧禾郡和庆元县呢?东南两处军团,可也遭了屠城?” “还未知晓……” 林云庭咬紧牙关,习惯性看向宁风霖。这从前遇到棘手的问题,也通常是宁风霖来出主意解决。可此刻,宁风霖傻愣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 边桑城和慕临关被屠,西北两兵团折损最少五千人,这峦国旧人之数,生生被剥去了一大半。宁风霖是亲自耗费十年之久,建立起的四大兵团。对他来说,如此噩耗,自然是巨大的打击。 林云庭知道,此刻,只能靠着自己了。他沉思片刻,抬眼看向欢央。 “欢央,麻烦你,通知梨花苑的杀手,分为两拨人,即可去萧禾郡和庆元县查看。若也遭遇了屠城,就让他们折返回来。若是没有遭了屠城,便紧急通知两军团的人,弃城逃亡。总之,绕开大昭军队即可。最后,统统往洛安城汇合。” “洛安城?” 欢央微愣,这不是往昭帝眼前送吗? “如今我们还不知昭帝是如何知道兵团藏身之处的,但兵团如今藏身何地,都会殃及城的百姓,与其这样,不如冒险入洛安藏身。昭帝总不能杀光洛安城的人,等到汇合之后,在从长计议。” “好!我立刻就去。” 欢央转身出了房间去安排,宁风霖好像忽然回过神来,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林云庭的手。 “南水孤郡也不能呆了,殿下,我们必须立刻走!” “宁老,你的意思是,昭帝也会屠了南水孤郡所有的人?” “南水孤郡是峦国旧都,昭帝一定想得到殿下你藏于此地,他要杀尽峦国人,就一定不会放过此处。” 宁风霖如今已经完没了平日的威风,惊恐地仿若寻常老人一般。 “那我们就先去临城墨杭避一避,这样,还能近观一下南水孤郡的情况。我们不能就此逃走,杀手团还在南水孤郡分散着,这一是半日的,也通知不了啊。” “可殿下在墨杭看着,也无济于事啊!” “通知一个是一个!” 林云庭无比坚定,宁风霖无语,只好顺从。只要求林云庭赶紧跟他走,这梨花苑也如同风雪月一般,瞬间人去楼空。 墨杭距离南水孤郡不过五十里,宁风霖与林云庭和欢央逃离至此,显得很是无措。随便找了一间瓦房住下,宁风霖便不见了踪影,忙碌救人去了。 林云庭坐立不安,想到洛承君此刻不在洛安城内,若他在,怕是昭帝也不敢如此疯狂。 但林云庭急于知道洛安城内现状,毕竟兵团余人要赶去那里逃命,若是洛安城内也设了圈套,岂不是白白送死。 想着,林云庭想到了付娆安。他可不知道付娆安随着洛承君也去了蒙蛮边境,便用了欢央从佐政王府带来的信隼,给付娆安写了一封现状的信。 佐政王府秘密圈养的一种信隼,长相如同小个子的老鹰一般。比信鸽更记路,更灵敏狡猾。因性子野,所以很是罕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差阳错 () 这信隼是洛承君为了以防万一,避开那些专射信鸽的密探。这洛安城是大昭京都,权贵聚集之地,许多人都是靠着截下信鸽来获取消息的。 林云庭想要由着这信隼与付娆安取得联系,了解洛安城内的动向。也是存有私心,挂念付娆安。 经过昭帝屠城之事,林云庭心中更是笃定了要放弃复峦,甚至还想着与付娆安曾经把酒言欢所提过的云游四海。 那被林云庭放飞的信隼,带着信顺利躲开了洛安城外潜伏的射手,飞入了佐政王府,落在了满月楼的院中的石桌上,发出一声声的低鸣,在石桌上焦灼徘徊的走着,想要引人注意。 这满月楼如今清净的很,只有简茶一人。简茶如今也不需要伺候谁,闲来无聊地窝在房内缝缝补补,闲得无聊发愣,想着洛承君临行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如何能留下来。 那洛承尧倒是偶尔来找她,每一次都是重复说着要娶她的事情。可简茶不甘心嫁给洛承尧,就算嫁给他,他还是要立刻回岭岚,这辈子,怕是再也不回这洛安城了。 一想到这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夫人和乔书律,简茶更是不想理会洛承尧。 简茶正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忽然听见院内一阵扑棱,紧接着伴随着怪异的鸟鸣声。她蹙眉愣了愣,起身走出了房门。 “哎呀!哪儿来的老鹰!” 简茶看见那石桌上落着一只体型娇小,长得却很像鹰的鸟,吓了一跳。那信隼的目光凛冽,嘴勾锋利,看起来像是很有杀伤力的飞禽。 “去!快走!” 简茶拿起一旁的扫帚,远远地轰赶那信隼。可没想到,那信隼不仅不跑,竟然还扑棱起翅膀来,朝着简茶飞了过来。 “啊啊啊!” 简茶吓得抬手捂脸往后退,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那信隼扑棱棱地飞上前,乖巧地落在了简茶的胳膊上,发出一声声和气的叫声。 简茶慢慢镇定下来,发现这信隼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心思,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了脸。她一眼便瞧见那信隼抓着自己胳膊的两只爪子,其中一只爪子上面,捆绑着一个信筒。 “你……是来送信的?” 简茶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那信隼好似能听懂人话似的,回应了一声短暂的叫音。 简茶拿起从前杀鸡宰羊的胆子来,伸手一把捏住了信隼的爪子,从那信筒之中抽出信来。那信隼见信被人拿走,瞬间扑棱起翅膀,落在一旁的树干上,休息了起来。 简茶松下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信。她以为,这信一定是付娆安从蒙蛮边界寄回来的。 可看见信里头的写的,是峦国旧部兵团的事情,落款,还是林云庭,简茶吓得一把将信攥成了纸团。 如今洛安城内无人不知,昭帝正动用了大军剿灭峦国叛贼的事情,但凡与峦国旧部有牵扯的,怕是都落不下好结果。 简茶都没来及细看着信,便慌慌张张地进了屋子,伸手便要将那信燃了。可手中信纸刚要触碰烛火,一个念头在简茶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急急忙忙收回了手。 简茶盯着眼前那微晃的烛火,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团,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若我把这信交给皇上,算不算立功?若是立功,得了封赏,是不是就能留在洛安城了?有了皇上护佑,王爷也不能赶我走了吧?” 简茶想着,眸子里闪出了光彩。她急急打开手中的信团,确认这信中的内容。 林云庭在信中提到,两大兵团被剿之事,还提到自己目前离开了南水孤郡,躲在墨杭藏身。想要了解如今洛安城的动向。 “墨杭……” 简茶轻语了一句,昭帝如今一直在寻林云庭的踪迹,这信上便有答案,如此,便算是大功一件了吧?只是…… 简茶迟疑了一下,她断不能说这信是林云庭给付娆安的,若是那样,不就牵扯上夫人和佐政王府了吗?说不定,还要连累了乔书律,这可是简茶万万不想的。 好在这林云庭的信上,只在信首写了“娆娆”二字。简茶小心翼翼地撕下那信首的署名,这封信,便看起来没什么纰漏了。 只是,皇上若问起,这信……是从何而来的呢? 简茶一下子犯了难,她虽为留下能舍了林云庭的安危,可却不能舍了付娆安与佐政王府。 正苦恼着,门外忽然响起了洛承尧的叫喊声。 “简茶?简茶你在屋里吗?” 这平日简茶听到洛承尧的声音,定会烦躁不已,可如今,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急急地开门迎了出去。 “小王爷,你来的正好!” 简茶上前一把扼住洛承尧,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洛承尧被简茶这忽然反转的性子弄得一头雾水。 “你今日怎么这般欢迎本王,可是想通了?本王今日来找你,就是想带着你进宫面圣。皇兄这两日因为剿峦的事情心情大好,正巧今日在宫中饮酒作乐,我也跟着去热闹热闹,顺势提出你在清河围场救驾一事,给你讨了赏赐。也好抬了你的身份,与本王相配成婚!我们共回那岭岚,过小日子去。” 洛承尧满是欣喜的憧憬,简茶却心意不在他的话上。 “清河围场之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你如今提出来,皇上怕也只会觉得突兀,万一不悦可怎么好。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需要你配合……” 简茶欲言又止,洛承尧疑惑。 “你能有什么法子?” 简茶将手中的信给洛承尧看,洛承尧看了,也是大惊失色。 “这信你是从何而来?简茶你不会与林云庭那叛贼有联系吧?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谁与那林云庭有联系了?这信……这信是林云庭寄给王爷的!” “我哥?你可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你没瞧我把这信首的署名给撕掉了。想必是这林云庭单方面,想要用与王爷的血亲关系,求王爷帮他。小王爷也不想让王爷被林云庭连累上吧,这叛国罪,可是要诛九族的!若是王爷受难,小王爷你也跑不了。” “那还不赶紧毁了这信!” 洛承尧着急就要撕碎这信,简茶赶紧伸手拦住了。 “撕什么撕?这信的署名已经没了,我们编造一下,说这信使从风雪月巡视叛贼的时候偶尔得到的,转交给皇上,让他得知了林云庭的藏身之处,那就是立了大功!不仅撇开了王爷的嫌疑,还能借着此事叫皇上赏赐于我。说不定,我这次,真的能成县主呢!” 简茶兴奋地说着,洛承尧蹙紧了眉头,总觉得有些冒险。 “那风雪月早就关门了,如今说在那里抓叛贼得了这信,皇上怕是也不肯相信啊。” “皇上信不信,若再那墨杭抓住了林云庭,不就能证实是真的了吗?你就说,肯不肯帮我吧?这也是帮你在皇上面前得宠的大好机会,你若不要,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简茶心急,看洛承尧犹豫,有些气急败坏。洛承尧无奈,只好点头应了她。 “好好好,那我们就好好编一编,可切莫要在皇兄面前露馅。” 此时的昭帝,正在凤殿饮酒作乐,皇后在一旁陪坐着。昭帝今日心情大好,慕临关活捉兵团头子祝兴莱,还从祝兴莱口中得到了其余两个兵团的藏身之处,萧禾郡和庆元县。 不仅如此,清河围场驻守的守备军也传来消息,催促昭帝加派援军,说是洛承君与赤甲军被蒙蛮围困,情况堪忧。 守备军不敢擅离职守,也不清楚围困情况,所以不敢妄自前去援助。 这一箭双雕的好消息,都在昭帝的预想之中,他怎能心情不好。如今别说催促援军了,反而还给大军加派了指令,屠光慕临关和边桑城之后,立马转战萧禾郡和庆元县,另外还分派了人去南水孤郡,搜查林云庭的藏身之处。 南水孤郡与慕临关和边桑城那种地方不同,它曾经是峦国京都,是如今大昭数一数二的大城。里面还留有很多重要的特产和文化要地。许多皇族远亲也定居在那里,不同于那些小地方,说杀光便杀光。 若不到迫不得已,昭帝是不会屠了南水孤郡的。虽然,他很想。但是他还没有完失去理智,若是屠了南水孤郡,怕是整个大昭,甚至天下,都会知晓他昭帝残暴屠城灭众之事。 昭帝越想越开心,觉得这天下很快就能独掌在自己手中了,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日日担惊受怕。 想着,昭帝拿着酒杯,起身混与那些舞姬之中,随着乐曲,扭动着身子,时不时地仰面大笑。 皇上瞧着昭帝那**熏红的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 “皇上。” 元文公公忽然进来,朝着喜悦起舞的昭帝叫了一声。可怎奈昭帝实在是太尽兴,这乐曲的声音也太大,竟然没有理会。 “皇上!” 元文无奈,只好也挤进那舞姬之中,凑近唤了昭帝。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愿 () 昭帝仍旧是沉溺在欢悦之中,随着舞姬挥舞双臂,一个反手将近身的元文扇倒在地,这才停了下来。 “哎哟……” 元文倒在地上,吃痛呻吟,惹得一众舞姬嬉笑。乐曲也停了下来,昭帝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元文,不情愿地挥挥手,示意舞姬退下。 “朕玩的正开怀,你这个奴才跑来捣什么乱?莫不是你这没根的阉人也喜欢女人?今日朕高兴,赏你几个对食的宫女如何?哈哈……” 昭帝嘲弄着元文,元文公公连忙爬起身,朝着昭帝连连作揖。 “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进来通禀一声,逍遥王爷在殿外候着,说有要事面见皇上。” “洛承尧?如今朕四个兵团藏身之处都知晓了,他还能有什么要事?罢了罢了,叫他进来,此事他还是有些功劳的。” 昭帝说着,折身回了座位。皇后立刻变回了笑颜,笑眯眯地给昭帝斟酒。 洛承尧带着简茶进入殿内,简茶第二次来宫里,还是不免紧张,低着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臣弟参见皇上。” 昭帝看见洛承尧带着个丫头,微蹙起眉头,不解地询问。 “承尧啊,你带个丫头来凤殿,所谓何意啊?” “回皇上,她叫简茶,是佐政王府侧王妃的大丫头。臣弟知晓皇上近日一直为剿峦之事废寝忘食,所以今天闲来无事,便与简茶一起去那风雪月瞧了瞧,想着,那风雪月毕竟曾经是林云庭和众峦国旧人的聚合之地,万一有什么线索呢,没想到,这一瞧,还真瞧出了点儿事情来。” “哦?你们瞧见林云庭了?” 昭帝顿时来了兴趣,洛承尧连忙解释了起来。 “并未瞧见林云庭,但那风雪月的确有可疑人影,臣弟与简茶一路追赶,险些擒住那人。只可惜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 “哼……承尧你进宫扰了朕的雅兴,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昭帝眉眼不悦了起来,洛承尧赶忙接着说下去。 “人虽然逃走了,但简茶捡到了那人身上落下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应该有助于皇上抓捕林云庭。” 洛承尧说着,示意简茶拿出那封信。简茶还在惊慌之中,被洛承尧这么一提醒,吓得赶紧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颤颤巍巍地上前递给了昭帝。 昭帝接过信,看了简茶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拆开了信看。 “墨杭……这林云庭倒是狡猾,知道朕不会放过搜查南水孤郡,竟然跑到了临城墨杭。好啊……元文!” 昭帝大声唤来元文,元文急急忙忙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上吩咐!” “你立刻叫人快马加鞭,通知郑培安,叫他亲自挟着祝兴莱和生擒的峦国旧人,去墨杭,逼出林云庭。记着,朕,要活的林云庭。” 昭帝心中更喜,这已经是今日第三个好消息了。只要生擒了林云庭,峦国旧部覆灭不说,就算那洛承君命大活着回来,靠着林云庭,也能逼死他。 “好啊,好!承尧你这算是立了大功一件,赐坐,今天朕与你不醉不休!” 简茶一听昭帝并未赏赐自己的意思,急忙暗中戳了洛承尧一下,眼神焦灼地催促着他。 洛承尧会意,再次朝着昭帝开口。 “皇上!其实……此次功劳不在臣弟,今日去风雪月是简茶提议的,而且,那封信也多亏了简茶才捡到的。若不是简茶心细,光凭着臣弟这粗心大意,根本不可能捡到的。” 洛承尧言语这般明显,昭帝听出他是在为简茶讨要赏赐。也瞧得出,这洛承尧如今被这个叫简茶的丫头攥的死死的,可见,有些本事。 而昭帝注意着简茶的身份,侧王妃瑶姬的大丫头。而就在不久前,昭帝刚从皇后口中得知,那侧王妃根本就是个假瑶姬,是洛承君暗中安排顶替上的人。 想到此,昭帝沉思了起来。他这一沉默,洛承尧心中忐忑,生怕不小心惹怒了昭帝。 可简茶心有不甘,她是必须要得到赏赐机会的,只有借着这赏赐,她才能留下来,甚至,做一个配得上乔书律的女人。 “皇上!” 想着,简茶忽然鼓起勇气抬眼看向昭帝,大叫了一声。 洛承尧吓得回身拽她,简茶却豁出去了一般,甩开了洛承尧,目光微颤地与昭帝对视。 “皇上可能不记得了,在清河围场遇刺的时候,所有人都四散逃窜,但唯有奴婢……唯有奴婢上前替皇上挡剑。虽说……虽说最后是佐政王解围,但奴婢,当真是豁出命去保护皇上的!” 听了简茶的话,昭帝蹙眉回想。遇刺之时,好像是有那么个人影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扼着她当人肉挡箭牌。不过当时实在是太惊慌,他哪儿里顾得上别人。 “是你替朕挡剑?” “没错,是奴婢为皇上挡剑。加上这一次,也是奴婢发现的信,奴婢斗胆请求……请求皇上赏赐!” 简茶大胆说完,朝着昭帝叩头。一旁的皇后忽然冷嘲一笑,满目嫌弃地看向简茶。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自请赏赐的奴才!你还真是厚颜无耻,为皇上挡剑,遇情上报,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就算赏赐,也应该是皇上开口,轮不到你这个贱婢开口索要!” 皇后恼怒斥责简茶,简茶和洛承尧都吓的神色骤变。简茶欲哭无泪,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冒进,她只是,太想要赏赐了。 “皇上恕罪,这简茶只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她并无冒犯之心,皇上……” “朕觉得无妨。” 皇上却话锋不同,着实惊了一旁的皇后。 “皇上,这丫头煞有野心,实在是……” “皇后言重了,这立功求赏,本就是应该的。若是立功无赏,那这天下人谁还肯为朕效命?这丫头在清河围场为朕奋不顾身,就值得褒奖!更何况,这一次还提供了林云庭的藏身之处,更是大功一件。你叫……简茶是吧?” “是!是!奴婢叫简茶!竹间简,饮茶的茶!” 这峰回路转,可是吓坏了简茶,连忙回应昭帝。一旁的皇后被当众打脸,气的沉闷不语,更是看这简茶不顺眼了起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昭帝倒是大方,将选择权给了简茶。简茶期待此刻期待了许久,只在梦中实现过,没想到,如今这场面,真的出现了。她激动的,只想落泪。 “奴婢……奴婢斗胆,请皇上赏赐奴婢一个贵女身份,奴婢是安国人,出身贫贱,一心想要过上贵人的日子……” “哼,贱胚子还想当贵女……” 皇后低声嘀咕着,想着昭帝一定不会给这简茶什么好身份。不论如何,这简茶也是那冒牌瑶姬和佐政王的人。 昭帝想了一会儿,开了口。 “如此……前不久彭城县主意外过世,不如,你就顶替了她的位置,做个彭城县主如何?” “皇上!” 皇后惊愣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昭帝。昭帝略微不悦地看向皇后,对于她过激的反应,很是不开心。 “皇后对朕的决定有异议?” “臣妾自然有!县主之位,尊贵仅次于公主。她一个王府贱婢,怎能一跃成凤呢?” “朕说能,就能。随是贱婢,却立下两次大功,朕以为,她配得上。” 皇上丝毫不退让,皇后还想说些什么。但觉出了昭帝的不悦,只能忍吞下不满,坐了回去。 此刻的简茶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苦笑参杂,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 “多谢皇上!奴婢多谢皇上恩典!” 简茶不住地叩头,这梦寐以求的事情得以实现,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一旁的洛承尧也很是惊诧,没想到昭帝会如此大方。 他也倍感欣喜,若是县主,那配上他这逍遥王,可谓是绰绰有余了。 “皇上,臣弟还有……” 洛承尧刚要与昭帝说自己想要迎娶简茶一事,话没说完,就被简茶暗中拽住了。洛承尧疑惑侧目看向简茶,简茶已经叩拜了昭帝。 “奴婢和逍遥王就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简茶叩拜,起身拉着洛承尧转身离开。 “简茶,你为何要拦着我,趁着皇兄开怀,正好连禀了我们的婚事,岂不是更好?” 洛承尧追问简茶,简茶不语,一心开怀自己被立为县主之事。洛承尧还要继续追问,抬眼,却瞧见了正朝着凤殿来的杜妍娥。 三个人相遇,都愣住了。 这杜妍娥自从洛承君与付娆安去了蒙蛮之后,就越发勤快地与皇后来往了,甚至,还巴结上了皇上。大有一副变回昭帝细作的架势。 杜妍娥在这里碰见简茶,下意识有些慌张。她还不想让自己与皇后来往的事情被人知晓,特别,还是满月楼的人。 不过杜妍娥随即看到,这简茶和洛承尧身后,就是凤殿。她抿嘴一笑,走上前来,冷目看着简茶。 “小王爷怎么带着满月楼的奴才来凤殿了?还是说,这奴才,逼着您娶她了?” 简茶听着杜妍娥这酸话,本该低头躲闪,此刻,却有了十足的底气。没等杜妍娥笑意落下,简茶抬手便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一百八十五章 翻脸 () 杜妍娥毫无预备地被简茶甩了巴掌,惊愣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洛承尧也惊了一跳,再怎么说,这杜妍娥,也是佐政王妃,是他的大嫂。 “不知死活的贱婢……” 杜妍娥咬牙切齿,抬手就要返还简茶几个嘴巴子。简茶毫不客气地扼住了她扬起的手,第一次这般冷目地瞪着杜妍娥。 杜妍娥好似看见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恼怒冷笑地看着简茶。 “你这贱婢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宫里竟然如此放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活的不耐烦的人,是杜妍娥你吧?” 简茶轻蔑一笑,狠狠地甩开了杜妍娥的手。杜妍娥娇贵柔弱惯了,被简茶这么当做烂菜一样地甩在一旁,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如今我可不是什么贱婢了,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彭城县主!杜妍娥你不过是佐政王府失宠的王妃,你那当官的爹也死于非命,族内好似也没有什么朝堂高位之人可以依靠了。没有佐政王的宠爱,也没有家族靠山,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县主面前耀武扬威?就凭你刚才对我的不敬,本县主给你一巴掌都是开恩!” 简茶如今可算是有了十足的底气,将那杜妍娥斥的目瞪口呆。 “彭城县主?你?你这贱婢怕是疯了吧?” 杜妍娥一时难以相信,简茶听她还叫自己贱婢,“贱婢”这两个字,可是如今最叫她生厌的两个字了。 简茶恼怒上前还要抬手打人,洛承尧急急上前拦住,生怕把这事情闹大了。 “简茶,算了,王妃对你升为县主之事并不知晓,所谓不知者无罪,就此算了吧。这是宫中,引出了事情,不好收场的。” 洛承尧低声央求简茶,简茶顾忌在宫内,这才收了手,怒瞪了一眼吓呆了的杜妍娥,转身疾步走开了。 直到那简茶和洛承尧走远了,杜妍娥才微微回神过来。一直站在不远处凤殿门口看着的元文公公,此刻也上前来。 “王妃无事吧?” “我……” 杜妍娥有些落魄,尴尬地冲着元文笑了笑,摇了摇头。 “多谢公公关心,我没事。只是……皇上真的封了那贱婢为彭城县主?” “王妃可别一口一句贱婢叫着了,皇上的确封了彭城县主,位虽不及皇族血亲的县主,但如今,也是三品贵女了。” “呵呵……” 杜妍娥听了元文公公的话,自嘲冷笑了两声。如今满月楼的大丫鬟都爬到了她这个王妃的头上去了,当真入那简茶所言,自己如今,可没资格耀武扬威。 简茶步子走的很急,她急着回到佐政王府去,等着皇上派人下了圣旨和赏赐去。可以当着整个佐政王府下人的面,好生风光一次。 她低头看着自己方才打了杜妍娥的手,掌心还隐隐作痛,可心中却痛快万分,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洛承尧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了简茶。 “你为何要这样?” 简茶脸上的笑意僵住,表情冷漠地抬眼看向他,甩开了被洛承尧拽住的手。 “我怎样了?从前我在王府的时候,你可知道她是如何对我的?叫那蓉兰碧秋,用那削的薄薄的竹片掌我的嘴,可比我今日甩她的巴掌疼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为何不让我在皇兄面前提及你我的婚事?” “婚事?什么婚事?我与你说好要成婚了吗?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逍遥王爷了吗?” 简茶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架势,洛承尧呆愣,不敢想象这简茶被封为县主,前后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就判若两人了。 “简茶你怎能出尔反尔呢?彭城县主的事情,还有这一次我带你入宫面圣,你明明知道我的意图……” “洛承尧!” 简茶听到洛承尧提及聂欢之事,忽然敏感了起来,她蹙眉不悦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开口。 “你若想用县主的事情来要挟我,就先找出证据来。此事你已经向皇上承认是你所为,若是反口,可是欺君之罪!” 简茶的话让洛承尧有些伤心,他并没有要要挟简茶的意思。可简茶,却偏要如此想。 “本王没有要要挟你的意思,简茶,你知道本王喜欢你,很喜欢!我一心只想要娶你入门,然后一起回到岭岚去。” “可我不想!多谢小王爷厚爱,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简茶不愿与洛承尧多言,撇下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洛承尧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凤殿内,皇后沉着脸,默不作声。昭帝侧目看向她,撇嘴一笑。 “怎么?皇后在生气?”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为何要封了那瑶姬的贱婢为县主?您明明知晓,那瑶姬是佐政王找人假冒的,封了她身侧的人为县主,不就是为她做势大的衣裳吗?” “县主又如何?还不是朕说她有权利就有,没有还是如同贱婢一般。这个叫简茶的奴婢,有贪欲野心,对朕来说,是好事。朕给她足够的荣华富贵来捆绑她,要她心甘情愿做朕安插在佐政王府的细作。当然,若是洛承君此次如了朕的心愿回不来,那她也就失了作用。她也扑腾不了几日的。” “皇上……不是说佐政王定然是回不来了吗?那清河围场的守备军,不是说佐政王和赤甲军已经被蒙蛮人给围了吗?” 昭帝紧蹙眉头,长叹了一口浊气。 “是啊,可朕心头不安。那洛承君可是年幼就上了战场的人,多少次险战,他都活着回来了。他战神之名在外,也不知道这蒙蛮人够不够格杀了他。” “可若是佐政王回来,知晓皇上你阻拦援军,还屠城杀尽峦国人,怕是……” 皇后欲言又止,满脸止不住的惊恐。昭帝不悦,温怒斥了一句。 “你怕什么?朕好歹是大昭皇帝,他洛承君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王爷。就算他活着回来,朕也有的是话说。从前是朕找不到林云庭造反的证据,可如今,峦国旧部有四大兵团的事情已经被证实,就足以证明林云庭的造反之实!等朕抓到了林云庭,他洛承君……也难逃叛国之罪。” “皇上想让林云庭咬住洛承君,怕是不容易。” “皇后还记得季白翁吗?” “季白翁……那个南水孤郡暗宇杀手的老板,也是瑶姬的老板?” “没错,就是他。你当日与朕说了,那瑶姬归顺了洛承君。此次去南水孤郡追查林云庭的人回报,那季白翁的梨花苑,其实也是峦国旧部杀手团的聚集地。如此一来,便有了解释。季白翁是林云庭的人,那瑶姬,就也是林云庭的人。洛承君府内藏着叛贼的人,自然,也是叛贼!只要朕好好利用那简茶,证实瑶姬的真实身份,洛承君……便逃不掉。” 昭帝说着,脸上却没有笑意。他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备用计划,可心中还是盼着,洛承君不要活着回来。 昭帝心中,还是畏惧洛承君的。 “皇上,佐政王妃在殿外候着。” 元文公公小声禀报了一句,昭帝下意识蹙眉,不悦。 “她怎么来了?” “是臣妾叫她来的,自上一次在清河围场,杜妍娥主动与臣妾示好之后。臣妾便开始拉拢她。若不是她,皇上与臣妾如今还要被那瑶姬蒙骗呢!” “哼,一个失宠的女人,没有什么大用处。更何况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皇后还是小心些这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吧!” “皇上提醒的是,臣妾自会小心应对她的。”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要唤这佐政王妃进殿吗?这佐政王妃方才与那彭城县主相遇,发生了口角,还挨了县主一个耳光。” “哦?” 昭帝不由地吃惊,没想到那简茶看起来没什么,却如此狗仗人势,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叫她进来吧。” 昭帝来了兴致,让元文引了杜妍娥进殿。杜妍娥进宫之前,未曾想到昭帝也在凤殿。到了殿门口知晓,却也不好退回去了。 她毕竟背叛过昭帝一次,如此直面相对,还有些尴尬。 “妾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杜妍娥下跪作揖,昭帝起身走下去,故意绕着那杜妍娥,看她被打的红肿的那面脸颊。 “那简茶可是昔日在佐政王府奔前跑后,任人使唤的丫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县主,想必是对坐镇王妃你怀恨已久,才出门就给了这么狠的一记耳光吧?” 昭帝说着,语气之中带着嘲讽。杜妍娥倍感屈辱,却不能反驳。 “王妃此刻,想必很是记恨朕封了那简茶为县主吧?” “妾身不敢。” “你都敢叛了朕的旨意,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皇上恕罪,妍娥知错了!妍娥从今往后,一定好好效忠皇上,再也不敢分有二心了!” 杜妍娥吓得瑟瑟发抖,以为昭帝要借着洛承君不在的空档,跟自己算总账。 昭帝冷冷一笑,看着杜妍娥的目光,尽是嫌弃。 “你如今对朕而言,已是无用之人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独闯 () 无用之人,与可弃和可杀之人似是同意。 杜妍娥被昭帝这话说的胆战心惊,联想最近洛安城内的异样,洛承君的杳无音信,让杜妍娥不得不自危了起来。 杜妍娥抬眼看向安坐的皇后,皇后看到她望向自己,似是求助,面色一沉。 皇后如今可不是能撒手不管杜妍娥的人,她去清河围场暗中带着林云庭的事情,杜妍娥是知情者之一。 如今这局势,若是被昭帝知晓她做过这种事,怕是会死的很难看。所以说,皇后根本就不是为了用处而拉拢杜妍娥,根本就是为了堵杜妍娥的嘴而已。 “皇上,瞧您把佐政王妃给吓得。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妃不过是情动至深,乱了分寸。您就看在她丧父的份上,原谅她一次吧。说不定,王妃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处。” “是!皇上,妾身如今是真真儿地看清楚了,王爷靠不住,还是皇上能护佑妾身。” 杜妍娥连忙表忠心,昭帝也懒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杜妍娥计较。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杜妍娥。 清河围场,边境营地。 随着那蒙蛮人近前的通禀,加上天色渐暗。围困赤甲军的蒙蛮大军开始稍显懈怠了起来。 洛承君换上清河围场周旁牧民的衣服,让副将从马棚之中牵出一匹快马来。 那马上,被捆绑上了一个人形的草垛。趁着渐暗的夜色,副将朝着那马屁股上狠狠地甩了一鞭子,只听一声马叫,撕裂了寂静的气氛。 原本懈怠的蒙蛮人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们看见一个“人”驾马飞快从大昭军营之中奔出,不顾一切地朝着后方跑去。 “快!快拦住那个人!不能让他去报信!” 为首的蒙蛮将领带着一拨人朝着那快马追去,赤甲军也趁机起哄,将大半的蒙蛮人引到了军营一侧。 而蒙蛮人自然而然的减少了朝着蒙蛮方向的守卫,他们不觉得,赤甲军会有人主动进入蒙蛮的地界。 洛承君趁机跃身而出,闷杀了几个蒙蛮守卫,钻入了蒙蛮地界的密林之中,朝着蒙蛮族部的营地奔去。 此时的蒙蛮族部,正张灯结彩准备“佐政王”与其其格公主的婚礼。 其其格在营帐之中大闹,将临时准备的喜服用腰间的马刀撕扯成了布条,丢在地上。 “我不嫁!那佐政王瘦小孱弱,个头还没有我高!让我其其格嫁给那样一个没有威武的男儿,还不如杀了我!” 阿尔斯朗进入营帐,弯腰捡起地上的碎布。抬眼看着其其格憎恨自己的目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其格,别闹了,哥哥也知道那佐政王配不上你……” “那你还答应阿爸?” “不答应要如何?不如你想个办法出来,能够保佑蒙蛮族部平安,打消那大昭发兵来战的念头?” 其其格听了阿尔斯朗的话,直接从那兽皮床垫上跳了下来。 “不如,杀了那佐政王!是他诬陷我蒙蛮族部刺杀昭帝的,杀了他,然后派人去洛安城与昭帝献礼解释!不是都传,那昭帝与佐政王不和吗?说不定,我们杀了他,正好顺了昭帝的意思?” “别胡闹!这大昭还传言说佐政王身高八尺,威武不凡,长相俊朗呢!如今……好似也就占了一个长相俊……美?所以说,这传闻不可信。这佐政王虽然长得不尽人意,但至少手握重兵,可以控制昭帝发兵的意思。要想守住蒙蛮族部,还需要妹妹你加把劲,攥住了这佐政王的心。” “我……那佐政王长得跟女人似的,你叫我如何对一个女人……哎呀!哥哥!求你了,你跟阿爸说说,别让我嫁给佐政王。不然,在族部之中随便找一个女人,叫阿爸收了她做义女,代替我嫁给佐政王如何?” “万万不可!” 这其其格正为自己出主意呢,巴拉怒斥了一声,推门从外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汤药的下人。 “巴拉舅舅!有何不可啊?” “佐政王已经见过你了,再让你阿爸收义女敷衍,岂不是得罪他?再说了,临时找个义女,如何有你这蒙蛮族部的女儿来的放心?拉拢佐政王,可不是说笑之事,关系着我蒙蛮……” “好了好了,我不听!说来说去,反正你们就是要我嫁给那个娘里娘气的佐政王!你们要逼我,我也没办法,但是想都别想我今天晚上能跟他……如何!他若是敢碰我,我就阉了他!” 其其格恶狠狠地说着,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马刀。巴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着阿尔斯朗使了一个眼色。 阿尔斯朗为难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上前,凑近了其其格。 “你干嘛?” 其其格看出了不对劲,问了一句。可话音刚落,阿尔斯朗猛然出手,一掌给她打晕了过去。 “去给公主喂药!” 见其其格晕了过去,巴拉示意身后的下人上前给她灌药。阿尔斯朗看着,心疼不已。 “巴拉舅舅,我们这样强硬,其其格明日,怕是少不了寻死腻活。” “寻死腻活就拦着,听闻这佐政王膝下无子,这其其格若是能一举得子,那才是为我们蒙蛮族部坐稳了江山。布日古德神父曾经预言过,这佐政王有天下帝王之运。真有那日,其其格还能争一争这天下后位。” 巴拉说着,看着昏睡过去的其其格,微微一笑。 听到布日古德,阿尔斯朗也不再多言了。这布日古德译为“鹰”,蒙蛮族百年来信奉鹰神,而布日古德神父,是蒙蛮族部的神族,天生可以掌控天下群鹰,占卜万事可能之相。 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准确,但占卜的大方向,从未错过。几年前蒙蛮发兵大昭,就曾被布日古德神父阻拦。结果,果然战败。 另一边,蒙蛮人也将新郎服送到了付娆安与乔书律关押的营帐之中。 一进去,不由分说的,几个蒙蛮汉子上手就要剥了付娆安的衣服,强行给他换上喜服。 这可吓坏了付娆安,上蹿下跳地躲闪着。可惜手臂被捆绑着,到底还是被抓住了。 “你们放开她,有种冲我来!” 乔书律奋死抵抗,想要护着付娆安,却被推搡到了一旁。付娆安惨叫着,瞬间忘记了自己伪装佐政王的事情,女人特有的嘶叫都窜了出来。 “啧啧啧……这佐政王怎么……” 族长阿古达木在营长外,听着这刺耳的叫声,嫌弃之意更深。 帐内的付娆安看着这几个蒙蛮汉子的手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衣襟,越发激动了起来。 “你们要是敢碰我!我就灭了你们蒙蛮一族!” 这一声叫可吓坏了这几个蒙蛮汉子,都住了手。站在帐外的阿古达木也急急地进入了营帐,笑眯眯地与付娆安解释。 “佐政王息怒,我这也是不情之请,还请你配合。我女儿其其格可是这蒙蛮最美的女子,也是我的独女,视若珍宝。只要王爷肯迎娶她,我也不会为难王爷的。” 逃过一劫的付娆安气喘吁吁,紧张地看着阿古达木,再看看身旁的喜服,知道自己必须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不过,这衣服我自己穿,本姑……本王不喜欢别人看身子,你们都出去!” “这……” 阿古达木有些迟疑,生怕这“佐政王”趁机跑了。 “这什么这?要是不行,你就杀了本王!” “王爷说笑了,好,您自己穿,我们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阿古达木示意那几个蒙蛮汉子给付娆安松绑,然后疑神疑鬼地走了出去。一出营帐,很快便叫人围守了营帐。 付娆安长叹一声,赶紧帮忙松开了乔书律的绳索。 “侧王妃,属下替你引开这些人,你赶紧趁机逃跑吧!” 乔书律说着,拿起那喜服就往自己身上套。付娆安上前一把夺下,无奈地看着他。 “算了吧,你跟我的脸这般不同,出去就要被抓。反倒是将这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气氛给搞紧张了。我记得那个叫其其格的公主也不愿意嫁给我,我就撞一撞运气,与那其其格成婚,商量一下,说不定另有出路,还能救下赤甲军和洛承君。” “可……” “没有可是,我一个女人,对着那其其格公主,你还怕她非礼我不成?转过身去!” 乔书律迟疑着,付娆安作势要脱衣服,这才吓得他扭过头去。 付娆安换好了喜服,带着乔书律走了出去。刚出营帐,就被阿古达木拦住,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过来。 “佐政王爷,我们蒙蛮族部的规矩,请您喝下这碗汤药。” “这不会是毒药吧?” “怎么会,我们若是想杀王爷,何必这么麻烦。” 付娆安瞧那阿古达木笑嘻嘻的,只好接过汤碗,嗅了嗅,难闻的想要作呕。只能捏着鼻子喝下那汤药,乖乖跟着去了成婚的营帐。 乔书律也被当成了宾客,只不过,身边一直有几个蒙蛮汉子跟着,很是警惕。 而洛承君呢,已经徒步赶到了这里,换上了蒙蛮人的衣服,混入了婚宴之中,正四处环顾,寻找着乔书律和付娆安。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假佐政王 () 蒙蛮族部原本打算为“佐政王”和其其格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同时也算是正式宣告蒙蛮与大昭结亲。 可这其其格和“佐政王”都被用了药,为了以防万一,付娆安要直接被塞进其其格的营帐之中,被逼着生米煮成熟饭。 乔书律被蒙蛮众人推着围坐在了喜帐门口的宴席桌上,如此方便一起控制。他一边装作配合,一边偷偷将宴席桌上割肉的短刀藏进了衣袖之中。准备随时为付娆安豁出命去。 付娆安被推入营帐之后,身后的门就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付娆安试探着用手推了推门,门已经从外面被锁死了,她不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地转过身来。 只见营帐靠墙处放着一张松软宽大的软塌,那软塌上面,盘腿坐着一个身穿喜服,头上盖着红纱的女人。 “咳咳……” 付娆安尴尬地咳了两声,她还没有想好,到底如何说服这位其其格公主。 “本王知道公主你并非情愿嫁与本王,本王呢,其实也是心有所属,与公主一样,不愿因为两国政事而违背本心。如此一看,公主与本王当真是同道中人,不如……” 付娆安正自说自话着,忽然瞧见那软塌上的女人,戴着红纱的脑袋一歪,整个身子软绵绵地侧躺了下来。 付娆安惊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歪倒的其其格。 “公主?你就算不答应,也不用装死吧?” 付娆安瞧着这其其格很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掀开了其其格的头纱。 只见这其其格歪躺在软榻上,紧闭着双眼,脸颊红晕很重。付娆安上前试了试其其格的鼻息,还好,活的好好的。 “难不成是为了委曲求,提前自己把自己打晕了?” 付娆安这么想着,心中倒是松下了一口气,可刚要收回手来,那昏睡着的其其格忽然睁开了眼睛,伸手一把拽住了付娆安的手。 “你……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本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看你是否无恙而已!” 付娆安看着其其格睁眼瞪着自己,吓得赶紧解释了起来。可那其其格依旧死死地拽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付娆安。 那眼神,看着很是邪门,加上其其格本来的肤色偏黑,脸颊泛着浓重的红晕,这黑红相融在一起,竟然,莫名的喜感。 不过付娆安此刻可笑不出来,那其其格的动作越发的怪异,俯身慢悠悠地凑近了付娆安。 “热……好热啊……” 其其格凑近付娆安如梦呓一般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不由分说地栽进了付娆安的怀里,双手入章鱼须一样缠在了付娆安的身上。 “哎哎哎!自重,自重啊!” 付娆安被这其其格忽然来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拼命推开其其格,跳开几尺之外,警觉地看着她。 其其格好似根本没有在意付娆安的夸张动作,她不住地伸手朝着自己脸上呼扇着凉风,嘴巴微张,不住地喘着。 “热……太热了!快给我水喝,水……” 付娆安瞧着其其格怪异的行为,尽力躲开她。其其格也没在意她,自己踉跄下了软塌,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这蒙蛮人的酒烈,不但没有起到“水”的作用,反而将其其格体内的药性给激发的更加淋漓尽致了。 “热!好热啊!” 其其格憋闷惊叫了两声,阴森森地转过脸来,目光如狼似虎地看向躲在一旁的付娆安。 “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帮不了你的,我真的帮不了你!” 付娆安吃力地解释着,可如今的其其格哪儿还有理智,瞬间入饿狼扑食一般,朝着付娆安冲了过来。 营帐之中惊叫连连,不由惹得帐外的人浮想翩翩。乔书律担忧地蹙起了眉头,想着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干等着也等不到援助,索性豁出去…… 乔书律想着,抬眼看向了你不远处与众人把酒言欢的蒙蛮族族长,阿古达木。 乔书律攥紧了袖子之中的短刀,拿起面前的一杯酒,站起身来。 “乔将军去哪儿?” 乔书律一起身,两旁守着他的蒙蛮大汉也跟着起身,还询问了一句。乔书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 “今日是王爷与蒙蛮公主大喜的日子,我自然,要亲自去敬族长一杯。怎么?这都不可吗?” 那两个蒙蛮大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乔书律端着酒杯朝着阿古达木走去,眼看着马上要近身,巴拉和阿尔斯朗忽然从一侧走上前来。 “乔将军留步。” 巴拉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伸手拦住了目的明确的乔书律,并且看向了他低掩着的袖口。 “我只是想给族长敬酒同庆,怎么还要被你们这般阻拦?蒙蛮口口声声说是真心与我们王爷结亲,可好似,一点儿也不友好啊?” 乔书律出言刁难巴拉,巴拉却泯然一笑。 “乔将军言重了,等过了今夜,我们才算是真正成了一家人。到那个时候,我们自然不用再有诸多芥蒂,也请乔将军配合我们。若是真想要敬酒,就让我们的人搜一搜身,也好各自安心不是?” 巴拉笑里藏刀,眼神示意两旁的蒙蛮大汉上手搜身。乔书律瞬间紧张了起来,若是袖口之中的短刃被搜出,这场面,可就更难看了。 “有刺客!” “保护族长!” 就在那两个蒙蛮大汉快要摸索到乔书律袖口的时候,忽然从宴席中央传出一声声的尖叫。 众人惊慌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蒙蛮族人兽皮外衣的男子,身形敏捷地冲到了阿古达木面前。没等众人反攻而来,就已经夺下了马刀,反手扼住还没回神过来的阿古达木,手中马刀,准确无误地架在了阿古达木脖颈处一寸的地方。 顿时,所有准备围攻上前的蒙蛮人都惊愣住,迟疑地围着阿古达木和那刺客。一众人见过了此人刚才神乎其神的招式,没有一个人敢冒险跃进,稍有不慎,族长阿古达木便会命丧马刀之下。那刺客,就是蛰伏了许久的洛承君。 “阿爸!” 阿尔斯朗惊呼一声,与巴拉一起急急地赶了过去。乔书律趁机露出手中短刃,反手刺伤守着他的两个蒙蛮大汉,转身朝着付娆安与其其格的营帐跑去。 营帐四周,也有人守着。乔书律与那些人厮打在一起,双拳难敌四手,突围不得,只能拖延僵持着。 “你是哪个族系的人?” 阿尔斯朗怒问洛承君,洛承君并未掩面,还身穿蒙蛮人的服装。这些人一下子并未想到与大昭人有关,还以为是族内的叛徒。 洛承君轻抿薄唇,冷冷一笑。 “本王,坐不更名,立不改姓。大昭佐政王洛承君!” “佐政王?” “洛承君!” 听到洛承君自报姓名,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佐政王”不是瘦瘦小小,如今正在营帐里头与其其格洞房吗?怎么这里,又冒出了一个佐政王爷? 不过这佐政王倒看起来与传闻相似,八尺的身高,星眸剑眉。眉眼一瞪一瞥之间,透着难以言喻的冷冽之色。 这种气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场面能练就出来的。 “你怎么证明你是佐政王洛承君?” 巴拉开口质问了一句,洛承君冷眼看向他,满目不削地将自己手中的马刀,逼近在阿古达木脖颈的半寸之地。 他这轻微的动作,可是吓坏了蒙蛮的族人。 “本王就凭手中这把马刀,还需要与你解释那么多的废话吗?” “就算你是佐政王,我们有话可以慢慢说,你千万不要伤了我们的族长。若是开了杀戮,你驻守在边界的赤甲军如今也被我近万大军守着,你总不想,置他们于死地吧?” 巴拉小心翼翼地与洛承君商讨,可他不知,这佐政王可不是喜欢跟人讨价还价的人。 “那你们不妨试一试,若是你们敢屠杀本王赤甲军一员,本王今日就能灭了你蒙蛮满族。本王来,可不是来与你们商量的。你们若是识趣,立马撤兵,将抓进你们族部的两人完好无损地送还给本王。本王还能坐下与你们好好说话,不然,凭你们主动出兵围困要挟本王之事,已经惹了本王不悦。” 洛承君区区一人,竟然说出如此嚣张的话来,可若是出自别人之口,蒙蛮人怕是不会当一回事,只会觉得是吹嘘。可这话从洛承君嘴里说出来,竟然不由地叫所有人发颤。 阿尔斯朗未曾见识过洛承君的厉害,听了他的话,不由地恼怒。凑近巴拉低声商量。 “巴拉舅舅,我看此人八成是冒牌的。不过是找了个功夫厉害的人,来解救真的“佐政王”。不如,我们用那乔书律和“佐政王”作为人质,要挟他放了阿爸。然后再杀之……” 阿尔斯朗目光灼烈,可一向果断的巴拉,却迟疑了下来。 “我蒙蛮对大昭将士并无恶意,若你真是佐政王,一切好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春梦 () 巴拉并没有应下阿尔斯朗的提议,反而放低了姿态。可洛承君并没有退让一步,依旧语气决然。 “本王最后说一次,撤兵,还人!” “巴拉舅舅,您难道就任凭这个歹人如此嚣张?” 阿尔斯朗年轻气盛,看这自己蒙蛮族上千人对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竟然还要再三退步思虑,实在是生气。 “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阿爸去死,看着蒙蛮灭族吗?此险,冒不得。” 巴拉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阿尔斯朗,你带人火速去边境处,撤回大军,不得有误。” 阿尔斯朗虽有不甘,但还是听了巴拉的话,带着人朝着边境赶去了。洛承君见此,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丢开了马刀,将那阿古达木推还给了蒙蛮众人。 “本王要的人呢?” 众人见他如此大胆之举,纷纷惊愕。巴拉也更加确信,此人,才是佐政王。可既然真正的佐政王在此,那营帐内的人…… “不好!快!快去营帐!” 巴拉慌色,这其其格若是被那冒牌的佐政王给占了便宜,蒙蛮族才是吃了大亏! 此时的营帐之中,付娆安与其其格已经在这有限的地方兜转了数十圈。付娆安体内的药性也开始发挥了出来,行动渐渐迟钝。 其其格却一如既往的兴奋,再次扑倒了付娆安。付娆安一边扛着自己体内的焦躁热气,一边使劲儿推开其其格。 “我……我交代!我是女的……我不是佐政王,我也是生米,我们两坨生米是成不了熟饭的,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付娆安艰难地说着,下意识拉扯自己的衣襟,体内一股灼热之气不断往脑门上涌动。心中也是蠢蠢欲动,生出奇怪的欲想来…… 其其格已经药效入心,自控不得了。她撅着嘴巴作势要亲吻付娆安,付娆安欲哭无泪,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无力地叫喊着。 “救命啊……非礼了……我不要,我不要……” 洛承君与蒙蛮众人赶到营帐处,乔书律还与守着营帐的人纠缠在一起。巴拉上前一把拦住其中一个蒙蛮人,怒瞪双眼斥问。 “钥匙呢?营帐门上的钥匙呢?” “在这儿……” 那蒙蛮人被巴拉的气势给吓住了,颤颤巍巍掏着钥匙。 洛承君也上前拦住了乔书律,乔书律看见洛承君,惊愣不已。 “王……王爷你怎么?” 乔书律下意识收音,还以为洛承君没有暴露身份呢。洛承君却毫无忌讳,只是急急地询问付娆安。 “侧王妃呢?” “在里面!” 乔书律急急地伸手指向营帐,洛承君蹙眉,直接上前夺过钥匙,上前开锁。 巴拉与蒙蛮众人欲要上前,乔书律急急护在营帐门前,手握短刃,怒目示意众人不要近前。 巴拉不愿得罪洛承君,只能忍着焦急的心,与蒙蛮众人等在营帐外。阿古达木更是着急,拽着巴拉追问。 “其其格怎么办?其其格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女儿……这天后的命数,如今若是给一个平头小兵给糟践了,那……那岂不是……唉!” 阿古达木气的想哭,可是这药是他们自己给其其格喂下的,怨不得谁。 洛承君打开营帐的门锁,急急地走了进去。一进去,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其其格正抱着付娆安的一条大腿,像一只猫一样不住地蹭着。付娆安满脸燥红,匍匐在地,拼命朝前趴着,想要摆脱其其格。 “付娆安!” 洛承君见付娆安无恙,心中松下了一口气,急急上前搀扶付娆安。付娆安抬眼看见他,还以为在做梦。可莫名心中那股**之气更胜,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头,一脚踹开了抱着自己大腿的其其格,不顾一切地扑进了洛承君的怀里。 “洛承君……我被欺负了……我被一个女人给欺负了,她非要亲我……” 付娆安药劲儿上头,窝在洛承君怀里撒娇地抱怨着。洛承君一脸的受宠若惊,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抚着付娆安的脊背安慰着。 “没事没事,本王这不是来了,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的。” 洛承君说完,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来,抱着付娆安的手更加收紧了一些。 这被踹开的其其格也不安分,挣扎着爬起身来,看见来了一个新人。这药劲儿冲着脑子,嘻嘻哈哈地也凑上前来。 “我也要抱抱……我要抱抱!一起嘛!” 洛承君看着其其格一副疯癫模样地奔来,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抬脚又给她踹到了一边,满眼嫌弃,抱着付娆安挪到了一边。 其其格又被踹,脑袋更加稀里糊涂了起来。她只觉得身后有凉风,很是舒服,便起身朝着身后跑去。 那里,是营帐的大门。洛承君进来,门裂着缝隙,外头的凉风灌了进来。 其其格顶着一头乱发,衣衫不整,摇摇晃晃地从营帐之中推门出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抱住了守在门口的乔书律。 “抱抱!” 乔书律光顾着戒备眼前的蒙蛮人了,哪儿会想到会忽然从身后窜出一个女人来。还不由分说地抱住自己,那手脚并用,攀在自己的身上。 “是公主!” “快把公主拽下来!” 一众蒙蛮人纷纷上前来,乔书律被其其格死死抱着,还不停地咬耳朵,亲脖子,弄得他一个未婚男子浑身酥麻,手中短刀都握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一拥而上的蒙蛮人也无从下手。这其其格毕竟是公主,如今衣衫不整,谁也不敢妄自下手去拉扯她呀。 众人就这样看着其其格放荡不羁地非礼着乔书律,乔书律哀嚎挣扎也是无用。最后巴拉和阿古达木实在是看不下去,叫来了几个女眷,使劲儿拉扯,也是无果。 这其其格平日练武,一般的女人,还真的是拉不动她。无奈,最后只好巴拉和阿古达木上手,才算是勉强将那其其格给拽了下来。 其其格满脸红晕,好似不舍乔书律似的,用脚趾勾着乔书律的衣襟,乔书律惊慌地扯掉了自己的外衣,才算是彻底拜托了其其格。 营长内的洛承君和付娆安倒是一幅祥和之态,两人相拥着。付娆安因为药性的催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有意无意地就想要往洛承君的衣服里面摸。 洛承君被她这似有还无的搔痒弄得也是蠢蠢欲动,可这眼下,不是好的时机啊。 “唉……” 洛承君不由地叹气,他也是个正常的男儿,如此憋闷,当真不爽。 可越是忍着,这付娆安越是过分了起来。趴在洛承君的肩头上不老实,侧过脸来,用湿润的薄唇轻触洛承君的脖颈。 洛承君浑身发麻,攥紧了拳头。 “别闹了。” “嗯……” 付娆安嘴上应着,可这轻触竟然变成了轻啃。洛承君忍无可忍,推开付娆安,凑近吻了上去。 这洛承君与付娆安正亲昵着,此时帐外,阿古达木与众人护送其其格回去,巴拉留下,想等洛承君出来细聊。 乔书律进入营帐欲要告知洛承君一声,没想到开门便瞧见两人亲昵的画面,一时尴尬。 “王……爷……” 洛承君不悦,可还知道事情轻重。可怎奈付娆安药劲儿没下去,死死缠着洛承君不撒手,还越发过分,场面尴尬不已。 乔书律别过脸去,匆忙支吾了一声。 “王爷您忙,我来应付!” 乔书律说完,走了出去,还紧紧关上了门。洛承君哭笑不得,不过事已至此,索性心一横,抱着付娆安上了软塌。 巴拉在营帐外候着,看乔书律出来,急急地上前询问。 “佐政王……” “王爷说他太累了,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啊?” 巴拉目瞪口呆,这佐政王还真是潇洒随意。冒着风险独闯蒙蛮族部,竟然……来睡觉来了? 不过越是这样,巴拉越觉得这洛承君此行备足了后招,更是不敢轻易招惹。 “如此,也好。我蒙蛮这边,也乱成一团了,趁着今夜处理一下,明日才好商讨。” 巴拉尴尬一笑,转身示意蒙蛮侍卫多多注意,便疾步离开了。 乔书律不放心,便盘坐在营帐门口,准备守一个晚上。他想起刚才那其其格的粗鲁行径,不由地心里发慌,心跳加快,喉结不安地上下蹿动。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付娆安犹如梦中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她瞪着眼睛看着这营帐陌生的顶部,身体传来的微妙感觉,让她蹙起了眉头。 付娆安的手小心翼翼地探进被子里,摸索了一遍,忽然惊坐起身。回头看见洛承君熟睡的脸,还有少见的……身体…… “你你你你……” 付娆安吓得说不出整话来,洛承君轻然地睁开眼睛,瞧见付娆安惊慌失色的脸,抿嘴一笑。伸手将她重新拉进自己怀里,毫无忌惮地贴近了她的身子。 “昨夜太累了,再陪本王睡一会儿。” “累……” 付娆安回想着昨晚,她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不仅不知羞耻的主动,还……索求甚多……不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春梦而已。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退而求其次 () 乔书律盘坐在营帐外,守了洛承君和付娆安整整一夜。他吊着精神已经许久,此时不由地发困,时不时地低垂脑袋摇曳。 而此刻,这营帐不远处的火架后面,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正盯着乔书律。 “就是他?” 那眼睛的主人正是其其格,她天未亮就醒了神,听旁人说了她昨夜的不雅之举折腾的族上下人尽皆知,差点儿拎着马刀去寻死。 多亏那收兵回来的阿尔斯朗拦着,众人也纷纷劝说其其格,说那乔书律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模样不比那真的佐政王差。 其其格这便动了心思,要来亲自瞧瞧。昨夜被自己非礼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 其其格瞧那乔书律在营帐门口恹恹欲睡,偶尔惊醒故作精神的模样,煞是可爱。这男人长得也是浓眉星目,气宇轩昂,比那个假的佐政王可是多了不少的男人味。 其其格越看越喜欢,方才低落的心思完消失,还不由地抿嘴羞笑了起来。 这阿古达木和巴拉也因为昨夜的事情,惆怅了一晚上。想这其其格误嫁冒牌佐政王,办了喜宴不说,还差点儿洞房。又当众抱着那乔书律又咬又啃的,怕是想再用原来的计划,嫁给佐政王是不大可能了。 可他们到底还是想与佐政王攀上关系,便打起了乔书律的主意。 营帐内,洛承君与付娆安已经起身。付娆安坐在软塌上不肯起身,支支吾吾催促着洛承君先出去。 洛承君坏笑地看着付娆安,凑近软塌,冲她邪魅地挑了挑眉尾。 “这衣服都穿好了,娆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娆娆?” 付娆安微愣,脸色泛红。她还是头一次听洛承君这般温柔唤自己“娆娆”,这称呼除了护国公府的人,只有林云庭唤过。 “怎么?只许林云庭那臭小子这般喊你?不许本王?以后本王就唤你娆娆,再见了那林云庭,本王一定拿刀逼着他换了对你的称呼!” 洛承君醋意地说着,付娆安抿嘴羞笑,还不忘催促着洛承君出门。 “你先出去吧,你就不怕乔书律一人对付不了蒙蛮族?你也真是够厉害的,只身一人就敢来这蒙蛮族部,还……还敢在这儿睡觉!这门外可都是蒙蛮人,不是赤甲军!” 付娆安嗔怪地说着,洛承君看出她死死坐在软塌一处地方,故意隐藏着什么。 “本王既然敢来,就是抱着与你一起赴死之心……” 洛承君说着,忽然上前一把抱起付娆安。付娆安惊叫一声,慌张看向自己坐着的那块软塌,洛承君也看了过去。原来,她一直坐在的那处,有一块落红。 “啊!你你你,你快放我下来!” 付娆安羞得脸通红,她如今真的经历过了,才知道那是初次嫁入佐政王府的那夜,洛承君为何要用那刺客瑶姬的血来抹上那块白帕子。 付娆安挣扎着下来,伸手捂住那块落红,支支吾吾地驱赶着洛承君。 “你快出去!我自己处理……” “处理?你要如何处理,洗了它吗?在这蒙蛮敌营里面洗床单,是不是更奇怪?” “我……” 付娆安语塞,洛承君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拉开付娆安,拿起供桌上割肉的短刃。朝着那床单几刀下去,将那落红的地方给割了下来,顺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嘛?扔掉就好了,你还留着它做什么?” 付娆安上前欲要夺,洛承君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走。 “本王不丢,本王要留着做纪念。” “洛承君……” 付娆安羞得不行。营帐门打开,乔书律瞬间清醒,起身回看洛承君与付娆安出来。 付娆安面露尴尬,洛承君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阿尔斯朗可撤兵回来了?” “回王爷,回来了。丑时就回来了。” “那就好……” 洛承君松下一口气,他与那副将说好,若是寅时未归,便要赤甲军突围。那阿尔斯朗与丑时就撤回了蒙蛮大军,想必那副将也能明白是何意思,不会轻举妄动。 目前,算是平和下了局势。 “佐政王!” 一直候在暗处的巴拉与阿尔斯朗见洛承君出了营帐,赶忙带人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 阿尔斯朗瞥眼看见这佐政王亲昵牵着那冒牌的佐政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但,不好发问。 “蒙蛮族部说话算话,本王会立刻拔营回朝,与皇上说明蒙蛮忠义之心,打消征战之事。” “多谢王爷,只是……我们还有些私事,想与王爷和乔将军聊一聊。” 听闻巴拉之意,还是不想轻易放他们走。洛承君眉眼一冷,不悦地看向巴拉。 巴拉对上他不悦的眉眼,立马开口解释。 “王爷不要误会,我族并没有为难之心,只是确实有件事情,希望王爷能为我们做主。” 巴拉言之恳切,洛承君最后还是点了头。付娆安有些不悦,她心里想着,这蒙蛮族八成又是想要将其其格强塞给洛承君做媳妇儿。 果然,众人进了族长阿古达木的营帐,付娆安一眼就瞧见了恢复正常的其其格。其其格也一眼就看见了她,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嫌弃。 此时其其格还不知道付娆安是个女人,嫌弃之外,还有些尴尬。而付娆安想起昨夜其其格痴缠自己的模样,也是嫌弃加厌烦。 不过更让众人惊诧的是,佐政王牵着那冒牌的佐政王一同进入营帐,模样亲昵,引人深思,却无人敢发问。 族长阿古达木先开了口。 “昨夜初见,大昭堂堂佐政王爷果真是名不虚传,只身独闯我蒙蛮族部,可见王爷的胆识过人。” 好似习惯一般,这开场白总是溜须拍马,洛承君冷然一笑,微做回应。 “族长不必客套,有话直说便是。我洛承君能应下的自然会应,不能的,就算族长说再多好话,也是无用。” 洛承君出言毫不客气,付娆安不由地紧张。这里毕竟是蒙蛮人的地盘,他们孤零零三人,再厉害也不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说话,还是客气些比较稳妥,可洛承君好似并未有一点儿畏惧,一副此地也是本王说了算的模样。 “王爷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可这阿古达木并未有一丝恼怒的意思,继续说着。 “我蒙蛮围困王爷的赤甲军,并未有开战之意。只是为了邀王爷与我和谈,解释清河围场昭帝遇刺的误会。可没曾想,这位小兄弟冒充了王爷。我蒙蛮好意,想将公主其其格嫁与王爷,以示我蒙蛮与大昭之好,可昨夜那般误会,还惹出一场闹剧来。王爷如今……” “如族长所见,本王……不喜欢女子。” 洛承君不等阿古达木说完,便主动抬起了攥着付娆安的手。付娆安一愣,她正替洛承君想着如何拒绝蒙蛮的联姻,没想到洛承君竟然想出了这么自损的法子来。 一旁的乔书律也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阿古达木和蒙蛮众人,都尴尬地不知所措。没想到这佐政王有龙阳之癖好,还这般大方主动地承认。 “呃……之前我们未能探知王爷的喜好,这不才弄出了乱子。如今好在误会解除,只是我小女其其格昨夜当众对乔将军无礼,还……上下其手,得寸进尺……” “阿爸!” 其其格在一旁瞪了一眼阿古达木,这天下哪儿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老爹。 乔书律想起昨晚之事,也是尴尬的够呛。小心翼翼看向其其格,却发现其其格抿嘴痴笑地望着自己,不由地浑身一颤,手脚发麻。 “总之,小女其其格如今在族中名声尽毁,怕是在蒙蛮之内,找不到如意郎君了。还请王爷替我们做主,让小女婚配给乔将军,与你们一同回大昭去。” “嫁给我?” 乔书律错愕惊呼一声,瞧见那其其格脸上笑意更加灿烂。乔书律无措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面无表情,思量着。 “这主本王替你们做不了。” 片刻,洛承君冷冷地开了口。阿古达木和一众蒙蛮人的脸色也冷沉了下来,阿尔斯朗更是替妹妹不平,张口驳斥。 “你们这是想吃干净了抹嘴就走!我蒙蛮是不如你大昭人多,兵强马壮。可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若是不行……” “阿尔斯朗,闭嘴!” 巴拉开口怒斥了阿尔斯朗,阿尔斯朗不悦地闭了嘴。其其格也委屈地瘪了嘴。 “吃干抹净?这婚配一事,是你们蒙蛮自己做的主,是否强迫自不用本王多言,你们心中自然清楚。本王做不了主,是因为你们要婚配给乔书律,这愿不愿意,你们应当问他,本王不做干涉。” 洛承君说完,侧目看向乔书律。乔书律惊慌无措,他对这位其其格一点儿男女之情都没有,更何况,这聂欢出事才多久,乔书律还并未从那阴霾之中走出,心中,可放不下别的女人。 巴拉看出问题所在,主动朝那乔书律开口相劝。 第一百九十章 内叛 () “乔将军,其其格是我蒙蛮族部最尊贵的公主。昨夜闹剧是我蒙蛮之过,但琪琪格的确已与乔将军有了亲昵之举,坏了女儿家的名声。若乔将军肯负责到底,我蒙蛮族一定铭记此恩。从今往后,蒙蛮族便永远站在佐政王与乔将军身后,任凭调遣。” 说是任凭调遣,其实是依附求和。乔书律面露为难,蹙眉不语,只是看向了洛承君。 洛承君也侧目看向乔书律,并未示意他该做如何。 “不用顾忌其他,说你所愿的意思就好。” 乔书律沉默,整个营帐的气氛分外冷肃。 蒙蛮人一个个紧锁着眉头,他们都退到如此地步了,若还是被拒,蒙蛮脸面无存,也无法笃定此次议和。如此一来,到底放不放人,又变成了一个待定之事。 随时变脸,就是如今的状态。 沉吟片刻,乔书律攥紧了拳头,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眼看向阿古达木和巴拉。 “多谢族长厚爱,我……答应迎娶其其格公主。” 乔书律这个回答,着实让蒙蛮众人松下了一口气。方才还紧绷着的脸,如今个个变成了眉开眼笑。 其其格更是开心不已,羞笑着跑出了营帐。阿古达木上前来,豪迈地下令准备其其格的嫁妆,还配送了洛承君许多重礼。 经过两方商议,因洛承君急于赶回大昭去,所以便不在蒙蛮与乔书律和其其格准备婚礼。一切,等回到大昭,请示皇上之后再行大礼。 蒙蛮当真是豪迈,按照公主规格配送了丰厚的嫁妆,随行蒙蛮一千精锐铁骑兵,还承诺洛承君,会管制好蒙蛮边境的族人,不让他们再骚扰祸害清河围场边境牧民的生活。 “你明明不喜欢那其其格,为何还要答应成婚?” 付娆安憋闷了许久,出了营帐,趁着蒙蛮人都在准备东西,急急地询问乔书律。洛承君在一旁沉闷不语,似是懂得乔书律的心思。 乔书律苦涩一笑。 “这世上再无第二个聂欢,我乔书律娶谁还不是一样?总好过回朝之后,皇上还会想尽办法与我指婚心腹大臣之女来的好。而且,若我不应,怕是这蒙蛮也不会轻易罢休,蒙蛮虽弱,但拼死一搏,两败俱伤,可就渔翁得利了。我不愿王爷与蒙蛮做鹬蚌相争,我应下这婚事,蒙蛮就变成了王爷的盟友,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帮上忙。” 听了乔书律的话,洛承君眉头微蹙,依旧不语,付娆安满目心疼。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设计得利的渔翁,便是昭帝。 蒙蛮族部派兵亲自护送洛承君一众人到了边境,其其格与族人告别之后,也随着一起过了边境处,踏上了大昭的土地。 三千赤甲军脱险之后,驻留在清河围场边境守备军军营,等待洛承君与乔书律归来。 洛承君一众平安归来后,却见赤甲军众人面色并不欢喜。洛承君觉出异常,叫乔书律先安顿了其其格和蒙蛮骑兵。然后叫来了副将询问缘由。 “王爷,我带赤甲军来守备军军营得知了援兵迟迟不到的原因。” “哦?是何原因?” 洛承君冷目,他知道援军迟迟不到一定是昭帝从中阻拦,但并未猜出,昭帝能够以什么理由,来堵住文武百官,甚至援兵之口。 “皇上……皇上以剿灭峦国叛军之名,命九万援军调转马头,还另外加派了两万人,去屠了边桑城和慕临关!” “你说什么?” 洛承君震惊起身,他想过很多可能,但却没想过这一种。一旁的乔书律也很直震惊,错愕地看向洛承君。付娆安不知哪慕临关和边桑城有何寓意,但听闻屠城,也是紧蹙了眉头。 “那边桑城和慕临关与峦国有何关联?为何要屠城这般残忍?” “那边桑城和慕临关,是峦国旧部兵团所在之地。” 乔书律小声回应了付娆安,付娆安惊愣,也是瞬间无语。她心中不由地担心起了林云庭,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立刻拔营回程!” 沉默了许久的洛承君,冷言开口,面色阴沉如同此刻忽然暗沉下的天空。 墨杭。 林云庭还不知那送信的信隼,如今已经成了他和峦国旧人的催命符。 宁风霖和杀手团忙于救人,也只是零星救回了几个死里逃生的峦国兵团的人,如今一众人都窝在墨杭的几处客栈之中,静待时机去洛安城。 可今日宁风霖带回几人,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宁风霖与杀手团今日,发现有峦国兵团的人从洛安的方向逃往南水孤郡,被拦下细问,才知道这些人是萧禾郡和庆元县东南兵团的人。 “我们接令离开,赶往洛安城相聚。可刚到距离城门不远处,便被大昭隐藏的弓箭手射杀,如今两团的人四散逃离,南团团长叶长令被射杀致死,东团团长于胜先带着近千人声称脱离峦国旧部,不知所踪了……” 如今峦国兵团已经遭受重创,如今又是噩耗连连,宁风霖闭目沉叹一声,攥起的拳头瑟瑟发抖。 林云庭也愕然,这去洛安相聚的命令是他下达的。如今这局面,是他所发指令不妥造成的。 “峦国……彻底亡了。” 宁风霖低语一句,发出阵阵自嘲冷笑。他是最坚定复峦的人,如今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才犹如真的要为这复峦划伤了句号。 “宁老!我们这些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啊?昭帝的大军现在四处搜捕峦国旧人,只要发现我们身上有峦国旧部的刺青,格杀勿论啊!” 好不容易脱险的这些人,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宁风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哀目失神。 “先让杀手团给你们安排住下,暂且躲过这风波,我们再从长计议。” 宁风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现在都得尽力保住所剩下的人,还有林云庭的安危。 可就在这时,一直在客栈房顶放哨的欢央急急地走了进来。 “公子,情况不大对劲!大昭的军队好似没有路过墨杭直奔南水孤郡,而是在墨杭停下了!如今,怕是已经围了城门!” 欢央的话犹如雪上加霜,宁风霖额冒冷汗,咬牙切齿地环顾了在场的所有人。 “有奸细……肯定是有奸细!那昭帝怎能如同开了天眼一般,我们所到之处,他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宁风霖斥问,林云庭不安地蹙起眉头。 送出那信隼,是两日前的事情。这不早不晚,大昭军队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墨杭,难不成…… 林云庭想着,猛然摇头。付娆安绝不可能背弃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信隼被人半路截下了。 林云庭不由地懊悔。 “宁老,别自疑了。如今我们这帮人,都是临时凑聚在一起的,就算真有细作,消息也不会传的这么快。是我……” “现在纠结这些有何用?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脱身吧!” 欢央见林云庭要自认,说出信隼的事情,连忙开口阻断了。她知道,如今这峦国旧部所剩下的人,对他这位殿下本就已经多有不满,若他在说出这个错来,怕是不等大昭军队如何,这帮人便会先吃了他。 “老夫带人去探路,殿下你在客栈不要乱动。欢央,你与杀手团这几人好好护佑殿下,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宁风霖交代完,便急色出了客栈。 墨杭如今已经被大昭军队围了城门,墨杭之中人人自危,都听说了昭帝屠城的事情,如今这架势,当真吓坏了墨杭的百姓。 好在大昭军队并未屠城,郑培安命大部队围守墨杭,他自己带着几千精兵入城。身后,拖着一辆囚车。囚车之中架着的,正是在慕临关活捉的西团团长祝兴莱。 祝兴莱此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交代了萧禾郡和庆元县之后,照旧没有逃脱残酷的刑罚。若不是还有引出林云庭的作用,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郑培安也不急于让人搜查,而是将那半死不活的祝兴莱卸下囚车。在墨杭城中央立了一个十字木桩,将祝兴莱捆绑在上面。 秋风瑟瑟,给祝兴莱赤着臂膀,只穿了一跳薄裤掩身。而且每个时辰,都要强行用冷水泼醒祝兴莱,给他上一次刑。 祝兴莱的惨叫盘旋在墨杭的上空,叫的人心惶惶。 看威吓的效果差不多了,郑培安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墨杭众人大声宣告了起来。 “墨杭的百姓都听好了,我知道你们多数是大昭良民。可如今你们墨杭混入了峦国叛贼,为首的是峦国太子林云庭。你们若是知晓哪儿里入了生面孔的人,可来报信。本将军有大赏,还能免了这墨杭屠城之灾!另外……若是有峦国叛贼在听,本将军忠告与你,自认招供,不仅不计前嫌,还能高官厚禄,荣享富贵!若是能够协助我军活捉峦国太子林云庭,便能得到我大昭皇恩亲赏!” 郑培安此话一出,人群涌动。站在暗处的宁风霖和杀手团众人,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挽救之举,人群之中便冲出了几人,皆是他们营救回来的峦国旧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踏血而归 () 那些冲向郑培安的峦国旧人,被大昭军士拦下之后,一个个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只要大人饶我一命,我愿意告知林云庭藏身之处!” “我知道,在前方不远处的八方客栈!林云庭与宁风霖,还有杀手团的人,大人赶快去,晚了可就要让他们逃了!” 这些峦国旧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提供林云庭的所在,隐于暗处的宁风霖与杀手团此刻已经急急赶了回去,通知林云庭与欢央转移。 郑培安也不怠慢,这宁风霖和杀手团护着林云庭刚出了八方客栈,八方客栈便被大昭的军队给围了。 原本这宁风霖一众人顺利地混入人群,可偏巧碰上了几个已叛的峦国兵团的旧人。他们此刻为了活命,已经逼急了眼,瞧见宁风霖和林云庭,简直如同看见了金银珠宝,两眼发光,大喊着朝郑培安报信。 “来人啊!在这儿!林云庭和宁风霖在这儿!” 这些人一边喊叫着,还一边上前要拖住宁风霖和杀手团,甚至,还有人直接要朝林云庭动手。 宁风霖怒目拔刀杀人,杀手团应声也斩杀了几个叛徒,欢央护着林云庭一路躲闪。人群之中一阵骚乱,郑培安也闻声带着军队朝着这边赶来。 很快,四面八方都有大昭军围了上来,围堵了宁风霖和杀手团的去路,林云庭被欢央拉扯混入散去的墨杭百姓之中,扯下街头晾晒的一件布衣,罩在林云庭的脑袋上,闪身进入一户逃窜回家,刚要关门的妇人家中。 “啊……” “别说话!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暂时躲避。” 欢央一把捂住了那妇人欲要惊叫的嘴巴,那妇人身旁还有一个小男孩,呆愣无措地看着欢央和林云庭。 林云庭摘下头上的布衣,凑到窗前朝外张望。因为是慌张乱入,这妇人的家距离宁风霖和杀手团被围困的地方,只有数米远。从窗户望出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围困的情况。 郑培安率数百人围了宁风霖与杀手团十几人,而接到命令的外围军队,还在不断地往这边增加人数。 “欢央,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老与杀手团的人送死!” 林云庭心急如焚,欢央一边捆绑着妇人和孩子,堵上他们的嘴巴,还要听着林云庭的焦灼,为难不已。 “对不住了。” 欢央冲着那惊恐的妇人和孩子说了一声,便走近林云庭,也朝着窗外看去。 宁风霖与杀手团纵然能够以一敌十,可这马上上千的围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围出去。 郑培安得意洋洋地看着被困的宁风霖和杀手团,扫视了一眼,却没看见林云庭的影子,不由地沉下脸来。 “宁风霖!本帅敬佩你一把年纪还能如此折腾,可你也看清楚了,你们峦国旧人气数已尽,不要徒增伤亡。只要你与你的杀手团愿意缴械投降,交出林云庭,归顺臣服于我大昭皇帝。你们这等人才,我们绝不舍得杀之。你宁风霖若是肯低头,在大昭,怎么也得是个都统的官衔,是要这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还是要带着你辛苦培养出来的杀手团今赴黄泉,你自己选吧!” “呸!老夫一会儿就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宁风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郑培安的提议,郑培安冷冷一笑。 “既然你敬酒不吃非要吃那罚酒,那本帅也不强求了。等斩杀了你们这十几人,本帅就让人挨家挨户搜查,活捉了那林云庭回洛安交差去!” 郑培安阴森森地说完,挥手示意大军进攻。瞬间,百人齐涌而上,将宁风霖与杀手团埋没在中央。 “我要出去!” 林云庭等不下去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宁风霖与杀手团枉死。欢央急急地拉扯住他,低斥。 “你此时出去能干什么?送死吗?” “你没听见吗?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出去,他们就能放过宁老和杀手团的人。” “我看你是糊涂了!就算你出去,宁老和杀手团的人会弃你不顾吗?他们照样会拼死救你,你若是出去被活捉,可不只是要连累那些忠于你,活下来的峦国旧人,还要连累了佐政王府!昭帝要活捉你,就是想要一箭双雕,除掉你和王爷!” 欢央的手死死地扼着林云庭的胳膊,林云庭听了她的话,痛苦地蹙起了眉头。 “可宁老怎么办……” 林云庭低语呢喃,纠结加痛苦折磨的他浑身颤抖,痛不欲生。欢央也无计可施,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窗外的厮杀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那惨烈的嘶叫声更多了些。欢央急忙凑到窗前,朝外看去。 “公子,公子,是杀手团!” 欢央急急地叫来了林云庭,林云庭挣扎起身朝外望去,看见从外围攻来数百杀手团的人。杀手团员千人,原本一直隐于南水孤郡,归宁风霖与季白翁同时管理。 屠城事发之后,被宁风霖分派四散藏身,如今应是听到了墨杭围困,近处的杀手团聚集几百人,杀过来阻止营救。 杀手团与其他峦国旧人不同,从幼时培养,一直是宁风霖手把手地归置,忠心要比峦**团来的更加可靠。 这大昭的军队很快被破出了一个口子,郑培安被这杀手团的气势吓得自顾躲避,宁风霖在濒死边缘被拉了回来,奋力冲出了重围。 林云庭看着眼前化险为夷的景象,长长地松下一口气来。他本就伤未痊愈,身体虚弱,又一直绷着神经。这番忽然松弛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另一边,洛承君带领赤甲军急返洛安,途中遥望同处于北方的边桑城。洛承君本不想停留,可这里距离边桑城几公里,都能嗅得到浑浊的焦烟味,朝边桑城的方向望去,上空飘着黑灰色的浓烟。 而他们途径的此地,只是在边桑城附近而已,此刻与来时的繁闹截然不同。人们都被那屠城之势所吓,携家带口,四散逃离,变得荒凉冷清。 其其格与蒙蛮千骑也都惊诧,原本以为这大昭应该是国泰民安之相,可怎么如今入境没多远的距离,竟然是一片荒芜哀丧之气。 “乔将军,你们大昭有内战?” 其其格掀起车帘询问乔书律,乔书律锁眉摇了摇头,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洛承君,我们去边桑城看看吧。” 付娆安的心也是揪着,这就算是两国对战,也是杀兵不殃及百姓。如今这屠城,听着就让人心头发颤。 洛承君蹙眉,抬眼朝着边桑城方向看去。他十分着急回洛安,昭帝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来,谁知道,他在朝堂之上,还憋了什么坏招。 可这边桑城到底就在眼前,那里飘来的死寂,让人没办法无视。 “转头去边桑城!” 洛承君还是发了令,一众人拐弯去了边桑城。 从前这边桑城,虽临近大昭边境之地,但算得上是这一片小地方之中较为富硕的城。可如今这边桑城,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洛承君与付娆安一众人还未进城,只是停在这边桑城城门处,就已经被眼前的惊心怵目惊得驻足不前。 只见这城门破落,城楼还染着未熄灭的火。朝着那破落的城门望进去,里面长街两旁,堆垛死尸。空气之中的焦灼烟味透着一股尸臭和血气味。 洛承君和付娆安跃身下马,他们生怕驾马走进城去,马蹄会踏到尸体。因为长街之上,已经被尸体填满,没有了可同行的地方。 乔书律与其其格也紧随其后,赤甲军和千骑大部分都留守在城外,只有几名跟着一起徒步入了城门。 洛承君与付娆安先踏入城门,脚底触碰地面,有一股粘腻之感。凝神细看才发现,那城中地面上,都被渗透了血,那血过了些时日,已经发黑发黏,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如同浆糊一半的腥臭液体。 众人所见此景,心中震惊错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往城中深去,长街两旁,所到之处,店铺门庭。各种尸体,或歪倒吊挂,或趴地仰面,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咣当! 这死寂之中忽然有了响动,虽然轻微,却格外显眼。众人朝着那响动看去,忽然发现几个穿着兵卒服的人,怀中抱着大包小包,从城中一家银号之中兴奋地跑了出来。 这些人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与这满城死寂很不相配。他们大概也没料到会有活人,看见洛承君和付娆安一行人,吓得愣在了原地。 “你……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这里不需要增派人手了,没瞧见这人都杀干净了吗?你们赶紧去庆元县和萧禾郡,那里需要人。” 这几个兵士看洛承君一身铠甲,身后也是穿着兵甲,还以为他们是从洛安增派的将士。 说完,这几个兵卒不知死活地抱着怀中物品,踩踏着尸体,急匆匆地想要侧过洛承君离开。 可就在他们靠近洛承君的时候,一直冷沉着脸,不做任何反应的洛承君,忽然拔刀,怒而朝着领头兵卒劈砍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爷归朝 () 手起刀落,只见一道血柱飞溅,那领头兵卒一声未哼,便身首分离。直挺挺倒下的身子,手中还紧紧抱着金银珠宝。 “啊!啊啊啊!” 其他几个兵卒嘶声裂肺地嘶嚎着,被眼前这忽然的杀戮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挣扎着往回跑。 洛承君并未追逐,付娆安看他满脸血色,眸子里面都被浸染上了猩红。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洛承君,犹如一头被惹怒的野兽,没有嘶吼,只是浑身杀意凛然就足以震慑众人。 “乔书律,你此刻拿着本王的龙虎兵符,立刻带两千赤甲军赶去萧禾郡和庆元县,叫停大军屠城之举!另外,叫城外剩余赤甲军下马入城。巡城搜人,存活者营救,若是遇见兵卒贪敛财物,杀人夺命者,诛之!” 洛承君咬牙切齿地说完,提刀朝着边桑城深处走去,乔书律急急回身去传令赤甲军。顺便护送其其格回去,其其格本想留下帮忙,可想到自己身为蒙蛮人,还是不便掺和大昭内斗,便回去了。 付娆安紧随洛承君,发现这城中留下的兵卒不在少数,足有百人。不过这些兵卒都不是洛承君的兵,这些人都不认识洛承君。想必是郑培安留下的自己人,为了收敛金银财宝所用。 一番搜城下来,众人回到城门,只带回了十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而城中留下的兵卒,几乎都是在搜刮财物,只剩下了两三活口,其余,都被赤甲军就地斩杀。 众人重新启程朝向洛安,这边桑城的惨象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洛承君一身血污,满目漆冷之色。众人皆是不约而同,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皇上!” 元文公公惊慌失色地闯入御书房,此刻的昭帝正倚在龙椅上小憩,做了个噩梦,正蹙眉渗着冷汗。 元文这没有预兆地大呼小叫进来,直接惊醒了昭帝。昭帝急喘吁吁,不悦地怒瞪向元文。 “狗奴才!没瞧见朕正睡着吗?这么惊叫,若让朕吓了魄,让你死一万次也不够!” 昭帝怒骂元文,心头惊悚还未散去,回想脑海之中那噩梦的画面。洛承君提刀入朝,直奔自己,举刀挥砍下自己的头颅。那画面很是逼真,惹得昭帝不由自主地去触摸自己的脖颈。 “皇上息怒!可是事情十万火急,奴才也是心急才莽撞的。” 昭帝一愣,看那元文满脸惊恐之色,心中又是一颤。 “什么事情十万火急?” “佐政王,佐政王正在回程路上,如今已经过了窟容县两个时辰了,怕是明日就能抵达洛安城!” “什么!” 昭帝惊叫起身,挥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砚台。乌黑色的墨汁浸染了他的龙袍,将金红色的龙身染成了乌黑色。 “皇……皇上……” 元文惊愣,这金龙染黑,可是不祥之兆。昭帝却顾不得身上染了墨色,慌张地追问元文。 “援兵未到,那洛承君是如何敌了那蒙蛮大军的?” “这……这奴才不知啊。” 元文一个御前公公,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这洛承君回程急促,连上报都没有上报,其中缘由,还得等他回来亲自解释。 “郑培安今日可来信了?那林云庭到底抓到了没有!真是个废物!朕都让他当了将军,竟然连个落魄的峦国太子都抓不到!早知如此,当初抓那风玄的时候,就该连着林云庭一起带回来!蠢货!蠢货!” 昭帝又气又怕,不停在原地踱步,双手磨搓着,紧张地想着应对之法。 “传令下去,让藏在城外的弓箭手撤回来!快马送信去墨杭,让郑培安务必活捉林云庭,若是抓不回来,他也不用活着回来见朕了!”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传令!” “还有……” 元文刚要退下,昭帝又叫住了他。 “去,把彭城县主叫来。” “遵旨。” 元文退下,昭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知道洛承君不能把他这个皇帝如何,可昭帝心中明白,此次绝对惹怒了洛承君,自己绝对也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昭帝只能将希望留在郑培安身上,只要抓了林云庭,再得了那简茶的证言。说服文武百官,这洛承君联手林云庭有反叛之心,就能扳回这局。 简茶当上这彭城县主已有两日了,昭帝在洛安城赏赐给了她一处宅院。可这简茶却偏要留在这佐政王府,自作主张地占了那赏夕阁,顺便叫那茗竹成了自己的丫头。 她如今整日华服金簪,满身贵气,一点儿都看不出原来的奴婢模样。蓉兰和碧秋没少被她折腾,杜妍娥窝在素香阁之中,也尽躲着她 洛承尧倒是不来找她了,但也没有回岭岚去。自那日被简茶伤了心,便整日窝在逍遥王府,借酒消愁。 简茶也难得落个清净,好好享受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 这宫里忽然传了消息来,说昭帝召她。简茶心中忐忑,猜不透这昭帝召见自己所谓何事,此刻她倒是想着叫上洛承尧陪着,可想起两人已经撕破了脸,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入了宫。 简茶入宫,被人引着去了御书房。进去才发现,这御书房之中只有自己和昭帝二人。她心中想起许多关于皇上临幸下女的事情,不由地心中打鼓,已经想好,若皇上真的对自己起了心思,便要拿洛承尧挡着。 “奴婢……参见皇上。” “你如今已是彭城县主了,还自称奴婢?” 昭帝语气格外的温和,与简茶印象之中的那个暴躁之人很是不同。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昭帝,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不过是皮笑肉不笑,显得很是牵强。 “奴婢惶恐,这县主之位是皇上赏赐,奴婢在皇上面前,自然还是奴婢。” “随你顺口吧。今日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忙佐证一件事情。” “佐证?” 昭帝朝着她走近了过来,更让简茶心中慌乱。 “你与佐政王侧王妃瑶姬关系如何?” “我虽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但夫人待我极好,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那你可知道,瑶姬的真实身份?” “身份?” 简茶一愣,付娆安虽从未与她明说过,但从来也未曾躲着过她,忌讳过什么。简茶也在心中猜想过付娆安的身份,似有了解,却也是一知半解。但她知晓,夫人绝不是瑶姬那么简单的身份。 “夫人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身份,自然还是皇上最清楚。” “那这瑶姬,与林云庭平日走的可近?” “不近!夫人与林云庭不过是在之前千秋节,皇上命王府女眷为皇后献礼,所以才临时拜了师傅学戏而已。可自千秋节后,夫人与林云庭来往甚少,形同陌路!” 简茶急急地回应,她坑害了那林云庭,可不想让付娆安与那林云庭有一丝渊源。 可显然她的回答让昭帝十分不满,他蹙紧了眉头,暗示简茶照着自己的话锋说下去。 “可朕听闻那瑶姬平日也老是往风雪月跑,会不会是她与这林云庭有什么特殊瓜葛?你但凡是知道蛛丝马迹,一定要如实告诉朕!” “皇上从哪儿听来的,我家夫人很少去风雪与。之前去了机会,也是……也是被那小王爷拉着去的。想必也只是听曲而已,皇上可万万不能误会了我家夫人。” “你……” 昭帝气恼,心中怒骂这简茶猪脑。暗话说不通,昭帝便挑明了来说。 “明日佐政王回朝,朕想要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证那瑶姬与林云庭来往密切,还帮佐政王秘密传信联通。只要你肯出言佐证,朕可以答应你一切要求!” “皇上!” 简茶听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摇头。 “皇上饶了奴婢吧,夫人与那林云庭确实没有什么来往,也没有帮过王爷秘密传信。我整日陪在夫人身边,夫人真的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有什么让皇上误会了夫人,我请皇上明察,千万不要错怪了夫人才好。”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跟朕装傻?朕要你说谎,污蔑瑶姬和那洛承君!” 昭帝怒吼,简茶惊愣,她怎么会听不懂呢,她只是不会这么做而已。 “皇上……奴婢做不来的……奴婢天生不会撒谎,撒谎就会露馅。帮不了皇上也就算了,说不定还会弄砸了皇上的计谋。奴婢该死,皇上恕罪!” 简茶将额头狠狠地叩向地面,反正就是不应昭帝的话。她不是不怕昭帝一怒之下处死,可帮昭帝陷害付娆安,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若是陷害付娆安,必定会牵连佐政王府,也必定会牵扯乔书律。若是乔书律出事,她活着,也便无了意义。 “滚滚滚!蠢钝如猪!滚出去!” 昭帝憋闷怒气,抬脚踹倒简茶,怒斥让她滚出去。简茶惊慌失措地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挨一脚踹又能如何?总好过人头落地…… 第二日一早,洛承君率赤甲军与蒙蛮千骑入城,身后数十里外,还有乔书律带回的十万精兵,一起回朝。 入洛安城,洛承君直奔皇宫而去。付娆安并未相随入宫,而是急急回了佐政王府。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直闯朝堂 () 洛承君带兵入宫,到了宫门被内侍守卫拦下。 “佐政王,您这是……” 内侍守卫为难地看着洛承君,他一身血污,腰间挎着沾血的长刀不说。身后的赤甲军与千骑也是一个个盔甲兵刃,杀气腾腾。 “本王要面圣!” “皇上如今在金銮殿正早朝呢,您要进宫面圣,还是先更衣卸甲……” “本王等不了!” 洛承君冷目瞪向那守卫,那染血的猩红眸子透着狠意,吓得那守卫噎住了话。为难地看着洛承君身后的赤甲军与蒙蛮千骑。 “王爷您能皇权特许,可是这赤甲军与……” 守卫迟疑着,叫不出这帮穿着奇怪,骑着高头大马的野蛮汉子的名字来。洛承君也不为难这守卫,回头冲着赤甲军与蒙蛮千骑喊道。 “赤甲军众人与蒙蛮千骑候在宫外,其其格公主和边桑城难民虽本王入宫面圣!” 洛承君话音刚落,便挥鞭驾马直奔宫门之内。内侍守卫想拦都不敢拦,也没有这个机会。 此刻昭帝正在金銮殿上朝,心神不宁地听着大臣们进谏。他知道今日洛承君会回来,可郑培安那里还没有林云庭的消息,他想不出洛承君会如何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他。 正想着,忽然那殿门外传来一声嘶烈的马叫声。众大臣们纷纷惊愣,齐齐地朝着殿门望去。 昭帝看到那背光而来的一道人影,吓得慢悠悠从龙椅上站起身。 “佐政王爷?” “王爷怎么如此……” 灼眼的光褪去,众大臣看清楚了没有禀告便直闯朝堂的人,是佐政王洛承君! 只见洛承君身着沾满污血的金甲,脸上的血污也没有来得及清洗干净,腰间的长刀失了刀鞘,刀刃闪着血色的寒光,浸染了血色的眸子透着漆冷,目不转睛地瞪着站在龙椅高台上的昭帝。 看洛承君疾步朝着自己走来,手扶在刀柄上的凶狠模样,昭帝吓得双腿瑟瑟发抖,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强装镇定。 好在,洛承君停在了高台下,冷目看着昭帝。君臣两人四目相对,昭帝立马躲闪开了目光,不知所措。 众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佐政王如此无礼,血腥直入朝堂是何寓意。一旁的魏百澜只是冷冷沉笑,对那昭帝,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众大人先退朝吧,有事明日早朝再议。” 沉默对峙了片刻,洛承君忽然开口,沉冷地说了一句。众大臣皆愣,小心翼翼地看向昭帝,好似在询问自己是否应该听佐政王的话。 昭帝也愣了愣,这洛承君不问自己,便直发号令,明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如今他有短柄在,不敢发怒,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屈辱地重复了洛承君的号令。 “退……退朝吧……” 昭帝这反应,叫众大臣又惊诧又似乎是在意料之内。他们一个个低沉着脑袋,生怕这佐政王莫名的怒气燃到自己身上,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朝着殿外走去。 众大臣褪去,朝堂之上只剩下昭帝与洛承君,一旁的元文公公很自觉地作揖退下,连声禀退都没敢开口吱声。 昭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洛承君,他仍旧冷目盯着自己,一句话都未说,似乎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昭帝低垂眉眼,看着洛承君腰间的长刀,上面粘着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液。他强挤出意思笑意来,故作关切。 “皇兄怎么忽然回来了?援兵这几日就要赶过去了,瞧你这一身血色……莫不是已经与那蒙蛮开了战?” 面对昭帝的笑颜发问,洛承君照旧冷沉着一张脸。他没有回应,但却忽然迈开了停在高台台阶前的脚,朝着昭帝走了上来。 昭帝面露无错,左右环顾,犹豫着要不要叫御前侍卫进来。还来不及决定,洛承君已经到了面前,昭帝吓得瘫坐在龙椅上,嗅着洛承君身上的血腥味,惊恐地看着洛承君腰间的血色长刀。 “皇兄可切莫冲动,你对朕有何不满,直言便是……” “此刻金銮殿只有你我二人,皇上何必再假惺惺?你调我离京急去蒙蛮边境,临时以剿灭峦国叛贼之名,拖延援军,却与蒙蛮暗通我兵士不足的消息。还在我军粮之中下了牵牛子,想让我与赤甲军死在蒙蛮大军手中。” “皇兄……说什么呢?朕一句都听不懂,朕的确是临时得到消息,发现峦国叛贼聚集了兵团在边桑城和慕临关,事关大昭国运,朕才临时让援兵调转马头去剿灭峦国叛贼。虽然援兵迟到,但……朕也并未逼着皇兄你立刻进攻蒙蛮啊,皇兄完可以等待援兵抵达,再……” “事到如今,皇上还与我绕圈子?” 洛承君怒目,扶着刀柄的手不由地一震,那刀刃与金甲相碰,发出刺耳声响。吓得昭帝抬手护面,更是急急地解释了起来。 “朕所言都是事实!皇兄一直袒护林云庭和峦国旧人,坚持说他们没有反叛之心,可如今……朕在边桑城,慕临关,萧禾郡和庆元县发现他们暗中聚集了四大兵团,足有万人武装!朕调兵剿灭,此乃合情合理之令!皇兄就算是身在佐政之位,也无法异议!” 昭帝强撑着胆量,放下掩面的手,音调和底气也足了起来,直面洛承君驳斥。 洛承君攥拳怒目,脑海之中翻涌起在边桑城所见之景,强忍弑君之心。 “好……援兵迟来此事本王暂不与皇上深究。皇上派兵剿灭峦国叛贼,本王也并无异议。可边桑城,慕临关,萧禾郡和庆元县隶属我大昭疆土,就算峦国叛贼藏身于此,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不顾四城无辜百姓,不加分辨,未做调查,便屠城杀净!” 洛承君质问昭帝,昭帝目光忐忑,一时语塞。他原本想着洛承君万不会再活着回来,才敢做出这般大胆的决策。 屠四城之民,能安他帝王之心,昭帝不觉这是荒谬。可若说与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来听,他便是暴君,昏君,是可以名正言顺掀翻政权的帝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替罪羊 () 原本昭帝是想所有的事情如愿了解之后,反正天下万民不知内情,他也并未知会文武百官屠城之事。 只要虚构一个这四城之民是大军与峦国叛贼对战时,峦国旧人丧心病狂,屠杀民众,造成这一惨剧。不仅能为除峦更得人心,还能顺理成章虚掩此事。 可若是此事之前横着一个洛承君,可就没有昭帝想的这般简单了。 “屠城?朕何时下令屠城了?” 昭帝索性开始装傻,洛承君看他如此,冷冷一笑。他回身看向殿门,将从边桑城带回的十几个侥幸存活的百姓给叫了进来。 那些百姓颤颤巍巍地进入这金銮殿之中,抬眼看见身着龙袍的昭帝,吓得跪了下来。 “你们不用害怕,今日当着皇上与本王的面,好好说说边桑城的惨象!” 洛承君示意这十几个百姓开口,这些人受到屠城的惊吓,如今家破人亡,已经是道尽途穷,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我等贱民请求皇上和王爷为我们做主!为我们边桑城千千万万的冤魂做主啊!” “几日前,军队夜里围了边桑城,堵死了城门,进城就杀人,男女老少,就连襁褓里头的孩子都不放过。皇上!我边桑城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要被如此处置……” 昭帝听着这十几人的哭诉,脸色越发难看。洛承君回头冷眼看向他,低沉质问。 “皇上可听清楚了?” 昭帝攥紧了拳头,忽然朝着龙椅的扶手怒拍了一掌,接着怒而起身,故作恼怒之相。 “这个郑培安简直是胆大包天!朕……朕明明是让他带兵围城,搜捕峦国叛贼,谁让他屠城杀尽无辜百姓了!朕自登基以来,一直爱民如子,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你们放心,朕这就让人调那郑培安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来人!” 昭帝唤人进殿,刚要开口下令,却被洛承君给阻了。 “不劳驾皇上派人了,乔书律还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皇上只要说明郑培安如今所在之处,臣自会叫人挟他回朝交代清楚!” 洛承君一眼就识破了昭帝的诡计,他如今想要推卸责任,将罪责部推给郑培安。怕是在被昭帝召回的路上,郑培安就得来个畏罪自杀的意外。杀人灭口,彻底无从查证事情原委。 昭帝面露难色,却无法推辞洛承君的提议,只好如实告知。 “郑培安如今在墨杭追捕林云庭……” 昭帝不情愿地说着,目光瞥向殿内侧面的屏风。元文就退在那屏风之后,从那屏风缝隙之中露着一只眼睛偷窥。 元文看见昭帝朝着他使眼色,立马心知肚明,踮着脚尖急匆匆地从侧门离开,提前找人送信去了。 昭帝为表自己圣心仁慈,还专门叫人安置了这十几个难民在宫中住下,等着郑培安回京交代。 可这事情都暂且处理得当,洛承君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皇兄此行跌宕辛苦,不如早早回府休息吧。等那郑培安回朝,再议此事。” “回府休息就不必了,臣正好还有蒙蛮之事与皇上回禀。” 洛承君将与蒙蛮议和之事说与昭帝听。此刻说,是为了趁热打铁。昭帝此时心虚意乱,自然也无力追究清河围场行刺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如今只是气恼,这蒙蛮人愧于他的期待,竟然如此畏惧洛承君,简直是不战而败,还白白给洛承君拉了一个盟友。 昭帝心中烦闷,只想要那洛承君赶紧离开,听得草草了事,点头应允。 “此乃幸事,那蒙蛮族长将公主下嫁与乔书律,也算是结了两国姻亲和睦,一切皇兄看着办,朕并无异议。” “那臣,就多谢皇上恩允了。” 洛承君草草作揖,冷眼谢恩,转身下了高台,大步走出了金銮殿。昭帝看着他迎着光芒走出的背影,恨得是咬牙切齿。 付娆安回到满月楼,看着满园的落叶无人清扫,所有厢房都空荡荡的,很是奇怪。 “简茶?简茶!” “侧王妃?” 付娆安正满院子找简茶,一个路过的王府婢女探头望了进来。付娆安急急地询问那婢女。 “简茶呢?你可知道简茶去哪儿了?” “简……哦不,侧王妃找县主,县主如今身居赏夕阁,这个时候,应该在赏夕阁小憩呢。” “县主?你怕是过傻了吧?聂欢已经……我找的是简茶!我满月楼的大丫鬟简茶!” “奴婢知道侧王妃寻的是谁,只不过如今简茶已经不是这满月楼的大丫鬟,就在前几日,她被皇上封赏,成了新的彭城县主了。” “你说什么?” 付娆安惊愣,她不知为何,心中并未为那简茶开心,反而,满心怪异的感觉。 “简茶姐姐命好,听说是在清河围场护驾有功,后来又如何得了皇上的喜欢。靠着小王爷的引荐,就被封了彭城县主。当真是一跃龙门,成了贵女。” 那婢女满眼羡慕,付娆安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那婢女去忙。自己愣了愣,便急匆匆地去了赏夕阁。 简茶昨日进宫受了惊,在软塌上躺了一天了。生怕那皇上恼怒,下一道圣旨给自己打回原形。 好在,皇上并未如此做。她如今心稍安了些,今日也没早起,躺在榻上吃吃喝喝,听茗竹讲着故乡趣事,不停地嬉笑,好不惬意。 “县主,侧王妃来了。” 这正惬意着,门外的粗活丫头忽然叫了一声。简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赖在榻上没动。 紧接着,那正屋的门边被打开,付娆安披散着长发,一身士卒的盔甲还没来得及换下,便走了进来。 “夫人?真的是你啊?” 简茶惊喜地从榻上跳下来,赤着脚奔向付娆安,不顾她一身土灰,穿着丝绸的内衬便抱了上去。 “夫人你回来了,太好了。你走也不说一声,害的简茶心中担忧了好久。好在,好在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付娆安被简茶这般激动地抱着,香软入鼻,这可是满身富贵之气。 “简茶你如今怎么……” 付娆安小心推开简茶,迟疑地打量着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了芥蒂 () 简茶看付娆安端详自己的目光,心中微微忐忑,她一把挽住付娆安的胳膊,拉扯着她坐下,招呼着茗竹给付娆安倒了热茶,自己很自然地坐在了付娆安的身侧。 “夫人随王爷出征蒙蛮这几日,小王爷替我讨了赏,在皇上面前重提了清河围场救驾一事。本来我只是想讨要一个大昭的户籍,最多再给些珠宝首饰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皇上竟然赐我彭城县主之位。我也想过拒绝,这县主之位与我而言,本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可皇上执意要赏,所以……” 简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抬眼看向付娆安。这毕竟是在说谎,哪怕付娆安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都能让她心慌意乱。 付娆安听了简茶的解释,心中怪异之感未减。这彭城县主原是聂欢,赏夕阁也是聂欢原来的住处。如今聂欢出事还没多久,这一切便被简茶给占了去,总觉得,很是不妥。 可到底,付娆安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来,想着简茶从任人可欺的丫鬟身份,如今翻身做了贵女,也算是好事。 “没想到,去了这几日的时间,你竟然有这般大的变化。” “夫人可莫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无论简茶怎么变,在您面前,都是丫头。” “可不能这般没了规矩,这县主是三品贵女,我这侧王妃可没有品级。当着外人的面,我还是要给你行礼的。” 付娆安浅笑戏说着,简茶当真惶恐,紧紧攥着付娆安的手。 “夫人若是这样,我今日就进宫,去跪求皇上免去我这县主之位。哪怕是皇上气恼,要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与你说句玩笑话,看你认真的。你如今这样,我替你开心。只是……皇上与王爷多有纠葛,你只管好好做你的县主,莫要掺和他们君臣之间的计谋,若是皇上暗示你什么,你便告知于我,我与王爷,会替你解决。” “夫人放心,简茶心中明白,定然不会帮着皇上打压王爷的。” 简茶一向聪明伶俐,付娆安也信任她,只是提醒了一句,没有再深聊下去。 “夫人……乔……王爷与乔将军也回来了吧?也回府了吗?” 简茶心中不安,既迫切希望见到乔书律,又害怕见到洛承君。洛承君临行前警告她自己离开,此事不但没有达成,还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简茶不知,洛承君见到自己此刻已经成了新的彭城县主,会如何对待自己。付娆安哪儿里看得出简茶这么多复杂的心思,只管回答。 “洛承君是回来了,不过入城便为了皇上剿灭峦国旧人而屠城的事情入宫去了。简茶,我还要问你呢,你在府中这几日,可有欢央或者……林云庭的来信?” 付娆安下意识降低了音调,简茶想起那只信隼,面色稍显不自然了起来。 “没有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也担心欢央呢,怎么跟着那林云庭离开之后,变得杳无音信了起来。夫人,欢央不会有事吧?” 简茶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付娆安也紧锁了眉头,听闻欢央与林云庭都没消息来,有些坐不住了。 “这宁风霖带林云庭和欢央离开洛安,能去的地方……怕是只有南水孤郡了。也不知道,如今这南水孤郡是否也被皇上派兵剿了……不行,我得去一趟南水孤郡看看!” 付娆安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峦国旧人生死她顾不得,可欢央和林云庭,她不能坐等着担心。 简茶看付娆安起身就要走,急忙上前拽住了她。 “夫人你还是不要乱跑了,那南水孤郡是峦国旧都,如今肯定都是官兵。想那欢央与林云庭也不会傻傻困在那里,说不定已经逃到别处去了。你不如安心等着消息。” “我等不了,说不定此刻欢央和林云庭,正等着有人出手相助。我要去找洛承君,借些武功高强的人来,去南水孤郡瞧一瞧。” 付娆安甩开简茶的手,急急朝外走去。简茶不由地叹气,也着急让茗竹为她披上了衣裳,踏着鞋子追出去。 简茶知晓那林云庭不在南水孤郡,却又不能明言他在那墨杭。只怕如今欢央与林云庭生死一线,她可不想让付娆安白白去冒险。 “夫人!你再等两日,等那皇上撤军回来,您再去打探消息也不迟啊!” 简茶紧跟着付娆安说着,付娆安一心急切,并未回应。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满月楼走去,在门口,正好撞见了刚回府的洛承君,身后,还跟着其其格。 “洛承君!” 付娆安瞧见洛承君,急急唤了一声,朝他奔去。可简茶却不同,她愣在原地,早就知道这一幕避无可避,迟早要面对。可真的来了,还是慌乱无措。 洛承君也看见了简茶,目光瞬间冷彻了下来。他刚入府,就听到管家说了简茶成为彭城县主一事。 付娆安没注意洛承君的冷眸,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洛承君,你借我一百精锐,你赤甲军之中一定有不少自己的私兵对吧?借我一百人。” “你要干什么?” 洛承君的目光从简茶身上挪回到了付娆安身上,瞬间变成了柔和。 “我想去南水孤郡看看,我们离开这几日,欢央与林云庭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如今我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那南水孤郡了。” “他们没在南水孤郡,郑培安如今在墨杭追捕林云庭呢。” “墨杭?那我也要去,不是说峦国旧人大半被灭了吗?欢央与林云庭此刻正需要人出手相救,我万万不能叫他们两人死在郑培安手里,洛承君,你就借我百人,让我去一趟吧。”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焦灼,虽如今是紧急关头,但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意。 “你不必去了,本王已经叫人去墨杭遣回那郑培安,墨杭的大军会由乔书律接管,暗中会找寻林云庭与欢央。” “如此……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付娆安到底放心不下,洛承君不悦,断然拒绝。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皆是徒劳 () “不行,此次皇上围剿峦国旧人,想必已经知晓季白翁也是林云庭的人,你如今顶着的名号还是瑶姬,是那季白翁的人。皇上如今正盯着你与林云庭有一丝牵连。你再唐突去了墨杭,不是不打自招吗?还是等乔书律回来,再从长计议。” “可是……” “其其格公主暂且与你同住,等乔书律回来,在筹备婚礼。这佐政王府也算乔书律半个家,其其格公主背井离乡,就让她从王府出嫁入将军府吧。” 洛承君被诸多琐事待处理,心情燥郁。直接打断了付娆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将其其格交给付娆安接待,自己还要去军营处理屠城之事。 简茶照旧站在不远处,未听到洛承君提及其其格的事情。她一心慌乱躲避洛承君,洛承君也不好当面质问她如何,只能怒瞪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简茶暂且躲过一劫,松下一口气来,这才上前走近付娆安。 “夫人,王爷可答应你去南水孤郡了?” “没有,他说乔书律去了,让我等消息。可我怎么能安心等的了,林云庭身上还有伤……” 付娆安最大的担忧,还是在林云庭身上。只是如今有其其格在场,她不好说得太多。 其其格好奇地打量着佐政王府,满眼稀奇,并未在意付娆安刚才与洛承君的谈话。只是方才看见这付娆安披散了一头乌发,声音也变回了女儿的音调,还被人成为“夫人”。 “原来你本就是个女子!” 其其格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付娆安,也没了之前的敌意。毕竟都是女儿身,就算同处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娆安此刻就算是再没心情,也得接待其其格,只能强颜欢笑。 “对不住,琪琪格公主,实在是情势所迫,才对你们撒了谎。我是佐政王的侧妃,瑶姬。” “你是瑶姬?那王爷便是叫我与你住在一起。还好还好,我刚才远远看着这位姑娘一身华服,还以为她是侧王妃呢。想着要与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心中还别扭来着,不过是你的话,还不错。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少了许多尴尬。” 其其格说话很直,毫无避讳。简茶略微有些尴尬,但出于礼节,还是主动朝着其其格问好。 “我不是侧王妃,我是彭城县主,叫简茶。不知这位其其格公主是……” 简茶疑惑地看向付娆安,付娆安便介绍其了其其格。 “哦,这位其其格公主是蒙蛮族部的唯一的公主。如今婚配给了乔书律,如今要暂住王府。” “婚……婚配给谁?” 简茶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付娆安。她多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乔书律啊。” 再次确认之后,简茶脸上的笑容彻底落下。她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大吼了出来。 “这怎么可以!乔书律怎么能娶她!” 简茶吼完之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妥。可情绪的激动哪儿里是控制的住的,付娆安与其其格都愣住了,完没料到简茶能有如此大的反应。 “简茶……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聂欢才出事没几日的时间,乔书律他怎么……他怎么能这样……” 简茶慌张将缘由推到了聂欢身上,掩饰自己的失态。付娆安也以为简茶是替聂欢不公,伸手扶了扶简茶颤抖的肩头,小声提醒她。 “事有内情,当着其其格的面,还是不要提了。” 简茶强挤出笑容来,冲着付娆安点头应允。其其格面带不悦,对这初次见面的简茶印象不太好。 简茶已然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匆忙告辞。 “夫人赶快安排公主的事情吧,我身子不适,先回赏夕阁了。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可随时叫我。” 简茶说完,等不及付娆安回应,便转身急急地走开了。 “这个县主……喜欢乔将军?” 其其格是旁观者清,一眼就识破了简茶的心思。付娆安一愣,连连摇头否认。 “其其格公主误会了,简茶与乔将军并无感情纠葛。” “这般明显的妒意,侧王妃当真看不出来?不过就算她喜欢乔将军,我也不会成人之美让位的。” 其其格冲着付娆安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付娆安微愣,有些茫然。 简茶跌跌撞撞地回到赏夕阁,茗竹看她脸色不好,赶紧上前迎了过来。 “县主你怎么了?哪儿里不舒服?” 茗竹搀扶简茶,简茶忽然抿嘴蹙眉,没有预兆地哭了出来。简茶这般模样着实吓坏了茗竹。 “县主,你到底是哪儿里不舒服?奴婢帮你叫大夫去。” “我……我这里,这里……” 简茶抬手狠狠捶向自己的心口,踉跄瘫坐在地上,身子瑟瑟颤抖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拼死爬上了能够配得上乔书律的位置。除掉聂欢,舍弃洛承尧,却才几日的时间,又冒出个其其格公主。 她做了县主又如何?到底比那公主位低,她想要与乔书律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怎么就这么难呢? 墨杭。 宁风霖与杀手团拼死逃离了墨杭,不过杀手团损失惨重,只剩下百人左右,而且,宁风霖还身受重伤,失去了意识。 众人群龙无首,也顾忌不得还在城中的林云庭与欢央,只能先带着重伤的宁风霖藏匿起来。 而郑培安眼看着宁风霖与杀手团逃窜,心有不甘,已经让人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只要有嫌疑的人,都被拖了出来。 很快,搜查的人就要来到欢央与林云庭藏身的地方了。 欢央看着被捆绑的母子两个,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可能配合他们掩藏。这也就罢了,郑培安手下的这帮人,搜查的很是仔细。就连水缸都要用尖刀在里面搅和几下。 许多卧床的老人也被折腾起来,确认无误才肯放过。 如此这般,不论林云庭与欢央如何躲藏,都逃不过此劫。如今墨杭长街上密密麻麻都是郑培安的人,根本无处可逃。 欢央透过窗户缝,看着一队兵士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公子,我们只能拼一拼了。” 欢央怀中长剑出鞘,握紧了剑柄,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弃卒 () 林云庭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不能任由欢央一人应对,便从门后拿出了一根扁担,双手攥着,准备拼死反抗。 那一队兵士已经停在了门口,为首的人砸起了门。 “开门开门!搜捕逃犯,赶快开门!” 欢央与林云庭屏着呼吸,一人躲在一扇门后。身后被捆绑堵口的母子两个,开始不配合地发出了哼唧的声音。 “把门砸开!” 为首的人见门内的人不开门,便不耐烦地嘱咐身后的人砸门。几个人上前抬脚猛踹,那木头门也没有多结实,眼看着已经开始晃晃悠悠要塌下来了。 正在欢央与林云庭觉得定然不能逃过正面相对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随着那骚动,门外砸门的士兵也停下了动作,纷纷朝着传来骚动的方向看去。 “打起来了,将军与副将打起来了!” 只听那边一声惊叫,这边正要搜查的士兵部紧急撤回,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砸门的士兵也放弃了搜查,急急地朝回赶去。他们前脚刚走,这被砸的门忽然哐啷一声,掉下来半扇。 欢央一把拽过躲在那半扇门口的林云庭,气喘吁吁地看着扬起的尘土。 “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能叫他们撤回去?” 林云庭惊魂未定,小声地问了一句。欢央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然不感兴趣。 如今,还是保住林云庭最要紧。欢央小心翼翼地侧脸看向掉落的半扇门,门外一批批士兵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很快,门前便没有什么人了。 欢央赶紧将那半扇门扶起,遮掩住大开的门,这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会不会是宁老带着杀手团回来营救我们?若是如此,岂不是白白送死来了?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林云庭放心不下,想要出去一探究竟,欢央伸手死死地拽住他。 “公子你就好好在这里的待着吧!如今只期盼他们不要再回头继续搜查!不然,你我之力根本跑不掉的!就算宁老带着人回来,你出去,只会让他们更加为难,若是你被抓,宁老和百人团岂不是要疯了!” “可我不能就这么躲着,任由宁老和杀手团……” “公子老实呆着即可,我去看看!” “我不能让你替我去冒险,我自己……” 林云庭话没说完,欢央忽然伸手拽着他拖到了那母子旁边,不由分说的,也用一根绳子将林云庭个捆绑了起来。 “欢央!你这是干嘛?” 林云庭挣扎,可他哪儿里是欢央的对手。 “公子若是想要大家都好,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你平安了,其他的人才能安心。我现在出去看看情况,你千万不要出声!” “欢央!欢央!” 欢央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任凭林云庭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头。 这外头的骚动,是由郑培安和他的副将张红亮引起的。这众士兵都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好好的正副将军,忽然犹如仇人一样拔刀相向,大有一副想要了对方性命的狠劲儿。 要说最觉得莫名其妙的,其实是郑培安自己。 他被昭帝提拔为大将军,第一个引荐为副将的人,就是他在御前侍卫队里面最好的朋友,张红亮。 对于郑培安的引荐,张红亮也是感恩戴德的。可就在刚才,张红亮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拔刀偷袭了郑培安。 好在郑培安反应够快,不然,这脑袋直接就能被张红亮给削下来。还由不得郑培安多问一句,那张红亮接着又是一刀上来。显然不是失手,这就是朝着自己来的! 郑培安无奈还手抵抗,两人交打在了一起。这旁边的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军中正副将官职最大,这士兵谁也不敢唐突上前帮忙,只能傻愣地围观。 郑培安与张红亮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各自气喘吁吁,刀刃相抵着,才算能停下来说句话。 “张红亮!你疯了!” “对不住了,培安,皇命不可违……皇上要你死,你死便能换我荣华富贵,惠及子孙……” “皇上?” 郑培安更是一头雾水,这一个发愣,叫那张红亮瞅准了机会,加大力道将郑培安遏制在了地上。 郑培安眼看着就没了力气,只能朝着四周围观的士兵求助。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前把张副将给拦住!本帅是大将军,军中最高职权,你们再不上前帮忙,小心本帅一个个宰了你们!” 这围观的士兵听到了郑培安的呼救,一个个纷纷欲要上前帮忙。张红亮见此,也大声喊叫了起来。 “我看谁敢上前!皇上方才传来密令!飞鸽传书,郑培安逾越皇权,擅自屠城杀无辜民众,恶行当诛!” 郑培安听了这话,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知晓,这张红亮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假传圣意。再说,他此刻举动的确非常怪异,若真是得了皇命,这皇上又是为何,忽然要对他如此? 可郑培安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他只想,活命! 这围观的士兵是上去帮忙也不是,傻愣着也不是,犹犹豫豫地站在外围看着。 这张红亮更加发狠,怒目瞪着,穷凶极恶的模样,誓要夺了这郑培安的性命,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张红亮被郑培安引荐之时,就已经被昭帝招揽成自己的私将了。什么朋友情谊,在皇权富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昭帝早就想了后手,屠城之事若不顺利,必要有一替罪羊。而这个人,一早就定下了是郑培安。张红亮也只是听从皇命,走了这最后一步而已。 郑培安被张红亮从上压制,已经越来越承受不住。眼看着那明晃晃地刀刃朝着自己脖颈靠了过来,他是又急又怕。 “红亮,你饶我这一次……吧,看在我从前待你不薄,你就饶我这一次……” 郑培安颤抖央求着,可张红亮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越发加狠了力道。那刀刃压在了郑培安的肩头,已经渗出血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过 () 躲在人群之中的欢央看见郑培安与张红亮起了内讧,这大昭的兵士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此刻正是逃脱的时机,欢央对这内讧的结果并不好奇,她急急忙忙回去,准备带着林云庭逃走。 “公子!” 欢央回到屋内,手忙脚乱地帮林云庭解开了绳子。 “外面如何?可是宁老和百人团折返?” “不是,是他们自己起了内讧,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是我们离开墨杭的好时机。话不多说,快走吧!” 欢央拉着林云庭就要走,林云庭还不忘反身将母子两个绳子给松了下来。 两人急急地出来,朝着那大昭士兵围簇的反方向逃去,准备从已经搜查过的区域逃走。 此时的郑培安半只脚已经迈入了鬼门关,他双手已然无力继续抵抗,心中想着我命休矣。 张红亮的刀横向郑培安的脖颈处,忽然不知从哪儿射来一支飞箭,正中张红亮拿刀的臂膀。 张红亮痛叫一声,刀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被那飞箭的冲劲儿推的踉跄后退,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郑培安死里逃生,立马捡起地上的刀来,挥舞着朝张红亮砍去。 “张红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郑培安挥刀砍向张红亮,张红亮挣扎躲闪着,哀嚎求饶。 “郑大哥,不管我的事情,都是皇命,皇命啊……” 张红亮一边哀嚎着一边要逃跑,郑培安在后面紧追不舍。围观的士兵自觉让开一条道来,张红亮与郑培安跑过去。 “住手!” 一声怒斥传来,众人让出的那条道上,出现了乔书律和赤甲军。 乔书律手持长弓,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出去的。 张红亮看见乔书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嘴里,强咽了下去。那就是昭帝写给他的飞鸽传书,让他杀郑培安灭口。 郑培安看见乔书律,也瞬间明白了张红亮刚才所言话中的意思。他慌忙丢下手中的刀,掉头就要跑。 乔书律不慌不忙,拉弓上箭,稳准地射伤了郑培安的小腿,让赤甲军抓了他。 “我可是本军大将!乔书律!你凭什么抓我?来人啊,快救本将军!” 郑培安张狂地叫嚣着,可这众士兵谁也不敢动。他们面对的,可是大昭公认的第一大将军,和赫赫有名的赤甲军。 乔书律也不理会叫嚣的郑培安,冷目看了张红亮一眼,也不追问究竟,直接朝着大军发令。 “王爷有令,所有大军撤回洛安城。” “那……那林云庭还没抓到呢!” 张红亮求功心切,乔书律不悦地看向他。 “抓捕林云庭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如今……” 乔书律欲言又止,抬眼看向围观的众兵士。 “如今你们该考虑的,是你们的滥杀无辜百姓,屠城之罪!” 乔书律怒斥,众兵士惊愣茫然,屠城之令是皇命所令,怎么与他们牵连上了。 几千兵卒在赤甲军的维持下,渐渐撤出了墨杭。乔书律与百名赤甲军殿后,暂留在墨杭,暗中寻找林云庭与欢央的下落。 不过此刻,欢央与林云庭万万想不到,乔书律会携兵而来。他们早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趁着众士兵撤出之时,从另一城门逃出了墨杭。就这么,错过了。 只是差一点儿时机,若与乔书律遇上,便能平安回到洛安,归于洛承君的护佑之下。 佐政王府,满月楼。 洛承君一直在宫中,付娆安已经大半日没有见到他了。乔书律也还未归,付娆安心中着急知晓林云庭与欢央的情况,在满月楼之中坐立不安。 倒是那其其格,初来洛安城,满心的好奇。 先是与那付娆安讨来了一身大昭女人的罗裙纱衣换上,又叫了府中的奴婢给她换了发髻,插上了珠钗碧玉,还扑上了胭脂水粉。整个人,便了一副模样。 “侧王妃,你瞧我这样打扮,可好看?” 其其格装扮完成,来到付娆安面前转了一圈,好奇询问着。 付娆安回神看了她一眼,忽地忍俊不禁,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 这其其格是古铜色的皮肤,扑上自己平日用的胭脂水粉,像是脸上浮着一层面粉,这罗裙纱衣的颜色选的也不对,显得其其格肤色更加暗沉。 付娆安乍一看很不习惯,怎么看都像是不伦不类。 “怎么?不好看?” “额,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我的东西不太适合公主。不如,等得空,乔书律回来,你们成亲之前,我再陪公主上街置办些适合公主的衣裳水粉。” “别得空了,就今日吧!我想着,在乔将军回来之前,好好打扮一下,也扮成这大昭女子的模样,给他一个惊喜。” “今日……我……” 付娆安迟疑着,她今日当真是没什么兴致去逛街。可其其格兴致很高,付娆安正为难着,满月楼的门被推开,简茶走了进来。 “不用上街买了,公主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去我赏夕阁看看。皇上封赏我的时候,给了很多胭脂水粉和衣裳布匹,花色很多,公主喜欢,便去拿。” 简茶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她也是用了许久才镇定下来。想着事实已经如此,如今无论如何,也要先探一探这位其其格公主的性子,再说其他的。 简茶本想要与这其其格拉近关系,可没想到,这其其格不太买账。 “县主可真是大方,不过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其其格说的理直气壮,简茶略微有些尴尬,强笑着问道。 “为何?不能要我的东西?” “因为你喜欢乔书律啊!那你与我便是情敌的关系,我若是要了你的东西,岂不算是容忍你与我争夺夫君?虽说你这人还不错,但对不住,我蒙蛮的规矩,从来都是一夫一妻,绝不允许夫君娶妾。就算是我阿爸,贵为蒙蛮一族之长,也只娶了我阿妈一人!所以乔书律,只能娶我其其格一人为妻,县主还是识趣,另寻贤夫吧!” 其其格说话当真是直率的过头,简茶本想使心眼都没用。此刻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心难猜 () 简茶被其其格说的面色燥红,欲言又止。一旁的付娆安不忍看着简茶窘迫,又觉得这其其格的确有些咄咄逼人了,她赶忙上前护住了简茶,回了那其其格。 “公主怕是误会了什么,简茶与乔书律相识甚早,若是对乔书律有意,怕是早就与乔将军成了,哪儿里还轮得到公主。” 其其格听了付娆安的话,只是莞尔一笑,也不做驳斥。他们蒙蛮人就是喜欢直来直往地说话,这不习惯的人,听着难免会觉得不舒服。付娆安这般带气的回她,她是不介意的。 付娆安见其其格不语,便拉着简茶走出了满月楼。 这前脚刚出了满月楼,简茶就委屈巴巴地哭了出来。付娆安回头看她,蹙紧了眉头。 “你莫不是真喜欢乔书律吧?” “夫人,我……我……” 简茶满脸为难,付娆安见她这般,心中的答案算是笃定了下来。这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对乔书律有意,为何不早说呢?之前我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还遮掩不说。非要等到这一步,你才露出心思来,你叫我如何帮你?” 付娆安是知道这喜欢一个人的滋味的,若是这简茶能与乔书律成,她自是开心的。可如今这境况下,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简茶听了付娆安的数落,哭的更是凄凉,抓着付娆安的手央求了起来。 “夫人,我是真心喜欢乔将军的。从前不说,是因为我自知身份低贱,配不得他。后来有了县主聂欢,我更是没法开口表明心迹。如今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又冒出一个其其格来。夫人!” 简茶忽然跪在了付娆安的面前,付娆安一惊,弯腰欲要搀扶简茶起身。 “你这是干嘛呀?” “夫人,简茶求您帮帮我。我如今也不介意什么正室不正室的,只要能嫁给乔将军,哪怕做个妾侍,我也愿意!只是那其其格刁蛮,还得夫人替我去说情……” 简茶哭的可怜,付娆安看着心有不忍,可到底,这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事情。 “简茶,你先别哭。如今这问题也不在其其格,而在乔书律。这其其格说再多,决定的人还是乔书律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乔书律到底……喜不喜欢你。” “我……我也不知道……” 简茶心中没底,想起之前给乔书律送护手的时候,乔书律那婉拒的态度,不像是对自己有意。 “此事我是局外人,插不得手。不如你等乔书律回来,与他表明心迹,若是你们两情相悦。就算那其其格多加阻拦,我与王爷,也绝对会为你们做主的!” 简茶听付娆安提到洛承君,那哭声忽然弱了下来,目光忐忑。 “王爷政务繁忙,怕是没心思管我这等闲事。夫人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了,一切……还是等乔将军回来再说吧。” 简茶抹了眼泪起身,这急促的情绪忽然因为洛承君而冷静了下来。 “我先回去了,夫人。” 简茶慢悠悠地转身朝着赏夕阁走去,付娆安担忧地看着她。简茶方才的情绪转变猛然,付娆安只觉得,她是太过伤心在意导致的。 洛承君从宫里回来,一进府门就被付娆安给拦住了。 “乔书律何时回来?” 洛承君瞧这付娆安开口就问乔书律,直接联想到她关切林云庭的事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林云庭暂时还没有消息,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如今这局势,只要不是被抓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洛承君略有醋意不满,侧过付娆安就要走。付娆安反手拽住了他。 “我虽也挂念林云庭,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呢,乔书律什么时候回洛安来?” 洛承君蹙眉,无奈地看着付娆安。 “你怎么还挂念上乔书律了?” “我不是挂念他,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付娆安支支吾吾的,不愿说破简茶的事情。洛承君看出了不对劲,反身逼近付娆安追问了起来。 “你今日必须与我说清楚,你问乔书律的回程时间做什么?不然,本王可受不了这醋意,等乔书律回来,先摁住打他个五十大板解恨。” “你打乔书律做什么?你这醋意来的也甚是无理……好好好,我说就是了。是简茶,简茶从前口中提过的心悦之人,是乔书律!” 付娆安说完,原本期待这洛承君也是满脸惊奇,可没想到,这洛承君脸上一点儿惊奇之意都没有,反而沉下脸来,变成了冷漠。 “她与你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想顶替了琪琪格公主,嫁给乔书律?” 洛承君语气之中透着恼怒,付娆安不知他为何如此,只觉他是对简茶身份的偏见。 “若是乔书律也喜欢简茶,那让简茶嫁给乔书律有何不可?这是好事啊!简茶也说了,只要能与乔书律长相厮守,就算做个妾侍,她也心甘情愿。” “此事不用等乔书律回来,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付娆安一心想要促成简茶与乔书律的好事,可没想到洛承君竟然如此反感,不由地生气。 “你凭什么不答应?” “娆娆!” 洛承君欲言又止,他看着付娆安对简茶的关切之意,实在是无法开口说出简茶的恶行。他叹了一口气,只能委婉解释。 “乔书律心中只有聂欢,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如今要与其其格成婚,也是情势所迫。你就不要给他徒增烦闷了,还有……如今简茶已经是新的彭城县主,住在这佐政王府不太合适,本王听说皇上在洛安赏赐了府邸给她,你叫她抓紧时间搬出去。” “可是……” “娆娆,如今简茶已不是你的大丫头了。她在清河围场救驾不假,可皇上,本王再清楚不过,绝不值当会为了这个封她做了彭城县主。本王不想多言,只劝你,离她远一些。” 洛承君实在是忍不住,委婉暗示付娆安。付娆安蹙眉不解,想要追问,洛承君却转开了话题,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乔书律明日就能到洛安,他给本王飞鸽传书,没有找到林云庭与欢央的踪迹。” 第二百章 对质 () 付娆安心不在焉地回到满月楼,她一面担心着如今还不知下落的林云庭与欢央,一面想着洛承君提醒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话。 “要我离简茶远一些,难不成是担心皇上利用简茶?” 付娆安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简茶与自己关系太近,虽未明言过身份,但简茶应该心中有谱。若真是倒戈向了皇上,那对于她和洛承君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不会不会,简茶定然不会这么做。” 付娆安摇了摇脑袋,想的是心力交瘁。 “侧王妃。” 其其格看见付娆安回来,唤了她一声。付娆安抬眼看向她,还介意她刚才那般对简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要径直进屋。 “侧王妃莫不是还生气我刚才的坦率直言吧?” 其其格追问了一句,付娆安猛地站住,微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其其格。 “公主,你们蒙蛮人可能觉得坦率直言是真性情。可你如今来了这大昭,也该入乡随俗。在大昭,你刚才那般的坦率直言,就是无礼冒犯。” “若我方才无礼冒犯了,那我便与侧王妃你道歉。我只是看不过去那县主假意拉拢我,想要试探我的脾性,对症下药再钻我的空子!这位县主,当真是有不少的小心思,我生性大大咧咧的,不善于对招。她若是直言与我相争,我倒还敬佩她几分,想算计我,本公主可不奉陪。” “算计?” 付娆安蹙紧了眉头。怎么不论是洛承君还是初次见这简茶的其其格,都对简茶的评价……莫名的偏向不好的一面。 这也让付娆安不由,自己回来刚刚得知简茶成为彭城县主时候的感受。这感觉很怪,说不出的怪异。 洛安城内,随着洛承君和赤甲军的归来,昭帝对城内的封闭彻底瓦解。屠城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不胫而走。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贫民百姓,都知道了这惊恐的消息。 屠城之事,一定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乔书律带着郑培安与墨杭大军回到洛安城,此刻宫内。洛承君滞留了文武百官,甚至是昭帝。一定要在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纠察清楚屠城之责。昭告天下,平息万民之愤。 昭帝不知郑培安到底有没有顺利被张红亮给灭口,他坐在龙椅上忐忑不安,不停地磨搓着手把,目光不安地看向殿门处。 乔书律带着张红亮和郑培安入宫,张红亮总算是逮到了与郑培安近身的机会。这回程的路上,乔书律有意将两人分开,张红亮就算想与郑培安说些什么,也没机会。 “培安。我长话短说,若是你当众指证皇上下了屠城令,结果可想而知。你和你的族人,都逃不过皇上的手掌心。这天下莫非皇土,你一个人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连累你郑家上百余口人吗?” 原本郑培安不削听张红亮说话,可张红亮所言正中他内心所惧之处。 “皇上说了,只要你背下这屠城之责,他一定会善待你的族人……” 张红亮还想继续说点儿什么,乔书律回头冷目看向他,他只能闪身到一旁去,故作镇定。他只能期盼郑培安能开窍,若是此事做不好,皇上也定然饶不了他。 郑培安蹙紧了眉头,心中挣扎。屠城之罪,千刀万剐只求一死倒是无所谓。背上千古骂名也是无谓,只是这郑家族人上百余口,皆要被他连累,才是他最在意的。 郑培安想起襁褓之中的小女儿,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乔书律,郑培安,张红亮觐见!” 这殿外禀事的公公朝着金銮殿内高声呼喊,这叫出郑培安的名字时,昭帝差点儿从龙椅上滑落下来。 洛承君看着他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冷沉下了目光,回头看向入殿的三人。三人还未来得及下跪行礼,这昭帝便坐不住了。 只见他忽然怒而起身,张口怒斥了起来。 “郑培安,张红亮!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朕叫你们去边桑城和慕临关搜捕峦国叛贼,你们竟然大开杀戒,不顾无辜百姓。还做出了屠城之举,简直亡灭人性,罪该万死!” 听昭帝如此斥骂,张红亮和郑培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郑培安还没开口,张红亮连给郑培安泼起了脏水。 “皇上明察啊!屠城之令是郑将军下的,臣作为副将,劝说无用啊!郑将军一心想要剿灭叛贼立功建业,强要屠城杀人。与臣无关啊!” 郑培安听着张红亮胡说八道,嘴角扬起一丝凄冷的笑意。他自知无论如何,他这条命是保不住了,扯咬再多的人,也不如救下族人为上。 洛承君见郑培安冷笑不语,上前发问。 “郑培安,张红亮所言,可属实?” 郑培安冷冷地抬眼,如今他已算是死人一个,管什么佐政王,他一概不怕了。 “属实,我郑培安立功心切,妄自逾越了皇上的圣命。屠城之令,是我假传圣旨,一切……都是我的罪责。” 听到郑培安如此,昭帝与张红亮不约而同地松下一口气来。洛承君微蹙眉头,好似料到了他会如此,冷冷一笑。 “你原是御前统领,竟有这么大的胆量,敢私自下屠城之令?被你此令屠杀百姓六十余万人。你可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刑罚?” 郑培安满目的不在乎,呵呵一笑。 “千刀万剐?火煎油锅?还是五马分尸?我既已做了,便随你们处置,反正此生也是棋卒之命,没有翻身之日。” “没错,千刀万剐,火煎油锅,五马分尸……不过不只你一人,在你与张红亮归程之前,本王已经叫人将你们二人的族人控制住了。屠城之罪,株连九族,你们郑家一个人都留不下。” “佐政王!我没归来认罪前,你凭什么控制我族人?” 郑培安怒而起身,目光求助地看向龙椅上的昭帝。昭帝也是一阵慌乱,他口上答应郑培安不株连九族,可其实,根本就没在意。 可更是没想到,这洛承君,竟然先下手为强了。 第二百零一章 反口追责 () “皇上!张红亮说您答应帮臣护住郑家族人的!臣可以替您去死,千刀万剐,臭名昭著皆无所谓,可您得说话算话,您得护我郑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啊!他们是无辜的,皇上!” 郑培安看昭帝不出声,心急之下不顾旁人,朝着昭帝质问了起来。 郑培安此言一出,朝堂百官皆是哗然。再傻的人,也能听明白郑培安言中之意。郑培安不过是替罪羊,下达屠城之令真正元凶,就是昭帝。 昭帝看朝堂沸腾,恼羞成怒。 “一派胡言!郑培安,朕何时答应过你那种荒谬的请求?你如今死到临头,穷途末路变为疯狗乱咬,竟然连朕都敢污蔑!朕是一国之君,爱民如子……” “王爷!” 郑培安没等昭帝说完,便转向了一旁的洛承君。他如今已经看透这局势,昭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郑家一族百余口人作为牺牲品。如今唯一能救活郑家的希望,只有佐政王了。 “王爷!屠城之令不是属下私自下达的命令,是皇命!是皇上的意思……属下哪儿有胆量屠城杀民……属下也只是听命行事,罪责绝不至于株连九族,王爷!王爷放过我郑家族人,我郑培安一定知无不言,如实交代!” 郑培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昭帝面如死灰,满朝文武心中皆有了判断。 洛承君冷撇了一眼昭帝,昭帝此刻额间冒出豆大的冷汗,坐立难耐,正掂量着如何化解面前的局势。一直蜷在一侧的张红亮,知道此刻自己再不出面替昭帝说话,下场怕是要如郑培安一样。 “郑培安你好大的胆子!明明……明明就是你私下屠城之令,出兵之前,皇上是当着你我正副将帅的面下达的皇命。皇上可没说叫你屠城,只是让你剿灭峦国叛贼而已!” “张红亮之言绝不可信!乔将军赶赴墨杭号令众人回程之前,张红亮作为副将,忽然对我举刀相向,意图取我性命!当时众兵士都看到了这一幕,王爷若是不信,可以随便审问。而张红亮口口声声说,是皇上飞鸽传书,密令他杀我灭口的!” “不是灭口,是处决!我明明说了处决!皇上,我说的是处决啊!郑培安私下屠城令,罪责该死,所以皇上才叫我处决他的!” 张红亮急忙解释,他当时说出皇上密令之事,也是急于拦阻兵士上前帮郑培安。谁想到,这个时候,倒成了差错了。 “处决?臣回朝那日,皇上不是才刚知道屠城之事吗?若是以前就知道,皇上不该早早地召回郑培安吗?臣当日随即派了乔书律转至墨杭将郑培安等人带回来,皇上还要下密令处决,岂不是多此一举?还是说,皇上是害怕这郑培安活着回来,说错了什么话?” 洛承君冷漠质问昭帝,昭帝斜目瞪向张红亮,张红亮连忙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眼看局势越发明朗了起来,郑培安跪着挪向洛承君,伸手拽住洛承君的衣袍。此时,他为了护住郑家族人的性命,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王爷明察!您出征蒙蛮之前,是皇上让逍遥王借助于林云庭的血亲关系,潜入风雪月探听消息,得知那峦国兵团藏身于边桑城和慕临关两处。上次清河围场刺杀,皇上一直疑心是峦国旧人所为,记恨在心。根本等不及深查那峦国兵团具体藏身之处,下令要臣率兵屠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您可以询问逍遥王,属下所言,一字一句,皆是真话!” 洛承君听到逍遥王三个字,眉头蹙起。想起这屠城惨事到头来皆是这洛承尧促起的,洛承君就恨得双手颤抖。 他强压下怒气,抬眼看向昭帝。 “皇上,郑培安所言,您可还有辩驳之言?” 洛承君这架势,分明就是在审问昭帝。昭帝又羞又恼,却制止不得。 “郑培安乃一派胡言。朕只是得知屠城之事后,心中恼怒,才下了密令让张红亮斩杀郑培安,并无其他意思。可笑这朝堂百官,竟然任由这郑培安胡言乱语,诋毁君王!” 昭帝迁怒于朝堂文武百官,那些站在昭帝一侧的,连忙冒头出言相助。 “佐政王,这郑培安靠着一张嘴,什么话都由他说了。可无凭无据,怎么能轻信呢?若要我们百官在郑培安与皇上之间选一个相信,我们自然是信圣上的!” “是啊,皇上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这大昭国泰民安,皇上怎么可能下令,屠城杀民呢!” 这百官听见有冒头的人,一个个附和着。紧张的气氛开始扭转,昭帝也暗暗低松下一口气来。 此时一直沉默的魏百澜忽然上前,追问了郑培安一句。 “郑培安,你说是皇上要你屠城的,可有什么证据?比如说……圣旨?” 魏百澜轻言提醒了郑培安一句,郑培安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圣谕!我有圣谕!边桑城与慕临关屠城之令,皇上是亲自给了我口谕。可后来抓捕兵团头子祝兴莱之后,审讯出另外两处藏身之地,萧禾郡和庆元县,皇上飞鸽传书给我圣谕,要我派兵前去,也屠了这两城!那飞鸽传书,我还留着!就在我战马的马鞍侧兜里面!是皇上亲笔所写!” 郑培安兴奋地说着,昭帝神色再次僵冷。这情绪大起大落,总是让他措手不及。 “王爷,郑培安的战马就在殿外。” 乔书律说了一声,便出殿去拿郑培安所言的飞鸽传书。乔书律出去这段时间,朝堂之上,气氛无比冷沉煎熬。 昭帝越发不安了起来,若是那亲笔飞鸽传书当着文武百官揭开,坐实了自己下令屠城杀民之事。他这个皇帝,就坐等着万民覆舟吧…… 乔书律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他再次进殿,手中攥着一个纸条,神情有些怪异。 “王爷,飞鸽传书……” 乔书律语气迟疑,伸手递给洛承君那纸条。洛承君打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第二百零二章 朕有责 () 洛承君轻抿了下嘴角,刚要开口,只见昭帝忽然起身,急斥了一声。 “等等!” 众人一愣,齐齐地看向昭帝。昭帝急匆匆地龙椅高台上下来,走到洛承君面前,抬手摁住了洛承君手中的纸条。 “朕……回想起与郑培安飞鸽传书中的所言,确……确有不恰当之处。也的确会让郑培安误会朕的本意,可边桑城和慕临关的屠城之令,朕没说过。” 昭帝是死不认没有证据的话,郑培安欲要继续辩驳,昭帝却没给他机会。 “来人!郑培安妄自揣度圣意!滥杀无辜百姓,即可拖出去,菜市口凌迟处死。郑家族人,无论男女老少,即可发配边关!” 昭帝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便冲进来挟走了郑培安。郑培安哭嚎着,却没再争辩一句。因为他心中清楚,昭帝已经做出了让步。若他继续咬着昭帝不松口,只会害死郑家满门。 郑培安的惨叫声渐行渐远。洛承君看着昭帝死死摁着那纸条的手,若有所思。 昭帝没等洛承君继续追责,自己主动开了口。 “虽说朕没直接下这屠城之令,但让这郑培安为帅,领兵剿灭峦国叛贼,的确是朕处理不当!朕与屠城惨案,有脱不开的责任。” 昭帝脸色很是难看,让他说出这些话来,当真犹如用刀戳在他的心尖上。昭帝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洛承君攥着纸条的手摁了下去,眼神微微示意。 洛承君知道,昭帝这是在劝自己,各自退一步。洛承君也没有继续为难,将那纸条攥在了掌心之中,不再提及。 昭帝见洛承君妥协,心中松下一口气来。他继续装作内疚沉痛的模样,开始自省。 “朕从明日起,每日都回去寺庙为屠城而殇的百姓祈福,也会动用国库,为受损的四城重建家园。” “皇上圣明!” “皇上仁慈!” 昭帝假模假样地说着,那些马屁官员连忙高声奉承着。昭帝哀叹一声,转身就要回龙椅之上,沉默良久的洛承君,却在此时,忽然开了口。 “皇上只是去寺庙祈福,怕是不足以安顿民心吧?” 昭帝刚抬起的脚僵在台阶上,他愤恨咬牙,调整好表情,回头看向洛承君。 “佐政王这话是何意?屠城之令朕有责不错,朕已认有误,也诚心祈福。难不成,你还要朕这一国之君与那郑培安一样,千刀万剐吗!” 昭帝一声怒喝,朝堂之上,除了洛承君,文武百官都吓的跪叩在地上。 洛承君照旧一脸冷然之色,平稳开口。 “皇上乃一国之君,自是不用千刀万剐。可这天下之律,想来是有错便要受罚。皇上不也常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吗?皇上既已认错,那就也要认罚。” 昭帝听了洛承君的话,气的浑身颤抖。文武百官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天子做错事,还要受罚的。这天下,天子最大,谁敢惩罚天子啊? 昭帝气极,忽然咧嘴大笑,冷冷地瞪着洛承君。 “好啊,那佐政王倒是说说,朕该如何受罚?谁来罚朕!” 谁来?谁来都是死罪啊。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是要被皇上给整死的。 洛承君早有准备,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开口即说。 “皇上真龙之体,不能受损。自古龙袍象征皇权,不如就以皇上的龙袍为替,皇上只穿内衬,亲自鞭策龙袍。以向万民示诚恳认错之意,如此诚意,万民一定能够深切感受,体谅皇上。” “你……你说什么?你让朕穿内衬,亲自鞭龙袍?” 昭帝气的浑身发抖,洛承君此法,倒是没伤他的身体。可这脸面,算是狠狠地踩踏在了地上。 “臣请皇上自罚,以平息民愤!” 洛承君不理会昭帝的恼怒,作揖下跪再次重申提议。魏百澜挟一派臣子,也跪下附和洛承君的提议。 “臣请皇上自罚,以息民愤!” 昭帝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坐在高台台阶上。元文作势要去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他垂眼看向洛承君作揖手中的纸条,知道,自己若是不应,情况只会更糟糕。 “朕……朕……准了。明日……自罚便是!” 这一字一句,皆是昭帝咬牙浸血说出。 今日这早朝,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长久。从朝堂之内出来,已是正午的时辰。 洛承君沉着脸,并未有一丝的喜色。他脚步急促,顾不得魏百澜一众人近身问候,便急急地朝着宫外走去。 乔书律紧紧跟上去。 “王爷,您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去啊?” “去逍遥王府!” 洛承君语气冷沉,将手中的纸条丢给乔书律,便上了马车。乔书律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那马车已经走远了。 “唉……小王爷这次,死定了……” 乔书律感叹了一句,低头打开手中的纸条。只见那纸条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原来,这郑培安的马在殿外不错。只是乔书律出去搜那马鞍侧兜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想来是这马长途跋涉,那飞鸽传书值不得在什么时候给丢失了。可如今朝堂之内等着这飞鸽传书定夺,乔书律便自作主张,随便扯了一张纸条来,假冒飞鸽传书。 这是豪赌,不过还好,他与洛承君,赌赢了昭帝的心思。洛承君本也没想要将昭帝逼上绝路,两人若是撕破了脸,只能两败俱伤,天下大乱。 洛承尧还不知道自己厄运降至,此刻还在逍遥王府饮酒作乐。 他哪儿有心思管什么屠城之事,他这几日一直沉浸在被简茶戏耍的痛苦之中。可照旧,还是对那简茶念念不忘,不然,他早就狠心回那岭岚之地了。 洛承尧瘫坐在榻椅上,手中拎着酒壶,脑袋昏昏沉沉。听着乐曲之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三两舞姬翩翩起舞,却始终提不起兴趣来。 “佐政王爷!” 忽然,乐曲中断。洛承尧看见那些舞姬慌忙退下,还没反应过来,洛承君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哥?你回来了?” 洛承尧含糊地问了一句,这话音刚落,洛承君直接将他从榻椅上拎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第二百零三章 挨打 () 洛承尧毫无征兆地被摔在地上,手中攥着的酒瓶也摔得炸裂,破碎的瓷片将他的手掌划伤,血色漫进了酒精,刺的手掌生疼。 这忽然袭来的震动和疼痛感,让洛承尧瞬间酒醒了一半。 “哥……你这是……这是干嘛啊?” 洛承尧惊恐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因为恼怒而脸色涨红,双额青筋暴起,目光寒凉吓人的很。他上前攥住洛承尧的衣襟将他提起,洛承尧半跪在地上,吓得手足无措,只能傻愣地看着暴怒的洛承君。 “本王临出征前,再三询问过你,是否与皇上知会关于林云庭以及峦国旧部的其他消息,你是如何说的?” “我……我……没说什么呀……” 洛承尧吓得言语不清,洛承君再次狠狠地将他丢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环顾了一圈,看到一旁的柱子上挂着一把剑,他直接将剑取下,拔出剑鞘。 那剑刃明晃晃的反光映在洛承尧的脸上,吓得洛承尧连连后退。 “哥,你稍安勿躁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听到两个峦国旧人说了边桑城和慕临关两地,便随口与皇兄提了一句。只是如此而已,其他的,我都不知情,我不知情的!” 洛承尧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洛承君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剑鞘,沉冷地盯着他。 “不知情?你若是不知情,为何当时本王问你,你故意隐了这件事?” “我……我忘了……我只是忘记了而已。哥,我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你一句错了,能换回那被屠城的六十万百姓的性命吗?峦国旧人如今悉数被灭,那些都是母后的族人。母后若在天有灵,知道你助皇上杀尽她峦国人,也不能就此轻饶了你!” 洛承君怒斥完,迟疑地看了自己手中的剑与剑鞘。最后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剑鞘,举起那剑鞘狠狠地挥打在洛承尧的身上。 洛承尧被打的惨叫连连,洛承君也是下了狠心,任凭他惨嚎也不停手。 逍遥王府的管家站在门外,朝着里头看见这一幕,也是惊了一跳。眼看着这么下去逍遥王有可能小命不保,管家急急忙忙往府外冲,想去佐政王府叫些人来劝住洛承君。 管家刚出门,便撞上了后赶来的乔书律。看见乔书律,管家仿若看见了救星一般,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乔将军救命啊!” “怎么,王爷已经开始教训小王爷了?” “何止是教训,那势头,是要打死小王爷才肯解气啊?王爷暴怒,我们这些做奴才地也不敢上前阻拦,乔将军你快去劝一劝吧!” 管家焦急,拉着乔书律就往府里走。这还没走到洛承尧的屋前,远远地便听到了惨叫声和鞭打声。吓得乔书律也定在了原地,不再向前。 管家看乔书律停下,焦急地回头催促。 “乔将军别愣着了,快……” “我不行!” 乔书律听着那声音,眉尾跟着惊吓抖跳着。 “我跟着王爷十年,这小王爷从前也没少干坏事,可到底是王爷唯一的弟弟,王爷从未这般……下了狠手地打他。我定然是劝不动的,你等着,我去搬救兵。请她过来,一准儿比我有用!” 乔书律所言的“她”,便是付娆安。 乔书律急急地回到佐政王府,直奔满月楼而去。在那满月楼门口,茗竹刚好应承了简茶的话,要给付娆安送些赏赐的新茶来。正巧,也瞧见了那乔书律。 茗竹知那简茶心中盼着乔书律,便欣喜地急急转头回那赏夕阁知会简茶去了。 付娆安正与其其格说着她从王府出嫁将军府的事情,此事本该王妃杜妍娥操心,可杜妍娥如今闭门修佛,不过问这王府琐事了。 其其格见乔书律进了院子,开心地直奔他而去。 “昨日听侧王妃说乔将军今日回来,我一直盼着不见你来,还以为侧王妃骗我呢!” 乔书律看着其其格眉开眼笑的模样,只是恭敬地行了礼。 “公主,我此来,是有要事与侧王妃说。” “你……” 不等其其格再次开口,乔书律直接绕过了她朝着付娆安走去。其其格脸上的笑意定格,顿时瘪了嘴。 “侧王妃,您赶紧去逍遥王府瞧瞧吧。王爷暴怒,正在教训逍遥王。这下手颇重,您要是再不去连着,这逍遥王怕是要命丧王爷之手了!” “什么?” 付娆安惊愣起身,满目疑惑。 “这好好的,洛承君干嘛要打洛承尧?” “这……侧王妃,时间紧迫,您就先别问了。赶紧走吧,再晚一些,小王爷真要撑不住的。” 付娆安看乔书律神色紧张,也不敢迟疑,连忙疾步朝外走去。乔书律紧随其后,路过那其其格的时候,却被她拽住了。 “乔将军如此冷漠我这未婚妻,是否太薄情了些?” 乔书律一怔,连忙又朝着其其格作揖行礼,显得很是拘谨陌生。 “公主说笑了,实在是事急。等我得空,再来……” “得什么空?乔将军,你可以不喜欢本公主,但决不能心中有人,就算有,本公主也不会做那善解人意的主儿,让位的!” 其其格照旧直白,乔书律面露尴尬。 “公主放心,我心中之人,碍不得公主半分。迎娶公主之事,只要不是公主反悔,我不会改主意的。公主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哎……你!” 乔书律说话一知半解的,惹得其其格心里又酸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乔书律急急出了满月楼,要追赶付娆安。可没走两步,又被那急着赶来的简茶给拦住了。 简茶听闻乔书律回府,急急地抹了些胭脂水粉,把喜欢的头簪都给插上,穿着最好看的华服跑了过来。 她强压着气喘吁吁,面露微笑地看着乔书律。 “乔将军……你可回来了。” “简茶?” 乔书律蹙眉,对于这样的简茶,他还真是很不习惯。 “乔将军可有空,我有些话,今日必须与你说明白。” 简茶一脸期待地看着乔书律,乔书律为难地朝着远处张望,付娆安早已没了踪影。 第二百零四章 一厢情愿 () 乔书律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付娆安,怕是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 乔书律毕竟与这简茶有些交情,不能像对其其格那般,只好耐下性子来,准备听听她想要与自己说什么。 “有话你便直说。” “我……我想知道乔将军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感觉?” 乔书律眉头蹙的更紧了些,简茶这话问的怪异,他心中有些偏疑,但不笃定。 “你怎么想起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还有,简茶你今日的穿戴,可不像是大丫头,反倒像极了贵家小姐。这定是侧王妃疼你,才让你这般穿的吧?不过这王府人多口杂,你还是……” “我如今不是什么大丫头了!” 简茶听着乔书律的话,心中有些恼怒。在自己喜欢的男人眼里,自己好似根本配不上这一身华服和贵气。 她急切凑近乔书律,伸手一把攥住乔书律的手。乔书律一愣,下意识要挣脱,却被简茶双手死死地握住。 “我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彭城县主了,这身份,可配得上你了?我今日要说的,是我从在别院开始,心中便有了乔将军你。只是那是身份卑微,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才一直不敢表明心迹。乔书律,你可对我有一丝儿女情谊?” 简茶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心里话,乔书律惊愣地看着她。其他的话在他脑海之中并不显著,最显著的,是那一句“皇上新封的彭城县主”。 这句话犹如钟鸣一般,震的乔书律脑仁嗡鸣。他原是狠不下力气甩开简茶紧攥的手,如今却忽然用力撇开,简茶忽然扑空,踉跄了一下。 乔书律这反应,让简茶心中一沉。气氛有些尴尬,她扑空的手独自攥紧,侧目委屈巴巴地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的眉眼忽然冷了下来,看向简茶的目光忽然同看其其格一模一样了。 “原来是县主,臣给县主请安了。” 乔书律朝着简茶作揖行礼,声音也生冷了许多,简茶难过地紧锁眉头。 “乔书律你别这样,县主的身份只是为了配得上你,我其实根本不在意这……” “感激县主厚爱,只不过我已与蒙蛮公主订婚,几日后便要成亲了。并且我对县主并未有一丝儿女情谊,还望县主及时整理心绪,我先告辞了。” 乔书律说完,侧过简茶就要离开。简茶抿咬嘴唇,心中不甘,转身拉扯乔书律。 “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你愿意娶那其其格也可以,我甘心给你当妾,只要你点头答应。” “初入秋时……” 乔书律回头看着简茶,忽然开口。 “你送我毛裘护手,此事你可还记得?” 简茶微愣,她当然记得。她损了一整块毛裘,只为了给乔书律做一对护手。可乔书律却拿着聂欢做的当宝贝,拒绝了她。简茶当时一气之下,将那护手丢进了湖水里面。 乔书律看她的表情微变,知道她定然是记着的。 “你送我毛裘护手的时候,我便知你对我有意。我拒绝那护手,就是给你暗语,拒你情谊。我心中有一人,此生此世只此一人,不论生死往复。” 乔书律冷言说完,伸手推开了简茶拉扯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简茶呆站在原地,她昨日知道乔书律要回来,脑袋里面想了很多种场景。唯独,没有现实的这一种。 她记得在别院,乔书律冲她笑颜的画面。还有随着付娆安出嫁王府,乔书律拥她上马,与她同骑一匹马。两人身子前后紧挨,体温互绕,那感觉,简茶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你不喜欢我,何必要对我那般温柔……” 简茶凄冷一笑,眉眼幽冷。 另一头,付娆安赶到了逍遥王府,大步急促地朝着洛承尧的屋子赶去。 那屋子里面的声响还没消停,付娆安推门进去,瞧见洛承尧趴在地上,被打的只剩下了半条命,呼救的声音微弱,满脸血污。 洛承君手中的剑鞘已经被打烂,还不停地挥舞着朝向洛承尧的身子。 “洛承君,你疯了!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 付娆安冲上前去,一把扼住洛承君还要挥舞下来的手,狠狠地撇开那剑鞘。 洛承君满额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照旧冷目瞪着洛承尧,眼中没有一丝心疼。 付娆安急急上前查看洛承尧,洛承尧鼻子嘴巴都冒出血来,此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愣着干嘛,快叫大夫来!” 付娆安回头冲着趴在门口的下人喊叫了一声。 “叫什么大夫?让他死!让他去死!” 洛承君怒斥,付娆安无语地看着他。 “你真心想让他死是吧?好啊!那你别拿那剑鞘打呀,你不如一剑劈了他来的爽快!” 付娆安说着,捡起被洛承君丢在一旁的长剑,塞进他的手里。洛承君瞬间消停了下来,气呼呼地丢开了那剑。 “本王这些年一直与宁风霖那些人兜转盘旋,就是想要耗尽他们的耐心,然后劝他们隐退臣服大昭。双方平安无事,也算了母后在世时的心愿,保了那留存不易的峦国族人……可谁想,他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一门心思地要帮着皇上把峦国人灭干净!如今还连累了六十万无辜百姓!你说,他该不该死?怪只怪本王狠不下心来,没法下手杀了他祭典那六十万亡灵!” 洛承君说着,气的浑身颤抖,付娆安却听得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这昭帝屠城,剿杀峦国旧人,与洛承尧何干?” “那峦国兵团在慕临关与边桑城的消息,就是那日你与他一同去风雪月,他偷听来,告知昭帝的。” 付娆安一听这话,惊地怔住。那日还是她带着洛承尧进了那风雪月,不然,凭着洛承尧自己,根本是进不去的。 若是这么说,那纠错到底,还是她的失误,是她害了林云庭。 “是我带他去的风雪月,林云庭对洛承尧本心设防,可对我不设……我以为洛承尧只是小孩子调皮,便带他去了。若要怪,我才是罪魁祸首。” 付娆安越说越内疚,想起至今杳无音信的林云庭与欢央,心中更是愧疚不忍。 第二百零五章 信隼空归 () 洛承君虽是盛怒,但心中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弟弟,生怕真的将洛承尧打出个好歹来。那大夫在内屋看诊,他也没狠心离开,蹙眉坐在外厅等着结果。 不一会儿,付娆安随着大夫一起走了出来。洛承君下意识起身,欲要上前询问,却又迟疑站定,看着付娆安与大夫交谈了几句,送了大夫离开。 付娆安回身看向洛承君,知他心中担忧,却好了面子不主动张口询问。 “大夫说了,洛承尧伤皮动骨,却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虽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怕是要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地。” “他是该老实呆着!等能下地,本王立刻差人送他回岭岚去!” 听了洛承尧性命无忧,洛承君褪去担忧,又变回了恼怒。他朝着内屋怒瞪了一眼,闷叹一声,朝外走去。 付娆安交代了管家让人好生照料洛承尧,便也紧随着洛承君出了这逍遥王府。 “洛承君,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寻找林云庭与欢央?” 付娆安心中最挂念的,还是林云庭和欢央的下落。洛承君同样焦急,屠城一事,他虽算是赢了昭帝一步。可也同样激怒了昭帝,想必昭帝会将扳回一局的希望,完寄托在林云庭的身上。 “本王已经叫赤甲军暗卫在南水孤郡与墨杭周围寻找了,只是,宁风霖向来不信本王,再说,如今他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怕是不会轻易相信外人。只怕是我们费力找,他们费力躲。本王只盼着,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叫他们落入了皇上手中。如果那样……” 洛承君欲言又止,紧蹙的眉头已然能够表现他的郁闷。 “让我去吧,宁风霖虽对我没好感,但我毕竟救过他和林云庭。加上还有林云庭和欢央,若是我去,他们就算躲在暗处,看见我也会露脸的。” “不行!如今南水孤郡已被皇上的人彻查,梨花苑的季白翁是峦国旧人的事情皇上如今一定已经知道了。季白翁指认过你,默认了你就是瑶姬。皇上若不是碍于不能将暗算我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你怕是早就该被连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要赶快想个办法才是啊。大不了,你也打我一顿,对外就说我在满月楼闭门养伤,暗中我乔装一番,再去寻那林云庭与欢央。” “再等等……乔书律在墨杭,听闻宁风霖一众人突围出了城。如今他们南水孤郡归不得,兵团四城也去不成。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只有京都洛安了。明日皇上要在玉兴门前自罚,此事甚大,按照宁风霖的性子,说不定会握准这一次的机会,再行刺皇上。若是他露面,本王便有把握找到他们。” “你说?昭帝自罚?屠城之事,昭帝认了?” 付娆安惊愣,这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皇上自罚。 “认是认了,可认的含糊。最后的罪责,还是叫那郑培安部背了去。皇上不过落了个传旨有误的过失。可到底他是一国之君,本王不能逼得太紧……” “一国之君?为了自己泄愤,便屠杀那么多无辜百姓。早知昭帝是这种昏庸之辈,洛承君你当初就该应了林云庭的起事,推翻他个……唔!” 洛承君抬手捂住了付娆安愤恨激昂的嘴巴,无奈地看着不甘的付娆安。 “如今是紧要关头,小心祸从口出!” 付娆安呜呜了两声,不悦地翻了翻白眼。洛承君哭笑不得,弯腰将付娆安抱上了马车。 回到佐政王府,乔书律在府门候着,心神不定地想着简茶的事情。 洛承君与付娆安下了马车,洛承君冷着脸率先进府。乔书律紧跟上后进府门的付娆安。 “夫人,小王爷他……” “放心,就是吃了些苦头,离死还远着呢。你家王爷,心里头可知道分寸,舍不得打死他那宝贝弟弟。对了,乔书律,你若是有关于林云庭和欢央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知会我,可不能瞒着我,让我走着急!” “是,侧王妃,我一定早早知会您。” 付娆安听乔书律这般说,便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满月楼去了。 乔书律紧跟上朝着湖心楼去的洛承君,两人坐船上了湖心楼,听到那围栏出,忽然响起一声声的低鸣。 “王爷,信隼回来了。” 乔书律一听这叫声,便知晓是信隼。洛承君加急了步子,上了二楼的围栏,的确瞧见那信隼乖巧地站在围栏栏杆上。 那信隼瞧见洛承君,激动地扑闪着翅膀,飞落在了洛承君的小臂上。 洛承君急急地去搜那信隼脚上的信筒,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信?” 洛承君越发疑惑了起来,这信隼脚上的信筒没有信,那它飞回来的意图是什么呢? 乔书律看洛承君紧张,连忙猜想安抚。 “王爷别多想,说不定这信隼,是欢央护那林云庭急切,随意放飞回来的。” 洛承君不觉得如此简单,他环顾着湖心楼。发现这二楼的窗户纸都被信隼给戳破了,廊上,还都是这信隼的粪便。 “这隼至少回来三四日了……三四日前,那南水孤郡还没遭难呢。欢央为何要急急地放了这信隼,却不捎信呢?” 洛承君说着,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满月楼。洛承君训练这信隼的时候,只让它停留两处,一处是湖心楼。若湖心楼无人,信隼便会自动去满月楼。 “走,随本王去满月楼看看。”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洛承君与乔书律又去了满月楼。 这付娆安才刚与洛承君分开,瞧见他与乔书律又浩浩荡荡地来,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谁知这洛承君入门便朝着门窗走廊看去,这满月楼正屋的窗户纸,果然也有被啄破的痕迹,廊上,也有信隼的粪便。 “你在看什么?” 付娆安好奇地上前询问,洛承君沉默思量着,忽然脸色一沉。 “没什么,这窗户破了,你怎么也不叫人来给你修修?” “窗户?你就为了这个来的?” 付娆安微愣,此时可不是说窗户的时候。 第二百零六章 驱逐 () “哦,本王也是顺便过来替乔书律问问其其格公主,希望婚期定在何日?” 洛承君转身看向乔书律,冲他微微挑眉,使了一记眼色。 乔书律瞬间领会,连忙点头应声,转向其其格。 “哦,是。公主可有中意的日子?” 其其格有些意外,心中欣喜,但照样是直率的回答。 “自然是越快越好!用不了算什么良辰吉日,我们蒙蛮不兴那个,最好是明日就能嫁给乔将军。” 询问其其格本是为了敷衍,谁料其其格竟然这般回答,让乔书律和洛承君都有些尴尬。 “明日这日头可不好,再说,将军府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妥当。如此,还是让本王和乔书律商量吧。” 洛承君说完,朝着付娆安微微一笑,便又急急地离开了满月楼。乔书律也是匆忙朝着其其格和付娆安作揖,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出去。 “哎哎……说好了问我的意见,问了又不听,真是多此一举……” 其其格嫌弃地抱怨了一句,付娆安回头看向方才洛承君看向的窗户走廊,越发觉得怪异。 “王爷,那信隼去过满月楼。” “简茶被皇上封为新的彭城县主,此事,你知晓吗?” 洛承君回头问了一句,乔书律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 “你不觉得荒谬吗?简茶不过是个奴婢,上次千秋节,还小小得罪过皇上。能看出皇上并不喜她,就算她在清河围场舍身护过皇上,可依照皇上的性子。清河围场行刺一事可是触了他的大怒,时过几日,一个奴婢竟然还斤斤计较,要求他赏赐……就算有承尧出面,也不会因此给她一个县主的头衔!” “那王爷的意思是?” “若不是简茶有其他的功劳,皇上觉出她有所用途,才会舍得给她一个三品贵女的头衔,意图拉拢人心。” 乔书律听洛承君所言,虽有道理,但安在简茶身上,让他有些迟疑。虽说这简茶顶上了聂欢的县主之位,这让乔书律很不自在。可简茶在乔书律眼里,还算是个醇厚善良的女子。 “王爷的意思,是那信隼落在满月楼,被简茶拿去了信,然后交给了皇上?这怕是不能吧,简茶与侧王妃关系甚好。若真的交信出卖了侧王妃和王爷,如今佐政王府也不会安宁。” “她需要承尧助她面圣,自然不会扯上佐政王府。欢央与林云庭若是捎信,怕也不会多写其他,只是会写藏身之处而已。” 洛承君眼中,越发是容不得这简茶了。 “乔书律,你去叫管家带人过来,去腾空了那赏夕阁。简茶万不能在王府待着了。” “王爷,就……硬赶吗?” 乔书律显得有些为难,洛承君却十分笃定。 “难不成还要本王请她走不成?今晚之前,本王不能再看见她。乔书律你亲口转告简茶,她若想揪扯着侧王妃留下,本王可料不准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洛承君如今对简茶,可是一点儿容忍度都没有了。他故意要把这暗示的话由乔书律说给简茶听,也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煎熬。 乔书律只好忍下为难,通知了管家,去撵那简茶离府。 管家带着人进入赏夕阁,乔书律在门外等着。简茶正坐在院子里,心神不定地由着那茗竹染着蔻丹。 这一拨人忽然入门,惊得她回神不悦。 “你们干什么呢?扰了本县主的清净!” 管家毕恭毕敬地朝着简茶行礼,笑脸盈盈地通禀了起来。 “县主,我们是奉了王爷的令,来帮您收拾东西,护送您回县主府的。” “什么?回县主府?我何时说要回去了?” 简茶焦急地站起身,那指甲上的蔻丹都歪了出来。简茶温怒,反手蹭在了茗竹的脸上。 “笨手笨脚的!” 茗竹满脸鲜红色的蔻丹,吓得起身缩在一旁。简茶气哄哄地走到管家面前,伸手要他离开。 “我不走!我如今可是县主,三品贵女,想住在这王府不行吗?” 管家照旧笑眯眯,只是这话,开始不中听了起来。 “您是县主不假,只不过,这是佐政王府。我们王爷可是堂堂佐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一个三品贵女,自然还是要听我们王爷的话。王爷说了,要您离开王府,今后寸步不能入。小的就得听令……” 管家说完,冷下脸来看向身后的几个家丁。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进去帮县主收拾好她的金银细软。王爷可没给多少时辰,麻利儿动起来!” 管家一声令下,那几个家丁便闯入了正屋去。简茶恼羞成怒,上前阻拦。 “谁敢动本县主的东西!信不信本县主砍了你们的脑袋!王爷让我走是吧?我要去找侧王妃,我与侧王妃情同姐妹,侧王妃绝不会让我搬出王府的,!” 简茶是万万不想离开这佐政王府的。一来她还对乔书律存有希望,二来,她也清楚一点。在这佐政王府,好歹都有付娆安护着。洛承君不能如何她,可若是搬出去,自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三品贵女,那洛承君接下来会如何对付自己,简茶不敢想。 简茶眼看着自己拦不住,那一包一包的东西都被打包扔了出来。情急之下,她提着罗裙,急急地要出门找付娆安为自己挡下此事。 可刚出门,简茶就被守在门口的乔书律给拦住了。 “县主要去哪儿?” 乔书律面无表情,简茶看见他,也是一惊。随即隐下了自己恼羞的表情,换上了无辜和惊慌。 “乔将军,这……这王爷为何忽然要我搬出王府啊?皇上虽然赏赐了我府邸,可我毕竟是随着侧王妃入府的,一个人住不习惯。这赏夕阁空着也是空着,为何就不能……” “王爷要我转告县主,县主若是想要揪扯着侧王妃留下,王爷也料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还请县主安安生生地搬离王府,与侧王妃那头说的话,也最好是自己心甘情愿离府的。免得,大家都难堪。” 简茶听着乔书律的话,以为是那洛承君将聂欢的事情已经说给乔书律听了。她忽地慌了神,攥紧了裙边,踉跄后退了几步。 第二百零七章 矛盾初现 () 简茶被乔书律的话给吓住了,她心中本就有鬼,对这乔书律的话多加揣测,更是心中忐忑。 她忽然息了音,都不敢抬眼看那乔书律的眸子。 “我知道了,我搬走就是……” 简茶轻声应了一句,转身就要折返回赏夕阁收拾东西。 “还有。” 乔书律忽然再次开口,简茶背对着他站定,心中稍作期待。 “王爷还说,县主搬出去之后,不得再踏入佐政王府半步。” 简茶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话,还是从乔书律嘴中,更是煎熬加倍。她垂着的手攥紧了罗裙,不作言语,抬脚迈进赏夕阁之中。 简茶搬离王府,赏夕阁的茗竹照规矩安排去了满月楼。这原本满月楼就少了大丫头,管家还没来得及挑选到好的给付娆安。好在有其其格随嫁的丫鬟伺候着,付娆安也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付娆安正与其其格在满月楼选择婚衣所用的布料,这茗竹忽然带着自己的东西来了满月楼,还说了简茶被赶出王府的事情。 “赶出去了?何时赶出去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刚走。王爷态度坚决,还叫了乔将军亲自来督促着。也不知道县主是哪儿里惹到了王爷。” 茗竹将管家带人去赏夕阁强行催离简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付娆安说了一遍,付娆安听着,蹙起了眉头。 之前洛承君倒是与她提过要让简茶搬出王府,那时付娆安也只觉得洛承君随口一提罢了。这就算要简茶搬走,起码也要与她知会一声才好。 可没想到,这洛承君倒是雷厉风行,而且叫了乔书律,还用了“赶”的。付娆安心中不由地气恼,扔下手中的布料,气哄哄地去找了洛承君。 洛承君与乔书律也正忙着商定明日玉兴门前的暗防守卫,付娆安气势汹汹地来了,一掌拍在桌案上。 “洛承君,简茶到底是哪儿里得罪你了?从蒙蛮回来第一日你见她就眼色不对,还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如今又不声不响地撵她离府?你明知道简茶喜欢乔书律,还故意叫了乔书律去赶她走,你居心何在啊?” 付娆安质问洛承君,还不忘斜眼怒瞪了乔书律。 “还有你乔书律,就算你不知晓简茶对你的心思。可起码你与简茶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他让你赶就赶,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你还当真是薄情寡义!” 付娆安替简茶打抱不平,乔书律为难地看向洛承君,不知该如何回应。洛承君沉着脸,挥手示意乔书律出去。 乔书律巴不得赶紧脱身,小心翼翼地从付娆安掌心下面抽走了设防图纸,急急地离开了。 “让简茶离府的事情,本王不是知会过你了吗?她如今是县主了,不便住在王府。还有啊,你的身份,也别去县主府找她!” “知会?你是知会我要让简茶搬离王府,可没说是撵她走!茗竹都与我说了,你叫了管家带人强搬了简茶的东西,简茶哭闹着不愿走,你还叫了乔书律赶她!我最生气的就是,我与你刚说了简茶爱慕乔书律的事情,你便要利用这一点!故意让她难受,简茶若不是难受的紧,她也不会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 原本因为林云庭和欢央的事情,付娆安就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在一个个远离自己。如今简茶又是如此,着实让她很不痛快。 洛承君是有口难辨,只能哀叹了一口气。 “好,就算是本王做事不妥当。可简茶这县主是皇上封的,如今局势特殊,你还是跟她断了来往的好!” “你谨慎些我没有意见,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叫乔书律去撵简茶,你这般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简茶不过是被封了县主,这般就被你看不惯了?她从前也是个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洛承君难忍不能辩解的憋闷,音调上扬反驳了一句。这语气比他预想的还要过分一些,付娆安愣住,温怒地抿了嘴。 “你无理专横!” 付娆安气呼呼地丢下这五个字,转身走了出去。洛承君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锁眉愁叹。 乔书律看着远去的付娆安,小心翼翼地进了屋。他看着洛承君满目愁色,不由地替他作难。 “王爷,您何不将自己对简茶的疑虑说给侧王妃听呢?侧王妃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您若是说了信隼的事情,说不定侧王妃能理解呢?” 洛承君蹙眉抬眼看向乔书律,苦笑着摇了摇头。 聂欢之事,他不能说,因为牵扯着洛承尧。而信隼之事,他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有推理。若是说了,付娆安信不信都是为难之事。 让乔书律去轰赶简茶,其实是洛承君给简茶的一记惩戒和警告罢了。 次日一早,洛安城玉兴门前,人声鼎沸。 皇上自罚,可是这大昭,乃至天下罕闻之事。玉兴门前专门立起了高台,供昭帝自罚所用。 这高台四周是御前守卫,由副统领匡正然负责。这郑培安被处死之后,正统领之位还先空着。玉兴门的城楼上,匡正然也暗藏了不少弓箭手。 除此以外,洛承君语乔书律也在人群之中藏匿了不少便衣暗卫。这些暗卫都很熟悉宁风霖等人的样貌特征,一旦发现,会立刻发出暗令,将宁风霖等人驱逐到早早设下的包围圈内,进行暗中擒拿。 付娆安与其其格也早早地挤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其其格纯属是为了看热闹,付娆安则是担忧林云庭和欢央出现。 不多会儿,玉兴门内发出号角呜鸣之声,昭帝的龙撵缓缓朝着高台驶近,龙撵之后,还跟着一辆裹着黄布的囚车。昭帝穿着一身素白的内衬,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 元文小心翼翼地上了高台,顾忌地看了一眼龙撵,挥了挥手中的浮沉,朝着那黄布囚车大叫了一声。 “请龙袍!” 元文声音落下,只见几个御前侍卫上前先开囚车上的黄布,露出了立在囚车之中的龙袍。 第二百零八章 明暗两寻 () 几个御前侍卫小心翼翼地将龙袍从囚车之中给挪了出来。那龙袍裹在一个人形的木头上面,算是做了昭帝的替身。 御前侍卫搬着那龙袍侧过龙撵的时候,昭帝坐在里面,脸色更加难看。虽说这要受刑的是龙袍,但到底,丢脸的还是自己。 龙袍被立在了高台之上,元文一路小跑下了高台,凑近龙撵,温声细语地知会了昭帝一声。 “皇上,您该下撵了。” 昭帝坐在龙撵上闷叹了一声,起身下了龙撵。一下来,昭帝脸上的表情立马从冷沉不削变成了谦逊愧疚。 万民看见素衣的皇帝,纷纷惊恐下跪。 “皇上真的来了。” “天子自罚,当真不是说笑。” “当今圣上难得有悔过之心,实属明君啊!” 付娆安跪在人群之中,听着身旁百姓的窃窃私语,心中不平。什么明君,若不是被赶鸭子上架,他才不会做到如此地步。怕是只会多出几个替罪羊来,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昭帝上了高台,拿起一旁的短鞭,面色沉重地看向高台之下的万民。 “朕惊闻边桑城和慕临关屠城一事,痛心疾首。没想到,朕在位之时,这大昭太平盛世之期,竟然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罪魁祸首郑培安已被凌迟处死,郑氏一族也被发配边疆,永不召回!虽是如此,但朕深感自己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其一,朕轻信了郑培安这奸臣,没想到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下屠城之令,不顾数万无辜百姓性命。其二,是朕下旨不明,让郑培安钻了空子,酿成了惨剧。朕……朕实在是……” 这昭帝说着说着竟然还入了戏,还哽咽了起来。在场的文武百官都知情,一个个面面相觑,相视无语。魏百澜更是对昭帝这种虚伪做法,暗中嗤之以鼻。 洛承君清冷一笑,对昭帝这种做戏模样,仿若已经习以为常了。 昭帝也是打定了没人敢揭穿他的虚伪,表演也越发生动了起来。 “这自罚一事,是朕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朕觉得,哪怕是一国之君,无论如何,也要给万民一个交代!若不是朕贵为天子,还要为这江山社稷留着龙体康健。朕今日就要将这鞭子是是在在地打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这龙袍上!” 昭帝说完,挥鞭狠狠地抽在了龙袍上。这一鞭子下去,万民纷纷高呼了起来。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圣明!” 这万民呼声渐起,昭帝挥动鞭子的手更是热切。民众们都被昭帝这行径给感动,纷纷请命,要昭帝停手。 付娆安白眼一翻,着实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旁的其其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直爽开口。 “什么嘛,刚才听了你们皇帝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他的鞭子要往自己身上抽呢。这到底,最后还是抽在了龙袍上。唉,说来说去,这最可怜的,还是那龙袍,身为一件衣服,招谁惹谁了?” 其其格嫌弃地说着,付娆安连忙拉扯了她一下。 “嘘!公主还是小心自己祸从口出吧。这里是大昭,可不是蒙蛮。” 其其格挑眉耸肩,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眼睛四处张望,看向那乔书律。 “乔将军穿铠甲的模样,可真帅啊。这才是男儿应该有的模样……” 其其格抿嘴痴笑,付娆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那站在乔书律身侧的洛承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想起昨日不快之事,付娆安故意撇开了目光,不去理会他。 一直到了这自罚结束,这玉兴门前也没有任何异样发生。洛承君安插的暗卫,也没有发起暗令。 一切如常,根本没有宁风霖等一众峦国旧人的踪迹。 “王爷,宁风霖等人并未出现。墨杭和南水孤郡留守的暗卫也没有消息,接下来,我们还要如何?” 因为事情发展并非所料,乔书律没了主意。此次的事情,也有些出乎洛承君的意料,他沉思了片刻才开口。 “看来,宁风霖和杀手团的损耗应该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他们应该还没入洛安城,可这洛安城,他们是早晚要进来的。如今对于峦国旧人来说,已经没有合适的安身之处了。可这一点,皇上一定也能想得到。” “王爷的意思是,皇上一定会暗中派人,严守洛安城。” “没错,除此之外,皇上一定还会在表面做出在外搜捕林云庭的态势,让本王放松对洛安城的警惕。乔书律,你通知外围暗卫,继续寻人。城内的暗卫,撤出洛安城,严守洛安城临近周边。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一定要盘查清楚。” 这洛承君话音刚落,随着龙撵前进不远的匡正然忽然折返回来。朝着洛承君毕恭毕敬地通禀了一声。 “王爷,皇上说有事与您商讨,要您一会儿去御书房觐见。” “本王知道了。” 匡正然转身离开,洛承君朝着乔书律轻轻一笑。 “这皇上,怕是要将这出外搜捕林云庭的事情,交给本王呢。想以此安了本王的心,糊弄本王。” “王爷不如将计就计,属下一定让人严守洛安城临边。” 洛承君点点头,可眉头照旧蹙着。因为不清楚如今宁风霖与杀手团到底什么情况,现在的计策也只是猜测进行。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别弄巧成拙才是。 昭帝回到宫里,面色沉冷着,一言不发。皇后赶紧差人拿了新龙袍来,给昭帝穿上。 这元文捧着被鞭过的龙袍进来,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皇上,这龙袍如何处置啊?” 昭帝回头看向那龙袍,不过是挨了鞭子。那龙袍还崭新如初,只不过惹了些尘土。 昭帝疾步走上前来,忽然一巴掌打翻了元文怀中的龙袍,抬脚狠狠地踩踏了上去,一脸的咬牙切齿。 元文和皇后都吓呆了,这龙袍可不是其他寻常衣物,皇权象征。就算是皇上,这般踩踏,未免有些过格。 踩了半天,昭帝可算是解了恨,气喘吁吁地大手一挥。 “拿走,烧掉。” “烧?皇上,您如今康健,烧了龙袍,怕是不吉利吧?” 第二百零九章 暗记 () 元文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龙袍从地上捡起。昭帝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攥住元文捡起的龙袍。 “看清楚了,这袍子可不是朕的!” 昭帝撒开手,顺势推搡了元文一把。元文踉跄后退两步,一头雾水地看向手中的龙袍。 这仔细一看,才明白昭帝话里的意思。这龙袍上的飞龙四脚上不是五爪,而是四爪的。那第五个爪子被人故意用金线隐了去,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如此一改,这袍子的确不是龙袍,而是王爷的专用的四爪蟒袍。 元文一惊,怪不得这皇上刚才那般恼怒狠踏这袍子,原来是冲着佐政王。如今要烧了这袍子,也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反而觉得爽快。 昭帝改了这龙袍,算是暗中动了些小心思,让自己心里顺气儿些。可这对外,所有人还是觉得,他鞭打的,是自己的龙袍。心中,多少还是有怒气的。 “快拿去烧了!” 昭帝怒吼一句,元文连忙捧着那袍子往外走。到了御书房门外,正巧撞上了洛承君。 “佐政王爷……” 元文下意识伸手掩住了手中袍子上的龙脚,洛承君也未在意,轻轻点头,抬脚迈入了御书房内。 昭帝果然与洛承君谈的,是追捕林云庭的事情。这屠城之事刚刚算清,昭帝可不会放过这扳回一局的机会。 “朕知道那林云庭与皇兄有血亲关系,可那四大兵团铁证如山,林云庭的确率峦国旧人欲要起事造反。皇兄对此,无异议吧?” 昭帝一脸谦逊,征求洛承君意见的模样。这心里头,可盼着洛承君为那林云庭说句话。只要他敢说,这连同造反的苗头就能强安上。 “臣,并无异议。” 洛承君毫不犹豫地回应了昭帝,虽是意料之中,但昭帝不免有些失望。 “皇兄深明大义,如此甚好。不过朕想到这朝堂上不免有许多官员对皇兄与林云庭这层血亲关系说三道四,为了力争皇兄与那叛贼并无瓜葛。朕想让皇兄亲自带人去那墨杭和南水孤郡搜捕林云庭。皇兄多谋善断,一定能比其他人更快找出林云庭的踪迹。” 昭帝好一计捧杀,说的好似洛承君抓不回那林云庭,就是有私心一样。 洛承君淡然一笑,捧他多高都没用,只要没有证据,他照旧不会顾及昭帝所说的那些话。 “臣定当尽力而为。” “朕还想到,乔书律不是快要与那蒙蛮公主成婚了吗?不便与皇兄出行,正好朕想让那张红亮将功赎罪,便顶这皇兄的副手一同前去。皇兄有什么不想做的,不方便做的,交给他便是。” “多谢皇上。” 这张红亮如此明显,是昭帝派去盯着洛承君的。可洛承君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如此顺着,让昭帝很不爽。 再说此时的林云庭与欢央,那日好不容易从墨杭死里逃生之后,便一直隐在周遭探寻宁风霖与杀手团的踪迹。 只是如今这大昭之地,除了甚是偏远的边疆之地,几乎每个城镇村落都有林云庭和宁风霖的画像通缉令。 而且昭帝自罚之后,这万民便将屠城之责部转移到了峦国旧人的身上。若不是他们蓄意谋反,将兵团藏于这四处被屠城镇,也不会引来这灭顶之灾。 这里是京远县,位于南水孤郡临西靠北的一个小地方。 欢央一身粗布衣裳,双手紧捂着胸口,低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跟着之后,她迅速拐进了一个破落的胡同之中。 这胡同是城中乞丐和流浪汉的聚集地之一,此时是白日,那些乞丐和流浪汉都出去要饭去了。只有林云庭一个人,一身狼狈地坐在墙角,看着手中的通缉令发呆。 “公子,刚出锅的馒头,快趁热吃吧!” 欢央从怀中掏出两个雪白,还冒着热气的馒头。伸手部递给林云庭,林云庭抬起满是污渍的脸,眉眼还是掩不住的好看。 “你吃吧,我没胃口。” 欢央一愣,低头看见林云庭手中的通缉令。那通缉令上言之凿凿地写着,峦国旧人意图造反,不惜以边桑城,慕临关等四城的百姓为要挟,引来屠城之祸。其罪当诛,引天下万民愤。 “公子何必在意这上面写的话,还是赶紧填饱了肚子,还要继续找宁老和杀手团呢。” “如何能不在意……” 林云庭幽幽开口,将手中的通缉令攥在掌心。 “当年大昭先帝攻我峦国,也是屠城杀尽峦国民众。他们帝王天生血统之中,就有屠城的恶性……可他们就算做尽这坏事,却也没有失尽民心。反倒是如今诬在峦国人身上……如今大昭万民皆兵,宁老和杀手团怕是寸步难行。我们已经将南水孤郡周边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只怕是……” 林云庭郁结于心,闷叹一声。欢央举着馒头的手慢慢垂下,也不禁犯愁。 正在这时,一群要饭的乞丐热热闹闹地回到了胡同。林云庭连忙低垂下脑袋,欢央也警觉地看向这群乞丐。 这群乞丐之中的其中一个,身上披着一张酒幌,乐呵呵地仿若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欢央本来只是扫一眼,可却忽然发现这乞丐身上披着的酒幌的一角,竟然画着一个不起眼的红色三峰小山的图案。 看到这个,欢央激动地馒头都丢在了地上,起身上前一把扯下那乞丐身上的酒幌。乞丐瞬间急眼,回头就要抢回来。欢央顺势伸手扼住那乞丐的衣领,质问道。 “这酒幌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乞丐没料到欢央长得瘦弱,却有这么大的力气。那模样也凶悍的吓人,赶忙支支吾吾地回答了起来。 “你要就给你好了,可别动手,别动手!” “我问你!这酒幌子哪儿来的?” 欢央怒吼重审自己的询问,那乞丐吓得哭丧着脸。 “就在前面那条街上,广聚轩酒楼的酒幌子。那老板嫌自己的酒幌子陈旧,刚刚换上新的,我就随手捡了回来,想要给自己做件过冬的衣裳而已。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就是了!” 地二百一十章 圈套 () “广聚轩酒楼……” 欢央默念了一遍,松开了那乞丐,那群乞丐吓得缩成一团。 林云庭不知欢央为何忽然这般冒失,正奇怪,欢央回身,指着那酒幌子画着红色三峰小山的一角。 林云庭看见那图标,也是一怔,惊地直接站起身来。 “这是……” 林云庭欲言又止,脸上掩不住的兴奋。欢央将那酒幌的一角扯了下来,与林云庭一并出了胡同,赶去了那广聚轩酒楼。 这红色的三峰小山,是峦国旧人互通踪迹的暗记。留下此暗记的人,意在找寻其它的峦国旧人。 果然,林云庭与欢央,也在那广聚轩酒楼的附近,找到了其它的暗记。那暗记一直通向一处隐蔽的死胡同。 林云庭显得迫不及待,却被欢央伸手拦住。 “公子先别进去,先让我进去一探究竟。” “欢央你不必担心,你也认得这暗记不是吗?是我们峦国的暗记,说不定,是宁老和杀手团留下的。” “公子也说了说不定,万一是被俘的峦国旧人提供给昭帝的人。这标记是故意引你上钩的呢?” “这……” 林云庭迟疑了下来,欢央让他躲在胡同口一旁的门栏下,自己拔出腰间的短刃,小心翼翼地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你小心啊。” 林云庭止不住地担忧,看着欢央慢慢挪了进去。 欢央进入胡同,发现那胡同墙角也有同样的暗记。胡同尽头并没有潜伏者,欢央确认没有危险,才收起了短刃。 那最后一个暗记,画在墙角一块松动的墙砖上。欢央抠开那墙砖,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 “南水孤郡鸣安寺。” 纸条上只有这七个字,欢央蹙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拿着纸条走出了胡同,林云庭看见她出来,松下了一口气。 “没人?” “没人,但是有这个。” 欢央将纸条递给林云庭,林云庭打开一看,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一定是宁老留下的纸条。” “公子怎么能这么确定?” “这鸣安寺的宗磬主持与宁老交情匪浅,那鸣安寺因为是庙堂高地,当年大昭先帝攻峦的时候并未动它。那宗磬主持也算是峦国旧人,我之前也想过此处,可因为如今南水孤郡是昭帝的人马,我以为宁老不会铤而走险。如今看来,他是觉得最危险之地才最安。” “如此啊?” 欢央不知为何,这林云庭说的很有道理,但她总觉不安。 毕竟宁风霖与他们是在墨杭走失的,昭帝一直严查南水孤郡,宁风霖当真会铤而走险,还要不知近况的林云庭也冒险入内? 怎么想,都不符合宁风霖警惕的性子。 “欢央,别犹豫了,我敢保证,这一定是宁老。知道这宁老与宗磬主持关系的人并不多。” 林云庭说的很是笃定,欢央也只好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 这鸣安寺在南水孤郡的近郊,这里也有大昭士兵巡视,但相比城内,明显薄弱很多。 这庙堂重地,不宜惊扰。那些士兵也只是围在寺庙之外,偶尔过问进庙祈福的人。 “还是老规矩,公子你面相太惹眼了,我先进去探一探。若真是宁老,我便叫他们出来与你汇合。” 林云庭无奈点头,欢央简单装扮一番,朝着鸣安寺走去。 进庙之前,欢央也被查问了一番。不过,还是顺利进去了。这鸣安寺内上香祈福的人还真是不少。大概也是受了屠城之事的惊吓,南水孤郡的百姓纷纷来这里祈求平安。 欢央警觉地环顾寺庙,发现这庙宇之中的和尚有些不大对劲。 那院中扫地的和尚并不是专心扫地,而是不停地环顾进庙的香客。不大的院子扫了许久,还没扫完。 还有那过路的和尚,也是一个个眼色不寻常。欢央心中渐生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进了神殿。 殿内的神像旁边盘坐着一个和尚,看他穿着的袈裟,应该身份不低。那和尚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过好似盘坐的时间太久,总是忍不住挪动发酸的双腿。 欢央再次蹙眉,这出家的和尚最擅长盘坐,怎么会酸了腿呢? 欢央装模作样地下跪参拜了神像,起身朝着那盘坐的和尚走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师傅,请问……宗磬主持在吗?” 那和尚听了欢央的话,猛地睁开了眼镜。看见欢央是个陌生女人,好似很失落地摆了摆手,连句话都懒得说。 “麻烦师傅帮我找一找宗磬主持,我有急事要请教他。” “这主持是你能随便见的吗?” 和尚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欢央瞧着他那厌弃的脸,一点儿都不像是和善的出家人。而再细看,欢央发现,这和尚脑袋上的戒疤,竟然不是烫出来的,而是用墨汁画出来的。 这若不是近身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欢央心中笃定,这鸣安寺绝对出事了。这寺庙里头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和尚。 可那林云庭说过,这鸣安寺主持宗磬与宁老有交情的事情,所知之人不多。那留下暗记的人是谁呢? 若是昭帝的人,直接在那暗记附近埋伏岂不是更方便?那京远县之中是巡逻兵,却每一个人注意到有暗记的死胡同。 欢央越想越是一头雾水,她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风霖和杀手团,是否已经惨遭不幸? 想着,欢央转身走出了神殿。她拐到那神殿后面的厢房后院,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欢央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和尚从一旁的厢房开门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能进,快出去!” 那和尚嚣张地轰赶欢央,欢央环顾一圈,发现这后院只有这一个和尚。她不但没走,还疾步上前来,出手攻击了那和尚。 那和尚明显也会些功夫,可相对于欢央来说,轻而易举便将他制服。 “哎哎哎,你到底什么人啊?” 那和尚惊叫着,欢央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冷目质问。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投诚之礼 () “你们是什么人?” 那和尚听欢央的质问,明显慌了一下。他呜咽了两声,示意要开口。欢央拿开了手,掏出短刃抵住这和尚的脖颈处。 “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立马要了你的命!” “我……我就是这鸣安寺的和尚而已……” 和尚迟疑地说着,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欢央。欢央见他不肯说实话,握着短刃的手就要发力。和尚看欢央当真起了杀心,连忙改口。 “姑娘可是跟着峦国暗记来的?” 欢央蹙起眉头,手中的刀停顿了下来,警惕地看着这和尚。那和尚看欢央愣住,心中已经有了分寸,连忙伸手先开自己上臂的刺青。 “我是峦国人,是东部兵团逃出来的人!” 欢央看着这和尚臂上的刺青,不是造假,的确是峦国兵团的人。确认之后,欢央撒开了和尚。 “这寺庙里面,如今可都是东部兵团的人?” “是啊,都是。我们是跟着于团长逃出来的,如今正在寻太子殿下的踪迹。姑娘是……” 和尚见识过了欢央的厉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欢央还心存疑惑,并没有马上抛出林云庭的事情。 “于团长的人?于胜先?” “没错,我们老大就是于胜先,原东部兵团的团长。” “可这于胜先,不是在进洛安城的时候,弃了南部兵团,见死不救,已经声明脱离峦国旧部了吗?” 听到于胜先的名字,欢央刚刚松弛下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那和尚也愣了愣,随即尴尬一笑。 “当时情势紧急,于团长不过是先带着我们逃离而已,为的是保存东部兵团仅存的实力。我们总不能丢下太子殿下不管的,姑娘对此事如此清楚,是否知道太子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和尚急切询问林云庭的所在,欢央面色一沉,嗅了嗅这空气之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宗磬主持呢?还有寺庙之中的其他和尚去哪儿了?” “他们……他们都被我们团长好生安置了,姑娘不必担心。不如,姑娘先进禅房休息,我去庙外将团长叫进来,与你好好谈一谈。” “庙外?你说于胜先在庙外?” 欢央心中一沉,不安地朝着林云庭藏身的方向看去。林云庭就在鸣安寺庙外的一片树林里面等着自己。 “老大为了安,一直带着人在鸣安寺外的树林里面藏身。姑娘到底是否知道太子殿下如今的藏身之处啊?太子殿下可安好活着?” 和尚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关于林云庭的话题。欢央没心情回答他,她听到那于胜先也在鸣安寺外的树林里藏身,心急火燎地朝着鸣安寺外走去。 “姑娘!姑娘……” 和尚唤了几句,见欢央形色急切,也急匆匆地走到前院去,眼神知会了几个和尚。 几个和尚交换了眼神,一个个放下手中的事情,装作无意地跟着欢央走出了鸣安寺。 欢央感觉到有人紧随其后,只好绕了一圈,甩掉身后那些尾巴,才急急地赶到林云庭藏身的树林。 可林云庭已经不在之前约好的地方了,欢央顿时慌了。 “公子!公子!” 那百米之外就是大昭的守军,欢央还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压低了嗓音在这附近寻找。 “欢央!我在这儿呢!” “公子!” 欢央听到林云庭的声音,瞬间松下了一口气,她朝着那声音的来处跑去。掀开遮掩的树丛,看到林云庭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僵住。 林云庭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站着于胜先,周围还围簇着上百名于胜先的手下。 于胜先看见欢央,眼神透着不悦和敌意。其他人也似乎很不欢迎欢央的到来,只有那林云庭,自顾自地高兴着。 “于胜先,这是欢央。以前也是宁老的徒弟,这些日子多亏她保护我。欢央,这位是于胜先,东部兵团的团长,你说巧不巧,我在这里等你,暗中一眼就看见了他。虽说没找到宁老,但总算是找到了自己人。” “公子确定是自己人吗?” 欢央说笑似的提醒了林云庭一句,这林云庭没听懂,于胜先倒是听明白了。 欢央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百十来号人下意识朝着她围簇了过来,一个个暗中摸向自己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 “既然宁老还没找到,不如,欢央姑娘留在南水孤郡继续寻找。我们先护送太子殿下去洛安城,找到佐政王避难。” 于胜先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暗示欢央可以置身之外。可欢央却一把拉了林云庭到自己身后,冲着于胜先冷冷一笑。 “护送回洛安?到底是去找佐政王避难,还是去找皇上投诚啊?” 于胜先没料到欢央在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还敢主动挑明,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欢央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太子殿下,别听她乱说,让属下护佑您,属下如今还剩下三百人,总比这小女子一人保护你要强。” 于胜先说着,朝着林云庭摆出笑脸,伸出手来。林云庭微愣,伸手晃了晃欢央。 “欢央,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公子,这鸣安寺内不寻常。宗磬主持和寺庙原来的和尚都不见了,后院禅房都是血腥味,想必是这于胜先为了设圈套引诱您和宁老,才杀光了庙里的和尚,弄了些假和尚进去守株待兔。” “笑话!无凭无据你就敢胡说八道!太子殿下,若我要害您,何必引诱您来这鸣安寺呢?直接用那暗记知会给那大昭军队不就好了?” 于胜先说的好似有些道理,林云庭迟疑了。 “欢央,于胜先说的没错啊。他若是真心害我,如今翻脸不就好了。百米之外就是大昭军队,他引了那军队来,我们逃不了的。” “公子你想的太单纯了!” 欢央看向于胜先,冷笑一声。 “于胜先,你在洛安城外舍弃南方军团叛逃的时候,带走的可是一千多兵士。如今我看你这手下的人,不过二三百人!看来,是你叛逃路上,没少被大昭军队追着打吧?如今怕是熬不下去了,想着投诚。这投诚便要献礼,还有什么大礼能比活捉太子殿下来的更好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四面楚歌 () 于胜先的心思让这欢央说出了大半,脸上的笑无论如何也挂不住了,可还嘴硬着。 “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抓太子殿下献礼,那我如今直接抓了你们岂不是更好,还用的着与你费尽口舌?” 于胜先怒斥欢央,还不忘继续劝说林云庭。 “殿下!百米之外就是大昭军队,我们不能再继续内讧了。若是惹来他们,我们这几百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林云庭越发纠结,不知到底该听信谁的话。欢央笃定这于胜先心中有鬼,拉着林云庭慢慢往后退去。 如今面前有于胜先,身侧百米之外是大昭军队,只有一处绵延上山的路能退。 “公子,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就朝着山上跑,找一处暗地躲起来。等我对付了于胜先,会去找你。你可记着,除了我,不要轻信任何人!” 欢央小声叮嘱林云庭,林云庭点了点头,虽还有疑惑,但到底选择相信欢央。 于胜先看这欢央做出随时进攻动手的架势,竟然有些示弱的意思。 “欢央姑娘,你对我有误会,我们可以先离开这南水孤郡再行商议。在这里动手,实属不明智的选择。只要有点儿动静,那边的大昭军一定会发觉,你我只能做瓮中之鳖。” 于胜先力表诚意,可身后异动,欢央急急转身,将试图从身后拉扯林云庭的人击倒在地。 见偷袭失败,于胜先哀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装模作样。 “你以为你一个小女子能够斗得过我三百人吗?在这儿动手,惹来大昭军,那可是上万人!你我都要死!趁着我还与你好好说话,把林云庭交给我,我放你走。” 欢央轻蔑一笑,一边护着林云庭朝着山道那边走去。 “总算是肯说实话了?叛徒就是叛徒,还装什么忠义之士。” “装?因为这个戏子,我东方兵团三千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整个峦国旧部如今还剩下多少人啊?我于胜先不想死,也不想跟着我的这三百兄弟白白死掉!只要活捉了林云庭,亲自上洛安城交给昭帝,我们就能活了。峦国如今已无希望复国了,留着他也没用,用他一人换我们这些人的命,值得啊!” 于胜先怒瞪向林云庭,林云庭愣着,双目哀怅。 “愚蠢!你以为你抓了太子殿下交给昭帝,昭帝就能让你们活了吗?你们是峦国人,无论如何都是峦国人。昭帝一心要灭了峦国族,才能安了他多疑的帝心!” “我不管!如今我们都没了活路了。就因为这身上的刺青烙印,我们只能等死。如今有这么一条活路,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于胜先入魔了一般,一心要抓林云庭去洛安邀功求活。跟着他的那些峦国人,一个个也都如狼似虎,紧盯着林云庭不放。 “欢央,不如你就把我交给他们,你自己……” “公子不必多言!他们这些人,一个个说的慷慨陈词,可到底是自己贪生怕死。当初若是他们团结起来,如今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既然如此……” 欢央欲言又止,忽然朝着树林外的大昭守军嘶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这里有峦国兵团团长于胜先!来人啊!” 欢央这惊天动地一声嘶吼,着实把所有人都给吓呆了。于胜先更是气急败坏,他一直憋着不动手,就是不想惹来大昭军队。 若是被大昭军队参和进来,林云庭这香饽饽,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 “你这该死的女人!快,杀了她,抓住林云庭!” 于胜先也不对峙了,眼看着大昭军队闻声而来,催促着要赶紧拿下林云庭。 欢央趁乱将林云庭推上山道,自己堵在道口截杀兵团的人。于胜先推着几个人做肉盾,自己带了十几个人挤上了山道,朝着林云庭追去。 那大昭军队随后赶到,欢央急逃,留下那百来号人被大昭军队围攻。 欢央急急地上山追赶林云庭,可到了山道拐弯处,却愣住了。 这山道拐弯处,竟是个崖口。刚才那直行的山路,才是继续上山的正确路径。 可林云庭偏巧走了这个弯口,如今被于胜先等十几个人逼在了断崖处,左右为难。 “殿下命数该绝,不如用自己的命来拯救一下所剩无多的峦国人?你若是跳下去,照样是一死啊!” 于胜先小心翼翼地劝说着林云庭,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跳下去。林云庭顾忌地看了看身后的悬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死也分很多种,成歹人并不是好办法,与歹人一起死倒是不错。” 欢央气喘吁吁地在于胜先身后说了一句,于胜先不悦回头,示意手下去拖住欢央。自己迫不及待地上前要亲手抓了这林云庭。 “你们听!” 欢央无心动手,而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山路,那下山的路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大昭军已经上山了,你们谁也逃不掉,还抓公子有何意义呢?向那些军士表明衷心吗?我想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只有这样,才能独占活捉峦国太子的功劳。” 欢央说着,嘴角上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那兵团的人听了她的话,一个个惊恐了起来。 于胜先扼着林云庭衣襟的手,也不由地瑟瑟发抖。 “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 于胜先冲着欢央死后,欢央一脸无畏地走到林云庭与于胜先的面前,轻笑地看着于胜先。 “我在大昭呆了很多年,大昭的许多军士将杀人当做乐子,你们可不要想着那么轻易的死掉。千刀万剐,铁钳火烧都是基本。” 于胜先看着欢央阴森的脸,怕的颤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吗?” “我?我自然能躲得过去,你可知道为什么?” 于胜先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欢央。欢央忽然发力从他手中夺过林云庭,不顾一切地拉着林云庭朝着断崖跳了下去! “啊!” 付娆安从噩梦之中惊醒,她满额冷汗,心跳如鼓,双手伏在锦被上,止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第二百一十三章 稀花楼 () “侧王妃你没事吧?” 茗竹听到付娆安的惊叫声,急忙进了屋子查看。付娆安微微摇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梦境之中,欢央与林云庭被逼坠崖的画面太过逼真,这付娆安心中升出不详的预感来。 洛承君已经离开洛安城一日了,付娆安因为与他别扭,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只知道他此行,是去寻那林云庭的。 这才去了一日,怕是刚到那南水孤郡,怎么自己就生出这样怪异的梦来。 正愣着,付娆安听闻院中有乔书律和其其格对话的声音,便急急起身下榻,随便批了一件外衣,披散着头发便冲了出去。 “乔书律!洛承君可传了消息回来?” 付娆安心急上前询问。乔书律微愣,迟疑地摇了摇头。 “王爷并未传消息回来啊,王爷昨日走的,这连夜赶路,如今到没到南水孤郡还两说呢。侧王妃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 付娆安茫然地松下一口气,可心还是没有放下来。一旁的其其格看她起色不好,上前一把挽住了付娆安的胳膊。 “侧王妃想必是在这王府憋闷得太久了,容易胡思乱想。我方才还说叫乔将军今日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帮我取回新做的衣裳,如今看是不必了,侧王妃与我一起上街逛逛,顺便取回衣裳如何?” 其其格哪里是想让付娆安散心啊,她一直寻摸着机会想要上这洛安长街逛一逛。可怎奈没人一起,乔书律忙碌,付娆安无心。身边这两个陪嫁丫头也是对这洛安城一无所知。 其其格逮到机会就要缠着付娆安上街,付娆安哪儿有心情,已经被拒了很多次。如今,还是不死心。 “公主,我实在是……” “就这一次,等我嫁到将军府,往后我再也不缠着你了。如今这王府可是我的娘家,侧王妃怎么都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不是?” 其其格不由付娆安拒绝,晃悠着付娆安的胳膊纠缠着。乔书律看付娆安眉头紧锁,也不由地跟着劝了一句。 “侧王妃担忧之事,王爷一定能力办妥的。侧王妃与其白白担心,不如跟着公主出去散散心,先安下性子来。” 付娆安一愣,听出这乔书律的话外之意。他是担心自己性子还如从前一般唐突,总是将好好的事情给搞的复杂起来。 付娆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点了头。 “说好了,就这一次,我觉得这逛街,是最索然无味的事情了。” 付娆安与其其格坐着马车出了王府,其其格兴奋得不得了,所见的新鲜玩意儿,不论作用,都要买下来。 这还没一个时辰的时间,马车上的一半空间都变成了买的东西。其其格更是直接赶了马夫回去,自己拉着付娆安坐在车架上,亲自赶起了马车,身后的车厢来装东西。 付娆安无心关切,偶尔抬眼,忽然发现已经逛在了风雪月附近。 虽说付娆安知道如今的风雪月已经没了什么意义,但来到此处,还是不由地想去风雪月瞧瞧。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其其格听到付娆安开口说话,着实惊讶了一下。 “哎呀,侧王妃可算是开口说话了,本公主还以为侧王妃被点了哑穴呢!” 其其格调侃了一句,还是驾着马车朝着付娆安指引的方向走去。 到了风雪月,付娆安发现,这里早已经改头换面了。 “稀花楼?” 付娆安看着那绯红的牌匾,这风雪月如今已经从戏楼变成了酒楼。 门口的小二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肩头挎着抹布,热情地招揽着客人。但这个稀花楼的生意,看起来不是很好。 其其格看付娆安一直盯着这稀花楼,伸手朝着她眼前晃了晃。 “侧王妃可是饿了?正巧我也饿了,不如我们进去吃口饭,然后接着逛?” “不,不了,还是走吧。” 付娆安止不住地心中落寞,这里既已不是风雪月,也没什么可进去的意义。可这其其格却来了劲头,直接下了马车,招呼着门口揽客的小二安置了马车,拉着付娆安进了那稀花楼。 付娆安半推半就地进去,这里头的装潢也是大不一样了,只是那中央的戏台子还留着。如今,变成了说书的台子。 店内的客人很是稀少,楼上楼下有近百张桌子,却只坐了两三人。 “小二!” 其其格叫来了小二,豪迈地开始点菜。 “来二斤卤牛肉,再来三个酥羊蹄,还有……” “客官。” 没等其其格说完,那小二一脸为难地叫停了。 “您点的这些,我们店里没有啊。” “没有?这么大个店?没有卤牛肉和酥羊蹄?” 其其格惊愣地看着小二,小二尴尬笑着点了点头。其其格无奈,只好改口。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店里有什么肉菜?要大肉!” “我们店里……现在只有阳春面,还有凉拌小菜,小菜里头也有肉,只是姑娘说的大肉……真没有!” “哈……你们店里就这点儿东西?还不如去摆地摊,干嘛非要开这么大的酒楼来?真是可笑!” 其其格不悦地抱怨着,一旁的付娆安无心听她的埋怨。她专注查看这风雪月内部的改变,却无意间发现二楼贵宾厢房有人盯着她。 在与付娆安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那人闪开,隐在厢房的窗户后。付娆安眉头蹙起,觉得有些不寻常。 “走走走,不在这里吃了,这么大的酒楼,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其其格恼怒不能吃肉,拉着付娆安要走。付娆安瞥见那小二一脸笑容相送,一点儿都不犯愁这客人要走,也没有一丝要挽留的意思。 “不走了,我累了,就留下来吃一碗阳春面吧。” 付娆安忽然改口,那小二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后只要点头应允,去了后厨准备。 其其格满脸不情愿。 “本公主想吃肉,一碗面怎么够啊。” “公主不如试试这洛安城的阳春面,味道不错。等吃完了,你若是没吃饱,我再带你去吃肉不就好了。” “侧王妃说的,可不准反悔。” “自然。” 付娆安微微一笑,余光侧目再看向那二楼厢房,那盯着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付娆安回头看向原来后台的入口处,那里守着两个跑堂。虽然穿得是跑堂的衣服,可一点儿跑堂的样子都没有,目光警觉地盯着四周。上衣的褶皱之下,看得出来,是匕首的形状。 付娆安蹙眉沉思,难不成,是昭帝在这里设下了陷阱?以为那峦国旧人会回来自投罗网?这个圈套,未免做的太劣质了些。 正想着,两碗阳春面上来了。其其格饿坏了,忍不住吃了一大口,这刚入口,瞬间吐了出来。 “呸呸呸!小二!你们这阳春面的汤都酸臭了,这种东西也敢端上来给人吃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命 () 付娆安也低头嗅了嗅那阳春面,的确泛着一股酸味,明显是放久变质的味道。 这稀花楼的种种,越发惹人奇怪。这若是昭帝设下的局,总不会找不到做饭的人来敷衍表演一下吧? 这小二急急地赶过来,一脸赔笑。 “对不住,对不住两位。我们的大厨身子不适,今日的饭菜不太好。这样,不用给钱了,二位去找其他地方吃饭吧。” 小二直接开口轰客,更是惹得付娆安生疑。她再次抬眼看向那二楼厢房,通往一楼的楼梯并未有人下来。这说明,那个盯着她的人,还在二楼之中。 其其格气呼呼地起身要走,付娆安忽然开口。 “公主先去马车上等我吧,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寻这稀花楼的茅厕用一用。” 其其格点头,气恼转身走了出去。付娆安抬脚就要往那楼梯上走,小二急急忙忙地拦住了她。 “姑娘干嘛去?这稀花楼外面往东的胡同里面有处茅厕,姑娘去那里方便吧。” “外面?你也不看看本姑娘的身份,竟然叫我去外面方便?这里还是风雪月的时候,我清清楚楚记着,那二楼厢房通后院的地方有处茅厕的。” 付娆安不理会小二的阻拦,硬要上前。小二强行阻在那楼梯口,强笑着阻拦。 “姑娘,我们二楼不对外开放,还请姑娘另行方便吧。” “我憋不住了,马上就要去!” 付娆安暗中用力上手将小二推开,急急地朝着二楼走去。被推搡开的小二急了眼,朝着守着后台的两个跑堂示意了一下,自己又急匆匆地追上付娆安,付娆安上了二楼,正一间厢房一间厢房地查看,小二上前,欲加阻拦。 “姑娘,我引你去。这二楼是贵宾厢房,可不能乱来。” “我瞧你这二楼也没客人,看看怎么了?” 付娆安要强行查看,那小二的表情微变,猛然上前扼住了付娆安要推门的手,目光沉冷了下来。 “姑娘,你这般可就是无理了。” 付娆安感受到那小二扼着自己的手用了力道,这力道,绝对是会功夫有内力的人。付娆安也反向用力,那小二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小二神色慌张了起来,付娆安微微一笑,忽然听见走廊尽头最后一个厢房的门吱呀作响,一道人影急促闪过,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拐弯处。 付娆安心急推开小二,追赶了上去。 那人影显然是故意将付娆安引到后院去的,显然是不想与付娆安在前堂弄出动静来。 到了后院,那人便背对着付娆安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小二也赶了上来,停在付娆安身后,面露凶光,从腰间拔出了闪着寒光的匕首。 付娆安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瞬间变成了被夹击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付娆安冷冷地问了一句,那背对着他的人和小二都没有回答,反倒是那小二恶狠狠地与那同伙沟通了一句。 “这个女人留不得了,我已经叫下面的兄弟出去将那马车上的女人弄倒,杀人灭口,才能干净!” 付娆安一听这家伙还打上了其其格的主意,瞬间怒了。 “果然是歹人!” 付娆安回头攻向那小二,急切要离开去救其其格。其其格虽有武功,但没有防备之心,很容易中招。 小二不是付娆安的对手,三招便败落。付娆安欲要离开,身后那人忽然捡起地上的长棍,急攻而上,阻了她的回路。 两人交打在一起,可这一过招,付娆安愣住了。 “叱枪?” 付娆安瞧此人用的枪法是叱枪的招式,出招稳准狠辣,与欢央有的一拼。 好在付娆安熟悉叱枪,应对自如。交手之人也是惊愣,没想到自己每一招都能被付娆安给提前接下。 付娆安扼住那人挥出的长棍,看此人面相,自己从未见过。 “你是峦国人?” 付娆安急急询问了一句,那人眉头一蹙,难掩惊诧。可接下来下手更加狠绝,似乎是下定了要杀付娆安的心思。 付娆安此时的心思却不同,她断定这风雪月只是换汤不换药,还是峦国人的藏身之处。而这叱枪,是峦国枪法秘籍,是杀手团专学。 “别打了,我不是来害你们的!” 付娆安心急解释,一遍躲闪着那人的进攻。那人似乎听不进去,继续发狠。 付娆安气急败坏,用与欢央过招的反把式,轻而易举地夺下了那人手中的长棍。反手挥动,用洛承君引导衍生出叱枪的招式,直击那人的面门。 那人只觉一股凛冽之气迎面而来,下意识急急闭眼,准备承受这狠命一击。 可没想到,那棍子没打下来。付娆安将棍子留在那人面门一寸处,精准地停了手。 “我说了,我不是来害你们的!你是杀手团的人,可知道宁风霖和林云庭的所在?” 付娆安好声好气地问了一句,将手中的棍子丢在一旁。那人迟疑地看着她,还是有些不太确信。 “怎么?还不信?我若是要害你们,如今直接出去,叫来洛安城的巡兵不就好了?还有你!” 付娆安瞪向那受伤的小二。 “你快去知会你的人,别害我的朋友。若她有差错,你们才叫真的玩完!” 小二愣了愣,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去了前堂。 “你是谁?” 那人沉默了半天,生冷地开口问了付娆安一句。付娆安无奈地撇嘴。 “佐政王侧王妃。宁风霖没与你说过吗?我可是救过他和林云庭的性命的!齐雄章要下药毒死他和林云庭,多亏了我及时出手!” 付娆安为了叫此人相信自己,说了不少。那人虽仍有疑心,但好似迫于什么无奈,只好低了头。 “姑娘既然是我们的人,能否再相助救命?” “救命?救谁的命?林云庭可是出事了?” 付娆安焦急地追问,脑海之中又泛起了今早噩梦的画面。那人见付娆安交际至此,疑心也渐渐消解了下来。 “不是殿下,是宁老。” “宁风霖?” 付娆安微愣,这宁风霖在她眼里可是个厉害的老不死,怎么如今,还要自己救他的命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势堪忧 () 付娆安随着那人去了严守的后台,从后台上了二楼。 一拐弯,付娆安便看见十几个灰头土脸,怀中抱着长剑的人守在走廊上。看见来人带了一个生疏的面孔,一个个警觉了起来。 “她是谁?” 为首的男人冷冷地问了一句,手伏在剑柄上,做出一副随时要拔剑的姿态来。那人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付娆安,才迟疑地闪开了路。 付娆安受着这些人怀疑目光的洗礼,慢悠悠地走到了原本是林云庭的房间门口。 推开门,房间里面有一个女人,正忙碌的满头大汗,手里攥着浸满血色的毛巾在热水盆里清洗着。 听见有人进来,女人抬眼。 “征循!可找到靠谱的大夫了?在这么拖延下去,师傅怕是挺不过去了!” 女人急急地上前攥住男子的手,满眼急切地说着。她忽地发现男子身后的付娆安,惊愣了一下。 “她可是大夫?” 女人上下打量付娆安,觉得她一身华服,可不像是大夫的样子。 “绮灵,你别着急。她不是大夫,但是应该是可以帮我们的人。” 男子叫征循,看来是如今这杀手团所剩下的人之中比较重要的角色了。征循回头看向付娆安,引着她到了榻前。 付娆安看见那宁风霖在榻上躺着,只不过此时的宁风霖,早已没了从前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只见他面色灰沉,双目紧闭着。身上缠着绷带,还有血色渗出。若不是还能察觉到宁风霖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起伏,付娆安看着他这般模样,当真如同一个死人。 “宁风霖怎么会变成这样?林云庭和欢央呢?宁风霖不是带着林云庭去了南水孤郡吗?” 付娆安着急地询问征循,征循为难地蹙起眉头。 “我们原本是与太子殿下在一起,可边桑城和慕临关出事的时候,师傅就带着殿下撤到了墨杭去。可不知大昭的军队是怎么知道这内情的,立马转战了墨杭,将我们一众人困在了墨杭。杀手团损耗大半,才脱险离开了墨杭。只是,在战乱之中,与殿下和欢央走散了。” “什么叫走散了?林云庭与欢央是与你们一起出了墨杭,还是被留下了?” “我……我们也不清楚。当时时局混乱,师傅又身受重伤,我们根本就顾忌不来。不过我们的人有暗中回墨杭查看,确定殿下与欢央并没有落入大昭军的手中。我们杀手团习惯性听从师傅的指挥布局,可师傅不省人事,命悬一线。我们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杀手团只剩下不足四百余人,若是妄动,怕是……” 征循紧锁着眉头,心中对撇下林云庭与欢央的事情也是又急又愧。 付娆安还以为自己能够因此得到林云庭与欢央的下落,没想到,这现实,比她想的还要恶劣。 “那你们是如何回的洛安城?既然你们能回来?那林云庭与欢央若是逃过了,一定也能回来的,对不对?” “姑娘有所不知,这洛安城的戒备还算是轻的,这一路走来,所过之地,都是通缉令。师傅重伤,我们不敢随意找大夫医治。原本师傅在这洛安城内安置的眼线帮我们进了城,这风雪月出事之后,也是由我们自己人第一时间买下了这风雪月,改名稀花楼。这稀花楼也是只有师傅身边的人才知道的暗语,风雪月中,风花雪月唯独少花一字,便名曰稀花。若是殿下进了洛安城,一定会来稀花楼的。” “那林云庭如今没来稀花楼,也就说明,他与欢央并未回来洛安城?” 付娆安轻语呢喃着,想着也是,若是欢央回来了,一定会想办法与作证王府取得联系的。这唯一一点儿希望,还给破灭了。 “征循,你们有话等得了空再说好不好?不是说这姑娘能帮我们吗?快想办法找个安的大夫,来给师傅诊治啊!师傅如今,只剩下一口内力顶着了,若再不想办法,真的没救了!” 绮灵着急地打断了征循与付娆安的对话,征循也央求地看向付娆安。 “姑娘,我们冒险回洛安,其实也是知道佐政王与殿下的血亲关系。本想着找佐政王帮忙救救师傅,可没成想,昨日我们刚入洛安城,这佐政王便带兵离城了。如今我们实在是没了办法,还请姑娘想想办法,救救师傅吧!” 征循说着就要给付娆安下跪,付娆安连忙阻了他。 “你们别着急,此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就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样,我先去帮你们找大夫,你们好生照看宁风霖,我去去就回。” 付娆安说罢转身要走,那绮灵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再三叮嘱了一句。 “姑娘一定要找万之人,我们如今身在虎穴,哪怕有一点儿纰漏,就军覆没了。” 付娆安抿咬着嘴唇,使劲儿点了点头。 她急急地下了楼,发现其其格正坐在前堂等着自己呢。 “侧王妃你过分了,上个茅厕竟然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你这也太……” 其其格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看付娆安的肚子。 “侧王妃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我们蒙蛮有专门对付这不通畅的偏方,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其其格调侃了一句,付娆安心急,不与她回应。 “公主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儿自己的事情想要去办。” “我随你一起啊。” 其其格一副好奇的模样,付娆安哀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是我的私事,不便与公主明说。” “那我便不问,只是与你一起,你去哪儿,我也不跟着进去。这马车只有一辆,你若是要回府也有好长的路呢。我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路,万一走丢了,闯祸了,那可……” 其其格皱着眉头,付娆安想想也是,若没有马车,自己就这么找大夫去,怕是更耽误时辰。 “好,那便说好了,我做什么你也不能问,与别人也不要乱说。” 其其格见付娆安答应,开心地猛点头应允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情急投医 () 付娆安虽然答应了征循与绮灵,但其实心中并没有主意。 这如今大昭上下,都在议论剿峦之事。哪怕是洛安城的小孩子,都会游戏玩笑,说着斩杀峦国旧人的事情。 此刻找大夫给宁风霖医治,那般重的刀伤,哪个大夫会看不出来呢?可又没有什么好的说辞,能叫人不起疑心。 最妥帖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可那种事情,付娆安做不出来。 付娆安沿着稀花楼附近几个医馆,尝试着找了几个大夫。可简单试探询问之后,便笃定不能请去。 这其其格坐在马车上,看着付娆安从第四家医馆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这答应好的不开口询问的嘴巴,开始耐不住了好奇。 “侧王妃若真是因为方便不畅之事……其实不用找医馆,本公主刚才可没与你说笑,我是真的有偏方可以医治的。我们蒙蛮人多吃肉食,蔬果很少,所以方便不畅是经常的事情,所以我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付娆安烦躁地辩驳了一句,可她这么一辩驳,其其格反倒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了。 “哎呀,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便乃人之常情,不通畅也是常情,我就经常拉不出屎来,这有什么可丢脸的?” 其其格一如往常办豪爽直率,付娆安心焦不悦,下意识说了实话辩驳。 “我在找大夫为朋友医治刀伤,并不是公主所以为的不……不畅!” “刀伤?那岂不是更简单?怎么这堂堂大昭京都洛安城,连个治疗刀伤的大夫都找不到了吗?” “是有内情,我不便与公主直说。我那位朋友伤势太重,怕是……” 付娆安欲言又止,如今心里还没有个好法子来救宁风霖。付娆安无可奈何,只好搏一搏,大夫请不到合适的,那便用最好的药来给宁风霖用。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宁风霖的造化了。 “回王府。” 其其格还满心好奇呢,这付娆安便说要回去,惹得她很是失落。 回到作证王府,付娆安将其其格打发回满月楼。自己去了管家那里,要来了最好的金疮药和补血药材,又驾马急匆匆地赶去稀花楼。 “大夫我实在是求不来,如今洛安城风头正紧,也怕出了差错,会连累你们所有人。这是大昭最好的金疮药和补血药材,先给宁风霖内外服用,试一试!” 付娆安从怀里掏出药包来,递给绮灵。可绮灵和征循相视了一眼,脸上的愁云似乎并未开解。 “姑娘,这些药我们的线人花费高价,昨日就给师傅用了。这金疮药算是起了些作用,止住了一些血。但师傅身上的伤口太多,今日又严重了些。而这补血的药材,我们熬出来,师傅整个人紧闭着嘴巴,根本喂不下去!也是无用啊……” “所以我们才想让姑娘帮忙请大夫来,至少,要先让师傅有了意识,才能吃下药起作用。” 征循和绮灵满眼哀愁,他们也想过请来大夫诊治,然后杀人灭口。可在这洛安城,他们是生面孔,请不来人也就罢了。就算请来了,也不敢轻易杀人,将事情闹大。 “这可如何是好?” 付娆安也焦急,正想着要不要找找洛安城郊外的大夫试试,忽然这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征循和绮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征循急急地窜出了房间,付娆安紧随其后,绮灵守在房内。只见那走廊里面留守的杀手团也悉数朝着楼下奔去。 可到了前堂,众人都愣住了。这动手的,竟然是其其格和跑堂。其其格实在是好奇付娆安在折腾什么,所以跟着付娆安一路回到了这稀花楼。 瞧着这付娆安上了后台,便也要直闯。这小二认识她,本来好心相劝,没想到其其格气盛,直接动手。 可没料到自己不是这杀手团的对手,几下就被人摁在了地上。 “啊啊啊!疼!你知道本公主是谁吗?竟敢对本公主动手,你们……” “快住手!” 付娆安挤上前去,阻拦了压制其其格的人。那人微愣,直到征循上前示意,才松开了其其格。 其其格恼羞成怒地起身,不知死活地朝着刚才那人握拳叫嚣。 “你等着,本公主若不是穿了这大昭不合身的衣裳,早就把你……” “公主!” 付娆安上前拉扯过其其格,低声斥责。 “公主怎么又跟过来了?还要惹是生非?” “我哪有?我就是担心侧王妃你而已。我就说嘛,你怎么从这稀花楼的茅厕出来就不寻常了,原来问题果真在这里。那些人好生厉害,都是你朋友?” 其其格天真地看着付娆安,惹得付娆安哑口无言。 “公主还是赶紧回去吧,这稀花楼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我不说我不说,在这洛安城,我只有侧王妃你一个朋友,还能与谁说去。本公主的嘴巴最严实了。你可请到合适的大夫了,若是没有,不如叫我试试看。” “你?” 付娆安权当这其其格为了凑热闹,苦笑一声,不想理会。 “不用了,公主还是快回去吧。” “侧王妃怎么总是撵我回去?若你那朋友真的受伤很重,容我去看看,才是明智之选。我们蒙蛮人整日出行打猎,从山上坠下,被野兽攻击,所受的伤可比那刀砍要严重的多了,我们族部可没什么大夫医馆,都是用自己的偏方治好的。既然你请不到大夫,不如叫我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成呢?” 其其格的样子不像是说笑,付娆安迟疑着。 “征循!不好了,师傅,师傅快不行了!” 绮灵忽然从楼上冲下来,急的满眼泪水,带着哭腔说着。这一众人纷纷错愕,反身上楼。 付娆安情急之下,拉着其其格也跟着上了二楼。 到了房间,只见宁风霖浑身颤栗,如同筛糠一般。身上刀伤开始化脓流血,血色之中参和着黄脓的毒水,看起来,马上就要不行了。 “其其格,你不是说你有偏方吗?快试试!” 付娆安将其其格推搡到宁风霖跟前,其其格愣了愣,伸手扯掉了宁风霖身上缠着的绷带,露出了骇人的伤口。 第二百一十七章 活血藤竭 () “哎呦呦,这老头子可以啊,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挺着不死,身子板不错!” 其其格看见宁风霖身上骇人的伤口,都不由地啧嘴惊叹,照旧是那一张不知道拐弯的嘴。 征循和绮灵瞬间黑下了脸,付娆安连忙戳了戳看不清形势的其其格。 “公主可莫要说笑了,赶紧帮忙看看,到底能不能救得了。” 其其格被付娆安催着,撸了撸袖子,伸出两根手指来,利落地扒开了宁风霖伤口两边的皮肉,还伸手在那伤口里面的脓血里搅和了搅和。 这一幕叫付娆安看的蹙起了眉头,那伤口虽然不在自己身上,可光是看着,就好似能感同身受。 绮灵也忍不住想要上前阻止其其格,却被征循给拦下了。 “这女人哪儿里是在给师傅看诊?分明就是在折腾师傅!” “绮灵,你先冷静再看看。师傅如今这状况,我们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我……” 绮灵是真的心疼宁风霖,听了征循的话,只能撇开脸不去看。付娆安对这其其格奇怪的举动也是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询问,其其格忽然将手拿开了。 “还好,没有烂进五脏六腑去,若是烂进去了,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用!” 原来这其其格是在探这宁风霖的伤势如何。付娆安听她所言,应该是还有救,顿时兴奋了起来。 “公主的意思是,还能救回来?” “能不能,还要看他的运气。” 其其格一边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其其格伸手抚摸了一下木盒,哀叹了一口气。 “唉,这可是我蒙蛮的宝贝,我阿爸给我救命用的。若不是为了侧王妃你的义气,我是万万舍不得的。” 说完,其其格打开了盒盖。付娆安好奇地上前查看,发现那木盒里头,放着一块干瘪的植物根须模样的东西。 乍一看像是小型人参,可细看之下,根本没有人形,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根须而已。 其其格没废话,直接捏起那根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宁风霖的伤口上。 只见那根须沾血立马像是干涸许久的植物遇见了水一般,竟然自己伸展了起来,开始延伸吸收那伤口上的脓血。 不仅如此,那每一根根须吸饱了脓血,便会生长蔓延。新生的根须会沿着宁风霖的伤口一直攀爬,原本的根须停留在原处,慢慢扎根进伤口两边的皮肤之中,形成了缝补伤口的效果。 很快,宁风霖的脓血被那根须清理干净,颤栗随即消失,脸色也稍稍回转,虽然是惨白,但至少比之前的灰尘要多了些活气儿。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照料了,多给他吃些补血的汤药,过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了。” 其其格拍了拍手,有些不舍地看着那留在宁风霖身上的根须。 征循与绮灵近前查看宁风霖,发现他的嘴巴松动了些,应该是可以喂进去汤药了。 “太好了,师傅有救了!” 绮灵喜极而泣,征循连忙回身,朝着付娆安与其其格跪下叩头。绮灵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 “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救,此大恩大德,我峦国杀手团誓死难忘。如今我等落魄,可若是两位姑娘有朝一日用得上我杀手团,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付娆安连忙上前搀起征循与绮灵,倒是其其格,一副理所应当受此重礼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嫌弃。 “说的好听,本公主这辈子可用不到你们赴汤蹈火。我这是为了侧王妃,可惜了我那活血藤竭,也不知道救了个好人还是坏人。” “公主!” 付娆安嗔怪地叫了其其格一句,其其格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瘪嘴看向那征循,开口嘱咐了起来。 “你们可万万记着,不要往那伤口上抹任何的药。这活血藤竭是活物,若是刺激到了它,可就前功尽弃的。这藤竭就让它在伤口上伏着,等好了,这藤竭自然会脱落。若你们有心,将那脱落下来的死藤磨成粉给他饮下,比那人参鹿茸可强多了。” “多谢姑娘相助,征循记住了。” 其其格一脸不削征循道谢的模样,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丫头,心中满满的成就感。其实乐呵着呢! 征循亲自送了付娆安和其其格出了稀花楼。 这付娆安身份特殊,也不能总是来这稀花楼,总要惹昭帝生疑的。她与征循约好,若是那宁风霖醒过来了,或者是有那林云庭与欢央的消息,便找人暗中知会她。 回王府的路上,付娆安对其其格大为改观。 “今日之事,当真是要好好谢谢公主你。公主不是想逛街吗?以后我随叫随到,绝不拒绝了。” “切,侧王妃还真是势力之人。我从前没帮过你,你便对我不热情了。” 其其格这般说着,却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蒙蛮的歌谣。这受了一整日别人对自己的感恩戴德,别说,心情还真是不错。 付娆安抿嘴轻笑,从前只是觉得这其其格性格直率粗野而已,没想到,她不过是纯真原始,保存了那份孩子气的可爱而已。 “那藤竭想来珍贵异常,还是公主的父亲留给公主的护身之物。不知这藤竭可以从哪儿弄到,我愿意花费重金和心思,给公主重新寻来一颗。” 付娆安到底是觉得歉意,其其格看她如此在意,豪爽一笑。 “无妨,这活血藤竭的确是珍贵,不过是蒙蛮枯冢崖上特有的一种植物,我若想要,飞鸽传书叫我阿爸再给我送些来就是了。” 其其格一脸傲娇,付娆安想她刚才那不舍的样子,应该不是这般简单才是。 “这藤竭若是随随便便送些就来,公主的阿爸也不会只给公主一颗吧?” 付娆安笑问,其其格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这藤竭珍贵之处,在于采摘的方法。这枯冢崖的所在之地,几百年前还是一块平地,这时代之人将牛羊和罪孽之人的尸身弃在此地,慢慢堆积成了枯冢崖。而这活血藤竭呢,喜食污血。但在没有碰见血的时候,长的如同寻常植被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可要碰见了,就会自己伸出藤蔓来攀上。此刻便是采摘的最好时机,若是叫它攀上了尸身,便会像刚才一样,扎下根来。那时再拉扯下来,就是死物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于胜先献计 () “所以必须在那藤竭欲动的时候,立刻揪扯,连着它的根须拔下来。掐枝去叶,只留下那根须,避开活物,晒干收藏即可。只是这藤竭狡猾的很,会生在枝叶茂盛的蔓藤附近,实在是太难采摘了。我兄长和巴拉舅舅,忙活一天,能摘到一颗就算是不错的了。加上族中总有人受伤,人命重要,所以入不敷出,这几年下来,能攒上不到十颗而已。” 其其格说着,表情都认真了起来,似是回味自己在蒙蛮的日子。满脸趣味,又透着想念。 付娆安也不由地沉默,想起了曾经在安国的时光。那时候付绍年也时常带着付娆安在天华城外郊的山上采药,教授她自救之法。只是时光不复,唯有念想罢了。 南水孤郡,鸣安寺断崖。 林云庭与欢央跳崖,于胜先拉扯不及,只是扯出了林云庭藏在怀中的香木折扇,便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坠了下去。 于胜先与剩下的东团几人面面相觑,身后的山道上,大昭军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老大,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众人下意识求助于胜先,于胜先环顾这断崖四周,根本无路可逃。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与林云庭欢央一般,跃身跳崖。 可无论怎么选,好似都是死路一条。 “投……降,投降求饶!” 于胜先说着,自己先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他几个人迟疑了一下,也丢下了手中的长刀,跪在崖边,等着大昭军来。 大昭军上来,看见这一众人不战而降,一个个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由地嬉笑嘲讽。 “瞧瞧他们这些人的骨气,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峦国会亡。因为都是些孬种,贪生怕死之辈!” 为首的小将嚣张戏谑着,一边讽刺着,一边仰面哈哈大笑。一旁的随军也附和着。 “将军,我们听说这峦国兵团厉害的很,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些只会叩头叫爷爷的孙子罢了!” “孙子,快一个个爬到爷爷们面前来,爷爷们心情若是好了,说不定能够饶你们一命!” 几个士兵叫嚣着,示意于胜先和兵团的人跪着爬行过来求饶。几个人迟疑着,那军士见他们犹豫,几个上前揪住一个,毫不犹豫地砍杀了。 “啊!” 其他几个人惊叫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为首的小将爬了过去,一边爬着,一边求饶。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还请各位大爷饶命!” 唯独那于胜先,已经当惯了老大的他,哪里受过这种屈辱。若不是现在情势所逼,忍着怒气没法发出来。可让他跪着爬行到那群小兵面前,他还是犹豫不决。 那小将不悦地抬眼看向于胜先,原本嬉笑的脸一僵,忽然拔刀抬手将跪在马下求饶的几个人给挑杀了。 剩下几个吓得后退,生生被人抓了回来,几刀了结。 此刻除了于胜先,其余的兵团人都死光了。于胜先跪在崖边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那小将跃身下马,慢悠悠地朝着于胜先走来。 “看来你是这兵团的老大?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就算你们跪着爬到本将面前,也难逃一死。不是本将心狠,只是皇上有令,除了峦国太子林云庭,其他的,都要立斩!” 于胜先听着,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小将呵呵一笑,慢慢拔出自己还粘着血的长刀来。 那刀刃摩擦出鞘的声音,震慑着于胜先的心。 “哦,对了。你没跪着爬过去,总要那些人的死法有些不同的。那些人因为听了本将的话,本将允许他们痛痛快快的死,但你没听,那就不行了。本将最近喜欢听人哀嚎的声音,不如,就先将你身上能砍下来的东西都砍下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儿的……” 那小将说着,还用刀轻缓地触碰于胜先的耳朵。于胜先抖得越发剧烈了起来,甚至,还吓得失了禁。 “别杀我!我刚才将林云庭给推下的悬崖,是我杀的林云庭!我是功臣,我是真心实意臣服大昭的!” 于胜先急急地指着悬崖之下,那小将蹙眉一愣,收回了举刀的手。 “你说什么?你把林云庭推下去了?可是那个峦国太子林云庭?” “是!是啊!林云庭已死,坠崖了!我干的!” 于胜先急于表示自己的功绩,可这小将的脸色,却不好看了起来。 “蠢货!老子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被你一手给推下去了?你可知道那林云庭有多值钱?若是活捉,我便能飞黄腾达,不用屈身做个小领将了!” 小将越说越气,举刀就要砍了于胜先。于胜先慌忙躲闪,那一刀,偏斜地砍在了他的胳膊上,顿时,鲜血直流。 “你还敢躲?” 小将越发愤怒,这于胜先感受到真切的痛感之后,更加恐惧了起来。 “别杀我!我有办法让大人你飞黄腾达,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于胜先情急之下叫喊了出来,这小将一听,及时收了手。 “这林云庭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本将飞黄腾达?若是你说瞎话,本将把你千刀万剐!” “我……我……” 于胜先其实并未想好,可如今,到底是保命要紧。他忽然看见自己手里死死攥着的那把香木折扇,灵机一动。 “这个!” 于胜先急急忙忙拆解了那香木折扇,将它组拼成了兵符。 “这个是林云庭调遣峦国人的虎符,虽然林云庭已死,但宁风霖还没归案呢!大人不会不知道宁风霖吧,峦国杀手团第一人!杀手团是他一手培育出来的,如今还没被除掉!如此一来,可是会危及皇上安危,我有办法,能够引出宁风霖及杀手团,让皇上一举歼灭。大人若是放我一马,带我回洛安献计,一定会得到皇上大大的封赏。” “你可莫要唬我,留你一名可以,但你先说说,你有何办法引出宁风霖与杀手团?” “回大人,今日林云庭坠崖身死一事,宁风霖与杀手团并未知晓。我们不如找一人毁容冒充林云庭,以此虎符作为证据,押解回京。消息传出,宁风霖与杀手团,一定会出手相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小将听着,迟疑了下来。这时,在一旁的心腹凑近,与那小将耳畔低语了两句。 补第一百八十八章 () 因为章节被屏蔽,写的很文明,但不知原因,所以补发一下。 巴拉并没有应下阿尔斯朗的提议,反而放低了姿态。可洛承君并没有退让一步,依旧语气决然。 “本王最后说一次,撤兵,还人!” “巴拉舅舅,您难道就任凭这个歹人如此嚣张?” 阿尔斯朗年轻气盛,看这自己蒙蛮族上千人对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竟然还要再三退步思虑,实在是生气。 “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阿爸去死,看着蒙蛮灭族吗?此险,冒不得。” 巴拉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阿尔斯朗,你带人火速去边境处,撤回大军,不得有误。” 阿尔斯朗虽有不甘,但还是听了巴拉的话,带着人朝着边境赶去了。洛承君见此,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丢开了马刀,将那阿古达木推还给了蒙蛮众人。 “本王要的人呢?” 众人见他如此大胆之举,纷纷惊愕。巴拉也更加确信,此人,才是佐政王。可既然真正的佐政王在此,那营帐内的人…… “不好!快!快去营帐!” 巴拉慌色,这其其格若是被那冒牌的佐政王给占了便宜,蒙蛮族才是吃了大亏! 此时的营帐之中,付娆安与其其格已经在这有限的地方兜转了数十圈。付娆安的劲头也开始发挥了出来,行动渐渐迟钝。 其其格却一如既往的雀跃,再次缠住了付娆安。付娆安一边扛着自己的不适,一边使劲儿推开其其格。 “我……我交代!我是女的……我不是佐政王,我也是生米,与你成不了熟饭的,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付娆安艰难地说着,欲哭无泪,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感受,特别是不喜欢这缠人的其其格。 其其格已经走火入魔,傻笑憨乐,莫名开心得不得了。她撅着嘴巴作势要亲付娆安,付娆安欲哭无泪,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无力地叫喊着。 “救命啊,这个女人疯掉了……好恶心,我不要……” 洛承君与蒙蛮众人赶到营帐处,乔书律还与守着营帐的人纠缠在一起。巴拉上前一把拦住其中一个蒙蛮人,怒瞪双眼斥问。 “钥匙呢?营帐门上的钥匙呢?” “在这儿……” 那蒙蛮人被巴拉的气势给吓住了,颤颤巍巍掏着钥匙。 洛承君也上前拦住了乔书律,乔书律看见洛承君,惊愣不已。 “王……王爷你怎么?” 乔书律下意识收音,还以为洛承君没有暴露身份呢。洛承君却毫无忌讳,只是急急地询问付娆安。 “侧王妃呢?” “在里面!” 乔书律急急地伸手指向营帐,洛承君蹙眉,直接上前夺过钥匙,上前开锁。 巴拉与蒙蛮众人欲要上前,乔书律急急护在营帐门前,手握短刃,怒目示意众人不要近前。 巴拉不愿得罪洛承君,只能忍着焦急的心,与蒙蛮众人等在营帐外。阿古达木更是着急,拽着巴拉追问。 “其其格怎么办?其其格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女儿……这天后的命数,如今若是给一个平头小兵给毁了,那……那岂不是……唉!” 阿古达木气的想哭,这计划是他们自己出的主意,怨不得谁。 洛承君打开营帐的门锁,急急地走了进去。一进去,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其其格好像膏药贴一样贴在付娆安身上,憨笑傻乐,如痴如醉。付娆安哭丧着脸,使劲儿推都推不开她。 “付娆安!” 洛承君见付娆安无恙,心中松下了一口气,急急上前搀扶付娆安。付娆安抬眼看见他,还以为在做梦。可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头,一脚踹开了抱着自己的其其格,不顾一切地扑进了洛承君的怀里。 “洛承君……这女人有毛病……” 付娆安有些上头,窝在洛承君怀里撒娇地抱怨着。洛承君一脸的受宠若惊,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抚着付娆安的脊背安慰着。 “没事没事,本王这不是来了,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的。” 洛承君说完,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来,抱着付娆安的手更加收紧了一些。 这被踹开的其其格也不安分,挣扎着爬起身来,看见来了一个新人。越发开心了起来,嘻嘻哈哈地也凑上前来。 “我也要抱抱……我要抱抱!一起嘛!” 洛承君看着其其格一副疯癫模样地奔来,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抬脚又给她踹到了一边,满眼嫌弃,抱着付娆安挪到了一边。 其其格又被踹,脑袋更加稀里糊涂了起来。她只觉得身后有凉风,很是舒服,便起身朝着身后跑去。 那里,是营帐的大门。洛承君进来,门裂着缝隙,外头的凉风灌了进来。 其其格顶着一头乱发,一身狼狈,摇摇晃晃地从营帐之中推门出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抱住了守在门口的乔书律。 “抱抱!” 乔书律光顾着戒备眼前的蒙蛮人了,哪儿会想到会忽然从身后窜出一个女人来。还不由分说地抱住自己,那手脚并用,攀上自己。 “是公主!” “快把公主拽下来!” 一众蒙蛮人纷纷上前来,乔书律被其其格死死抱着,还薅拽着头发,疼的龇牙咧嘴,却不能还手。 一拥而上的蒙蛮人也无从下手。这其其格毕竟是公主,如今这模样,谁也不敢妄自下手去拉扯她呀。 众人就这样看着其其格如此依赖着乔书律,乔书律哀嚎挣扎也是无用。最后巴拉和阿古达木实在是看不下去,叫来了几个女眷,使劲儿拉扯,也是无果。 这其其格平日练武,一般的女人,还真的是拉不动她。无奈,最后只好巴拉和阿古达木上手,才算是勉强将那其其格给拽了下来。 其其格犹如醉酒一般,好似不舍乔书律似的,死死拽着着乔书律,乔书律惊慌地扯掉了自己的外衣,才算是彻底拜托了其其格。 营长内的洛承君和付娆安倒是一幅祥和之态,帐内安静的,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响个不停,还在逐渐加快。 洛承君心中泛起小九九来,可如今,这情势,不是好时候啊。 “唉……” 洛承君不由地叹气,有些憋闷,当真不好受。 付娆安劲头没消下去,像个小火炉一样窝在洛承君怀里。 此时帐外,阿古达木与众人护送其其格回去,巴拉留下,想等洛承君出来细聊。 乔书律进入营帐欲要告知洛承君一声,没想到开门便瞧见两人,一时尴尬。 “王……爷……” 洛承君尴尬,付娆安却迷迷糊糊不知避讳,弄得乔书率和洛承君更加尴尬。 乔书律别过脸去,匆忙支吾了一声。 “王爷您忙,我来应付!” 乔书律说完,走了出去,还紧紧关上了门。洛承君哭笑不得,不过事已至此,索性心一横。 巴拉在营帐外候着,看乔书律出来,急急地上前询问。 “佐政王……” “王爷说他太累了,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啊?” 巴拉目瞪口呆,这佐政王还真是潇洒随意。冒着风险独闯蒙蛮族部,竟然……还睡得着觉? 不过越是这样,巴拉越觉得这洛承君此行备足了后招,更是不敢轻易招惹。 “如此,也好。我蒙蛮这边,也乱成一团了,趁着今夜处理一下,明日才好商讨。” 巴拉尴尬一笑,转身示意蒙蛮侍卫多多注意,便疾步离开了。 乔书律不放心,便盘坐在营帐门口,准备守一个晚上。他想起刚才那其其格的行径,不由地心里发慌,心跳加快,喉结不安地上下蹿动。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付娆安犹如梦中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她瞪着眼睛看着这营帐陌生的顶部,昨夜一场怪异的梦膈在心里,让她蹙起了眉头。 可等她撇过头去,看见洛承君熟睡的俊颜,惊得长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 付娆安吓得说不出整话来,洛承君轻然地睁开眼睛,瞧见付娆安惊慌失色的脸,抿嘴一笑,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付娆安回想着,本以为一切都是梦境,谁想如今却成了真。 第二百一十九章 假讯噩耗 () “大人,皇上再三嘱咐我们南水孤郡这边的守军一定要活捉林云庭,可如今林云庭已死,若是没有其他好的法子,怕是皇上会迁怒怪罪我们。不如……就照着此人的法子试一试,说不定,就算讨不来皇上的欢心,也至少能避祸啊。” 小将听了心腹的话,眉头紧锁,再次看向于胜先。 “你确定,凭着这么一把香木扇子,就能引来宁风霖和杀手团?” “绝对可以!这香木折扇的虎符,是林云庭的兵权和身份的象征。此物很是贵重,而且宁风霖是除了名的效忠峦国,效忠林云庭,一定会拼死相救的。” 这小将求功心切,当即便带着于胜先秘密回了洛安城,直接入宫面圣。 可到了御书房门口,却被匡正然给拦在了殿外。 小将疑惑,抬眼小秘密地讨好看着匡正然,可匡正然一脸傲然冷色,看着这小将的目光是不屑。 “于胜先由我押入面圣,你就此回去吧。” “回?回去?回哪儿啊?” “废话,自然是回南水孤郡继续守着。” 匡正然的话让小将僵了脸色,强挤着笑意。 “匡副统领,这人是我千辛万苦抓到的,此次来,也是为了给皇上献计的。我若是不进去,怕是……” “有什么话直接说与我听,我替你传达就是了。你区区一个南水孤郡的小将领,没有召见,便没有资格面圣。” 小将听到此处,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算是听出了匡正然话中的意思,他这是要明目张胆地抢功啊? “匡副统领,你如此可就是不讲道理了,这人明明是我……” 匡正然不听小将多言,直接让侍卫将他架起,扔出宫去了。 匡正然带着于胜先进入御书房,于胜先将林云庭坠崖身亡,以及用那香木虎符作为信物,找人假冒林云庭引诱宁风霖和杀手团的计谋说了一遍。 这昭帝听闻林云庭坠亡的消息,本是不悦地蹙紧了眉头,可接着听完,那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引诱宁风霖和杀手团可不是昭帝如今最想要的,引诱洛承君冒险出手,而自己又能恰当地攥住他出手的证据,直接定了他连同谋反的罪证,将佐政王府连根拔起,才是最重要的。 昭帝把弄着手中的香木折扇,心中感叹这隐藏虎符设计的巧妙。想着若是这扇子真能让洛承君信了林云庭已经被抓,试一试也是无妨。 “匡正然。” 昭帝幽幽地开口,抬眼瞥向满是求胜**的于胜先。 “皇上您吩咐。” “你负责秘密找一个与林云庭身形相似的男人,毁容拔舌,然后连同这个于胜先一起装入囚车在这洛安城的长街上走一遭,这折扇就放在囚车车头上。对外声称,林云庭在南水孤郡被抓,消息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传给如今在墨杭的洛承君。” “是,臣这就去办。” “哦,还有,这个于胜先也要拔掉舌头,免得他胡言乱语。” 于胜先听昭帝要拔掉自己的舌头,顿时慌了。 “皇上!皇上饶命啊!我绝不会乱说话的,只要皇上饶我一命,我愿意配合皇上引诱宁风霖和杀手团,请皇上饶我一命吧!” 可不论于胜先如何乞求,昭帝也只是不耐烦地让匡正然押他下去。 另一边,其其格给宁风霖用那活血藤竭已经两日了,那藤竭如今已经枯萎脱落,而宁风霖,也总算是苏醒了过来。 付娆安也在王府困顿了两日,洛承君没有传回消息,她还是如同心盲眼瞎一般,什么都不了解。 直到今日,稀花楼传来消息,说宁风霖醒过来了。 其其格照旧凑这热闹与付娆安一起去了稀花楼,宁风霖斜靠在床榻上,面色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头看起来还可以。 这付娆安已经是第二次救他了,宁风霖见了她,表情有些别扭,但好歹没了从前的冷眼。 “宁风霖你可知道,林云庭与你们走散之后,能想起的藏身之处有什么?” 付娆安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宁风霖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峦国旧部的秘密之处不少,可这些年来,殿下一直被困在洛安城内,所以根本不知晓这些地方。都怪老朽重伤昏迷,才错过了找寻殿下的时机……我如今真是恨不得立刻去那南水孤郡,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咳咳!” 宁风霖情绪一激动,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其其格赶紧挤上前来,皱着眉头数落。 “老头儿你小心些啊,你若一个激动吐血身亡,岂不是浪费我的藤竭吗?” 方才宁风霖没注意到其其格,这一见到生面孔,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是何人?”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一把年纪了,还是莫要逞能,别说找人了,你如今下地出这稀花楼,都得丢掉半条命去。” 其其格说话照旧是毫不客气,付娆安没从宁风霖这里得到有利的消息,心中更加烦闷了起来。 “洛承君如今到那南水孤郡和墨杭也已经有一日多的时间了,怎么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林云庭和欢央没回洛安,也没消息,怎么能人间蒸发了呢?” “哪儿有什么人间蒸发,若是怎样都没消息,那八成是出事了。” 其其格毫无遮掩的乌鸦嘴,付娆安和宁风霖还没来得及瞪她,这稀花楼外的长街上忽然热闹了起来。 “峦国太子林云庭被抓回来了!” “峦国太子林云庭落网了!那帮叛贼彻底玩完了!” 长街上的许多百姓欢呼着,口中说的这些话,着实惊愣了稀花楼的众人。 付娆安急急地冲向窗户,打开朝外看去。那些百姓们聚集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一队士兵涌去。而那队士兵的前方,是一辆囚车,里面关押着两个人。 因为有段距离,付娆安看的并不清楚。她只能看清楚这声势浩大,出行守卫的士兵也是很多,这方向,也像是刚从洛安城外进来,正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那囚车里面,是太子殿下吗?” 征循和绮灵也探身张望着,声音颤抖,不确定地说着。榻上的宁风霖更是着急,不顾伤情直接摔在了地上。 “呃……可是殿下被抓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一头雾水 () “师傅!” 征循和绮灵连忙将宁风霖给扶上了榻,宁风霖反手推搡着二人。 “你们快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殿下被抓了,若是殿下,你们立刻去救他回来!” 宁风霖情绪激动,还欲要自己亲自出去查看,只是这脸色骤变难看,伤势实在是不允许。 付娆安也是强忍着焦急,想着洛承君从前的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先别急!这林云庭被抓,洛承君却没有一点儿消息送回来,这未免有些奇怪了。昭帝诡计多端,说不定是故意放出假消息来让你们上当的。你们如今不便出去,还是由我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林云庭,再回来给你们消息。” “那就多谢侧王妃了!” 征循和绮灵朝着付娆安作揖道谢,宁风霖直接瘫在了榻上。 其其格与付娆安一同出了稀花楼,其其格看着付娆安着急忙慌的样子,赶忙拉住了她。 “侧王妃如今面色掩不住的焦急,你再瞧瞧旁人,一个个都是欢天喜地,是庆贺的气氛。侧王妃这般,是不是太显眼了些?若真是皇上设下的局,你岂不是被一眼看穿了?” 其其格说着,一边伸手挽住了付娆安的胳膊,做出一副小女子间逛街看热闹的姿态来。 “放轻松,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侧王妃还是镇定些。” 有了其其格的安抚,付娆安的情绪安稳了些。两人挤过人群朝着那囚车队伍凑近了去。 这士兵将囚车围的很是严实,就连囚车上,都有弓箭手随时做着防御的准备。任谁看,这车上的人都很是重要。 付娆安努力朝着那囚车上看去,囚车上有两人,一个身材消瘦,身形倒是与林云庭有几分相似,只是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他身上的囚衣浸着血色,看起来凄惨不已,但却无比安静地垂着脑袋坐在囚车的一角。 另一个人就不同了,他被拔了舌头,张着血色,却空荡的嘴巴咿咿呀呀地朝着人群喊叫着。付娆安觉得此人眼熟,好像在风雪月见过,可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付娆安还想再凑近些,可被那守着囚车的士兵给挡了回去。她实在是确定不了,那坐在囚车角落的男子,到底是不是林云庭。 一旁的其其格看付娆安干着急,索性扯嗓子朝着那囚车大喊了起来。 “林云庭!林云庭!” “公主你干嘛呢?” 付娆安连忙拉扯了其其格,其其格却死盯着囚车上的男子。那男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嗨,我看八成是假的!这周围的人都喊他叛贼,只有我喊叫了他的名字。若他真是林云庭,多少得有些反应吧?” 其其格说着自己的谬论,付娆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那囚车走远,却忽然瞥见,那车上挂着一把眼熟的香木折扇。 “虎符?” 付娆安心中一沉,疾步上前,靠近了那囚车仔细观察那香木折扇。她亲手拿过那折扇几日,太熟悉那折扇上面的纹路凸凹了。 她能确定,挂在囚车上的香木折扇,就是林云庭的虎符。确定了这个,付娆安呆愣地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囚车和人群走远。 “侧王妃你跑什么呀?我都挤不过来,这些百姓还真有些个蛮力……” 其其格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抱怨着。付娆安忽地踉跄,幸好被其其格给搀扶住。 “怎么了这是?” “回稀花楼吧。” 付娆安强行让自己镇定,与其其格快步回了稀花楼。征循,绮灵和宁风霖正焦灼地等着付娆安,她一进门,便上前询问。 “可是殿下?” 付娆安看着三人,欲言又止。 “我……我确定,那人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是……” 付娆安话头一转,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只是什么?” 宁风霖看付娆安脸色不好,瞬间紧张。 “只是那囚车上挂着林云庭的香木折扇,那个我可以确定,是林云庭的没错。” “虎符!这虎符是峦国兵权信物,殿下一直贴身放着,若是在那囚车上,怕是……” 征循迟疑地看向宁风霖,宁风霖嘴角颤抖,显然绷不住了。 “征循,我们如今在稀花楼的人有多少?” “这稀花楼里面,部也只有不到五十人而已……” “五十人也好,你带着这些人,立马去劫下那囚车,救回殿下。” “是!师傅!” 征循说着就要往外走,付娆安急忙上前堵住了房门。 “你们疯了?五十人?你们可知道刚才护送囚车的士兵有多少人?少有千人!就算你们杀手团能以一敌十,也斗不过!更何况他们还有弓箭手,甚至还有暗卫!你们有多少人也不够杀的!” “那也要救殿下!” “林云庭自然要救的!只是……不是现在。现在去,只能是鸡蛋碰石头,白白送死而已!昭帝苦心活捉林云庭,不过是为了刁难洛承君。没从林云庭口中得到任何能够扳倒林云庭的消息,昭帝是不会舍得随随便便杀了林云庭的。” “可殿下落入昭帝之手,怕是要受尽苦难!” 宁风霖老泪纵横,恼恨自己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付娆安害怕他们冒进,小心翼翼继续劝导。 “受些苦难总比死的好。你们若是豁出去,救不回他也就罢了,若让林云庭情绪波动,自己了断,那可就成了你们逼死的!如今林云庭被抓,洛承君应该很快就能回洛安来,一切,等他回来,从长计议。” “可是……” “没有可是,若是你们唐突冒进,将事情搞砸,可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付娆安从稀花楼出来,便急急地去找了乔书律。乔书律此刻也是火急火燎,刚用信隼给洛承君加急送了信去。 “林云庭被抓,你可有欢央的消息?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林云庭被抓回来了,那欢央呢?欢央可还好?可有她的消息?” 付娆安拦着乔书律追问,乔书律如今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呢。 “侧王妃别着急,我已经给王爷送了信。这宫里头的消息是说,这林云庭是在南水孤郡的鸣安寺抓到的,连着一起的,还有东部兵团的团长于胜先。至于欢央……并未听说有关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一章 疑点 () 洛承君在这南水孤郡已经两日的时间了,张红亮借着自己是副将的身份,对这洛承君几乎是寸步不离。他如今的命数可系在这一次了,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洛承君也不介意他如牛皮膏药一般地粘着自己,反倒是乐于不停地使唤他,端茶递水,跟个奴才一样地用着。 不过每日都有那么个时候,是这张红亮不能跟着的。 先皇后未入大昭皇陵,而是遵循遗嘱将她葬回了这南水孤郡,从前峦国的皇陵之中,与自己的兄长族人为伴。身为儿子的洛承君,来了这南水孤郡,自然要去祭拜。 这洛承君是身份特殊,可以入那峦国皇陵,可这张红亮就不同了。他若是进了这峦国皇陵,可是犯了大忌。说不定往后被有心之人安上一个祭拜峦国帝王的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洛承君通常都在夕阳落幕前来祭拜,今日也是一样。 先皇后的墓前长着零星杂草,这已经是昨日洛承君收拾过的样子,还是透着一股凄凉。 这里是峦国皇族的陵墓,战败之后,亏有先皇后护佑,才没有损毁。先皇后死后要求葬在这里,其一是心伤归故,其二也是为了死后能够接着护佑这皇陵,免遭昭帝损毁。 洛承君跪拜先皇后和峦国先帝,亲自更换香烛和祭品。 “母后,舅舅,你们可千万要保佑云庭安然无恙。” 洛承君表面对林云庭生疏冷漠,可在这儿,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了起来。 “孩儿辜负了您的期望,没能护佑峦国族人,如今,只希望一切悲剧到此为止……” 洛承君少见的噙了泪,忽然一声异动,洛承君赶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一道黑影闪现在了洛承君面前,来人是赤甲军暗卫,听从洛承君的指令,一直在南水孤郡附近暗中巡查宁风霖和林云庭的踪迹。 “可是有消息?” “回王爷,有暗卫反映,几日前,在南水孤郡郊外的鸣安寺,当地的守军将领,好像抓捕了一行峦国人。当时有人听到喊声,好像是之前逃离的东团团长于胜先。” “于胜先?他为何要回南水孤郡送死?” “属下不知,但有暗卫事后去那鸣安寺之中查看,发现里面的和尚主持都不见了,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庙。而在后院禅房之中,发现了那些和尚的尸体,刀刀致命,貌似是杀人灭口。” “杀这些和尚,能灭什么口?” 洛承君眉头紧蹙,有些想不明白。这于胜先算是峦国兵团的叛徒了,舍下同行的南方兵团当肉盾,自己逃命。若说他回来是冒险寻找宁风霖和杀手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于胜先应该知晓,自己这般背了叛徒的名号再去找宁风霖,哪怕是说尽好话,宁风霖也不会饶了他的。 “难不成是为了林云庭?” 洛承君心头一紧,略感不安。这不安还未沉淀下来,更大的不安便发生了。 “王爷!” 一直等在皇陵外的张红亮忽然叫了一声,那暗卫警惕躲避在了暗处。 “王爷!洛安城来人了!” 张红亮不敢进来,只能扯着嗓子大喊。洛承君眉头蹙起更深,急忙抬脚朝外走去。 来的是洛安信使,信使交给洛承君一道加了红绳的信,这红绳的意思,是加急。 洛承君急急地拆开信,上面是昭帝下的召回令,召回原因,是林云庭被抓。 洛承君惊诧,那张红亮小心凑近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开心地忍不住叫出了声。 “林云庭被抓了!太好了!林云庭总算是被抓住了!” 这林云庭被抓,对张红亮意味着,他不用担心任务失败,他不需要死了。 相比较张红亮的开心,洛承君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自己安插的暗卫一直遍布南水孤郡和墨杭周边,若是林云庭被抓,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唯独有的消息,便是那于胜先被抓。 就算昭帝密封了消息,可将林云庭运送回洛安的途中,暗卫也该嗅到一些风吹草动。 可谁又能保证,暗卫没有一丝的疏忽呢。洛承君不确定,他心中忐忑难定,既担心昭帝故意放出假消息蒙骗,故意刺激自己出手犯错。 可又担心这是真的,那林云庭若是没在昭帝手里,昭帝怎么能如此有信心地放出消息来。万一自己找到了林云庭,岂不是自己打脸? “王爷,我们还等什么呢?赶紧回洛安吧!” 张红亮很是迫不及待,洛承君也只能回洛安去一探究竟,再行定夺救人之事。 洛承君回屋收拾,发现了落在窗台的信隼。那乔书律捎来的信上,说了于胜先与林云庭一起被抓的事情。联想到暗卫所提供的消息,洛承君的脸色沉冷了下来。 此时在洛安城的付娆安与宁风霖一众人,才叫度日如年。 宫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昭帝以避险为由,直接将人关在了御前侍卫队的私牢里,没入那大理寺,由匡正然亲自负责。 御前侍卫队都是昭帝的人,哪怕是乔书律从中周旋,都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来。 付娆安极力压制着宁风霖一众人的冲动,总算是等到了洛承君回洛安的那一日。 此刻,距离“林云庭”被抓,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的时间。 洛承君回洛安,连府门都没有入,直接入了宫。乔书律一路上与他说明白了如今的局势,洛承君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昭帝此刻正在皇后的凤殿,洛承君入殿,瞧见昭帝一脸正喜色地贴着皇后微微隆起的小腹。 “皇儿怎么不动呢?这如今都五个月多月的身子了,怎么肚子才这么点儿?” 昭帝仔细端详着皇后的小腹,好似没瞧见洛承君似的。 皇后有些慌,连忙推开了昭帝。 “臣妾胃口不太好,太医说着皇子个头稍小,不过皇上放心,皇儿是健康的。” “那便好,这一胎若是个皇子,朕的江山才算是后继有人。” “皇上!” 洛承君不悦开口,昭帝故意这般无视,让他本就慌乱的心情,平添了几丝怒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解 () 昭帝一愣,故作刚刚看到洛承君的惊诧模样。 “皇兄?真的是你啊,这刚才元文与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皇兄听闻这林云庭被抓,竟回来的如此神速?” 昭帝如今手握主动权,这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嚣张了几分。 洛承君表情肃冷,中规中矩地朝着昭帝作揖。 “皇上亲下召令,臣自然要加快回来。不过臣听闻皇上将林云庭和于胜先这两个叛贼关押在了御前侍卫队的私牢之中。这御前侍卫队专门负责宫中安,那私牢之中关押的,也都是些犯禁的宫人。这守备到底不如大理寺,皇上不如,将人转至大理寺关押。臣自会避险,不参与审讯。” 洛承君主动提出避险,昭帝微微一笑,冲着洛承君摆了摆手。 “皇兄这话说的,朕对外说是避险,可不是真的为了避险皇兄,其实是为了皇兄你着想。这林云庭造反,这京都之中多有人对皇兄说三道四。若这林云庭真的在大理寺出了什么岔子,那对皇兄的攻击之言,怕是会更多。朕是信皇兄的,可耐不住人多嘴杂呀。” “谢皇上着想,既然不便转交大理寺。那也要派大理寺专人审讯,这御前侍卫并未有审讯此等要犯的经验,恐怕……” “哎,大可不必!其实朕也没打算从这林云庭口中撬出什么来,无非就是宁风霖和杀手团的事情。就算林云庭什么都不说,那些人也蹦不了多久。朕就是随便问问,他若是不说,过几日拖到菜市口斩了就是了。皇兄不必上心,这路途劳累,还是回去歇歇。” 洛承君听着昭帝谎话连篇,这对答如流的架势,想必早就想好了应对。 “既然如此,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臣想见见林云庭,当然,绝不是私下见,皇上可以安排人旁观。毕竟这林云庭与我有血亲关系,说不定,能帮皇上问出点儿什么来。” 洛承君说完,抬眼看向昭帝。昭帝愣了愣,他之前可没想到,这洛承君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提出要见林云庭的要求。 昭帝迟疑了一下,随即还是拒绝了。 “既然要避嫌,皇兄还是别见了吧。免得与这叛贼扯上关系,这往后闹出误会来,朕也不好帮你。” 洛承君若有所思,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昭帝赶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朕还有一事差点儿忘记与皇兄说了。之前事忙,这蒙蛮公主来我大昭与乔书律成婚,可算是下嫁,朕也没有礼遇她。如今林云庭被抓,峦国叛贼剿杀大半,都算是喜事。朕想亲自为他们赐婚,显得我大昭重视蒙蛮一些。不如就定在明日,在那宁皇殿,朕亲自给他们二人举办一场订婚宴。” “明日?” 洛承君微愣,如今正焦头烂额,昭帝故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乔书律与其其格举办订婚宴,明摆着是在激怒自己。 “怎么?明日不妥?可朕选不出别的日子来了,这林云庭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匡正然已经给他上了三日的大刑。朕估摸着,这林云庭也挺不过几日了,想着再不开口,过两日就斩了他。若是在杀人后给乔书律与蒙蛮公主订婚,显得不吉利些。皇兄觉得呢?” 昭帝满口道理,一字一句都透着挑衅的意味。洛承君强忍情绪的波动,只能应允。 从宫中出来,乔书律和付娆安都已经等在宫门口了,迫切地盼着洛承君能探出些不同的消息来。 洛承君上了马车,付娆安急切追问。 “如何了?可有机会救出林云庭?” 洛承君抬眼看向付娆安,欲言又止。付娆安看他这般为难,心中更加急切。 “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话呀?” “本王暂时,无计可施。皇上此次是做足了准备,本王的人根本靠近不了林云庭。” 听了洛承君的话,付娆安双手垂下,有些绝望。若是连洛承君都没办法,哪怕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等着林云庭去死啊?如今欢央也没有下落,也不知是不是……” 想到欢央有可能是在保护林云庭的途中被杀,付娆安不禁鼻头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这般,不由地心疼,伸手替她拂去了还未落下的泪珠。 “你先别着急,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希望。” “王爷,我们安排在南水孤郡和墨杭的暗卫,是不是可以撤回来了?暗卫派出去了大半,此时说不定正需要呢……” 乔书律隐晦地说着,洛承君却摇了摇头。 “人先不要撤回来,通知他们,先不要顾忌林云庭被抓的消息。照旧让他们好好搜找。” “这……这是为何啊?” 乔书律不解,洛承君蹙眉回想刚才昭帝的话,心中早就拧下了一个疑问。 “皇上这次有些异常,他似乎很不愿意本王见林云庭。” “这也不难理解。皇上肯定怕王爷您见了林云庭,动什么手脚。” “皇上自负,对挑衅本王这件事尤其感兴趣。而最挑衅本王的事情,无疑就是让本王亲眼看着林云庭受难。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想出了明日为你和其其格大办订婚宴的事情来刺激我,可却唯独不想让本王见林云庭。本王甚至都亲自提出了要见林云庭,这是多好的机会,可以让他趁机往本王身上造谣生事。可皇上还是拒绝了,以一副为本王着想的姿态拒绝了。” 洛承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王爷的意思是,林云庭被抓,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 付娆安在旁听着,直接笃定地驳斥了。 “当日押送林云庭和于胜先的囚车我亲眼看见了,虽没看清楚林云庭的样貌,但那身形绝对是他。而且……那囚车上挂着的,正是林云庭贴身放着的香木折扇。那折扇,是他们峦国兵团的虎符。” 付娆安这么一说,让本来思绪开始清楚的洛承君又模糊了起来。他闷叹了一口气,脑袋之中各种线索缠绕着,理不清楚。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头草 () 简茶盯着自己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首饰盒,目光呆滞。那首饰盒里头的贵重物件儿不见了,而行窃的人,竟然是她花钱雇佣的新管家。 不仅是首饰,这县主府的其他贵重物件儿,几乎都被搬空了。简茶只是出去溜了个弯的功夫,便从富有变成了一穷二白。 她已经搬入这县主府五日的时间了,初来时,这除了一处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细软,没有下人,什么都要自己置办。自己堂堂一个县主,还要奔波去雇人,吃喝自负。 好不容易雇来了几个丫头和管家,这从未当家作主过的简茶,不知道如何管制,也是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 生生雇来了一帮贼子,管你是县主还是公主,先偷干净了再说。 好在她雇佣的贴身丫头,一个叫青宁的十五岁小丫头还算是清清白白。此刻,正帮着她去京衙报案去了。 “主子!” 青宁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简茶才算是回了神,焦急地起身迎了上去。 简茶看见那青宁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京衙的人呢?没派人来吗?” 青宁气喘吁吁地看着简茶,脸色透着为难。 “奴婢与京衙的人说了咱们府上被窃的事情,可是他们说,京衙的郑大人不在,暂不受理……” “暂不受理?你没说是县主府上吗?” “说了!奴婢说了!他们倒是来了精神,询问是哪位县主。我如实说了是彭城县主府上,他们……他们便立刻不理会了……让我留下状纸,直接打发我走了。” “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简茶凄冷一笑,这摆明了是看不起她这个出身卑贱的县主。本以为如今自己好歹是三品贵女了,可没想到还是要受人冷眼。 简茶这几日积攒的怒气一拥而上,抬脚要往外走。 “本县主还不信了,区区一个京衙老爷,竟然敢这般无视我!我亲自去找他!” 那青宁看简茶要亲自去京衙,吓得赶紧伸手拽住了她。 “主子使不得啊!我方才在京衙告状的时候,听那些衙役说,这京衙的郑大人,可是当今皇后的小叔叔!我们惹不起的,再说了,主子现在去也见不到那郑大人。那些衙役说,明日宫中有宴席,郑大人已经提前进宫准备去了。” “宫中有宴席?” 简茶一愣,心中不免更是气恼。这京衙的郑大人也不过是正三品的官位,他都接到了宫中开宴的消息,自己却没有。 显然这昭帝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只是随手给了自己一个县主的空头衔而已,一点儿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 简茶不由地心中悲凉,她被洛承君从作证王府赶出来这么些日子,心中一直期盼付娆安能够上门来请她回去。 可巧在这些日子林云庭出事,简茶想着那付娆安也没工夫来看自己。说到底也是自作孽,林云庭受难,还是拜自己所赐呢。 这也就罢了,当初昭帝赏赐给她的金银细软,如今也都没了。她只剩下身上的一些银两,怕是也挺不了多久的时间。 “县主?呵呵……怕是这天下没有逼我更凄惨的县主了吧?” “主子,您不如直接进宫找皇上,您可是县主啊。” “皇上?我连一个京衙小官都使唤不动,还见皇上?” 简茶苦笑着,环顾了一圈这凄凉的庭院,忽然愣住了。她想遍了如今还能依靠的人,第一个,就想到了许久未见的……洛承尧。 如今可不是想着乔书律的时候了,如今,是能先活下去才行。 “青宁,你快出去打听打听,逍遥王可回岭岚去了!”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打听。” 这打听逍遥王的事情也不难,当日洛承君暴打洛承尧,洛承尧的惨叫声传的这逍遥王府附近的人都能听到。 如今这洛承尧已经五六日没出府门了,整日躺在榻上,哀怨地养伤。准备养好了,就立刻离开洛安城这个伤心之地。 青宁很快打听到了洛承尧被佐政王暴打的消息,回来说给简茶听。 “佐政王暴打逍遥王?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五六日的时间,听说这逍遥王如今还在榻上躺着,起不了身呢。” “如此严重?” 简茶微愣,想着这洛承尧挨打的日子与自己被驱逐出作证王府的日子差不多相近,莫不是因为自己,佐政王才打他的? 若是如此,加上自己之前那般狠心拒绝了洛承尧,如今自己回头,也不知道这洛承尧还能不能接受。 “呼……” 简茶心中焦灼,不由地叹气。可这脸面到底没有口袋的银两娇贵,简茶一跺脚,还是决定去找洛承尧试试看。 除了这往后吃喝的事情,明日宴会,洛承尧一定也在受邀之列。若是有可能,简茶还想借着洛承尧的势,进宫与那乔书律再见一见。 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简茶也只能在暗中守在王府去军营的路上,偶尔看那乔书律两眼。纵然是再无可能,可心中,到底是放不下的。 如此决定好,简茶翻出最好看的行头,涂脂抹粉一番,去了逍遥王府。 洛承尧的确是接到了明日宴会的消息,可他如今只是能勉强下榻,自己都走不好路,需要人搀扶。加上他对那洛承君的畏惧还未消减,便打消了入宫赴宴的念头。 “王爷,彭城县主求见。” “不见……” 洛承尧随口拒绝,这些日子要见他的人太多,都被他拒绝了。可他随即反应了过来,一愣,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说谁?” “彭城县主。” “她……她……她可说她来干什么?” 洛承尧激动地直接结巴了。 “县主说,她听闻王爷受伤,特来探望。王爷,您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啊?” “我……” 洛承尧纠结了起来,他这些日子也是决心要放下简茶的。一个心里没自己的女人,念着她有何用? 可这简茶忽然主动上门求见,洛承尧坚定的心思止不住地动摇了起来。 “罢了,我就看看她要与我说什么,绝不动心!管家,去,叫人给我梳洗梳洗,让那彭城县主去前厅等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得逞 () 简茶听闻那洛承尧要见自己,这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洛承尧毕竟年纪不大,性子执拗,只要肯见自己,简茶便有把握攥住他。 洛承尧嘴上说着无所谓,可这梳妆打扮起来,可不比女子见情郎来的轻巧。收拾妥当之后,洛承尧忍着痛坐上四轮车,由管家推往前厅。 洛承尧在门口远远地瞧见了简茶,嘴角忍不住上扬,强忍着摆出一张冷脸来。 “你怎么来了?” 简茶回头,看见洛承尧脸上还有淤青,脚上还捆着绷带,坐在四轮车上一副憔悴模样,惊愣了半天。 洛承尧看简茶没回应自己,不免有些尴尬。 “若是没话说,本王可要送客……” 洛承尧这故意的冷言还没说完,只见简茶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仰面细细看着他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洛承尧的脸瞬间红透了。那冷脸也绷不住了,慌张不已。 “你……你干嘛?” 简茶看着洛承尧淤青的脸,忽然蹙眉抿嘴,眸子之中瞬间噙了泪水,满目心疼。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我被佐政王赶出王府,那县主府上什么都没有,我一直忙着自己活命,没来及的与你招呼。今日好不容易忙完,得空想来瞧瞧你,惊闻你被王爷给打了……莫不是……莫不是我连累了你?” 简茶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这瞧见自己喜欢的女人流眼泪,洛承尧可受不了了。 “你别哭啊,我没事儿,我好着呢!我哥打我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嘴欠,你可别白白自责了。” 洛承尧着急地伸手去给简茶抹泪,心疼的不得了。简茶看他如此反应,不免心中得意。无论如何,这逍遥王始终,还是攥在自己掌心之中的。 “那你……可还生我的气?” “不生了不生了!我哪儿里是那种小气的人。” “既然不气了,那从今日开始,我就留在这逍遥王府照顾你。” 简茶说着,起身就要亲自给洛承尧推四轮车。洛承尧简直受宠若惊,伸手一把抓住了简茶的手。 简茶下意识还想要挣脱,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强忍着没动。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留在府里照顾我不好吧?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若是让你那心上人知晓,也怕是不好……” 洛承尧略带委屈地说着,简茶迟疑了一下,忽然低头在洛承尧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给洛承尧整个人如雷击般震动。 “你这是……” “我哪儿有什么心上人,从前那般说。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皇上哪怕是给了我这县主之位,其实也不过是个空名而已。我如今在那县主府上,连个下人都干欺辱我。” 简茶说着,又是一阵心酸落泪。这直接激起了洛承尧的保护欲。 “谁欺辱你了?本王定饶不了他!” “罢了罢了,你如今这样,还是安稳些好。王爷如今看我不顺眼,省的因为我,你再遭了他的毒打。” “我不怕!简茶,只要你点头,本王非你不娶!你说要留在这洛安,我们便留下。我哥奈何不了我的!” 听到洛承尧想娶自己,简茶心头还是有些不甘的。 “还是算了吧,再等等看。只不过,明日宫宴,我本想趁着机会见见夫人的。可没成想,皇上根本没允我入宫。” “无妨,你若想去,本王带着你去就是了!” 这洛承尧当真是对检查不设防,轻松一引,便说出了简茶想要的话来。简茶嘴角微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此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想等等,那便等等再与皇上说赐婚你我的事情。可本王要定你了,以后你就随着我来去,本王罩着你!” 洛承尧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来,简茶故作感动的模样,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佳人入怀,洛承尧只剩下满脑子的兴奋,哪儿里还有一点儿分寸。 稀花楼。 付娆安带着洛承君与乔书律来此见了宁风霖和杀手团众人。 “佐政王的意思是,我们殿下救不回来了?” 宁风霖沉着脸,听了洛承君的分析之后,冷肃地开口。 “没到最后一步,本王自然还会想尽办法试一试。明日宫中开宴,本王会趁着宴会,找机会去那御前侍卫营探一探消息。只希望你们能耐下性子来,切莫冲动行事。” “明日入宫,王爷能否带着我们的人一起?” 宁风霖这要求一提出来,没等洛承君开口,乔书律便情绪激动地一口回绝了。 “那自然是不行的!你们若是在宫里头闯出什么祸事来,可要连累死我们王爷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爷口口声声让我们耐下性子来,我们如今如同瞎子聋子一般,对殿下的事情一无所知。对王爷所言的努力也是一无所知,如此,让我们如何能耐下性子来?王爷身份显赫,若是不愿意为救出殿下尽力,我们也能理解。那般,我们自己来便是了!王爷切莫敷衍我们,让我们失去最后救回殿下的机会!” 洛承君看着恼怒的宁风霖,他知道,宁风霖打心眼里不信自己。从前是,如今更是。 “本王可以让你们的人进宫,但只能两人。进宫之后,你们必须严格听令,若是私下行动,害死了林云庭,本王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洛承君与宁风霖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冷色起身朝外走去。乔书律焦急地跟上去,付娆安也是焦头烂额,无话可说。 “王爷!您疯了吧?怎么能带着杀手团的人进宫呢?那些人如今正在冲动的情绪上,进宫一定要惹出乱子来的。” 乔书律拦在洛承君面前,急切地说着。洛承君无奈地蹙着眉头,轻叹一声。 “冒险些就冒险些吧。若是不让他们进宫亲眼看看境况如何,才真是要逼他们惹出乱子来。” 洛承君说完跃身上了马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嘱咐了乔书律一句。 “乔书律,你通知留守南水孤郡的暗卫。叫他们再去鸣安寺附近打探打探,本王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宫门口的陌生男子 () 宁风霖让征循和绮灵随洛承君入宫,洛承君原本以为安插两人并非难事。可这两人从小就在杀手团训练,眸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犀利,实在是扎眼。 好在,蒙蛮人眸子之中天生带着野性,加上其其格已经算是这件是非之中的人,便顺手将征循和绮灵安插在了其其格随行的护卫和侍女之中,才算是平顺了那扎眼。 付娆安帮洛承君穿戴朝服,蹙着眉头欲言又止。洛承君瞧着她别扭的样子,主动开口。 “想问什么便问,入宫之后,你脸上可不能是这般表情了。就算皇上如今已经知道你不是他的人,这层窗户纸,也是万万不能捅破的。” “我……我就是想问,若是今日进宫有机会,我能不能……” “不能!” 洛承君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伸手轻抚付娆安的双肩,再三叮嘱。 “就算有机会可以,也必须是本王动手,你与杀手团那两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动!” “为什么呀?那昭帝一定会死死地盯着你,可是征循和绮灵,他根本就不认识,也许就能……” “没有也许!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皇上露出破绽来给你们,那一定是圈套!娆娆,你信本王吗?” “我……” 付娆安脑海之中不由此浮现起之前季白翁进宫指认自己的那回事,林云庭与洛承君对峙的时候,曾经问过洛承君,若是自己没让季白翁收手,指认了付娆安,洛承君会不会与昭帝翻脸? 洛承君到底是要自己背后护佑的朝堂同僚和赤甲军,还是要自己?如今这个问题似乎又来了一遍,只不过,自己变成了林云庭,似乎更加没有说服力。 他到底会在无计可施之时,宁可与昭帝翻脸,也会救下林云庭吗? “你不信?” 洛承君看付娆安迟疑许久,抚在她肩头的手失望地滑落了下来。付娆安抬眼看他,略有违心地点了点头。 “我信,我信你,洛承君,你一定要让林云庭活下来,好不好?” 付娆安满眼恳切,洛承君却无言回应。 一切准备得当,众人准备入宫赴宴。那近些日子总是窝在素香阁,从不露面的杜妍娥也难得露了脸。 洛承君和付娆安在府门碰见杜妍娥,杜妍娥一身素雅的衣服,头上的簪子都没几根,当真是一副精心修佛,与世无争的模样了。 杜妍娥朝着洛承君作揖,面色淡然。而付娆安没照规矩朝着她作揖行礼,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恼怒,就连她身边的蓉兰,如今都收敛了起来。 可就算如此,付娆安也绝不会放弃为江叔报仇的念头。 今日无心事的人,怕是只有其其格一个了。她满心欢喜今日要与乔书律正式订婚,一路上都美滋滋的。 到了宫门口,马车排队等着检查入宫。付娆安下意识掀起车帘朝着宫门守卫看去。虽说没有计划,但付娆安心中有那么一股伺机而动的冲动。 “夫人?” 付娆安正专心盯着宫门的守卫,忽然从宫门口走来一个男人,看着她掀着车帘,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付娆安不愿理会,就要盖上车帘缩回车内去。这男子语气焦急,伸手一把拽住了车帘。 “夫人能否帮我一个小忙啊?行行好,帮我一个小忙就好。” 男子一脸祈求,付娆安虽不悦,但还是重新掀开车帘询问了一句。 “什么忙?” 男子看付娆安态度松软了下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加了铅印密封的信来,塞给了她。 “看夫人尊贵,能入宫赴宴一定是皇家的人。这封信麻烦夫人帮我亲自交给皇上,切莫要过他人之手。” “交给皇上?这忙我帮不了……” 付娆安随手就要将信还给男子,男子就差跪在地上求她了。 “夫人就帮帮忙吧,这信里头的内容,关乎我一生仕途。若是夫人帮了,以后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夫人的。” “哼。” 付娆安冷哼一声,做牛做马?这人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没报上来,就敢说做牛做马? 付娆安继续想要还给男人信,可正好轮到马车入宫门检查,超前走了去。这信就没送回到男子手中去。 可让付娆安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传信给昭帝,这是绝不可能的。付娆安捏着信叹了口气,随手塞入了怀里。 马车入宫,路过御前侍卫营,那私牢就在侍卫营之中。付娆安探出头来,看着那侍卫营前的侍卫正在交班,他们交班并不交谈,只是互看腰牌,交班很是迅速,互相都不看一眼。 付娆安心中有了冒险的念头,可有想起洛承君所说,若是有马脚,便可能是圈套的话。 想着,便到了举办宴会的宁皇殿。 “夫人!” 付娆安刚下马车,忽然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喊声。她回头瞧见简茶推着坐着四轮车的洛承尧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简茶!” 付娆安也多日不见简茶了,这猛地一见,心中总算是有了件能笑出来的事情。 ;“夫人,简茶日日夜夜念着您,您这些日子,茗竹可伺候的周?” “周周,我本也没什么好伺候的。倒是你,当日洛承君赶你出去,你怎么也不来找我?若是我知道,定然不会让你那般走的。简茶,是我对不住你。” “夫人言重了。王爷不过是对我有些误会。大概是因为我做了这县主,碍了他的眼。不过好在,夫人没误会我就好。” “嫂子,你可要好好管管我哥了。瞧他,先是打我,后又赶走了简茶。这摆明了是针对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洛承尧嗔怪地说着,还故意伸手亲昵地攥住了简茶的手。付娆安一愣,惊诧地看向简茶。这前几日简茶还心仪乔书律,如今怎么…… 简茶瞧着付娆安看自己的目光,也甚是尴尬,可又不能驳了洛承尧,只能干笑着。 “侧王妃,您怎么还不进来?” 乔书律出来急急地寻这付娆安,这进宫的马车都是按照身份前后位的。付娆安是作证王府侧妃,偏后,晚一步入宫。 这洛承君左右等不来她,生怕出了岔子,便让乔书律出来寻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直言必失 () 简茶看见乔书律,再也耐不住,直接将手从洛承尧的手里抽离了出来。 洛承尧脸上的笑意僵住,错愕地看了看简茶,看见她脸上慌乱的表情之后,又似懂非懂地看向了走来的乔书律。 乔书律看见简茶,也愣了愣。但很快恢复了常态,朝着洛承尧作揖。 “小王爷。” “我哥已经在里面了?” 洛承尧还是有些畏惧洛承君,乔书律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要不,简茶,我们先在宫里头转转,一会儿再进去?” “好啊,我还没认真看过御花园呢!” 简茶也畏惧洛承君,欣然答应,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并为表态,只是朝着付娆安催促。 “侧王妃,王爷在里面着急找您呢,您还是快进去吧。” 付娆安点了点头,随着乔书律朝着宁皇殿内走去。简茶呆愣不舍地看着乔书律远去的背影,指甲抠进车柄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 洛承尧听着,仰头看向简茶失魂落魄的脸,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了些。可就算笃定,他仍旧未开口询问一句,害怕得到简茶的应证。 洛承君看付娆安进来,心中松下了一口气。这文武百官也基本入席,昭帝小心翼翼牵着皇后,也从后殿走了出来,宴席正式开始。 昭帝朝着付娆安看去,目光意味深长,付娆安也并不躲闪,还微笑回应。 昭帝不由地蹙起了眉头,越发觉得这付娆安的眉眼似曾相识。加上这付娆安与峦国旧人的关联,莫名让昭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感。 “今日朕聚齐众卿家举办这宴席,是因为我大昭近日有诸多可喜可贺之事!这其一嘛,先是皇后有喜,这宫中的老道的稳婆察其胎形,断其是皇子的可能性极大!若真是皇子,那就是这大昭的皇长子,甚为贵重。这其二嘛……” 昭帝欲言又止,先抬眼看向了洛承君,等着要看他的反应。 “这其二嘛,就是抓到了峦国叛贼的头目,峦国前太子林云庭!峦国叛贼也被剿杀大半,祸患彻除!如今林云庭被关押在侍卫营之中,整日严刑拷打,有望审出逃窜的杀手团叛贼余孽!” 昭帝的语气带着雀跃,眼睛一直盯着洛承君。洛承君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付娆安和那征循绮灵,有些稳不住性子了。 付娆安的手放在桌下,攥成拳头微微颤抖。征循站在其其格身后,手暗中握着藏在腰间的软刃,怒瞪着昭帝。绮灵抿咬着嘴,若不是被其其格摁着,怕是要跳出来了。 昭帝没从洛承君那里看出什么来,只好无趣的接着说下去。 “这其三嘛,也是今日的主要庆贺之事。我大昭第一将军乔书律,与蒙蛮公主定下终身,这是两国友谊交邦的好事,朕为表心意,今日亲自给两人订下婚约。” 昭帝说着,端着酒杯朝着其其格示意。其其格和乔书律端着酒杯起身,回敬昭帝。 “多谢皇上,我蒙蛮族部一直与大昭近邻和睦,此次缘分也是奇妙。这佐政王在我蒙蛮族部可是奉为神明的人物……” 其其格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到底是改不了的,这将洛承君说成是蒙蛮奉为神明的角色,分明是贬低了昭帝。 所有人都惊愣,昭帝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冷下。一旁的乔书律急忙伸手拉扯了其其格一下,其其格并未觉得不妥,莫名其妙地看向拉扯自己的乔书律。 “你干嘛?我没说错啊,这佐政王可是沙场战神,我蒙蛮族人最信奉能战之人。皇上,您是不知道,这佐政王独身一人入我蒙蛮族部,愣是将我们族部的人都收的服服帖帖,您说,此等英气可是天下独有啊!” “公主!” 乔书律低斥一声,这其其格环顾四周,发现人人都黑着脸。就连洛承君和付娆安的脸色都很是难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但……还是不清楚。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错在哪儿吗?皇上,我不懂大昭规矩,要是说错了,您可别生气。” 其其格不知好歹地讨要昭帝的谅解,昭帝阴着脸,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无妨,公主性格直爽罢了。只是朕好奇一事,蒙蛮族部将公主下嫁我大昭将士,到底是归顺朕呢,还是归顺佐政王呢?” 昭帝脸上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其其格听着这个奇怪的问题,侧目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自然不能张口替她回答,只能眼神示意。可其其格哪儿里看得懂,只能支支吾吾地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这……我阿爸说,只要佐政王一声令下,这蒙蛮满族都会一呼百应的……” 听了其其格的回话,乔书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洛承君的脸色也好看不得哪里去,付娆安更是急的想张口。 “哈哈哈哈……” 昭帝听罢,阴阴冷笑。拿起酒杯仰面灌入口中,脸上的笑意便抹了下去。 “你蒙蛮族部这是要臣服佐政王,而不臣服朕和大昭啊?” 其其格一愣,瞬间惊觉,赶忙找补。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这佐政王是大昭的王爷,也是皇上的臣子。我蒙蛮臣服与他,自然也就是臣服于皇上您啊。皇上您说是吧?” “皇上,公主一直在蒙蛮,不善言辞,不懂我大昭规矩。实在是无心,词不达意罢了,还请皇上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乔书律也赶紧开口,昭帝面色依旧不好看,但今日宴席就是要欢喜才能衬托出洛承君的无奈窘迫。 昭帝想着,忽地咧嘴一笑。 “朕自然不会与公主计较,公主所言也无错。整个大昭都是朕的,臣服谁,都是臣服朕。乔书律你与公主的婚期就定在后日吧,明日,朕要斩杀叛贼林云庭!” 好似报复似的,昭帝忽然临时决定明日斩杀那个“替死鬼”。这一决定让洛承君和付娆安始料未及,那强压了半天的表情,还是在这一刻掩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怒火满腔 () 这宴席觥筹交错,昭帝与众臣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而洛承君这边却截然不同,一行人面色沉闷,都挤不出强笑来配合这宴席的气氛。 昭帝偷瞥洛承君难掩的冷色,心情大悦,觉得自己至少是赢了一局,越发肆意妄为的开怀作乐。 其其格很是恐慌,刚才说错话之后,乔书律便一直坐在自己身旁一言不发地喝闷酒。就连守在自己身边的征询和绮灵,也变得浑身冷意,着实吓人。 其其格侧目想要寻求付娆安的解围,可发现这付娆安和洛承君的脸色一样,僵冷着。 其其格实在是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忽地起身朝着付娆安走去。 “侧王妃,我想去方便,你可能陪着我去?” 付娆安回神,抬眼看着其其格冲着自己使眼色,微微思量了一下,点头应允。其其格回头朝着征循和绮灵喊着。 “你们几个还不跟上来,难不成要我和侧王妃互相伺候着?” 其其格这一喊,征循和绮灵也赶紧起身跟上。洛承君蹙眉看着两人结伴出去,实在是不放心,也起身要跟上。 可这洛承君刚走到殿门,正巧撞上了简茶推着洛承尧进来。 虽早就做好了要与洛承君见面的准备,但简茶和洛承尧真的面对洛承君的时候,还是面露胆怯。 洛承君看见这简茶又纠缠上了洛承尧,心底的怒火愤而上涌。 “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们,我们怎么不能在一起?” 洛承尧硬撑着胆量反驳了洛承君,洛承君蹙起眉头,目露冷怒。 “看来本王上次打你,并未把你的脑袋打开窍……” 提到“打”这个字,洛承尧面色骤变,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这……这可是宫宴,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在呢,可不是哥你能乱来的地方。我好歹是大昭的逍遥王。轮品级,不比哥你低,你若是再揍我,我可真要……” “真要如何?” 洛承君的脸色越发冷木吓人了起来,洛承尧连对视都不敢与他对视。这简茶更是缩在四轮车后面,大气不敢出喘一声。 “简茶,快,推我进殿给皇上请安!” 这惹不起,洛承尧只能躲了。简茶连忙低头推着洛承尧进殿,急急地侧过洛承君。 洛承君回头看他二人,心中已然察觉到了简茶是祸源所在,怕是不该因为顾念而留着了。 洛承君杀心顿起,冷意闪过眸子,转身准备继续追付娆安和其其格几人。 “皇上,臣弟想请您将彭城县主赐婚与我!” 洛承君才迈出一只脚在殿门之外,身后便传来洛承尧请旨赐婚的声音。洛承君如雷轰顶一般的惊怒,猛然回身望去,那怒意的双眸正巧对上了昭帝的眼。 洛承君与昭帝四目相对,昭帝望见他眸中的盛怒,忽然咧嘴笑了。他本无意促成简茶与洛承尧,毕竟简茶在他眼里,不过是枚没用的棋子。而洛承尧,说不定还有更好利用的婚配之选。 可这昭帝瞧见了洛承君闻言之后的盛怒,便改了心里的主意。 “既然承尧你与县主是真心相爱,你两人的品级也算是门当户对,此等成有情人的好事,朕自然要许了的!朕准了,并且亲自为你们赐婚,择两日成婚即可。” “多谢皇上!臣弟多谢皇上!” 洛承尧开心地几乎要从四轮车上摔下来,简茶木讷地站在车后,下意识侧目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满眼冷漠,没有一丝回应,甚至都未将目光留在她的身上。这一刻,简茶忽然忍不住酸楚之意,瞬间泪目,咬牙跪在地上,叩谢昭帝。 “多谢……皇上……” 洛承君攥紧了拳头,忍怒不发,冷漠回身,急急地走出了殿门。他怕自己再多留一刻,便会忍不住做出无法收场的举动来。 其其格拉着付娆安,征循与绮灵在后面紧随着,一行人左右张望,来到一处人少的长亭下。 “皇上说明日要杀那林云庭,是否与我说错话有关呀?” 其其格急急地询问付娆安,一脸歉意地看向征循和绮灵。付娆安蹙眉不语,算是默认。 征循和绮灵方才在殿内压抑的情绪,此刻也爆发了出来。 “侧王妃,如今我们都进宫来了,不如就想想法子救出殿下吧?” “是啊,侧王妃。明日那昏君就要斩杀殿下了,我们如今若是再不做出点儿什么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殿下去死吗?” 付娆安蹙眉不语,她是想要救人。可在这守卫森严的宫中救人,救得还是头号囚犯,哪儿有说的那般容易。 “这是事儿错在我心直口快,嘴笨。侧王妃,若是需要我帮忙救人,我一定会帮的。不如,我现在回去帮你叫出佐政王,他神通广大,总会有办法的不适?” 其其格说着就要往回走,付娆安伸手拽住了她。 “别,你叫他也无用。洛承君是绝不会在宫里动手的……昭帝盯他盯得紧,你叫上他,他不答应也就罢了,还会惹来昭帝的注意。”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付娆安闷叹一声,反身坐在长亭的石凳上,想着入宫路过那侍卫营的画面。 “若是明日斩杀林云庭,那必定要在明日卯时将人凑够侍卫营的私牢之中弄进囚车……如今秋末,若是赶早,天可能还微亮……” 付娆安喃喃自语着,心里打着不确定地小算盘。看的征循和绮灵在一旁干着急。 “侧王妃,你心里若是有了主意,可要说给我们听啊。” “我是有个主意,但毕竟我对这宫里的规矩也并不熟悉,至于行不行得通,我并不确定……可因为我与其其格都是宾客在列,无法实行。若是要实行此计,怕是只能让你们二人冒险了。” 付娆安犹豫不决,征循和绮灵却一副甘愿冒险赴死的样子。 “只要能一试,哪怕是死,我们也不怕。” “是啊侧王妃,若是殿下真被那狗皇帝给杀了,我们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征循和绮灵一心求试,付娆安也心急想要救出林云庭,虽然有诸多顾忌,但还是点了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矛盾激化 () “我知道这宫里有一处假山,那假山之中有一处隐秘的洞。就连这宫里都少有人知,征循绮灵你们二人就躲在那假山洞里不要出来,一直等到夜深,你们找机会截杀两个侍卫,换上他们的衣服。记住一定要挑衣服上带黄襟的,那才是御前侍卫!一定要拿他们的腰牌,找机会靠近那侍卫营。等林云庭被押送出来进囚车,你们想办法在囚车上动手脚,如果林云庭情况允许的话,递给他匕首让他暗中配合。我出宫之后便会通知宁风霖与杀手团其他人,在这去刑场的路上守着,伺机而动!” 这就是付娆安的计划,她知道不定的因素很多。因为对于这大昭宫廷制度的不完了解,加上只有征循和绮灵两人,人数就占据了最大的劣势。 能不能顺利,绝对是个悬念。可如今,付娆安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你们切记,不要求成心切。若是你们被提前发现,昭帝一定会加固对林云庭的守卫,如此的话,就更无可能救出他了。只要有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立刻放弃自保!” 付娆安对自己的计划可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她也不愿白白搭上征循和绮灵的性命,只能再三嘱咐。 征循和绮灵点头应允,付娆安便带着他们,去了那假山洞。 上一次来着洞里都看见的画面,付娆安如今想起来,还是不由地尴尬。只是这尴尬,透着些感叹。 “若是当时抓住些证据,如今便也能要挟皇后出手相救了……” 付娆安自语感叹着,如今若是以皇后与林云庭有染指之事要挟,没有证据不说,怕是会逼的皇后狗急跳墙,适得其反。 将征循和绮灵安置在洞内,付娆安与其其格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侧王妃,只留他们两个人能行吗?” 其其格也觉得玄乎,越发鼓动地付娆安心中不安。 “可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为何不肯求佐政王出手帮忙呢?也许,佐政王早就有了主意了呢?” “洛承君?” 付娆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她看得出他也为难。为难的程度,比之前季白翁之事更甚。付娆安不想考验洛承君到底如何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在逼他。 “佐政王!” 正想着,其其格用胳膊碰了碰付娆安提醒。付娆安抬眼,看见洛承君疾步朝着自己走来。 洛承君看了看其其格空空如也的身后,方才一同出去的征询和绮灵此刻都不见了踪迹,立马沉下脸来。 “征循和绮灵呢?” “哦,他们二人被我先打发出宫了。” 其其格连忙开口打马虎,洛承君自然不信她的话,直接看向付娆安。 “娆娆你说,征循与绮灵呢?” “与你无关!” 付娆安侧身要走,洛承君一把攥住她。 “如今这时候,容不得一点儿错来。你不了解昭帝,你以为的紧密,说不定早就露馅了!娆娆,你说过要信本王的。” “我信你啊,可明日林云庭就要被处斩了,你告诉我,你如今可生出什么法子来救他了?” 面对付娆安的质问,洛承君紧锁了眉头,欲言又止。付娆安觉得他根本无计可施,反手想要甩开他,可洛承君仍旧死死攥着她。 “看吧,你没办法。你虽然手握重兵,可却不能派人劫刑场救人,因为昭帝等着抓你的马脚,置你于死地。从前我也与你一样,不赞成你与昭帝翻脸夺权。可从那屠城之事以后,昭帝就是个自私自利,罔顾人命的昏君罢了!可你从前是顾念身后峦国旧人,如今还要顾念朝堂上偏倚你的朝臣安危。你如同一个被捆绑双手双脚的人,只用这张嘴一直告诉我,要我信你,信你!你要我信你到什么时候?眼睁睁看着林云庭人头落地吗?” 付娆安抿咬住嘴唇,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欢央如今已经生死不明,她绝不可能,再让林云庭去死。 洛承君攥着付娆安胳膊的手慢慢松开,眉眼透着无尽的失落。 “本王只是未消疑虑,想要做到万而已。林云庭自被捕至今,无人亲眼见过他的脸,只凭着一把香木折扇定其身份,未免草率。皇上寻常不是这般沉稳的性子,本王已经派暗卫在于胜先与林云庭被捕的鸣安寺附近调查,无人亲眼看见林云庭被捕。本王只是要得一个确信,并不是放弃……” “那你确信了吗?被抓之人到底是不是林云庭?” 付娆安再次问的洛承君哑口无言,洛承君本想布置好的事情,被今日昭帝临时决定明日斩杀的号令给部打乱了。 洛承君措手不及,还在周旋挣扎。可付娆安,显然没有耐心了,而且,从一开始,就未曾笃定相信自己。 若不是洛承君追出来质问,怕是她会瞒着自己,按照自己的方法来救人。 洛承君不想解释,语气忽然变得冷沉。 “本王不想与你多做解释了,征循和绮灵人在哪儿?” “我说了,与你无关!” 付娆安更恼洛承君的态度,抬脚要走。洛承君并未拉她,只是继续沉着脸色开口。 “你若不说,本王便要叫人搜查了。” “洛承君你疯了?” 付娆安没料到洛承君会这般无情,回头恼怒地瞪着他。看到洛承君的表情,付娆安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娆娆,你把皇上想的太简单了。就凭征循和绮灵二人,在这宫中做任何动作,不过是自寻死路,给昭帝留有口舌罢了!征循和绮灵是以蒙蛮族人的身份入宫的,一旦被发现,不仅连累你我和杀手团,就连其其格和乔书律也难以幸免!” 洛承君拼力解释,可如今的付娆安,听不进去他的道理,只看得到他的决然。 “你不愿意救林云庭,我们自己救还不行吗?若是你怕连累,反正我在昭帝眼里已经是峦国人了,此事就当你不知情,我们断绝来往便是!”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洛承君焦急无措,实在是说不通。付娆安如今一心相信,洛承君已然放弃营救林云庭了。 “隔墙有耳,本王不想多说,只问你,征循和绮灵在哪儿?若你不说,本王只能喊人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各行其是 () 付娆安心里是不信洛承君会做到喊人这一步的,可哪怕是说说,都让她不由得生气。 “随你。” 付娆安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要走。可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洛承君沉冷的声音。 “来人!” 付娆安和其其格都是一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洛承君。此刻已经有一队侍卫闻声赶到了洛承君面前。 “佐政王有何吩咐?” 洛承君抬眼看向回头的付娆安,两人四目相对,付娆安眼中是不信和犹豫。而洛承君却咬了咬牙关,将目光转向那队侍卫。 “其其格公主身边的两个下人不知去向,你们在这附近好生搜查一番,帮公主把人找到。” “是!” 这队侍卫应声散去,付娆安眼中的不信和犹豫,瞬间变成了恼怒。她回身疾步走向洛承君,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 “洛承君你来真的?”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眉头微蹙。 “本王认真说了的话,你却总是不相信……你既然不肯与本王实话实说,那本王宁可让征循和绮灵二人被侍卫找出来,也不过是受些责罚而已。只希望他们二人不要徒做挣扎,别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你!” 付娆安气的说不出话来,斟酌思量了一下,气恼地丢开了洛承君的衣襟。 “我现在就去将征循和绮灵给带回来,你去与那侍卫解释误会。” 付娆安语气变得冰冷,就连看着洛承君的目光,也变得冷漠了下来。 叫回征循和绮灵,付娆安并未说洛承君插手之事。只是说已经有侍卫发现少了人,此计不成而已。 付娆安也没再回那宁皇殿,而是直接带着征循和绮灵离了宫。 洛承君看见其其格一人回了宁皇殿,眉心紧锁,烦愁地饮下一杯浊酒。 宴席就这么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中结束了,洛承尧催促简茶赶紧推着自己离开这宁皇殿,想要趁着散席的混乱避开洛承君。 其实洛承君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 其其格知自己今日犯了大错,也没缠着乔书律,自己坐着马车回了作证王府。洛承君与乔书律应承了百官,才脱身出宫。 “去稀花楼。” 一出宫门,洛承君便改了路线。乔书律微愣,小心地提醒了洛承君一句。 “王爷,这侧王妃还生着您的气呢,您还是先回府……” “以她的性子,你以为她会回去吗?” 乔书律一听,瞬间明白。这去稀花楼,本就是要去找付娆安的。只是两人到了这稀花楼,只见大门紧锁,一副人去楼空的清净模样。 乔书律下车去叫门,也是无人应答。洛承君透过车窗看着,目光冷然。 “王爷,这宁风霖和杀手团怎么不知会一声就……” “他们是彻底不信本王了。” “那侧王妃也跟着他们……走了?” 乔书律小心问了一句,洛承君面色沉冷,默不作答。 宫里,宴会时,杜妍娥这个佐政王妃宴会程坐在洛承君身侧,却犹如空气一般肃静。她眼睁睁看着洛承君与乔书律从自己面前离开,却未有询问知会自己的意思。 杜妍娥面若冷霜,嘴角凄笑。就是因为洛承君如此不重视自己,所以自己已经与皇后和昭帝暗中连通了许久,他也未曾发现。 “佐政王妃,皇后娘娘召见您。” 杜妍娥正要起身离开,一个宫女近身小声知会了她一句。杜妍娥回头看向那高座之上,皇后朝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上前来。 杜妍娥恭敬上前,皇后顺手推开了一旁搀扶自己的宫女,将手搭在了杜妍娥的手背上。 “扶本宫回去吧,稍等皇上回过来,有事儿交代你。” “是。” 杜妍娥应允,小心翼翼地搀着皇后朝凤殿走去。皇后如今凭着肚子里这一胎宠冠六宫,满脸得意。 “这女人啊,还是要得了自己男人的宠爱才算赢。杜妍娥,你如今在佐政王那里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也别留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痴心。等皇上除掉了洛承君,本宫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选个好下家。” 杜妍娥微笑点头,心中却生出了怪异。她虽然如今算是变回了皇上这边的人,每次所通的消息,也不过是佐政王府一些鸡毛蒜皮之事。 这一次听着皇后所言之意,像是有了把握动洛承君。不由地,杜妍娥想起了明日斩杀林云庭的事情。 “皇后娘娘,皇上为何这般急着杀林云庭啊?不是说,那杀手团头目还没抓到吗?听说,那头目厉害的很,若是不从林云庭嘴里得出些消息来,实在是可惜啊?” “呵呵,有何可惜的?抓回来的,本就不是真的林云庭。真的林云庭,早在南水孤郡坠崖死掉了。” “什么?” 杜妍娥一愣,驻了足。皇后的手臂瞬间脱了她的扶衬,回头不悦地看向她。 “怎么?你对洛承君和林云庭,还有恻隐之心?” 皇后目光冷下,若是这杜妍娥还在摇曳不定,那她方才说出了林云庭是假的事情,无疑是露了天机。 杜妍娥微慌,赶忙解释。 “皇后娘娘误会了,我只是惊奇罢了。” 杜妍娥随口说着,赶忙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如今你在佐政王府没有出头之日,若是再辜负了本宫和皇上的恩情,与那洛承君说了实话……本宫和皇上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你也莫要奢望洛承君护着你了。” 皇后目光狠辣,杜妍娥连忙点头。 “妍娥明白,妍娥一定忠心耿耿。” “这忠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这么久了,你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从王府弄来,本宫与皇上对你很是不满。今日便是机会,你自己掂量明白。” 说着,便到了这凤殿之中。没过多久,昭帝也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昭帝原本在宴会上还满脸喜色,可这一出来,脸立马拉了下来,憋闷着怒气来了这凤殿。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些蒙蛮人当真是不知死活,以为靠上了洛承君,就能无视朕吗?” 第二百三十章 情字惹祸 () 昭帝在那宴席上已经隐忍了半天,他看似大人大量,并不在意其其格的失言。但其实,内心本就狭隘的他,无比在意。 特别是关系到对洛承君的盛赞,更是让昭帝怒火中烧,气恼不已。 皇后见昭帝如此盛怒,赶忙上前哄着。 “皇上可莫要动气伤了龙体,那才真是让别有用心之人高兴了呢。皇上若是不开心,臣妾肚子里的皇儿也不会开心的。” 说着,皇后将皇上的手放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这本是百试不爽的法子,可如今昭帝恼怒的很,不悦地甩开了皇后的手。 “才几个月的孩子,哪儿里懂得开不开心?皇后你说这般明显的谎话哄骗朕,朕就能开怀了吗?妇人之见,这一次的事情,可不只是那蒙蛮公主随口妄言而已?这蒙蛮虽是弹丸之地,可兵强马壮,蒙蛮人天生善战,男女老少皆能为兵。如今这蒙蛮公主下嫁给乔书律,无疑是让洛承君如虎添翼!那蒙蛮公主不过是心直口快,说了实话!” 皇后见搬出了皇子都没让昭帝给了自己好脸,瞬间尴尬,不悦地随口说了一句。 “既然那蒙蛮公主是蒙蛮与洛承君之间的纽带,那不如,想法子除掉这蒙蛮公主。这蒙蛮人就算再怕洛承君,自家女儿嫁过来枉死,就算不敢明着与洛承君为敌,那也不可能一心一意跟随那洛承君了吧?说不定,还因此结怨呢!” 皇后此言,本是气话。可这气话,却被昭帝听了进去。 “好主意,就算蒙蛮人没胆量找洛承君报仇,至少能砍掉蒙蛮对洛承君的助力。” 皇后一愣,看那昭帝的表情也不像是说笑。 “皇上觉得这主意好?那不如交给臣妾去办?臣妾找几个顶尖的刺客,找机会杀了这丫头!” “不行!这说说简单,可好歹是个公主。一旦出事,洛承君一定会死咬着不放的。到时候,只怕朕没掐断他与蒙蛮的关联,还惹的自己一身骚!” 昭帝闷叹一声,想着此计不通,心中郁闷。 皇后可不想放过这一次讨好昭帝的机会,她猛然想起了杜妍娥,抬眼看向了她。 杜妍娥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就是担心皇后牵扯上自己。可看见皇后盯向自己的眉眼,杜妍娥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这要说杀那蒙蛮丫头最合适的人,自然是能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如今那蒙蛮丫头寄住在佐政王府之中,杜妍娥你随手下个毒什么的,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皇后娘娘!” 杜妍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摇头摆手想要拒绝。 “皇后娘娘饶过我吧!我在王府之中已经自身难保了,那瑶姬视我为仇敌,若是我轻举妄动,她一定会死咬我的!” “杜妍娥你怕什么?你如今已经是本宫与皇上这边的人了,若是出事,本宫与皇上还能不管你吗?” 能管才怪,杜妍娥心中清楚。若是自己真的给那蒙蛮公主下毒,第一个要弄死自己灭口的,不是洛承君也不是瑶姬,而是皇上和皇后两人…… 可如今皇后出了这主意,怕是不会改了。杜妍娥一面不想白白去送死,一面又要想办法解决此事。 “怎么?本宫给你表忠心的机会你不要?你这般不忠,本宫与皇上,怎能放心啊?” 皇后暗示杜妍娥,若无忠心,方才听进去的真话,就不好活着出宫了。 杜妍娥额间直冒冷汗,她绞尽脑汁想着解决之法,猛然间,还真让她想到了。 “皇后娘娘!我有一妙计!” 杜妍娥声音都发着颤,皇后冷眼瞥她。 “妙计?我看你是不想听话,故意想要拖延。本宫觉得最保险的法子,就是你去下毒。” “皇后娘娘,我与那蒙蛮公主无冤无仇的,下毒害她不够合情合理。万一被发现马脚,王爷一定会深究我身后之人,难免牵扯上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算我愿意以死护卫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我频繁入宫之事,王爷早晚要走知晓的。所以,不如就要个合情合理的杀人者,并且……牵扯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杜妍娥的话成功引了昭帝的兴趣,皇后正要怒斥杜妍娥,昭帝伸手阻了她。 “你所言合情合理的杀人者,是谁?” 杜妍娥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昭帝。 “此人,是彭城县主,简茶!” “简茶?” 昭帝轻笑。 “简茶与蒙蛮公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联,比你更没有理由杀那蒙蛮公主吧?” “皇上请听我细说。简茶所喜之人,并不是逍遥王,而是乔书律。这件事情,从秋猎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了。逍遥王身份尊贵,简茶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头。能得了逍遥王的喜欢,应该上赶才是,可偏偏这简茶对逍遥王拒之千里。就是因为,简茶的目标不是逍遥王,而是乔书律。” “你说简茶喜欢乔书律……” 昭帝蹙眉,不由地琢磨了起来。 “那个时候简茶喜欢乔书律,但不一定如今喜欢。皇上,这逍遥王可已经与那彭城县主订婚了,还是您钦赐的呢。” 皇后觉得此话说不通,昭帝却摇了摇头。 “今日赐婚,彭城县主的脸色可不大好。朕听闻洛承君将她赶出府的事情,怕是如今她走投无路,才退选洛承尧的。” “一定是这样的,皇上。简茶喜欢乔书律的程度,不亚于我……不亚于从前我对王爷的痴心。我还怀疑过,那枉死的前县主聂欢,就是因为简茶由爱生妒给害死的。” 杜妍娥这般提醒,昭帝想起洛承尧那日承认自己杀害聂欢的场面,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地嗤笑。 “好啊好啊,好一个“情”字……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让这简茶动手除掉那蒙蛮丫头,若是追查起来,也不过是由爱生恨,故伎重施罢了。如何想,都是与朕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联的。妙,的确是妙计!” 昭帝瞬间开怀,皇后瞧那杜妍娥逃过一劫,莫名不快。 “皇上,这说得简单。那简茶虽身份低微,可到底心还未收在我们这里。万一她不听话,直接将计划告诉洛承君与瑶姬,岂不是白费心思?” 第二百三十一章 等君入瓮 () 昭帝对皇后的担心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很有把握。 “明日将那“林云庭”处刑之后,若是那洛承君福大命大,还是没有把柄握在朕手中。朕自有办法用林云庭之死将简茶与洛承君和瑶姬之间的路给堵死,让她必须听命于朕,绝无退路。” 昭帝冷冷一笑,瞥向惊魂未定的杜妍娥。 “杜妍娥你总算是给朕出了一个像样的主意。今夜,你一定要在佐政王府仔仔细细地观察洛承君与乔书律的动静。这次,朕做的周缜密,他洛承君一定会提前安排明日劫法场救人。只要此事你能作为认证,那朕除掉洛承君的把握就会更胜一筹。” “是……皇上。” 昭帝听杜妍娥的回应略显迟疑,明显决心不够。他上前走近跪在地上的杜妍娥,亲自躬身将她搀扶起。 皇后见此,不由地惊愣。杜妍娥也是被昭帝这近身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昭帝却一改往日的凶狠,温和微笑地看着她。 “朕知道,你对那洛承君难免还有夫妻情谊。可是杜妍娥,你可想清楚了,你爹究根到底,是谁害死的?朕从前一直很倚重杜默桓,从未料到他会落得惨死边疆的结局。洛承君,如今你还倚靠的住吗?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帮朕除掉他,朕可以追封你父亲高官加爵,保你杜家今后世代子孙荣华富贵。” 杜妍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昭帝,昭帝竭力表示着自己的诚心。杜妍娥知道,若是自己此刻敢表现出一点儿不从来,这张温和的帝王相,会立刻翻脸变成恶鬼。 “多谢皇上,妍娥心中自知轻重,一定不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望的。” “你能看明白,如此甚好!” 昭帝瞬间欢颜,也没再像平日一样留下杜妍娥为难,让她出宫去了。 洛承君在湖心楼倚窗的位置坐了许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湖对面的满月楼。乔书律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脸上的表情便能看出,结果不好。 “王爷,属下叫人在那稀花楼附近都询问遍了,没人看见那稀花楼里面的人是何时走的,更不要说,去哪儿了。以防万一,属下还叫人暗中在刑场附近的酒楼客栈还有民居都暗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侧王妃和宁风霖一行人。” 对于这个结果,洛承君好似并不意外,但失望,还是掩不住的。毕竟,让乔书律去找人,本就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罢了,宁风霖是何等人,就算受着伤,脑子还是有的。他想躲着本王,自然会想到本王找不到的地方去。只是娆娆……她难道从未想过本王会着急吗?” 洛承君眉眼荡上伤色,本这林云庭之事就让他焦头烂额了,如今又加上付娆安的出走。他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明日刑场,他们一定会出现。 不论那林云庭是真是假,洛承君,都必须出手了。 “乔书律,把洛安城郊的暗卫,暗中召回来,今晚府中集结。” “王爷!您难道……” 乔书律自然明白,洛承君召回暗卫,便是要为明日劫刑场做准备。这一切都摆明了是昭帝故意要引洛承君出手,给他扣上与叛贼同谋罪行的计策。 “王爷,不如我隐藏身份,借口自己是峦国旧人,找些民间杀手来帮我们?” “明早行刑,现在找民间杀手,根本来不及。就算你找到了,那些人根本抵不过御前侍卫队,若是被抓,情况更糟。还不如用本王的暗卫,更为保险。” “暗卫是保险,可万一被抓活口,暗卫刺青便会被发现,那其他的暗卫,可就回不了洛安城了。王爷辛辛苦苦培养多年,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这些暗卫身份隐秘,无名无姓,甚至不会张口说话,互相之间也并无牵扯。都由洛承君与乔书律统一管制,只有身上统一特属的暗卫刺青能够证明身份。 洛承君培养暗卫,多为探听消息和暗中搜寻的作用。就算是动刀杀人,也必然不会挑选这以少敌多的场面。可这一次,实在是无奈之举。 多数暗卫如今还徘徊在南水孤郡,洛安城近郊也不过只有不足百人而已。又不能动用赤甲军,也没有时间做更为周的安排。 纵然这些暗卫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也难免会有人在这次行动之中陷进去。 “不必多言,去安排吧。” 洛承君打断了乔书律的话,乔书律知道自己多言也是无用,只好听命。 而此刻付娆安与宁风霖一行人到底在哪儿呢?其实,他们并未离开稀花楼。只不过是关闭了稀花楼的大门,做出了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来。 这洛承君与乔书律前来寻人的时候,付娆安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停留片刻,又离开的。 “师傅,这佐政王,看起来也没传闻中的那般聪明啊。我们藏在这里,他都想不到?” 征循深表怀疑,付娆安下意识用不满的目光看向征循,轻声嘀咕。 “比你聪明……” 宁风霖也冲着征循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付娆安。 “这叫关心则乱,如今这佐政王心里怕是乱成了一团麻,不比我们好多少。老夫不信他,不是不信他对殿下和峦国人有情分,只是不信这情分能敌得过他的底线。洛承君,就是活的太理智了。” “理智?我们殿下好歹是他的血亲,若他真有理智,就该当初配合殿下推翻那暴君的统治!复我峦国,也不至于弄成如今的局面!” 绮灵对洛承君的成见也是很大,付娆安脸色低沉,默不吭声。 宁风霖摇头叹气,并未多做解释。他如今的身子只能强撑着下地走动,可却用不了内力,使不出功夫来。 “付姑娘。” 宁风霖忽然唤了付娆安一声,付娆安一愣,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宁风霖从前只会用“这女人”,“这丫头”来称呼自己。 这“付姑娘”还是头一回,语气也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你叫我?”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费钱的计策 () “这满屋只有你一个人姓付,老夫自然是叫你。” 宁风霖又习惯性摆出了冷脸,不过看得出,他强忍着自己随时爆发的脾气。付娆安撇了撇嘴,点头应允。 “你说。” “依你之见,佐政王明日会派人去刑场救人吗?” “我……” 这问题可算是将付娆安给问住了,她不知道,不确定,或者……是觉得不能。 宁风霖看她说不出话来,轻轻点头,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征循,加上这两日城外杀手团的归聚,我们如今有多少人。” “回师傅,我与绮灵刚刚算了一下,加在一起,也不过六十多人。” “六十人。付姑娘,你可知道,明日昭帝处斩殿下,会在刑场派出多少人来?” 付娆安蹙眉,心中简单盘算了一下。 “我不确定,但按照以往重刑犯的规格,至少三百禁军在场。不过,林云庭更特殊,昭帝急于斩杀林云庭,除了想要引出你们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引洛承君出手,好抓了他与峦国人联合叛乱的证据,置他死地。如此的话,便不能只看表面的人,这暗中藏着的人,至少也要百人。最怕的,还是弓箭手。” “如此说来,我们并无胜算啊。” 一众人愁的哑口无言,付娆安动用起自己从前在沙场上以诡计出名的脑袋,好好琢磨了一下。 “不能强攻,便要想想如何智取。宁风霖,你们有多少银子?铜钱也行。” “银子?你要银子干嘛?难不成你想要买通监斩官?” “买通监斩官?那怕是没有个千两黄金,谁是那监斩官都没有胆量敢从中做手脚。这虽然暗中送钱没人敢收,可这若是钱财从天而降,白给的,就没人能耐得住了吧?” “从天而降?” 征循满脸疑惑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继续解释着。 “明日我们的人分为两拨,一拨藏身在围观的民众之中,一拨隐与刑场周围民居的屋顶上。带着满兜的碎银子铜钱,等人押到,立刻开始撒钱。朝着那行刑台上撒!就算那禁军训练得体,就拦不住那万千民众啊!只要那民众撒欢儿往行刑台上挤,我们就能趁机救人!虽说不是万无一失,但至少,值得一试。” “可万一,那禁军连民众都杀呢?虽说银钱诱人,可这一旦开杀,民众应该也不敢撒野了。” “征循你就放心吧,这昭帝刚经历过屠城自罚的事情,哪儿里还敢随随便便杀害平头百姓。昭帝自罚受辱的事情,宫中无人不知他因此暴怒。那些禁军,万万不敢随意动手伤人的。” “老夫觉得,付姑娘此计可施。” 宁风霖开始慢慢欣赏起了付娆安,这个原本看起来是个祸害的女子,如今却变成了处处相助他们的人。并且,脑袋灵动,虽是诡计,总比无计可施的要好。 “可是师傅,我们眼下逃亡窘迫。就连支撑这稀花楼的银子都没有,还谈什么撒钱雨啊……” 绮灵说出了现实问题,宁风霖蹙眉,再次看向付娆安。 “若是要制造混乱,时间还要足够营救殿下,付姑娘以为,最少……需要多少银子?” 宁风霖加重了“最少”二字。这付娆安原本脱口想说的万两,如今噎在喉咙之中,不敢轻易说出。她掂量了一下,伸出了一根手指。 “最少最少要一千两银子。这钱雨不能只有铜钱,那些禁军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若只有铜钱,怕是只能惹得民众起哄,还不够劲儿的那种。所以这铜钱之中总要混上一半的碎银子。这般掂量掂量,怎么着也得一千两吧?” “一千两?师傅,我们如今,连五十两都没有……” 绮灵为难地看着宁风霖,宁风霖抬眼,看向自己放在柜头的长刀。这把刀是峦国先帝钦赐给他的,用的是百年难遇的冰域寒铁所铸,价格不可估量。 “师傅,您不是想卖刀吧?” 征循一眼就看出了宁风霖的心思,提前上前护住了长刀。 “这刀跟了师傅您几十年的时间,卖什么,也不能卖了它!我的剑可以卖了!” 征循将自己的剑放在桌上,绮灵也跟着放上了自己的长剑。 “我的也行!” 宁风霖看着,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剑值几个钱?十两银子就能买下一把好剑了,差得远呢。就算是师傅这把刀,能给个百两银子就不错了。如今峦国到了这境地,留着它能换来殿下一条命,也值得了。天快黑了,拿去当了吧,免得误事。” “师傅!” 征循和绮灵还想劝说,可宁风霖是下定了主意的。付娆安在一旁看着揪心,哀叹一声,伸手将自己发髻上的簪子部摘了下来。 “你们就别吵了,我这脑袋上的家伙什,怎么也能换个几百两银子吧?反正听说,挺贵重的。剩下的……” 付娆安摸索着自己身上,忽然摸到脖颈处,那块母亲留给自己的玉石。 “哇,这块玉坠真好看,瞧着绿的晶莹剔透,中间还有云雾白,正好形成个“安”字。这块玉怕是值好多钱吧?” 绮灵一眼看见了付娆安脖颈上的玉石,不由地兴奋。付娆安下意识将玉石塞回自己的衣襟之中。 “不行,这块玉不行!我再帮你们想想其他办法,先把这些簪子,哦,还有耳坠,拿去当了吧!” 征循和绮灵从当铺回来,手里,只有一百多两的碎银子。跟付娆安想的数目,差得太远。 “怎么就这么点儿?” “这都是我们跑了十几家当铺对比来的最高价了……付姑娘,那可是当铺,一个个都是宰人的狠角色。能换下这些银子,已经不错了。师傅你也别想着当你的刀了,我们顺便问了问,刀是凶器,当铺只做低价卖,要炼铁回收的。” 征循为难地上说着,付娆安不由焦灼,这情况,比自己想的困难多了。 付娆安不由得再次摸向自己脖颈处的玉坠,迟疑不定。宁风霖也不想让她为难,毕竟这事情,到底是他们峦国人的。 “征循绮灵,你们现在出城,去近郊的的商道上,看看能不能装运气,劫几个富商,只要现银,不要伤人不要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前夜 () “不能去!” 付娆安上前拦住了征循和绮灵。 “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冒险弄出什么危险的动静来。明日行刑,这洛安城内如今一定戒备,你们现在去打劫商道,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宁风霖何尝不知打劫商道风险极大,这之所以为商人专开商道,就是因为这个商人给官衙交钱,通俗些讲就是保护费。商道上,明里暗里都是有衙门的人守着的。 “可若是不去,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在洛安城内打劫吧?” 众人再次陷入苦恼之中,付娆安伸手触摸自己脖颈上的玉坠红绳,犹豫了好久,忽然下了狠心一把扯下。 “绮灵,你把这块玉坠拿去当铺当了吧!” “哦……” 绮灵迟疑地伸手去接那付娆安手中的玉坠,可这手刚碰到,付娆安又好似后悔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你可记着,少于五百两银子,就不要当!” “五百两?付姑娘,这玉坠虽是上乘玉色,可怎么也当不了五百两吧?” 绮灵不知这玉坠的贵重程度,付娆安也懒得解释,只是一直将玉坠攥在手掌心中,反复摸搓,满眼不舍。 宁风霖看出这玉坠对付娆安无比重要,他心中不忍,可张口却是冷言。 “不舍得就算了吧!反正一块玉坠也当不得多少银子,我也不想欠你这小女子人情,从前的人情老夫都还不过来了。征循绮灵,你们带人出去打探打探,低价把这稀花楼给卖了吧!” “不能卖这稀花楼,若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等救下林云庭,我们照旧逃不过的。还有,宁风霖,本姑娘可没觉得你欠我人情,救你也好,如今当这玉坠也罢,都是为了林云庭,是我欠着他的人情……” 付娆安说着,再次下了狠心,将玉坠塞进绮灵的手中,自己不舍地背过身去。 “快拿去当了吧!这玉坠绝对不止五百两,你们可莫要叫人骗了……” 付娆安说着,鼻头不由地发酸,双眼湿润了起来。 绮灵迟疑地看着手中的玉坠,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那付姑娘,这坠子是死当还是活当啊?” 付娆安强忍着泪水,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故作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随便,钱越多越好。” 钱多,自然是死当,可这死当,坠子便是回不来了的。 一帮人想尽办法凑银子,一直到入夜,才勉强凑够了八百多两。这八百两银子听着没多少,可换成一堆一两的碎银子和铜板,可是满当当的一堆。 “没办法了,你们安排明日撒钱的人,分拨慢些撒,这乱要乱的时间越长越好。” “付姑娘放心,我们一定用这些银子拖延最久的时间。” 征循明日负责房顶上撒钱的那拨人,而隐藏在围观民众之间准备随时出手救人的,由宁风霖亲自负责。 宁风霖如今伤势未愈,但下地走动不是问题,他不能出手,但指挥下令的本事,还是非他莫属。 明日救人,需要杀手团最好的合作力。要发挥到最好,只能让宁风霖出马。 “师傅,明日您可千万不要动手,您的伤,可不能用内力。” 绮灵一边给所有人分发兵器,一边关切嘱咐着宁风霖。宁风霖点了点头,侧目看向付娆安。 绮灵正要将一把腰间软刃刀递给付娆安,宁风霖忽然上前阻止。 “付姑娘明日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啊?我的功夫虽是敌不过你,可不比你杀手团的人差。” “老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明日佐政王肯定也在场,若是被他看见付姑娘在,老夫怕会出什么乱子。” 宁风霖其实是担心牵连付娆安,他对明日之事并没有什么胜算。这么久来,这还是他宁风霖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无底。 “我可以掩面的,你们人本来就少,我还能出一份力。” “老夫已经决定了,绮灵,你也不要去了。就在稀花楼陪着付姑娘,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你立刻带着付姑娘从后门暗道离开。” “师傅,我……” 绮灵也不甘,但对上宁风霖严厉的眸子,还是低头认怂了。 “是,我知道了师傅。” 这稀花楼中众人不静,佐政王府也照旧不安。 杜妍娥记着昭帝给她的任务,这刚入夜开始,就一直守在窗户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湖心楼周边的动静。 洛承君在湖心楼一直没出来,一直到了后半夜,那湖心楼上的烛光才灭了下去。 杜妍娥禁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强睁着眼睛继续盯着。此事事关重大,又不能让蓉兰碧秋代劳,只能杜妍娥自己受着。 正在杜妍娥觉得洛承君不会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花园之中闪过。杜妍娥瞬间来了精神,看着那黑影划船去了湖心楼,瞧那身形,应该是乔书律。 “这深更半夜的,乔书律偷偷摸摸来王府干什么?” 杜妍娥自语着,心中自然与明日林云庭处斩之事联系在一起。原本杜妍娥以为这洛承君不会有动静了,如今忽然出现的乔书律,让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杜妍娥打心眼里,是不想让洛承君与明日之事扯上关系的。只有那样,她才无需为昭帝做什么人证。 就算洛承君对她无情,杜妍娥也打心眼里恨着洛承君的薄情。可让自己去害他,杜妍娥自问自己还做不到。更何况,昭帝与她说的那些事后恩泽,杜妍娥一句话都不相信。 “不要,千万不要……” 杜妍娥喃喃着,忽然看见洛承君与乔书律从湖心楼上走了出来。 两人离开湖心楼,到了花园,忽然从四周的隐蔽处闪身出几十人来。杜妍娥惊愣地差点儿叫出声来,自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府,可这些人是何时藏身在花园之中的,杜妍娥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些人穿着夜行衣,一个个谨慎小心,不住地四周观望。洛承君与乔书律低声与这些人说着什么,因为太远,杜妍娥听不见他们所言的内容。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不是 () 乔书律从腰间取出一个药壶来,伸手递给其中一人。那人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只见他臂弯处,有一双刃剑的刺青,大小只有半掌。 那人将药壶之中的药水滴落在哪刺青上,只一滴而已,刚触及皮肉,便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刺青处冒起一股白烟,那人疼的龇牙咧嘴,可到底一声没哼。 很快,那滋滋声消失,再看那刺青处,已经变成了一块黑红色的伤口。接着,其他人也照着此人的法子,一一将自己臂弯的刺青给销毁掉了。 洛承君神色凝重,暗卫销毁刺青,这便是决心赴死的。乔书律冲着这些人使了几个手势,算是下令。那些人同时抱拳作揖,然后转身四散,静悄悄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王爷,如您所料,皇上的确连夜召了不少弓箭手。这护送囚车的进军之中并未安排弓箭手,想来,这些弓箭手都是安排在暗处的。明日营救,暗卫怕是大半要折损在这些弓箭之下了。” “皇上做事,还真是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可就算没新意,他捏死了本王的七寸,本王还是生不出两其美的法子来。对了,南水孤郡那边,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吗?” “没有,时间实在是太短,暗卫就算是与我们送消息,这来往也需要两日的时间。如今就算是得出了什么,消息也来不及送到呢。” 洛承君抬眼看向夜空被阴云遮蔽的皎月,愁叹一声。 “那便搏一搏吧,明日你派人盯死围观的人,若是发现侧王妃,无论用什么法子,捆也要阻止她。” 杜妍娥趴在窗户上,看着远处乔书律和洛承君的身影。刚才那拨人所做的奇怪举动,她虽看不懂,但猜想绝对与明日处斩林云庭的事情有关。 “王爷看来是真的坐不住,要出手就那个假的林云庭了!” 杜妍娥不由地着急了起来,她从前只觉得洛承君对林云庭和峦国旧人并无交情,任谁看都是冷漠无情。可如今看来,昭帝说的没错,洛承君与峦国人,有扯不开的关系。 杜妍娥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她焦灼不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 若是照着昭帝所言,任凭洛承君落入昭帝设下的圈套,然后自己帮昭帝作证,除掉洛承君。到时候,自己才真的是无所依靠的人了。谁知道那昭帝会不会变脸无情。 杜妍娥想着白天在宫中,看着昭帝因为那其其格一句失言,便恼怒记恨成那般。那自己当初背叛他的事情,他当真能够宽容大度,当做没发生一样吗? 可若是不帮昭帝,要阻止洛承君去营救那个假的林云庭,只有说实话这一条路可以阻止。可说了实话,洛承君那般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自己又回头靠上了昭帝,到时候,怕是好心得不来好报。 杜妍娥越想越打不定主意,可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天亮是不等人的,洛承君早早起身,要去宫中上朝,顺便,看一看行刑前宫内的准备情况如何。 洛承君刚到府门处,杜妍娥忽然急匆匆地朝他走来,唐突挡在了他的面前。 “妍娥有话跟王爷单独说!” 洛承君蹙眉,他看着杜妍娥一脸憔悴,神色慌张。 “有什么话,王妃就在这儿尽快说吧,本王还有急事。” “妍娥要说的,就是关于王爷所说的急事。妍娥耽误不了王爷片刻,可王爷若是不给我机会说,妍娥就当这结果是王爷自己选的。” 杜妍娥的话越发奇怪了起来,洛承君无奈,只好点了头。杜妍娥带着洛承君去了花园一处偏静的地方,杜妍娥一把攥住了洛承君的手。 洛承君眉头蹙起更深,他以为杜妍娥是耐不住这些日子的清净,又想要变回从前,努力求好的状态了。 “本王真的有急事,无心与你在这儿……” “林云庭是假的!” 杜妍娥下定决心说出了实话,她到底是舍不掉对洛承君的情分,没法眼睁睁低看着他入了昭帝的圈套。 “你说什么?” 洛承君惊愣,满眼猜疑地看着杜妍娥。 “我说,今日要被处斩的那个林云庭,根本不是林云庭。皇上根本就没抓到林云庭,真正的林云庭,已经坠崖死掉了!” 洛承君错愕,将手从杜妍娥的手中抽离。杜妍娥猜的没错,洛承君直接想到她回头倚靠了昭帝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 杜妍娥慌乱,但她又怕洛承君不信自己的话。 “不论王爷如何想我,我对王爷的心,自始至终都是真的。只是王爷不断无视我的真心,伤我而已。我可以发誓,那林云庭,绝对是假的!王爷你可千万不要中了皇上的圈套,若是你出手相救,你就输了!” 杜妍娥语气透着祈求,洛承君其实并未怀疑她的话。因为杜妍娥说这种谎话,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洛承君沉默片刻,没再继续追问杜妍娥此消息的来处,便转身疾步离开了。 杜妍娥呆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间莫名充斥失落感。 若是洛承君气恼地质问自己,说明他心中多少对自己还有些在意。可他没有…… 稀花楼这边,宁风霖和杀手团天还没亮便出发了,提前要在刑场周围勘察隐藏。 付娆安一夜没睡,此刻,也没有丝毫的困意。这精神,被心中的担忧吊着,丝毫沉不下心来。 “付姑娘。” 绮灵抱着一身粗布衣服走了进来,将衣服放在了榻上。 “付姑娘先换下身上的华服吧,若是师傅那边得手,你穿着这身衣服出去,恐怕会太显眼。” “哦,好。” 付娆安伸手解开衣带,褪下外衣。忽然,这衣襟之中掉出一样东西来。 付娆安定睛一看,是一封信。付娆安弯腰捡起,看见那信封上的铅印密封,忽然想了起来。 这封信,不是昨日宫宴入宫的时候,那个陌生男子交给自己的吗? 付娆安忽然心血来潮,反正这信到底是交不到昭帝手中的,不如自己打开瞧瞧,里头写了些什么内容。 付娆安想着,毫不犹豫地扯开了那铅印,将信打开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将 () 付娆安打开信,只是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一眼便看到了“于胜先”三个字。 “于胜先?” 付娆安眉头一蹙,仔细看这信中的内容,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绮灵!” 付娆安唤了绮灵,绮灵看她神色慌张,赶紧上前关切。 “你怎么了付姑娘?” “我们得去找到这个写信的男人!” “男人?” 绮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付娆安,不知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思,只觉得是付娆安不放心救人的事情,想要出去罢了。 “付姑娘可不能乱跑,师傅都安排好了,你若是唐突出去,可是要坏事的。” “我们若是不找这个男人,怕是才要坏事。时间来不及了,你快随我一起!” 付娆安说着,将手中的信塞给绮灵,自己侧身朝外走去。 “哎,付姑娘……” 绮灵欲要去拦没拦住,赶忙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也不由地一惊。 这信上所写,是一个叫南亦貉的南水孤郡地方驻守小将。他在信中告状,御前首领匡正然抢夺自己的功劳,声称于胜先是自己亲自抓获然后送到洛安城的,并且于胜先所献之计也是他听闻之后才决定留他活口配合的。 信中并未说明这于胜先所献之计是什么,大部分内容都是这个叫南亦貉的小将诉说匡正然贪天之功的罪行,一字一句都透着想要夺回功劳的迫切之心。 可奇怪的是,这于胜先和林云庭不是一起被抓回来的吗?为何这个南亦貉却丝毫没提林云庭的名字,相比较而言,林云庭不是比那于胜先更重要吗? 而更重要的字眼,是那“所献之计”四个字。 绮灵赶忙收起信来,转身积极地去追付娆安。巳时处斩,如今,已经是辰时了。 付娆安骑马朝着宫门处疾驰而去,脑海之中一直回想着洛承君说过的话。昭帝的性子,张扬自负。而这一次林云庭被抓,竟然没有任何人清楚地看到林云庭的脸。 如今加上这个南亦貉的信中所言,更让此事扑朔迷离了起来。付娆安急于知道所有真相,在巳时处斩之前。 到了宫门口,付娆安转悠了几圈,却都没瞧见那南亦貉的身影。 “付姑娘!” 绮灵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看着付娆安焦急。 “可找到人了?” “没有,难不成是回去了?不对啊,昨日宫宴他还在,怎么才等了半日的时间,就走了?” 正着急,忽然宫门大开,一队禁军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绮灵连忙拉扯着付娆安躲在一旁的胡同之中,两人看着众多禁军开道,之后,一辆囚车摇摇晃晃地驶了出来。 “是殿下!” 绮灵面露焦急,低声说了一句。付娆安朝着那囚车看去,里面盘坐着两人,与第一次见到囚车的场景相同,于胜先扒着囚车的围栏咿咿呀呀地惊叫着,而“林云庭”依旧一身血污,披头散发,安静地坐在囚车的角落之中。 付娆安的疑心,越发凝重了起来。 “从这里到刑场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师傅和杀手团就要开始动手了。付姑娘,我们还找那个男人吗?” 付娆安迟疑,这南亦貉如今不知所踪,别说半个时辰,在这偌大的洛安城内找一个人,怕是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可如今这林云庭的身份已然有了疑虑,若真是昭帝的圈套,岂不是…… 付娆安没说话,直接跃身上马,朝着那押送囚车的队伍追去。 “付姑娘!” 绮灵着急,却也无奈,只要跟着一起前去。 付娆安一直跟在押送囚车的队伍后面,骑在马上观望周围的人群。以她的理解,这南亦貉求功心切,得知今日要斩杀于胜先和林云庭,一定会前来观望的。 果不其然,这队伍行至半路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见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旁围观的人群之中。 那人,正是付娆安苦心寻找的南亦貉。 南亦貉昨日将信交给付娆安,潜心在宫门口等着皇上的召见。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反而看到宫门口张贴了明日要处斩于胜先和林云庭的告示。 南亦貉不由地满心失落,如今已经打好了包袱,准备看完行刑,就打道回府,继续做自己的地方小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付娆安给盯上了。 付娆安紧盯着南亦貉,绕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南亦貉回头看向付娆安,猛然觉得眼熟,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不是那个……昨天那个贵夫人吗?太巧了,夫人,我正找你呢,那封信你可……” “此处人多,我们找个地方再细说如何?” “好好好!” 南亦貉开心不已,以为自己升官发财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他丝毫没有怀疑地跟着付娆安撤出了围观的人群。 “就是他吗?” 绮灵赶到,看到付娆安带着一个男人,问了一句。付娆安微微点头示意,南亦貉正茫然着,绮灵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连拖带拽地拉扯到了一旁的胡同暗角处,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 南亦貉傻眼,绮灵不作解释,直接从腰间拔出软刃来,直抵南亦貉的喉咙。南亦貉吓得连忙求饶,付娆安直截了当开口发问。 “南亦貉,你抓了于胜先,可抓了林云庭?你昨日给昭帝的那封信里,提到的于胜先所献之计是什么?” “啊?” 南亦貉惊愣了一下,接着明白是自己错把信送到了有心人手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只是个小兵小卒而已,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快说!” 绮灵怒斥,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说!我说!我是在南水孤郡抓了于胜先,可并没有抓到林云庭。我带兵赶到的时候,林云庭已经被于胜先给逼的跳崖自尽了。于胜先为了保命,要给皇上献计,用一把扇子来佐证林云庭被抓的事情,那囚车上的人,根本不是真的林云庭,是假的,假冒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暗示 () “你说林云庭跳崖了?” “你说殿下跳崖自尽?” 付娆安与绮灵异口同声地质问南亦貉,南亦貉听到这绮灵称呼林云庭为“殿下”,脸色更是惊悚了起来。 “没错,这是于胜先亲口对我说的。可真不赖我,不是我逼死林云庭的,与我无关!” 南亦貉拼命想要撇开自己的关系,付娆安与绮灵都很震惊,虽说即将被处斩的不是林云庭,可林云庭跳崖的消息也不比如今的局势好。 付娆安忍下震惊伤痛的心情,咬牙接着追问南亦貉。 “在哪儿?林云庭是在哪儿跳的崖?” “在……就在南水孤郡近郊鸣安寺前的断崖上。” 付娆安微微踉跄了一步,绮灵下意识伸手搀扶她。 “付姑娘,殿下出事确为大悲。可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必须赶去刑场通知师傅和征循,切莫不能让他们为了个冒牌货白白去送死!” 付娆安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头。转身朝胡同外走去的时候,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眼眶外溢。 身后,南亦貉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想要起身逃走,却被绮灵一个转身挥剑,直接割断了喉咙。 付娆安与绮灵跃身上马,准备朝着刑场赶去,付娆安却忽然想起了洛承君。虽说她对洛承君到底会不会对林云庭出手相救这件事不够笃定,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恻隐,认为洛承君会救。 “绮灵,你快去刑场通知宁风霖和征循,稍后,我们稀花楼汇合!” “付姑娘,你要去哪儿啊?” 绮灵发问,却没有得到付娆安的回应。付娆安已经焦急地调转马头,朝着佐政王府的方向奔去。 付娆安的脑海里,满是此刻洛承君聚集赤甲军往刑场赶的画面。她选的路,也是佐政王府通往刑场的必经之路。 前面就是佐政王府了,付娆安心急如焚,却忽然看见洛承君与乔书律从府门之中走了出来,直接上了门口的马车。 那马车旁跟着宫里的人,看样子,洛承君与乔书律是要进宫去。 “吁!” 付娆安赶紧拉住了缰绳,呆呆地看着洛承君和乔书律上了的马车缓缓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付娆安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想到劫刑场的事情,洛承君与乔书律都不适合露面。也许早就暗中安排,只是此时此刻,付娆安不能及时知会他们,及时止损了。 刑场这边,禁军押送囚车已经到了。 宁风霖与杀手团众人随着围观的民众凑近了过去,被禁军拦在外围。此刻绮灵还未赶到,宁风霖朝着周旁的屋顶看去,与隐在上方的征循是使了一记眼色,示意准备行动。 囚车被打开,于胜先和“林云庭”被禁军押出来,拖上了断头台。 于胜先吓得瑟瑟发抖,没有舌头的嘴巴张着,可怜巴巴沙哑地咿呀着。宁风霖蹙眉看向一旁的“林云庭”。 他好似没有声息似的,低垂着披散头发的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尊石雕似的。 监斩官开始宣读罪行,征循与隐在屋顶上的其他杀手团成员伸出了倒计时的手势。 宁风霖和一众隐在民众之间的杀手团,也都攥紧了腰间的兵刃,准备出击。 绮灵此刻赶到,朝着人群之中挤去。可偏巧这时,钱雨下了下来。 “银子!是银子!” “钱!天上掉钱了!” 民众瞬间疯狂了起来,就连围阻的禁军,看到地上偶尔的大块碎银子,也止不住弯腰去捡。 这一下子,乱成了一团,隐在四周的弓箭手冒出,可却左右不定,不敢随意放箭。 人群之中唯独宁风霖和杀手团众人,眼中无钱,只有刑台之上的“林云庭”。 “错了!错了!假的,那是假的!” 绮灵无力地嘶喊着,可声音直接被哄抢银两的声音给埋没掉了。她拼命超前挤着,想要找到宁风霖和杀手团的人,可她这练家子的力气,如今竟然比不上一众抢钱的寻常百姓。 宁风霖在不远处看着杀手团靠近,目不转睛地盯着刑台上的于胜先和林云庭。 于胜先也看着眼前的慌乱,一动不动的宁风霖,在他眼中格外显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胜先忽然变得狂乱了起来,拼命冲着宁风霖摇头晃脑,还用捆绑的手不停地指着身旁的“林云庭”。 宁风霖也注意到了于胜先的异样,他再三确认,于胜先的却是盯着自己,发出这些狂躁的声音来的。 他似乎……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于胜先拼命地摇头,不住地指着“林云庭”。看宁风霖蹙眉不动,甚至挣扎着起身,抬脚踹向一旁的“林云庭”。 只见那“林云庭”被踹翻在地,仍旧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乱发披散在地上,脸露出了一半来。 宁风霖一眼看出,那根本就不是林云庭。 “圈套……” 宁风霖咬牙,眼看着杀手团的人已经靠近了刑台,他伸手捂嘴,吹了两声尖锐的暗哨。 这暗哨声音尖锐,在人群糟乱的声音之中显得格外刺耳。靠近刑台的杀手团忽然驻足,互相确认了眼神,急急抽身回来。 征循也听到了宁风霖的暗哨,手势制止了继续撒钱的举动,反身撤下。 宁风霖朝着抢钱的人群之外走去,正巧撞上了费力往里面挤的绮灵。 “师傅!” 绮灵看见宁风霖,也激动得不得了。她一把攥住宁风霖,也顾不得周围有人,气喘吁吁地说着。 “刑台上的人不是殿下!是假的,是昭帝的圈套!” 宁风霖已经知道真相,自然不会诧异,只是拽着绮灵,赶紧脱身这是非之地。 付娆安赶到刑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行刑完成了。 刑台上残留着血迹,于胜先和“林云庭”的脑袋被挂在一旁的长矛上示众。付娆安走近那“林云庭”的首级确认,确定那的确不是林云庭之后,才恍然松下了一口气。 她现在,更关切,宁风霖他们如何了。 付娆安回到稀花楼,看见一众人都在,彻底放下心来。可她又忽然想到了洛承君,一把攥住绮灵的胳膊追问。 “除了你们,还有别的人出手相救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巧合误解 () 绮灵奇怪地看着付娆安满眼的期许,摇了摇头。 “并未见有其他人出手相救啊,我们及时撤出之后,行刑便继续了。” 听了绮灵的话,付娆安攥着她胳膊的手落寞垂下,心中的失望漫无边际地散开来。 到底,这洛承君还是选择了自己所谓的大局,没有救“林云庭”。付娆安心中矛盾纠结,既觉得洛承君没有进入昭帝的圈套是好,可又觉得,洛承君的绝情令人心寒。 “绮灵,为师问了你一路了,你和付姑娘到底是如何知道那人是假冒殿下的,你为何迟迟不肯回答?” 宁风霖忽然发问,绮灵为难地看着付娆安。她实在是不好说出林云庭坠崖的事情,生怕宁风霖直接痛心疾首,背过气去。 付娆安想起南亦貉的话,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咬牙抬眼看向宁风霖。 “我与绮灵抓到了南水孤郡的守军小将,就是这个小将亲手抓的于胜先,就是从他那里得知,昭帝根本没有抓到林云庭,只是抓到了于胜先而已……” “当真?” 宁风霖不明真相地开心了起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殿下既然没被抓住,那我们就还有机会找到殿下。征循,你快让人开了稀花楼迎客,万一殿下和欢央回来,也好有个归处。另外,多余的人随老夫去南水孤郡,再寻一寻殿下。” 征循兴奋地点头应允,转身要去安排,却被绮灵拦住了。 “别去了,没用的。殿下……殿下虽然没被抓住,但那小将说,殿下当时的确与于胜先在一起,没抓到……只是因为于胜先把殿下逼的跳崖自尽了!” 绮灵说完,掩面痛哭了起来。征循表情慌措,回头懵圈地看向宁风霖,宁风霖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床沿上。 “不是,师傅你先别着急。绮灵!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于胜先虽叛了旧部,可到底是在刚才提醒了师傅,可见他不至于狠心到坑害逼死殿下啊!说不定,是那小将蒙骗你与付姑娘的!” “那小将一看就是个贪功怕死之人,我都将剑抵在他喉咙上了,他哪里敢说谎?而且那小将给昭帝的密信上写着,于胜先献计,这假冒的殿下,引我们上当的计策,本就是于胜先出的主意。他怕是没料到昭帝不会给他活路,所以后悔,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绮灵哭诉着,征循沉默着不敢相信,宁风霖绝望地闭着眼睛,浑身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付娆安突闻噩耗的悲痛,经过短暂的沉淀,变成了倔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要我亲眼看见林云庭和欢央的尸体,不然,我是绝不会相信他们死了的。” “可……可若是殿下活着,为何迟迟不来找我们?也没有一点儿消息和下落?” 绮灵不住地泼冷水,动摇着付娆安的决心。宁风霖倒是坚定地站在了付娆安这面。 “付姑娘说的没错,要让老夫相信殿下死,除非老夫亲眼看见殿下的尸身。就算殿下真的出事了,他可是我峦国太子,尸身也不能随便丢弃在荒郊野外,任凭豺狼虎豹啃食!就算不能救回太子,我等……也必须要为太子敛尸安葬!” 宁风霖一脸的悲愤,付娆安也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决不再与从前一样,死等消息。她要随着宁风霖和杀手团,一起去南水孤郡寻那林云庭和欢央。 只是想到洛承君,付娆安略微迟疑。 此刻洛承君还与乔书律坐在御书房,与昭帝商讨边桑城和慕临关的重建之事。 说是商讨,不过是昭帝借口让洛承君与乔书律留在宫里,以防这洛承君去刑场发现什么异常,阻碍了圈套。 可这昭帝没有在洛承君脸上看到如同昨日宫宴上那焦灼难耐的表情,他忽然变得轻松自如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念刑场之事的样子。 昭帝心中犯疑,直到元文进入御书房。 “启禀皇上,叛贼于胜先和林云庭,已经被处斩了。” 昭帝一愣,想要等着元文接下来还有话说,可元文却停了。昭帝的脸色微微沉下,侧目看向一旁的洛承君,发现他并无异色,便试探地询问元文。 “行刑过程可还顺利?” “回皇上,还算顺利。只不过刚到刑场的时候,这天上不知为何,忽然下了一阵钱雨。铜钱和碎银子满地落,惹得围观百姓和禁军哄抢。这匡副统领原本以为要出岔子,可没想到,这钱雨白白下了一阵,并没有其他异样。行刑便继续顺利进行了。” “钱雨?” 昭帝蹙眉,这引起骚乱的法子不错。可见一定是有人想要劫刑场救人来着,可为何到最后也没动手,昭帝有些纳闷儿。 “朕知道了。” 昭帝不悦地遣了元文出去,这次的设计竟然没有一点儿收获。不论是抓洛承君的小辫子,还是引峦国旧人余孽,还真是出乎了昭帝自以为聪明的预料。 昭帝有些不甘心,他侧目看向平静如水的洛承君,忽然笑说了一句。 “其实朕一直瞒着皇兄一事,本想等成了再与皇兄直说的,可没想到,并无效果。” 听了昭帝这话,洛承君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他抬眼看向昭帝,浅淡一笑。 “皇上言重了,皇上乃一国之君,可说可不说的话都是皇命,何来“瞒”字一说。” “皇兄是佐政王,辅佐朕和大昭国事。若是此事提前与皇兄知会,说不定皇兄还能提些成之计,指不定如今就成事了。其实,今日处斩的林云庭,并非是真正的林云庭。那人,不过是朕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替身而已。真正的林云庭,早在于胜先被抓那日,坠崖死了。” 昭帝慢悠悠地说着,紧盯着洛承君脸上的反应。洛承君脸上的浅笑微僵,双眸也顿空了一下。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这突兀的慌乱,还是被昭帝看在了眼里。 “这林云庭坠崖之事,少有人知。朕便想着,不如借机设下圈套,说不定能诱出余孽同党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来晚一步 () 昭帝说到“余孽同党”四个字,故意加重看向洛承君。洛承君定了定神,冷漠淡下笑容,目光冷然地看向昭帝。 “怕是这峦国旧人已被皇上和先帝如数剿灭,哪儿里还有余孽同党?皇上此计,算是白设了。” 洛承君说完起身朝着昭帝作揖,乔书律也紧随着起身。 “皇上,这边桑城和慕临关重建之事已经敲定,还请皇上加紧派出监工和银两赶往两地。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洛承君说完,不等昭帝开口,便清冷转身,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昭帝的脸色渐黑,如今没抓到洛承君的小辫子,反倒让这洛承君更加无礼嚣张。昭帝越想越气恼,却不会将此责归咎到自己身上,反倒是将怨气撒在了匡正然的身上。 这匡正然劫下那南亦貉的功劳献计,还以为能为此给自己记上一功,说不定直接升为正统领。可万万没想到此事没成,还惹得昭帝迁怒。 昭帝直接提了那张红亮为正统领,匡正然居其副位。这张红亮原来不过是个普通侍卫,如今一跃上了匡正然的头上,无疑是对匡正然最大的惩罚了。 洛承君出宫上了府中的马车,走的稍远一些,那车夫掀起车帘,看向车内的洛承君与乔书律。 “王爷,今日刑场之上,并未发现侧王妃。” “也没有杀手团的人出手?” 洛承君急急追问,他不太相信元文的话。毕竟付娆安和宁风霖一众人,并没有得知行刑之人假冒林云庭消息的来源。若是不知情,那他们一定会拼死相救的。 车夫摇了摇头,但回答并不是十分笃定。 “其实禁军护卫囚车到达刑场的时候,刑场上空下起了钱雨,铜板碎银子满地落,惹得一阵骚动。见此情形,当时隐于附近的暗卫已经准备,只要杀手团的人出手,他们便暗中拦下相助。可奇怪的是,那钱雨下了一阵停了,也没见有任何人出手。暗卫一直待到行刑结束,照旧是无人冒头。” “难道……他们知道了?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洛承君不安地自语着,如今宁风霖他们没出手自然是好事。可万一,可万一是出了其他的岔子,可如何是好? 此事牵连付娆安,洛承君实在是无法安下心来沉稳思考。 这时,车夫从怀里掏出一张褶皱不堪的纸来,递给了洛承君。 “王爷,这是我在刑场捡到的。是随着那钱雨一起从空中落下来的,不知道是否有用。” 洛承君接过那纸张一看,那纸张上写着“来盛典当行”五个字。这纸张的材质,看起来是典当行或者钱庄包裹大量银子银票用的。 这利用撒钱来制造混乱的伎俩,洛承君怎么看都觉得是付娆安能想出的办法。跟当初在沙场上一样,出其不意,总是有些小聪明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来盛典当行,应该与付娆安有关系。 “去来盛典当行!” 洛承君与乔书律来了这来盛典当行,发现这典当行所处的位置,距离稀花楼不过几百米而已。 “王爷,难不成侧王妃和宁风霖他们,还在那稀花楼里?” 乔书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洛承君蹙着眉头,懊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付娆安和宁风霖给自己使了一招空城计。 也怪自己实在是太心急,根本容不得细想。不过洛承君也没急于下定论,他直接下了马车,进入了来盛典当行。 来盛典当行的老板长的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个做奸商的好料。这老板看见洛承君身着华服,那华服上还印着飞龙图,气势不凡,立马亲自从柜台里头出来,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 “大人,您是要当宝贝呢?还是想要买宝贝呢?” “昨日一天你们典当行收的所有东西,都给本王拿出来瞧瞧。” “好嘞!” 老板以为来了大生意,兴冲冲地让伙计翻动着账本,将昨日收来的东西部搬了出来。 这些东西摆在洛承君眼前,洛承君一眼便看到了属于付娆安的那块玉坠,还有几根发簪。 洛承君拿起那块玉坠,紧蹙起了眉头。 “为了救人,她连这块心头肉都舍得当了……” 洛承君不由地心疼,那老板看着洛承君喜欢这玉坠,连忙称赞起了这玉坠。 “大人真是好眼光啊,这玉坠是上等翠色,这般大小圆润的玉块,竟然一点儿裂痕和杂质都没有。不仅如此,这翠玉之中还浑然天成几缕白调的玉色,形成一个“安”字。这“安”字寓意极好,平安顺遂,安享天乐,一看就是极配您的。您若是喜欢,我便用收来的价卖给您,不多不少,三千两银子!” 老板奸诈地伸出三根手指来,洛承君小心翼翼地收起这玉坠来,抬眼看向老板。 “这玉坠,是昨日何人来当的?” “哦,巧了,昨日我正好在店里。是一男一女来当的,好像很着急用钱,不要银票,非要了些碎银子去,害的我们好生折腾。怎么?大人认识这两人?” 老板一下子心虚了起来,这玉坠是他用五百两银子收来的,卖给洛承君三千两,足足坑了他六倍。 这位可不是寻常有钱人,若是怒了,说不定封了自己的当铺。 “哎哟,这这这,这我们开门做生意的,难免要挣些……” “乔书律,给他银票。” 洛承君没等老板说完,转身朝外走去。乔书律从怀中掏出三千两的银票来,直接塞给了那老板。那老板顿时惊呆,反复查看银票的数额。 洛承君卖回那玉坠,直接去了稀花楼。 如今的稀花楼还是大门紧闭,洛承君直接叫乔书律拆了门进去。 稀花楼内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洛承君急急地去了后台寻找,上了二楼的房间,发现房间桌子上,还留有一碗温热的汤药。 这汤药是给宁风霖喝的,厨房的火还冒着火星,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洛承君攥紧了手中的玉坠,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长街,却怎么也望不见付娆安的影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命难逃 () 付娆安穿着粗布衣裳,跟着宁风霖和绮灵朝着洛安城城门走去。 杀手团六十多人分散成几波人,伪装成寻常百姓,逐个出城去,然后统一在城郊外的破庙汇合。 付娆安走在宁风霖和绮灵身后,越发靠近城门的时候,步子越发缓慢了起来。忍不住时不时地朝着身后的长街望去,眼中尽是迟疑不舍。 “付姑娘若是不舍,就留下吧。找回殿下的事情,本来就与姑娘无关。” 宁风霖看付娆安不舍,回身上前劝说。 “谁说与我无关的?林云庭早已不是与我无关之人了,他舍生忘死救我多次,我却没能帮上他。如今到了这个境地,我是一定要个结果的。只是……” 付娆安欲言又止,正巧从城门外驶进几辆马车来。这几辆马车披着红绸,车上的红木箱子上面贴着大大的双喜。 车夫吆喝着,大声询问守门侍卫,将军府怎么走。 “对了,明日是其其格与乔书律的大喜之日……” 付娆安轻声自语,可这心里无论如何也欢喜不起来,倒觉得这门亲事凄凉不已。 “宁风……宁老。” 付娆安本想照旧直呼宁风霖的大名,可如今觉得不妥,赶忙改口。 “无妨,付姑娘想称呼老夫什么都无所谓。” “林云庭敬畏您,从前是我无礼。如今我当随他一样,称呼您为宁老。我们此行去南水孤郡,路途遥远不说,这路上还都有您的通缉画像,我们不益有任何大的动静。这杀手团六十余人吃喝都要银子,所剩那不到百两的银子,怕是撑不到南水孤郡去。” 宁风霖听出了付娆安的话外之意,泯然一笑,也随了她的话说。 “姑娘想回佐政王府弄些银两来当路费?” “没错,不过宁老你放心,我不会惊扰洛承君的。此外,明日就是其其格与乔书律大婚的日子,其其格虽是外族女子,但人很好,而且还搭救过宁老你的性命,此去之前,我也想与她好好打声招呼再走。” 宁风霖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城门。 “我们先出城,还在原本约定的破庙之中等姑娘。不过,毕竟我们这么大一帮人,老夫还是通缉之人,不便久等姑娘。我们等到姑娘明日辰时,过了辰时,我们只当姑娘要留下,自行离开。” “放心,我一定赶在辰时之前赶到。多谢宁老!” 得了宁风霖的准允,付娆安急忙转身,朝着回路跑去。 此刻除了付娆安,简茶也坐着马车往佐政王府赶去。她刚从宫中凤殿出来,皇上派了元文随她一起去佐政王府传口谕,要简茶给其其格做“送女客”。 这所谓“送女客”,就是送亲的女子。原本要求身份高贵,样貌姣好,婚后圆满的女子来做。意欲十十美,要在新婚头一夜陪着新娘子,赶早送新娘子出娘家们,让新婚女子沾一沾自己圆满的喜气。 要说这简茶,除了如今的身份和样貌符合,这婚后圆满根本不符。可昭帝非要以其其格在洛安无亲,且简茶以女婢破格升为县主的吉人天相为由,硬要让她去做其其格的送女客。 简茶失魂落魄地坐在马车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月白色的药瓶,那攥紧的力道过于用力,绷紧的手臂有些瑟瑟发抖。 自然,这昭帝与皇后叫她入宫,一定不只是为了给琪琪格做送客女的事情。 “若你不听朕的,找机会下手除掉那蒙蛮公主。朕……就告诉洛承君与乔书律,还有你那位瑶姬夫人。是你,告诉朕林云庭藏身墨杭的消息。是你,助朕害死了林云庭!” 昭帝的话不停地在简茶脑海之中回荡,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折磨。简茶强忍着想要嘶叫出声的压抑,低头看向手中的药瓶,紧咬着嘴唇,呜咽地流出泪来。 她怕极了,她甚至回想起了自己亲手杀了聂欢的画面。她不是不怕杀人的,杀了聂欢之后,简茶甚至发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杀人。 那画面,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变成索命的恶鬼,纠缠不休。 她是恨其其格,可从没想过杀她。她已然对自己和乔书律没有的未来逐渐丧失了信念,几乎要放弃了。 可偏偏命运不想放过她…… “朕要你去做那蒙蛮公主的送女客,你要趁机与这个蒙蛮公主拉近关系。日后,寻个机会投毒杀人才不会起疑。你可记住了,杀蒙蛮公主之事,切莫要与朕扯上一丝一毫的关联,不然……你如今所得一切,灰飞烟灭,你还得要下地狱!” 简茶强堵住从嘴里溢出的哭声,恐惧惊慌与无措,占据了她的部。 昭帝所言简单,可简茶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杀聂欢的事情,洛承君早已心知肚明。若是其其格不久之后再死于非命,洛承君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无论如何做,她怕是都逃不过此次劫难了。 佐政王府如今张灯结彩,当真是做了个称职的娘家。杜妍娥也难得表现出自己当家主母的样子来,帮着布置和安排明日成婚所需的东西。 洛承君从外面回府,便心事重重地呆在湖心楼之中,不再出来。乔书律也回了将军府,准备明日迎亲之事。 这王府守备森严,但到底是有疏漏的。付娆安在这里居住时日已久,轻车熟路地从疏漏之处进入王府,换上一身丫头的衣服,低头朝着满月楼走去。 路过湖心楼,付娆安还是止不住地超楼上望去。只可惜,洛承君平日坐在倚窗的位置,如今窗户紧闭,瞧不见什么。 “茗竹,你们家侧王妃去哪儿了?” “侧王妃呢?你们家侧王妃还没回来吗?” 这付娆安刚进满月楼,便听见其其格在屋里大声叫喊着要找自己。付娆安心中忽然一暖,加快了步子朝里走去。 这满月楼里面堆满了聘礼,付娆安随手拿起一个放着红锦布的托盘,朝着屋子走了过去。 “哎,你干嘛呢?” 其其格身边蒙蛮来的随嫁丫头伸手拦住了付娆安,付娆安抬眼看向其中一人。 第二百四十章 无心之言,有心听之 () 那丫头一眼认出了付娆安,惊愣不已。 “侧……” “嘘!” 付娆安示意丫头不要出声,那丫头微笑点头,领着付娆安到了其其格面前。 茗竹正在帮其其格试穿明日的喜服,其其格紧蹙着眉头,满脸不悦地嘟囔着。 “这个侧王妃当真是不义气!就算当日我说错了话,至少我还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怎么就不能原谅我的无心之过呢?我在这洛安城无亲无故的,就看她一个顺眼,也不知道回来陪我出嫁!真是……” 其其格气恼地推开茗竹递来的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不试了,茗竹你再出去问问,侧王妃到底何时回来?” “公主……这侧王妃若是回来,自然会来这满月楼,您别着急了,赶紧试穿了这些,若是不合适,奴婢好早早给您更换啊。” “随便吧,就这套,那套,拿去交差吧!” 其其格气哄哄地将随便选好的衣服塞给茗竹,推搡着她出了门。茗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抱着衣服离开了。 蒙蛮丫鬟掩着身后的付娆安凑了过去,刚要开口,其其格又怒了。 “你们也出去帮我寻摸一下侧王妃去啊,老是守着我做什么?” 蒙蛮丫鬟憋笑,回头看向付娆安。付娆安伸手示意她们悄悄出去,自己独自一人留在屋里。 等关上了门,付娆安才抬手轻轻拍了拍其其格的肩头。 “公主,我觉得还是这套喜服更合适您。” “你懂什么?” 其其格不耐烦地回头,看见付娆安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兴奋地跳起来,开心地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侧王妃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哎哟,公主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好像说我不是讲义气的人。” 付娆安逗趣着,其其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她坐下。 “你怎么穿着一身丫头的衣服?故意作弄我吗?” “不是,我此次回府,是想要避开洛承君,偷偷那些银两当路费的。当然,也是顺道回来与你告个别。” “啊?” 其其格听着蹙起了眉头,不悦地丢开了付娆安的手。 “敢情你回来不是要送我出嫁的?你又要哪儿玩?能不能等我嫁给乔书律,然后带我一起?” 其其格当真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天真的好似没有一点儿烦愁。惹得付娆安不由地羡慕。 “公主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乔书律身边当贤妻良母吧!我此去,可不是去玩的。” “那是去干嘛?是不是那个杀手团的老头子要拐跑你?叫……宁风霖是吧?他如今是活过来了,不过你们要找的那个林云庭,不是已经被昭帝给砍头了吗?他如今要带着你干嘛去?你可还回来?” 其其格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付娆安清冷地笑了笑。 “是,我是要与宁风霖和杀手团一起离开洛安城,其中,有公主不便知道的缘由。公主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本来此事不该牵扯公主,以后,公主也切莫要多问有关之事,以免惹火烧身。这大昭,可没蒙蛮那般纯粹。” 付娆安笑中带苦,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原本,是该守着你送你出嫁的。只可惜,宁风霖与杀手团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我与他们约好,明早辰时之前在洛安城郊外的破庙汇合。正巧,赶不上送你了。” “那你还……” 其其格刚要继续说,眼睛余光无意间瞟了一眼屋门,神情忽然警觉了起来。付娆安背对着屋门,但看见其其格的表情,也立刻起身回看。 “嘘……” 其其格冲着付娆安示意安静,付娆安也瞧见那门口站着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付娆安下意识攥住自己藏在袖口的短刃,藏在门后。其其格上前一把打开了屋门,一个猝不及防的身影踉跄摔了进来。 “啊!” 只听一阵哐啷,来人手中的托盘掉落在地上,那托盘上都是些吉物。 “谁?” 其其格怒问,那人镇定抬眼。其其格蹙眉愣住了。 “简茶?” 听到其其格喊了简茶的名字,付娆安的戒备心瞬间放下,她收起短刃,关上了门。 “简茶你此刻怎么在佐政王府?” “夫人?真的是你啊?” 简茶有些慌乱,趁机将话题转移在了付娆安的身上。付娆安对简茶本就信任有加,也没多想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在简茶听来是否有异。 “皇上看公主在这洛安城举目无亲的,想到我曾经在王府与公主同住过,所以,特破格命我给公主做送女客的。” “送女客?你?这皇上也真是不开眼,看不出你简茶喜欢我相公吗?” 其其格对简茶没有好感,总觉得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反倒是畏畏缩缩,让人看的不清不楚的。 其其格的直言直语让简茶尴尬,付娆安连忙缓和。 “公主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如今简茶已经被许配给了逍遥王,与你的相公扯不上关系了!简茶给你做送女客,也是一片好意不是?简茶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怎么去找你,与你告别呢。” “告别?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简茶刚问,一旁的其其格上前立马阻了付娆安开口。也不知是为付娆安争风吃醋,还是不放心简茶。 “就是出一趟远门,你没必要知道。” 简茶目光微冷,其实刚才她在门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宁风霖,杀手团,城郊外破庙,辰时…… 所有的内容,简茶都听了进去。她听完这些,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这些话告诉昭帝去。说不定,再立一功,昭帝就能免去她毒杀其其格的事情。 如今简茶迫切需要这样一个功绩,她不想杀人,不想挑衅佐政王的底线。 可没成想,被其其格发现,撤身不及。简茶看着渐黑的天色,辰时……她必须辰时之前进宫,通知昭帝此事。 “简茶?想什么呢?” 付娆安不知简茶心中可怕的想法,她只一心关切简茶喜欢乔书律的事情。昭帝让她给其其格当送女客,想必心中一定不好受。 第二百四十一章 精算 () 简茶如今可没心情管自己好不好受,她只想赶紧卸下这要命的皇令。 “没什么,夫人,我只是在想,公主明日嫁进将军府。过几日,我也要嫁进逍遥王府。这佐政王府,只留下夫人一人,怪落寞的。等夫人办完事回来,我一定多来陪陪夫人。” 付娆安听了简茶的话,凄凉一笑。 “不必,你们都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便开心了。再说,此次出行,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呢……” 付娆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她既然选择不知会洛承君离开,就没想着若无其事地回来。 洛承君无错,错的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是不回来了,我其其格找谁玩去?” 没等简茶开口询问,其其格先耐不住了,一脸哀怨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嗤笑一声。 “找你的乔书律玩去!等你将来做了娘,怕是本就没了时间玩乐了。” 付娆安此话,还是略微戳了简茶的痛处的。简茶强挤出笑容来配合,眼神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如今的时辰,大概刚戌初。简茶想到,这付娆安虽说宁风霖和杀手团在破庙等到她明日辰时。可万一付娆安赶早离开,自己岂不是要扑空了? 更何况,简茶绝无要牵连付娆安的心思,此事,还要想办法撇开付娆安的关联。 “夫人,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打算着,拿了银子,与你们打声招呼就走。巧在你是公主的送女客,明日,你可要好好地帮我送走公主。” 付娆安说着,便去自己的首饰盒里拿东西。她本就没打算在王府待一晚上,她怕被洛承君发现,阻了自己。也怕夜长梦多,宁风霖与杀手团会有什么闪失。 这简茶一听付娆安即刻要走,急切地上前阻拦。其其格也不舍,两人不约而同地上前,都伸手摁在了付娆安拿首饰的手上。 “夫人多留一会儿吧!” “我不许你走!” 其其格与简茶异口同声,两人互相不悦尴尬,又嫌弃地拿开了复叠在一起的手。 付娆安瞧她们两人别扭,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该是能成了好姐妹的人,都是性子极好的人,非要为了一点儿误会成了冤家,可不值当的。” 付娆安说着,抬手拍了拍其其格和简茶的肩头。拎着那些首饰就要往外走,简茶与其其格上前堵住了门,各有心思地阻着付娆安离开。 “我多日不见夫人了,如今天色已晚,夫人就不能与我聊聊天再走?” “是啊是啊,不是说明日辰时之前赶到就行吗?大不了,我今夜不睡了,你陪我一晚,明早卯初你便走,我也不拦你!” 付娆安看着其其格和简茶,有些为难。两人索性直接拉扯着她坐了回去,其其格更是夺下付娆安的包裹,藏在自己怀里。 “你若是不答应,这东西我便不给你了。你若是答应留到明日卯初再走,我便送你几样宝贝!” “是啊,夫人,我……我也把簪子都给您。” 简茶说着就要拿下自己发髻上的金簪,付娆安见状,连忙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知晓了。那说好了,明日卯初,我是一定要走的。你们可记好,我回来的事情,切莫要让洛承君知道了!” 其其格连忙点头应允,简茶也点头,不过这脑海里,窜出了另一个想法。 付娆安提到洛承君,正解了简茶苦恼的事情。若是知会佐政王,夫人回来,岂不是能拖延一阵? 大概是因为方才一起拦住了付娆安,其其格对简茶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三个人围桌而坐,笑谈风声。 只是这简茶总也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朝着窗外的天色望去。 夜,已经慢慢深了。此刻距离卯初,不过两个时辰。可简茶总也找不到临时抽身而出的机会,毕竟,是自己说的,要与夫人彻聊才留下付娆安的。 简茶越发不安了起来,她抬眼看向桌上的烛台,忽然心生一计。 “哎呀!” 这付娆安与其其格正聊着,忽然听见一旁的简茶一声惊叫。桌上的烛台倾倒,滚烫的烛泪都撒在了简茶的手背上,疼的简茶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 付娆安心疼地攥住简茶被烫的手查看,那手背烫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严重。 “我去叫人送药来!” 其其格也连忙起身要出去叫人,简茶连忙忍着痛拦下了她。 “公主别去!这夫人是秘密回来的,若是叫了人送烫伤药来,指不定就发现夫人回来了。我……我还是自己去找些药抹上吧。” “可是……” “夫人不必担心我,我如今虽然是县主了,可身子还是那下等人的身子。没有那么娇贵,我出去找些药抹上,你们先聊着。” 简茶不等付娆安说点儿什么,赶紧抽身离开。这手背上的烫伤当真痛彻入骨,可也掩不住她成功脱身的喜悦。 简茶出了满月楼,直奔湖心楼。此刻虽已是深夜,但因为明日其其格与乔书律的婚事,佐政王府内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地忙活着。 简茶看那湖心楼的烛光还亮着,赶忙叫了下人摇船将自己送了过去。 对于洛承君,简茶心中是敬畏和恐惧的,可如今,她顾不得许多了。 “王爷!王爷!” 简茶敲打着湖心楼的门,压低声音唤着洛承君。 洛承君的确没睡,他倚在榻上,看着手中的玉坠睹物思人,正想着接下来如何找寻付娆安的事情。 洛承君听到有人敲门,不悦地蹙眉,听这声音神似简茶,更是莫名了起来。 洛承君披衣,下楼开了门,瞧见真是简茶,脸色一下子沉冷了下来。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简茶自知失礼了,可是王爷,夫人如今在满月楼呢,天一亮就要离开。听她的意思,是再也不回来了。王爷您快,您快去拦住夫人啊!” “你说,侧王妃在满月楼?” 洛承君确认地问着,简茶笃定地点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牛角尖 () 洛承君顾不得穿好衣服,直接就朝着靠在湖旁的船上跳。简茶也跟着上了船,靠岸之后,洛承君迫不及待地要往满月楼去。 “王爷!” 简茶匆忙上岸叫住了洛承君,洛承君蹙眉回头看向她。 “王爷能不能,不要告诉夫人说,是我知会您去的?我只是不想让夫人离开,可夫人似乎,不愿让王爷知晓她回来的事情。” “本王知道了。” 洛承君急于去找付娆安,也暂且放下了对简茶的戒备之心。应下之后,急急地转身离去。 简茶松下一口气来,手背上的烫伤泛起痛感,她顾不得这些,赶忙朝着府外奔去,要赶快,去宫里通知昭帝。 洛承君赶到满月楼,看着正屋亮起的烛火,径直走了过去。 “王爷?您……” “闭嘴!” 茗竹不知情,看见洛承君往屋里闯,本想要阻拦。却没料到被洛承君低斥了回去。虽然觉得不妥,可到底,不敢再出声阻拦了。 洛承君直接推门而入,正在闲聊的付娆安与其其格还以为是简茶回来了。 两人看见洛承君,都愣住了。 洛承君看见付娆安真的在,攥着玉坠的手更加大了力度。他心中欣喜付娆安回来,可想起她故意避着自己,心中又不由地恼怒。 “你回来,为何要躲着本王?” 付娆安回过神来,没有回应洛承君,而是拿起包袱,起身要往外走。 “本王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冷漠相待?” 洛承君伸手拽住付娆安,隐忍着怒气质问。一旁的其其格看气氛不对,自己识趣儿地出了屋子,还顺带帮两人关上了门。 “王爷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还有要做的事罢了。” “你要做什么?本王可以代你去做!娆娆,难道你忘记你们护国公府的血海深仇了吗?离开了本王,没人能帮你……” “洛承君!” 付娆安恼怒地甩开了洛承君的手,回头怒目看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付娆安如今只是为了报仇才留在你身边的?所以你觉得,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帮我,所以就能将我牢牢困在身边。我们之间的所有种种,难道都是交易吗?” 付娆安伤心地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本意只是想要留下付娆安,可却表达不顺,惹出了这种误会。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想说……你想去做什么,本王都可以帮你,没必要你亲自去。你只要留在本王身边就好。” 洛承君语气带着些许的祈求,伸手想要去握付娆安的手,却被付娆安冷冷地躲开了。 “我要做的事情,王爷代替不了。王爷不是明知道我会去救林云庭,却也没派人去救呢?” “本王……” “还有季白翁那次,我原本一直想问你。若是季白翁没听林云庭的话,当众指认我是安国女将付娆安,你到底会选择救我与昭帝翻脸,还是与我撇清关系?可刑场之事之后,我便不想问了,因为答案,与这次的一样。洛承君,你不会救我的!你会固守你自己的底线,这本没错,却叫人伤心。” 洛承君本想解释的,可付娆安似乎先入为主,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而洛承君此刻听完了付娆安的话,看着她眼底噙着失望的泪光,忽然无比落寞。 那原本想要将手中玉坠递给她的手,也垂落在了身侧。 “你就是如此想本王的?” “不然呢?你开口闭口都是帮我报仇之事,洛承君,我以为从蒙蛮回来,我们之间的情分变了。可到头来,还是一场交易。当初你平白无故要帮我报仇,到底是为何?你强要留我在你身边,到底有何目的?” 付娆安的话越发伤人了起来,洛承君咬紧牙关,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音。 本是开口解释便能解决的事情,他此刻却钻进了牛角尖里,被付娆安的误会伤了心,不愿多做一句解释。 “既然你如此想,那本王就照你想的去做。付娆安,本王是不会让你离开佐政王府的!不管你要去做何事,本王不允!” 洛承君怒吼,付娆安蹙着眉头,忽而冷冷一笑。 “怎么?你担心我出去闯祸惹事,连累了你堂堂佐政王?那你不如今日就一封休书休了我!我不再是你的侧王妃,便也与你扯不上分毫的关系了!” 付娆安气急败坏地说完,要硬闯出门。洛承君一把抱住她,付娆安在他怀中拼命挣扎。 “你放开我!洛承君,算我看错你,算林云庭和峦国人看错你了!你固守底线,如今身后要护佑的人照旧是越变越少。你便继续这样好了,早晚……你所护的所有,都会被昭帝踩踏耗尽!” 付娆安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洛承君,洛承君听着她伤人伤己的话,心中怒火团生,抬手一记手刀打在付娆安后脖颈上。 付娆安嘶叫的声音立马停止,软绵绵地倒在了洛承君的怀里。 “你为何就不懂本王的心,哪怕信本王一次也好……” 洛承君抱着付娆安,悲戚地低垂眉眼,一滴泪从眼眶之中悄然落下。 另一边,简茶花了半个时辰赶到宫门口,可如今这个时辰,加上简茶并不是举足轻重的身份,没有皇上召见,进宫可不是易事。 “我要见皇上,快通禀,我要见皇上!” 简茶急急地说着,可守卫却拦阻了她。这个时辰,皇上正不知抱着那位妃子软玉生香地睡着呢,谁敢打扰? “我告诉你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皇上,若是你们耽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简茶怒斥阻拦她的守卫,那些守卫却照旧冥顽不灵。 简茶焦急地看着天色,寅时了,也不知道佐政王可能拦得住付娆安。她若是再在这宫门口浪费时间,这次的机会,可就要失去了。 “我要见皇上!快让我见皇上!等你们知道自己闯了祸,可就晚了!” 简茶嘶声力竭地朝着宫门内怒吼,折腾了好一会儿。好在,这匡正然正好巡守这个时辰的班,途径宫门,听到了简茶的吼叫声。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掘陷阱 () “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匡正然正恼怒张红亮故意安排自己这个副统领守夜巡逻的苦差事,听到宫门有人喧闹,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这简茶是认得匡正然的,看见匡正然,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匡副统领!是我,彭城县主!” 匡正然看清楚是简茶,脸上并未显露出恭敬之意,只是随意地朝她作揖,语气敷衍。 “这深更半夜的,县主在宫门重地大呼小叫。万一惊扰了这皇宫里头的主子,哪一位都够您吃不了兜着走的。” “匡副统领!劳烦您帮我通禀皇上,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匡副统领若是帮忙,本县主一定重重答谢!” “答谢?” 匡正然眉头微蹙,这能赚银子自然是好,可多少银子,也不如命重要啊。这个时候去惊扰昭帝的美梦,弄不好就是送死。 “有什么事,县主等天亮再说吧。” “匡正然!” 简茶情急之下直呼匡正然的大名,匡正然不悦回头。简茶毫不客气地伸手拽住他的铠甲,逼近他,压低了声音。 “皇上一心要寻的峦国杀手团和宁风霖此刻就在洛安城城郊,你最好想办法让我见到皇上,再耽搁一些时辰,人若是跑了。现在拦着本县主的这些人,都得人头落地!” 匡正然一惊,看向简茶犀利的眸子。这个彭城县主,此刻跟从前懦弱低怯相比,可是完不同了。简茶原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来此通风报信,可再不说,怕是真的进不了宫,见不了昭帝。 “卑职……卑职这就去帮县主通禀。” 匡正然不敢怠慢,照着简茶的原话通知了守在昭帝寝殿外的元文。元文思量片刻,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寝殿通禀。 匡正然站在殿外,听着殿内昭帝不悦地痛骂声,心中不由地忐忑。 简茶足足在这宫门口折腾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微亮,到了初卯的时辰,才顺利地见到了昭帝。 “宁风霖和杀手团在城郊外的破庙里?你是从何得来这消息的?” “我……” 简茶愣住,她实在是着急,竟然忘记提前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昭帝看她说不出,冷冷一笑。 “怎么朕让你去佐政王府当送女客,县主就能给朕得来这么大的一个消息?难不成,那峦国叛贼的同盟,是佐政王……或者瑶姬夫人?” “皇上误会了!此消息与王爷和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皇上还是赶紧派人去城郊的破庙抓人吧!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简茶情急转移话题,昭帝虽是不悦,但还是抬眼看向了一旁的匡正然。 “匡正然,你立刻带五百精卫和弓箭手,去城郊破庙围捕峦国余孽。取宁风霖首级者,朕有重赏!” “臣遵旨!” 匡正然听到“重赏”两字,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匡正然前脚刚走,简茶便重提毒杀其其格一事。 “皇上,您能不能看在我冒险为您通风报信的份上,这毒杀蒙蛮公主之事,您能不能……换个人?” 简茶小心翼翼地说着,从怀里掏出那瓶毒药。昭帝冷色盯着简茶,忽然抿嘴一笑。 “好啊。” “真的?谢皇上!谢皇上!” 简茶开心不已,可昭帝那话明显还未说完。 “朕可以答应换人,但,你今日必须说清楚。宁风霖与杀手团行踪一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若是说不清楚,那朕,只能认为,你就是峦国叛贼的同盟!” “皇上明察,奴婢不是!奴婢从前是安国人,万万与那些峦国人扯不上关联的!” 简茶惊慌不已,自己本是想立功推诿了麻烦事。可怎么现在,反倒越发麻烦了起来。 昭帝看简茶吓得脸色骤变,轻笑地起身走近她,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抚住简茶瑟瑟发抖的肩膀。 “朕也觉得与县主无关。其实……朕早就知道瑶姬是峦国人的事情了,她是朕亲自找来放入佐政王府的。只要县主肯说实话,证明那瑶姬与峦国叛贼有所联系,朕就不为难县主亲自去杀那蒙蛮公主了。” 简茶看着昭帝那虚伪和蔼的脸,抖得更加厉害。但是她的头脑,还没糊涂。 昭帝一心想要自己出言证明夫人与峦国叛贼勾结,就是为了一举灭掉佐政王。佐政王被除掉对于简茶来说倒也无所谓,可要她去害付娆安,她做不到。 简茶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开口。 “奴婢……听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这一次的消息,不过是,是奴婢不小心烫伤了手。想要出去找些凉叶酒来敷治,无意间听到两个鬼祟人影交谈的话。奴婢一定事关紧要,所以才……啊!” 没等简茶说完,昭帝抚着她肩头的手恼怒用力,将简茶推搡在地。 “朕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奴才!你如今这县主之位和荣华富贵可是朕赐给你的!那瑶姬给过你什么?能让你如此苦守?可你想过没有,若是瑶姬知晓你做过的事情,她能像你放过她一样放过你吗?”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此事真与夫人毫无关系,还请皇上明察!” 简茶咬死这句话,不住地朝着昭帝叩头。昭帝怒目瞪着她,却也拿她没办法。只是这每一次都是快要握住能够除掉洛承君的筹码,到最后却仍旧是一场空。 这滋味,让昭帝很是不悦。 “好,县主既然与瑶姬主仆情深,那朕也不强求。朕给你半月的时间,半月之内,那蒙蛮公主若是不死,你……就得死。朕,对于无用的东西,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滚出去……” 简茶顾不得继续求什么,跪着往后退,踉跄起身,逃命似的离开了寝殿。 委身在洛安城城郊破庙的宁风霖和杀手团,小心翼翼地等着付娆安的归来。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昭帝的精兵围杀。 而佐政王府,张灯结彩,喜乐升天。其其格一身艳红色的喜服,望了一眼躺在榻上昏睡着的付娆安。 其其格从衣襟之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五彩石,放在了付娆安的怀里,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逾时 () 付娆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付娆安后脖颈还有些酸痛之意,她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眉头一蹙,仿若回魂一般地从榻上跳起。 “完了完了!” 付娆安惊慌地叫着,冲出屋门,正巧撞在了端着水盆的茗竹身上。 “啊!” 一盆水哗啦啦部扣在了茗竹身上,付娆安一愣,伸手一把拽住茗竹。 “茗竹,如今什么时辰了?” “啊?如今……如今是未时了。侧王妃你……” “未时!” 付娆安等不及听茗竹继续说什么,急急忙忙地往满月楼外冲去。可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侧王妃。” 守在满月楼门口的,是赤甲军。 “让开!” “侧王妃息怒,今日乔将军大喜之日,王爷出府忙碌,让您等他回来。您在满月楼安生等王爷回来,我们自会撤下的。” “我让你们让开!” 付娆安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话去。对于昨夜洛承君打晕强留下自己,错过了与宁风霖和杀手团汇合的时辰,更是让她怒不可遏。 付娆安欲要强闯出去,可这守在满月楼的赤甲军足有小百人。付娆安又不能真心伤人,索性,便将袖中的短刃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我数三声,你们若是不放我走,我便死在这满月楼里。到时候我看你们如何与洛承君交代!” “这……” 赤甲军众人面面相觑,这放也不是,不放更不是,实在是为难。 付娆安看赤甲军不动,张口开始数数。 “一!二!三……” “让开!都让开!” 眼看着付娆安脖颈渗出血色来,赤甲军为首的将领赶紧呵斥着众人让开一条路来。付娆安急忙跑出王府,随手拦下一匹马,跃身而上,疾驰朝着洛安城外奔去。 付娆安赶到城郊破庙,远远地,便看见破庙处浓烟漫天。她新觉不好,加快了速度赶到破庙之前,看见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破庙,如今已经被烧成了一团废墟。庙前横七竖八地趴着几具尸身,有杀手团的人,也有宫中的侍卫。 而这庙前还留守着一队侍卫,正在清理现场。 付娆安看见此景,瞳孔震动,浑身发麻。她不过是晚来了几个时辰,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付娆安拽住身侧的一个村妇,强装镇定询问了一句。 “大娘,这里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那天杀的峦国人,叛贼余孽也不知道怎么藏身在这破庙里头了,好在皇上及时发现,派兵来剿杀。啧啧啧,这天没亮的时候啊,惨叫连连啊,真是吓人。” “那……那藏在这庙里的人杀光了没有?” “应该杀光了吧?好几百人围堵这破庙,里头有多少人都得死吧?希望都死光了,不然,以后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 村妇一脸嫌弃,付娆安颤抖地攥紧了拳头,朝着那破庙前张望着。 尸体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多都堆在了一旁的推车上。匡正然正在查看,找寻有没有宁风霖的尸体,好用来去皇上面前邀功请赏。 付娆安隐在人群之中,也朝着那边张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绮灵……绮灵……” 付娆安看见了绮灵的尸体,绮灵浑身是血,仰面躺在地上,身子已经僵硬。手里还紧紧攥着长刀,眼睛都没闭上。 付娆安急喘着退了出来,眼泪难忍地吧嗒吧嗒往下落。她害怕被人看见,急急地朝着一旁的树林躲去,总算是撑不住,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额啊……” 付娆安呜咽着,本以为逃出生天了,可这昭帝,到底是没放过他们。而付娆安更多的,是觉得内疚。 起初,是她误信了洛承尧,带着他进入风雪月。造成了峦国众人屠城之损,如今,又是因为她对洛承君的优柔寡断,连累了仅存的峦国人。 付娆安正悲戚着,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冷意袭来。她下意识翻身躲闪,只见一柄长剑狠狠地插入她刚才伏身的土地上。 这一剑,杀意浓烈…… 付娆安慌措地看向这柄剑的主人,只见两个身形落魄的杀手团成员,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们……宁老呢?宁老还好吗?” 付娆安来不及多想两人对自己的敌意,挣扎着起身追问。那两人并不回答,直接疾步上前,朝着付娆安围攻而来。 付娆安惊愣躲闪,可这两人招招下了狠手。杀手团之中,每一人都是武功高强。付娆安虽经欢央训练,但对付两人,还是有些吃力。更何况,他们满是杀意,而她,不能下杀手。 “你们这是干嘛?” 付娆安越发吃力,与两人对峙瞬间,匆忙发问。那两人依旧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付娆安撕成碎片。 “干嘛?自然是为我杀手团的人报仇!” “报仇?你们误会我了,我并不知情……” “废话少说,拿命来!” 这两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回答付娆安的问题,一心只想要她死。 付娆安无奈只好先逃,可两人紧追不舍。眼看要出了林子,撞上匡正然的人,付娆安不愿让两人白白送死,忽然停下。 而身后两人并不知其好意,跃身上前,一剑刺入付娆安的腹部。 疼痛感瞬间袭满身,付娆安蹙眉扼住长剑,另一人上前又要接着砍杀。 “再去那边搜查一遍!” 关键时刻,匡正然的声音意外救了付娆安一命。两人听闻搜查,便弃下了付娆安,转身隐于深林之中。 “呃……” 付娆安踉跄倒地,她忍痛折断长剑,听着搜查的动静越来越近,挣扎起身,朝着另一侧走去。 “这杀手团的头目抓到没有啊?” “不知道啊,听说杀了不少人,都运回洛安城示众去了,估计跑不了。” 付娆安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隐在人群之中,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为了确认,宁风霖和征循是否出事,付娆安强撑着上马,朝回走去。腹部的伤口,每有一丝的颤动,都犹如撕裂般疼痛。 可这疼痛,远不比付娆安的心痛来的更决裂。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愈演愈烈 () 洛承君如今在将军府的喜宴上,主位高座。对于城郊破庙之事,还毫不知情。 若不是因为今日是乔书律的大喜之日,洛承君可是无法耐下性子坐在这喜宴上的。他满心惦念的,都是付娆安。 洛承君让赤甲军严守满月楼,却也对付娆安的脾性心知肚明,怕是强拦不住,只想尽快等到乔书律与其其格礼毕,赶紧赶回去。 这喜宴之上的宾客一个个满脸喜色,唯独这洛承君,满目愁色不说,还心神不定。 坐在洛承君身侧的魏百澜时不时地朝着洛承君看去,欲言又止。直到洛承君发觉他目光有异,主动问了一句。 “魏大人有话要与本王说?” “哦,也没什么。只是我看王爷心神不定,是否是因为今晨之事?此事与王爷有所关联?” “今晨之事?今晨有什么事?” 洛承君疑惑蹙眉,魏百澜也稍感意外,他原本以为,洛承君应当知晓才是。 “王爷不知今日卯时,皇上派了五百禁军,去城郊外破庙剿杀峦国余孽的事情吗?听说,是峦国杀手团余孽和为首的宁风霖。” “卯时?” 洛承君愣住,回想天未亮时,付娆安着急要离开的样子。那时他与付娆安情绪激动,并未能细说她所赶之事。若城郊破庙的人真是宁风霖和杀手团,那付娆安,大概是要去与这帮人汇合的。 魏百澜看洛承君惊愕之相,微叹了一口气。 “王爷不知晓也不为怪,毕竟皇上此举也是毫无预兆的,似乎是临时得到的消息。老夫若不是身在提督之位,这禁军出城要过守城军,怕是老夫也不会知晓。” 这魏百澜话音刚落,洛承君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顾不得知会一声,便疾步离席而去。 洛承君赶回佐政王府,听闻付娆安离开的消息,心中更是紧张了起来。 洛承君此刻已经顾忌不得什么,哪怕他知晓,自己如今不能出现在城郊破庙,不能表现出对剿杀峦国余孽的关切。甚至这关切,都让他抛开了乔书律的大婚之事。 所有这些,都有可能被昭帝趁机抓住马脚。 可洛承君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要付娆安平安无事。洛承君牵过一匹快马,疾驰朝着城外奔去。 而付娆安此时,已经忍着剑伤到了洛安城城门处。她仰着苍白的脸,任凭冷汗低垂而下,那被汗水浸湿的发鬓,与这初冬冷寒的温度很是不符。 城栏上,守城的士兵正在挂着几个首级。城门下,便是那残缺的尸身,还有正在被砍头的尸身。有不少出入城的百姓,都聚在城门处看热闹。 付娆安踉跄下马,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她拽着缰绳强行站直了身子,慢悠悠地朝着聚拥的人群走去。 那城栏上的首级,一个个被血色残发污了脸,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付娆安只能确定,这其中,并无宁风霖。因为只有宁风霖,是一头银灰的发色。 可征循究竟在不在其中,付娆安不得而知。 付娆安只能吃力超前挤去,想要再确认一下。可这人群拥挤,随便一个不经意地触碰莽撞,付娆安腹部的伤口就痛得撕心裂肺。 血从她紧捂着的指缝之中缓缓流下,若不是有披风掩着,她这番模样,怕是要吓坏了旁人的。 付娆安压抑着喘息,实在是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原本以为要重重跌坐在地上,却正巧躺在了一个人温软的怀里。付娆安意识稍缓,回头看向搀住她的人。 “你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不舒服?” 搀住付娆安的人,正是洛承君。洛承君朝着城外赶,看见城栏悬挂首级,下意识侧目关注,这一眼,便瞧见了隐于人群的付娆安。 洛承君急急下马走近,却看付娆安身形踉跄不稳,还摇晃朝后摔倒,这才赶忙上前搀扶。 付娆安看见洛承君,脸色僵沉,用尽残力推开他。自己虚弱,被这反力顶的差点儿栽倒。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付娆安冷言,说罢就要牵马离开。洛承君怎么可能让她如此走,急急上前拦下。 “所有一切误会,本王都能解释清楚。但你要给本王一个机会解释,你如今看起来很不好?身子不适?还是……” “用不着你管!洛承君,要不是你寅时强行拦下我,我早就与宁老和杀手团汇合,平安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如今这样,你满意了?峦国最后一点儿人,也死光了,从今往后,可没有人能牵累你佐政王爷了。” “本王并不知晓你要与宁风霖和杀手团汇合,你若与本王心平气和,本王也不会……” “是啊,都怪我。怪我付娆安不知好歹……从今日往后,我付娆安与你洛承君再无瓜葛!我付家血海深仇,我自己能报的了!” 付娆安如今对洛承君,只剩下哀怨。更是听不进他半分解释,转头要走。 洛承君欲要伸手去握付娆安的手,却被她反手甩开,顺势给了洛承君一记耳光。 “洛承君你听着!从今日起,我付娆安的仇人不止安帝李允政和苏久渊,还有昭帝洛承皇,有朝一日,我会亲自替林云庭报仇!你我,从今日往后,要站在对立面了……你护你的君主江山,我寻我的血海深仇。” 付娆安说完,绝然转身。洛承君被打的耳畔嗡嗡作响,他想拦下付娆安,却知晓,如今的付娆安,若是被他强留下,怕是更要玉石俱焚,毫无回转之地。 洛承君看着付娆安消失在视线之中,攥紧了拳头,压抑的怒火窜了上来。 他所知一切之后,很轻松地便知晓了简茶在整件事情之中的作用。简茶看似好意知会自己挽留付娆安,其实,根本就是在利用他拖延时间。 从来,还没有敢这般明目张胆利用他洛承君的人。原本看在付娆安与洛承尧的面子上,洛承君放过简茶多次,可如今他算是真切地明白,简茶这个女人,才是万恶之源。 他得去除这个万恶之源,简茶,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埋祸根 () 简茶送了其其格上花轿之后,她这个送女客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她无比贪恋地看了一眼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嫣红喜服的乔书律。心中强压下的情愫忍不住悸动,奢望那花轿之中的新娘是自己该有多好。 乔书律眼中照旧无她,哪怕,也没有其其格,仍不会多看简茶一眼。 简茶孤寂一人回到逍遥王府,如今她是板上钉钉的逍遥王妃,早就从那冷冰冰的县主府搬了进来,宛若这逍遥王府的女主人一般。 洛承尧也越发离不开她,就差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 “简茶,你怎么才回来?” 洛承尧早早就在门口盼望着,看见简茶回来,脸上露出了痴笑。简茶心中念着昭帝交给她的事,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洛承尧。 “皇上要我去给蒙蛮公主做送女客,昨日不是让人回来告诉你了吗?” “你和我都未成婚呢,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竟然要你去做送女客。昨夜熬了一晚吧?瞧你这面色憔悴的!” 洛承尧心疼地伸手抚了抚简茶的脸颊,强撑着身子晃晃悠悠地从四轮车上起身。 “你看,我今日能自己站起身来了,过几日,等我好了,咱们也成婚!我说过,要让你做堂堂正正的逍遥王妃!” “不急,等你身子好利落了,再说。” 洛承尧脸上的笑意落下,简茶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成婚之事。他心中明了她还并不然愿意嫁给自己,却不能说破。 “很快,很快我便能好利落了。对了,我让厨房给你备下了你最喜欢的甜酥饼,你快去尝尝。” 洛承尧紧紧握着简茶的手,引着去前厅用膳。饭桌上,简茶心不在焉,一块小酥饼,抿着吃了半个时辰还没吃完。 乔书律成婚,昭帝逼迫,洛承君的警告。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是顺心的事。简茶如今唯一能攥得住的,只有洛承尧。 她忽然侧目看向洛承尧,洛承尧也正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给那蒙蛮公主当送女客,我发觉,蒙蛮公主好似不太喜欢我,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怎么?她为难你了?” 洛承尧听简茶可能受了委屈,立马急眼。简茶看他这样,心中刚才忽然冒出的念头,更加确切了起来。 简茶想要故伎重施,既然其其格非杀不可,昭帝也没说,非要自己亲自动手。若是如聂欢一样,让洛承尧动手,这佐政王大概也会如聂欢那次一样,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戳破,就此饶过。 虽有此打算,但简茶深知,断不能像上次一样,明目张胆地告诉洛承尧,自己想要其其格死。只能引导,弄出个意外巧合来,更好。 想着,简茶忽然面露委屈。 “没……没有。她一个蒙蛮公主,出身高贵,何必为难我一个出身卑微,有名无实的县主呢?” 洛承尧心思单纯,看简茶这般明显地受了委屈,哪儿里肯罢休。 “你别唬我!她到底如何为难你了?蒙蛮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的地主女儿,有何了不起的?简茶你快说,她到底如何委屈你了?” “没什么,你别问了!她就算再是个地主女儿,也比我强不是?再说了,如今她已经是将军夫人了,乔将军与佐政王的关系甚好,小王爷你,还是不要去招惹。我受点儿委屈有什么的,无妨。” 简茶装出一副懂事的模样来,可这样,更叫洛承尧莫名的心疼。洛承尧沉闷着,心中却记上了那其其格的不好。 “王爷,佐政王来了。” 这简茶刚施出计去,心中正盘算着下一不。管家忽然进来禀了一声,她心中一沉,慌地站起身,还带翻了桌上的汤碗。 “你怎么了?” 洛承尧看简茶慌乱,莫名地问了一句。简茶本就惧怕洛承君,此刻心虚,更是怕的紧。 “王爷来了,你们兄弟聊,我一个女人家,还是退下的好。” 简茶说完,一边着急地朝着门外张望,一边想要离开。可这,正好撞上了气势汹汹进门的洛承君。 “参见王爷。” 简茶头都不敢抬,行礼之后就要侧身出门,洛承君冷言唤住了她。 “本王就是来找县主的。” 简茶的步子定住,整个人慌乱无措。洛承尧看洛承君面色不好,急于护着简茶。 “哥你找简茶有何事啊?若是想阻我们成婚,便不必说了,我是一定要娶她的。” 洛承君没有理会洛承尧,目光幽冷地看向简茶。 “今日寅时,县主特意去了湖心楼知会本王挽留侧王妃。本王,是想要单独答谢县主。” 洛承君的暗示足够明显,简茶呆住,不知道还回什么。洛承君冷目瞥向一旁的管家。 “带逍遥王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管家急急忙忙上前推洛承尧的四轮车,洛承尧死死觉察气氛不对,死死地拽着桌角不肯走。 “哥你有什么事情非要避开我与简茶说的,我不走!我要在场!” “出去!” 洛承君不耐烦地怒斥,管家一看不好,连忙招呼着一旁的家丁,连拖带拽地将洛承尧弄了出去。 “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到底是我逍遥王府的下人还是佐政王府的!松开我,松开!” 洛承尧叫嚣着被拖了出去,管家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了呆愣站着的简茶和洛承君。 洛承君绕至简茶面前,简茶怯懦地抬眼看他,对上他冷冽的眸子之后,迅速躲闪。然后自己崩溃地跪在了地上。 “王爷听我解释,奴婢,奴婢的确是想要王爷留下夫人,所以才知会王爷去满月楼的。至于……至于奴婢通知皇上,去剿杀那峦国余孽,也完都是为了夫人好啊!王爷难道想让夫人跟着那群危险的人,去冒险送死吗?皇上如今已经怀疑了夫人的身份,我若是不这么做,皇上不会轻饶了夫人的!” 简茶不打自招,只是没有尽然说实话。洛承君眸中的冷色不改,也不驳斥简茶所言。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断血亲 () 洛承君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来,朝着简茶扔去。 那药瓶咕噜噜滚落在简茶脚边,简茶定睛一看那药瓶,跟昭帝给她,要她下毒害死其其格的毒药瓶很是相似。 简茶整个人吓懵,惊愣抬眼看向洛承君。 “王爷……这是何意?” “你是如何从一个安国贱婢坐上这彭城县主的?还要本王一字一句跟你说清楚吗?本王原本念你在侧王妃身边忠心耿耿,想要放你一马,可你不知恩德,反而变本加厉!” 简茶看着洛承君眼中笃定的杀意,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可仍旧是嘴硬,想要苟且留下命来。 “奴婢听不明白……奴婢是冒死救下皇上,所以才被封为县主的。奴婢对夫人,对王爷一直忠心耿耿,感恩戴德,从未……从未做过对不起王爷和夫人的事情!” “你还敢嘴硬!” 洛承君恼怒,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碗朝着简茶摔了过去。这茶碗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简茶的额头上,瞬间鲜血顺着发丝淌了下来。 可简茶强忍着,一声未发。反倒是这刺痛让她鼓足了胆量,抬眼直视洛承君。 “王爷若是对奴婢有何误会,奴婢解释清楚就是了!” 洛承君对于简茶忽然来的勇气有些意外,这个看似只有浅薄诡计的小丫头,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想着,这简茶忽然还冲着洛承君冷然一笑,态度更加肆意了些。 “王爷若是想提前县主聂欢之死,不如就带着奴婢和逍遥王去皇上面前好好对峙一番。反正这案子是皇上的人亲自了结的,王爷就算怀疑奴婢,也要实实在在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洛承君双眼微眯,眉头紧蹙,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的闷怒声。 简茶见他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些得意,竟然不经洛承君准允,就自己站起身,用丝帕抚了抚自己双膝染上的尘土。 “王爷不是问奴婢,怎么当上这彭城县主的吗?奴婢实话实说就是了,奴婢无意间在王府内发现一只送信的小鹰,那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林云庭藏身墨杭之地,信头署名,是夫人的小名。奴婢知道那林云庭是峦国叛贼,怕他连累夫人,便将署名撕去,呈给了皇上。想叫皇上剿杀了这些叛贼,省的与夫人不清不楚,惹了夫人的不安。王爷觉得,我可做错了?” 简茶语气轻佻,抬手用丝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色。洛承君竟然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这简茶是务必准确地攥住了他的软处,洛承尧与付娆安。 “这峦国叛贼应被天下人尽诛,奴婢做的是堂堂正正伐乱之事,王爷若是觉得我做错了,甚至该死,那也要得了当今圣上的准允才是!就算奴婢出身卑微,如今,也好歹是三品贵女。如今更是被皇上赐婚给逍遥王,等成婚,便是一品女眷!王爷,可不能私自处置我。” 简茶说完,得意狞笑,可那攥着染血丝帕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简茶不是忽然变得大胆,只是死到临头,不得不放手一搏。洛承君万万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一个他从前认为随时可以让其消失的存在,如今,竟然敢这般嚣张。 洛承君的怒意,接近了极限。他双眸凛冽的目光,灼的简茶快要支撑不住。 “本王原本是想让你干干净净地自我了断,既然你不想要,本王便用自己的法子,让你消失。” 简茶以为自己已经震慑住了洛承君,可没想到,洛承君根本不是被震慑,而是震怒。 可洛承君话音刚落,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撞开。洛承尧从四轮椅上扑身进屋,匍匐在地上,一脸的激动。 门外,管家和几个家丁一脸怯懦地看向洛承君,他们当真是尽力拦着洛承尧了,可到底是没拦住。 “洛承君!你若敢让简茶消失,我便与你玉石俱焚!” 洛承尧自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敢这般直呼洛承君的大名。洛承君的怒气置顶爆发,上前一把揪扯住洛承尧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我……我说三遍都没问题!哥……你若敢动简茶,我也不会独活的!” “本王看你自小欠管教欠的太多了!你如此护着这个女人,可知道,若是此女不除,你将来可是要死在她手上的!” “我宁愿死在她手上!哥,你就放过我们吧!你就让我们好好在一起吧好不好?从小到大,你很少事事依我,就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就算简茶做错过事,也都过去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吧!” 洛承尧不知,他越是这样,洛承君心中要除掉简茶的心思就越发笃定。洛承君狠狠丢开洛承尧,回头怒目瞪了一眼简茶,抬脚要走。 可趴在地上的洛承尧一把抱住了洛承君的脚踝,他知晓洛承君的厉害,也看出他眼中杀意未减。为了保住简茶性命,他再次冒犯威胁了洛承君。 洛承尧压低了声音,小心开口。 “哥,我与你说认真的,若你不放过简茶。只要她出事,我会立刻进宫知会皇兄,你的侧王妃与林云庭关系匪浅,也是乱国叛贼余孽……” 洛承君震惊蹙眉,低头看向鬼迷心窍的洛承尧,忽而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呵呵……好,好啊……你还真是本王的好弟弟!” 洛承君恶狠狠地抬脚踹开洛承尧,他如今怒火中烧,付娆安误会离去,加上洛承尧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火上浇油,让他几近崩溃。 想起从前洛承尧便一心偏倚昭帝,助纣为虐害死母族人。如今,又这般与他对立,甚至不惜要挟自己。洛承君,彻底对他冷了心。 “洛承尧,你可记好今日你心心念念护着的这个女人,本王将来要看,你到底是如何毁在她手上的!从今日起,本王不再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我佐政王与逍遥王再无血亲关联,你若是今后敢犯错事,本王定不会饶你!”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寸步难行 () 洛承君消沉地回到佐政王府,刚下马车,便看见乔书律穿着喜服焦灼地等在府门前。 “王爷!” 看见洛承君回来,乔书律急急迎上前来。洛承君蹙眉看着他一身红衣,满目不解。 “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你不在将军府迎客,来我这佐政王府干什么?” “卑职……卑职礼毕之后,便来席上敬酒。发现王爷不在,魏大人与卑职说了缘由,卑职实在是担心王爷,所以就……” 乔书律说着,自觉尴尬。洛承君轻笑一声,这身的冷意,可算是得来了一丝暖意。 “乔书律,本王多谢你。” “啊?” 乔书律一惊,刚才那入耳的道谢,跟做梦一样,好不真切。 “王爷,那城郊破庙的事情……” “无妨,本王自会安排妥当。你还是赶紧回将军府去吧,这大喜之日,失了礼数可不妥。” “可是王爷看起来,并不好。” 乔书律隐隐担忧,不肯离去。洛承君强颜欢笑,回头推搡了他一把。 “赶快走吧!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莫要在本王面前找嫌。若是再让本王传出龙阳之好的癖好了,本王可饶不了你。” 乔书律看洛承君如此,便也不再坚持。乔书律前脚离开,洛承君脸上的笑意,立马垂落了下来。 洛承君疾步赶回湖心楼,给洛安城之外的暗卫写了暗令,暗寻侧王妃行踪,暗中保护。由那信隼,送出了王府。 付娆安与洛承君分道扬镳之后,体能与精神都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了。她趴在马背上,精神涣散,晃晃悠悠地走了不知多远。 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下的马忽然被人拉住了缰绳停下。付娆安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但因为伤势拖延过久,实在是无力。脑袋微微抬了抬,只看见了一身布衣破鞋,便耷拉下脑袋,昏了过去。 付娆安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先是感受到了腹部的痛楚。她低吟了一声,挣扎着眯起眼睛,看到了破落的房梁和漏光的房顶。 “醒了!” 身旁,有人带着惊喜的呼唤。付娆安的眼珠微微滑动,看见身旁跪着两个男人,等看清楚这两人的面容之后,付娆安吓得挣扎起身。 “啊呃……” 付娆安起身过猛,腹部伤口撕扯发出强烈的痛楚。跪在床边的人想要上前查看她,付娆安下意识伸手抵挡。 “你们听我解释……” 付娆安无力地说着,因为跪在她身侧的两个男子,正是在破庙旁树林之中刺伤她的人。 “还不快跟付姑娘谢罪!” 宁风霖忽然从一瘸一拐地从一侧走来,朝着这两人的屁股各踹了一脚。那两人连忙朝着付娆安叩起头来。 “是我们误会了姑娘,还伤了姑娘,请姑娘赎罪!赎罪!” 两人朝着付娆安忏悔,付娆安的注意力,却在宁风霖身上。 “宁老?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付娆安激动地要下榻,可腹部痛楚阻了她的行动,宁风霖赶紧上前摁住她。 “付姑娘伤势不轻,还是躺着吧。也怪老夫,当时光顾着逃了,忘记与这些兔崽子嘱咐。本就是想让他们回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存活下来的人,结果……撞上了姑娘。他们也是一时受了冲击,冲动才做了傻事。幸好没要了姑娘的命,若真伤了姑娘性命,老夫……” 宁风霖欲言又止,满脸愧责。付娆安连连摇头,愧责的,该是她才对。 “他们没错,若不是我执意要回去,拖延了时间,也不会叫昭帝有机可乘。只是宁老,如今杀手团,还有多少人?” 付娆安看着这破屋之中,只有零星十几人而已,心中预感不好。宁风霖也满眼哀伤,一侧,付娆安听见几声压抑的呜咽。 付娆安顺着那呜咽声看去,只见征询蹲在墙角的火堆旁,正掩面哭着。看见征询没事,付娆安心中,稍稍安慰了些。可想起绮灵的死状,还是不由地伤心。 “绮灵她……” “若不是老夫伤势未愈,绮灵和一众人为了护我离开,杀手团也不至于只剩下这点儿人。更糟糕的是,原本昭帝的人已经开始回笼,放弃追杀我们。如今我们现身,这洛安城远近,又恢复了从前的戒备。我们原本想要连夜往南水孤郡赶路,可走了几步才发现,根本是寸步难行。这城镇处,部都是搜查的队伍,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了。” “师傅!不如我们就跟昭帝拼了!反正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多杀一人就多杀一人!” 征循抹了一把泪,情绪激动地打算豁出去。其他几个人,也响应了起来。 “是啊,师傅,与其当过街老鼠躲着,还不如拼死一搏!” 付娆安看着宁风霖紧锁的眉头,知道他心中有多不舍。杀手团原有千人之多,各个都是他的心血。如今,只剩下这十几人,若再去送死,便彻底覆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这般出去拼死,也不过是多杀了几个小卒而已。死的也太不值当了,要给那么多的峦国人报仇,可都指望你们这些人了!” 付娆安开口劝说,一众人哑口无言地看向宁风霖。宁风霖点了点头,朝着众人苦涩一笑。 “付姑娘说得对,为峦国人报仇,就靠你们这些人了。如今昭帝随派人搜查的紧密,但通缉图像只有老夫一人,他们要找的,也只有老夫一人而已。老夫活了这把年纪,够了。你们成了如今这副田地,罪责都在老夫。老夫本该拔剑自刎谢罪,如今,把这机会给那昏君吧。只要老夫死了,那昏君便认为杀手团消失了。老夫不求你们复国,只求你们好好活着,为殿下收敛尸体,魂归皇陵。” 宁风霖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征循和一众人拼了命上前拦住了他。 “师傅是杀手团的魂,您要是死了,我们也难活!” “师傅若去送死,那绮灵和其他人不都白死了?” 一众人悲戚围簇着宁风霖,气氛悲切到了极点。付娆安坐在榻上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险象环生 () “你们好好搜查,一个可疑之人都不要放过,找到杀手团余孽,重重有赏!” 外面忽然传来匡正然的声音,声音虽没在眼前,但距离不远。原本还在争执的宁风霖和杀手团,此刻肃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紧张地面面相觑,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下来。 “这片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吗?怎么又来搜查?” 征循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长剑拔出,紧张地做出准备应敌的架势。其他人也戒备了起来,付娆安强忍着伤痛,不想拖累杀手团,挣扎着要起身。 “啊!” 可这伤势强求不得,付娆安脚刚触地,便踉跄不稳地摔倒在地上。这一摔,付娆安不只觉得腹部伤口痛,这胸口实实在在地撞在地面上,衣襟之中不知有何硬物膈得她生疼。 “付姑娘!” 杀手团之中,唯一剩下的一个女杀手赶紧上前搀扶起付娆安。宁风霖看付娆安行动不便,若是一会儿直面相斗,怕是没有精力逃脱。 “征循,你们与付姑娘留在这里好生躲着,为师出去将那群士兵引开。你们趁机另寻安之所。” “师傅!我去吧!” 征循自荐,却被宁风霖一把推开。 “你去有何用?只有为师这张脸他们认得,你不过是个小卒,他们才不会在意。” “宁老觉得,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还是认为,昭帝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能杀了你就停下追杀?你若没法活着脱险,他们和我也不能。” 付娆安面色惨白,强撑着劝说宁风霖。宁风霖如今倒是听得进去她的话,开始迟疑,可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搜查声,依旧犯难。 “可眼下,别无他法……” “谁说的,我有法子,可以试一试,额……” 付娆安疼的蹙紧了眉头,还朝着宁风霖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宁风霖一愣,想这付娆安的确擅长鬼主意,可眼下这惊险,还能生出什么法子来? 看宁风霖和众人好奇,付娆安侧目看向一旁搀扶自己的女杀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沃雪。” “你可见过产婆接生孩子?” “啊?” 沃雪和众人皆愣,不知付娆安是什么意思。付娆安一把攥紧了沃雪的手,急切地说着。 “我们没时间了,待会儿,你一定要演好。” 付娆安的话说的一知半解,然后朝着征循伸过手去。 “把你的外套给我。” 征循疑惑地褪下外套递给付娆安,付娆安接过,团成一团,然后颤颤巍巍地背过身去,用手硬生生地抠开自己刚刚缝合好的伤口。 只见那血水瞬间淌下,付娆安将沾满血色的手抹在榻上的破烂被褥上,还有地上。她强忍着生撕伤口的痛楚,脸皱到变形,脸色蜡白吓人。 “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沃雪惊愣,宁风霖和征循也惊愣不已,可男女有别,他们也不好上前查看。 付娆安急喘着气息,伸着沾满血色的手阻了沃雪,将征循的外套塞进了自己的上衣之中,强笑着开始解释。 “记着,我如今是临产的产妇……你是我的接生婆……宁老与征询几人躲在这柴堆后面隐着,不要做声。能不能躲得过去,就看我们两个了……” “这……这能行吗?那帮士兵能顾忌产妇吗?” 沃雪怀疑,可付娆安无力解释了,只是摇了摇头,朝着榻上瘫倒了去。 搜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宁风霖和征循无奈,只好带着其余人躲在了柴堆后面。 付娆安为了声嘶力竭的形象,自己偷偷将手摁在伤口上,强忍了许久的痛楚呼啸而出,叫的撕心裂肺。 “付姑娘……” 沃雪慌了,看着付娆安腹部殷殷留下的血色,有些无措。付娆安紧紧攥着她颤抖的手,冷汗湿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付娆安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匡正然,匡正然急于求功,听到尖叫声,亲自带着一队人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踹开了屋门,沃雪一惊,硬着头皮开始演。 “用力!用力啊!咬咬牙孩子就出来了,快啊!” 匡正然看见这一幕,忽然蹙紧了眉头,满眼嫌弃。本已经迈进来的脚下意识收回到了门槛儿外,还伸手掩了鼻。 “真晦气!” 匡正然好似没有继续往里走的意思了,他随便朝着屋内张望了一下,眼神还是不死心地落在了那一大堆柴火上。 付娆安一边痛吟着,一边余光看向匡正然迟疑的目色,心中忐忑。 “你,还有你,你们三个,进去好好看一看。” 匡正然到底是没想放过,指挥着其他三个小兵进去查看一番。沃雪一听,急眼了,起身朝着门口堵了上去。 “各位官爷,您没瞧见我们家姑娘生孩子呢吗?你们一个个大男人的,怎么能这么唐突进来呢?快出去!” 这沃雪的慌乱,让匡正然的疑心顿起,伸手一把扼住了沃雪欲要关门的手。 “生孩子为何要在这荒地的废屋里生?你生就生,可也别耽误了公事,识趣的起开!” 匡正然一把推开沃雪,示意三个小兵进去搜查。沃雪悄悄地攥紧了袖口之中的短刃,准备随时殊死一搏。 可就在这时,屋外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惊叫。 “是宁风霖!” “副统领,宁风霖和杀手团朝着那边逃了!” 不远处的搜查队惊叫通知着,匡正然瞬间激动了起来。 “走走走!都给我去抓人!” 刚迈进屋内的三个小兵又被调遣了出去,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呼叫声的方向跑去,撇下了这边。 付娆安和沃雪看着匡正然一众人走远,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沃雪赶紧关上房门,上前查看付娆安。 宁风霖,征询一众人也从柴堆后面走了出来。 “师傅,付姑娘的伤口血止不住啊,快想想办法吧!” 沃雪查看付娆安重新撕裂的伤口,血一直不停地往外冒,而付娆安的状态,也越发迷糊了起来,看起来,很是不好。 “都是我们伤了付姑娘,我现在就出去给姑娘抓一个大夫回来!” 刺伤付娆安的那两人愧疚地朝外走,忽然门口一道黑影闪过,那门缝之中,咕噜噜滚落进来一个药瓶来。 第二百五十章 暗中相助 () 佐政王府,湖心楼。 洛承君手中拿着奏章,眼神却直愣愣地朝着窗外的满月楼看去。花园的树木都落光了叶子,偶尔掠过的冷风,显得很是凄冷。 啪嗒! 湖心楼楼檐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将洛承君从飘远的思绪之中拉扯了回来。 他回头朝着屏风掩着的后窗看去,一个人影一闪而出。 “属下参见王爷。” “可寻到侧王妃的踪迹了?” “回王爷,寻到了。还多亏了侧王妃自演的一出戏,不然,那匡正然人多势众,属下们又是暗中行事,还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在匡正然之前找到。” “自演的一出戏?呵……她果真是鬼主意多,好在,平安无事就好。” “嗯……” 提到平安无事,这来人欲言又止,洛承君敏锐察觉,眉眼一沉。 “怎么了?可是她出了什么岔子?” “回王爷,侧王妃好像受伤了。” “受伤!” 洛承君惊色而起,桌上成堆的奏章也应声塌落,散在了地上。来人略微惊慌,赶紧开口追补。 “虽然伤势不轻,但属下已经及时将暗卫随身携带的特效金疮药留下了。想那宁风霖应该明白,这药有立止血,封口补气之效。加上……侧王妃本身底气很足,应该不成问题。” “你如何知道她底气很足?她是如何受伤的?又是谁伤的她!” 洛承君情绪激动,那目光,简直要吃人一般。来人为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语气也变得吞吐了起来。 “回王爷……属下不知侧王妃是如何受伤的。但侧王妃为了避开匡正然的搜查,装作产妇,嘶声力竭,所以……属下才以为,侧王妃底气十足,应该危及不了性命。” “产妇?” 洛承君蹙紧了眉头,想起在城门与付娆安相遇的时候,看她脸色不对。想必那时就受了伤,只可惜自己情绪作祟,竟然没有拦下问个清楚。 如此想着,洛承君越发揪心了起来。来人看他脸色不好,好心提醒了一句。 “王爷若是真担心侧王妃,不如我等表明身份,明里相助会更好。如今匡正然的人将城郊四处围的水泄不通,哪怕是寻常百姓,也要仔细检查才能通行。而且,皇上原本要调回洛安的巡查队伍,如今也返回原处,在南水孤郡,墨杭等地,继续协同当地驻兵,搜查宁风霖和杀手团呢。若这般不表明身份地帮忙,怕是侧王妃和宁风霖不会好好配合。” “本王也想……只是,明里相助,她才不会好好配合……” 洛承君愁眉,如今他与付娆安的误会,可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清楚的。 “王爷?” 湖心楼下,忽然传来乔书律的声音。洛承君朝着窗外探头看去,发现不只乔书律,其其格竟然也跟着来了。 “你先退下吧,一定要好好盯紧了侧王妃,尽力暗中相助她所求之事。记着,她的事情,别论是非,哪怕她要捅破天,你们也要尽力,护她周之外,助她成事!” “是,属下明白!” 来人原路退出,乔书律与其其格也上来了。其其格还是头一次来这湖心楼,从前在这王府内,也只能在湖边远远看着。这里,仿若是禁地一般。 这来了,忍不住满眼新奇,蹦蹦跳跳的来回查看,乔书律拉都拉不住。 进了洛承君的书房,其其格新奇劲儿更浓,不行礼不问好的,满眼新奇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洛承君本就心中犯愁,还没想出好的法子来帮付娆安与杀手团脱困。这好不容易清净,又来了个其其格,不免哀怨地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你新婚第一日,本王不是准你休息吗?你还来我这湖心楼做什么?还带着个叽叽喳喳的人……” “谁叽叽喳喳了?相公,我说什么来着?堂堂佐政王爷根本不稀罕我们两口子来给他请安。我们新婚第一日,我和相公除了血亲长辈,头一个就来给王爷你请安,王爷你倒还不耐烦上了?” 其其格上次受了教训,可照旧改不掉自己直言直语的脾性。乔书律尴尬地看向洛承君,刚要赔罪,这其其格又唐突开口。 “侧王妃呢?我去了满月楼,那里头空着,茗竹都被管家打发去别的地方做活了?什么意思?她不回来了?王爷你果真拦不住她对吧?” 其其格走近洛承君,兴奋好奇地追问着。洛承君心有怒气,却不能跟这般天真的人撒气,只好忍着。 “本王没拦住侧王妃,公主好像很开心啊?” “我……也谈不上开心,毕竟我也希望侧王妃能留在王府,这样我也好多个玩伴。不过,我也有点儿开心,毕竟,我赌赢了!” “赌?” 洛承君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乔书律赶忙上前要拉住其其格。其其格却来了兴致,一把推开他。 “是啊,赌赢了。寅时你将侧王妃打晕放在房里,还派了赤甲军守着满月楼。我当时就想,你派多少人拦着也是无用,除非侧王妃不醒过来。于是,我便将我的五彩石令和一封信留给侧王妃了,想她跟那杀手团浪迹天涯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若王爷你真的拦住她了,我写的那封声情并茂的信,还有五彩石令,不就成了笑话了?” 其其格显得有些得意,洛承君虽然有些憋闷怒气,但还是镇定下来,询问了其其格。 “你给她的五彩石令是什么?” “五彩石令,就是我的信物,公主令。嗯……就好比你们的兵符差不多。我们蒙蛮都是用石头,我阿爸不是给了我一千精铁骑吗?这五彩石令就是号令铁骑的,我阿爸是担心我在大昭受了欺负,这铁骑可是蒙蛮最强的将士,很厉害!我是担心侧王妃遇到危险,万一的话,也能用铁骑挡一下。怎么样?我这个朋友,够义气吧?” 其其格拍着胸脯说着,洛承君却陷入了思索。 “蒙蛮铁骑?乔书律,这其其格入洛安城之后,那一千铁骑是如何安置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门 () “那一千铁骑有二百留在了洛安城内供公主调遣,剩余八百,都被安置在了城外近郊的驻军营地里。” “驻军营地……” 洛承君心中生出个救付娆安与杀手团脱险的法子来,这驻军营地也在城外,这蒙蛮铁骑跟杀手团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并且身份特殊,属于外客,匡正然和昭帝都不会对他们戒心。 如今,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让蒙蛮铁骑捎带着付娆安与杀手团远离了洛安城附近,便能躲过这次的周密围捕。 “公主可愿冒险相帮?” 洛承君朝着其其格抱拳,做出一副诚恳之态。这堂堂佐政王忽然放低姿态,还怪让其其格不适应的,乔书律更是惶恐,连忙双手扶住洛承君的抱拳。 “王爷不必如此,王爷有吩咐,直说便是。能做到的,属下一定力相助。若做不到的……属下也一定拼命做到!” 乔书律对洛承君忠心耿耿,洛承君从未怀疑,只是他的目光,掠过乔书律,径直看向了其其格。 其其格一愣,赶忙表态。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相公既然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也没问题。” 洛承君看其其格爽快答应,便将付娆安与杀手团如今的现状,还有自己所想的法子盘托出。 另一边,付娆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那特效金疮药凝血的效果当真不错,只是付娆安的身子,还很是虚乏。 付娆安睁开眼睛,恍如隔世。沃雪激动的脸出现在她无力的视线之中,张口声音雀跃。 “姑娘醒了?姑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师傅!付姑娘醒了!” 付娆安听着耳边渐渐靠近过来的脚步声,蹙了蹙眉头,感觉身上的力道恢复了些,挣扎着要起身。 一众人纷纷上前搀扶她,手忙脚乱的,付娆安的衣襟之中,忽然抖落出一块石头来。 那石头应声落地,引了付娆安的注意。 “等等……那是什么?” 付娆安轻推开挡着自己视线的人,沃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急忙从地上将那块印章大小一般的石头捡起来递给了付娆安。 “这不是姑娘的东西吗?我起先给姑娘的伤口上药的时候,就在姑娘衣襟之中发现了这块石头,哦,还有一封信。” “信?” 付娆安看了看手中这块有五彩纹路的石头,伸手在自己的衣襟之中摸索了起来,很快便发现了其其格给她留下的信。 信上,其其格交代了五彩石令的作用,还分外热情地邀请付娆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蒙蛮做客。 “呵……” 付娆安看着其其格这歪歪扭扭的汉字,不由地联想起她平日里口无遮拦,惹祸的喜感。 只是这笑意一闪而过,如今的窘境,注定笑不长久。付娆安抬眼看向宁风霖,昨日她晕过去前,那千钧一发的惊险还历历在目。 虽然其其格给了自己可以号令铁骑的五彩石令,可却忘记交代付娆安这铁骑的所在。付娆安对铁骑安置并不清楚,而且如今,这围困的景象,还不知如何解脱呢。 所以目前,这五彩石令对付娆安来说,还是无用的。 “付姑娘下次,可不能这般豁出自己的命去冒险了。老夫和杀手团,承受不住这份恩情。” 宁风霖看着床榻上干涸的血迹,不由地蹙眉,朝着付娆安抱拳作揖。身后其他人,也纷纷朝着付娆安作揖感恩。 付娆安见此,想要下榻去搀扶宁风霖,可伤口疼痛,只能言语相慰。 “宁老言过了,当时情况紧迫,只有这法子能阻了匡正然进来搜查,也是不得已为之。” “姑娘聪慧,可昭帝那群走狗为了升官发财,哪儿里会顾及百姓安危?一个生孩子的妇人而已,姑娘是如何笃定那匡正然不会进来搜查的?” 沃雪昨日就开始好奇,那些士兵个个杀人不眨眼,手上哪一个不沾血腥的。怎么见了产妇,倒是一个个畏惧了。 付娆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哪儿里是顾及妇人生孩子?我也是赌了一把,我原在护国公府的时候,见过我大嫂产子。因为是难产,我大哥在门外焦灼的不行,可那产婆和管家就是拦着我大哥不让进屋,说是这妇人产子的血腥透着阴损之气,与男子的阳气相斥,会坏了仕运。那些士卒哪一个不是盼着升官发财,自然嫌弃厌恶生孩子的妇人,那匡正然更是不敢进来。” “原来如此,姑娘当真是聪明!” “小聪明而已,要想成事,还需有大智慧才行……” 付娆安抿嘴叹气,脑袋里的小聪明,到底是折腾不出一个脱离困境的好法子来。 “宁老,如今外面的搜寻还是很严密吗?” “是啊,虽说这片已经搜查过了。但村田外围一直驻守着匡正然的人,这一次,是势必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才肯罢休。可最紧迫的,还是村民百姓。上次屠城之祸,昭帝将罪责都推在了我们峦国人身上,如今哪怕是见到一个生面孔,村民都会积极告发。我们如今,也就晚上敢出去找点儿吃喝,白天,连面都不敢露,更别说逃了。” “如此下去,不等被抓,我们也要困死在这里了。” 征循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付娆安也感觉自己黔驴技穷,不由地想到洛承君。此时若是他在,怕是能轻易想出法子来。可又因为这念头,不由地自恼。 忽然,这屋外响起一阵噪杂声,众人顿时戒备了起来。征循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透过裂缝朝外望去。 门外的噪杂声,不是搜查的士兵,而是十几个村民,一个个形色激动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其他人。 “大家快着点儿啊!这蒙蛮公主回门集万民布为蒙蛮族长祈福,一块布一两银子啊!先到先得,只给一万个人!” 征循并未在意这些人的呼喊,确认不是搜查的人,便松下了一口气,回头朝着戒备的众人点头示意。 而付娆安隐约听到了蒙蛮二字,挣扎着要下榻。 “征循,门外的人喊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默契 () 征循微愣,又回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好像是说蒙蛮公主回门的事情,要集什么万民布给蒙蛮族长祈福。一块破布一两银子,还真是大手笔……” 征循只当说句闲话,可付娆安却听了进去。 “回门?这蒙蛮可没有回门的习俗……” 付娆安自语,低头看向手中攥着的那枚五彩石令。难不成……只是凑巧吗?这其其格如何能知自己如今在近郊身陷困境,又如何能想到这么高明的暗示来?其其格的脑子,怕是想不出这些吧? 可付娆安总觉得不寻常,这五彩石令总是要派上些用处的。有觉得自己是太想要脱困,所以免不得胡乱联想。为了确认,付娆安伸手扯下一块衣角来递给了身旁的沃雪。 “沃雪,你是女人家,不太显眼。你拿着这块布,去城门看看,这蒙蛮公主回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连回门的时间,随行护送的人都问清楚。” “好,我这就去!” 沃雪接过那衣角,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宁风霖看付娆安神色异样,像是又生出了什么念头。 “付姑娘可是又有主意了?若需冒险,姑娘可不能……” “宁老放心,如今情况还不明了,我不会唐突冒险的。只是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 “难不成,昨日秘密送药的人,是那个蒙蛮公主?” 其其格救过宁风霖性命,宁风霖自然是知道其其格与付娆安之间的关系。他看付娆安对其其格回门之事如此在意,不由地想起昨日送药的神秘人。 “什么秘密送药的人?” “就是昨日,姑娘晕过去之后,伤势恶化难抑制。我们正束手无策,门外闪过人影,送来了一瓶特效金疮药。若不是这瓶药,姑娘怕是拖不了险情。”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相助之人知道我们如今困境的。” 付娆安不由欣喜,觉得自己心中猜想又多了几分胜算。不过她转念一想,若是其其格帮忙,怕是早就耐不住性子亲自现身了。昨日送药的人,怕是洛承君的人才是。 付娆安脸色微沉,她虽还气恼洛承君,但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就算真是洛承君出手相助,她也接受。 很快沃雪便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手里头还真握着一两银子。 “打听清楚了,这蒙蛮公主明日一早回门,那城门一列铁骑精兵,朝着近郊驻守军营去,很是威风。收万民布,散发银子的人说,明日辰时,蒙蛮公主的铁骑精锐部队会从驻守军营聚在这城门外,护送蒙蛮公主回蒙蛮去。” “铁骑!这就对了!” 付娆安听闻是铁骑护送,更是攥紧了手中的五彩石令。据沃雪所言,一个散发银子的下人能这般善言,与她说这么多,一定也是有目的的。 虽还不是万分确定,但付娆安有了大半的把握。 “宁老,今晚,我们要想法子去近郊的驻守军营。若是我没料错,其其格是想要借着回门,由铁骑捎带着我们离开这里。这收万民布,不过是光明正大给我们一个暗示罢了。” “可……” 宁风霖迟疑了一下,付娆安的兴奋瞬间落下。 “宁老是不放心?” “老夫并不是不放心,只是这近郊的驻守军营,距离我们这里,也有三里地。虽说不远,但要横穿过眼前的田地,可匡正然的搜查队伍,就聚集在那片巡查。晚上更是严密,若是想过去,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困难。” 可宁风霖的担忧倒是没让付娆安犯愁。 “无妨,我们等等看吧。若其其格此次回门真的意图捎带我们脱险,那就一定思量到了这一点。我们等入夜看看,见机行事。” 付娆安莫名有信心,这信心不是来自于其其格,而是来自于洛承君。 付娆安想的没错,洛承君怎么会不考虑到为他们去往驻守军营的这条路上除去障碍呢? 乔书律手中拿着一个用黑布掩裹着的长条物,行色匆匆地去了湖心楼。 “王爷,您要的东西。” 乔书律将长条物递给洛承君,洛承君拆开黑裹布,那里面,竟然是一张旧弓。 洛承君伸手拉扯了一下,还算比较满意这旧弓的韧性,轻轻点了点头。那弓身内侧,刻着一个“峦”字。与这把弓相配的两柄箭上,也刻着“峦”字。 乔书律为难地看着洛承君,欲言又止。洛承君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怎么?信不过本王的能力?” “属下自然信得过王爷的能力,只是……这事有万一,不然,就让属下去吧。” “你?若真是事有万一,你去这万一的几率岂不是更大?放心吧,本王万无一失。最重要的,也是要顺带给自己出口恶气。屠城之事后,本王这心中,已经憋闷了好久……” 洛承君说着,已经上了弓弦,拉弓朝着屏风松弦,只听一声冷嗖,那箭稳准狠地射在了屏风上刻画的昭帝之印上。 刚入夜,一抹黑影从湖心楼闪身而出,身速极快,脚步轻盈。踩踏在房瓦上,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落下,那在房檐上盘卧着的夜猫,都被吓了一跳。 黑影正是洛承君,洛承君一身墨黑的夜行衣,只露着一双星眸,犀利凛冽地环顾着夜色的洛安城。飞快跃身在各处屋檐之上,朝着皇宫奔去。 因为极其熟悉皇城守卫布控,洛承君无比轻松地躲过了禁军巡逻,顺利到达了凤殿。 洛承君伏身趴在凤正殿对面的角楼上,如同鬼魅一般,微眯双眼,注视着昭帝。 昭帝此刻,正与皇后坐在正殿前厅,不知笑谈着什么。昭帝满脸笑意,伸手扶着皇后微隆的小腹,很是惬意。 洛承君冷冷地撑起长弓,那撑在弦上的箭,箭头锋利闪着寒光,箭尾拖着一封信,那信纸是沾血的烂布。 洛承君拉弓瞄准,在他左眼的视线之中,那箭头对准的,是昭帝的脑袋。 洛承君微蹙眉头,想起屠城之祸,峦国旧人惨死,甚至是如今付娆安与自己的决裂,他真的想要丧失理智,直接将箭射在昭帝的脑袋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按计进行 () 洛承君拉弓的手微颤,到底是在松手的那一刻,将箭头错位,瞄准射向了昭帝与皇后之间的空隙上。 那箭带着杀意穿过夜色,锐利的箭头侧过昭帝的脸颊,稳准狠地射在了他身后龙椅的龙头上。 “啊!” 昭帝和皇后神色惊变,那支箭就悬在他们两人之间。皇后看向昭帝,更是惊叫着站起身来。 “皇上……您……您的脸……” 昭帝惊魂未定,听了皇后的话,只觉得自己左脸颊一阵冷意,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手血色来。 那支箭锋利的箭刃,划伤了昭帝的脸颊。 “血!血……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昭帝颤抖着,撕心裂肺地一边呼喊着救驾,一边抛下皇后自己躲在龙椅之后,生怕再有暗箭袭来。 张红亮火速带着守在凤殿附近的禁军赶到,瞧着这热闹起来的场面,洛承君将弓箭扔在角楼上,自己转身跃下角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昭帝在凤殿惊魂未定,又恼羞成怒。皇后想要关切他,上前要为他处理伤口,都被他毫无顾忌地伸手推开。 自上次清河围场行刺之后,昭帝对暗杀一事,唯恐至极。而畏惧到极点,便会诱发凶残暴虐。今日这支冷箭,再次将昭帝的情绪引致崩溃边缘。 张红亮急匆匆地进殿,昭帝急切,亲自迎了上去,一把拽住张红亮的衣襟。 “可抓到刺客了?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朕不敬!朕要将他生吞活剐,剁成肉酱再烧成土灰!” 张红亮还未开口,便被昭帝这嘶吼吓得不知所措。 “皇……皇上息怒,禁军还在宫中搜查,目前并未抓到可疑之人。但……刺客应该是峦国余孽宁风霖等人……” 张红亮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呈给昭帝。昭帝定睛一看,张红亮手中攥着刚才那支冷箭,还有一张长弓。 “宁风霖?” “是,皇上。这长弓和箭上都刻着“峦”字,而且,这支箭上还系着一封信。” 张红亮将信递给昭帝,昭帝急忙打开,看着信上的字,又气又怕,浑身发抖。 信上所写“昭狗昏庸,吾等末路,同归于尽,亦要除之!” 昭帝看着信上的字,眼中的惊恐混杂着恼怒越发强烈。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又好像是在哭,忽然抬脚恶狠狠地将张红亮踹翻在地,拿起那长弓拼命地朝着他挥打。 张红亮哀嚎连连,只能求饶。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啊!” “饶命?谁来饶朕的命!你们不是回禀,说宁风霖和杀手团余孽如今被困在城外近郊吗?还跟朕保证三日之内赶尽杀绝?怎么如今能穿堂入室,来了这宫中,在朕的脑袋上射箭?你们这群废物!朕要先将你们挫骨扬灰!” “皇上饶命!皇上明察啊……这,这围剿宁风霖等人一直都是副统领匡正然在负责。臣……臣一直都在宫中守卫,那消息,也是匡正然传回来的,与臣无关啊……” 张红亮开始推卸责任,昭帝气喘吁吁地扔下那打断的长弓。 “去,让匡正然带着在城郊搜查的禁军立刻回宫戒备!朕……要是再伤一丝皮毛,你们这一个个都要被株连九族。” “皇上……那城郊外,不继续搜查了?” “还搜查什么?你没瞧见这上面写着同归于尽吗?那宁风霖是多厉害的角色?竟然能入深宫如无人之地,差点儿要了朕的命,还能逃遁无形!所有能动用的禁军,部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朕!直到宁风霖被抓为止!” “是!臣这就去办!” 张红亮忍着被昭帝鞭打的疼痛,狼狈起身朝外奔去。 城郊处,付娆安与宁风霖等人还在焦灼地等着,如今已经到了子时,在外查看禁军守备情况的征循还没回来。 付娆安白天原有的信心在一点一点的消磨,难不成,一切猜测,都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付姑娘不必着急,如今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再等一等,若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另寻他法便是。” 宁风霖劝着付娆安,其实自己心中也是焦灼难安的。付娆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她如今这伤势,要是想硬闯过禁军的守卫,怕只会拖累杀手团。 咚咚咚! 正想着,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响起,沃雪急忙上前开门。只见征循一脸兴奋地闪身走了进来。 “神了,付姑娘你简直神了,就在刚才,城中来人不知知会了匡正然什么。匡正然此刻,已经集兵回城了,这会儿,外头一个巡兵都没有!” 听了征循的话,付娆安可算是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一众人的低气压也回升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起身去驻守军营吧。” “等等,为了避免有诈,我与沃雪打头阵。宁老你和征循他们,看我们平安过了一段路,再跟上。特别是到了那驻守军营,我有五彩石令,又是女子,还是佐政王府侧王妃,许多话还好说,等我平安进了驻守军营,安排妥当,你们等我信号。” 付娆安思虑周,一众人分成前后两波,出了这困守几日的破屋。 一切都比想象的顺利,而且在驻守军营内,其其格早就在营口等候了。 “侧王妃!” 其其格看见付娆安,兴奋地上前拥抱,却不小心触碰付娆安腹部伤口,疼的她冷呲一声。 “哦,对不住,对不住。我都忘记了,佐政王说你受伤了。” “洛承君?” “嗯,还是王爷了解侧王妃,王爷起初生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我觉得实在是荒谬。都不知会你一声,你能懂他的计划?没想到,你还真的如他所料,来了这驻守军营。简直神了!” 其其格很是惊叹,付娆安心中恻隐,原先对洛承君的怒气,如今消减了大半。 其其格早就按照洛承君的计划安排好了一切,宁风霖和杀手团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驻守军营,换上了铁骑的铁甲盔帽,混入了铁骑之中。 第二百五十四章 铁骑护送 () 其其格带着付娆安入了铁骑营帐疗伤,帐外,洛承君一身漆黑色的风衣兜帽,从暗处闪身而出,目光不舍地朝着那营帐望去。 “王爷,既然都来了,何不去亲自见见侧王妃,化解你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呢?” “罢了,本王若是进去见了她,便一定不会让她走的。这天下之大,就算有多少人在她身边护佑,本王也只信她唯有在我身边才能无忧。可她不是,只怪本王没能做到让她然信任。如此反复,只能越走越远……” 乔书律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看着洛承君清冷强忍的目光,不由地心疼。 “公主,你此次回门,乔书律不跟着?” 帐内,付娆安一边喝着汤药,一边左右环顾,没看见乔书律的影子,便好奇问了其其格。 谁知一提到乔书律,其其格的嘴巴边撅了起来,一脸的委屈不满。 “还说呢!这回门本不是我蒙蛮的规矩,我阿爸还说,得空要来洛安城面圣参拜,顺道看我。可为了这一次的事情,我与相公刚成婚便要分开了。相公说,这边事务繁忙,不能与我一同回去。我这次回去,再快也得半月之久。” 其其格语气哀怨,付娆安一时觉得对不住。 “难为公主了。” “侧王妃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那日新婚之夜,相公喝醉了酒,进门就倒在桌上趴着睡着了,嘴里还喃喃喊着“欢儿”两字。我这心里头……有些别扭。” 付娆安一愣,这“欢儿”自是聂欢无疑。乔书律如此专一钟情,倒是让人不由伤怀动容。 “日久便能见人心,公主与乔书律遇见的仓促,成婚也仓促,还没有时间培养感情。等你们相处的日头久了,依公主的性子,乔书律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他喜欢我这样大大咧咧的?” “公主是真性情,谁能不喜?” 其其格听了付娆安宽心的话,败下去的兴致又提了起来,变得笑呵呵。 “对了,这佐政王还说了。让这蒙蛮铁骑捎带杀手团脱险,只是临时给昭帝用了一招调虎离山。昭帝如今没回过味来,可这老虎总要回山,细想回味的。所以,这次是真的去蒙蛮,走的也是该走的路线。不过那南水孤郡,所以,侧王妃要提前与杀手团的人交代清楚,切莫中间出了岔子,给昭帝抓去了把柄,可是要连累我蒙蛮的。” “当真去蒙蛮……” 付娆安迟疑,他们此行本是要去南水孤郡寻觅林云庭生死的。若真按照去蒙蛮的路线,可要绕远了很多。再从蒙蛮回头去南水孤郡,路途遥远,风险也不小。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完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天微亮,其其格就让铁骑整顿出发了。付娆安和沃雪扮成其其格的侍女,随行一起上了马车,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处走去。 洛承君一直随行在暗处,从昨夜一直待到现在,站在城门处看着队伍渐行渐远,直到移出了视线,才转身离开。 皇宫内,昭帝一脸憔悴,顶着黑眼圈神经兮兮地清醒了一整夜。 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能把他的三魂六魄给吓出来。可整夜无恙,昭帝的精神才慢慢松懈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放着的那封箭书,忽然一把抓起。 “张红亮!张红亮!” 昭帝声音嘶哑地喊叫着,元文急匆匆地入殿来,还忍不住打着哈欠。 “皇上,张统领在外宫巡视呢。” “让他速来见朕!” 昭帝被昨夜那支暗箭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如今回味出些异常来,显得更加焦躁难耐。 张红亮连滚带爬地赶到凤殿,直接趴着给昭帝行礼。这一晚上什么人都没抓到,他脑子里面一直回响着昭帝那句“株连九族,挫骨扬灰”! “皇……上!臣一直严守防范,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您的安!想必那宁风霖一定是被吓破了胆,并未入宫行刺,所以臣才没有抓到人的……” 张红亮不问自答,生怕被昭帝惩罚。昭帝却蹙紧了眉头,紧攥着那箭书,慢悠悠地朝着张红亮走过来。 张红亮吓得大气不敢出喘一声,昭帝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箭书扔在了他脸上。 “这封信,朕觉得不对劲啊……” “啊?” 张红亮一愣,赶忙捡起那箭书,看了又看,也没发觉有何异样。 “皇上英明,臣实在是愚钝……” 昭帝伸手摸了摸左脸上的伤口,越发觉得蹊跷了起来。 “昨夜这支箭,只差分毫就能射中朕的脑袋,就算是意外失手,可若真是宁风霖进宫行刺,射箭连发,取朕性命简直如囊中取物。可为何……他只射了这一箭?” “大概……大概是因为这宁风霖贪生怕死,所以……” “放屁!贪生怕死?那信上写着,吾等末路,同归于尽!都敢舍命入宫行刺,还有何贪生怕死的?这支箭,明明就是给朕送信的,告诉朕,宁风霖和杀手团余孽在宫里,在洛安城!” 昭帝可算是琢磨出了点儿意思,他目露怒色的兴奋,开始急躁地踱来踱去。 “对!没错!这支箭根本就不是宁风霖射的,而是有人故意要让朕以为是宁风霖射的,让朕将匡正然调回宫中,趁机让困顿在近郊的峦国余孽有机可逃!哈哈……哈哈哈哈!” 昭帝仰面大笑,不住地点头自我肯定。而这脑海里,怀疑的不二人选,自然是洛承君。 “好一招调虎离山计,把朕当真白痴来戏耍……张红亮,你立刻叫匡正然赶回城外近郊,外延百里搜查,若是昨夜逃窜,此时,最远不会过了百里。一定……一定要将人给我抓回来!朕,决不能让他得逞高兴!” 昭帝嘶声怒吼,张红亮虽然不知道昭帝所指之人是谁,但只要听令即可,他也无心多问。 “王爷,如您所料,皇上回过味来了,已经让那匡正然出城继续外延搜剿了。” 乔书律来与洛承君禀言,洛承君顿下,轻抬眉眼。 “嗯,侧王妃回家省亲的事情,可以安排了。要让侧王妃,风风光光。”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做戏 () 杜妍娥倚在素香阁的门栏处,百无聊赖地朝着王府花园望了一圈,目光定格在远处的满月楼上。 “蓉兰,这几日,你可瞧见过那瑶姬?” 杜妍娥觉得府中最近清净了不少,虽说她不怎么出这素香阁,可心里头还是挂念着洛承君,时不时地在这门外望一望。这想来,自从上次宫宴之后,便再没有见过瑶姬的影子了。 “回王妃,奴婢也好几日没见过侧王妃了,昨日奴婢去管家那里领香烛,发现那满月楼的茗竹在管事房帮忙呢,这么想来,那满月楼里可没能用的丫鬟了。难不成,王爷如今,冷落下侧王妃了?” 蓉兰幸灾乐祸地猜想着,可杜妍娥却摇了摇头。这昭帝说过,瑶姬也是峦国旧人,只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证据证明。也提示过杜妍娥要在王府多注意些,而“林云庭”被处斩后,这瑶姬便跟着消失无踪了? “难不成……是跑了?” 杜妍娥正琢磨着,忽然瞧见府中的刘管家抱着一个眼熟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朝着府门的方向跑去。 杜妍娥微愣一下,忽然想起那锦盒里头装着什么,急急地迈出门去,叫喊住了管家。 “刘管家!” 刘管家闻声驻足,可显得有些着急似的,有些无奈地朝着素香阁这边拐弯走来。 “王妃叫小的有何吩咐?” “你手中的锦盒,可是从大库房里拿出来的?” “啊?对,是从大库房里拿出来的。这是王爷让我拿去给侧王妃回家省亲送礼用的,这王爷和侧王妃还在门口等着,王妃若是有事,能否等小的回来在吩咐?” 管家显得很是急切,杜妍娥听闻这东西是洛承君给瑶姬回家省亲送礼用的,脸色温怒,上前一把将那锦盒从管家手里夺了过来。 “哎哟,王妃小心……” 管家失声惊叫,杜妍娥打开那锦盒一看。果然,那锦盒里头,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龙涎香。 这龙涎香算得上是异宝奇珍,珍贵无比。就连皇室贵族,也只有皇帝能偶尔用上几次。 杜妍娥原本掌管府中大小库房,这块龙涎香,是一年前她嫁入王府,下阶官员为了讨好洛承君而送的贺礼,还是她亲手放进这锦盒之中的。 杜妍娥一直不舍得动用这块龙涎香,原本是打算给多病的父亲养身所用,可到底是没等到父亲康健回来的那一日。如今,洛承君却要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瑶姬回家省亲送礼所用? “王妃?王爷和侧王妃还等着呢……” 管家看杜妍娥气的发愣,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杜妍娥气恼地将锦盒扔回管家怀中,管家吓得赶紧接住,匆匆朝着杜妍娥行礼,转身朝着府门奔去。 “一个妓子出身的女人,回家省亲?莫不是向借机……” 杜妍娥本事恼怒嘲弄一句而已,可忽然觉得可疑,便朝着府门急急走去。 杜妍娥赶到府门,不敢贸然现身,只是鬼鬼祟祟躲在门内的柱子后面朝外张望着。 府门外,瑶姬身穿粉白色风衣兜帽,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洛承君半拥着她,眉眼温柔,与她低语着什么。 杜妍娥离得远,听不清,但也能想象得到那是自己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她不由地嫉妒,攥紧了手中的丝帕,眼神朝着旁边瞟去。 如今这天凉了,洛承君当真是体贴,专门给护送瑶姬的马车加了厚绸子。马车后面的货车上大箱小箱的,各种稀罕珍贵的物件儿,管家正在将手中盛放龙涎香的锦盒放上去。 而那货车周旁,更是多了四五个守着的家奴护送。只不过,这几个家奴样子奇怪,一个个看起来小心谨慎,总是四周环顾。带着皮帽裹着围布,这天是凉了,也没冷到需要裹围布的时候。 这围布,更像是为了遮掩面部所用的。 杜妍娥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本就怀疑这瑶姬借机回家省亲,是想要顺势带着余下的峦国旧人逃跑。如今看来,可能性极大。只可惜杜妍娥并未见过那些峦国旧人长什么模样,只是听闻昭帝说过,那逃窜的头子宁风霖,是一个灰白发色的老人。 正想着,杜妍娥一眼便瞟见,那站在最后位的一个家奴,皮帽之下露出一撮灰白色的头发。 “真的是……” 杜妍娥有些兴奋,这若真是护送的家奴,一定不会找年岁这般大的。如此凑巧的事情,杜妍娥是不信的。 “瑶姬,这次你死定了!” 杜妍娥微笑自语,她如今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妒恨之意。若是趁着这一次除掉瑶姬和峦国余孽,自己在昭帝和皇后那里,也算能抬得起头来了。更何况,这瑶姬一直叫嚣着要杀了自己给那江叔报仇,自己若是不早早动手,怕是日后,便要有断不掉的杀身之祸了。 况且,这一次瑶姬借着回家省亲的名义,事后追究起来,也有说辞能脱开洛承君的关系。 可虽是这样想的两其美,可杜妍娥还是有些犹豫。若是通知了昭帝,此事,就算是覆水难收。而上次自己冒险知会洛承君那林云庭是假的消息,已经让洛承君知晓自己重新倚靠了昭帝。 而上次的事情,洛承君一直未找她,就此没了下文,惹得杜妍娥心中惶恐,也犹豫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做了这次的事情,可就真的推开了洛承君,到了昭帝那侧…… “王……爷!” 杜妍娥思虑入了神,这洛承君送走了瑶姬,与乔书律进门来她都没发觉。要不是蓉兰这惊慌的问候声,她怕是还发觉不了。 杜妍娥慌乱作揖,抬眼看见洛承君望着自己的眉眼冷清。 “王妃怎么在这儿?这个时辰,不是该在素香阁潜心礼佛吗?难不成,又要进宫去与皇后叙旧?” 洛承君语气冰冷,言语之中也有暗讽,杜妍娥不由地心生委屈。 “妍娥是想来与王爷要个结果的。” “结果?” “上次……上次的事情,王爷不是心知肚明了吗?可王爷事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照旧冷搁着我。今日,王爷就明说了吧,如何惩戒妍娥,妍娥都绝无怨言!”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利用 () 杜妍娥口中说着索要惩戒,但其实是想要看洛承君的态度。虽说自己是倚靠了皇上,但到底还是在关键时刻帮了洛承君。她心中还惦念着,洛承君能念着她的好。 可洛承君却依旧冷沉着脸色,还稍显着不耐烦的样子。 “本王没有闲情惩戒王妃,只不过,以后在这王府之中,本王希望,王妃能与本王互不相扰,好在为之。” 洛承君冷言说完,头也不会地超前走去。杜妍娥满心失落,哪怕是惩戒,也能显出洛承君的稍许在意来。可洛承君,连惩戒都懒有闲情,怕是对自己,是毫无情谊了。 杜妍娥原本的迟疑,被洛承君的冷漠催化成了笃定。 “王爷,就在刚刚,王妃与蓉兰出府朝宫中去了。想必那破绽,王妃是看出来了。” 洛承君听了乔书律的回禀,微愣,片刻才点了点头回应。 “那便好,只要引了禁军偏离蒙蛮铁骑的行路,便按原计划,让人分散回程,别弄巧成拙了才好。” “王爷放心,冒充侧王妃和杀手团的人,都是属下精挑细选的陌生面孔,就算与那禁军直面相撞,也不会与佐政王府扯上任何关系。倒是王妃……王爷此次算是彻底将王妃推向了皇上,今后,该如何……” 乔书律欲言又止,洛承君表情复杂。 杜妍娥所求的惩戒,其实洛承君已经做了。他明知杜妍娥如今左右不定,心中对自己恻隐,并未甘愿倚靠昭帝。可洛承君还是为了付娆安和杀手团的安危无误,利用了她。 这利用,便是惩罚。可又像是洛承君给自己的借口说辞,毕竟杜妍娥所求惩戒之时,他明明可以将她拉回身边的。可洛承君没有,不仅没有,还故意冷言相逼,逼她按照自己的设计去做。 “有何该如何的?从前,本王不也一直防备着与她在同一屋檐下过了这么久吗?往后,还如此这般就是了。” 洛承君说完,却违背地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清楚,如今自己与昭帝的对立更加激烈明确,早晚,有撕破脸皮的那一日。那个时候,怕是自己顾念不了旧情,刀刃也要朝向杜妍娥去。 杜妍娥按照洛承君所想,与昭帝说了瑶姬借口回家省亲,带疑似宁风霖和峦国旧人逃窜。 这出乎昭帝意料的举动,倒是让昭帝深信不疑,立刻让围剿城郊外延的张红亮带人集中朝着洛承君设计的方向去了。 付娆安与杀手团众人一路平顺,还以为是昭帝迟笨,回味甚晚,却不知,是洛承君在身后,周密布,护其安然。 铁骑队伍行了一日,傍晚驻营休息。宁风霖小心翼翼地朝着付娆安走了过来。 “我们离南水孤郡,越来越远了……” 宁风霖朝着南面望去,这蒙蛮在北面,正好是两个对立点。付娆安也心有感慨,这宁风霖和杀手团的家在南水孤郡,而自己的家,在安国。虽说,那里已经称不得是家,可到底,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你们势单力薄,留存峦国血脉,才是目前你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殿下是峦国皇族最后的血脉,他若是死了,我们这些低贱之人,留下血脉又有何用?我宁风霖以为自己一世英名,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没守住,实在是愧对先帝的信任。若殿下真的已死,我必定紧随其后,共赴黄泉。” 付娆安听着宁风霖如此败兴之言,不由地蹙眉。这林云庭如今生死不明,若真的出事,这宁风霖还要跟着寻死觅活。再看这帮杀手团的人,一个个将宁风霖敬若神明,若宁风霖死,他们怕是也不会苟活。 “不如……到了蒙蛮,宁老你与杀手团的人就此留下,我一人返程去南水孤郡找寻林云庭。” “不可!我等怎么能让付姑娘你一人冒险。” “怎么是冒险?你们与我一同去,才叫冒险。这昭帝没抓到你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南水孤郡就算不如之前戒备,也一定留有兵力。宁老您这张脸,怕是早就被人熟记于心了,只怕是一出现,就会被当成靶子。倒不如我一个人来的安,说不定,这林云庭无事,在哪里好好躲藏着,被你这么一……” 付娆安说着,还露出了些许的嫌弃。宁风霖愣着,竟然被付娆安说的哑口无言。 “就算姑娘说的在理,老夫也不能让你一人去!” “我怎么能是一个人呢,这蒙蛮公主和洛承君不都是帮手?宁老不妨好好瞧瞧杀手团如今所剩的十余人。哪一个不是身受重伤,个个颓色。这些人,在宁老眼中,难道不是如亲生孩子一般?杀手团是峦国传奇,如今,可就剩下这十几人了。” 宁风霖蹙眉看向在一旁角落休息的杀手团成员,原本的千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人。 “师傅,我觉得付姑娘说的在理……” 一直静默在一旁的沃雪忽然开了口,她在杀手团地位不高,从前与宁风霖说话也是唯唯诺诺,敬畏的很,从不敢主动这般开口。 “师傅,若我们都死了,那这世上便没人惦记着昭帝的狗命了。殿下如今生死不明,就算真的殒命,也要留个报仇的人不是?如今大昭内部,追杀剿灭我们的风头正盛,索性不如,就在蒙蛮暂避风头。等有机会,我们可以重出江湖,拉帮结派,再大干一场!” 付娆安听了沃雪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她可不愿有朝一日,让宁风霖拉帮结派,再重走一遍这条路。她只是不想让宁风霖和杀手团白白送死,也算是为林云庭做了一点儿事。 宁风霖并未立刻开口回应付娆安的提议,让他缩身在她一小女子身后求得平安,对于宁风霖这个一辈子都是冲锋陷阵的英雄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 洛安城,县主府。 简茶靠上洛承尧后,这县主府一改凄凉,如今奴仆成群,可算是符了县主府的样子。 简茶脸上却没什么笑容,她如今除了每日要去逍遥王府伺候哄着洛承尧,就是冥思苦想着昭帝所令之事。 可这其其格忽然没有预兆的回门去了,一去就得至少半月,简茶也不知,这对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铺垫 () 简茶打开首饰盒的小屉,拨开故意掩着的金银首饰,露出下面的药瓶。昭帝给的这瓶毒药是黑鸩,是鸩毒之中最毒的一种。 鸩毒本就已经是剧毒,而黑鸩,听闻更是沾染立死,根本无药可救。 简茶看着那药瓶就发怵,原本想好了利用矛盾来催化洛承尧动手,有了这逍遥王的护身符,想来也会跟上次聂欢之死一样,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洛承君虽说气恼与洛承尧断绝了血亲关系,可到底,还是同胞兄弟。只是如今其其格不在洛安城内,简茶原本想好的矛盾点,也无处发挥。 昭帝只给了半月之期,那狗皇帝的性子怪邪,又记恨自己不够听话,想必只会用这其其格回门的时间来刁难自己,而不会宽裕了这时间。更不要想他会改变杀人的主意。 “主子!” 简茶正愁着如何是好,青宁忽然跑了进来。着实惊了简茶一跳,吓得她赶紧将那小屉给推了回去。 “干嘛这般毛毛躁躁的?” 青宁挨了训,赶紧沉稳了下来,伸手指了指门外。 “逍遥王派人来给主子送聘礼来了,这人在院子里等着呢,还得叫主子亲自去看一看。” “聘礼?” 简茶惊愣起身,急急地朝外走去。 果然,这院子里面放着七八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贴着双喜,还绑着红绸。逍遥王府的管家站在园中,看见简茶,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县主,我们家王爷让我来给您下聘礼,这是礼单,您过目一下。王爷说了,若是觉得有短缺的,他可以补上。” 管家笑脸盈盈地将礼单伸手递向简茶,简茶却蹙着眉头,伸手一把推开。 “我还没与你家王爷说定婚期呢,怎么都不与我商量一下就下聘了?” “这……” 管家一头雾水地看着简茶,这简茶整日光明正大地出入逍遥王府,与洛承尧虽未成亲,但也是人尽皆知的关系了。本以为今日下聘是个惊喜,却看着简茶温怒的样子,倒成了惊吓。 “这聘礼如何抬过来的,就如何抬回去!” “可是王爷那边……” “洛承君那边,我字会亲自去说,快抬走!” 简茶催促着,模样嫌弃,好像生怕这聘礼在她院中多待一刻。管家无奈,只好差着人将聘礼原封不动地给抬了回去。 这洛承尧在逍遥王府的花园里晒着太阳,那些聘礼都是他精心准备的。但凡是他能够得来的稀世珍宝,都填塞给简茶做聘礼了。他如今正美滋滋地想着,简茶看到那些聘礼之后,该是多么欢喜。 可没成想,这管家灰溜溜地带着东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怎么回事?” “王爷,这……” 管家为难地朝着身后看去,那简茶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逍遥王府。只见那简茶一脸冷色,疾步走到离开洛承尧的跟前。 “我还想问问你,这聘礼是怎么回事呢?你怎么也不与我商量一下,就贸然下聘了?” “商量?本王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聘礼,本王在皇上赐婚那日就开始准备了,精心准备了数日。” “那也该与我商量一下,你如今叫人堂而皇之地送聘礼去县主府上,这洛安城的人,还以为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了!” 简茶情绪激动,满目的不情愿,着实刺痛了洛承尧。洛承尧不由地攥紧了四轮车的把手,咬牙隐忍。 “难不成,你没想着马上就嫁给本王?简茶,皇上给你我赐婚已有数日了,本王多次提出商定婚期,可你一再推诿。本王原想着,也许是因为那蒙蛮公主让你不自在,所以听闻那蒙蛮公主启程回门,便想趁机与你成婚。可你……” 洛承尧欲言又止,他心中想着那没说破的缘由,无比芥蒂,却又害怕挑破,便会覆水难收。 简茶也发觉自己推辞的太过明显,急忙转变态度,寻着理由说辞。 “我……我不是不想马上嫁给你,只是,如今成婚,倒像是我怕了那蒙蛮公主似的。再说了,夫人与我恩重如山,她如今没在洛安城内,我想再等等,等她回来,能出席你我的成婚喜宴,我便嫁给你!” 简茶说的很是笃定,洛承尧态度微缓。 “你可说真的?” “真的!绝对是真的!” “可侧王妃何时能回来啊?如今与我哥闹的这般难看,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来。” “能来!一定能来的!小王爷,你向来疼我,就随了我的心思吧。女人家一辈子成婚一次,落下遗憾可不好。” 简茶冲着洛承尧撒起娇来,洛承尧哪里耐得住她这般,绷着的脸上顷刻有了笑颜。 安抚好了洛承尧,简茶从逍遥王府出来,脸色比这初冬的寒风还要冷。 青宁伸手要搀她上车,简茶却拂手拒了。 “不坐车了,我想走走。” 简茶推诿嫁给洛承尧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还对那乔书律不死心。如今这个局面,她不死心也要死心了。这辈子,她死都没办法与乔书律双宿双飞了。 只是在认命嫁给洛承尧之前,还是先想法子利用洛承尧解决了昭帝所令之事。说白了,简茶还是不放心,生怕自己嫁给洛承尧之后,洛承尧得了手,便不拿自己的事情当回事了。 可这半月之期,其其格不在,怎么能想了法子提前铺垫,埋好了线,等其其格回来,便能一触即发呢? 简茶愁的叹气,裹紧了披风,快步超前走去。正走着,长街前不远处,传来了喧闹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老娘抓瞎你的狐狸媚眼!” “啊!救命啊!” 不明所以的,两个女人当街厮打在一起。一个女人身材微胖,长的很是彪悍,另一个女人柔弱纤瘦,被那胖女人压制在身下,大嘴巴狠狠地抽打着,凄惨地叫着救命。 一旁,有个看似是胖女人相公的男人,一边吃力地拉扯着二人,一边拼命地解释着什么。 “主子,您还是上车吧,这万一伤了您可怎么办?” 青宁示意简茶避开,简茶却来了兴致,推开她朝着闹事的地方走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矛盾点 () “娘子,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上次给薛家娘子送货的时候,看那薛家娘子摔倒在地,便伸手搀扶了一下。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丑事都没有啊!” 那胖女人的相公一边伸手拉扯大大出手的胖女人,一边哭丧着脸解释着。可他的体格,根本不是这胖女人的对手。 那胖女人泼辣至极,反手推开自己的相公,怒瞪着大眼,朝着他啐了一口。 “这四邻八舍都看见你跟这个小狐狸精眉来眼去,怎么大街上这么多人,别人家的相公不来搀她,偏巧是你呢?等老娘收拾完了这个狐狸精,回头再收拾你!” 胖女人说着,回头又朝着那瘦小的女人动起了手。 简茶蹙眉看着,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四邻八舍,一个个嘴巴也不闲着。 “哎呀,我上次是亲眼看见这刘家相公搀扶这薛家娘子来着。这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个,手都握在一起了!也怪不得刘家娘子这般火爆,我瞧着他们两个,准有猫腻!” “是啊是啊,这薛家娘子,八成是故意摔在刘家相公面前的。她早前不就一直说着,自己喜欢斯文的男人,可自己却偏巧嫁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简茶听着这些毫无凭据的流言蜚语,不由地嘲讽冷笑。这世上大都是这些粗俗无知之人,以为自己轻巧地说了句话罢了,可却不知,这些话,在当事人那里,犹如杀人的刀子一般锋利。 简茶正觉得无趣,想要转身离开。忽然一旁的人群炸开了锅,一个长的十分魁梧的男人朝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冲了上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男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拉扯住胖女人的头发,一把将她拎了起来,狠狠地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刚才还嚣张万分的胖女人,此刻瘫倒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而那壮汉根本不看她一眼,只是满脸焦急地回身抱起那挨了打的瘦小女人。 “相公!” 瘦小女人看见壮汉,也委屈地哭倒在他的怀里。这壮汉看着凶狠,却对这瘦小女人十分温柔。简茶看着,并不像周围人所言,这薛家娘子对自家相公不满。 “娘子莫哭,是为夫来晚了,叫你受了欺负。” 男人霸气地说着,抱起那瘦小的女人,朝着那胖女人走了过去。那胖女人还没回过劲儿来,瞧见壮汉又走了过来,吓得不轻。一旁自己的相公畏畏缩缩,也不敢上前护着。 “你若再敢欺负我家娘子,下一次,我薛某人要了你的命!” “是是是……” 胖女人连忙点头应允,这壮汉一脸凶神恶煞,看起来真的像是敢杀人的角色。壮汉威吓完胖女人,还不忘抬眼朝着四周围观的人看去,目光凶狠。 “你们这些七嘴八舌的杂碎也都掂量着,我家娘子与刘家相公清清白白!我们夫妻二人也恩爱的很,由不得你们胡说八道来玷污。” 壮汉呵斥完,潇洒地抱着自家娘子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无趣地散开,没人再敢提一句无礼之言。 简茶看了这么一出热闹,本是好奇寻个趣味,却忽然琢磨出了点儿什么,嘴角没由来地挑起一抹笑意来。 “青宁,你看那挨打的薛家娘子,可像我?” “啊?” 青宁被简茶问的一头雾水。 “哪儿里像了?主子身份尊贵,模样也比那薛家娘子俊俏的多。主子怎么了?拿自己跟那种卑贱之人相提并论?” “不,你不懂,我如今,就该像那薛家娘子才是。” 简茶莫名其妙地说着,脸上笑意更浓了些,超前走的脚步也欢快了些。青宁实在是猜不透简茶的意思,挠了挠头,无语地跟了上去。 简茶说的像,其实是要学。 那敏感粗暴的刘家娘子,就如同直率火爆的其其格一样。其其格本就介意简茶喜欢乔书律的事情,只是没有抓住什么,只能言语警告。但只是那言语,简茶就能感受到其其格对乔书律的独占欲有多强。 而那不听流言,信任自家娘子的薛家相公。不正跟洛承尧很是相似吗?在简茶眼里,洛承尧对自己可谓是百依百顺,信任有加。自己说的话,哪怕是天皇老子反斥,他都会选择信任自己。 如今不管那薛家娘子到底是有意与刘家相公暧昧,还是无意造成的绯闻,逼得自家相公对那刘家娘子大打出手,此事是真的。 若是换做其其格那般对待自己,想必洛承尧的反应,也不会比那薛家相公弱到哪儿去。 简茶现在缺的,不过是那群煽风点火,口无遮拦的围观者罢了。只要能在其其格不在的这段时候,备足了流言。等其其格回来,还不直接炸了锅? 简茶不怕挨打,就怕其其格不够冲动,惹怒不了洛承尧。洛承尧年轻气盛,且把自己捧在心尖上,到时候,自己稍微一扇忽,不怕这火烧不起来…… 乔书律与其其格成婚之后,便无事不再呆在佐政王府,毕竟已经成家立户,闲时,还是呆在将军府里。 今日,乔书律处理完了洛承君交代的事情,便独自一人呆在书房看兵书。 “将军,彭城县主求见,在前厅等着呢。” 门外的管事通禀了一声,乔书律听闻“彭城县主”四个字,还是不由地惊愣了一下。下意识晃过了聂欢的名字,不过紧接着,便回神想起了简茶。 “她来干什么?” 乔书律有些为难,这洛承君曾经叮嘱自己与简茶保持距离。虽未言明缘由,但之前信隼的事情,乔书律也记挂在心。并且因为简茶对自己表白过心迹,所以对简茶,多有忌讳。 “你们去回复县主,就说本将军身体不适,不便相见。” “将军,这县主说自己是来替逍遥王补送贺礼的。您推脱不见,怕是不好吧?这下午您还要去军营,若是说谎,以后传进逍遥王耳里,又要生了误会。” 管事为乔书律着想,乔书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起身去了前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惹流言 () 简茶在前厅候着,她今日的打扮费了些心思,拆去了那些繁琐华丽的头饰,也未着华服,只是挑选了一件素色的衣裳,整个人变回了从前近人的模样。 乔书律许久没来,前厅门口巴望着两个婢女,偷摸朝里瞧着简茶,眉眼里透着嫌弃,样子嚣张。 简茶也偷偷回看这两个婢女,觉得眼熟,忽然想起,这两个婢女,是其其格从蒙蛮陪嫁过来的丫头,塔娜和哈斯。 简茶微微有些意外,这其其格回门,怎么没有带着自己的陪嫁丫头一起?而且这塔娜和哈斯从前一直穿着蒙蛮的服饰,如今,忽然换上了大昭丫头的衣服,也怪不得自己没有一眼认出来。 这两个丫头,的确是其其格的陪嫁丫头,塔娜和哈斯。因为付娆安与沃雪顶替了两人的身份与其其格一起回门,所以这两人,便留在了将军府。 这其其格从前在佐政王府的时候,塔娜和哈斯一直形影不离,自然也是知晓其其格介意简茶喜欢乔书律一事的。而这蒙蛮女子向来对男子独占欲强,这塔娜和哈斯也不例外,瞧见自家主子前脚刚走,这简茶后脚便登门,自然心中不爽。 简茶意识过来之后,反倒抿嘴轻笑。她要与乔书律惹出些流言来,自然是其其格身边的人最有用。本还顾忌着,这将军府的下人,到底有没有胆量在其其格面前说三道四。 正盘算着,乔书律一身轻甲走了进来,身子背对着门口射进的阳光,整个人在简茶眼中,如同泛着光亮一般。 简茶看着,还是不免心动,脸颊上了红晕。 可等乔书律走近,那光芒消失,只剩下他生冷疏离的脸。简茶恍然回神,下意识躲闪了目光。 “县主有事请快讲,我马上要去军营处理紧急事务,没有空闲多待。” 乔书律哪儿有什么紧急事务要处理,他不过是想借口赶紧推脱。简茶虽有不悦,但还是强笑着,从一旁青宁的手中接过一个金丝锦盒来。 “我此来,是替逍遥王给将军补送贺礼的。前日将军与公主成婚,逍遥王因为身体不便,所以没能亲自来贺喜。我当日做了公主的送女客,也没来得及替王爷贺喜送礼,所以今日,特来补上。” 简茶说着,将手中的金丝锦盒打开,乔书律看见那锦盒之中,放着一枚精致的珀玉缎丝的剑穗,一看就价值不菲。 “将军可喜欢?” 简茶试探地问了一句,侧目看向乔书律腰间的挎剑。那剑柄上空空荡荡的,简茶早前就注意到了。 乔书律表情平淡,只是礼貌性地朝着简茶抱拳作揖。 “逍遥王费心了,还请县主向小王爷转达卑职的谢意。贺礼我收下了,县主若无其他事情……” “将军若是喜欢,我便放心了。逍遥王哪里懂得送将军什么贺礼,这剑穗,是我亲自给将军挑选的。将军是习武之人,这剑柄上没有剑穗,怎么看都少了些什么。这剑穗,配上将军的宝剑正合适……” 简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那剑穗从金丝锦盒之中拿了出来,上前就要亲自给乔书律的佩剑系上。乔书律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剑柄,后退了两步。 “不劳县主费心了,这剑穗质地金贵,不适合我这整天打打杀杀之人。县主和小王爷的心意,卑职心领。卑职的剑有剑穗,只是没顾上系而已……” 乔书律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陈旧的剑穗出来。简茶看见那剑穗,惊地手抖,手中的珀玉剑穗应声落地,直接摔碎了一角。 乔书律从怀中拿出的那个剑穗,正是之前去清河围场秋猎回程的时候,简茶捡到的。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剑穗莫名其妙没了,简茶也找了好久,担心是杀聂欢的时候掉在了半路上,可到底也没找到。 本来过去了许久,简茶都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此刻,这剑穗,却忽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乔书律的手中。 简茶吓得脸色骤变,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攥住了乔书律的手,逼近了细细看那剑穗。 “县主这是干什么?” 乔书律没料到简茶会如此冒失,守在门口偷看的塔娜和哈斯也是又惊又气。 “这个女人也太恬不知耻了?仗着公主回门,竟然光明正大地上门来勾搭驸马!” “等公主回来,看不撕碎这狐媚子虚情假意的脸!” 塔娜和哈斯气的咬牙切齿,却因为身份不能出手教训简茶。 而简茶此举,其实是无意的。她只是想要确认那剑穗到底是不是自己丢失的那个,乔书律看她不松手,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了她。 简茶一个不稳,后退跌坐在地上,青宁赶忙上前搀扶。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乔将军,你怎么能对我家主子这般无礼!” 青宁嗔怪地看向乔书律,乔书律满脸为难,急匆匆地将那剑穗塞回怀里,朝着简茶作揖赔礼。 “县主,得罪了。只是刚才县主举动,已经越矩,我如今已经是有妻室的人,还请县主自重安分。” “乔将军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家主子故意要占你便宜似的?” 青宁嗔怪几句,将简茶从地上搀起。简茶微愣着,刚才近距离看那剑穗,她确信,那就是她之前捡到的那个。 因为当时对乔书律用情至深,不免睹物思人,可是日日夜夜,得空就攥着那剑穗看着。那剑穗上的磨损脏污,一丝一片简茶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简茶想不明白那剑穗是如何到了乔书律手上的,但她冷静下来,想到若是这剑穗能证明自己杀了聂欢,那如今乔书律也不会好似无事一样地对待自己。 如此想着,简茶便强压下了自己的慌措。 “青宁,不得无礼,是我先失礼的。乔将军莫见怪,我……我只是觉得,那剑穗实在是陈旧,将军照旧用着,怕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吧?” 简茶试探着询问,可乔书律,已经没了耐心。 第二百六十章 故惹流言(二) () “县主莫要见怪,军营事务紧急,卑职实在是不能与县主闲聊了。” 简茶听乔书律下了逐客令,尴尬一笑。 “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只可惜,这贺礼没送好,还给摔坏了。果真是娇贵的东西不适合做剑穗,等改日,我再亲自补送更合适的贺礼来。” 简茶说完,朝着乔书律作揖,便侧身走了出去。简茶出门,故意看了一眼那塔娜和哈斯,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凶狠,一点儿都不掩饰。 虽是无意之举,但还是促成了误会。简茶本该开心,可那剑穗突兀的出现,让她不由地心情复杂。 乔书律站在前厅,刚才被简茶攥过的手还发着余温,让他纠结地蹙起了眉头。还有简茶刚才所言,等改日,还要再送贺礼过来。 乔书律是不愿与简茶再扯上一丝一毫的关联,也许是因为之前表白心迹之事作祟。刚才简茶那突兀的行径,并未让乔书律怀疑与剑穗有关,而只是觉得,简茶照旧耐不住对自己的情愫,故意为之的。 乔书律是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性子,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经成婚,而简茶,也已经与逍遥王定亲。若是再不清不楚下去,早晚要如洛承君所言,惹出事端来。 想着,乔书律忽然转身,疾步朝着简茶追去。 门口的塔娜和哈斯见此情形,不由地着急。以为这乔书律要追那简茶是有何是非,赶紧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要给自家公主做好情报。 “县主请留步!” 简茶正穿过将军府的花园,朝着府门走去。听闻乔书律在身后唤了自己,略感意外。 “将军还有事?” “我……是有话要与县主说,只是……” 乔书律顾忌地看向青宁,此事,毕竟关切简茶的名声。简茶一愣,大概知晓乔书律要说什么,示意青宁去府门等着。 “将军有话,直说就是。” “我希望,县主以后,不要再入我将军府了。若是有事,可以叫府中下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乔书律说话如此直白伤人,倒是出乎简茶的意料。她清冷自嘲一笑,刚要辩解什么,却瞟见了鬼祟藏在不远处树丛之中的塔娜和哈斯。 这辩解的念头一下子转变。 “怎么?乔将军是介怀我之前与你表白心迹的事情吗?” “从前之事,我不愿再提。只是如今我已成婚,县主与小王爷也好事将近,还是……不便来往。” “将军成婚不假,可这大昭的规矩,男子成婚也可以与其他女子来往,这博爱纳妾,是男子的特权。再者说,我如今,还没嫁给逍遥王呢。若是我后悔了,说不定还能……” “县主自重!我追上来,只是想与县主说清楚。从前我对县主无意,今后,更不会对县主有情。县主若是非要来这将军府,我也是不会再与你相见的。” “乔书律你怎能如此狠心绝情?” 简茶冷笑着看着他,虽是故意演戏,可这伤情,倒是真的有几分。 “就算不论我喜欢你的事情,至少我们认识这么些日子了,情分还是有一些的吧?就因为我对你生了情,你便要与我此生不再相见?到底是我心里放不开,还是你心里放不开?” “随县主怎么想,我话以至此,告辞。” 乔书律有些窘迫,他急于脱身离开。简茶却怒意上头,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乔书律。 “我知自己这一世都无法称心如意,也没想继续纠缠于你。可你为何要与我如此绝情,连我余生见你几面的资格都博去!明明!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无论与聂欢还是其其格,都是我先的!” 乔书律焦急,用了猛力解开了简茶的手,满脸燥红怒气,介怀地环顾四周。根本没听进去简茶的苦情之言,转身急急地离开了,那样子,厌弃地不想与简茶多待一刻。 简茶颓然地看着乔书律逃离的背影,凄冷一笑。双手传来痛意,低头一看才知,刚才乔书律用了猛力,不惜抠破了自己的手。 那微淡的血色渗出,简茶原本心中排斥昭帝让她杀其其格一事,可如今心中,却晃过一丝迫切。 “乔书律,你如此对我,他日一定会后悔莫及……” 简茶喃喃自语,她回头朝着塔娜和哈斯藏身的树丛望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这个彭城县主,当真是要趁着公主不在,勾引驸马呢!” “这可如何是好,公主这一去,来回也要十天左右,若还要在蒙蛮待上几日,那时间更久。这彭城县主万一拿下了驸马,公主岂不是要气死?” 塔娜和哈斯急的直跺脚,这蒙蛮女子个性要强。这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个性更甚。 “我们立刻飞鸽传书去蒙蛮,这飞鸽速度快,知会了族长,等公主一到,便立刻返程回来。这些日子,我们先替公主守着!” 塔娜和哈斯困于身份,也只能生出这法子来。 其其格睡在行进的马车上,忽觉一阵抖擞的冷意,惊得她睁开了眼睛。一旁,付娆安正看向车窗外发愣,沃雪在一旁煮着热茶火炉取暖。 这车里明明热气腾腾,其其格心里,却不住地生着冷意。 “唉……” 其其格叹了一口气,惹得付娆安回头看向她。 “怎么了?睡得不好?” “这软榻热气的,也不颠簸,按理我该睡的舒服,可这信里头就是不舒服。侧王妃,你说,我这些日子不在,那乔书律,会不会去找欢儿啊?” “啊?” 付娆安一愣,随即明白,这其其格不知乔书律心中所念的女人是聂欢,一个已死之人。 “嗨,你放心吧。乔书律我了解,正人君子,既然娶你入门,自然不会去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可他新婚那日,明明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还有那个简茶!我知道这简茶与侧王妃你关系好,可那女人喜欢乔书律,很喜欢的那种!你说我相公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 其其格说的无比傲娇,惹得付娆安不由地干笑。 “是,是,是,乔书律若不招人稀罕,怎么能入的了公主的眼。”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早遇初雪 () 这蒙蛮偏北,越往北去这冬意越浓,随着这长路两边越发凋零雪白的植被,便能知晓,这蒙蛮快到了。 今日铁骑队伍到了清河围场,因为要接受边境驻军的检查,一行人便暂停在了这里。 宁风霖与杀手团的十几个人,也暂时脱离了铁骑队伍,先一步绕过边境驻军,到达前方大昭与蒙蛮的边境处,等着蒙蛮铁骑检查完汇合。 付娆安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先行到了边境处。这路途上耗费的四五日,其其格谨遵洛承君的交代,在付娆安身上用尽了好药,她身上的伤势虽未痊愈,但也算是恢复的很快了。 边境处寒风凛冽,付娆安穿了厚实的毛裘披风还是觉得寒意四透,眉眼鬓角上都结了一层冰霜。这天色还灰蒙蒙的,怎么看都还要来一场风雪。 “这边境驻军的检查怎么这么久?” 付娆安不由地抱怨了一句,宁风霖忽然上前,将自己身上的黑熊皮披风褪下,抬手披在了付娆安的身上。 付娆安忽觉一阵暖厚之意袭来,惊愣地回头,看见宁风霖抿着鼻子,摩搓着双手站在自己身侧。看得出来,他也很冷。 “宁老不必照顾我,我不冷……” 付娆安说着就要褪下那黑熊皮披风还给宁风霖,宁风霖却伸手摁住。 “付姑娘身上还有伤,可不能受冻。其实付姑娘不用提前跟我们来这儿等着的,你没在那通缉令上,陪着那蒙蛮公主在马车里暖和着,岂不是更好?” “那可不行,我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可不能在这儿出了岔子。若再因为我,你们仅剩下的这些人再出事,我可要恼死了。” 付娆安一脸倔强,宁风霖脸色动容,欲言又止。付娆安侧目看他脸冻得通红,身体虽然强压着,但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她闪身躲开了宁风霖摁着的手,褪下那黑熊皮披风,塞还给了宁风霖。 “南水孤郡偏南,怕是深冬都没这般冷吧?我自小在安国长大,安国虽不偏北,但地处东南,深冬也就这个架势,我耐得住的。倒是你们,怕是入了那蒙蛮之地,还要好一阵适应。如今只是初冬,那蒙蛮,可比大昭深冬的气候还要寒凉。” 宁风霖也不强撑,重新穿上了黑熊皮披风,还不由地倒抽了口凉气。这杀手团其他的人,也没经受过这般寒意,一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付姑娘如今如此豁出命去帮我峦国旧人,老夫如今回想,当真觉得亏待付姑娘。” 宁风霖方才的欲言又止,原来是在琢磨这些事。付娆安爽快地笑了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从前之事哪儿有什么对错?再说了,宁老就算三番五次想要小女子的命,不也手下留情了吗?还有那季白翁入宫指证我的事情,这到底,是没说出我什么来。” “不光如此……” 宁风霖尴尬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微愣,难不成,还有什么背后被桶了的刀子,是自己不知晓的? “其实,佐政王妃与付姑娘你的恩怨,老夫也做了推手。” “您?呵呵……我跟杜妍娥天生宿敌,跟宁老有什么关系?” “付姑娘还记得秋猎在这清河围场遇险的事情吗?若不是殿下莽撞跟来,加上佐政王的敏锐,那次,怕是付姑娘真会命丧于此。” 付娆安蹙眉,上次秋猎来清河围场遇险,的确是九死一生。不过,那明明是皇后与他的弟弟渝昌贝勒使诈,跟杜妍娥有何关系? 宁风霖看付娆安满目不解,便继续解释着。 “其实,那佐政王妃的父亲杜默桓惨死边疆,是老夫让杀手团下的杀手。老夫知晓那佐政王妃为了佐政王连累家族父亲,本就心生愧意,却仍然不得恩宠。本就因此对付姑娘你记恨在心,若是她父亲惨死边疆,不免更对付姑娘你心生怨念。付姑娘在清河围场遇险险些丧命,就是那佐政王妃投靠皇后生的歹毒。” “什么?杜妍娥投靠皇后了?” 付娆安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而在宁风霖的最后一句话。她不由地担心这杜妍娥留在洛承君身边,会不会使坏。而这洛承君对杜妍娥多少心中有愧,难免防不胜防。 “不行,我得想法子通知洛承君才是……” 付娆安心中到底是放不下洛承君的,她只能等其其格和铁骑汇合,入了那蒙蛮,用信鸽传消息提醒洛承君。 “不过,不得不说,宁老你此计真歹……真高!” 付娆安冲着宁风霖竖起了大拇指,宁风霖尴尬轻笑。 “付姑娘,师傅,铁骑来了!” 征循远远地瞧见了朝着这边来的铁骑队伍,兴奋地喊叫着。付娆安松了口气,可算是能坐上暖烘烘的马车了。 众人朝着一起汇合过去,这阴郁了半晌的天空,开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 “这唯一不错的地方,是这初雪,怕是这这辈子看到最早的时候了。” 付娆安自语打趣着,迎着寒风上了马车。再往前十余里地,便是蒙蛮地界儿了。这风雪越来越大,雪花也从零星变成了团簇,一眼望去,白茫茫的。 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蒙蛮的地界儿,可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其其格不悦地朝外叫喊了一声,外面却没人应答。付娆安撩起车帘朝外看去,前面的铁骑纷纷下马跪拜,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了。 其其格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奇怪。 “这距离族营还有一段路呢?莫不是阿爸提前知晓我回来,早早迎接我来了?” 其其格想着,面露雀跃之色,打开车门蹦下了马车。付娆安也紧跟着下了马车。 铁骑前方,的确有一队蒙蛮的人马,为首的,是其其格的舅舅,巴拉。 巴拉带着一队人马,却没有着急朝着其其格的马车走来,而是一脸肃色,在铁骑队伍里面找寻着什么。 “巴拉舅舅!” 其其格兴冲冲地朝着巴拉招手,巴拉抬眼看过来,那严肃的脸上总算抿出了一个笑容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人勿入 () 巴拉驱马走近其其格,跃身下马,其其格便直接扑进了巴拉的怀里。 “巴拉舅舅如何得知我今日回来的?我回门之事可没提前知会你们,本就想给你们一个惊喜。难不成?是塔娜和哈斯这两个丫头,提前给你们通信了?” 其其格不悦地质问巴拉,巴拉脸上的笑意渐落,刚要开口。只听他身后紧随的那帮蒙蛮士兵,忽然有人高声呼喊。 “大将军!这儿有生人!” 付娆安一惊,朝着那呼喊声看去。只见那几个蒙蛮士兵从铁骑队伍之中拉拽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扮成铁骑的征循。 征循识趣,知道这并非敌人,也没反抗,乖乖地跟着走了出来。那蒙蛮士兵将征循带到巴拉面前,其其格连忙解释。 “巴拉舅舅,此人不是坏人,是我故意安排进铁骑的。是佐政王……” 没等其其格说完,巴拉便伸手阻了她继续说下去,表情有些凝重。 “既然是你安排的,这铁骑之中还有多少生人外客,都让他们出来吧。免得我一个一个找。” 其其格看巴拉脸色不对劲,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付娆安。付娆安冲着她微微点头,其其格便示意了铁骑,那隐在铁骑队伍之中的宁风霖和杀手团,一个一个地走了出来。 付娆安与沃雪,也从马车前走了过去。巴拉朝着付娆安与沃雪看了一眼,看见付娆安,眉头蹙了一下,忽然朝着她行了蒙蛮之礼。 “上次初见侧王妃,颇为无礼。只是上次我等并不知情,没来及与侧王妃致歉,还请侧王妃海涵。” 付娆安很是意外这巴拉如何知晓自己是侧王妃的,但还是礼貌回应。 “无妨,上次是我女扮男装,假冒佐政王,错不在将军。” “既然侧王妃如此通情达理,那我巴拉也就直说了。侧王妃陪同其其格回蒙蛮,我们欢迎。但是……” 巴拉语气顿下,抬眼看向宁风霖和杀手团众人。 “这些人,不能入我蒙蛮。” 巴拉此话一出,付娆安与宁风霖等人愣住。其其格的反应更是激烈,好似是自己夸下的正义海口,如今要做不到了一般。 “巴拉舅舅,这……这可不是我肆意妄为,是佐政王爷求我帮的忙。我们蒙蛮不是唯佐政王之令是从吗?怎么这点儿忙都不肯帮?” “其其格!佐政王爷并未下令要我蒙蛮收容任何生人外客。就算王爷要你帮忙捎带他们,也没说过让你带着他们回蒙蛮吧?” “我……” 其其格被巴拉问的哑口无言,的确,洛承君只是让她捎带,并未叮嘱要带回蒙蛮收容。可这就算不说,也该帮人帮到底不是? 付娆安在一旁为难着,不知为何这蒙蛮人如此排斥峦国旧人。就算知晓大昭传闻,但也不会提早知道,其其格回门要捎带峦国旧人回来的事情啊? “既然蒙蛮族部介意我等的身份,我们自行离开就是!” 宁风霖脾气刚硬,哪儿受得了这般直白的逐客。直接褪下了铁骑的铠甲,要带着杀手团众人离开。 付娆安焦急上前阻拦。 “宁老留步!” “付姑娘不必为难,如今能从洛安城死里逃生,已经是我等的幸运了。正好,老夫本就想要回程去南水孤郡寻殿下生死。本就纠结,如今,算是能下定决心了。付姑娘的恩情,老夫等人,有机会一定加倍回报!” 宁风霖说着,还朝着付娆安抱拳作揖。征循等人也一脸决然,叩谢付娆安。 “宁老!此行回程,就是原路返回。来的路上您也瞧见了这一路上的风险,您就带着他们如此回去,不就是送死吗?如此这般,我不是白白费力救你们了?若是这样,就算林云庭侥幸活着,也要被你们连累!” 付娆安急切地阻拦,宁风霖蹙眉为难,左右不是。付娆安看他情绪微定,赶紧继续周旋。 “宁老且等一等,我再与那蒙蛮将军商议一下。” 付娆安安抚好宁风霖等人,急急忙忙回身朝着巴拉走去。 “巴拉将军,我能否一问,蒙蛮族部,是如何得知我们这次回来捎带了峦国人的?” 巴拉微愣,照旧作揖回话,看起来对付娆安很是恭敬。 “峦国人?我等并不知晓他们是何人,只知道此次其其格回来,铁骑之中夹杂生人外客。而我们的布日古德神父卜算叮嘱,铁骑之中的生人外客,会给我们蒙蛮族部带来灭顶之灾,决不能让他们进入族部。” “布日古德神父?” 付娆安一脸不解地看向其其格,发现刚才还闹腾不休的其其格,听到这布日古德的名号之后,竟然也乖巧了下来。 好似,这布日古德,在蒙蛮很有地位威信。 付娆安回头看向蠢蠢欲动的宁风霖和杀手团,知道此时没有时间深问,便想与巴拉周旋商议。 “既然是不能进入族部,那就在这儿好了。若我没记错,蒙蛮族部还得超前几里地才到。只是希望将军能给一些营帐,火源和吃喝。我并不是要拖延,只是这快入夜了,加上风雪渐大,只要将就了今夜,明日一切好说。” 听着付娆安的话,巴拉微微犹豫,其其格拉扯着他的衣角轻轻撒娇,巴拉无奈点了点头。 “好,便听侧王妃的。只是,其其格和侧王妃,必须随我入族部去。” “没问题。” 付娆安一口答应。巴拉痛快地让士兵将营帐和所需品留给了宁风霖和杀手团。 “宁老,今夜你们就在此将就一晚,等我去那蒙蛮族部一探究竟,明早,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付姑娘不必如此麻烦,其实老夫……” “我知宁老从未受此辱没,但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您就等我一晚上,若明日我给不了好的结果,便听您的。” 宁风霖从前的烈脾气,如今在付娆安面前,变得没脾气了起来。他叹气点了点头,付娆安总算松下一口气来。 付娆安与其其格随着巴拉一众人回了蒙蛮族部。这族长阿古达木对付娆安也是礼遇有加,只是见了自己亲闺女其其格,好似没有那般兴奋,还显得一脸苦愁。 第二百六十三章 预言者 () “阿尔斯朗,送你妹妹回她的营帐休息!” 阿古达木语气沉冷,这其其格脸上原本兴奋激动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阿尔斯朗,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强押她回营帐。 “阿爸,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千里迢迢回来看你们,你们就这般冷待我?女儿到底做错什么事了?” 其其格恼怒质问,阿古达木闭口不言,只是朝着阿尔斯朗使了一记眼色。阿尔斯朗会意,伸手一把挽住了其其格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朝着营帐走去。 “好妹妹,阿爸就是心疼你路途劳累,想叫你早早休息。听话,快进去吧!” 阿尔斯朗笑说着,其其格一把扒住门框,不悦加疑惑地审视了阿尔斯朗一遍。接着,抬眼朝着站在阿古达木身旁的付娆安看去。 “阿爸!我要跟侧王妃在一个营帐睡!” 其其格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付娆安招呼。这其其格是觉出了不对劲,所以想拉着付娆安一起商量。付娆安出于礼节,看向阿古达木征求允许。不过阿古达木看起来,有些犹豫。 “侧王妃这一路劳累,我已经提前为侧王妃单独准备好了营帐。小女性子活泼,叽叽喳喳很是吵闹,一起同住,怕是会影响侧王妃休息。” 付娆安听着阿古达木的话,倒是没听出他嫌弃亲闺女的意思,倒是觉得,这阿古达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眼下思量,为了争取宁风霖与杀手团的事情,还是尽量配合的好。 “族长既然为我准备了,我便听族长安排。” “多谢侧王妃体谅,这边请,我亲自引您去营帐休息。” 阿古达木伸手示意,要亲自带着付娆安离开。这其其格一看付娆安要走,有些急眼。 “哎,哎!侧王妃……” “好妹妹,外面风雪交加的,赶紧进去吧。晚膳我会叫人给你送来,省的去阿爸那里还有冒雪去,快进去吧!” 阿尔斯朗拦住想要叫唤的其其格,强推着她进了营帐。付娆安回头看向其其格的营帐,发现阿尔斯朗竟然派了士兵围守在了其其格的营帐外。 这架势,不像是守卫,倒像是看押。 付娆安看这怪异的情况,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而这阿古达木引着她,也不像是要去什么营帐,反而去了族部偏僻的一处,距离这族部的营帐群落,是越来越远,而且撇开了其他人。 这天色开始渐暗,风雪呼啸如同野兽嘶叫一般,寒冷骇人。付娆安如今独自一人,心中难免没底。可要说这阿古达木真的打算算计她什么,也不像是。 “族长。” 付娆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停下脚步唤住了阿古达木。阿古达木回头看向她,满脸冰霜沧桑,并未有一丝诡诈狡黠之意。 “侧王妃可是冷的受不住了?还请侧王妃恕罪,再忍一忍,就在前面了。” “族长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若是有隐情,希望能提前告知。” 阿古达木愣了愣,转身走近付娆安,抹了一把脸上的冰霜,满目歉意。 “实属情况特殊,所以没与侧王妃提前说明白。这里风雪渐大,侧王妃若是信得过我,先随我到了前面目的地,我一定与侧王妃解释清楚。” 付娆安愣了愣,朝着阿古达木指着的地方看去。风雪中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枯树,那枯树之中闪着亮光,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神秘。 “我信得过族长,走吧!” 付娆安没继续犹豫,跟着阿古达木继续超前走去。果真是朝着那枯树走去的,走近了一瞧才发现,这枯树,并不是一棵树,而是用枯木搭建的一座庞大的树形木屋。 那光亮,是木屋门前的烛灯。 进入那木屋,这里面更是别有洞天。木屋之中还有屋子,这走廊院子一样不少,风格与蒙蛮完不同,倒像是内陆平原人的生活之处。 有了外层这巨大的木屋遮掩,这里头没有风雪,四处生着火炉,暖意洋洋的。 “多谢侧王妃信任,这里,是我们蒙蛮族布日古德神父的居所。其其格回门,并捎带外人之事,都是神父预算出的。而神父也知道,此行侧王妃也会入蒙蛮,提前交代我,要秘密见您一面。” “见我?” 付娆安愣了愣,她从不信什么神鬼预言之说。刚才听巴拉说这个布日古德神父预言知晓其其格回门捎带外人之事,她就觉得惊奇。没想到,自己还没提,这布日古德神父倒是先要见见自己了? 正好,看看这位预言者到底是真的神,还是假的鬼。 “侧王妃自己进去吧,布日古德神父就在里头的厢房之中,我就在此等着侧王妃出来。” 阿古达木没有跟着进去,他堂堂蒙蛮族长都如此敬畏这位布日古德神父,倒是越发让付娆安感兴趣了起来。 付娆安朝着里侧厢房走去,看见那亮着烛火的窗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咚咚咚…… 付娆安轻敲了门,那门却吱呀一声自己裂开了一条缝隙。 “请问,我方便进去吗?” 付娆安问了一句,那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芊玉的手,直接将门拉开。 “方便,我等侧王妃多时了。” 一个身穿青白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门内,梳着平原男子的发髻,脸上戴着一张眼熟的面具。青面獠牙鬼的面具,这面具,与付娆安女扮男装替护国公府上战场的时候戴着面具,一模一样。 付娆安蹙眉微愣,盯着这面具上仅露出的两只眼睛发愣。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付娆安有了些敌意,这面具,能惹出她所有不好的回忆来。男人在面具后面轻笑一声,侧身闪开,示意付娆安进屋。 “侧王妃不必心急,有话,我们慢慢说。” 付娆安心存疑惑,摸了摸袖口藏着的短刃,心情忐忑地走了进去。 进了屋,付娆安环顾四周。这屋内的装饰,让她觉得更加眼熟,这各种物件儿摆设的模样,跟安国贵族的府邸很是相似。 第二百六十四章 祸源(一) () “喝茶吗?这可是我一直舍不得喝的安陆仙草……” 付娆安听到“安陆仙草”这四个字,又是一惊。她回头看向那男子端给自己的茶,那茶水冒出的香气,的确是她熟悉的茶香味。 这“安陆仙草”是安国特有的茶叶,香味独特,付娆安的父亲付绍年生前,就喜喝这种茶。所以付娆安对这种茶香味,十分熟悉。 付娆安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那男子,猛然伸手要去摘这男子脸上的面具。男子竟然没有一丝反抗,任由付娆安将面具摘下。 面具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男人长相不算出众,但算是清秀,脸上带着温笑,没有一丝惊慌。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付娆安快被这疑惑给逼疯了,怒声质问男子。男子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朝着付娆安抱拳作揖。 “侧王妃是聪明人,我都给了这么明确的示意,侧王妃还猜不出我是什么人吗?” “你……是安国人?” 付娆安半信半疑地开口,这男子若是安国人,还知晓自己的身份。是友还好,若是敌,必须除之! “没错,在下陆北宪,曾是安国人,如今……呵呵,早已把自己当成蒙蛮人了。” 这个叫陆北宪的男人笑意带着微苦,付娆安听着这个名字,却没有一点儿印象。 “我不认识你,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付娆安对这个陆北宪充满戒备,陆北宪倒是面对付娆安,显得轻松自在。 “侧王妃不必对我戒备,若我真的要害你,也不用等到今日。您没听说过我,但一定听说过我的父亲陆政忠和我的兄长陆南川。” “陆政忠,陆南川?” 付娆安一惊,这两个名字,她还真的听说过。这个陆政忠,是她年幼的时候就在安国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个陆政忠,算得上是奇人异士。听说会异语,能与动物交流,还会占卜预算万事的走向。虽说不算细致,但大致方向都能说对,很是神奇。而这个陆南川,是陆政忠的儿子,继承了陆政忠的奇能,也进宫效忠皇上。当年,这陆家父子,可是很受恩宠,在民间,也很有威望。 那个时候,安国的皇帝,还不是如今的李允政,而是先帝在位。先帝很是倚重陆家父子,安国那个时候,也是国家鼎盛之最。当时的大昭,还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这陆家忽然被灭了满门,随即先帝驾崩,李允政登基上位。之后安国的国运便一路下滑,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因为付绍年不太信神术,只信自己实实在在用血肉的打拼,所以也未曾跟陆家父子走得太近。这付娆安也只是听说过陆政忠有个儿子叫陆南川,但从未听说过陆北宪这个名字。 “你是陆政忠的儿子?” “没错,我是陆家的小儿子,因为是妾生,所以外人并不熟知。” “就算是这样,那你与我有什么关联?为何要把我叫到这里来?还有,你们陆家不是被灭门了吗?你怎么来了这蒙蛮之地?” 付娆安不客气地问了一串问题,陆北宪泯然一笑,回得也是毫不客气。 “护国公府不是也被灭门了吗?但侧王妃如今不也是好好的,也来了这蒙蛮?” “你!” 付娆安气恼,忽地冷笑一声,嘴上不肯吃亏的回嘴。 “我们付家与你们陆家怎能一样,我们可没有你们可以预知未来的本事。可既然知晓未来之事,怎么还叫人给灭门了呢?可见,你们那些招式,不过是哄骗人的把戏而已!” 付娆安毒舌,却没有惹得陆北宪恼怒,他反而轻笑着摇了摇头。 “付姑娘说的没错,哪儿有什么预知未来的本事。我们不过是利用了些手段,做到长目飞耳罢了。” 陆北宪说着,朝着门外吹了一记响哨。付娆安忽然听见一阵扑棱的声音,一只体型稍大苍鹰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吓得付娆安惊慌躲闪在一旁。 那苍鹰却乖巧地停在了陆北宪面前的桌案上,咯噔咯噔地走近陆北宪,咯啊咯啊地叫了两声。那陆北宪也冲着那苍鹰轻语了两句,那苍鹰竟然扭头朝着付娆安看了过来。 付娆安一惊,这苍鹰的双眼犀利,那弯钩一样的尖锐嘴更是吓人。 “它……它想干嘛?” 付娆安正忐忑着,这苍鹰忽然展翅飞起,停在屋顶的房梁上。付娆安抬眼看去才发现,这房梁上搭着一层夹板,夹板上,放着一摞书籍类的东西。 那房梁悬高,怕是只有这苍鹰才能方便取物,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那苍鹰在那书本之中翻腾了一下,叼着一个册子,飞落在了付娆安的脚边,仰头看着她。那样子,好似要递给她这本册子。 付娆安心情忐忑,小心翼翼地伸手从苍鹰嘴里接过那册子。那苍鹰果真松了口,然后飞出了屋子。 “这是什么?” 付娆安自语了一句,直接翻开那册子。这册子里头显得很是陈旧,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册子之中夹着很多草稿纸,纸上凌乱地勾画着,还有几行字。 “六皇子煞国之星,不能为储继位?” 付娆安蹙起眉头,六皇子?这能跟六挨上边的皇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在位的安国皇帝,李允政。付娆安稍加琢磨,便有了些明白。 “这个,难不成是你父亲陆政忠的占卜书?” “没错,侧王妃果然聪慧。这是草稿,正文当年已经被我父亲呈给了当时的先帝。可随后,没过两日,我陆家便惨遭灭门,而后,先帝毫无预兆驾崩,李允政提前继位。” “你的意思是,你们陆家被灭,是当时还是六皇子的李允政干的?李允政发现了陆政忠交给先帝的占卜书,所以起了杀心?” “是,这也是我后来死里逃生,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父亲还留下了一封家书,他算出此劫的时候,知晓有可能会惹来灭门之祸。可还是打算拼死一搏,试一试能不能阻拦李允政继位。可到底,还是输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祸源(二) () “若是如此,那先帝驾崩一事,也与李允政脱不了干系……” 付娆安琢磨了一句,想这李允政不仅昏庸,还干尽了十恶不赦之事,当真该死。想着,抬眼看向陆北宪。 “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何不拿出证据昭告安国天下臣民。若是世人知晓李允政是此等货色,他这皇位,怕是也坐不安稳!” “证据?侧王妃以为,我拿出这份占卜草稿来,就能让安国天下臣民信我吗?不等昭告天下,我便会先死在李允政的毒手之下!我陆家名声在外的,只有我父亲陆政忠和兄长陆南川,我陆北宪是何许人也,根本少有人知。”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死!” 付娆安目露嫌弃,低头继续翻动那占卜草稿。刚要翻到下一页,这陆北宪忽然上前,伸手摁住了欲要掀动的纸,阻了付娆安继续翻页。 付娆安不悦抬眼看向陆北宪。 “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想给我看,何必让那苍鹰叼来给我呢?” “我……” 陆北宪欲言又止,脸色透着为难,好似这下一页上面的东西,很是紧要,还没准备好让付娆安看到似的。这不由地让付娆安好奇心更胜,伸手推开陆北宪,强行翻页。 下一页的占卜草稿更加凌乱,写着许多付娆安看不懂的文字符号,还有勾勾画画的横竖道,最下面,也有一行字,仿佛是这些杂乱无章的结论一样。 “护国公之女,天凤之命,克龙脉,覆江山?” 付娆安读出这行字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攥着稿纸的手慢慢收紧,猛然抬眼看向陆北宪。 陆北宪目露慌乱,对上付娆安冷冽的眸子,吓得茫然后退了一步。 “这里的护国公之女,指的……可是我?” 陆北宪愣了愣,艰难地点了点头。付娆安抬手将占卜草稿的册子狠狠地扔在了他的身上,那里头的草稿纸扬撒了满地,都不足以宣示她此刻的愤怒。 “克龙脉?覆江山?你爹陆政忠凭什么敢这么说?他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吗?若真是天神,怎么害的自己不得善终!” 付娆安一边怒斥,一边朝着陆北宪逼近。陆北宪慌措地后退,被逼停在了桌案前,看着付娆安怒目的样子,欲言又止。 “陆北宪我问你!说我克龙脉,覆江山的占卜帖子,你爹可呈给先帝看过了?” 付娆安紧张地看着陆北宪,因为她很害怕。看那占卜草稿繁乱的样子,应该是与陆政忠卜算出李允政煞国的前后。 而巧合的是,李允政继位之后,便开始倚重苏久渊,针对付家。付娆安记得,她爹付绍年经常抱怨皇上不明是非,贪图苏贵妃美色。之后更是无缘无故地挑起战乱,明知国力不胜,却非要惹是生非。 付娆安原本只是以为,这李允政太过昏庸所致。可如今想来,他能敏锐发觉异样,弑君夺位,铲除异己,坐上皇位,也不见得是个多么蠢笨无脑之人。 而看见这占卜草稿之后,付娆安不禁联想。这李允政针对付家,难不成,是因为看见了这占卜的内容? 陆北宪紧张地喉结上下滑动,片刻,仿若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了口。 “家父早早就算出了这占卜稿子上的内容,也拟成了正文帖子,却一直没有呈给先帝。” “没有?” 付娆安有些意外,也下意识松下一口气来。她很怕,付家灭门,究其缘由,都是因为自己。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陆北宪的话锋却忽然变了。 “虽没有呈给先帝,但,陆家灭门被抄的时候,我爹书房除了密道里面的占卜草稿,其他的正文帖子,部都流落到了李允政的手里……” “你说什么?” 付娆安横眉怒目地瞪着陆北宪,陆北宪急急地解释着。 “家父一直很钦佩护国公的忠心胆识,生前一直对护国公府上下赞不绝口,说付家是千年难遇的忠臣良人。可,可占卜结果如此,家父也纠结了很久。那正文帖子放在手里许久也没呈送上去,最后沦落到李允政手中,实在是意料之外啊!” “意料之外?若没想过呈送上去,陆政忠为何要拟成正文帖子?这帖子不论是给先帝还是给李允政,他都该知晓我付家会因为这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付出何等代价!从前我还只是恨李允政昏庸,如今才知晓,这真正的祸源,在你们陆家!我付家满门忠烈,就因为你陆家一句妄言,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付娆安气的浑身颤抖,垂下的手摸索到袖口的短刃,对这陆北宪,忽然起了杀心。正在付娆安迟疑地攥住了短刃的刀柄,准备动手之时,那陆北宪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我陆北宪今日决心告诉侧王妃一切真相,就打定了主意要承担一切。但请侧王妃耐下心来,容我多说几句。听完,若侧王妃还是怒气未消,我陆北宪愿意父债子偿,自戕以替父谢罪付家!” 陆北宪一脸决然,付娆安犹豫着,攥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 “好,我倒是想听听,你怎么为你陆家的歪门邪道找说辞。若我不满意,用不着你自戕,我自会杀了你泄愤!” 付娆安说罢,转身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气恼地将那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眼怒视陆北宪。 陆北宪踉跄从地上起身,满目愧责。 “家父的占卜之术,并非邪门歪道。家父祖辈是苗山崇岭的族,善通兽语,能差使鸟兽为其打探四方消息。听兽语之形,察其事之本。不仅如此,家父从我祖父辈便出山入了市井,学了些阴阳历算之道,这四方消息融合阴阳历算,综合出一件事情的大致走向,准确度极高。” 付娆安听了陆北宪的解释,不由地一声冷笑。顺手将藏在袖口的短刃拔出,直接扎在他红木的桌案上。 “呵呵,照你的意思,我付娆安当真是克龙脉,覆江山的命数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指路 () 面对付娆安的质问,陆北宪虽畏惧,但还是点了点头。他这大胆的行为,惹得付娆安哭笑不得。 “陆政忠占算出我克龙脉,覆江山的时候,我才十六岁吧?这陆政忠就算精通兽语,得四方灵通,善阴阳历算,又如何能知晓我一个十六岁的丫头能有此本事?而且如今……我克了谁的龙脉?覆了谁的江山?” “侧王妃克的,是李允政的龙脉,覆的,是安国的江山!” 付娆安看陆北宪语气笃定,大言不惭,竟然一时说不出驳斥的话来。没错,如今她的确是要克了李允政的龙脉,覆了他的江山。 “这万事皆有来由去处……家父算出李允政煞国,却没算出自己一定会输。因为输了,所以连累付家成了李允政的眼中钉,逼得侧王妃沦落如此,却咬定了要杀那李允政,覆那安国江山的命数。从前家父以为,侧王妃命数太烈,损的是安国的运数,如今看来,侧王妃的命数,是天生克这李允政的煞国的。” 付娆安听得入了神,不由地要信这陆北宪的话,可心里却总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忽悠的感觉。 “说的神叨叨的,陆北宪,你们陆家既然这么厉害,那我问你,此行我来蒙蛮,是为何而来的?” 付娆安一副要考考陆北宪的样子,她此行的目的,只有其其格和远在洛安城的洛承君知晓,若不是有点儿本事,这陆北宪,绝不可能知道。 “寻人。” 没等付娆安得意呢,这陆北宪想都不想便说出了准确答案。付娆安一惊,还是不肯认怂。 “寻谁?” “一个虽活将死之人。” “将死?你什么意思?林云庭真的死了?” 付娆安来不及多想这陆北宪到底灵不灵,听到这死字,急的赶忙站起身来追问。 陆北宪看着付娆安紧张兮兮的样子,眉头微蹙。 “不是已死,是虽活将死。” “什么叫虽活将死?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了!” “侧王妃恕罪,我陆北宪学艺不精,不如我父兄学会了百兽之语。陆家出事的时候,我只学了飞禽的通言,只能利用飞禽鸟兽寻四方消息。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能判定一个大致的走向,但……细致的,不得而知。” “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这虽活将死的意思?” 付娆安恼怒地看着陆北宪,仿若听了一通不爽快的胡言乱语。 “我只能说,侧王妃所寻的人,如今还活着,可以后,难说。他被困在崖底,同行之人,情况不妙。” “同行之人?欢央!那同行之人,如何不妙?” 付娆安上前抓住陆北宪的胳膊,摇晃着催问。这个时候,倒是一副完相信了他的样子。 “伤重,具体情况,并不知晓。” “陆北宪,你要敢骗我,我定会扒了你的皮的!” 付娆安恐吓陆北宪,陆北宪强笑一声。 “这些都是苍鹰飞巡带回来的话,鸟兽,是不会说谎的。” 付娆安被陆北宪这般笃定的样子折磨的心神不定,急于想要离开蒙蛮,回程去那南水孤郡寻林云庭和欢央去。 可眼下,还有宁风霖和杀手团要安置。 “陆北宪!我不管你是如何蒙骗蒙蛮族部信封你为布日古德神父的,但,既然你说话管用,你现在立马对等在外面的蒙蛮族长说,说其其格捎带来的那些生人外客无碍,让他们好生安置进蒙蛮来。” “不可。” 陆北宪直接拒绝了付娆安,付娆安一气之下加了力道在攥着他胳膊的手上。陆北宪一身柔弱,疼的龇牙咧嘴。 “侧王妃别着急啊,这些外人的确不能入蒙蛮,入了,只能连累了蒙蛮人。难道,这是侧王妃所想看见的吗?” “那你说,我该如何安置那些人?难不成,你算出的法子,是要我原路带回去?” 付娆安猛地撒开陆北宪,陆北宪揉搓着痛处,小心翼翼地回应。 “原路带回更不可,侧王妃都能预见的灾祸,自然是不能去的。这峦国皇运,早在十年多前就断干净了,绝无复辟的可能。如今剩下的这些人,一个个命数尖锐,需要磨一磨才行。能做这磨刀石的倒霉地,只有安国。” “安国?你让我把他们送去安国?” “侧王妃自不用亲自送,只要指了路,自然有人暗中相助。去安国,此路坦荡,绝不会出岔子的。这些人,会成为侧王妃的一份大礼,在安国稳下脚,将来,会有助于侧王妃的路走的更顺些。” 付娆安怀疑地看着陆北宪,这安国在她眼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陆北宪看付娆安犹豫,接着开口。 “侧王妃不必多疑我,此次你去寻人,若结果与我说的不同,我便在这蒙蛮等着侧王妃拿刀来杀。若是与我说的相同,侧王妃可能应我几件事?” “你说说看!” “其一,佐政王乃侧王妃命中辅吉星运,侧王妃脾气耿直,难免会损二人合运,掀起不必要的坎坷波澜。若侧王妃信了我,一定要遏制自己的脾气,无论如何,都要重新回到,并且留在佐政王身边。” 提到洛承君,付娆安撇了撇嘴,她其实早就心软了。 “好,等我信了你再说。还有吗?” “其二,蒙蛮王子,阿尔斯朗有将星之运,忠勇善战。而我,是辅相之运,等侧王妃脚下基石足够稳健,一定要回蒙蛮招我二人辅佐。”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吗?” “还有……侧王妃一会儿回去,一定要想方设法,劝说其其格公主,莫回洛安城。” “不回去?为什么?其其格如今已经嫁给乔书律,成了将军夫人了。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上次侧王妃与佐政王来,我在辟谷阴阳,未知未算。公主原定嫁给佐政王,还是平顺的命数。可如今阴差阳错嫁给了乔将军,带着厄杀之运。此次回门,是命数之上唯一的生门,若是回去,怕是不得善终……” “你胡说八道什么?其其格为人直善,功夫又好。莫说有人害她,就算是意外,也伤不得她的。你算的什么阴阳八卦,专给人闹心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前路不明 () 付娆安不想信陆北宪说其其格的妄言,气恼着要走,可这脚刚迈出两步,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又无奈地转身,不悦地看向陆北宪。 “你刚才那话,可是认真的?” “这蒙蛮族部在我陆北宪危急逃难之时给了一席之地,我又怎么会用公主的命数来开玩笑呢?侧王妃若不信,不帮也罢,但一定不要助她逃离蒙蛮。” 付娆安蹙紧了眉头,不由地焦心。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她可好生为难。那其其格有多喜欢乔书律,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最清楚的。这来蒙蛮的路上,其其格就已经焦急地想要回去了,如今困住她,还不给她逼疯了? “陆北宪,你说其其格嫁给乔书律有厄杀之运,可知道这厄在哪一处?是人,还是事?若能找出此厄,消除,岂不是两其美?” 陆北宪听了付娆安的提议,面露为难。 “其实公主不论是嫁给乔将军,还是如同当初所定,嫁给佐政王爷。都是将蒙蛮之力汇聚在了佐政王的权利上,给昭帝造成了威胁。但佐政王庞权,护力极大,所以那厄伤及不得。但乔将军……” 陆北宪语顿皱眉,轻叹了一口气。瞧他这样,付娆安不由地心急追问。 “乔书律如何?” “乔将军虽位及将星,但星辉很弱,且将星旁有赤暗星云掩其星辉。这星云赤色,指的是情缘,赤中有暗,乃是指孽缘。乔将军与公主成婚之后,这赤暗星云还殃及了公主的星盘,甚至有倾吞之势,实在是凶险!好在公主回门,远离了那赤暗星云,算是暂且逃过一劫。可若回去,必定没有好结果。” 付娆安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究其重点询问。 “你就告诉我,是昭帝对其其格起了杀心,还是另有其人?” “这……我学艺不精,如今算出的,已经是部了。我本想用苍鹰传言,来探其究竟。可那深宫大院,苍鹰只能盘旋在宫墙之上,入不了宫殿,所以,暂且无法为公主除其厄杀之运,只能困守公主,不要去踏回那洛安城。” “说来说去,还是没个准话儿!” 付娆安又恼怒又嫌弃地看着陆北宪,陆北宪尴尬解释。 “侧王妃教训的是,只是陆家被抄,很多宝贵卜算,阴阳,星盘命数的书籍都被损毁了。我如今也是看着家父侥幸留在密道的手稿草纸,琢磨到如今这个程度的。今后,在下必定更加勤奋钻研,等侧王妃用人之时,出其力。” 陆北宪虔诚地朝着付娆安抱拳作揖,付娆安也不忍继续责怪,如今对陆北宪的信任,又平添了几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劝其其格不回去嘛,我尽力而为。” 付娆安说罢,转身急急地走出了厢房。在陆北宪这里的一个多时辰,她听了太多的话,心中存了太多的焦虑。 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先要安排好宁风霖和杀手团去安国之行,再要劝说其其格不回洛安城,还有就是,尽快赶往南水孤郡,去救林云庭与欢央。 “虽活将死……” 付娆安蹙眉自语这四个看不透的字,陆北宪给她的这四个字,搅得她心神不安。 阿古达木看付娆安出来,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侧王妃与布日古德神父,可聊得顺畅?” “还算顺畅,劳驾族长在此等候这么久。” “侧王妃客气了,既然侧王妃与布日古德神父聊得顺畅,那一定也知晓小女其其格之事了。还请侧王妃一定要帮我留住小女,小女性格执拗,怕是强留不住。只有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才是长久之计。” 付娆安为难,但嘴上还是应允着。 “我自然会尽力帮忙。只是,这布日古德神父看起来不像是蒙蛮人,为何族长和蒙蛮族部的人,都如此敬重他?他是何时来此的?” 付娆安还是想问一问这陆北宪的来历,虽说这家伙什么都说的头头是道,但还是谨慎为上。 “哦,布日古德神父原本的确不是我蒙蛮本族的人。三年以前,我们蒙蛮还只有布日古德神,没有布日古德神父一说。这布日古德神,指的是盘旋在天际的苍鹰,是我们蒙蛮信服的鹰神。就在三年前,布日古德神父出现在蒙蛮,一身落魄,还差点儿被我们当成为外敌给杀了。但神奇的是,布日古德神父能够与鹰神对话,还能操控鹰神。并且,还预言我们与大昭对战会输。只可惜,当时布日古德神父还没有什么威信,我们没听他的话,果然战败。至此之后,布日古德神父的神力好似也逐渐增厚,天际飞禽,皆与他共和相处。我们,也敬畏他为布日古德神父,信他所言。” “原来如此……” 付娆安点了点头,对照年份,这陆北宪应该没说谎,李允政如今在位的确已有三年之久。 “哦,侧王妃还记得上次相见吗?那时布日古德神父正辟谷阴阳,不闻外事。但辟谷阴阳之前,我们便收到了自称清河围场牧民的告发信,说佐政王污蔑蒙蛮刺杀昭帝一事,故意惹我蒙蛮族部憎恨佐政王。也是布日古德神父开解,要我们镇定,不要与佐政王翻脸,说我们是鹬蚌相争,两相竟损,只能让渔翁得利。” “所以,你们明知我们兵数寡少,却也没有趁机剿杀?” “没错,如今看来,神父之言是对的。只是这阴差阳错,小女嫁给了乔将军。也是我一手促成错事,如今弥补,希望来得及。” 阿古达木和付娆安两人脸上皆有愁色,这将来之事,到底是事在人为,还是命中注定,谁也不知。 付娆安只知道,前路迷雾,路途不明,只能引着大致的方向,勇敢走下去。 出了这木屋,外面的天色已经然沉暗了下来。这四周黑茫茫的,只有呼啸的风雪在耳边呼啸。 付娆安原本是想要出族部去找宁风霖一行人,先解决他们明日去路之事。可这风雪太大,夜色太浓,阿古达木劝说之下,付娆安还是打算先回营帐。探一探其其格的口风再说。 第二百六十八章 生门情门两难选 () “开门!快给本公主开开门!你们什么意思啊?本公主刚回来就囚禁起来,有话你们倒是说明白了!快开门!” 付娆安随这阿古达木刚入了族部,远远地就听到那其其格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砸门大声叫嚣着。那语气,听着怒气十足。 围守在营帐外的士兵一个个为难又害怕,阿尔斯朗顶着风寒站在营帐门口,不停地安抚着其其格。可显然,一点儿都没忽悠住,其其格的叫嚣越发狂怒。营帐内稀里哗啦,如狂风暴雨般。 看见阿古达木和付娆安回来,阿尔斯朗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付娆安简单作揖,一脸苦愁地看向阿古达木。 “阿爸!您快想想法子吧!这其其格才回来几个时辰啊,就什么都瞒不住,开始暴跳如雷了。您还想这么关她一辈子啊?这丫头的脾性您是知道的,这么关着,早晚要出事的。我就说,回来先哄骗着,一回来就关起来,她能不翻脸吗?” “你懂个屁!不关起来,若是转眼跑了,你有本事把她抓回来?” 阿古达木怒斥阿尔斯朗,阿尔斯朗被怼的哑口无言。阿古达木随后转身看向付娆安,眉眼温和了起来。 “劳驾侧王妃了,眼下,恐怕除了侧王妃的话,小女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 付娆安点头应允,虽心中也并无把握,但无论如何,也要尽力而为。 付娆安走到营帐前,守卫开了锁,她正准备推门进入,一旁的阿尔斯朗忽然上前阻止了她。 “侧王妃退后,这门后凶险,如同有恶兽。我比较熟悉这丫头的习性,还是我开门比较安。” 付娆安听这阿尔斯朗说的这般可怕,这伸出去的手赶忙缩了回来,后退一步,让开了路。 只见这阿尔斯朗手握门把,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打开了门。 只听嗖的一声,阿尔斯朗敏锐熟练地伸手挡在了脸上,握住了飞扔过来的一个花瓶。 “嘿嘿,小丫头片子,这招你已经用了多次,哥哥我……啊呃!” 阿尔斯朗还未得意完,这其其格忽然从门后闪身而出,抬脚踹在了阿尔斯朗的裆下。阿尔斯朗一脸酸痛的表情,狰狞着歪倒在了地上。 “王子!” “王子殿下!” 两边的守卫赶忙上前搀扶,其其格趁机跃身而出,一门心思往外冲。付娆安连忙上前,伸手一把拽住了其其格。 其其格没看清楚,反手就要攻击付娆安,付娆安敏锐阻挡。 “别闹了!” “侧王妃?” 其其格看清楚了付娆安的脸,这才放松了下来。 “侧王妃你没事吧?在营帐里头,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阿爸打了什么不好的主意呢。怎么一回来就扣了杀手团的人,还把我关起来,你也不知去处。好在,我阿爸还有点儿良知,没把你如何……” 其其格照旧是这般直爽无惧的言语,一旁的阿古达木尴尬不悦。 “阿爸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之人?” “那倒不是……那你至少与我说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囚禁我?我这千里迢迢的回来,就要受此待遇?” 其其格不满,阿古达木只是哀叹,并未回应。付娆安知晓该自己开口,伸手一把攥住其其格。 “这来由,我亲自与你说。不过你现在乖乖地跟我回营帐去,不是说要与我同睡吗?” “我不回去,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关我?侧王妃,反正你也心急去那南水孤郡,不如,我们今晚就……” “你敢!” 阿古达木听其其格如此心急,自己更是心焦了起来,语气也不由地恼怒。其其格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向付娆安。 “今夜的确不适合走,你瞧这风雪渐大,怕是来的路都给雪埋了。我还受着伤,怕冷怕湿的,你就当将就我,先回营帐再说,可好?” “嗯……好吧。” 其其格不大情愿,但看出事有内情,便也乖乖跟着付娆安回了营帐。 付娆安也没有绕圈子,鉴于这蒙蛮人对陆北宪很是信服,便开门见山,直接将陆北宪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其其格听。 其其格原本还是看热闹听是非的脸,随后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低垂着眉眼,闭口不言了许久。 付娆安还是头一次见其其格这般沉言的样子,心中不由地忐忑。 “公主其实也无需悲观,不如,等我办好了手头的事情,回到那洛安城内。让乔书律卸甲归田,来这蒙蛮与你共度余生,岂不乐哉?” 付娆安笑说着,其其格忽然抿嘴一笑,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付娆安。 “侧王妃别逗趣我了,我相公如今心中本就无我,看那政务和佐政王,可比看重我多了。让他卸甲归田,入赘蒙蛮,他是过不了这种日子的。不过……” 其其格欲言又止,嘴角继续上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 “这布日古德神父所言,也许是另一层意思呢?” “另一层?” “对啊,神父说,我回门是命数唯一生门,我此行回去的话,大概要与相公白头偕老,死后同葬了。这人嘛,固有一死,谁都会死啊!” 其其格这偏门的解释,让付娆安有些哭笑不得。若真很是如此倒好,可明明,陆北宪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你爱慕乔书律之心我能理解。可你,也要理解一下你阿爸的心思,你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明知前路凶险,却还要看着你去,最难受的,还是他。” “切……当初把我嫁给相公的,不也是他吗?如今又不让我回去,我成了什么了?昭帝那边,他肯定要说我病故啊什么的借口。侧王妃不用安慰我,我知晓,若我这次真的不回去了,便是与相公的缘分,彻底断了。” 其其格平日虽然直言,但想的,还是深的。付娆安看不透她到底作何决定,而自己,是在这蒙蛮呆不久的。她明日安排了杀手团,便要赶紧朝那南水孤郡赶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留下 () 此时已夜深至未时,付娆安侧过身去,看向躺在床榻另一边的其其格。她仰躺着,面色惆怅地摆弄着手中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她和乔书律的名字,荷包内,是二人的结发,这是大昭成婚的习俗。 当然,只有迎娶正室的时候,才有这结发荷包的习俗。付娆安是侧王妃,所以并未与洛承君有过。 其其格眼中的不舍满的都漫了出来,感染的付娆安也不由地伤愁了起来。 “你会留下来的,对吧?” 付娆安忍不住开口发问,因为一直到两人躺下准备入睡,这其其格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来。但如今付娆安看她满目难舍留恋,想她应该是做出了决定。 其其格一怔,将荷包攥紧在手中,侧目看向付娆安。 “侧王妃,若是我再也不回去,我相公是否就要娶其他的女人了?” “这个……” 付娆安没法回答,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倒不是说乔书律是见异思迁之人,只是他的身份,将军夫人这个位子,绝不会空悬太久的。 没等付娆安回答出来,其其格便接着说了下去。 “可我阿爸,不会再有其他的女儿了。都说世事难料,可如今却觉得,知晓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倒是个坏事。我虽不怕死,也喜欢相公喜欢的要命,可我却怕阿爸伤心。再说了,相公本就不喜我,说不定我不回去,倒是能让他开怀些……” 其其格说着,语气酸楚不已。付娆安看着她这委屈可怜的模样,心疼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指不定,你将来会遇见更喜欢的人来。” 付娆安的话是安慰,却听着很是无力,其其格苦笑点头。两人各自翻身,睡意无,听着营帐外的风雪呼啸,渐渐由强到弱。 一大早,天色放晴,风雪也沉寂了下去。付娆安心中挂念的事情太多,早早起身,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阿古达木率领阿尔斯朗和巴拉,以及蒙蛮族部的其他人,候在营帐外。 付娆安和其其格从营帐出来,众人紧张兮兮地看向其其格。其其格不悦地回避阿古达木的关切,自顾自地与付娆安道别。 “侧王妃,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公主这话说的,自然是有许多机会见面的。公主好生在这蒙蛮,早晚有一日,我还会回来的。” “嗯,侧王妃如此说,我便心安了。这路途遥远,暗藏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有公主挂念,我一定平平安安的。” 付娆安与其其格相视一笑,两人都不由地想起初见时闹出的笑话来,还真是算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其其格笑意落下,侧目看向怯在一旁的众人。阿古达木担心其其格要跑,一直和众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的情绪。 “阿爸!你还愣着干什么?我昨日叫你给侧王妃准备的东西呢?” 其其格开口破冰,语气之中虽带着埋怨,但还透着几分骄纵。阿古达木听见闺女的数落,赶紧点头哈腰地差使着阿尔斯朗拿着一只包袱上前来。 “侧王妃。” 阿古达木和阿尔斯朗朝着付娆安作揖,阿古达木的眼神欲问又止,付娆安会意,主动开口。 “公主贤孝,已经答应留在蒙蛮,不回那洛安城去了。” “当真?其其格,你当真决心不回去了?” 阿古达木不可置信地开心,其其格一翻白眼,闷闷地应了一声。就这一声闷应,众人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气氛松活了些。 “多谢侧王妃出言相劝,我阿古达木感恩在心,无以答谢,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来助侧王妃回程之路顺遂。” 阿古达木激动地说完,回身拿起阿尔斯朗手中的包袱,塞给了付娆安。 “侧王妃一定要收下这份薄礼。里面是三株活血藤竭和一些干粮银两,这活血藤竭是我们蒙蛮特有的一种活血疗伤的神药。虽不能让人死而复活,但让濒死之人转危为安还是有几分功效的。” 付娆安惊愣,她从其其格那里知晓这活血藤竭是多么珍贵的药材。这其其格远嫁,阿古达木也只给了一株,如今,却一下子给了自己三株。 “此礼可不薄,的确是我需要的东西,我便不推辞了。多谢族长相助。” “侧王妃无需与我客气,打了几番交道下来。侧王妃乃是女中豪杰,重情重义,实在是令人钦佩。并且,能让布日古德神父倾言者,也必定是不凡之人。加上,我们蒙蛮族部如今跟随佐政王,更是亲上加亲。以后,只要侧王妃有需,言语一声,我等,必定尽力辅助!” 阿古达木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巴拉。巴拉一身盔甲皮绒,看样子像是要外出。阿古达木朝他示意,巴拉牵着马,身后跟着十几个蒙蛮壮汉,走上前来。 “神父已经与我打过招呼,知晓侧王妃要护送族外友人去安国。特安排大将军巴拉率族中精锐,护送出蒙蛮边境,越过牧羌荒壁之地,安送达安国边境处。” “多谢,实在是多谢!” 付娆安感激不已,这陆北宪所说,杀手团去安国有相助之人,看来无错。本来她还担忧,这蒙蛮人昨日那般敌意对待杀手团,肯定不会帮忙。这蒙蛮到安国的捷径,必须穿过牧羌荒壁之地,若没有熟悉的当地人,那地方,实在是凶险之地。 付娆安与其其格好生道别,和巴拉一起离开了蒙蛮族部,朝着宁风霖与杀手团昨日驻扎的外延走去。 此时的宁风霖与杀手团众人,早就等的心焦不已。沃雪和征循在远处眺望,早早地看到了付娆安与巴拉众人。 “师傅,付姑娘来了!” 众人惊觉起身,迎了上去,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付娆安的解决之法。付娆安并未提起陆北宪之事,只是用了陆北宪的话,当成了自己的主意说给众人听。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付娆安并不意外众人的反应,他们如今一个个心气儿正高,忽然让他们去一个毫无相关之地,彻底撇开这是非,难免会犹豫。 第二百七十章 多嘴 () “付姑娘,这蒙蛮还离大昭的洛安城近些,那安国,可就真的遥不可及了。” 沃雪率先开口,她是支持杀手团修生养息,暂不出现在大昭之内的。可这去安国,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接受。毕竟那里,是真正毫不了解的陌生之地。 付娆安为难地叹了口气,看向宁风霖。 “宁老可愿意信我,听我一言。若是我说完,宁老还是执意不想去,我再回去,与蒙蛮族长商量商量。” 宁风霖看出付娆安的为难,也知道她是真心为杀手团着想,便点头应允。 “老夫自然信姑娘,只是如沃雪所言,安国甚远,人地生疏。怕是到了那边,便要彻底与姑娘断了联系。寻殿下之事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这般,还如临阵脱逃一般,老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宁老此言差矣,宁老与杀手团安然,就算是给我与林云庭留下了后盾。而且,我付娆安早晚是要杀回安国报仇的。宁老与杀手团在安国潜伏,一则保身,二则为我铺路。宁老善聚人心,说不定,在安国,杀手团有机会得以重生,能有更好的发展。你我就算是交换人情,总好过毫无计划地在蒙蛮待着。” 付娆安抓住了宁风霖恩仇有来有往的性子,用这番言语,的确是让宁风霖动了心。 看宁风霖开始犹豫,付娆安接着劝说。 “说到生疏之地,这安国可算不得。我是从小在安国长大的,虽说离开近一年的时间,但那里有昏君坐镇,想来也是不会有多大的改变的。更何况安国无人识得你们,峦国与安国也素来并无恩仇,绝对安。” 宁风霖终于被付娆安这番话说动,缓缓地点了点头。 “若是去安国,能尽我宁风霖这无用之才一分力,为付姑娘做些事情。那老夫愿意前往安国,等着付姑娘杀回那日。” 见这宁风霖松口,杀手团其他人也没了意见,纷纷表示同意。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另一边,蒙蛮族部内。 这付娆安前脚刚走,其其格就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她虽是应承了留下,可这心情也不是一时就能平复下来的。 营帐外围守的士兵都已经撤下了,因为塔娜和哈斯没跟着回来,阿古达木便给其其格临时配了一个丫头赛罕伺候着。 赛罕看着其其格躁动不安,一会儿不停地在营长内来回踱步,一会儿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唉声叹气,不由地担心。 “公主,您若是身子不舒服,我便叫族医来给您瞧瞧身子。” “我哪儿里是身子不舒服,我是……我是这儿不舒服!” 其其格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捶打着心脏部位,不住地唉声叹气。 赛罕一愣,瞬间明白了其其格的意思,可脸上,却生出了嫌弃的神色来。 “您可是蒙蛮堂堂的公主,众星捧月的高贵。为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不至于。” “什么就不至于!” 其其格情绪激动地反驳赛罕,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赛罕,你没喜欢过男人吧?你一定不知道那感觉,我只觉得,我相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上次他来的时候,你见过他吧?他高大帅气,英勇不输咱们蒙蛮任何一个勇士。可还干净雅致,不像咱们蒙蛮的男人,一个个到了年纪都胡子拉碴,以为自己多有男人味!啧啧……” 其其格说着,也嫌弃了起来。这一旁听着的赛罕,也跟着激动了起来。不过这激动,与其其格的激动不同。 “公主,你可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了!这大昭男子三妻四妾,花花心思多得是呢!” “你说的那时其他人,我相公对感情专注的很!” “专注什么,那专注不过是糊弄公主你的,公主这才离开洛安城多久,他就……” 赛罕一时激动,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意识到之后,惊愣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这不捂嘴还好,其其格还意识不到什么。可看到她这番惊慌的模样,其其格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看出了点儿什么。 “赛罕,你什么意思啊?” “我,我,我胡说八道的,公主被误会。哎呀,公主早膳也没吃,我这会儿去给公主弄些羊肉来填填肚子先。” 赛罕找借口想溜,可其其格哪儿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一把拽住赛罕,怒目质问。 “你今日必须给本公主说清楚!” “公主息怒啊,我……我就是一时口误,并非存心诋毁驸马,都是我瞎说的,都是我瞎说的!” 赛罕吓得不轻,其其格依旧不依不饶。 “瞎说的?你刚才那语气,可不像是瞎说。不过你为何知晓我离开洛安之后的事情?可是洛安来消息了?是塔娜和哈斯?” “我……我……” 赛罕支吾着不肯说,或是不敢说。但看她这样子,其其格料定自己是没猜错的,她一把丢开赛罕,直冲冲地朝着阿尔斯朗的营帐走去。 这洛安城送信的鸽子,一般都落在族内特设的鸟架上。而收来的信,一般都会先过阿尔斯朗的手。 “阿尔斯朗!” 其其格直呼阿尔斯朗的大名,踹开营帐的大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阿尔斯朗一惊,不悦地示意帐内正在议事的人先退出去。 “你又怎么了?” 阿尔斯朗语气颓然,无奈地看着其其格。其其格抬手一掌拍在阿尔斯朗面前的桌案上,怒瞪着他。 “塔娜和哈斯,可来信了?” “啊?赛罕这丫头真是……” 阿尔斯朗下意识埋怨,这埋怨更让其其格笃定,伸手一把攥住阿尔斯朗的衣襟。 “信呢?” “信,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不过你不看也无所谓,那信上就是写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已经回复塔娜和哈斯了。” “给我看!我要看信!” 其其格执意要看,阿尔斯朗哀叹一声,索性给她看。 “你想看是吧?好,那就看好了。正好也让你那想回洛安的心彻底死了!” 阿尔斯朗起身翻动了信罐,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其其格迫不及待地上前夺过,看了上面的内容。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变卦 () 那信上内容,无非是塔娜和哈斯将那简茶说成了趁人不备,勾引乔书律的狐狸精。 可怪就怪在,这塔娜和哈斯太过于急切,想要催促其其格回来掌控局。所以言语有些急切夸大,甚至牵连了乔书律的本质,说的好像其其格若是不立即回来,这乔书律就要坠入简茶的温柔陷阱。信上一字一句都揪着其其格的心思,让她不得心安。 其其格要留下的心思开始动摇了起来,阿尔斯朗并未察觉,只是以为其其格会因此心灰意冷。 “怎么样?还是我们蒙蛮的汉子靠谱吧。就你这性子,能忍得了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雨露均沾?” 阿尔斯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抽回了信,转身将那信放回了信罐之中。一边放着,一边还挺不住地嘟囔着。 “这布日古德神父说的在理啊,你这暴脾气,怕是早晚要在大昭惹出祸端。若没有佐政王那般势大的人护着,早晚惹火烧身……” 阿尔斯朗话音刚落,听到身后一阵摔门声,他回头一看,其其格已经没了人影。 “其其格?” 阿尔斯朗朝着营帐外喊叫了一声,心中忽然不安了起来。他急急地朝着营帐外走去,刚出门,只见这其其格正驾马飞速从他面前急促而过,朝着蒙蛮族部外冲去。 “其其格!你去哪儿?” 阿尔斯朗大喊着,可其其格的速度,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阿尔斯朗彻底慌了神,叫喊着族部内的士兵去追。 “快,拦住公主!拦住公主!” 蒙蛮族部一下子乱了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阿古达木和巴拉也闻声走出来查看。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后,阿古达木抬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阿尔斯朗的脸颊上。 “祸是你闯下来的,你亲自带人去拦截你妹妹,若是找不回其其格,你也别回来了!还有,那个多嘴的赛罕……立即处死!” 阿古达木身为蒙蛮族长,很少下死令,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不远处的木屋里,陆北宪正在钻研父亲留下的草稿,忽听门外的灯烛有异响,便起身出去查看。 陆北宪走出厢房,看见木屋角落有一处烛火不停地颤动着。可这木屋之中四面都是避风的木墙,根本没有可以扰乱火苗的气息。 陆北宪蹙紧了眉头,忽然不顾赤着的脚,急切地朝着木屋外走去。毫不顾忌地穿着薄衣,赤脚踏在冰雪之上,急切地朝着族部的方向看去。 蒙蛮族部那里,士兵正整装待发,准备去追回其其格,动静很大。叫喊的声音里面透着急切,陆北宪看着这一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命数不可变,都是凤主脚下的基石……” 陆北宪喃喃自语着,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冻得通红的脚,慢悠悠地转身,回了木屋。 此时付娆安与宁风霖一行人已经收拾得当,准备分开,各自启程。付娆安将自己手中的三株活血藤竭,赠给了宁风霖一株。 “待我等在安国落脚,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与付姑娘联系的法子。” “我此去寻人,怕是无所定处,宁老和诸位,还是等我的消息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宁风霖和杀手团的人与巴拉一行人朝着蒙蛮的东侧行去,付娆安目送许久,才跃身上马,准备离开超大昭边境行去。 “侧王妃!侧王妃!” 付娆安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策马呼喊之声。她急忙拉住缰绳,回头观望,看见阿尔斯朗一脸急切,驾马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十个蒙蛮士卒。 “王子殿下?” “侧王妃可见到其其格了?” “公主?” 付娆安疑惑,看阿尔斯朗的申请,心中生出了不安来。 “我离开时,公主不是好好地呆在族部吗?怎么,她不见了?” “是,其其格好似变卦了,要自己回洛安城去。” “变卦?为何?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 付娆安急了眼,可回想自己离开蒙蛮的时候,其其格那认真的表情不像是故意蒙骗自己啊。而且其其格是信守承诺之人,怎么才这两个多时辰,就变卦了? “侧王妃恕罪,都怪我一时冲动,毁了侧王妃一晚上的苦苦相劝。如今我也来不及解释了,这其其格对蒙蛮熟络,而且最善于藏身变道。这小时候去打猎,她总能甩掉几百人的队伍。如今我们已经寻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人,本以为她会赶来与侧王妃汇合,如今看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躲开所有人了。前面就是蒙蛮与大昭的边境处,我等没有昭帝的召文是不能进入的,要找她,怕是更难了。” 阿尔斯朗急的都想哭出来,付娆安也为难了起来。这蒙蛮她并不熟悉,眼下又是急切要赶路去南水孤郡,晚一刻林云庭与欢央便多一丝危险。可其其格又不能不管,一下子,付娆安陷入了两难。 “不如这样,我写一封信,麻烦王子将信拿回去。若是找到了其其格,这信便无用,若是没找到,请王子立刻将这封信飞鸽传书给佐政王。就算其其格回了洛安城,有洛承君提前知情照应着,应该能够化险为夷。” 付娆安如今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陆北宪说洛承君庞权势大,护力极大。希望能够改变陆北宪的预言。她如今,耽误不起任何时间。 付娆安将杜妍娥投靠皇后,还有预言其其格有危险之事部写在了信上,交给了阿尔斯朗。自己在不安之中,继续出发,马不停蹄地朝着南水孤郡赶去。 其其格太熟悉蒙蛮的环境和族部兵士的习惯了,所以很轻松地甩开了所有人,顺利进入了大昭的地界。 其其格回身看向蒙蛮,满目愧色。她不是不信服神父的预言,只是情难自控。看了塔娜和哈斯的信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冲动。其其格本就好胜,独占心强,怎么能眼睁睁地等着乔书律被简茶算计。 “阿爸,对不起,女儿一定处处小心,好好活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眼中钉 () 洛承君收到蒙蛮来的飞鸽传书,打开看了一眼,本是冷清的脸上,意外地露出一抹窃喜来。 乔书律在一旁注意到了洛承君这诡异的变化,要知道,自从付娆安离开王府之后,他还从未见洛承君脸上有过笑意。 “王爷,这蒙蛮来了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这哪儿里算得上好消息?” 洛承君顺手将信递给了乔书律,乔书律接过一看,反应与洛承君截然不同。这信上并未有让人发笑的内容,倒是让人生愁。 “这蒙蛮人写字怎么歪歪扭扭的?连个署名都没有,不过这王妃投靠皇后与皇上一事,虽然王爷早就知晓,可也不是值得笑的事情吧?” 乔书律疑惑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照旧抿着嘴,笑意强压都压不下去。乔书律眉头紧蹙,疑惑地看了看信中后半部分的话。 那后半部分,是没由来地说其其格此次回来会有危险,嘱咐洛承君与乔书律一定要谨慎小心护佑其周,防备歹人加害。 这内容,更不是该笑的内容吧? “王爷,您……到底在笑什么?难不成,这有人要加害公主的事情,你也早就知晓了?” 乔书律猜测着,可怎么看这洛承君的窃喜,都不像是胸有成竹发出的笑意。洛承君抬眼看向乔书律,看他实在是纳闷儿的很,便提示了一下。 “你瞧这信上的字迹,不觉得眼熟吗?” “眼熟?这么小家子气的字迹,实在是……啊!” 乔书律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当年大昭与安国对战的时候,付娆安为敌方主将,给洛承君下过战书。那战书上的字迹,跟这信上的字,倒是颇为相似。 “这……这这这,这是侧王妃写的?” “算你聪明。没错,这就是娆娆的字迹。” “哦,可就算是侧王妃写的信,王爷您至于这么高兴吗?” “你懂什么,本王与娆娆正生着嫌隙,如今她知晓杜妍娥投靠皇后一事,就迫不及待地写信通知本王,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侧王妃为王爷的安危着想?” “没错!娆娆嘴上说要与我恩断义绝,可心里头,还是挂念本王的。” 洛承君说着,嘴角又是不由地上翘了起来。惹得乔书律撇嘴嫌弃,他从前认识的佐政王,可不是这般给块糖就如此知足的人。 “王爷您先镇定,这信后面还说,有人要加害公主,却未说明具体情况。侧王妃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晓这些?” 洛承君笑意落下,脸色回复了正经严肃,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娆娆具体如何得知,本王也猜不出。不过既然她知会了此事,便是笃定了的。再说了,其实本王,也想过这面的问题。” “王爷说的可是,皇上的心思?” “没错,皇上本想借着蒙蛮与本王相斗,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可没想到这蒙蛮用了软招,依附了本王。皇上定然是不安的,想要找到方法毁掉本王与蒙蛮之间的联盟。这蒙蛮公主,便是一个契机。” “皇上对公主起杀心,可一旦动手,王爷必定揪住不放,查出根源的话。皇上岂不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失信了,此举,太过危险被动。皇上应该不至于……” “呵呵。” 洛承君冷冷一笑。 “是不至于,可咱们这位皇上,心胸狭隘的很。特别是在关联本王这个眼中钉的事情上,更是斤斤计较。皇上一定不会亲自动手,他一定会找个方法,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无论本王如何追查,都查不到他身上。” 洛承君说着,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乔书律,等公主回来,你务必要多上心。吃喝用度一定要谨慎安排,本王也会派专人去将军府守着的。但私下,你要特别叫这公主离彭城县主和逍遥王。” “简茶和小王爷?” 乔书律微愣,不知道这二人于加害其其格的事情有何联络。可看洛承君神色严肃,便只能点头应允。 洛承君因为隐瞒了聂欢之死的真相,不便与乔书律解释太多。但想起昭帝如今唯一可以利用,并且合情合理撇开关系,可以借刀杀人的这把刀,只有简茶了。 简茶这两日没去逍遥王府,从上次洛承尧擅自叫管家来送聘礼之后,她便故意生疏了洛承尧。 洛承尧身子不便,只能让人来县主府传了几次话,送了几次贵重礼物。可简茶以身体不适的缘由躲着他,就是不肯见。 今日,这逍遥王府又派人来了县主府,送上了一盒明粉色的珍珠来讨好简茶。可简茶,连门都没出去,直接叫青宁把珍珠给端了进来,还是以身体不适,差使走了逍遥王府的下人。 “主子,您这已经有三四日不见逍遥王了,再这么下去,您就不怕,逍遥王被别的女人勾搭了去?” 简茶有恃无恐地一笑,认真摆弄着桌上的几味香料,都没抬眼看一眼那珍珠,笑说着。 “我若是这点儿自信都没有,也不能从一个丫鬟坐上如今的位子来。青宁,你快闻闻,我今日配的这香料,味道可有特质?” 简茶将混合好的几味香料捧在手心里给青宁嗅,青宁低头嗅了嗅,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这味道倒是挺稀奇的,比主子之前调配的那几个,都更独特些。我还从未闻过那位女眷身上,有过这种香味。” “当真稀少?” 简茶有些兴奋了起来,青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真!这女香本就没什么种类,世家小姐和贵族女眷用的都大同小异,反正贵重的香都往身上带就是了。主子从前不用香的,怎么忽然又是亲自配香,又要在那长街上开香铺啊?” 青宁好奇地问着。这简茶那日从将军府回来,便开始对香有了兴趣,还花钱买下了长街上的一个铺子,找了专门调香的人开了一间香铺。 简茶神秘一笑,并未回答青宁的问题。她低头嗅了嗅自己掌心配好的香料,甚是满意。 “这香,不光独特,还留香抓人的很。这一但沾惹上,可是用多少皂角粉搓洗,都洗不去的味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肉中刺 () 乔书律今日照常下了早朝去军营,这是他每日最基本的事务。 从宫中去往军营的必经之路上,今日异常的热闹非凡。长街上似乎有什么新的店铺开张,人头攒动,围簇成一团,挤得根本过不去马车。 车夫下车轰撵,可是却没什么效果。乔书律探头查看,也蹙紧了眉头。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回将军,好像是一家香铺新开张,在散发免费的香包呢。这百姓都有占便宜的小心思,围堵在前面不肯散开,这马车,根本过不去啊。” 乔书律轻叹了一口气,索性跃身下了马车。 “你把马车赶回府去吧,通知管家,安排人送匹马过来。本将军字迹驾马去军营,我先沿着长街往前走,你让送马的人快些,别误了时辰。” “是,将军!” 车夫不敢怠慢,赶紧驾着马车调转车头,朝着将军府赶去。 乔书律徒步超前走去,挤过那熙熙壤壤的人群。 “大人,新店开张,进来瞧瞧我们的香料吧。都是难得一见的西域香料,味道很好,买来给夫人小姐,可讨欢心呢!” 乔书律本是远远地离着那香铺,可那香铺的人就盯上了他,几个女伙计上前围住他,捧着几个香包给他推荐。 “多谢,我不需要!” 乔书律看都不看直接拒绝,急急地穿过人群。那几个女伙计倒也没有紧追不舍,反而相视一笑,各自散开了。 其中一个女伙计急匆匆地朝着香铺一旁的茶楼走去,在那茶楼的雅座,简茶正品着一杯花茶,模样悠闲地等着。 “掌柜的。” 女伙计这般称呼简茶,简茶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眼看向她。 “如何?可沾染上了?” “沾染上了,听了掌柜的话,将那香料混水融了一晚,刚才靠近那位官爷的时候,趁机喷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嗯,做得不错。记着,以后每日他都会这个时辰经过,不论他穿什么衣服,你们都要想方设法,在他身上沾染那香。切记,莫要做的太明显,等我叫你们停手的时候,再停。” “是,不过掌柜的,这香料味道罕见,还抓人的很,若是摆在香铺卖,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可为何,您不卖这香呢?” 女伙计自以为是地提醒,招来了简茶一记冷眼。一旁的青宁见其眼色,开口呵斥那女伙计。 “多嘴多舌的东西!主子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问那么多干什么?这香不对外人,你们接触这香的,也要处理得当,别外泄了香味!” “是,是,小的知道了。” 女伙计没料到自己好心好意,却招来这么一通斥责,连忙退了出去。 简茶泯然一笑,这有身份就是好,就连斥责都不用自己亲自开口。她抬起自己袖子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一脸的享受。 “这个味道,当真是好闻。” 简茶与青宁从那茶楼之中出来,上了马车离开。却不晓得她在茶楼暗中观察乔书律的时候,也有人在暗中看着她。 “她这些日子,每日都在这儿等着乔书律吗?” 洛承尧站在对街暗处,拄着拐杖,一脸阴郁地询问身后的管家。管家为难地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 “是啊,王爷叫奴才派人盯着县主,县主这几日,每每这个时辰,就会在这茶楼上等着,看那乔将军路过之后,才离开。今日,还算呆的久了一些。” 洛承尧听了管家的话,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他这几日,身子是好了许多,再过几日就能好乎。可这心里的伤,却越发重了起来。 “她,就如此……如此喜欢乔书律吗?本王为她牺牲这么多,做了这么多,都抵不上一个已经娶了其他女人的男人吗!” 洛承尧低斥,一旁的管家低头,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这洛承尧是自语还是质问,自己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 “今日我要问个明白……” 洛承尧年轻气盛,心中藏不了委屈。虽然之前察觉简茶喜欢乔书律一事,可到底是没有得到石锤,还能隐忍。如今看到简茶对自己这般冷漠,却暗中痴心对这乔书律,顿时,是忍不得了。 洛承尧亲自去了县主府,这简茶前脚也刚到,正开心自己的计划按部进行呢。 “主子,逍遥王……” “又来人了?唉,这洛承尧还真是对我一往情深。以后不用通禀我了,直接将送来的东西送去典当行,换了银子给我就行。青宁,我可只信你一人,你可莫要贪……” 简茶不等青宁说完便打断自言,这一回头,看见洛承尧拄着拐杖,一脸隐忍之怒地站在门口,吓得呆愣住。 “承……承尧?” 简茶侧目瞪向青宁,青宁委屈地低下头不语。简茶强压心慌,急忙站起身,佯装关切地上前来搀扶洛承尧。 “承尧你身子不便,怎么亲自来了?” 简茶的手去搀洛承尧,却被洛承尧伸手推开。简茶呆住,洛承尧还从未如此冷漠地对待过自己。简茶想起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心中忐忑。 “县主还知道本王身子不便?本王若是不亲自来,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县主的面了吧?” “承尧,你怎么了?我刚才不过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今日本王来,就是想问一句。县主到底有没有诚心想要嫁给本王?若是县主当真觉得为难,本王现在就入宫去,请皇上取消了你我的婚约,免得强人所难!” 这洛承尧自不是真心想要与简茶取消婚约的,只是心中气恼,故意要这般说。 简茶一听,顿时慌了,以为是自己清高过了头。这洛承尧可是她如今唯一的靠山了,是万万不能失去的,简茶赶紧开口挽留。 “你这话是如何说的?我自然是诚心嫁给你的,这洛安城内,谁人不知我已经是你洛承尧的人了?你如今要取消婚约,岂不是要逼我去死?” 简茶说着,当真委屈了起来,双眼含泪。洛承尧本是气势汹汹,瞧见简茶落泪,这硬气,一下子软怂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各有心思 () “你若是诚心想要嫁给本王,本王也不过问许多,只问一句。大夫说我三日之后,身子就能康复如初。三日之后,你要么嫁入逍遥王府,要么……咱们就取消婚约!” 洛承尧撇开脸不去看简茶落泪,但这语气也强硬不起来,倒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而且他只字未提简茶与乔书律之事,照旧是担心捅破了窗户纸,无路可退。 说到底,洛承尧还是舍不得。 简茶听这洛承尧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躲是躲不过去,便还想着拖延。 “三日?三日可什么都准备不好,再说了,夫人她……” “你别拿侧王妃做挡箭牌!” 听简茶还想要敷衍自己,洛承尧脑海之中不由地想起今日在长街上看见简茶望着那乔书律,满眼温笑的模样,不由地恼怒了起来。 “与你成婚的东西,本王早就备好了!至于侧王妃,你若是觉得遗憾,大不了等侧王妃回来,本王再娶你一起,专门宴请侧王妃来参加。如此,你可还有话说?” 洛承尧逼得简茶没话说,简茶为难地蹙起眉头,支吾着没表态。 三日,这其其格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若是提前与洛承尧成亲。那这些日子提前铺垫好的东西,怕是发挥不了最大的效用。 洛承尧可不知晓简茶心里头藏着那么多事儿呢,他看简茶如此为难,心中怒火越发强烈,不由地,殃及在了乔书律的身上。 在洛承尧眼里,简茶不是一心二用,不安分的女子。反倒是那乔书律,好好地成了勾引简茶的罪魁祸首。 “那至少……要等蒙蛮公主回来吧?这公主从前就对我有所误会,她这回门我便成亲,好似故意躲着她似的。我也不想让她这般误会,就等公主回来。若是公主能为我做送女客,我也算是圆满不是?” 简茶伸手拉着洛承尧的衣角,一脸祈求。却不晓得洛承尧此刻心里正敏感关于乔书律以及将军府的一切。不免会偏想,这简茶是想借着其其格,想在那成亲之日,还要多见那乔书律一面。 洛承尧执拗进了死胡同,心中怒意极限,转生为妒恨。脑袋里,也窜出了些恶念的苗头来。 “呵呵呵呵……” 洛承尧发出一阵冷笑来,笑的简茶浑身发麻,一脸疑惑地瞧着他。洛承尧抬手甩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目光冷然地盯着她。 “好,就依你。等公主回来,本王回邀乔将军与公主夫妇,一同来参加你我的喜宴!” 洛承尧说完,拄着拐杖转身朝外走去。简茶觉得洛承尧今日很是怪异,正想不通呢,洛承尧刚迈出门槛儿便驻了足,回头再次看向了她。 “对了,本王昨日偶尔想起,乔将军与公主成婚之时,本王因与佐政王闹得不愉快,所以没有送贺礼相祝。本想补送,可管家到了将军府,却听闻前几日县主刚刚替本王补送过贺礼了。县主为本王如此着想,却不知会本王一声,闹出这等笑话,可是会叫人说闲话的。” 洛承尧说完,继续走了出去。简茶愣了愣,忽然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这洛承尧临走前撂下这话,明显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而自己前几日借着不送贺礼的由头去找乔书律,还故意留下了些话柄。难不成,这洛承尧差人去送礼,也听到这话柄了? 想那塔娜和哈斯,也许为了替自家主子不平,故意在逍遥王府人的面前说三道四,也是有可能的。 简茶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她可不想弄巧成拙,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想要利用洛承尧除掉其其格,首先要让洛承尧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简茶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能继续吊着这洛承尧,否则会适得其反。想着,简茶急急忙忙地追着洛承尧走了出去,一反常态,表现地热情关切了起来。 “我还是与王爷一起回府吧,想这公主离开也有七八日的时间了,也该是快回来了。这几日,我好好陪着王爷,准备一下成亲的东西。” 洛承尧一脸茫然地看着突变的简茶,简茶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亲昵搀扶。仿若是一盆冷水剿灭了洛承尧上窜的怒火,简茶就是料定了洛承尧这性子,才能如此掌控。 佐政王府。 乔书律拿着逍遥王府送来的喜帖,第一时间来告知洛承君。这喜帖,还是洛承尧故意,让下人第一时间送去将军府的。 “王爷,这……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乔书律有些为难,洛承君打开那喜帖,左看右看,并未看见成婚的具体日子。 “这洛承尧何日成亲啊?” “说是,要等其其格回来,邀请我们夫妻两个一起去。所以日子,还未定下具体的。” “不可去!” 洛承君斩钉截铁地给了回答,顺手将那喜帖扔在了一旁。 “哦,那我该如何回绝逍遥王啊?” “这还不简单?说你病了,有事不在洛安城,随便都好。反正不能去,等其其格回来,你也看牢了她。这自己成婚的日子都要等着别人会来,明显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听洛承君如此形容洛承尧,乔书律憋笑。 “王爷,这小王爷要是黄鼠狼,那您……” “本王怎么了?本王倒是想让他是黄鼠狼,就怕,他是鸡,黄鼠狼是另有其人!他才是等着被吃的那一个!” 洛承君越说越气,气的直接将手中的毛笔扔在了桌上。这洛承尧到底还是要娶那简茶入门,把这么一个危险的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洛承尧早有不好的预感,虽明着与洛承尧断绝了血脉关系,可到底心里,还是挂念。 洛承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 “总之,你与其其格都离他们远些!还有,暗卫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了?这娆娆都离开蒙蛮三日了,到了哪儿?可还顺利?” “王爷放心,一切顺利。若是有什么异常,属下会第一时间知会王爷的。有暗卫在暗处护佑着侧王妃,消灾了大部分,不会有什么大的坎坷。侧王妃好似很是心急,短短三日,已经到了南面,再有一日多的时间,就能入南水孤郡的地界儿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步步正中 () 着急赶路的不止付娆安一个,其其格也是一路上心急火燎,日夜兼程,生怕自己晚了一刻。 当夜,其其格就入了洛安城,回到了将军府。 “相公!相公我回来了!” 其其格兴冲冲地寻找着乔书律,却没有得到应声。塔娜和哈斯听闻其其格回来,急急地迎了上来。 “公主,你怎么回来了?王子殿下回信,不是说您不能……” 塔娜欲言又止,与哈斯面面相觑。这阿尔斯朗给她们两人的回信,说了实情。让她们等着蒙蛮这边宣布了其其格路途病逝的噩耗之后,自行回蒙蛮来。 可没料到,这信才到不久,这其其格竟然又回来了? “我相公呢?这都入夜了,怎么没在府内?” 其其格没心思与塔娜和哈斯解释,这一路上尽是挂念乔书律了,回来又没在府中见到,这心里更是焦灼慌乱了起来。 “将军?将军近日很少回府,听管家说,是去了佐政王府与佐政王议政。说是成婚前就一直是这样,公主回门不在府上,所以将军也就……” 哈斯说着,语气稍显不满,这不由地感染了本就慌乱无措的其其格。 “那你们,在信上所说的事情,可是真的?那简茶后来还来过府上没有,我相公,与她可走得近了?” “这……公主不在,我们也不便出府去。这将军一天到晚不回来,我们也不清楚。这管家说将军在佐政王府上,我们也不能去一看究竟。” “是啊,可那其其格趁着公主回门,上府里来勾搭将军,是我们两个实实在在看见的!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上手抱了将军!将军的反应也是模棱两可,让人看不清楚。这往后便很少回府,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简……” “哈斯!” 塔娜低声斥了哈斯一句,这哈斯还满脸的委屈,觉得自己是一心为了其其格好。可她这多言,却惹得其其格更加疑心不安。 “罢了,我亲自去找他回来!” 其其格出府去寻乔书律,第一处去的地方,自然是佐政王府。 可这不巧就不巧在,今夜,乔书律并不在佐政王府。自今日白天那洛承尧派人给他送了请帖,乔书律便依照洛承君的嘱托,找了个因为军营之事不在洛安城的理由推脱。 为了逼真,乔书律今夜已经去了军营待着。但没料到其其格会这么快回来,还没来得及通知府内的下人,看见其其格知会一声。 这其其格如今被蒙在鼓里,直接去了佐政王府。这若是能见到洛承君也还好,可到了王府门口,这心急的其其格直接询问了府门的守卫。 “乔将军?乔将军今日的确来王府找过王爷,但是……申正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守卫不知内情,照实而说。 “申正的时候就离开了?” 其其格听闻,顿时惘然若失,觉得这事态正朝着自己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着。乔书律申正离开,如今已经是戌正,足足两个时辰,乔书律不回将军府,能去哪儿呢? 其其格脑海里冒出了“县主府”三个字,她虽不愿意是这般结果,却耐不住性子要去一探究竟。想着就算乔书律不在,也要找简茶质问清楚她背着自己去招惹乔书律的事情。 其其格怒气冲冲地来到县主府,到了门口就被家丁拦住了。 “我找简茶,让开!” “你是何人?我们家主子不在。” “不在?” 其其格自然是不信的,她踮着脚尖朝着府中张望,可什么都看不见。 “那乔书律呢?乔将军可在?” “什么乔将军,不在不在!” 家丁不耐烦地推搡着其其格离开,其其格心中越发觉得有鬼,动手撂倒家丁,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县主府。 “简茶你出来!” 其其格进了县主府一阵叫嚣搜查,并未看见简茶和乔书律的身影。可她还是不死心,径直闯入正屋,简茶的闺房之中,想要看看,能否找到乔书律的蛛丝马迹。 这其其格的性子莽然,一旦有了急于探清的疑惑,往往就会失去了分寸和思虑。 简茶的闺房之中倒无异样,只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这女子闺房之中有香气很是寻常,只是这香气,很是特别少见,让人闻一次,便能铭记于心。 其其格并未在意这香气,搜寻无果之后,只能离开。她转身出门,看见县主府的家丁个个手持棍棒围在门口,把她当成了歹人。 其其格懒得解释,若在这县主府大打出手,也能让她泄愤些。正准备动手呢,青宁从一旁急急地赶来阻拦。 “都住手!” 青宁斥退了家丁,瞧着那满脸傲然的其其格,心中不服,但还是上前作揖行礼。 “奴婢给公主请安,我家主子不在府内,公主怕是白跑一趟了。” “不在?你家主子还是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这大晚上的,不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难不成是出去做什么不知羞耻之事了!” 其其格出言狠辣,青宁恼怒却不敢表现,只能强挤出笑脸来反驳。 “公主这玩笑说的有些大了,这洛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主子过两日就要与逍遥王爷成婚了,如今,人在逍遥王府与王爷一起准备成婚事宜呢。” “你的意思是,简茶在逍遥王府?” “没错,公主若不信,可以去逍遥王府一探究竟。” 其其格眯起眼睛看着青宁,这丫头不像是在说谎。就算说谎,也绝不敢拉上逍遥王爷做挡箭牌,除非是不想活了。 如此,其其格心头松下一口气,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县主府,去别处寻乔书律去了。 青宁看其其格离开,脸色也变得傲然了起来,冲着其其格离开的方向冷啐了一口。 “呸,野蛮之地的女人,有头无脑,也配跟我家主子斗!来人,马车备好了吗?主子在王府该等急了!” 青宁催促着下人,这简茶可不会夜宿逍遥王府。青宁不说她回来,是担心这其其格蛮横,非要坐等着简茶回来,岂不是要惹祸。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触即发 () “其其格回来了?还去了府中闹?” 简茶刚上了回府的马车,青宁便告知了她刚才的事情。却瞧见这简茶脸上没有一点儿不悦,反而抿嘴笑了。 “回来的真是及时啊,我刚才若是在府中就好了。” “啊?主子,您是没瞧见那公主凶神恶煞的模样。说什么要来咱们府中找乔将军,这摆明了是怀疑您与乔将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您要是在,怕是她什么都不听,直接与您动手了!这蒙蛮的女人,当真都是她这般凶悍不讲理的吗?这乔将军,还真是可怜……” 青宁对这简茶心中的盘算一知半解,知晓简茶要在乔书律身上谋算什么,但具体不知,也不问。 “青宁,咱们先不回府,先去香铺一趟。” “这个时候,去香铺?香铺早就关门了,有什么事儿,还是明早去吧?” “不行,必须现在就去。” 简茶态度强硬,青宁无奈,使唤那车夫转弯去了香铺。简茶将那香铺里头剩余的特质香料取回,并叮嘱店内的伙计,只字不要提起这香料的事情。 其其格在这洛安城还开着的花楼酒铺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寻见乔书律的影子,她只要垂头丧气地回到将军府。 那早早候在府门的管家瞧见她,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哎哟,公主哎,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将军可就要派人去寻您了!” “乔书律?乔书律回来了?” 其其格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等管家说完,便冲了进去。 乔书律在前厅坐等着,满心焦急。这管家派人去知会了他其其格回来的事情,乔书律便心急赶了回来。这前脚刚进门,便听闻其其格出门寻自己的事情。 塔娜和哈斯也如实说了情况,乔书律刚刚派人去县主府查问,还没回禀,这其其格便回来了。 “相公!” 其其格看见乔书律那一刻,心中所有怨气烟消云散,开心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乔书律。 乔书律略显生硬,这垂着的手试图抬起想要回应其其格,可还没碰到其其格的后背,却忽然被其其格一把推开了。 这场面反转地有些快,乔书律一脸懵圈地看着其其格,发现其其格正满脸怒意地瞪着自己。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 乔书律一怔,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是有一股异香,其实今日白天他就已经发现了。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惹人注意的事情。 “哦,不知道在哪儿沾染上的,还没来得及换下清洗。” “不知道在哪儿沾染上的?” 其其格气的冷笑一声,上前揪起乔书律的衣襟,仔仔细细地嗅着。乔书律有些尴尬地推开她。 “公主这是干什么?” “你这香味,跟我今日在简茶闺房嗅到的香味一模一样!这香味可不多见,你莫要告诉我,这是凑巧!” “简茶的闺房?公主可莫要开玩笑,那种地方,与我有什么关联?这香料香铺都有卖,沾染上同样的,也不足为奇啊!哦!说到香铺我想起来了,今日去军营的路上,的确有一家新开的香铺,我身上这香味,八成是在那里沾染上的。公主若是不信,明日去看看就知晓了。” 其其格听着乔书律的解释,半信半疑。可心里的怒气还是消减了一些的,她气呼呼地看着乔书律。 “那你今晚去哪儿了?不在那佐政王府,为何也不回来?” “我在军营,这……过几日逍遥王与彭城县主成婚。王爷的意思,是不想让你我去参加喜宴,可这逍遥王送了请帖过来,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回绝,所以我才躲在军营里的。” “逍遥王与简茶成婚,我们为何不能去?” 其其格疑心再起,乔书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王爷既然说不许我们去,那我们便不去就是了。再说,蒙蛮那里传来消息,说要注意公主的安危,那喜宴人多嘈杂,还是避开的好。” 想起那布日古德神父的预言,其其格闷叹了一口气。 “不去就不去……你!赶紧把那衣服换下来,我闻到那香味就生气!快呀!” 其其格催促着乔书律,乔书律连连点头,赶忙去换衣服去了。 为了躲开逍遥王和简茶的婚事,乔书律准备带着其其格出城待几日。原是打算天亮之后,准备一上午,下午就出发的。 这其其格心中藏着事儿,第二日一早,便偷偷拿了乔书律换下的衣服,跑去拿军营必经之路上的香铺去应证。 这去军营的长街上,足足有五六家香铺。其其格一家都不放过,挨个询问,都没有找到这衣服上的异香。 到了简茶的香铺子上,更是听了火上浇油的话。香铺的女伙计嗅了嗅那香味,惊愣抬眼看向其其格,心中锁定,这女子,就是掌柜要特别针对的女人。 “姑娘,这衣服上的香料我们铺子可没有。这香料稀缺珍贵的很呢,而且是混合特质的香料。这同样的料子,搭配的多少,每一次出来的香味差别也是很大的。像您拿来的这个味道,别说我们,您找谁都配不出来。配出来,也是另一番味道了!” “你的意思是……这香味,天下只有一味?” “没错,用完就没有的那种,独一无二。不过姑娘若是喜欢,出够了银子,我们可以用贵的香料配些其他的味道。可您要就要这个,谁也弄不出!” 女伙计故意这般说,其其格气的攥紧了乔书律的衣服,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 其其格记得清清楚楚,简茶闺房里的香味,跟乔书律衣服上的一模一样。她如今已经没办法镇定自若了,她一心要找简茶问个清楚。 到了县主府,简茶照旧不在,还是去了逍遥王府。其其格怒气憋闷太久,越发灼热,毫不犹豫,又转身去了逍遥王府。 洛承尧与简茶正在拟定婚事请帖,听闻其其格求见,愣住了。 “蒙蛮公主来访?那乔书律呢?” 洛承尧略微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简茶,询问管家。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冲突 () “回王爷,只有蒙蛮公主一人前来拜访,乔将军并未一起。” “乔书律没来?本王叫人送请帖去将军府,乔书律回禀近日有事不在洛安城内。今日叫自家夫人来我府上做什么?本王的面子,难不成只够让这将军府的女眷出面吗!” 洛承尧本就对乔书律心有芥蒂,之前请帖回复更让他不满,纵使这大将军职务繁忙,也总能空闲出一两个时辰来的,更何况,自己并未说明成婚的准确日子。乔书律这般回绝,怎么都像是故意避之。 洛承尧越想越气,张口拒见。 “回复那蒙蛮公主,就说本王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王爷!” 简茶急忙开口。昨夜那其其格去县主府上大闹,今日又自己来了这逍遥王府,她心中,已经将其其格来的目的猜出了个**不离十。 这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简茶才不会就此放过。 “我听闻这公主昨夜才回的洛安,今早便来拜访,肯定是诚心实意的。王爷还是不要误会了,我本来与这公主之间的关系就紧张,王爷再如此,以后,岂不是更没法相处了?” “不相处也无妨!反正本王已经决定,与你成婚之后,就回岭岚去!” 简茶一愣,这成婚后回岭岚,洛承尧可没与她商量。之前虽是提过一嘴,可到底没定下来,这忽然如此,倒叫她意外不少。 “王爷说回便回,可这来往人情,能不亏欠还是不要亏欠的好。管家,去请公主进来吧!” 简茶不给洛承尧回绝的机会,催着管家去迎了其其格进来。 其其格此来可不是真心拜访的,而是质问算账的。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不冲那洛承尧行礼,直接拿着乔书律那染了异香的衣裳,狠狠地摔在了简茶的脸上。 简茶虽心中有所预期,可这其其格的猛烈,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尴尬地愣在原地。一旁的洛承尧见此,也是懵愣了一下,随后恼怒。 “早就听闻蒙蛮公主目中无人,性子狂妄!以为靠了佐政王与乔书律就能在本王府上对本王的人胡作非为了吗!趁着本王还顾念情谊忍着,公主最好赶紧赔罪,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洛承尧满面怒色,语气低沉。可却没有吓到其其格一丝一毫,其其格低头看向洛承尧靠在桌边的拐杖,冷嘲一笑。 “逍遥王爷怕是不光腿瘸了,就连眼睛和脑袋也出了问题!我其其格性子是莽撞了些,但至少还是明辨是非的!逍遥王可知道自己一心护着,想要娶进门的女人,还在外面勾搭别人的相公!” “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何时勾搭了别人的相公?” 简茶急忙起身驳辩,一脸的委屈。洛承尧撑着身子站起来,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怒瞪着其其格。 “今日,公主若是不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的。本王是一定不会让你安然离开的!早在上次宫宴,本王就知晓公主口无遮拦,可也忍不得公主在本王与县主大婚在即之日,信口胡说,诋毁清誉!你口口声声说县主勾搭别人的相公,可有真凭实据?” 洛承尧这几日的憋火,在这一刻然爆发了出来。其其格毫无畏惧,捡起落在桌上的衣服,扔给了洛承尧。 “逍遥王自己闻闻这衣服上的异香,可觉得熟悉?” 洛承尧低头嗅了嗅,这味道他自然熟悉。简茶从前不用香,身上一直只是些胭脂香味。可从昨日回来,身上便多了一股香味,那香味罕见特别,让人闻过便铭记。 “这是谁的衣服?” 洛承尧看这手中的男子衣裳,面色沉冷。简茶在一旁暗中盘算着应对,其其格冷笑着将问题推给了她。 “你问县主啊!县主自然知道,这是谁的衣服。” “我怎会知道这是谁的衣服?公主若有什么,明说就是了。若是误会,我自然会解释清楚!” 简茶攥紧了洛承尧的衣角,理直气壮又委屈地驳斥着其其格的话。其其格见简茶装傻充愣,一副狡诈模样,气的想要上前动手。 “你倒是与我和逍遥王好好解释解释,我相公的衣服上,怎么会有你用的香?你可莫要说这香料谁人都能用,这香料我专门寻了一圈,这洛安城内,根本调配不出第二味一模一样的香料来!我回门第二日,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去了将军府。我的贴身丫鬟塔娜和哈斯,眼睁睁看着你不要脸地纠缠我相公,还主动投怀送抱!” 其其格不管不顾地叫喊着,这屋内屋外的奴才丫鬟,都听得一清二楚。先不说这事情是否属实,就凭其其格这些话,已然将洛承尧的面子,剥落的寸片不留! 洛承尧护着简茶的手慢慢垂下,脸色涨红,浑身颤抖。简茶看这局势不妙,忙开口辩解。 “公主你休要胡说八道!我那日的确去了将军府,不过是替小王爷去给乔将军和你补送新婚贺礼的!当日青宁也在,我根本没有纠缠乔将军,更没有投怀送抱!公主说自己的贴身丫鬟所见,试问,那将军府下人众多,怎么偏巧就公主的贴身丫鬟看见了?我知公主从前寄住在佐政王府的时候,就对我有诸多偏见。认为我出身低下,又与乔将军相识甚早。公主心胸狭隘,生性多疑!可如今,我都要与小王爷成婚了,公主何必来此外为难,闹出这等难堪来!” 简茶说着,眼泪噗噗地往下落。那模样,任谁看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洛承尧心里清楚,补送贺礼之事,并不是自己叫简茶去的。简茶每日在长街上守望乔书律之事,也是真的。 只是此刻,他必然要为了自己的面子,站在简茶这一边,装傻充愣。 “县主那日去将军府,的确是本王要她补送贺礼而去的!本王身子未痊愈,便要县主代劳。怎么就惹出公主嘴里那些污言秽语来了,你们蒙蛮之地野蛮无矩,怎么人也都是多嘴多舌,不知羞耻!” 第二百七十八章 难言之伤 () 其其格惊愣这洛承尧竟然会毫不生疑地站在简茶那面,更气恼这简茶死不认账,还和这洛承尧一起出言侮辱自己和蒙蛮。 “本公主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早就听闻佐政王足智多谋,却有个性子相斥的亲弟弟。今日一见,逍遥王爷果真是单纯易骗,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不自知!” 其其格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嘴上也不能输给简茶与洛承尧。这一字一句都刁钻刻薄,毫不知道给洛承尧留面子。 洛承尧气的说不出话来,其其格伸手拿起桌上的衣服,转眼瞪向简茶。 “简茶你给我听好了,今日你有逍遥王护着,本公主不能把你如何!你最好以后乖乖躲在逍遥王的背后,若是再敢不安分地招惹我家相公,本公主定然饶不了你!在我蒙蛮,勾搭别人家的相公,是要被吊在枯冢崖上让鹰兽啃食而死的!你最好记住了!再有下次,本公主绑着你去蒙蛮受死!” 其其格愤意难平,转身要走。可这前脚刚踏出门槛儿,隐忍了半天的洛承尧忽然开口了。 “你给本王站住!” 其其格驻足,她心觉这道理都在自己这里,所以毫无畏惧。白眼一翻,转过身来,嘲讽地看向叫住自己的洛承尧。 “逍遥王可是想明白了?” “明白?怕是公主还不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洛承尧愤然怒吼,一旁的简茶都被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洛承尧这般恼怒的模样。虽说这局面是自己想要的,可还是不由地心惊胆战。 “公主以为嫁给了乔书律,身后有佐政王倚靠,就能对我这堂堂逍遥王肆意冒犯了吗?轮品阶,乔书律在本王之下,本王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你一个弹丸之地下嫁的公主,在我府上大闹,诽谤完本王和县主,就想若无其事地离开?” “那不然呢?逍遥王爷还想要治我一个冒犯之罪?好啊,没问题,本公主配合!最好是闹到皇上和佐政王面前,最好让这洛安城的所有臣民,好好评评理!到底是我莽撞冒犯,还是县主不知羞耻,心怀鬼胎!” 其其格嚣张无比,料定了简茶不敢将丑事扩大。这洛承尧也断然不想此事继续声张,可这面子上,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 府中上下都看着呢,若是就此放过其其格,岂不是默认了简茶真的别有心思?洛承尧不想闹大,也不想罢休,实在是纠结。 “本王看在公主身份,还要佐政王和乔将军的面子上,不想将此事闹的太过难看。但是公主今日之举,实在是有失礼数。本王不要求别的,公主只要,与县主赔礼道歉,本王便不追究了。” “道歉?王爷让本公主跟这个女人道歉?绝无可能!要道歉,也该是这个女人跪在本公主面前,诚心悔过才是!” 其其格真是软硬不吃,转身仍旧要走。洛承尧气的攥紧了拳头,眼神示意门口的家丁拦下了其其格。 其其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冲着家丁动了手。 家丁自然不是其其格的对手,也不敢真的伤了其其格。洛承尧气急败坏,一时失了理智。强撑着没好乎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拿起玄桌上摆放的宝剑,抽出朝着其其格走去。 简茶惊愣,下意识想要阻拦洛承尧。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要的,本就是如今这个局势。洛承尧与其其格都是灼烈的性子,所谓针尖对麦芒,若是能借机让洛承尧杀了其其格,也算是帮自己完成了昭帝的命令。 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能与乔书律……简茶不由地想远了,到底心里还是没完放下乔书律。 简茶就这么任凭洛承尧举剑走向了其其格,其其格正与家丁纠缠,后背露给了洛承尧。洛承尧气急败坏地挥剑而去,眼看就要砍伤了其其格,幸好管家拎着刚刚煮好的沸茶走了过来。 管家瞧见这一幕,吓得赶紧上前阻拦洛承尧。管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伸手拦着洛承尧不能伤那其其格。 “王爷,王爷三思啊!” 管家急劝着,这其其格听闻身后动静,撇开家丁,转身瞧见那洛承尧一脸凶神恶煞地朝着自己举着剑,不由地更加气恼。 “你还想杀了本公主灭口不成?” 其其格怒斥一声,抬脚朝着洛承尧胸口猛踹,这洛承尧本就站不稳,被她这么一踹,整个人朝后栽去。 更麻烦的是,这正阻拦着他的管家,也依着惯性朝着洛承尧栽倒了过去。这手里刚刚端来的沸茶,部泼洒在了洛承尧的身上。 “啊!啊!啊……” 顿时,整个厅内,充斥着洛承尧的惨叫声。一众下人赶忙围簇了过来,简茶也赶紧上前查看。 只见这一整壶的沸茶,部撒在了洛承尧的裤裆处。这天寒穿得厚实,那灼热之气笼在衣服里,烫的洛承尧痛苦不已。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管家惊叫着,简茶看着洛承尧痛哭嘶嚎着,也吓得不轻,慌忙无措地抱着他。 其其格也被眼前的局面吓得愣住,刚才的嚣张也消磨了下去,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心中实在是不安,转身急急自行离开,回府去找乔书律想办法。 因为洛承尧烫伤的地方尴尬,所以众人都在屋外等着,只有大夫和洛承尧在内屋。 洛承尧疼的脸色煞白,大夫查看一番,脸色也不太好看。 “小王爷……” 大夫犹豫了半天,为难地开了口。洛承尧满头虚汗地看着他,急急询问。 “如何?本王伤势可严重?” “这个……确实,伤得不轻。这精养之地,最怕灼热。小王爷如此,可是尽损了。” “尽损?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承尧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襟,惊愕质问。大夫吓得吞咽了几口口水,继续解释。 “这意思就是……小王爷以后,怕是要无后了……” 洛承尧听了,一脸死灰。缓缓地松开大夫,整个人瘫躺在榻上,也顾不得疼痛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结怨 () “当真没有治愈之方吗?本王即日就要成婚,如今这样,岂不是要成为整个大昭的笑柄了?大夫,你为本王想想办法,只要能治愈,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洛承尧央求大夫,大夫满目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王爷恕罪,小人如今能做的,只是用最好的药,为王爷医治表层烫伤。让王爷还有能力行夫妻之礼,但……静养之地已经尽损,无回天之力了!” 大夫说完,跪叩谢罪,生怕洛承尧迁怒自己。洛承尧脸色煞白,如今恨那其其格和乔书律恨得咬牙切齿,对那简茶也有了几分迁怒之意。 洛承尧沉闷片刻,冷眼看向瑟瑟跪在地上的大夫。 “你给本王听好了,这看诊的结果,你要烂在肚子里,除了你我二人,决不能让这天下第三人知晓。若是敢泄露半句,本王就灭你九族!” “小人不敢!小人一定谨遵王爷叮嘱,不会对外泄露半句!还请王爷饶过小人一族,小人一定守口如瓶,死不开口!” 大夫最怕的就是这个,吓得连忙表忠心。洛承尧接二连三受了打击,如今这打击更是万念俱灰。 “去配药吧,对外,就说本王受了轻微外伤。” “是,是,小人这就去!” 大夫急忙逃离内室,一出门,便被简茶和管家拦住了。 “怎么样大夫?我家王爷伤势如何?” “是啊大夫,逍遥王可有大碍?” 大夫看了简茶和管家一眼,目光闪烁地顿了顿,按照与洛承尧约定好的扯谎。 “无碍,无碍。王爷只是轻微烫伤,抹些药择日便好了。” “哦,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管家长长地松下一口气,陪着大夫去配药。简茶也松下了一口气,这其其格还没死,洛承尧可不能就此出事。若真的瘫在床上起不了身,这杀人的事情,还得自己亲自动手。 想起刚才在前厅的惊险一幕,简茶心中不由觉得惋惜。若没有那多事的管家,自己算计了许久的事情,怕是就成了。 想着,简茶轻叹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内屋。 “王爷!” 简茶满眼急切,那洛承尧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瞧见她进来,脸上没有半丝惊喜之色,反倒是背过身去,不理会简茶。 简茶一愣,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王爷?王爷可是因为公主的话,对简茶有了误会?简茶都是可以解释的,乔将军衣服上染香,可能是那日我去将军府送礼时不小心沾染上的。我用的香是特配的,留香很是持久。我从前不用香的,用这香,原是打算讨王爷您的欢喜的,可谁知道,惹出这般误会来,还连累王爷受伤,我这心里头……” 简茶又开始搬弄自己装委屈的戏码,这洛承尧见识多了,如今心头也硬实了些。 “误会?你敢说,你从未喜欢乔书律?” 洛承尧忍无可忍,转身忍痛起身斥问简茶。简茶惊地一愣,慌措无言以对。 “本王早就知你喜欢乔书律一事,只是信你会回心转意,不忍戳破!你明知道那其其格对你心存芥蒂,你还非要趁她不在去将军府招惹乔书律!为何?这到底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你心中情愫难耐,借着本王的名义去满足私心吗?还有你不见本王那几日,每日巳正,你都会在长街上等着乔书律,只为看他一眼!” 洛承尧的委屈瞬间爆发了出来,简茶没料到洛承尧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脸色骤变,不知所措。 洛承尧看她木愣,凄冷一笑,摆手示意她出去。 “你走吧,既你不是诚心想要嫁给本王,本王也不愿再强人所难。” “王爷!” 简茶一听洛承尧不娶自己了,慌张地跪在地上哭诉。 “王爷明鉴,简茶从前在佐政王府当丫鬟的时候,的确对乔将军生过好感。可,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简茶,能从一个低贱丫头成为三品贵女,仗王爷的宠爱。王爷待我如何好,简茶心知肚明,铭记于心!王爷若是不想要简茶了也无妨,但求让简茶留在王府,伺候王爷伤势痊愈,也算是报答了王爷的爱怜之恩!” 简茶一字一句,哭诉地无比恳切。洛承尧本是在气头上,也不是真舍得放弃迎娶简茶。只是这损伤无后之事,又成了他心头的顾忌。 “你可想好了,你当真是想嫁给本王?不论本王变成什么模样,遇到什么劫难,你都不变?” “简茶想好了,简茶此生,除了王爷,谁都不嫁!” 简茶说的言之凿凿,可洛承尧心里的愤恨,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化解了的。他因为这无比尴尬,且无法挽回的损伤,心中产生了扭曲的变化。 他恨其其格,但却不是最恨的。他最恨的人,莫名是乔书律。洛承尧觉得,一切劫难,都缘于乔书律招惹了两个女人,才害的如今自己这般狼狈尴尬。简茶在意他,其其格在意他,而自己,则无辜变成了牵连受害者。 而衍生这一切扭曲的最根本,还是源自于洛承尧的妒意。 “本王不是叫你看好她吗!” 佐政王府,湖心楼上。乔书律带着其其格来找洛承君商议,听完了乔书律的叙述,洛承君气的将手中的奏章摔在了地上。 其其格低垂着脑袋,安安生生地站在乔书律身侧,偷偷拉扯着乔书律的衣角求救。这堂堂佐政王发起怒来,还真是吓人。 “王爷,是卑职没做周。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卑职是否该带着公主,去逍遥王府上赔罪啊?” 洛承君强按下怒气,思虑片刻。 “可去打听了,逍遥王伤势如何?” “王爷放心,听那从逍遥王府出来的大夫说。小王爷只是被烫伤了皮肉,并无大碍。” 听闻洛承尧无碍,洛承君心思稍安了些,抬眼瞪向那其其格。 “上次宫宴失言,公主怎么就不能吸取前车之鉴,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呢?你就算心中有所惑,也要与乔书律商量着来,自己唐突闯入逍遥王府闹腾,毫不顾忌逍遥王的面子。这般让他在自己的府邸丢进了脸面,他不记恨你才怪!如此,倒是成了别人的意!” 第二百八十章 郁气难舒 () “成了谁的意?” 其其格听不太懂洛承君的埋怨,小心翼翼地回问了一句。却招来洛承君一记冷眼,赶忙重新低下脑袋来。 洛承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转向乔书律。 “逍遥王从小受尽宠溺,性子执拗的很,其其格如今使他受了奇耻大辱,万不能让她出现再逍遥王面前了。以后,也是能避就避。可这赔罪还是要赔的,若是你将军府一言不出,这面上里子上都过不去。索性,本王替你备好礼,你亲自去逍遥王府一趟。别管承尧那小子如何冷言,你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那怎么能行?我可不能让相公为了我去那逍遥王府受欺负!” 其其格变身护夫狂魔,抬眼顶撞了洛承君。洛承君气的脸色僵冷,乔书律赶紧拉扯着其其格到自己身后躲着。 “王爷息怒,这公主性子单纯,想的浅。属下明白王爷心意,这就去逍遥王府赔罪去!” 乔书律说完,赶忙拉着其其格离开了湖心楼。洛承君站在楼栏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那怒气忽然变为一股哭笑不得的戏谑之意,情不自禁地抿嘴轻笑。 其其格如今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莽撞无知的模样,像极了付娆安初入佐政王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洛承君也是千防万护。可这付娆安偏偏都能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来,让他慌措无奈。 笑着,洛承君眉眼忽沉,蹙起了眉头,开口自语。 “本王如今,才知晓这入骨相思之言,不是玩笑话。” 乔书律拉着愤愤不平的其其格出了佐政王府,差使车夫带着其其格回将军府,自己要去逍遥王府赔罪。 “相公!我还是与你一起去吧!那逍遥王脑袋蠢笨,一心只信简茶那个女人。还蛮横不讲理,说不过我便要拿剑砍我。我担心,相公这样一个脾气好的人去了,那逍遥王免不得要用官高一级压你,欺负你。若是我在,他八成不敢!” 其其格固执地不想上马车,不放心地祈求乔书律带着自己一起去。 乔书律满脸无奈,愁眉苦脸地央求。 “公主,我求您了,您就老老实实地回去吧!往后,若是有什么想做的,还请一定要与我商量之后再行决定!你王兄来信说你此次回来有所险情,王爷与我都是一心想要护佑公主安危才如此警觉,还请公主配合才是。” 其其格一愣,瞬间乖巧了起来。 “原来,你与佐政王已经知道布日古德神父预言之事了?你别说,今日内逍遥王冲我挥剑的时候,我还真的惊出一身冷汗来,以为那布日古德神父的预言,今日就要应验了呢。好在我功夫好,那逍遥王又是个伤者……不过相公,看见你如此担忧与我,我心中着实感动。” 其其格抿嘴羞笑,主动贴进了乔书律的怀中。乔书律虽是哭笑不得,但心中对这其其格莫名近了些。抬手,拍了拍其其格的后背。 “公主放心,只要公主不再冒进,我一定护得公主周。” “那相公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就要寸步不离地紧贴着相公,让相公保护才是?” “寸步不离倒是不必,只是……” “若要周,自是要在相公身边寸步不离才放心的。我这性子,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若没人看着,说不定何时又要闯祸呢!” 其其格说的头头是道,乔书律只好笑着点头。 “只要得空,我一定在公主身边亲自护佑,公主尽可放心。” 得了这便宜,其其格自然要卖乖。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乔书律,放他独自一人去逍遥王府赔罪。 洛承尧对乔书律是闭门不见的态度,乔书律为了表示诚心,在王府门前一直等着。 王府守卫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来内厅禀报一次,这是洛承尧授意的。每一次禀报,都要当着简茶的面,暗中观察简茶的反应。 这前几个时辰还好,可随着天色渐暗,这冬夜温度骤降,冷风急骤,光是听着窗外呼啸的声音,就觉得冷寒。 王府守卫再报,说那乔书律还只身站在府门等着的时候,简茶的表情,有些未变,似是不忍。 可简茶哪儿知,如今她哪怕是个无心的表情,稍显异样。在洛承尧心中,就如同针扎一般焦躁恼怒。 “去回禀那乔书律,他若是只身站到明日天亮,本王就让他进府门!” 天亮?这天气,若是生生站到天亮,怕是再健壮的身子都要冻僵了的。简茶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心疼这乔书律。洛承尧然看在眼里,伸手一把她拽到自己身前。 “怎么?心疼了?” “王……王爷说什么呢?我是心疼,不过是心疼王爷罢了。这祸明明是那蒙蛮公主闯下的,却让乔将军来顶着。这外人见了,还以为王爷与佐政王故意作对,为难乔将军呢。” “本王不介意外人如何看,只想疏解心头郁气!让他乔书律站一晚上,不管如何,都会有人心疼不是?就算县主不心疼,那蒙蛮丫头也要心疼的!如此,本王心中也能爽快些!” 洛承尧丢开简茶,简茶惊慌地连忙控制自己的表情。洛承尧此时正在气头上,然没有了之前对简茶的宠爱,让简茶心中对他仅剩的情谊,也瞬间消散。 这乔书律本是打定主意要在逍遥王府门前站一晚上的,可这其其格见他一直未归,吸取教训,主动去了佐政王府找洛承君求助。 洛承君无奈,只好亲自去了逍遥王府。这逍遥王府自然无人敢拦他,洛承君领着乔书律和赔罪的礼物,径直入了府门。 洛承尧看乔书律有洛承君做靠山,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佐政王不是与本王断绝血脉关系了吗?怎么还登门入我逍遥王府?” “本王是与你断了血脉,可也没说,不能入这逍遥王府。逍遥王为难本王手下的人,本王,自然要亲自来瞧一瞧。” 洛承尧听了,清冷一笑。 “原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他乔书律来的重要!”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所寻有异 () “那在你眼里,是本王这个同胞兄长重要,还是那个简茶重要?逍遥王不是宁可与本王断绝血亲,也要迎娶那女人入门吗?” 洛承君以牙还牙地驳斥了洛承尧的埋怨,扫视了一圈,看见那简茶避着自己,在门外候着,目光沉冷了下来。 洛承尧不甘示弱,一心觉得这乔书律受尽众人偏倚,怒意更甚。 “这原就没有可比之处!我不过是想娶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好像你喜欢那侧王妃,明知她与峦国……” 洛承尧虽情急,但还知道分寸,及时闭了嘴。 “明知她与你这佐政王无助,还是依旧留她在自己身边。若我要哥哥你为了我与侧王妃分离,哥哥可愿意?将心比心,哥哥为何就不能替我想一想?” 洛承尧说的头头是道,洛承君许多话不便明说,只能唉声叹气。 “罢了,你如今身陷泥潭却不自知,本王也是有心无力。本王瞧逍遥王伤势不重,乔将军备下的这份厚礼,也足以表示心意了。既然大家彼此不痛快,往后,这逍遥王府的人,还是少与将军府的人来往,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洛承君借机断了简茶想要利用洛承尧接近乔书律和其其格的由头,转身朝外走去。乔书律歉意朝着洛承尧作揖赔罪,也赶忙跟着洛承君走了出去。 洛承君出门,候在门外的简茶急忙低头作揖,心中打颤。只希望洛承君放过自己,赶紧离开。可这洛承君,偏巧停在了她的跟前。 “你可记好了本王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如今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捆绑了逍遥王这根救命稻草。可若是你还阴谋诡计,拖累折断了这根稻草。本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洛承君低沉阴冷的声音从头顶漫下,伴着这冬日的低温彻骨阴寒。简茶听到那“杀”字,惊愣抬眼看向洛承君,对上他寒冽的眸子,吓得瞳孔震动,低头避开。 洛承君与乔书律离开逍遥王府后,洛承尧心中不平加上身体的难言又尴尬的损伤,怒气堆积。在内屋暴躁如雷,吓得奴才都不敢近前去。 简茶站在门口呆愣了片刻,回味洛承君刚才的警告,知晓自己如今无论如何,也只能留靠着洛承尧了。 “王爷,我们成婚吧。” 洛承尧听了简茶的话,原本暴怒的气压一下子降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成婚。不等了,等王爷伤势好些,我立刻嫁给王爷。” 简茶从前一直拖延婚期,如今主动提出成婚之事,着实让洛承尧感动了起来。洛承尧想起自己如今这凄惨的处境,简茶的话就好像雪中送炭一般暖人。 洛承尧一把将简茶抱入怀中,从前那仅有的埋怨,也部消失。一切罪责,都在乔书律与其其格身上,与简茶变得毫无关系。 南水孤郡。 付娆安日夜兼程赶了好几日的路程,今日临近傍晚,终于到了南水孤郡的地界上。 这一路上,通缉宁风霖和杀手团的告示依旧不少,只不过少了许多关注。峦国旧人的风波,算是暂且避过了最大的风头。 不过到了南水孤郡,这里的气氛,还是比其他地方紧张些。毕竟,这里曾经是峦国旧都,也是峦国旧人的中心地。 付娆安趁着天黑之前,根据宁风霖之前与她说好的鸣安寺所在之地寻去。可到了那地方,却没有什么鸣安寺,只有一个独天观。 这独天观门口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没什么香火气,虽是傍晚时分,却不见那道观之中有香客进出。 “奇怪,这对面有密林高山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啊?” 付娆安正疑惑着,那道观门口的一个道士忽然注意到了他,还朝着她走了过来。付娆安一慌,她可不想惹人注意,想都没想,直接转身朝着对面的密林走去。 “施主!” 身后,任凭那道士怎么叫唤,付娆安也没停下来。她穿过那片密林,直接看到了那条山道。这山道,就是之前林云庭与欢央被逼上断崖的路。 “没错啊,应该就是这儿没错!可为何不是鸣安寺,却是独天观呢?” 付娆安气喘吁吁地自语着,回头看那身后密林,道士也没追上来。这天色渐暗,付娆安有些迟疑。若此刻继续上山,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可付娆安对这山势并不熟悉,难免有所顾忌。可已经到了跟前,这一切都与宁风霖描述的相符,除了鸣安寺与独天观的差异,付娆安忍不住好奇,想要尽快上山看看,那半山腰的断崖到底在不在。 若没有,那便是找错了地方,若有,还需再清楚地探一探究竟。 思量了一下,付娆安还是决定冒险上山看一看。 等付娆安辛辛苦苦地找到了半山腰处,那山道分支尽头的断崖,天色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光亮了。 “应该……就是这儿了!” 这断崖与小将南亦貉所形容的文思不差,加上宁风霖的指路,付娆安确定,这里就是林云庭与欢央跳崖的地方。 付娆安来不及思考那鸣安寺为何变成了独天观,如今见到断崖,一心只想要赶紧想办法下去寻人。陆北宪说的虽活将死,一直是付娆安心病。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崖边,探头巡视这山崖的地势。那山崖底下深不见底,如今还暗了天色,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底下漆黑混沌。从崖底往上,窜着冷风,夹杂着一股枯木腐水的味道。 而这个断崖坐在的山体也很是奇特,它不是一座独山,而是一片环山。或者说,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山体,从中间凿出了一个深渊。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有断裂之路可以平顺地进入崖底。 目测,只有这直上直下的险峻之路,才能下到崖底去。 “唉……” 付娆安愁地叹了一口气,正束手无策,忽然肩头被毫无预兆地拍了一下。 “啊!” 这深山断崖,夜幕萧瑟的。付娆安被这忽然的轻拍吓得一声尖叫,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脚下一个踉跄不稳,惊险朝着断崖栽倒过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暗助 () 付娆安正绝望之时,一只手正巧拽住了她的衣袖,将她及时拉了回来。 “施主小心啊!”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付娆安惊余过后,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刚才在那独天观门口叫喊自己的道士。 “小心?你这道士还知道要小心啊?若不是你神出鬼没,在我身后拍打,我能受惊吓,险些掉下去吗?” 付娆安气恼不已,那道士也笑嘻嘻的赔罪。可付娆安看着他,心中不由疑惑顿起。 这道士看起来很是寻常,可为何能追自己至此,却一点儿寻常的响动都没有?付娆安如今的功夫不算浅,这寻常人跟着,她是绝对能察觉的。况且刚才在密林处,那道士已经没追上来了。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到了断崖处? 如此想来,这道士怕不是寻常人。付娆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后退两步,与那道士保持距离。 “你这道士,跟着我一个姑娘家做什么?” “施主千万不要误会,我是看这天色渐暗,姑娘一个人朝着这山崖的方向走去,实在是危险。所以,特来查看。” “道长还真是仁心啊,如今已经看过了,我好好的,道长无事快走吧!” 付娆安急催着那道士离开,道士却一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哎,施主,这天色已黑。此地处在城郊外围,天寒地冻,山中又有野兽,施主一个姑娘家,这夜里总要有个安身之处才好。我们那独天观正好有空着的厢房,不如姑娘今夜及屈身住在那里,我等也能为姑娘提供粗茶淡饭。” 道士笑眯眯地说着,付娆安却越发警觉了起来。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士看起来六根未净,不想什么得道中人。 “我……” “当然,施主若是能略尽几两银子的香火钱,我等,更是感激不尽。这独天观开道没几日,香火冷清的很。看施主也不是吝啬之人,能否……” 正在付娆安想要拒绝的时候,这道士一脸贪财之相地伸出了两根手指,朝着付娆安搓摩着。一副乞讨要钱的模样,付娆安瞧他这样,那警觉心莫名地消减了大半。 “切……果真是六根未净!” 付娆安还有些犹豫,但此刻饥肠辘辘,的确也是无处安身。就算心中着急,此刻也是无论如何下不了崖底的。不如就趁此机会去那独天观住一晚,还能借机朝着这帮道士打听些事情。 想着,付娆安伸手摸了摸自己袖中的短刃,自信自己就算遇到歹人,也是可以应付的。 “好,本姑娘就为你们道观做点儿贡献!” “多谢施主,施主请,快请!” 这道士屁颠屁颠地迎着付娆安去了独天观。一进那独天观,付娆安发现这观中的其他道士看见自己,没有一点儿惊讶之色,一个个都好似故意似的,避让着进了各自的厢房去。 付娆安心中警惕着,更将那袖口的短刃攥紧了些。 “施主,您今晚就住在这间厢房里头。这厢房没人住过,被褥床榻都是新的,您先坐,我去给您备些吃食去。” “多谢。” 付娆安冷冷道谢,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门内走去。还没抬脚迈进去,那道士又折返走了回来。 付娆安听见折返的脚步声,手握刀柄,回身准备随时防备。可她转身却瞧见那道士一脸的尴尬之色,为难地朝着她伸出手来。 “施主不然,先把香火钱交给贫道?” “呵……” 付娆安哭笑不得,收起袖口短刃,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扔给那道士。 “足够了吧?” “哎呦呦,够了,够了!施主真是大手笔,多谢施主。贫道一定把观中最好的饭菜给您送过来了!” 那道士拿了银子,欢快地抛开了。付娆安见他这般,心中越发放心了起来。叹气摇了摇头表示不削,转身进了厢房。 这厢房里头的东西的确都是新的,被褥松软,床榻还是暖榻,底下生了蔫火,温吞吞地热气很是舒服。 这虽是比不上护国功夫和佐政王府,但也是超出了付娆安的想像。 “这独天观,也不想没钱的地方啊……” 付娆安嘟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房间四处角落。生怕有什么暗布的机关,这份谨慎小心,可都是从那洛承君身上学来的。 敲击墙面判断虚实,在那窗布上淋水,惹了外寒内热的气,笼上一层水雾。可以防止熟睡之时,有人探入迷香。那迷香穿透窗布之时,惹上水汽,根本燃不着的。 还有那门栓,挂上茶壶,只要有人动,便会壶落破碎,声音刺耳惊醒。 “嗯……” 付娆安正自我满意着,忽然那门被推开,刚尝试着挂上的水壶顿时落地粉碎。吓得那端饭而来的道士一个机灵,急急忙忙放下饭菜,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哎呦呦,施主这是干什么?一来就砸碎东西,这茶壶可是新的,花了十五个铜板买的,施主可要赔的!” “赔赔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给你一两银子,待会儿,再给我送个茶壶过来!” 付娆安又扔给道士一两银子,那道士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应允。 付娆安一脸嫌弃地看着道士,嗅到那饭香,急急转脸朝着桌上看去。那桌上的饭菜,不过是简单的白粥青菜,可不知为何,闻着很是香甜,惹得付娆安频频吞咽口水。 付娆安想,大概是自己饿极了才会如此。可必要的步骤还是不能少的,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仔仔细细地在饭菜之中搅和了一遍,连筷子碗沿都没放过。一切正常。 付娆安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这白粥当真香糯好吃,青菜随时素食,竟然也透着一股肉香之气,很是合胃口。不一会儿,付娆安便吃的干干净净。 付娆安只觉自己是幸运,可却不知晓,她如此的一举一动,那远在洛安城佐政王府的洛承君,也知晓的一清二楚。 “王爷,侧王妃已经依照您的计划,住进了那独天观。” “她……就没有丝毫戒备?” 洛承君蹙紧了眉头,一副操心的模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用心良苦 () “侧王妃倒也不是一点儿戒备都没有,王爷教她的那些防身技巧,也都用了一遍,虽然……手法拙劣了些。只是可怜了那黑也,身为暗卫长,这平日的性子一直是冷漠寡言,不苟言笑的。这为了让侧王妃放下戒心,硬生生将自己演成了个势利道长,嬉皮笑脸的,在自己属下面前,怕是丢了不少的面子。” 乔书律说着,自己还忍不住憋笑。他与那暗卫长黑也也算是熟人,暗卫本就性子冷淡,寡言少语。虽是没有亲眼见到这黑也嬉皮笑脸的模样,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洛承君想着,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是为难了黑也,只是这件事,不交于他这个暗卫长,本王也不放心。可问出,这娆娆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王爷,为了避免侧王妃生疑,这黑也并未主动深问。但看样子,侧王妃是想要下那断崖崖底,寻林云庭与欢央。” “下崖底?那鸣安寺对面的断崖深渊可是出了名的深不见底,就连峦国人都没下到底去,她一个女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如何下得了那险峻之地!” 洛承君不由地担心,他原本以为,这付娆安只是想亲自到那南水孤郡的断崖处,亲眼所见才能安分。没想到,她要的安分,是死要见尸! “可王爷,侧王妃的性子您也知道,她若是坚持要下崖底,我们也没办法强阻啊?” 洛承君蹙眉不语,双手不安地交错着,可见他内心的慌乱不安。沉默了片刻,洛承君的手定住,抬眼看向乔书律。 “洛安城外库珏山瀑布后崖崖底的凉亭,是谁主工建的?” 洛承君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乔书律愣了愣,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工部尚书刘玮邯大人。” “本王听说先帝看中那瀑布后崖是避暑良地,所以想在那里建造一个避暑的别院,可惜那后崖崖壁垂直无路,凿建那山梯狭窄幽长,耗时多年。那建造避暑别院的东西都是就崖底石木而用,可是这设在瀑布边赏的凉亭,所用的华岩石特殊,必须从别处运入。山梯不能用,便用了垂直吊落的法子,这法子,可是刘玮邯想出来的?” “没错……是刘玮邯大人想出来的。王爷,您不会是想用这吊落华岩石的法子,来帮侧王妃下崖底吧?这库珏山瀑布后崖才区区四十米的高度,可那鸣安寺断崖,落底至少百米啊!” “百米与四十米差距虽大,可本王看重的,是那吊落华岩石绳索的质地,那华岩石一块至少五百斤,吊落一个人下百米深渊,应该没问题。” 洛承君嘴上说着没问题,可还是止不住地唉声叹气,然是不放心的样子。乔书律也有些为难地开口。 “王爷,那吊落华岩石的绳索是加了铅芯的藤纤绳,自刘玮邯大人为了吊落那华岩石制出这种绳索之后,便代替了军务之中的普通麻绳。这普通民间可寻不来这种绳索,而且一下子就要百米。若要黑也他们明日之前为侧王妃寻来百米藤纤绳,则必须去南水孤郡就近的驻军营地里去索要。这样一来,动静可就有些大了……” 洛承君显然也明白这样很是冒险,他眉头越蹙越深,忽地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叠大昭的地图来。 洛承君翻阅了几下,找出了南水孤郡的地图,看了几眼,瞬间拿定了主意。 “百米藤纤绳太过显眼,那十米则算是寻常了吧?” 洛承君说着,侧目看向窗外,此时子时刚过,夜色已经渐深了。 “乔书律,这南水孤郡的周边,墨杭,逐沪,乐堰,庞杵等地,本王细看了一下,有大小驻军营十余个。暗卫手中,有本王的军令。此刻子时刚过,你用那信隼回复黑也,让他用本王的军令,连夜赶往南水孤郡周边的驻军营,每处借十余米藤纤绳,借够百余米,一定要有余剩才是。这信隼比信鸽要快上几倍,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就能送到。暗卫的人分开行动,效率若是快,辰正时分应该能够搞定。想办法拖延娆娆,她应该暂时也生不出好的法子来下崖底。若她要冒险,一定要给本王想方设法拦住!” “是!属下这就去给黑也送消息去!” “等等!” 乔书律正要走,洛承君又叫住了他。 “你与黑也多说一句,这藤纤绳就算安排好了,也必须由暗卫的人先下崖底探一下,确认无险,再叫娆娆下去!” “这……王爷,若是这样,怕是拖延的时间更久。侧王妃心急,可是不好安抚的!” “本王不管!他黑也若是做不来,本王就亲自去那南水孤郡!” 洛承君一下子急了眼,乔书律赶忙点头应允。 “是是是,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了。一定千叮咛万嘱咐,叫那黑也准备地万无一失再叫那侧王妃下崖底。不管用什么手段,王爷尽可放心。” 就算安排地如此费尽心思,洛承君还是无法然放心。他挥了挥手,示意乔书律赶紧去办吗,自己瘫在椅子上,仍旧是愁眉紧锁。 付娆安在那独天观吃饱喝足,也烦心着。她可不知道洛承君早就为她安排的妥妥当当,正自己费心在那纸上勾勾画画,想着明日如何下崖底去呢。 “爬下去……是不可能的,用绳索……可也不知道这断崖下面到底多深,那崖壁锋利坎坷,万一半截划断了绳子,我不是要摔死了?” 付娆安正愁眉苦脸,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 付娆安警觉地问了一句,黑也在门外战争,艰难地挤压出嬉笑的表情来,回应了一句。 “施主,是贫道。贫道给您送壶热茶来。” “进吧!” 黑也推门进来,将热茶放在桌上,瞥了一眼付娆安在纸上勾画的东西。付娆安察觉都爱了他的瞥眼,下意识将纸团了起来。 “看什么看?难不成,这纸墨还要另收银子啊?” “不不不,施主误会了。贫道在外听施主一直唉声叹气,不知施主有何烦忧啊?贫道既然收了施主的香火钱,自然要为施主排忧解难。”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下崖底(一) () “排忧解难?” 付娆安心中冷哼一声,怎么看这道士也不像如此有良心的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这南水孤郡人生地不熟的,既然这道士主动献殷勤,不如趁机询问一番。 “这里,可原是叫鸣安寺?” “对,这儿原本是叫鸣安寺。不过听闻这寺庙的主持与峦国叛贼有所关联,这庙中的人不知去向。后来,那峦国太子在洛安城被斩杀之后,这儿,就改成了如今的独天观。” 黑也是故意提出那假的林云庭在洛安城被斩杀的消息,为的,是让这付娆安放心提及下崖的事情。 果然,这付娆安一听,这道士并不知晓林云庭与欢央在此坠崖之事,心中的戒备,顿时松懈了许多。 “哦,如此啊。那道长你可知道,这独天观前的断崖,可有下崖底的山路啊?” “施主要下崖底?莫不是也为了采摘名贵草药来的吧?” 这黑也再一次主动为付娆安找了借口,付娆安也乐于顺水推舟,欣喜地点头应允。 “对对对,我就是听说,这断崖崖底,有珍贵草药,所以想来看看。听道长此言,这崖底,从前有人下过?那一定是有路的吧?” 黑也撇嘴摇了摇头,没问付娆安,自己主动绕在付娆安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这想下崖的人不少,可这断崖下是个瓶颈深渊,四周是密闭无缝的山体。这崖底一眼望不到,也不知具体情况。下去的人没一个上来的,想下的,也不敢贸然下去。贫道劝施主,还是不要下去了。” “那不行,我必须下去看看!这样,道长,你能否为我准备一些绳索,寻常麻绳即可,粗一点儿的,要百来米。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 “麻绳?施主可莫要说笑话了。那崖壁陡峭,石头锋利。切莫说你下崖的时候会有晃动,这若是来几阵风。就施主这身板,还不如同那摆钟一样,这再粗的麻绳,也要被割断了的。从那断崖摔下去,可是要死无尸的……” 与这道士聊了几句,付娆安越发没底了。可就算再没底,她这下崖的心思也是不会动摇的。 “道长无需为我担心,这下崖的事情是我自己决定的,出了事与你无关。这寻常麻绳也就一个铜板一米,粗一些的,也不过两三个铜板一米。这样,我给道长一两银子,多出来的钱算是跑路费,可好?” 付娆安说着,掏出一两银子塞给黑也。黑也为难地看着手掌的银子,他是想要让这付娆安知难而退的,可怎料这女子如此固执,吓唬都没吓唬住。 他如今扮演的是个只认钱财的道士,若是说的多了,怕是要被起疑的。 “怎么?道长嫌少?” 付娆安看他发愣,不悦地追问了一句。黑也连忙摆上笑脸,装作贪心地将那银子塞进了怀里。 “少是不少,就是要费些力气。这百米的麻绳,买来也要等明日去集市上了。施主可要耐心等等。” “尽快吧,我真的着急。” 付娆安话音刚落,这门外院内忽然发出一阵扑棱的声音。像是什么飞禽落在了院子里,还伴随着几声不寻常的叫声。 付娆安觉得这鸟叫声很是熟悉,起身欲要查看,黑也连忙起身拦住了她。 “时辰不早了,施主再不休息天可就要亮了。施主若真心想要下崖,可要保存好体力才是。另外,这观中是男子,施主无事最好不要出房,免得尴尬。” “哦,好。” 付娆安只能停下了步子,留在房中。 黑也急急忙忙出来,看见院中落在石桌上的信隼,连忙过去,抱起那信隼,回了自己房中。 明日下崖是定了的,可结果未定。付娆安躺在暖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盘算着各种结果,设想着可能遇到的任何险情。 哗啦啦,哗啦啦…… 付娆安蹙眉,听见院中有所异动。她连忙起身,伏在窗缝往外看去。可是除了夜风,什么都没有。 “唉,我怕是神经过敏了。” 付娆安哀叹一声,倒头躺了回去。这付娆安心思再重,也扛不住疲累,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刚才那异动,其实是观中的暗卫分头出行的动静,只不过行动迅速,付娆安没来得及看见。这付娆安在睡梦中之时,黑也和暗卫接了洛承君的令,要争分夺秒,去安排付娆安下崖底的事情。 “啊!” 付娆安惊叫起身,睡梦中,她也没逃过下崖的事情。大概是担忧过深,这梦中的下崖,没走几步,绳子便断了。付娆安见自己被摔了个粉身碎骨,凄惨不已…… “呼呼!呼呼……” 虽是梦,但过于逼真,也是将要做的事情。付娆安不由地冷汗直流,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了,再一看,这窗外已经大亮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付娆安觉得这日头不对,连忙起身。一开房门,黑也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啊!” 付娆安噩梦惊吓还没缓过神来,这黑也又给了她一记吓唬。付娆安只觉心跳如麻,哭笑不得。 “道长,这大清早的,你干满站在我门前?” “大清早?施主,如今,已经未时了。” “未时!” 付娆安惊愣怒吼一声,这白白的,自己又耽搁了半日去! “我不是嗜睡的人啊,怎么会如此……道长,绳索呢?绳索可为我买好了?” “施主放心,都准备好了。绳索就在断崖边上,贫道见施主睡着,便提前为施主找了处绑绳索的好地方,服务到位。” 黑也说着,又朝着付娆安伸出那贪婪的小手来。付娆安看了一眼,嫌弃地掏出一个铜板给了他。 “多谢!” 黑也一愣,还想继续演戏,那付娆安已经跑了出去。 黑也脸上的嬉笑顿时落下,变成了沉冷的面色。看着那付娆安出了独天观,急急忙忙地进了她的厢房,将那桌下燃尽的迷香香灰给捏起,扔了出去。 出门,迎面另一个道士满目悲怆走了过来。 “大哥,沐风的尸身,在那崖底,怕是收不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下崖(二) () 黑也一怔,眉头紧锁,那沐风是暗卫之中头一个尝试下崖底的人。除了探路,还要将下崖过程之中的险情给除去。 这沐风下到断崖半处的时候,为了堵住崖壁上的毒蛇巢穴,被毒蛇咬伤,昏迷坠崖而亡。这尸身坠在崖底,虽说后面有两个暗卫顺利到了崖底,可要带着一具尸体上这百米断崖来,着实比登天还难。 黑也沉闷地叹了一口气。 “让唐冷和莫琰在崖底好好安葬沐风的尸身,辛苦他们两人,在崖底暗中保护侧王妃的安。有任何异样,用信隼传言。” “是!” 那道士应声,转身急匆匆地走出了独天观。 付娆安以为是自己嗜睡耽搁了时间,心中自责,急急地赶到了那断崖之上。 昨日来的时候,天色暗淡,着实没有细致看清楚这断崖的情况。如今一看,更是险峻万分。 如那道士说的一样,这断崖周围的山体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瓶颈深渊,直上直下,没有入崖底的绕路。 付娆安探头朝着崖底望去,深不见底,能够瞧见最深处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那树木在崖底自由生长,很是茂密,如今虽入冬,也没有落叶的迹象,枝叶繁茂,遮掩住了崖底的景象,造成了情况不明的状态。 不过好在,这崖底是朝下延伸的深渊,不是登高下落的悬崖,没有云雾缭绕的遮掩,视线还算清楚。 尽管如此,付娆安的双腿还是止不住地发软。她缩回脑袋,沉静了一下,侧目看见那道长给自己捆绑垂下的绳索。 那绳索的一头绑在崖边的一颗巨松上,另一头已经被扔下了断崖,一直垂入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下,一眼看不见头。 “应该够吧?” 付娆安心中没底地自语了一句,心一横,想着就算不够,自己就爬上那树干溜下去。这从小到大,她跟着两个哥哥,可没少干爬树掏鸟窝的事儿。 想着,付娆安伸手攥住那绳索。这绳索不算很粗,但看起来很结实,不是寻常的麻绳。 “这个道长,不会为了省钱偷工减料吧?” 付娆安不放心地拉扯了一下那绳索,很是韧性紧实,比那麻绳要好得多。 “还算有良心……” 付娆安嘟囔了一句,这脚就要踏下了,又想起了什么,缩了回来。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夹在了绳索捆绑的打结处,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石子,在树干上刻下一行字来。 “莫要收绳,待我平安归来,加倍答谢。” 付娆安这是给自己留后路,生怕那道长贪小便宜,不等自己救人上来,就收了绳子。一切安排妥当,付娆安才小心翼翼地攀爬下去。 让付娆安意外的是,这攀爬比她想的要顺利的多。这绳索垂下的崖壁处,不像其他地方,崖壁锋利突出。不仅平缓,而且多出了很多落脚的地方,好像是有人故意凿出似的。 途径有横木的地方,也被折断只留下了根须,许多痕迹,都很新鲜,像是刚刚被人弄出来的。 付娆安满心疑惑,却无处解答,只道是自己命好幸运,正巧走了之前有人探过的路。 付娆安正专心向下攀行,忽然一阵扑棱声从上而下。付娆安惊了一跳,紧紧攥着那绳索定住,只见一只形态似鹰的小家伙悬停在她身侧,扑棱着翅膀,正歪头目光炯炯地瞧着她。 付娆安吓呆住了,要是寻常,她没什么可怕的。可如今,自己可是吊在百米深渊的崖壁上,若是被这似鹰似鸟的家伙叨上几口,怕是要出大岔子。 付娆安慢悠悠地扭过脸去,妄图躲开这小家伙。可是这家伙好似故意,扑棱着翅膀又绕到了付娆安扭过去的那侧,照旧歪着脑袋盯着她。 “你……你干嘛?去!去去!你再不走,等我抓住你,拔光你的毛做烤肉吃!” 付娆安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恐吓它,却无意瞧见了它脚上捆绑的信筒。那信筒里面,明显有信。 “你……不是野鸟儿?” 付娆安蹙眉,她只见过信鸽送信,还没见过这种灰色似鹰的家伙还能送信呢。她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抓住它。 可这信隼机灵,直接躲闪开了。这送信的目标又不是付娆安,信隼招惹她,不过是觉得她眼熟,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付娆安抓空,吓得赶紧收回手紧攥绳索,气恼地瞪向那信隼。那信隼大概也是玩腻了,扑棱着翅膀,朝着深渊飞去。 “什么鬼玩意儿!” 付娆安气恼地冲着信隼怒吼了一声,一只鸟儿把自己逗的心惊肉跳,着实让人生气。 付娆安不敢逗留,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赶忙加快了速度继续往下走。 一个多时辰之后,付娆安到了那树木葱郁的阶段。这下去的地方,树木正好也有折断开路的地方,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那只鸟! 这树木之下,不过十米的距离。绳索垂地,还余出了很多。付娆安跃身落地,这双脚踩到了实地,心也随之安然了下来。 “这也不是很难嘛!” 付娆安抬眼看向自己走下来的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想起林云庭与欢央从那般高的地方跃身而下,不由地心揪了起来。 付娆安下意识环顾这崖底四周,没有她之前所想的惨象。什么支离破碎的尸身,残尸败蜕,什么都没有。 这让付娆安沉重的心情稍缓,虽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理解,陆北宪的那句“虽活将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崖底的温度要比断崖之上的温度高出许多来,温润如春。付娆安在这里,感觉就像是掉入了一个瓶底。可这瓶底,在上面看着小,真正到了底下,换做用步子量度的时候,却又显得,有些大了。 付娆安只能凭着感觉,若是林云庭与欢央,此刻情况,应该不会选择距离太远的地方落脚。更何况,陆北宪说,欢央受了重伤,更是不易远行才是。 “林云庭!欢央!” 付娆安索性张口嚎了一嗓子,可这话音刚落,只听树林上头,一阵哗啦啦的震动。付娆安惊看着,刚才还寂静的树林之上,飞出百只鸟雀来,其景壮观。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重逢 () 这百鸟齐飞,崖底上空一阵喧闹。惹了惊奇的,不止付娆安一人。 几百米开外,崖底一处溪流处,林云庭正用草杆结成的鱼篓艰难地捕鱼,只见他衣衫褴褛,灰头土面的。长发潦草用杂草挽着,下巴也生出了胡茬来,一点儿也不见从前的贵雅之气。 他那捕鱼的动作更是生疏笨拙,整整半日,才捕到两三条小鱼苗。 这崖底向来清净,这不远处的天际忽然震动,百鸟齐飞,惊得林云庭丢下鱼篓,赤着脚急匆匆地朝着不远处的一处茅草屋跑去。 “欢央!欢央!” 林云庭嗓音嘶哑,唤着欢央的名字跑进了茅屋内。 那茅草屋内的床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欢央。欢央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了不少,躺在床板上,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她听见林云庭的急唤,睁开眼睛朝他看去,眸子混浊无神。 “欢央,这崖底有动静!” “有何动静?” 欢央听闻此言,无神的眸子里泛出些许光彩来。她与林云庭困在这崖底多日,出路无寻,艰难活着。心态早已从之前的防备,变成了如今的渴求。 这么多日的困着,这崖底一直了无人烟,除了飞禽鸟叫,连个林兽都没有。这崖底之险,除了飞禽游鱼,没有其他活物能进来,进来的,也出不去。 “鸟!林间大批的鸟忽然受了惊似的齐飞,是不是,有人下崖底了?” “百鸟起飞?” 欢央眉头微蹙,心中没底。 “若是有人下崖,无非三种情况。其一是寻常人下崖探路,可若是寻常人下崖探路,怎会引起百鸟齐飞这般大的动静来?来人不知崖底境况,大致是不敢唐突惹出这么大动静来的。其二……便是昭帝派人下崖来找殿下与我的!” “昭帝?你我都坠崖快一月的时间了,他还不肯放过你我?” “帝心多疑,这昭帝更甚。为了自己安危,都能屠尽两城国民,他为了安心,还有何事是做不出来的?” “若真是昭帝的人,那你我岂不成了瓮中之鳖,等着被抓了?” 林云庭神色紧张,咬牙上前就要抱起欢央离开。可他原本就没有武功底子,加上身体孱弱,抱起欢央,却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折腾了几下,欢央盖在身上的破衣掉落在地上,露出了她满是腐血的双腿。 “殿下,放我下来吧,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找到的那个隐蔽山洞,你自己带着吃食躲进去。若是明日无事,我会烧火给你信号的。” “不行!我就算死,也绝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欢央,为了我,你如今双腿尽废,得不到救治,还有可能危及性命。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你一人再次面对险情!” “殿下!” 欢央无力地攥住了林云庭还要试图抱起她的手,微微颤动。 “殿下不用如此悲观,若是我这腿再继续感染下去,大不了,我挥剑斩断保命就是了。再说,此次动静,也不一定与我们想的一样。也许,不是下崖的探路人,也不是昭帝的人。可能,是宁老,是王爷,是来救我们的人呢?” 林云庭满目无助地看着欢央,他这一生,无数次感觉自己无能。而这一次,这样无能之感,尤其强烈。 “早年父皇就说过,我学这戏曲伶艺根本一无是处……早知今日,我就该听他的话,学些武艺才是。如今我这孱弱身板,只会连累他人。欢央,我峦国皇室,对不住你印家上下!” 林云庭自愧不已,他含泪看向欢央的剑靠在床头,心生狠意,抬手拔出那把剑来。 “殿下要干什么?” 欢央惊看向林云庭,林云庭拿着剑显得有些吃力,但目光笃定。 “从前你事事挡在我身前,今日,就让我挡在你身前一次。若这来人是敌,我便与之拼命,虽是必死,也好阻断了他们继续来此的路,免你受辱。若来人是友,我也能提前与之会合,让你早日得来生机。” “殿下若死了,我这般样子,还能苟活不成?” 欢央呵斥住林云庭,林云庭左右为难。这些天在崖底集聚的无力感,一下子崩溃爆发。 “欢央你就成我一次!让我先死!可不可以?若能活,我们再一起活!” 林云庭不等欢央继续开口,拎着剑窜出了茅草屋。欢央急切,从床板上跌落下来,用双手爬出门外,却早已看不见林云庭的身影。 林云庭朝着那百鸟惊飞的方向走去,手中拖着那长剑。付娆安呢,正漫无目的地乱走着,刚才嚎叫了几嗓子,觉得无用,也就安静了下来。 那唐冷和莫琰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付娆安略有察觉。不过这唐冷和莫琰也不是吃素的,隐蔽的很是精巧,付娆安虽觉异样,但却什么都没发现。毕竟这是断崖崖底,付娆安也只能觉得自己是过分谨慎了。 付娆安心中正郁闷着呢,林云庭来的方向,正好是付娆安的后侧。林云庭尽管也小心谨慎,可到底不如有功夫内力的人,动静偏大,付娆安远远便察觉了。 “这等地方,都有人跟踪本姑娘?” 付娆安不由惊奇,闪身躲进一旁的树丛之中,瞧着远处一个拎着长剑的人影,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 “还真有人跟踪我?竟然还如此嚣张?” 付娆安心生警觉,敢如此嚣张的人,功夫应该不容小觑。付娆安想着,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之中,拔出短刃来。 林云庭拎着长剑路过,付娆安硬是没有认出他来。毕竟这林云庭在她印象里,是个白净的翩翩公子,更没有拎着一把剑四处晃悠的形象。 “这是个什么人?” 付娆安满心疑惑,可不管这是个什么人,看那形象,应该是在崖底有些时日了。要想知晓林云庭与欢央的下落,能拦个人问一问,自是更好的。 想着,付娆安从树丛中现身而出,疾步跟上了林云庭,手中短刃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林云庭发觉脖颈一凉,身子一僵,攥紧了剑柄。没等付娆安开口询问,林云庭举剑回身,吃力朝着付娆安刺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藤竭无用 () 付娆安没料到此人如此鲁莽,抵着他脖颈的短刃来不及完收回,清楚地感觉到那刀刃划破了皮肉。 林云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力挥剑。可到底是没有功底的人,动作僵硬笨拙,付娆安轻易后退一步,躲闪开来。 “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付娆安实在是太惊诧此人不同寻常的反应,她原本无意伤人,只是未看清是敌是友,先挟持试探而已。看着他脖颈处渗出血色来,实在是又惊又险。 这林云庭如今一身狼狈,付娆安一时没认出来。不过林云庭,倒是一眼认出了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声哐当,惊得付娆安又退了一步。这常言道,不怕胆大的,就怕疯癫不要命的。 “好汉不要误会,我本无意冒犯,只是因为你手持长剑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溜达,任见了都要防备不是?我是来寻人的,想问一问,这崖底,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娆娆?” 林云庭确认自己看到的付娆安不是幻觉,激动地语调都是颤抖着的。只是这林云庭如今嗓音嘶哑,再不如从前唱曲儿一般婉转悠扬,付娆安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云庭上前走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付娆安一面,今日,他才真的算是死而无憾了。 “林云庭?林云庭!你是林云庭!” 付娆安后知后觉,一把推开林云庭,伸手捧着他满是胡茬的脸细细辨别。确认之后,也是喜极而泣,死死地抱住他,又是哭又是笑…… 躲在不远处树丛里的唐冷和莫琰看见这一幕,也吃惊不小。 “没想到,这林公子还活着?从这百米断崖坠下还能平安无事,当真是天命保佑啊!” “只是……” 莫琰语顿迟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紧紧相拥的二人。 “唐冷,我们给老大回信,要不要细说两人相见的画面?” “自然要啊,老大信上不是说了,王爷的意思,事无巨细,只要是有关侧王妃的事情,哪怕是吃了什么,都要细细记录回复的。” “只是咱们家王爷对这侧王妃上心的很,说了这侧王妃与林公子相拥而泣的事,王爷这醋坛子怕是要翻了吧?这王爷一吃醋,怕是会给咱们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指令来……” 莫琰这话是实话,唐冷也沉默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自觉中断了这话题。 “那陆北宪果真没有骗我,欢央呢?欢央是不是受了重伤,她可还活着?你快带我去看她!” 付娆安这仿若什么都知晓的样子,惹得林云庭一脸惊奇。不过此时也不是细问的时候,他弯腰捡起长剑,紧紧攥着付娆安的手,领着她去了茅草屋。 欢央此时,正趴伏在茅草屋的门口。她靠着两只手攀爬出来,想要竭力去找林云庭。 “欢央!” 付娆安远远地瞧见欢央这副凄惨的模样,疾步上前搀扶她。欢央瞧见付娆安,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侧……侧王妃?” “是我是我,欢央,是我来晚了!” 付娆安看着欢央身后拖着的腐血双腿,心疼地止不住掉泪。连忙与林云庭一起,将欢央抬回到了床板上去。 付娆安细看欢央那两条废腿,伸手想要触碰,却不敢,生怕那腐血之肉还有痛感。想起欢央从前那灵敏的身子,不由地抽噎了起来。 “我知你受伤,却不知道你受的如此重……” 付娆安越说越伤心,欢央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林云庭在一旁,更是自责。 “欢央都是为了护我才成了这番模样的。我们被那于胜先逼到断崖处,后有大昭军士追捕,无奈跳崖。欢央用剑抵着崖壁降缓了坠落的速度,可这崖壁崎岖陡峭,她硬生生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我,那上身持剑悬离着还好,双腿却硬生生地蹭着崖壁掉了下来……” 听林云庭说着,付娆安脑海之中能想出那凄惨的局面来,她紧攥着欢央的手,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分担苦痛。 “林云庭,我想瞧瞧欢央的伤势,你先出去一下。” 付娆安想试一试那活血藤竭,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欢央这样了。林云庭转身出去,付娆安抬手撕开了欢央满是血污的裤子。 那一双满是腐肉的腿显在眼前,付娆安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强忍着眼泪看向欢央。 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查看欢央的腿,发现这膝盖以下的伤口发黑,看起来是旧伤,时日已久。而膝盖以上的,分明是旧伤绵延殃及的,这一个月的时间,整整一双腿都不成了样子。 “你这受伤,怎么也不生法子缓一缓?这崖底,连个寻常的草药都没有吗?” 付娆安心疼地责备着,欢央倒是一脸从容,早就习惯了自己这双腿的模样。 “是我顾忌的多,不想殿下为了找药独自跑远,容易危险。再者说了,我与殿下男女有别,怕他不便。本想斩断这废腿,又怕吓着殿下,若是失血不止丢了性命,又实在是放心不下殿下自己。侧王妃可切莫责怪殿下,在崖底这一个月,殿下一直心中罪责。他身子本就孱弱,将我背拖至此,还要每日自己出去寻吃食来护我。再说了……从那断崖坠下,我们二人,能周一人已是不易了。” 付娆安听着欢央这一句句的顾忌,无一不是以思虑林云庭为前提。为她这份痴心和傻气,更是心疼的要紧。 “这罪责,都当在那昏庸无良的昭帝身上!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说着,付娆安从怀里掏出从蒙蛮带来的两株活血藤竭,照着之前看其其格用在宁风霖身上的法子,将那藤竭搁置在欢央的腿上。 这干枯的藤竭遇到腐血的确瞬间活了过来,生长根须蔓延在欢央的双腿之上,只是,这欢央的双腿,并未像宁风霖一样,逐渐呈现血润之色。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多舛 () 相反的,那藤竭好似吸血吸上了瘾。漫长出的根系紧紧裹住了欢央的双腿,腐血不断地吸进根系之中,眼看欢央的腿出现了枯竭腐白的颜色,这藤竭却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看着,付娆安有些慌了。 “怎么与上次不同?” 付娆安惊慌自说着,伸手去拉扯那藤竭。那藤竭根系繁多,犹如长在了欢央腿上似的,付娆安无奈,只要拔出短刃将那藤竭的头秧割下。 那藤竭断开的地方涌出一滩污血来,随即漫在欢央腿上的根系一起枯萎掉落了下来。再看欢央的腿,虽是么了腐血之色,可这双腿,怎么看,也是无法起死回生的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付娆安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拿出剩下的那株藤竭还要再试。欢央却伸手阻了她。 “侧王妃不必再试了。” 付娆安以为欢央不信自己,连忙解释。 “大致是我用错了方法,欢央,这是活血藤竭,蒙蛮的奇药。宁老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是用它起死回生的。你让我再试一试,再试一试!” “我看得出这药奇特,想必也是珍贵的很。只不过侧王妃在我这腿上用药,怕是要浪费了的。” 欢央说着,伸手从付娆安手中夺过那把短刃,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右腿上。 “欢央你干什么?” 付娆安惊地去拔刀,欢央却伸手摁住了她。 “无妨的,侧王妃看我,可有一点儿疼痛难忍的意思?不是这药无用,而是我的腿已废了。从那断崖上坠下的时候,这小腿筋脉血脉尽断,如今熬了一个月,早就烂透了整条腿。这药能救活的,怕是还要有一线生机才行。侧王妃不要费力了,从前我是不敢死,怕殿下一人无法在这崖底存活。如今侧王妃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您一定要带着殿下平安离开。” “别说丧气话,我也会带你一起平安离开的。” 付娆安语气笃定,欢央却凄冷笑着摇了摇头,她掀起自己的上衣。付娆安瞧见她腹部微微泛起青褐色,看起来,那双腿的腐症,已经开始上延了。 “侧王妃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命不久矣,怕是药石无灵了。你带着殿下离开之后,我自会给自己一个了结的。” “不许!欢央,我不许你了结自己!我会生法子带你上去,找最好的大夫,救活你的!” 付娆安说着,褪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欢央的双腿上。故意将她手里的短刃夺过,还将那长剑扔的远远的,这才转身出了茅屋。 “如何?” 林云庭急急迎上来询问,付娆安在屋内表现的很是笃定,可到底心中无底,出来,便掩不住的满脸失色。 “欢央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云庭攥紧了拳头,强压下愁色。 “以后,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如今,还是要想办法赶紧出了这崖底,找个好大夫,好好医治欢央才是。娆娆,你是如何下了这断崖的?洛承君呢?还有宁老和杀手团,如今如何了?” 付娆安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林云庭听,林云庭百感交集,不住地叹气。 “之前我一直妄言,说要用峦国之力,帮娆娆你报血海深仇。如今不但没做到,还靠了你一人之力,救下了宁老和杀手团最后一点儿血脉。” “你三番四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就不要与我理论这恩情了。欢央的伤势颇重,此地不宜久留。” 付娆安与林云庭合力带着欢央来到那崖壁下,绳索依旧好好在原地垂着,只是,这到了跟前,付娆安有些犯难了。 这崖壁陡峭,付娆安想起自己向下攀爬的时候就很是费力,若是背着欢央,怕是无力爬上去。而这欢央双腿尽废,只有一双手能伏在自己身后,这直上直下的攀爬,万一无力,中途跌落可就完了。 “我们,就靠着这根绳子,爬上这百米崖壁?” 还没等付娆安开口犯难,这林云庭先迟疑了起来。他伸手攥了攥那绳索,一脸为难。 “娆娆,我怕是不行,我爬不上去的……” 付娆安一愣,她怎么忘记,这林云庭不是练家子,身体孱弱,四肢无力。若是让他攀爬十几米还好,这一下子百米,还没有退路,也是个难事。 “这可如何是好?” 付娆安抿咬着嘴唇,绞尽脑汁想着。坐在一旁的欢央却盯着那绳索,饶有兴趣地看着。 欢央从前一直在赤甲军营待着,对这藤纤绳很是熟悉。这百米的藤纤绳,若不是有军营相助,根本得不来的。 “侧王妃,王爷可一起来了南水孤郡?” “洛承君?别提他!我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了!如今人家还在洛安城王爷府里享清福呢,哪儿里会跟着我一起来这里吃苦?他那样薄情之人,靠不住的!” 付娆安说着气话,欢央了解洛承君的性子,又看了那绳索一眼,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我倒有个其他的法子,说不定能出这崖底。” 欢央忽然开口,付娆安急忙追问。 “什么法子?你若是要说丢下你的话,我可要生气的!” 付娆安做出恼怒的模样来,欢央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一旁的林云庭。 “我记得,殿下与我提过,你每日去捕鱼的那条溪流,是从崖底西面横穿过东面的,没有尽头和截断,对吗?” 林云庭点了点头。 “没错,我不认路,所以每次出去,都只能沿着那溪流走。每次捕不到鱼,我都要走远些,有时候一不注意,就走到东面或者西面的崖壁尽头,这条溪流,是两边贯穿的。” “那就对了,在我印象里,这南水孤郡外郊,的确是有一条长河,不过,是在这断崖外围,途径这断崖被截断,绕流过去的。既然,这长河有水进入崖底,还能形成溪流,说明这东西崖壁之下,一定是有贯穿的空隙的。只是,我一直只听殿下说起,没有能力亲自去找寻。如今既然无路可走,不如就试一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消失 () “她竟然说本王是薄情之人?” 洛承君看着从南水孤郡来的飞鸽传书,时喜时怒,哭笑不得。 这唐冷和莫琰倒是把什么都写了上去,连付娆安在崖底数落洛承君的话也没放过。唯独那林云庭与付娆安重逢相见的场面,只是简单一笔带过。 “王爷暗中相助,侧王妃不知实情才会如此抱怨。不过万幸,林公子与欢央都还尚在人世。只是这信中所写,欢央的伤势着实不太好,林公子身子孱弱,怕是无力原路返回。可欢央的情况,拖一时,便少一丝生机啊。” 乔书律与欢央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不由地为她揪心。洛承君盯着手中的信蹙眉沉思,没有应声。 “王爷,不如,就让唐冷和莫琰表明身份,协助侧王妃他们走出崖底?” “不可,此刻还不是时机。娆娆那脾气,要是知晓这一路自己的艰辛坎坷,都是在本王的照料下,怕是会挫败了她的要强。就算现在情况危急,她配合了唐冷莫琰上崖,可怕是上来了,便要适得其反,彻底甩开本王的人,脱离本王的掌握。若是那般,她带着林云庭和欢央,只能更加身处险境。本王到时想帮都帮不上了。” “侧王妃……不会如此不知好歹吧?” 听乔书律语气迟疑,洛承君看着他,自嘲一笑。 “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还对本王心存疑虑。你没瞧见这信上写的吗?本王在她眼里,如今是个薄情的人。她与本王之间的嫌隙,也是因为本王没有出手救那假的林云庭。娆娆以为,本王如今最看重的,是自己的权位和朝堂的羽翼,她是害怕,本王会再一次在两难的时候,选择牺牲了林云庭。” 洛承君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地心中酸楚。 断崖崖底。 付娆安与林云庭又带着欢央原路返回到茅草屋内,将欢央安置妥当,两人便要去寻那崖壁贯穿溪流的间隙之处。 临走,付娆安还审视了一遍茅草屋内,确认没有欢央可以拿到伤害自己的尖锐物件儿。 “你就安安生生地在这儿休息,我与林云庭找一圈便会回来。” 欢央抿嘴笑着点了点头,付娆安仍旧不放心地攥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着。 “你切莫要多想什么,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出去的。等出去,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送你与林云庭去跟宁老他们汇合。” 付娆安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云庭,伏近欢央的耳畔轻语了一句。 “林云庭可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可莫要让他失望。” 欢央一惊,抬眼看向付娆安,有些尴尬。付娆安嘻嘻一笑,算是应了她,自己看穿她心思的猜测。 付娆安与林云庭离开茅草屋去找寻崖壁溪流的来源,欢央独自一人坐在床板上,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之中,目光才收了回来。 欢央伸手在自己衣襟之中摸索了片刻,从衣襟内侧掏出了一块又长又薄的石头。这石头的边缘已经被磨得薄锐,有了刀刃的锋利感。 欢央盯着那石头愣了愣,再次抬眼看向窗外,目光淡然。那拿着石头的手慢慢朝着自己脖颈凑了过来,手腕用力,打算用这石头的锋利刃面,来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正在这紧要关头,窗外忽然飞进一颗石子,那石子正中欢央的手背,力道不小。欢央吃痛松手,那石头掉落在地上,刃面摔断。 欢央蹙眉看着地上自己磨了好些日子的石头就这么毁了,有些可惜,可对于那窗外飞进的石子,却好似没有一点儿惊奇的样子。 “既然出手了,就现身吧!” 欢央好似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才将目光从石头上移开,看向门口。那门口跃下一个人影,闪身而入。 入门的人是唐冷,莫琰此刻与他分开,跟在林云庭与付娆安身后。 “欢央姑娘果真厉害,我还以为你真心寻死了结,原来不过是诱饵。” “错,我是真心想要寻死,虽猜测王爷一定不会弃侧王妃不顾,但诱你现身,不在我计划之中。麻烦,能否借我匕首一用,我还正愁着,那石头不够锋利,自己要遭些罪呢。” 欢央说着,神色淡定地朝着唐冷伸出手去,索要匕首。那神态,自若地好像不是在要自我了断一样。 唐冷伸手护住自己腰间的匕首,冲着欢央直摇头。 “王爷有令,不准欢央姑娘死。特命我等,先将欢央姑娘带出崖底,寻医救治。” “那侧王妃与殿下怎么办?我看王爷有意瞒着侧王妃,暗中相助。我若平白无故消失,侧王妃与殿下可如何自处?” “姑娘放心,与你自我安排的结果,并无差异。” 唐冷并未细说,直接上前抱起欢央,走出了茅草屋。唐冷带着欢央到了崖壁下,那里已经等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暗卫。唐冷协助那暗卫用绳索将欢央固定在其背部,暗卫背负着欢央,朝着断崖之上攀登而去。 欢央不放心地朝着茅草屋地方向望去,还有些许不舍。可却看见那茅草屋方向冒出浓烟滚滚。 欢央蹙眉,一下子明白了唐冷方才话里的意思。 付娆安与林云庭此刻才刚走到溪流西面的崖壁处,瞧那溪流在崖壁这里聚集成一片小型的湖泊,紧挨着崖壁的地方,水面的颜色颇深,似乎水下,的确是有深穴所在。 “我下去看看。” 付娆安脱下鞋子和外衣,小心翼翼地朝着水中淌去。 “娆娆,你小心啊!” 林云庭担忧地看着,可他照旧,连游水都不会。付娆安超那崖壁走去,水深一直在她的膝盖处,没有变化。可到了那深色的地方,她探脚摸索,却一时探不到底。 “哇,这里真的很深,林云庭,这里可能有底下水道可以通向崖底之外!” 付娆安有些雀跃,不过此刻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欢央双腿不便,林云庭不会游水。这水道津贴着崖壁没有换气呼吸的空隙,若是距离太长,还是只能放弃。 第二百九十章 水道 () 付娆安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深色的水中。只见她整个人瞬间被那水面吞噬,消失在水面之上。 “娆娆!娆娆!” 林云庭慌了,他顾不得自己不会游水,朝着水中走去。就在他快要靠近那深色水面的时候,付娆安忽然从水底冒出头来,大口喘气地看着林云庭。 “林云庭,这崖壁底下,的确有个水道朝外延伸。” 付娆安语气兴奋地爬上浅处,浑身湿透地站起身。那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子,显出她玲珑的身姿来。 林云庭连忙将手中的外衣给她披上,付娆安却兴冲冲地顾不得忌讳,继续说着。 “我刚才没敢往更深更远处去,这深潭大致有两米见底,下面挨着崖壁的地方有个水道,黑地直通这崖壁外面。看这溪流的流向,自东向西,流动不小,水道那边的口子,应该也不会小了。只希望,是能过去人的大小。” “就算大小合适,也要游过去。这山体横面少说也有十米,出了那水道,外面是大河还是跃身能起的小溪也不一定。我不会游水,欢央受着伤,怕是……也难说……” 林云庭自惭地说不下去,自己当真是一无是处,生出什么法子来,自己都做不来。 付娆安盯着那哗哗流着的溪水,咬紧牙关,思绪了片刻。 “那就赌一把吧!欢央不是说,这南水孤郡的外郊的确有一条大河,不过是饶过这断崖流的。既然是绕过去的,那这小溪一定是分流,水量应该不大。这水流是自东向西来的,我们去东面断崖瞧瞧,看看能不能堵上入水口。截断这溪流,这崖壁底下的水道降下来一些,有了呼吸的空留面,就好办了!” 林云庭听得似懂非懂,只能配合着点了点头。两人上了岸,林云庭连忙褪下自己的外衣,给付娆安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 付娆安抖落着身上的水,无意间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天空冒起几片烟雾,顿时愣住了。 “那儿……可是茅草屋的方向?” “嗯?” 林云庭也愣住,顺着付娆安的目光,回头朝着天空望去。那烟雾,黑浓重,一看就是着了大火的浓烟。 “不好!” “欢央!” 两人异口同声,一起反应出不对劲来。 付娆安与林云庭拼命地朝回跑去,回到茅草屋的时候,茅草屋已经被燃尽成了一片废墟。这茅屋本就简陋,哪儿里经得起一把火烧。 “欢央!” 付娆安和林云庭惊叫着欢央的名字,不过火势刚落,温度奇高。直接闯入那废墟之中寻找欢央的影子。 临走前,欢央躺着的床板,如今也已经成了一块块散落的木炭。两人顾不得烧灼的痛感,在废墟之中翻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欢央……我早该想到她会如此决绝,怎么还能丢下她一个人待着……” 付娆安满身狼狈,以为这欢央已经烧成了灰烬,捧着地上那莫名的土灰,大哭了起来。 林云庭也呆愣地站在一旁,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所措。 唐冷和莫琰站在不远处的树杈上,看着付娆安与林云庭痛哭流涕。唐冷不由地感叹一声。 “这王爷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想的?费尽心思为这侧王妃,偏偏要瞒着躲着,彼此折腾。” “唉,你我光棍一条,自然不懂得儿女情长之事的复杂。王爷的儿女之情更比那常人来的复杂,想的更多。此时瞧着,那侧王妃误会欢央自戕,痛不欲生。可若不将欢央带走,一来欢央只有等死的份儿,二来,侧王妃与林公子以后的路,会更不好走。” “如此……还是光棍好。你瞧王爷那回信上写的了吗?这以后,我们除了要保护侧王妃与林公子的安危,还要注意他们男女有别之距,这如何注意?欢央因伤势刚走,王爷这醋坛子,便提前翻了。” 唐冷与莫琰相视苦笑,继续盯梢。 付娆安与林云庭一直在那灰烬处守到了天黑,原本计划去东面崖壁瞧瞧,也给耽搁了下来。 两人生了一团火围坐着,付娆安抱着欢央的长剑,眼角挂着泪,久久不能从悲伤之中抽身而出。林云庭也静默着,脑袋里回想着从前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看,我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灾星……” 林云庭忽然低语了一句,付娆安抬眼看向他,伸手抹了一把泪。 “你说什么呢?欢央这般,你也要枉费了我辛辛苦苦来救你的心思不成?林云庭,你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我可要随你一起去了!” 付娆安温怒地瞪着林云庭,林云庭深情地看着她,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我自不会枉费你的心思,只怕,会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你我如今,可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了!” 付娆安一副讲义气的模样,林云庭不禁动容,重重朝着她点了点头。 “可……你如今离开洛承君,还能倚靠谁报仇呢?我可不像你与我一样,一辈子都没办法报仇,我虽嘴上说着,想要为了峦国旧人放弃,心中,却还是不甘的。如今,我报不了仇,却想要你能达成所愿。” 付娆安看林云庭满眼凄凉,联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不禁一声长叹。 “仇我自然是要报的,只要我付娆安活在这世上,还有一口气在。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苏久渊和李允政这对奸佞君臣,为我付家上下报仇!不靠那洛承君又如何,我自己会想办法办到的。如今,宁老与杀手团应该已经到了安国,等我们走出这断崖,我会带着你也去安国。” “你回安国?你的身份,回安国跟峦国人在大昭的境地没什么两样。如今宁老与杀手团也没什么势力,你回去,等同羊入虎口,不妥啊!” 林云庭从前叫风玄调查过付娆安在安国的身份,自是对她的处境了解的很是清楚,所以更是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谁说的定呢!” 付娆安心中的盘算,出了这断崖,先去蒙蛮,找那陆北宪好好算一算再说。 第二百九十一章 孤念 () 付娆安与林云庭因为欢央的事情,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去。 这崖底的温度虽然比断崖之上的温度暖和一些,可入夜,便温度骤降,与崖上白日的寒意也差不多。 付娆安与林云庭两人原本围簇这火堆两边睡下,可这白日劳累了许久,如今又饥寒交迫,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之中一心寻觅温暖之处。这睡着睡着,两人便拥簇在了一起。 付娆安不自觉地朝着林云庭怀里钻,林云庭本就睡得浅,被她这么拱怀了几下,直接醒了过来。 林云庭瞧见付娆安的脸伏在自己怀中,腿还勾着自己的身子,像一只猫一样,努力朝着自己怀中蜷缩,一下子僵愣住了。 林云庭一动也不敢动,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着。 “娆娆?” 林云庭轻声唤了一句,付娆安哼唧了两声,照旧紧紧伏在林云庭怀里不躲闪。尽管如此,仍旧冻得微微发抖。 确定付娆安睡得熟之后,林云庭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尽力侧身以最大限度地用身体护住付娆安,为她避寒保暖。付娆安感知暖意,也很乖顺地窝在林云庭的拥护之下,睡意逐渐香甜。 “欢央……” 付娆安轻声梦呓了一句,林云庭睡意无,低头细看着她的睡颜。 没人能够理解林云庭此刻内心的感受,当他在崖底近乎绝望之时,付娆安不顾一切,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感动,是欢央出事之后,成为几乎完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只是这种感受也很复杂,经历了重重打击之后,林云庭已经迷失了自己。付娆安是他心悦的女子,他原本想要倾尽所有去护佑的女人,可如今,却变成了她来拼命护佑自己,而自己,却没有丝毫保护她的能力。 这种挫败感,让林云庭很是折磨。加上峦国旧部被彻底摧毁,他从小被灌输的复国之路横断,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林云庭盯着付娆安,这个他已经毫无资格和能力去争夺的女人,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慢慢朝着付娆安的唇凑了过去。 此刻,冻成狗的唐冷和莫琰在树上轮流盯梢,这会儿轮到莫琰。莫琰眼睁睁看着林云庭和付娆安睡着睡着抱在了一起,不由地替洛承君心塞,不过想到夜晚寒凉,也就权当没看见。 可这会儿,这林云庭低头朝着付娆安的嘴巴凑了过去,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唐冷!唐冷!快醒醒!” 莫琰笑声唤醒唐冷,唐冷环抱着双臂,抽冷地吸了一口鼻涕。 “咋了?” “你快看,这林公子要冒犯侧王妃。王爷可叮嘱了你我,说要侧王妃与林公子二人保持男女之距,我们快想办法阻止啊!” 莫琰一脸出大事的惊慌之色,唐冷听完,一脸八卦地朝着树下望去。眼看着那林云庭就要亲上侧王妃了,他倒抽一口冷气,竟然伸手捂住了莫琰和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呀!你如此糊弄,对得起王爷吗?” 莫琰气恼地拿开了唐冷的手,唐冷一脸无奈地回看他。 “那不然呢,你有什么办法?现身吗?王爷还叮嘱我们,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能显露身份。若是因此失去了侧王妃的踪迹,你我担待的起吗?” “可是……” “没有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爷的男女之距也没说清楚,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过……” 唐冷语顿,又吸了一口鼻涕,眼巴巴地看着莫琰。 “莫琰,侧王妃与林公子相拥取暖的办法不错。这眼下也没其他人,不如你我也……” “滚!” 莫琰厉声拒绝了唐冷,宁可冻死也不要与唐冷抱在一起。他转眼,继续望着树下的两人。 这林云庭与付娆安的唇相距咫尺,彼此呼吸都感受真切,眼看就要唇瓣就要碰在一起了。可关键时刻,睡梦中的付娆安有呢喃了一句。 “洛承君……洛承君……” 林云庭听到付娆安唤了洛承君的名字,愣了一下,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地退开了距离。他的神色有些惊慌,有些无措,还有些可怜。 林云庭小心翼翼地挪开付娆安,抽身而起。将自己身上避寒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自己退却在火堆旁,打着冷颤煎熬着。 “还好,还好,没亲上……” 莫琰松下一口气来,看着树下的林云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快要熄灭的篝火,那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林云庭就这般守望了一夜,没人知晓他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 天亮,阳光从东面的照射进崖底,温度开始回升了起来。付娆安苏醒,看见自己身上裹着林云庭的外衣,急忙起身寻找林云庭的身影。 “醒了?” 林云庭拨弄着火堆,笑问了付娆安一句。付娆安愣了愣,松下一口气来。她实在是担心,林云庭也会如欢央一样,为了不连累自己,再出什么岔子。 “饿了吧?这个时节,这崖底也没什么能吃的果子,我去溪边给你抓几条小鱼,吃饱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喝鱼汤暖暖身子还是可以的。” 林云庭说着就要朝着溪边走,付娆安急忙起身拉住他。这手触到林云庭的胳膊,付娆安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付娆安拉过林云庭,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林云庭却伸手推开了付娆安的好意。 “不碍事的,只是如今茅屋没了,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出崖底,这崖底的天气也逐渐寒凉了下来,可不能再在这里耽搁几夜了。” 林云庭说完,继续朝着溪流走去。付娆安蹙眉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林云庭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寡淡。 不过付娆安转念一想,兴许是这林云庭身子不适才如此,也没多想什么。她紧追上前,拦住了林云庭。 “你发着烧,还是歇着吧。吃的,我来解决。” 第二百九十二章 脱险(一) () 唐冷与莫琰被一阵鸟叫声惊醒,发现彼此正相拥而睡,惊愣之余,嫌弃地一把推开了对方。 “臭不要脸的,昨夜不还说冻死也不抱吗?我瞧你抱的比我都紧……” 唐冷嫌弃地瞪着莫琰,莫琰面露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 “别扯闲话了,侧王妃跟林公子都醒了,你我还睡着,若是要老大知道,可还对得起暗卫这二字!” 莫琰说罢,与唐冷赶忙朝着树下观望。 那唤醒二人的鸟叫声是付娆安猎鸟惊动发出的声响。付娆安用树杈和韧草临时做出了一把小型弓箭,射鸟的技术很是熟练,加上这崖底树木繁茂,飞禽众多。没一会儿,付娆安就射下了五六只鸟雀。 “够吃了!” 付娆安拎着鸟雀回到火堆旁,熟练地用短刃开膛破肚,拔毛剃净。一旁看着的林云庭,倒是目光惊恐,觉得残忍地撇开了目光。 那鸟肉上火熏烤,香味自下而上,一丝不差地部钻进了唐冷和莫琰的鼻孔里。两人无奈地啃着冰冷的干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若是欢央还在,能吃到这烤肉就好了。在这崖底一月,我这个无用之人,只能给她吃些野菜杂梗,清汤寡水……” 林云庭看着手中的鸟肉,有些吃不下。付娆安听着,这咬进嘴里的肉也不香了。 “欢央如此,也是一心为了让你能与我好好活着出去。林云庭,你若真是念着欢央的好,就吃点儿东西。你不会游水,若是再没有一点儿体力,怕是出不去这崖底的。” 林云庭愣了愣,抬眼看了付娆安一眼,低头咬了一口肉,没咀嚼两口,便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付娆安略微有些惊讶,她没料到林云庭会如此好劝,她还以为,林云庭又会说一些,让自己只身周离开的话。 看起来,林云庭好似已经笃定了要活下去的心思。如此,付娆安便也安心了。 填饱肚子,付娆安与林云庭沿着溪流找到了东面崖壁的尽头。这里的情况与西面不大相同,这里没有深坑,只有深度及膝的湍湍流水。那崖壁下面,有明显的入水口缝隙,不过宽度,只有两三寸而已。人想要从这里出去,绝对是不可能的。 “唉,这口子,若是在大个五六倍,倒是比西面会是一条好的出路。不过也罢了,这里至少不是深坑,若与西面相同,才是绝路……” 付娆安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盘算着。林云庭也显得比昨日要积极了许多。 “那娆娆,我们是不是要堵上这入水口试一试?” “嗯,这入水口宽度虽然不大,长度却是不短。怕是要费些力气,林云庭,你去四周多搬些石块木头来,大的小的都可以。我用剑刨些泥土,我们一定要把这入水口给堵严实了!” 说干就干,付娆安与林云庭分开行动。付娆安也不是盲目刨土,她选择的,都是大型树木根部的泥土。这里的土有大树根系常年的盘沃,更加凝聚粘稠,适合堵塞。 另一边,这唐冷和莫琰也没闲着。只要那付娆安与林云庭走的稍远些,这二人就从树上下来,帮着堵那崖壁下的入水口。 两个人的活,四个人干下来,不知不觉的很是迅速。日头正午的时候,这东面崖壁的入水口,基本被堵住了。剩下几处,那石缝中慢悠悠淌出的小水花,付娆安直接忽略。 付娆安与林云庭累的瘫坐在溪水旁,看着那溪水的水位慢慢下降,缓缓见底。 “成了!就看西面那深坑能不能帮忙了!” 付娆安有些迫不及待,休息了片刻,便与林云庭朝着西面崖壁赶去。 到了西面崖壁,付娆安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靠近西面崖壁的溪流水位的确有了明显的下降,可到了那深坑处,还是满满一汪水,水平面照旧淹没着岩壁的下的水道,根本没有变化。 “看来,这崖壁外面,是个上行的地势,这水流不上去,自然是没变化的。” 付娆安满面愁色,林云庭却自嘲一笑。 “我就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娆娆你挨上我,老天爷才不会网开一面,给个好的结果。” “林云庭!” 付娆安哀怨地看向他,不喜他说这种丧气的话。林云庭只好点头闭嘴,付娆安继续盯着那满满一深坑的水,思虑了片刻。 “林云庭,你可愿意信我一次,把命交给我?” “我的命?你拿去便是。” 林云庭回答的毫不犹豫,付娆安褪下外衣,撕扯成布条,捆绑在林云庭和自己腰上。 “林云庭,你能憋气多久?” “我没试过。” “那你今日就试一试。我水性不错,只是目前对这水道的情况不甚了解。若是顺利的话,应该能在你极限之前出水。我说的是若……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先自己去探一探。” “不要!我与你一起,可是娆娆,你能把短刃给我吗?” “你要短刃做什么?” “我担心这水下有水草鱼兽什么的,我从未下过深水,有些害怕。” 林云庭尴尬地说着,付娆安也没多想,便将袖中短刃给了他。在下水之前,林云庭练习了几次憋气,最长的,能数到第五十个数。 付娆安心中有数,大致知晓了林云庭的极限。 “准备好了?” 付娆安有些紧张,林云庭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两人下水,这会水和不会水的差距,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林云庭如同一个秤砣一样直坠深处,付娆安努力朝着水道游去,拖拽着他,显得有些吃力。 这岸上唐冷和莫琰也现了身,为难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深潭。 “我水性不好。” 唐冷哀怨地说着,莫琰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也得下!” 说完,莫琰直接抬脚将唐冷踹进了水里。 付娆安从下水便开始心中默数,她努力朝着水道伸出游去,那水道远处,闪着亮光。说明,那头,的确是有出路的。 可这游水的速度,让她心有余力不足。眼看着数到了四十多,那亮光还在远处。 忽然,付娆安觉得身子轻盈了起来,她惊愣回头,只见布绳那头,已经没了林云庭的身影。 第二百九十三章 脱险(二) () 付娆安摸索着自己腰间的绳索,另一头,已经被齐齐地割断了。她此时才恍然明白,林云庭向自己要短刃,根本不是害怕这深潭之中的鱼兽,而是做了危急时刻舍命的打算。 付娆安毫不犹豫地调转回头,朝着深处游去,很快看见了正在下沉的林云庭。 林云庭此刻还没有丧失意识,他看见付娆安回头,挣扎着摇头示意。可付娆安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放弃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吃力地拉扯着林云庭向前游去。 原本时间就紧迫,如此耽搁了片刻的时间,付娆安的憋气也开始紧迫了起来。她看着似远似近亮光,拼命游着,却因为缺氧无力而原地打转。 付娆安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只听咕嘟一声,她憋在口中的气泡涌出,直接呛了水,整个人意识昏沉了过去。而她死死拽着的林云庭,也早就失去了意识。 付娆安想,自己这次怕是要死定了。正在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付娆安隐约感觉有一双手拖住了自己,用力将自己顶向那远处的亮光。而她死死拽着的林云庭,也似乎变得轻松了起来。 付娆安意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近在咫尺的光明,水道的出口…… “咳咳!咳咳……” 付娆安剧烈咳嗽着从昏迷之中惊醒,大口喘着气,惊愣地环顾着四周的一切。 她现在所在之处,是一处山岩上,身旁,就是那崖壁的外侧和深潭。如她所料的一样,这深潭外是个山岩高地,山岩缝隙蔓延着一条小河,两边,是上山的小路。 “我游出来了……” 付娆安不可思议地自语,她回想着刚才在水中遇险的情况,蹙紧了眉头朝着水中望去。 那感觉,分明就是有人将她托举出来的。可那种境地下,怎么会有人托举自己呢?难不成,是林云庭? “林云庭!” 付娆安惊慌回头寻找林云庭,发现他正昏迷躺在自己身后的岩石上。 “林云庭!林云庭你醒醒!” 付娆安唤了几声,林云庭照旧紧闭着双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付娆安伸手试探他的鼻息,很是微弱。情急之下,付娆安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朝着林云庭口中灌气。 付娆安换气深吸,再凑近林云庭的嘴巴打算灌气的时候,忽然发现林云庭不知何时张开了眼睛,正满目深情地盯着自己看。 “你!” 付娆安惊愣了一下,赶紧面红耳赤地起身。 “你别误会,我这是吹气疗法,我爹爹生前教我的,专门治溺水的。” 付娆安急急地解释,挣扎着要站起来,一直没说话的林云庭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还不舒服吗?” 付娆安看林云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放心地问道。林云庭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了句毫无相干的问题。 “娆娆你知道,为何我在洛安城的戏院,要叫风雪月吗?” “啊?” 付娆安愣住,满眼不放心地看着林云庭。 “你没事吧?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你若是不舒服,可要说出来!你若敢再像刚才在水下自己割断绳索那样,我可饶不了你!”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着,林云庭吃力地起身,无力地笑着。 “我也不是一心寻死,只是方才在水下数着数,觉得自己大致是抗不过去了的,才割断了绳子。娆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可知道那风雪月的含义?” 付娆安蹙起眉头,瞧着林云庭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虽不知为何,但也只好配合应对。 “大概……就是风花雪月的意思呗!这戏文唱的都是四时百态,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风花雪月最能概括应景,只是……为何这风花雪月之中,唯独少了个花字呢?就连宁老在洛安城旧地等你的时候,也改名为稀花楼。为何,唯独稀缺了这花呢?” 林云庭听了付娆安的话,笑意更浓了些。 “娆娆果真聪明,没错,这风雪月的来源就是风花雪月。只是这风花雪月的意思,与那四时百态,情爱欢愉无关。这四字在我这里,是分开解意的。风意为漂泊无定,雪意为人心凉薄,这月意为孤零独行,这三个字,概括了我的一生,唯独,没有那花的温煦暖阳之意……” 付娆安听着林云庭的解释,心莫名地揪紧了起来。她心疼林云庭,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林云庭……” “可如今,我有花了。” 林云庭话锋一转,攥着付娆安的手微微用力,冲着她的笑颜也更加绽放。 “娆娆,你周了我这风花雪月,是我这一生之中唯一的温煦暖阳。我会活着,为你而活……” 付娆安不太懂林云庭最后的这句话,她深陷在林云庭的感动之中,无比动容。 “好啊,既然我是花,那你便跟紧我,我呢,会好好地把你护送到剩下的峦国旧人身边,让你们好好地活下去。” 付娆安抿嘴一笑,将林云庭拉拽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林云庭却照旧没松开付娆安的手,似乎欲言又止。 “娆娆。我暂且,不想去安国找宁老和杀手团。” “啊?不去找宁老和杀手团,你要去干嘛?” “我想回洛安城去。” “不行!你疯了?虽说如今峦国风波过去了些,可你这张脸,在洛安城可是无人不识的。” “不会的,我如今打算续起胡须来。娆娆你在崖底初见我时,不也没认出来吗?你我如此相熟都认不出来,想必其他人,更认不出。” “就算如此,你回那洛安城做什么?那里,可还有你留恋的东西?” “有。” 林云庭回答的很是干脆。 “风玄的尸身,被昭帝扔在了洛安近郊的乱坟岗上,后来宁老派人专门给风玄修葺了一出简墓,我从来没去看过他。如今要是去了安国,怕是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回拿洛安城了。不去见见他,我于心不安。另外,我还想见一见洛承君,我还有话,要亲自对他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改变主意 () 林云庭的理由,让付娆安无言拒绝。虽然她认为,此刻的危情,林云庭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回那洛安城的。 “你与那洛承君有什么话好说的?我若不是看在风玄可怜的面子上,我是绝不可能答应你的!” 付娆安温怒地说着,叹了一口气,不悦地瞪向林云庭。 “走吧!幸好我还有些银子,足够买些衣裳乔装一下,唉……” 付娆安止不住地叹气,林云庭看她应下,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乖巧地跟着她朝着山路小道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屈身藏在石岩后的唐冷和莫琰慢悠悠地冒出头来,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唐冷,你说,这侧王妃与林公子亲也亲过了,牵手也牵过了,要是都给王爷写到信里,王爷会不会气死?” “不会。” “不会?” 莫琰惊愣地看向身旁的唐冷,唐冷竟然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王爷才不会被气死,王爷只会想办法弄死你和我来泄愤。保持男女之距,你我是一丁点儿都没做到,该死,实在是该死啊……” 唐冷冷冷地说完,侧目看向莫琰。莫琰浑身一颤,竟然觉得唐冷说的很对。 “那给王爷的回信,我们还是写的粗略些吧。” 莫琰和唐冷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赶忙朝着付娆安与林云庭跟了上去。 洛安城,佐政王府。 洛承君收到唐冷和莫琰的回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回洛安城?” “是啊,王爷,这林公子好不容易在侧王妃的帮助下脱险,不赶紧远离洛安,去与那宁风霖和杀手团相聚,为何偏偏要往这虎穴闯?” 乔书律满眼不解,洛承君沉吟了片刻,忽然冷冷一笑。 “这林云庭,是想尽自己最后一份薄力,让娆娆回到本王身边来。他自知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护佑娆娆,便做出了这等成人之美的举动来。” 乔书律一听,也顿时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林公子是好意为了侧王妃与王爷?” “是啊,他是为了本王和娆娆,本王也感谢他的成人之美。只是不知为何,本王这心里头百转不是滋味,总觉得他越是这般牺牲,娆娆心里,越是要给他留下方寸之地。他是想成本王,还是想赢了本王呢?” 洛承君自嘲笑着,忽然将手中的信件扔在了桌上,语气不爽地朝着乔书律斥了一句。 “这唐冷和莫琰最近这信写的太过粗略潦草!本王不是说要他们将娆娆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上吗?这娆娆与林云庭是如何从那崖底脱险的?这写上就“脱险”二字便一笔带过,这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眼里了?” “王爷息怒,大概唐冷和莫琰觉得脱险一事并无特别之处,所以没有细写。这飞鸽传书纸张有限,自然要写些重要的事情来。” 洛承君闷叹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他恼怒,不过是因为自己不能在付娆安身边,与那林云庭差了些,所以不满。 乔书律看着洛承君不悦的面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王爷,明日,逍遥王大婚……” 洛承君一怔,又是一声长叹。 “到底,本王再权势倾天,也没有拦住自己的亲弟弟跳入火坑。” “王爷,这简茶当初截取了信隼,转交皇上的确是错。不过大概也是被权益暂时蒙蔽了心思,但至少,没有袒露侧王妃与王爷的事情,还算是有良心。简茶如今嫁给小王爷,若是能安生过日子,王爷倒也不必如此介怀。” 乔书律本是想要安抚洛承君,可洛承君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不能与乔书律明说聂欢之死是简茶一手促成的,倒听着这不知情的乔书律,心存善念为简茶说情,心情更加复杂。 “罢了,乔书律你如今,只要盯好其其格,一切按照本王与你说的去做,其他事情,你不用操劳。” “是,王爷放心。如今公主的吃喝,都会经过严密的试毒才能入口。这出入嘛,也都有赤甲军护着,万无一失。” 洛承君微微点头,可心中担忧,还是不能驱散。这世上,若真要有万无一失才好。 次日一早,这县主府门口张灯结彩,红绸悬梁,满是喜庆之色。门口长街上满满簇拥着百姓,都等着逍遥王府的喜轿来,能分赏些喜银。 简茶在屋内的梳妆台前,青宁一人伺候着她凤冠霞帔。 “主子,您今日,可真好看!” 青宁瞧着一身红妆的简茶,小嘴颇甜。简茶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却只是冷然一笑。 “好看有何用,这种天大的日子,不能自己称心如意,也是无用。” “主子何故说出这般话来?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逍遥王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来接亲,有什么不妥的,您尽管说,我去给您办妥去。” 青宁倒是会来事儿,一副无比操心的模样,简茶的冷色才缓和了些。 “这些日子,也多亏你这丫头在我身旁陪着。当日这县主府满府凄冷之时,唯有你在我身边。青宁,这份情,本县主是不会忘的。以后你跟着我,少不了好日子。” “多谢主子,青宁一定对主子忠心耿耿!” 简茶微微一笑,越瞧这青宁越喜欢。她觉得这丫头,就好像当初的自己与那瑶姬夫人。青宁的忠心耿耿,也与自己对夫人那般情谊是一样的。 不一会儿,这府门外长街上热闹了起来,青宁欢喜地出门去看,瞧见那洛承尧高头大马,一身喜服地朝着县主府走来。 “来了来了,逍遥王来接亲了!” 青宁欢喜着为简茶盖上红盖头,简茶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攥着的剑穗,这是那日她挑选了许久,主动上门想要送给乔书律,却被乔书律摔坏的那块。 “主子,王爷到门口了,我搀您出去!” 青宁上来搀简茶,简茶狠了狠心,将手中的剑穗甩手扔在了床榻下,起身走了出去。 洛承尧今日格外威武帅气,远远地瞧着简茶出来,主动下马上前,打横抱起那简茶,亲自送入了喜轿之中。 这举动,惹得围观众人,欢呼雀跃。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 () 简茶被洛承尧风风光光地迎进了逍遥王府,送入喜房,独自端坐在喜榻上。待屋内送亲的人离去,简茶一把扯下红盖头,环视了一圈满堂嫣红的屋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屋外乱糟糟的,在外人眼中,洛承尧仍旧是那个深得皇上与佐政王恩宠的小王爷。是大昭的天之骄子,尊贵至极。满朝文武,几乎都来了逍遥王府送礼贺喜。 简茶以为自己已然下定了决心嫁给洛承尧,便不会再念想着乔书律。可事实并非如此,进了这逍遥王府后,她越发焦躁,因为这无能为力改变的局面,而不甘心。 简茶起身凑近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朝着院内的喜宴望去,试图从那熙熙壤壤的宾客之中找到乔书律的影子,渴求能再看他一眼。 “哎呀主子!您怎么能自己掀起盖头来呢?” 青宁此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几个礼盒。瞧见简茶自己掀了盖头站在窗前,赶忙上前拉她坐回到了喜榻上去,捡起那盖头要给她重新盖上。 “这盖头得让新郎子摘,主子您自己摘下,可不吉利!好在没人瞧见,我们就当没掀开过!” “哎呀,我闷得慌!” 简茶再次将青宁盖上的盖头给拉扯了下来,满脸烦躁。青宁看简茶脸色不对,很识时务地放弃了继续劝她盖上盖头的事情。 “主子觉得闷,我就留在房里陪您聊聊天,反正这等入夜洞房还有许久呢。主子饿吗?渴吗?要不要我去给您偷偷拿些吃食来?今日喜宴上的菜肴,那可真是……” “青宁,乔将军可来贺喜了?” 简茶根本没听进去青宁的话,直接打断询问。青宁一愣,面色有些尴尬。这上次在王府与乔将军和那蒙蛮公主的一场闹剧,余温还没散去。这主子不避嫌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明目张胆地询问。 青宁机灵,本就怀疑简茶与那乔将军不清不楚,这下,心中更是笃定简茶对那乔将军有意。 “主子,这如今,逍遥王府与将军府和佐政王府闹的这般僵冷,乔将军自然是不会亲自来贺喜的。您如今可是堂堂的逍遥王妃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您还是少惦念的好。” 青宁浅薄地提示着,简茶本也没想要对她隐晦什么。 “罢了,如今他已娶妻,我也嫁作他人妇。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自己为难自己而已。” 青宁听了,更是尴尬,看见桌上自己拿进来的礼盒,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转移了话题。 “瞧我这记性,主子!方才,宫里头来了一位公公,是代皇后娘娘给主子送贺礼来的。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这贺礼贵重,要奴婢将这贺礼亲手交给主子。主子嫁给了逍遥王爷,连皇后娘娘都重视您呢!” 青宁满脸喜色地将桌上的礼盒拿给简茶,简茶却蹙紧了眉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你说……是皇后送的贺礼?” “嗯!那公公一身贵气,看着就是宫里头权高位重的人,应是没错。” 简茶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才不信皇后能如此惦念着自己。能让皇后惦念的事情,怕是只有那半月之期,除掉其其格的事情。 “主子?您不看看吗?” 青宁看简茶的脸色不大对劲,忙问了一句。简茶担心她看出什么来,连忙伸手接过了那礼盒。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哦……” 青宁还满心好奇那礼盒里面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简茶气场不对,让她出去,她也只好乖乖出了喜房。 简茶看着手中的礼盒,紧张地双手发颤,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盒子,一对翡玉的镯子出现在眼前。 简茶一愣,查看这盒盖内部,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难道是我多虑了?” 简茶微微松下一口气来,还有了侥幸的心思,莫不是因为自己与洛承尧成婚。能让昭帝打消了逼自己杀人的念想? 无论如何,只要昭帝没有主动再提杀人之事,简茶心中盘算,自己也就就此,权当忘记算了。 想着,简茶微微释怀,看那对翡玉镯子清亮好看,不由地拿起细看。谁料,这镯子上面系着一根细细的蚕丝绳,拿起的瞬间,那绳子带起了盒底的锦布,那锦布下面,用血色墨汁写着一句话。 “明日半月之期即到,生死自定。” “啊!” 简茶看见这行字,吓得惊叫一声,将手中的玉镯连同盒子一起丢在地上。那对翡玉的镯子落地摔成了几段。 “主子!您没事吧?” 在门外候着的青宁听到了动静,急忙进屋来。瞧见那皇后娘娘的贺礼被摔碎,吓得赶忙上前捡拾。她的手刚碰到那盒子,也瞥见了那盒底的字,还没来得及细想,简茶便一声怒斥。 “别动!” 青宁吓得收回手来,简茶急急上前夺过那盒子,不由分说地将那盒子凑近了烛火,烧灼熏黑了那盒底的字迹。 “主子……” 青宁害怕地轻唤了一声,简茶没有回应她,看那盒底的字迹完掩住,才罢休地扔在了地上。 “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出去。” “这镯子也要清理了吗?瞧这翡玉上乘,虽然断了,可……” “随你如何处置,总之,不要再拿到我面前来。” “主子,这可是皇后娘娘……” “我说了,拿走!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这般嗦,走!出去!” 简茶气急败坏地怒吼了青宁两句,青宁吓得赶紧收拾了地上的碎物,转身出了门。 简茶整个人虚脱一般地瘫坐在榻上,欲哭无泪。这世上,根本没有侥幸之时,皇上到底没忘了逼迫自己杀其其格的事情。 “明日……明日怎么来的及?这分明就是要逼死我……” 简茶欲哭无泪,如今自己,可没有一点儿契机和借口靠近那其其格。眼下,唯一的活路,也只能趁着明日,进宫好好求皇上再宽限些日子。 可昭帝那般刁钻的性子,还有皇后在一旁不顺眼地煽风点火,简茶不知道,自己的盘算能不能行得通。 对于简茶心思毫不知情的洛承尧,却是然真心的喜悦。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心事 () 天色渐暗,逍遥王府的宾客渐渐散去。洛承尧酒意微醺,今日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曾落下,他步子微跄地朝着喜房走去,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 洛承尧强提起精神头,左右环顾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来。 这药,是大夫给他开的提精阳之气的大补药。他受伤并未完痊愈,为了保住自己新婚之夜的面子,强求着大夫给他开了这味药。 这药有强逼之意,对身子是有害无益。 可洛承尧如今顾不得什么,他一心觉得,自己达成所愿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再过两日,安排妥当,他便要带着简茶回到岭岚封地,继续做自己逍遥快活的小王爷。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乔书律,或者是性情不定的昭帝,又或者是偏倚他人的亲哥哥佐政王。 洛承尧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伸手推开了房门,急急地走了进去。 “本王来了……” 洛承尧醉醺醺地走近简茶,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 “你总算成了本王的王妃,以后,本王只疼惜你一人,我唤你茶儿可好?” 洛承尧满心期许地掀开盖头,看着简茶,简茶却满心想着明日进宫的盘算,显得有些不耐烦。 “王爷想如何唤,便如何唤吧。我看王爷喝下不少酒,今日妾身也累了,不如早早休息。” 简茶说完,推开满腔热情的洛承尧,自顾自地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凤冠拆卸下来。 洛承尧对于简茶这般冷落的反应有些失落,他以为简茶是真的累了,起身摇摇晃晃地去桌前,倒了两杯酒,递向简茶。 “这交杯酒还是要喝的,喝下之后,我们便就寝。” 洛承尧语气暧昧,简茶却完没有接茬,随意地接过酒杯,自己仰面饮了下去。洛承尧脸色有些僵冷,却还是忍下了不悦,也自己喝下酒,坐回了榻上,看着简茶卸下红妆。 简茶卸完红妆,从铜镜之中看见坐在榻上眼巴巴等着自己的洛承尧,心中越发烦躁了起来。 她起身朝着床榻走来,没等开口,洛承尧便迫不及待地拥她倒下。 “王爷!” 洛承尧刚要碰她,简茶便伸手阻了,一脸的为难。 “今日我真的累了,王爷能否体谅一下,明日,我再好好伺候王爷您?” 洛承尧尴尬地僵住,他是吃了药的,这话又不能明说,可难耐也是真的。 “本王不会叫你累的,这明日喜婆还要来收白绢,要是什么都没有,这王府可就要出闲话了。茶儿,你就配合本王一下,本王一定轻些……” “王爷,我……” 不等简茶继续说什么,洛承尧便等不及了。简茶心中不愿,僵硬地一丝都不配合。这情绪洛承尧自然是能感应到的,这新婚洞房之夜,两人心中各自不悦。 一直到后半夜,简茶虚累的昏沉睡去,而洛承尧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色久久不能入睡。 他本就介怀简茶心中之人是乔书律,本来以为,简茶决心嫁给自己,便万事大吉了。可洞房之时,简茶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表现,着实让他又焦躁了起来。 试问哪个男子,能宽允自己的妻子心中惦念着其他男人?洛承尧越想越深,不由地叹气。 可偏巧在洛承尧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的简茶,忽然呢喃梦呓了一句。 “乔将军……” 洛承尧听闻这三个字,直接起身,气的浑身颤抖。 “你都嫁给本王了,心中竟然还惦念着乔书律……那乔书律,就那般让你念念不忘是吗?” 洛承尧不由觉得自己凄凉,殷殷冷笑两声,目光忽然变得可怖了起来。他曾经冒出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只不过,只是一个苗头便因为简茶答应嫁给自己而消失。可如今,这苗头又疯长了出来。 要想让简茶心无杂念地留在自己身边,那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乔书律,从这人世上,永远消失。 简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她看向身边,洛承尧已经不在了。 “青宁,青宁!” 简茶身子酸痛,唤了青宁进来。青宁进来,领着喜婆子。 喜婆子笑嘻嘻地上前,收了那染血的白绢,照例说了几句早生贵子的喜言,领了赏银,便走了。 “主子,您将来若是诞下这逍遥王府的长子,可就母凭子贵,更是人上之人了!” 青宁欢喜着,简茶却闷叹了一口气,满脑子都是进宫的事情。 “王爷呢?这么一大清早,王爷怎么不在?” “哦,王爷起的很早呢,说是按规矩,皇家子弟成婚第二日要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大安,回送喜物聚福。所以王爷一大早便亲自去寻好物件儿去了,如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这物件儿,可要分外讲究的。” “出去了?如此甚好……” 简茶赶忙不顾身子酸痛,急急起身梳妆打扮。还借口撇下了青宁,也没动用府中的马车,自己亲自去街上找了马车,朝宫中赶去。 此刻宫中,也不安分。 “皇后娘娘,娘娘!” 这凤殿的宫女润荷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皇后如今孕肚明显,一身娇贵地斜靠在躺椅上。看润荷慌张的模样,不悦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你小声点儿,惊着本宫的皇子,你几个脑袋也赔不起!本宫不是叫你去瞧瞧,皇上今早为何没来凤殿陪本宫用早膳吗?” “回,回娘娘。皇上早上没来,是因为韶华殿的那位主子,有孕了!” “你说什么?” 皇后的脸色骤变,撑起身子,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润荷。 “你说,淑妃有孕了?这不可能啊,本宫就是担心如今有孕牵制不住那淑妃,一直叫下面的几个贵人拖着皇上,按理来说,这皇上,该有两三个月没去过韶华殿才是啊!” “说的就是啊,送一奴婢叫人去偷偷打听了一下。这淑妃如今怀孕足三月,之前一直隐着,没有对外声张。如今胎象稳健了,才上奏了皇上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宫斗算计 () “淑妃这个贱人!” 皇后气的怒拍桌案,顾不得掌心吃痛,赶紧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她如今的孕期对外已然有六个月了,可皇后自己心中清楚,不过才刚足四月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这淑妃,竟然偷偷摸摸的,也怀了三月有余。 “娘娘息怒啊,一定要保重凤体和您腹中的皇子啊!” 这皇后如今的月份,太医查看孕相,已经初步断定她肚子里面怀着的是个男孩儿。那这便是大昭的皇长子,身份尊贵至极,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整个凤殿伺候的人,怕是都要陪葬。 润荷瞧皇后情绪激怒,赶忙上前搀扶劝慰。 这后宫之中,皇后与那淑妃是最不对付的。皇后作为凤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背后的家族地位也显赫。这后宫之中,没人敢不听她的话,可唯独这外族来的淑妃不同。 这淑妃是来自西域夜凉国的和亲公主,这夜凉国从先帝起,就与大昭的关系一直亲如兄弟,互相帮衬。夜凉国以火器天下闻名,好在并不好战,独守着自己西面的国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传闻大昭先帝就是看上了夜凉国的火器,所以特别重视与夜凉国的关系。不过就算如此,先帝到死也没求来夜凉国的火器秘法。这夜凉国严守那火器秘法,作为稳国之根本。 也就是有了这夜凉的火器做倚靠,淑妃在宫中显得格外不同。昭帝对她,也是有几分特殊的。皇后明里不敢对付这淑妃,但是暗中,两人没少较劲儿。 皇后缓了片刻,抬眼看向润荷。 “那贱人满了三月,太医可看出,她肚中怀的到底是男是女?” “这……” 润荷面色为难了起来,她这般,更让皇后紧张。这皇长子固然尊贵,可皇位继承人,也不一定是皇长子。当今皇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是皇长子,而是先帝偏爱的妃子所生。 这淑妃背后有昭帝顾及的夜凉国,若还为皇上生下皇子,保不齐皇上就心有偏倚,将皇位给了那贱人所生的孩子。再说,自己肚中的骨肉,并非皇上亲生,这以后若因为争夺储君之位,被淑妃查出些什么来,那连累的,可是族。 “你倒是说话呀!” 皇后怒斥催促润荷,润荷吓得赶紧开口回应。 “回皇后,太医原话,说淑妃娘娘孕肚尖翘,胎脉稳健,似是……怀的皇子……” 皇后最后一丝侥幸的念想破灭,她如降大难一般,气的浑身瑟瑟发抖。 “这孩子,本宫定不能让他平安降世……” 皇后咬牙切齿地说着,润荷一惊,她自是明白皇后的意思。这后宫无皇子,多少也是因为皇后的毒手,如今,又要伸向淑妃的肚子了。 “可是皇后娘娘,如今淑妃,可是足三月的身子。不似那三月之前的弱胎,轻易有点儿闪失就能落胎。这淑妃隐着三个月才出声,想必也是做足了准备的,怕是不好办啊。这若是下狠了手,被那淑妃抓住把柄可不行,可若是照着从前办,怕也是落不了胎的。依奴婢看,反正娘娘如今肚子里面有皇长子,再过三个多月便能诞世,娘娘也不用畏惧那淑妃到底怀的是男是女。” “你个粗鄙丫头懂什么?皇长子又如何?那佐政王还是先帝的皇长子呢,母后还是先帝的皇后,堂堂峦国长公主。又有何用啊?帝心多变,说灭那峦国就灭了,若不能做到独一份,哪儿来的万无一失!”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可眼下,也没什么完的法子啊。” 润荷满目为难,从前的法子,都是对付那些贵人小主,容易的很。可这淑妃截然不同,没能在三月之内扼杀了,如今,怕是难上加难。 皇后两只手紧紧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沉思片刻,忽然眸中灵光一闪。 “润荷,殿内可还有剩下的万春粉?” “万春粉?有啊,有的是,娘娘之前不是让奴婢备了许多,以备不时之需吗?可后来皇上几个月都没来凤殿,那万春粉也就剩下了。” “有就好,皇上如今还在那韶华殿中吗?” “不在了,奴婢去的时候,皇上就已经离开了韶华殿,去了御书房处理政务。不过,听那韶华殿的宫女得意洋洋地说,皇上处理完公务,午膳还是要去韶华殿陪着淑妃用呢!” 润荷说着,满脸不甘。可这皇后却相反地露出了笑脸。 “午膳?正好顺了本宫的心思,也不用再等几日了,今日,本宫就让这贱人的孩子提早落地!” 皇后恶狠狠地说着,抬眼冷漠看向润荷。 “本宫记得,皇上每日晌午处理政务,都要喝一碗蜜莲汤。这个时辰,御膳房应该已经在熬了。你那些万春粉去,趁人不备,在那蜜莲汤里放些去,量要酌情少放,不能让皇上有所察觉。就按照从前皇上来凤殿的量,过一个时辰,再起作用。”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润荷恍然明白皇后的意思,不由地心惊。这皇后为了除掉淑妃肚子里的皇子,这算盘,都打在了皇上的身上。 皇后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 “她淑妃不是喜欢与本宫争宠吗?本宫这次就好好让一让她,让她受尽恩宠,有苦难言!” 皇后说完,用那丝帕掩面,开怀地笑出了声。 这所谓万春粉,其实是这后宫之中的秘药。用于各宫嫔妃留住皇上的手段,这药少量并不伤身,还能怡情。关键是,这药效显著,饮下等发作,那可不是人的耐力可以相抵抗的。 皇后是想借皇上,来亲自毁了淑妃的皇嗣。 另一边,简茶坐着马车赶到了宫门口。如今她与从前不同了,她成了逍遥王妃,有入宫令牌,每日可以在规定时辰入宫。 简茶急急地进了宫,直奔凤殿去。可到了那殿门口,便被守在门外的宫女给拦住了。 “我有急事要见皇后娘娘,麻烦您通禀一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阴差阳错 () 那宫女听了简茶的话,冷眼一翻,好似早就知道简茶要来的事情。 “给逍遥王妃请安,恕奴婢不能帮您通禀,皇后娘娘身子贵重,如今乏累,正歇着呢。特别嘱咐了奴婢,说除了皇上以外,任何人不得惊扰。” 简茶一听皇后不见自己,急切了起来。 “麻烦您进去说一声就好,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我今日回来,也知道我所为何事,应当会见我的。” “王妃哪里来的自信?皇后娘娘若是知晓你要来,还会这个时候歇着吗?” 宫女这阴晴不定的一句话,说的简茶一愣。这宫女话中的意思,是这皇后故意不见自己的?想来这皇后本就看自己不顺眼,想要借机逼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开恩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皇后娘娘!” 简茶不管不顾地在凤殿门口大声叫喊了起来,那宫女立马凶神恶煞了起来,差使这两旁的侍卫,将简茶拖到了远处。 “彭城县主以为自己嫁给了逍遥王,就能在皇宫里面无视规矩了吗?今日你若是惊着了皇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皇长子,你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偿命的!奴婢瞧您脑袋榆木,不如就给您明说了。皇后娘娘今早就嘱咐了我等,说您要是来了,不用过问她,娘娘不会见您的!您还是识趣些,赶紧走吧!” 那宫女嚣张地说完,还嫌弃地朝着简茶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 简茶站在原地,心慌意乱,如今求都没处求去,难不成,只能等死了? “都让让,都让让!若是耽搁皇上的蜜莲汤凉了,杂家为你们试问!” 简茶正慌乱无措着,忽然听到身后宫道上,元文公公急切的声音。简茶转头望去,只见元文正挥舞着浮尘,驱赶着宫道上的宫女太监,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热汤疾步走着。 “皇上?” 简茶一愣,这皇后娘娘求不得,那就只能去求求皇上了。但凡有一点儿机会,简茶都不能错过。 简茶想着,便急急地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元文到了御书房前,才上前拦住了他。 “元文公公!” “哎哟喂!” 元文被忽然冒出来的简茶吓了一跳,瞧见是她,脸色不耐烦地轻叹了一声。 “我说县主……哎呀,瞧杂家这贱嘴。如今,该称呼您为逍遥王妃了。王妃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是进宫给皇上请大安来了?怎么不见逍遥王啊?” 简茶一听这元文误会了,索性就将计就计的误会着。她也是担心,自己若是说出实情来,皇上也会与那皇后一样,对自己避而不见。 “啊,公公说的不错,我是进宫给皇上请大安来的。这逍遥王半路拿错了喜物,临时回去一趟,由着我先来给皇上请大安。” “哎呀,这皇族新婚,哪儿有让王妃先请大安的道理?也就是这小王爷不拘小节,哎哟,这蜜莲汤都快凉了,老奴不与王妃多言了。皇上如今,正与几位大臣在里头商议政务呢,王妃怕是要在殿外等等了。等皇上忙完,老奴一定通禀皇上召见您。” “多谢,多谢元文公公,这是喜银,公公权当沾沾喜气了。” 简茶从袖口之中掏出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来,塞给了元文。元文一掂量这分量,瞬间眉开眼笑。 “那老奴就此草率给王妃和小王爷贺喜了,老奴这先进去了。” ;“您忙,您忙……” 简茶看着元文笑嘻嘻地进了御书房,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了些。只是仍旧急切这时辰,也不知道洛承尧回府了没有。若是回府没瞧见自己,回去又该如何解释? 除了这些,简茶还要盘算一会儿进去,该如何与皇上求点儿时间,之后,又该如何解决那其其格?这一个问题缠着一个问题,简茶稍稍细想,都觉得快疯掉了。 好在,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这御书房的门从里面敞开,几个大臣低头窃语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简茶避讳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些大臣离开,元文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哎,逍遥王妃哪儿去了?” “这儿!元文公公,我在呢!” “哎呀,您怎么躲到那儿去了?这……逍遥王还没赶过来呢?” “啊,快了,快了。” “那行,皇上召您进去呢,您随我进去吧。” “多谢,多谢公公!” 简茶可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激动地连声道谢。元文领着她进去,昭帝正坐在桌案上,低头看着奏章。奏章旁边的汤碗,已经见底。 “皇上,逍遥王妃觐见。” “皇上万安!” 简茶颤颤巍巍地朝着昭帝行礼,昭帝冷漠抬眼,瞧见她一人,蹙起了眉头。 “不是说来请大安吗?怎么只有你一人,承尧呢?” “回皇上,王爷有事,暂时没入宫来。妾身有要事禀告……” 简茶说着,声音越发细小了下来,侧目忌讳地瞧了一眼元文。那元文很是有眼色,不等昭帝开口,自己主动请旨退下。 “皇上,奴才先去门外守着了,您有事唤奴才一声儿。” 元文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身回来,停在了简茶身侧。 “逍遥王妃,您说事儿可别太久,这皇上还与淑妃娘娘约好了一起用午膳,这眼看就到了时辰了。” “是,我一定尽快。” 元文交代完,这才走出了御书房去。 “皇上开恩!再给妾身几日宽限吧,杀那蒙蛮公主,本就不是易事。她回门又耽搁了不少日子,实在是为难了妾身啊!” 元文刚从外面关上殿门,简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祈求了起来。 昭帝沉着脸,冷冷一笑。 “为难?朕给你县主之位,祝你飞上枝头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为难啊?这半月的时间,朕看你根本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以为有逍遥王护佑,便想要敷衍朕!” “没有,妾身绝没有此意!皇上明察,妾身真的费尽心思算计着那其其格,只是计划出了一点儿差错,没有得手。皇上再给妾身几日,妾身一定替皇上除掉那蒙蛮公主!” 简茶说的悲戚,可昭帝,似乎并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第二百九十九章 错乱 () 说到底,这简茶之前不肯配合昭帝指认付娆安,还是让昭帝怀恨在心的。在昭帝眼中,简茶就是个不识时务,养不熟的走狗。 让简茶去杀其其格,昭帝本就是想一箭双雕,既惹不到自己身上祸水,还能除掉两个碍眼的人。 “朕向来一言九鼎,若此刻给你宽限了时日,那以后,你怕是更不会将朕的话放在眼里了!今日便是半月之期,不是还有半日吗?你就用这半日,完成圣命。否则……” 昭帝语顿,冷冷一笑。 “你这只飞上枝头的假凤凰,怕是要落地,被打回原形了。” “皇上!皇上开恩,就宽限几日,几日便好!如今逍遥王与佐政王的关系僵冷,连着那将军府也不来往了。我如今嫁入逍遥王府,连与其其格顺理成章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下手杀她?皇上也体谅一下妾身的为难之处,宽限几日,我一定想尽办法,完成圣命……” 可任凭简茶痛哭流涕地祈求,昭帝还是没打算给她一丝机会。昭帝满目不耐烦地起身,着急去那韶华殿,径直朝着殿门走去。 简茶急了眼,跪爬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昭帝的脚踝,惊慌地声音都打着颤。 “皇上……皇上非要这般逼我去死……就不怕我破罐破摔,去告知佐政王,皇上一心要除掉蒙蛮公主的事情吗?若佐政王知晓,皇上想杀蒙蛮公主难上加难不说,说不定,更会让蒙蛮人离心大昭,更加心意追随佐政王!” 简茶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才出口威胁了昭帝。昭帝冷嘲一笑,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朕是一国之君,你以为,朕当真畏惧区区佐政王吗?倒是你……一个下贱之人,竟然敢出口要挟朕!” 昭帝温怒,抬脚欲要踹开简茶。可这体内忽然升腾起一股燥热之气,直逼得脑袋发懵。再低头看向那简茶,竟然觉得她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哭相。 “你……你快松开朕!” 昭帝发觉自己身子不对劲,却无力踹开那简茶,只想赶紧出门唤那元文。可简茶不明所以,一心只想要死死地抓住这最后的救命机会,抱着那昭帝更紧了些。 “皇上,奴婢求您了,只要您宽限几日,以后奴婢便给您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简茶这软语央求,在昭帝此刻听来,就像是痒痒耙使劲儿在心头上挠痒痒似的不安分。 昭帝呼吸渐快,身子越发敏感,低头瞧向那简茶的角度,又正好能隐隐约约地望见简茶衣襟缝隙深处,那红色粉莲的肚兜,直接压下了昭帝最后僵持的一丝理智。 昭帝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顺势将那简茶推倒在地。 “皇上!皇上您这是干什么,皇上……” 简茶有些措手不及,这昭帝对自己一直是厌恶的态度,可是看不出有一丝的非分之想。如今忽然这般无礼,简茶慌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昭帝此刻脑袋一片空白,然被那冲动占据了整个身子。简茶奋力挣扎,想要呼喊又担心事情闹大,更会一发不可收拾。 简茶到底是挣扎不过这昭帝,咬牙噙着泪让昭帝得了逞。就在这御书房厅上的地面上,凄冷僵硬。 在御书房门口候着的元文,瞧着这午膳的时辰都要过了,这韶华殿的宫女也来催问皇上何时去。元文只好开门进来,想要提醒昭帝一声。 可没想到,这刚迈进门来,就瞧见昭帝也逍遥王妃厮混在一起的画面,吓得他手中的浮尘都掉落在了地上,捂着嘴巴忍住了这要命的惊叫声。 元文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这事情的轻重,赶紧小声捡起那浮尘,蹑手蹑脚装作没进来过一样,又折身走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元文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韶华殿的人瞧他这般,赶紧上前询问。 “元文公公,这皇上还没忙完吗?我们娘娘和肚子里的小皇子,可都盼着皇上去呢。” 元文一愣,他自是知道如今淑妃得宠,不敢敷衍,连忙笑嘻嘻地回应韶华殿的人。 “这皇上还有些军机要事没处理完,这样,你先回去回复淑妃娘娘,就说皇上晚膳过去,午膳就别让娘娘等着了,若是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如此……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韶华殿的人虽有些不甘愿,但还是离开了。打发走了韶华殿的人,元文回头朝着那御书房紧闭的门看了一眼,摇着头轻叹一声。 昭帝泄了火,脑袋逐渐清醒了过来,瞧着被折腾地一身凌乱,掩面哭泣的简茶,表情也不太好。 “你这个歹妇,到底在朕身上用了什么东西?为了让朕宽限你几日,你还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昭帝一心以为自己是被简茶算计了,简茶心中冤屈,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妾身昨日才嫁给逍遥王,今日皇上不顾君臣之义,兄弟之情冒犯妾身,还要诬陷妾身算计?妾身就算再下贱,也不至于用此手段自辱!反正左右妾身是活不成了,不如就血溅这御书房,一了百了!” 简茶说着,不顾衣着凌乱,起身就要朝着那盘龙柱上撞。昭帝岂能让她这般不明不白死在御书房,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你这歹妇不就是想让朕宽限你几日吗?朕准了,准你便是了!不过今日之事,你若敢透露半句,朕定要你不得好死!” 昭帝怒气低斥,简茶一愣,这阴差阳错的,竟然得来了宽限的日子。可就算如此,简茶心里,也开怀不起来。 昭帝看她不做挣扎,愤恨地将她丢在地上。简茶继续哭哭啼啼,昭帝焦头烂额,思虑着如何让她体面地从御书房出去。 可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元文忽然语气急切地在门外通禀了起来。 “皇上,皇上!逍遥王朝着御书房来了,您快准备一下!” 听元文此话,昭帝和简茶都愣住了。 第三百章 是福是祸 () “快,快躲到屏风后面去!” 昭帝急切地拖拽着简茶,连带着地上散落的钗饰衣带,一并扔在了屏风后面。 “给朕把嘴闭好了,若是惹出风波来,你知道后果!” 简茶急忙点头,她也不想此事被洛承尧知晓。 御书房门外,元文是远远瞧见了洛承尧朝着御书房走来,提前知会了昭帝和简茶。 这知会完转身,正巧洛承尧走到了跟前。 “元文公公,皇上可在里头?” “老奴给小王爷请安,皇上在里头呢,不过正在处理政务呢。您稍等,容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麻烦公公了,您就说,我是来给皇上请大安的。” “哦,那逍遥王妃刚才……” “哦,我家王妃今日偶感风寒,我担心带她来,万一将那风寒之症传染给皇上,就不妥了,所以我便独自来了。” “啊……” 元文惊愣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他是想说逍遥王妃临时去了皇后那里,好给皇上和逍遥王妃提前铺好说辞。可没想到,这逍遥王却提前开口,说了一番他有些听不懂的话来。 元文愣着,恍然明白这逍遥王妃说了假话,尴尬地点头回应洛承尧。 “如此啊,这天气寒凉,小王爷和王妃可多注意着身子。老奴,这就进去禀告。” 元文一脸复杂地推门进了御书房。这进去,还提前用那浮尘掩着面,害怕看见不该看的。 “皇上,逍遥王在外求见,您看……” “让承尧进来吧!” 听昭帝如此说,元文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浮尘,瞧见昭帝一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还好奇地环顾了一圈,寻找那简茶的身影。 元文没瞧见简茶,但目光在那屏风上定格了一下,便心知肚明。 洛承尧随后进入御书房,先给昭帝呈送上了喜物。 “这是臣弟在城中寻觅到的,一对生下双生子夫妻的玉佩。听闻那妻子怀孕时,一直佩戴着这玉佩,平安生下了一对双生儿子。如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臣弟便想,将这玉佩送给皇后娘娘佩戴,说不定,也能为皇兄,生下一对双生龙子。” “哈哈,承尧你有心了。” 昭帝此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哪怕说的是他最在意的皇嗣之事,他也提不起兴趣来,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那玉佩,便搁在了一旁。 洛承尧有些失落昭帝的反应,不过还是照规矩,叩拜请大安。 “臣弟给皇兄请大安了。” 洛承尧跪地行叩拜大礼,可这手伏在地面上的时候,忽然觉得膈了一下。他抬手,看见那地毯上,落着一颗碧玉珠子。这珠子很是眼熟,像是从玉钗上掉落下来的。 洛承尧也没在意,只是顺手将那碧玉珠子攥在了手里,行完礼便起身。 “好,好啊。如今我们大昭皇族三兄弟都已经成家立业,先帝在天之灵,也当甚是欣慰。额,承尧,今日朕政务繁多,淑妃又刚刚查出身孕,实在是不得空与你长谈,不如,你先回去?” 昭帝有了逐客之意,洛承尧也识时务,毕竟他与昭帝的关系,在经历了几次波折之后,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亲密了。 “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兄了,臣弟告退。” 洛承尧作揖告退,转身拿起手中拿碧玉珠子细看,忽然愣住。那碧玉珠子上刻着一个“久”字,这是洛承尧给简茶的聘礼之中的一支珠钗上的。 洛承尧能如此肯定,是因为这珠钗是他亲自找精匠定做的。那珠钗上面一共四颗碧玉珠子,各自在珠子后面刻着“天长地久”四个字。算是洛承尧的一种小心思,可这珠子,怎么出现在御书房大殿的地毯上了呢? “怎么了承尧?” 昭帝瞧洛承尧定在原地不动,心慌地问了一句,还顾忌地望了一眼那屏风。 “啊,没什么,臣弟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皇兄怎么没问臣弟,请大安怎么没带着王妃同来?” 洛承尧转身问了一句,昭帝一怔,眼中晃过一丝慌乱,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一旁的元文及时开口。 “哎呀,小王爷您忘了?刚才在殿门口的时候,您亲口说的,逍遥王妃偶感风寒,不能同来。我刚才进来通禀的时候,已经知会给皇上了。” “对,对对,元文已经告诉朕了。若是逍遥王妃病得重,不如就叫宫里的太医去逍遥王府瞧瞧去。” 昭帝赶紧借坡下驴,洛承尧听完,只好攥紧了那碧玉珠子,不再继续深问下去。 “如此啊,多谢皇兄体谅。好在,王妃病的不重,臣弟应付得来。那臣弟,就先告辞了……” 洛承尧满腹心事地走出了御书房,他眉头紧锁,仔细端看手中的碧玉珠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今早去寻那请大安的喜物,本想赶着午膳回来与简茶一起吃。可没想到,回府却没找到简茶,询问青宁也不知简茶去处,直说出门逛街去了。 洛承尧简单寻找不得,便急着自己赶进宫来请大安。那偶感风寒的说辞,也是为了替简茶推脱。 到底这碧玉珠子是怎么回事,洛承尧想,还是尽快回府,找那简茶问一问。 元文确认那洛承尧离开,才回那御书房回话。 “皇上,逍遥王走了,那……老奴先出去守着,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元文侧目朝着那屏风看了一眼,昭帝立马明白这元文早就看见了一切,不由面露尴尬。 “你悄悄去后宫,找身嫔妃出宫穿的便服过来……” “是。” 元文急匆匆地找衣服,昭帝起身,绕到那屏风后,怒瞪着简茶。 “你希望,朕再给你多少日子,你才能杀得了那蒙蛮公主?” 简茶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昭帝,微微思量片刻。 “一个月的时间……” “好,朕就给你一个月。你可记好了,这最后一个月,是你用阴谋诡计算计朕得来的。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朕绝不会再给你机会!” “要我杀那蒙蛮公主,皇上……还需出手相助才是……” 简茶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再次开口。昭帝冷冷一笑,眸中怒意更甚。 “你不要以为你跟朕这般,就算是握住了朕的把柄,还敢与朕提条件!” 第三百零一章 低看 () “皇上明鉴!依照如今逍遥王府与将军府的关系,妾身就是万死一赴,也杀不了那其其格。若是皇上不肯帮忙,那与妾身此刻身赴黄泉并无二致!” 简茶有威胁昭帝的意思,昭帝若是不给她活路,她便是死,也要臭了昭帝的名声。 昭帝隐忍着怒气,杀蒙蛮公主一事,他是万万不想沾手的。 “要朕如何帮忙,你先说说看。” “如今我的身份,与那蒙蛮公主毫无交集。皇上只需要,在一月之期内以一个合理的理由,召集众臣开设一次宫宴即可。妾身会想办法,在宫宴上,趁着人多眼杂动手。” “宫宴?” 昭帝蹙眉寻思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月初,正好是长公主八岁生辰,朕会以此为由设宫宴。可你别忘了,这文武百官之中,还有一个洛承君。你有把握,能躲开洛承君的那双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蒙蛮公主吗?” 洛承君,这个昭帝和简茶都无比介怀的人。 “妾身,自会想办法的。” 简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空白一片。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元文取来一件后宫嫔妃的出宫便服,他不敢朝得宠的妃子要,只能跟地位不高的贵人小主索要了一件儿。 这贵人小主瞧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大公公来要衣裳,还以为是给皇上的,可劲儿挑了一件艳丽的衣裳拿来。这衣裳花里胡哨,带着一股子媚艳之气。 元文不懂这些,直接将衣裳交给了昭帝。昭帝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给了简茶。然后似是一刻都不愿与简茶待着,转身走出了御书房,交代元文继续守在门口,等着简茶离开。 简茶瞧着这扎眼的衣裳,虽是为难,但还是换上了。她多了个心眼,梳理发髻的时候,查看了一下头上的簪子,发现那碧玉珠子的簪子上少了一颗珠子。 简茶在殿内四下寻找,也没找到丢失的那颗碧玉珠子。她心中有些不安,索性不继续戴着那珠钗。 收拾妥当,简茶才小心翼翼地从御书房里头出来。元文瞧见她,一脸的嫌弃地上下打量。简茶瞧见他那鄙夷自己的目光,尴尬地低头不敢看他。 “元文公公,那我,先走了。” “逍遥王妃请留步。” 简茶急于离开,这元文却叫住了她,然后趾高气扬地绕到简茶面前。 “王妃脸面轻贱不值钱,原本这与老奴也没什么关系。可皇上的脸面金贵,老奴是皇上跟前儿的人,自然要为皇上的脸面着想。王妃来时,谎称自己是与小王爷一起来请大安的,若不是老奴机灵,可差点儿在小王爷面前说漏了嘴!老奴不清楚,王妃是如何在小王爷面前糊弄的,但王妃此行回去,还是提前想好了万的说法,好回去跟小王爷交代。另外,老奴让人将候着王妃的马车赶到了宫偏门去了,王妃如今,可不好从那正宫门出去!” 元文语气之中是嘲冷之意,简茶本就是意外受辱,如今还要被昭帝和这狗奴才冤枉嘲讽,强忍着屈辱的眼泪,咬紧了牙关抿出一丝笑容来。 “元文公公教训的是,告辞……” 简茶逃似的疾步朝着那宫偏门走去,这所谓宫偏门,其实是专门给宫女太监出宫另开的一扇小门。寻常稍微有身份的人,都不会从这扇门过的。 简茶坐着马车从宫偏门出去,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好奇地朝着她的车窗张望。这些奴才,还从未见过从这宫偏门出去的马车呢。 回逍遥王府的路上,简茶就将那碧玉珠钗给丢弃了,还顺道在布庄换了身衣裳。这回到逍遥王府,已经是傍晚的时辰。 “主子,您可回来了!” 这青宁一直在府门口候着,眼巴巴地盼着简茶回来。这一整天了,总算瞧见简茶回来,激动地赶紧迎了上去。 “主子您这一天都去哪儿了呀?奴婢不是跟您说了,今日要跟王爷一起入宫给皇上请大安的!王爷从街上回来没瞧见您,无奈自己入宫请大安。这回来都半日了,您还是不见人影,这会儿,正在房里喝闷酒生气呢!” 青宁急的不轻,简茶心中也甚是不安,深吸了口气,强忍下心头的怨念。 “我知道了,我自己进去跟王爷解释。” “哎,有事儿,您就叫我,奴婢在门外候着呢。” 青宁好似很担心简茶,能看出来,这洛承尧的气,生的不小。简茶点了点头,推门进入房内,还没迈脚进去,便瞧见满地的零碎。 昨日成婚用的的对瓶,烛台,喜盘都被洛承尧扔在了地上,一片狼藉。简茶愣了愣,抬眼瞧见洛承尧坐在桌前喝酒,看见自己回来,也只是冷漠一眼,没开口说话。 简茶小心翼翼地走到洛承尧的跟前,一句话不说,直接扑通跪在了那些碎渣上。 “你这是干嘛?” 洛承尧瞧她不顾那些碎渣尖锐地跪在地上,绷不住地心疼,赶紧伸手将简茶拽起。蹙着眉头看她膝盖冒出血来,又气又恼。抬头刚想要呵斥简茶,却瞧见她满眼泪水。 “你……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与本王成婚,就让你如此委屈?你若是后悔了,本王不强留你,和离便是了!” “王爷说什么呢?简茶能嫁给王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只是今日简茶本也想上街帮着寻觅喜物讨皇上和皇后欢心的,可不但没寻着,还弄丢了王爷送我的珠钗,我急于寻找,这才耽搁了时辰。还……还在城西走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回到府里,瞧见王爷因我如此动怒,我实在是心中自责愧疚……” 简茶说着,哭声渐大,那委屈可不是假的。只不过这委屈不是她所言那般,而是想起今日被昭帝侮辱,还要被那元文出言作践,心中积攒的怨念委屈,一下子在洛承尧的面前爆发了出来。 洛承尧瞧简茶哭的如此动容,心中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转眼变成了他手足无措地哄着简茶。 “不就是一根珠钗吗?犯得着你找一日吗?本王再给你做一支就是了。” 第三百零二章 穷滋味 () 洛承尧嘴上这般问着,可心里头还满是疑惑,毕竟自己是在那御书房找到的碧玉珠子。本来他心中还有所顾念,若是简茶的珠钗还在,那就是巧合。可偏巧,这简茶的珠钗,也丢了。 “茶儿,你那珠钗,是在什么地方丢的啊?” 洛承尧耐不住好奇问了一句,简茶忽地停下抽噎,看着洛承尧满脸的认真,心虚了起来。 简茶了解洛承尧,此刻自己这般伤心,以他的性子,就算那珠钗再贵重,也根本无心顾念那珠钗的事情。 简茶想起那珠钗上掉落的那颗碧玉珠子,心虚更重。好在,她细看过那珠钗,知晓那每一颗碧玉珠子后面都刻着一颗字。 “我……我也不知道那珠钗到底是在哪儿丢的。我知晓,那珠钗是王爷专门叫人给我定做的聘礼,那珠子后面,刻着“天长地久”四个字。本来我找不见那钗子,实在又不想让王爷失望,便偷偷去了宝钗行,想要重新定做一个。可谁知道,那宝钗行太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那般精致的钗子来。” “哦……” 洛承尧的回应拖着长音,显然还是充满了疑虑的。简茶情急之下,又编起了瞎话。 “不过如今,王爷给我定制的那钗子,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这是何意思?你那根碧玉珠钗,可是本王自己画图给那宝钗行的工匠,怎会不是独一无二的。” “大致是王爷画的太好了,那宝钗行如今流行起了珠钗刻字的手法。听那掌柜的说,就连宫里头的娘娘,也要在那珠子上刻字。什么天长地久,福寿双,样样都有。” “如此啊……” 洛承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如此听来,自己今日在御书房捡到的那颗珠子,也不一定是简茶的了。 洛承尧想着,不由地自嘲一笑,想着自己太过多虑了。简茶可不太能笑出来,她知道,自己明日,就要为自己今日说下的谎言,去那宝钗行,撒下大把的银子收场。 两人和好如初,用过晚膳之后,简茶有意讨好洛承尧,主动示好。一番鱼水之欢后,简茶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王爷,我们能不能,晚些回岭岚啊?” “好,本王也正有此打算。” “啊?” 简茶没料到洛承尧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惊愣地抬眼看向他。瞧这洛承尧也不想说笑的样子。 “王爷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晚些回去?” “你自然是舍不得待了这么久的洛安城,本王呢,正好也有些事情还没办,想要了却了心愿再走。” “王爷还有何心愿未了?” 洛承尧愣了愣,意味深长地抿嘴轻笑,眉心却是微蹙着的。他顿了片刻,随意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在走之前,与佐政王化干戈为玉帛。我们毕竟是同胞兄弟,一直僵冷着,也不是个办法。以后去了岭岚,本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洛承尧说着,抱着简茶的手微微用力。简茶总觉得洛承尧有些奇怪,但好在能继续留在洛安城内,等到长公主生辰那日,不用再费口舌编瞎话敷衍,也是松快。 此时相比洛安城内各种明争暗斗,付娆安与林云庭,倒显得悠闲的多。 不过,这悠闲也不是自愿的。付娆安与林云庭倒是想紧凑着些,可怎奈从那断崖崖底逃出来之后,付娆安浑身上下,除了一株藤竭,就剩下一两碎银子了。 那大部分的银子,都在水道之中挣扎的时候丢在了深潭之中。可就这一两碎银子,置办了两身粗布衣裳,吃了几顿饭之后,也没了。 付娆安与林云庭生生用脚力,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却才刚走出南水孤郡的地界儿来。 “不行了,我不行了……” 林云庭气喘吁吁地瘫坐在路旁,这大冷天的,竟然冒了满头的虚汗。付娆安有功夫傍身,这脚力比林云庭强出许多来,可到底,也是累的。 “看来,无论如何要找一辆马车才是!可这马车,怎么也得二三十两银子……” 付娆安为难地盘算着,从前也没觉得这二三十两银子有这么多。如今算来,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她摸出怀中仅剩下的几个铜板,犯了难。 “别说马车了,恐怕接下来几顿,只能啃馒头吃了。哪怕是啃馒头,也怕是撑不到洛安城去!” 付娆安念叨着,犹豫不定地看向了那株藤竭。她实在是不舍得这个宝贝,可看那林云庭一副疲累难受的模样,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卖了这藤竭缓缓这穷困潦倒的现状。 “小林子,你还能撑撑吗?” 为了以防万一,付娆安改称林云庭叫小林子。林云庭知道自己的体力拖累了付娆安,强撑着站起身来。 “行,我能行。” “你再撑一撑,到了前面的城镇上,找一家当铺或者药铺,当了这活血藤竭,应该值不少银子呢。” “你要卖了这藤竭?这么宝贝的东西,还是不要卖了吧?” “不卖还能如何?难不成要活活累死饿死?这是我部的银子了!” 付娆安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掌来,给林云庭看仅剩下的铜板。林云庭苦笑一声,看着倒还有些开怀的意思。 “娆娆你,可还没过过这种穷苦的日子吧?” “是啊,如今回想,从前在安国护国公府做大小姐,后来又在佐政王府做侧王妃。什么时候愁过这银钱,如今算是能体会这万民皆苦的滋味了。” 两人自嘲一笑,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镇走去。 这小城镇比较比较偏辟,城门寒酸,了了几个守卫,守在城门口好像摆设一般。 付娆安与林云庭很轻松地进了城门,瞧那门洞内墙上,还贴着林云庭与宁风霖的通缉画像。不过已经画色陈旧,不是认识他们的人,怕是凭着这图画,已经认不出人来了。 “宁老如今,应该与杀手团已经平安到达安国了。他们若是知晓,你还活着,不知得有多开心呢!我是不知道如何联络宁老,不然,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第三百零三章 初不经事 () 林云庭微微一愣,瞧着付娆安的欢喜,嘴角勉强地扬起一丝笑意来。 “还是等我能去安国的时候,亲自告诉宁老和杀手团我活着的消息吧,免得,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空欢喜?” 付娆安听着林云庭这话别扭的很,不满地抬眼看着他。 “怎会是空欢喜?小林子你不信我能将你周带回去?我可是连那断崖都只身下去救你出来了!” “是是是,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我是开心,宁老与杀手团以为我死了,不用然失了理智来为我冒险。娆娆,你当真厉害,连宁老这等老顽固都说得动。” “宁老的确是够固执的,不过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若不是为了还我的情意,他也不会乖乖听话,带着杀手团去安国避难。” 付娆安与林云庭说着,进了城中,便自觉闭口不提峦国之事。 这小城镇虽然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但这街边叫卖的小吃摊位却是不少。这天寒地冻的,那包子,炸角热腾腾的香气漫在空中,惹得人口中生津,口水止不住地要往外溢。 付娆安攥着手中的铜板,步子不由自主地朝着小吃摊走去。林云庭伸手一把拽住她。 “娆娆你干嘛?我们不是早上刚吃过了吗?” “那是早上,这会儿都晌午了!反正我们一会儿卖掉那藤竭就能好多钱,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付娆安挣脱开林云庭,迫不及待地朝着小吃摊走去。手中的几个铜板,一下子花了出去,买了两个肉包子和甜炸角回来。 “给你,这包子果然还是得吃肉的,闻着就香!” 付娆安激动地咬了一口包子,那里头虽然只有了了几个肉丝,可总要比之前吃纯青菜叶子的素包子要可口的多。 林云庭瞧付娆安狼吞虎咽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地抿嘴笑了起来。可他低头看着付娆安塞进自己手里的包子和炸角,喉结微微动了动,还是忍住了馋意,顺手将那包子和炸角裹好,塞进了怀里。 付娆安没注意林云庭,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干抹净,然后无比舒心地伸了一个懒腰。 “果真还是吃饱了有劲儿,小林子,你等会儿看着我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把这株藤竭卖出高价来。等有了银子,我们就包一辆马车,舒舒服服地回洛安城去!” 付娆安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这藤竭给了她不小的底气。 付娆安与林云庭在镇子上逛了一圈,只发现了一家小当铺,不过药铺子倒是不少。付娆安担心这小当铺没见过世面,不识这藤竭。毕竟这藤竭算是一味药材,最后付娆安还是选了一家门面稍大些的药铺子进去试试。 “客官,拿点儿什么药啊?” 一进那药铺,站在柜台之后的掌柜便一脸笑模样地迎问了一句。 付娆安略微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毕竟她从未来这药铺倒卖过东西。看着铺子内其他人都花钱买药,她不好意思地近身上前,神神秘秘地朝着那掌柜招呼了一下,那掌柜的迟疑地靠了过来。 “客官莫不是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疾?痔漏,花柳,我们这里都有特效药!” 没等付娆安开口,那掌柜便唐突自己猜测了起来。可这开口明明是难言之隐,声音却不小,惹得一旁买药的人纷纷朝着付娆安鄙夷嫌弃地看了过来。 付娆安本就尴尬,如今更是窘迫,气的一掌拍在那柜台上。 “什……什么痔漏,花柳,掌柜的你瞎了眼吧,本姑娘一样都没得!本姑娘是卖药的,千年难遇的一味神药!你若不买,我可卖给其他药铺子了!” 付娆安小脸通红,又气又尴尬。林云庭因为身份的缘故,在药铺门口等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付娆安,被她的相惹得满目笑意。 “神药?” 那掌柜的一听付娆安不是来花钱的,神色从方才的毕恭毕敬变成了不削,更是一副觉得付娆安是骗子的模样,冷笑逗乐地瞧着她。 “姑娘倒是说说看,您要卖什么千年难遇的神药啊?是太上老君那起死回生的仙丹,还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仙草啊?哈哈哈……” 掌柜的这番讥笑,惹得在场其他人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付娆安被羞辱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林云庭脸上的笑意骤然落下,冷下脸色来,抬脚进来,伸手一把将付娆安护在了身后。 “掌柜的铺子里,可有上好的野山参?” 林云庭也不与那掌柜的理论嘲讽付娆安之事,反倒是笑脸盈盈地问了其他的问题,付娆安气恼地拉扯林云庭。 “小林子你干嘛?你快让开,我自己能与这不识货的家伙理论!” 付娆安气急败坏,林云庭回头朝着她递了一个眼神,付娆安会意,只好忍下怒气看着。 “您要买野山参?” 掌柜的态度大转变,上下打量林云庭。这买山参的主儿可是有钱人,掌柜目光有些怀疑。 “怎么?我们卖药不行,买药也不行?” “行行行,那个,快,快给客官把山参拿来!” 掌柜的生怕丢了大生意,招呼着人从柜台下面搬出几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那里头摆放着几个长须人形的山参。 林云庭上前细细查看那山参,周旁买药的人也凑上前来看热闹。这小镇上,除了县衙老爷吃的金贵,还没有几人能买得起这山参的。 付娆安站在林云庭身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 “客官,这野山参可都是关东山上百年的老山参,要搭进去多少条挖参人的性命才采摘得来的。您尽管放心买,这前几日,我们县衙老爷给他老爷子补身子,刚刚花重金买了几根。听所这老爷子吃下,半辈子未愈的旧疾,如今大好了呢!” 掌柜的说的如此传奇,惹的围观的人一个个目露艳羡,若不是口袋瘪,怕都要买上一根留着续命。 林云庭没接这掌柜的话茬儿,反而抿嘴一笑,将手中的山参毫不客气地扔回到了盒子里。 第三百零四章 不识货 () “哎,客官,您买不买也不能乱扔这山参啊!这参可金贵,损坏一丝根须,都要几两银子呢!” 掌柜不满地叨叨着,付娆安一听要几两银子,吓得赶紧暗中拉扯林云庭。 “小林子,不卖了不卖了,咱们换一家问问!” 付娆安拽着林云庭要走,林云庭却拉扯着她留下,胸有成竹地看着那掌柜。 “你这野山参根本就是假的!” 林云庭此话一出,那掌柜的面露惊色,围观的人也都面面相觑,惊愣不已。 “你你你……你信口胡说什么?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诽谤!” 那掌柜嘴上说的嚣张,可手上的动作,却已经开始偷偷摸摸地收山参的盒子。林云庭抬手摁住盒子,拎起一根参来。 “这桔梗的根须与人参很是近似,只不过一株这么大的野山参,怎么也要一二百年才能成形。可桔梗就不同了,当年种下,当年就能长成这么大。若不是资深的郎中或者药材商,怕是一眼也辨不出真假来!” “你胡说八道!” 那掌柜的急了眼,也顾不得自己说的山参金贵,抬手一把从林云庭手中夺过,用力过猛,那“山参”直接折断了好几根根须下来。 付娆安瞧见这一幕,瞬间笃定了这掌柜的卖假山参,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哎呀呀,掌柜的,你家百年野山参的根须掉了,可惜,我们没银子赔偿。不如,报官吧!正巧我也想去瞧瞧,那县衙老爷的爹是如何吃了这桔梗根子活蹦乱跳起来的!” 这付娆安得意洋洋,可话音刚落,林云庭却朝着她蹙眉递了个不好的眼色。这付娆安还没反应过来呢,那掌柜态度突变得横了起来。 “好啊,你们若是再在我这药铺子上闹事,我就报官叫县老爷抓你们蹲大牢去!” “哎呀,你卖假参,竟然还如此嚣张?” 付娆安不能理解,她还想顺势找这掌柜的要封口费呢。可林云庭攥着她的手用力,拖拽着付娆安在自己身后。 “掌柜的,我们本无心闹事,是你咄咄逼人。你若是纠缠不休,那我便只能继续揭露了。你拿给我的那几根参,水分饱满,色泽鲜艳。那关东山可距这里千里之外,那参到了这里,也都变成参干了吧?除非,你这后院,还有不少没挖出来的……” “走走走!再不走,我就真的报官了!” 那掌柜的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林云庭的话,招呼着伙计推搡着将二人赶出了药铺子去。 付娆安气不过,还想进去理论,被林云庭死死地抓住。 “娆娆你若把事情闹大,吃亏的可是我们!” 付娆安一愣,忽然想起林云庭的身份,顿时泄了气。 “唉,我还想着,这好不容易抓到了那掌柜的一处把柄,能趁机要点儿封口费来呢!如此这般,藤竭保住了,也有银子坐马车了。” “娆娆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戳破那山参是假的,完是因为你被那掌柜的嘲讽,想为你出口气罢了。你以为,这掌柜的敢给那县老爷假山参吗?真到了县衙,吃亏的一定是我们。那县老爷难不成还能帮着外人去?就算识不破我的身份,我们也得吃些苦头。” “原来如此……” 付娆安语气失落,只好跟林云庭一起去了下一家药铺。 “拿根不知名的干草根来冒充神药,你傻还是把老夫当傻子了?走走,赶紧走!” 下一家药铺,付娆安换了直截了当的卖法,可结果更惨,直接被人当骗子轰赶了出来。 “不识货的家伙!我还不卖给你了呢!” 付娆安气的咬牙切齿,林云庭上前安抚。 “好了娆娆,这藤竭是蒙蛮特有的药材,这大昭的人闻所未见,不知自然不懂其珍贵。” “他是不懂,可这藤竭卖不出去可就坏了,没钱别说马车了,我们下顿饭怎么吃都还不知道呢!” 付娆安抬眼看着渐暗的天色,这温度也骤降了下来。入夜要是在这大街上睡一晚,第二天怕是要丢下半条命去。 “我们再找一家药铺试一试,再不行,就去那当铺看看,我就不信,没人识货!” 付娆安不死心地继续尝试着卖出这藤竭,远远跟在身后的唐冷和莫琰瞧着,也心揪了起来。 “这侧王妃还真是一点儿生存经验都没有啊。” “看来,那藤竭,得由我们买下了。” 莫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钱袋,掂量了一下。唐冷也自觉地掏出了钱袋,两人身上的银子不足百两,自己也要用钱,便匀出了五十两来。 唐冷和莫琰绕道先去了镇上唯一的那家当铺,与当铺掌柜的说好,若是有人来买一株根须样式的东西,便要将这五十两给她。另外,还给了那当铺掌柜五两银子作为报酬。 唐冷继续跟着付娆安与林云庭,莫琰为了以防万一,守在那当铺暗处等着。 付娆安与林云庭在药铺处处碰壁,只有一家药铺对这藤竭有兴趣,但因为这藤竭是一次性的药材,不能实验。这家掌柜只愿意给十个铜板。付娆安自然是不同意的。 从最后一家药铺出来,这天色都暗下来了。夜风夹着寒气阴森森地吹着,付娆安与林云庭,总算是来了当铺门前。 “再不行,我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付娆安长叹一声,抬脚进入当铺之中。 “侧王妃放心,一定行的!” 唐冷和莫琰相视一笑,很有信心。 可不巧,这付娆安进入当铺的时候,前面正好有一个女子也在当东西。这女子,当的是一根萝卜干…… “掌柜的你行行好吧,这是我们家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了,您哪怕,给一个铜板也行!” 女子哭泣地祈求着,那典当掌柜接过萝卜干嫌弃地看了看,自语了一声。 “哎,那两位公子,还真是热心肠的好人啊……” 说罢,典当掌柜拿出唐冷和莫琰的五十两银子,递给了那女子。 “姑娘,这萝卜干我们收了,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五十两银子?” 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银子,付娆安在其身后,也惊呆了。 第三百零五章 弄巧成拙 () “这一根萝卜干就能当五十两?老板,您快瞧瞧我这个,我这个叫活血藤竭,是蒙蛮特有的一种药材,能活血补伤,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付娆安仿佛看到了希望,可这典当掌柜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藤竭,直接冷言相拒。 “一根破草干,半个铜板都不值。” “破草干?我这不是破草干,老板,你那么一根萝卜干都能当五十两银子,我这个是藤竭,你好好瞧瞧,能值至少一百两银子呢!” “一百两?” 典当掌柜满眼不削地冷冷一笑,晃悠着手里的萝卜干。 “你真当我这里是冤大头啊?人家这萝卜干是有善人暗中相助,你瞧瞧你,穿得长的也算体面,怎么心眼就这般不体面呢?快走快走!再在我这里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付娆安惊愣,想着这天色已晚,外面风寒交加,如今又饥肠辘辘的。若是不再想办法弄些银子出来,这一晚上,怕是难熬。 “老板,您就行行好,我这真的是蒙蛮神药活血藤竭,这中原之地是找不到的。如今我若不是真的缺银子,也是万万舍不得卖掉的。这样,一百两的确有些多,不如,就五十两。我就委屈一下,与那萝卜干一样的价格贱卖给你,你可是捡到大便宜了!” “哈哈哈哈……” 那典当掌柜一阵狂笑,然后冷下脸来瞪着付娆安。 “我开这典当行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拿根破草卖我五十两白银,竟然还说是我捡到便宜了?” “三十两!真的不能再低了!” 付娆安痴痴地朝着典当掌柜伸出三根手指,那掌柜一脸苦笑不得地无奈。 “赶紧走!” “二十两!不过二十两银子的话,就不能死当,我要活当!” “三子,去报官!” 这典当掌柜看付娆安无可救药了,差使着一旁的伙计,要他直接去报官。守在门口的林云庭一听,赶紧冲了进来,拉着付娆安往外走。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付娆安一脸苦闷地背林云庭拉出了典当行,守在门口的唐冷和莫琰瞧见,以为自己暗中相助成功,便彼此默契的使了一个眼色。 这唐冷继续跟着付娆安与林云庭,而莫琰,转身进入了典当行内。那藤竭是好东西,可不能白白便宜给了那掌柜的。 “掌柜的,东西呢?” “哎呀,大善人您来了。我还琢磨着,这一根萝卜干您该是不会来要了,这刚扔进柴房去。您等等,我去给您拿来!” “萝卜干?呵呵,当真是不识货……” 莫琰轻声自语感叹了一句,可当着掌柜的真的将一根萝卜干塞进他手上的时候,莫琰傻了眼。 “这……这是萝卜干啊?” “没错啊,是萝卜干啊。不是您说的,要拿五十两银子,买下这根须类的东西吗?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您这般,做好事不留名的公子。” “不……不是,刚才那姑娘进来卖的,是萝卜干?不是藤竭吗?” “藤竭?” 这掌柜的听着这名字略微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忽然大惊失色。 “您要买的……是刚才那女子手中的草根啊?哎呀,那您不早说,我这当铺千年难遇一次卖萝卜干草根的,今日正巧都碰上了。我还以为,您是故意出银子帮那穿着破烂,买萝卜干的女子,这这这……这可怨不得我啊!是公子您没说清楚,那银子,我可是不退的!” 掌柜的立马翻脸不认,不等莫琰继续说点儿什么,就差使着伙计收拾关门了。 另一边,唐冷也纳闷儿呢。 这侧王妃与林公子得了五十两银子,怎么一点儿开怀雀跃的意思都没有呢?而且,这天寒地冻的,天上还慢慢悠悠地下起的毛毛雪。这侧王妃与林公子路过几个客栈,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最后,倒是停在了一处偏胡同的乞丐窝旁。这乞丐窝是在死胡同里头,用烂木头搭建的一个矮小窝棚。里面铺着几块烂布,这窝棚的主人此时不在。 付娆安与林云庭停在这窝棚前,犹犹豫豫地盯了老半天。 “看来,今夜,我们得在这儿凑活着过一夜了。” 付娆安满脸为难地说着,林云庭一声不吭,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褪下,小心翼翼地铺在那窝棚的烂布上。 “挺好的,晚上睡着,还能看看雪景。” 林云庭乐观说笑着,付娆安也跟着无奈一笑,她顾及地看了看胡同口,确定没人瞧着,才屈身钻进了那窝棚里。 林云庭跟着进去,这窝棚矮小,两人进去只能坐着,躺不下也站不起来。不过就这般紧挨着,寒意倒是驱散了不少。 “今日,若不买那炸角和肉包,我们晚上,还能一人啃一个馒头填填肚子的。都赖我,还以为,这小镇上的人,都与我一样,知道这藤竭的厉害呢。” 付娆安自我数落着,林云庭轻轻一笑,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了晌午留下的肉包和炸角。 “饿了吧,快吃吧。” 付娆安惊愣地瞧着林云庭递来的肉包,满目自责地抬眼看着他。 “你从晌午开始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啊?” “我不饿,所以没吃,早上的馒头,现在还噎着呢。我身子柔弱,唯一的好处,就是饿的慢。你就不同了,这一天折腾的,就属你费力气了,快吃吧。” 付娆安为难地接过肉包,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她的确是饿坏了,还是饥寒交迫的那种。 “不如,你吃肉包吧,我吃炸角就好!” 付娆安欲要将肉包让给林云庭,林云庭却直接将那又冷又硬的炸角塞进了嘴里。一遍费力地嚼着,一遍回应。 “我……我不喜欢吃包子。” 林云庭强笑着,艰难地吞咽那炸角。那炸角刚出锅酥脆,可放凉了,硬度便跟石头差不多。 唐冷在胡同口望着付娆安与林云庭这副可怜相,不由地满头雾水。这明明有了五十两银子,随便找个客栈,这等小地方,两间房一晚上包饭才一两银子不到,怎么就舍不得呢? 第三百零六章 赚钱 () 正在唐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莫琰一脸丧气地赶了过来,幽灵一般地站在了唐冷身后,看着付娆安与林云庭的惨样,不由地哀叹了一声。 “唉……” 唐冷被惊了一跳,刚想开口骂莫琰两句,却发现莫琰一脸败兴。 “瞧你这表情,莫不是那典当行的老板讹了咱的银子,没给侧王妃吧?” “是没给……” 莫琰一脸哀怨,唐冷没等他说完,这火气立马窜了上来。 “没给?这典当行的掌柜怕是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物?连我们都敢骗?银子呢?银子可讨回来了?” “那掌柜的倒是也没骗我们,只是不凑巧……” 莫琰欲言又止,将手中的萝卜干扔给了唐冷。唐冷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萝卜干,疑惑地看着莫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拿着萝卜干去典当,那老板误以为这萝卜干就是我们所说的根须之物,五十两,就这么没了。”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我不信,那掌柜的指定是骗你的。这有人那根人参去典当我还信,谁会拿根萝卜干去?” 唐冷愤然,可莫琰却摇了摇头。 “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掌柜的骗人,还亲自去那典当萝卜干的人家瞧了瞧。的确是穷困潦倒,我……也没忍心将银子给要回来……” “你倒是不忍心了,眼下咱们怎么办?且不说如何给侧王妃银子,你我身上如今所剩也就三十多两银子。这暗卫之间不得有银钱来往,我们又不能找就近潜伏的暗卫要银子来补救。” 唐冷数落莫琰,可他心里头也不忍去找那错拿五十两的人家索要去。 “干脆,用那信隼知会王爷一声,让王爷下道令来,我们不就能找暗卫补给银两了吗?” “还知会王爷一声?莫琰你这是要主动把你我的蠢事知会给王爷!” “那你说该如何?这让你我保护侧王妃,或者杀人越货都行。这王爷非要让你我这两个杀手当智者,绞尽脑汁帮侧王妃度难,可不就是为难了你我!” 唐冷和莫琰为了路费银子的事情,喋喋不休地讨论了好久。这两人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银子,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 这夜色渐深,雪也停了。小镇长街上偶尔还有零散的人来往,这里与大昭京都洛安城不同,没有宵禁。这街上好多寻欢之地,都是晚上才热闹起来。 唐冷和莫琰蹲在胡同口,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街上的动静,忽然瞧见那胡同内闪出一个鬼祟的人影来。 唐冷和莫琰躲闪在一旁,看见那林云庭正蹑手蹑脚地从胡同里走出来,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身后窝棚里的付娆安。 “林公子这是要去干什么?” “莫不是觉得跟着侧王妃没活路,要自己跑吧?” 唐冷这玩笑的语气好似在嘲讽付娆安,招来莫琰一记冷眼,这才正经了起来。 “莫琰你跟着林公子去瞧瞧,他身份特殊,可别惹出什么事情来,连累了侧王妃。我在这儿,继续守着侧王妃。” 莫琰点头应允,拎起自己的长剑,起身跟了上去。 这林云庭一遍在长街上走着,一遍左右环看,好似在找寻什么。直到走到一家戏院前,才站定了下来。 “还好没记错……” 林云庭自语了一句,脸上露出了笑意。莫琰蹙紧了眉头,远远看着这戏院的招牌。 “春满楼?” 莫琰嫌弃地抿着嘴,这说是戏院,可名字怎么起的跟青楼似的?走近了一看,这戏院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亥时至寅时开门迎客。 这什么戏院,非得大晚上才接客啊? 莫琰疑惑着,瞧着林云庭进去了片刻,赶紧也跟着进去。 这一进去,莫琰才知晓了这是一家什么戏院。这戏院内座无虚席,都是些老少爷们儿。他们倒真的都在听台上唱曲儿,不过这台上唱曲儿的人,穿的戏服与寻常戏服不同,薄纱难掩,露腿露胳膊的,很是不雅。 再一细听,这台上唱曲儿人口中唱出的戏词,也都是些男女流言八卦,稍带隐晦之意的挑逗言辞。 这般低俗不雅的东西,这台下的老少爷们儿听得那叫一个带劲儿,一个个欢呼雀跃,高兴的,还不住地往台扔银子铜板。 那唱曲儿的人也不害臊,低身去捡那银钱,甚至还脱下鞋袜,让那些看客往里扔钱。 莫琰看着眉头紧锁,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多留。他赶紧抬眼急寻那林云庭,瞧见他的身影,朝着那后台拐去。 “这林公子,不会是想在这种地方唱曲儿赚银子吧?” 莫琰惊愣自语,此地低俗事小,万一有明眼人认出了林云庭事大。莫琰急急朝着后台走去,可那后台有人守着,拦着不让进。莫琰也不敢擅自闹大了事情,只好掏钱买了一处近台的座位,眼巴巴地望着那后台的门。 林云庭在后台刮掉了胡子,洗净了脸,着实惊艳了这戏院的管事和其他人。林云庭略微有些不自然,他也生怕自己被认出来,可眼下,他除了唱戏赚银子之外,真的什么都帮不上付娆安了。 “公子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您想在我们这里唱曲儿,我自然是欢迎的。公子不如与我们春满楼签个契约,长期驻场,银子也来的多些?” “不了,我只是途经此地,需要银钱。我只唱一场,掌柜的,按理给我酬劳便是。” “哎呀……这一场可没多少银子啊。我们这儿的看客,都是奔着老人儿来的。这酬劳不是我们戏院给,是台下的看客给的。看客往那台上打赏多少银子,我们戏院抽一半,您自己拿一半。您这初来乍到的,就算生的好看,怕是也没多少打赏啊。” “无妨,有便是了。掌柜的,不如让我试一试。” 这管事的有些不情愿,一心想要留这林云庭常驻戏院。可思来想去,也舍不得就这般轰走这妙人儿,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公子既然想试一试,那就试一试。香儿,把戏单子拿来,给公子挑挑。” 第三百零七章 惊艳 () 林云庭看着那戏单子,眉头蹙了起来。 这戏单子上的戏名他从未见过,大都是些低俗不堪的戏文。 “掌柜的,这戏单子上的戏,我都不会。我能不能,唱一曲自己会的?” “公子会唱什么呀?” “我会的不少,这梨园名曲大都会,像贵妃醉酒,霸王别姬,文韶关,空城计,红灯记……” “等等!” 那管事伸手打断了林云庭的话,满面可笑地瞧着林云庭。 “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吧?我们这里,可不是梨园戏楼子,我们这里,是民间俗调儿的专场。您瞧瞧那台下坐着的人,都是老少爷们儿,趁着夜景儿来这儿寻乐子呢!您唱那些大台面的戏曲儿,可是没人听的。” 林云庭一愣,面露为难。犹豫了一下,顾念着付娆安还一人在那乞丐窝棚里,还是决定先走。 “那罢了,我也没时辰可耽误,先走了!” 林云庭急急地朝外走去,那管事的实在是舍不得他这张俊俏的脸,赶紧上前拦住。 “公子留步,这有话,咱们可以好商量不是?这样,您从这戏单子上选一曲,只要肯唱,除了那台下坎坷的打赏的银子,我个人再单独给您五两银子作为赏钱,如何?” “我……我唱不了这些俗调儿!” 林云庭看着那戏文就脸红,更不要说,还要声情并茂地唱出来。他这等身份,实在是太为难了。 “哎呀,瞧公子害羞的模样,真是讨人稀罕。公子您呀,只要站上那台面,哪怕是不张口,这银子,我也给,如何?” 管事的实在是太想留下林云庭了,林云庭心中矛盾,可想着若不弄些银子回去,付娆安又要继续风餐露宿,不由地心疼。 “你说的,我只站在台上,不张口也可以?” “可以可以,那打赏的银子你我五五分成,然后,我再多给您五两。” “好!就这么说定了!” “得嘞!香儿,快给公子安排!” 那个叫香儿的女子丢给林云庭一件衣裳。那衣裳是件颜色艳丽的长袍,内衬是件薄纱质地的长衫,基近透明,若影若现。 林云庭看着,再次为难。 “姑娘,这衣裳怎么穿啊?” “怎么?公子不会自己穿衣裳?那我来帮你如何?” 那香儿一脸娇媚,主动上前撩拨林云庭,林云庭吓得赶紧抬手拒绝。 “不必了,我自己穿,我自己会穿……” 林云庭推搡着那香儿离开。看着那不伦不类的衣裳,虽是为难,但为了那银子,还是咬牙穿上了。 这衣服虽是不规矩,但穿在林云庭的身板上,将那魅惑妖娆之气发挥到了极致。 林云庭乌发轻挽,几根碎发俏皮地逃出挽绳,垂在他英柔并存,白玉肌肤的脸颊上。那艳丽的衣裳披在林云庭修长的身条上,一点儿俗艳之气都没有,然被他出众的容颜给衬托到了雅上。 草草地上了些妆色,让这林云庭的俏美,更是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林云庭上台的那一瞬间,这满春楼里原本嘈杂繁乱的声响忽然安静了下来。台下所有的看客都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痴愣愣地瞅着台上的妙人儿。 就连那奏乐的人,都呆愣住,忘记了起乐。坐在近台处的莫琰,脸竟然还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明明看着一个大男人,他却抑制不住地心动了起来。 林云庭尴尬地站在台上,瞧着台下呆住的看客们,不知所措地朝着后台门望去。 那管事的正催着奏乐人起乐,可那奏乐人晃着神,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弹奏些什么,总觉得那些俗调儿,配不得台上这位。 台下的看客们却没提意见,一个个渐渐回过神来,开始朝着台上扔银子。 林云庭看着哗啦啦扔在脚边的银子铜钱,总觉自己好似在叫卖似的,忍不下这屈辱,忽然转身,朝着那奏乐人走去。 那奏乐人傻不愣登地看着林云庭从自己手中夺过琵琶去,还周到地将自己的椅子给林云庭搬到了台中央。 林云庭整理好衣襟,正襟危坐在台中央,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那琵琶的琴弦,张口配着那乐调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那游园惊梦,林云庭将自己家国破落的凄惨哀怨,然唱进了戏文中杜丽娘的哀怨惆怅之中。那一声声婉转哀凄,句句唱进了人的心坎儿里。 台下的看客原是来这里瞧那艳俗之相的,可如今无一不沉浸在了林云庭的戏中,一个个不像之前那般嘈杂胡乱,都静默认真地听着。那表情,像是着了魔一般。 一曲终落,这戏院子里轰然响起了拍掌叫好声。 “好!” “妙!唱的妙啊!” “再来一曲!爷我打赏了!” 那哗啦啦的银子如下雨一般往台上落,管事的都在后台站不住了,冲上台来捡拾银钱。 林云庭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将琵琶还给那奏乐人,便转身急匆匆地回到了后台去。 没多会儿,那管事的捧着一把银子回了后台,神色激动。 “公子,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啊!瞧瞧,瞧瞧这银子,哗哗地来啊!” “掌柜的,我的银子……” 林云庭尴尬地看着那管事,那管事连连点头,从自己手中抓了一把递给林云庭。 林云庭瞧着他口袋里面还藏了不少,这手中的,也没给到自己一般的两。不过瞧着这手中的银钱,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两,且是够了的。 “多谢掌柜的,我就更衣告辞了。” “哎哎哎,公子留步啊!公子唱一曲就这般,不如,今晚再多唱几曲?这台下的看客,可都等着公子呢!” “对不住掌柜的,我还有急事,不能多待。” 林云庭毫不犹豫地谢绝了管事,不由分说地去换下了衣服往外走。那管事的,还不死心,紧追着挽留。 “公子,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多分你点儿赏钱,若你肯与我这春满楼签约,赏钱分摊,你来定如何?” 可不论这管事的如何说,林云庭都只是摇头回绝,低头掩面,疾步走出了这春满楼去。 第三百零八章 我护着你 () 管事的一直追出了春满楼去,瞧着林云庭疾步离去的背影,脸色阴冷了下来。他可不像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回头招呼了守在门口的两个男子。 “去,跟着那家伙,看准机会,把他给弄回来!” “是,掌柜的!” 那两个男子摩拳擦掌地准备跟上去,这时莫琰忽然从门内窜出,持着长剑,伸手挡住了两个男子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 那管事的瞧见有人挡自己的财路,可又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气呼呼地上前质问。 莫琰抬手拉低了自己的斗笠,回头目光冷冽地瞪向那管事。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敢打刚才那位公子的主意……那我,就是索你命的阎罗王!” 这莫琰语气阴狠,吓得那管事和两个男子不觉地后退了一步。 “谁……谁要打他的主意了,有病……走走,回去!” 那管事的最终还是怂了下来,拉扯着两个男子转身进了春满楼。莫琰冷冷一笑,收剑疾步朝回走去。 这莫琰刚走出没多远来,这春满楼的门内,又慢悠悠地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神色有限,一个长的壮硕无比,年纪稍长。一个长的眉清目秀,年纪很轻。两人望着林云庭与莫琰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确定,你看上了?” 年纪稍长的男人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那年轻人笃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确定,就他了!” “啧,这人身后有尾巴,有些麻烦呀?这尾巴不寻常,看着不好惹。” “爹你怕了?” “怕?等着,三日之内,爹给你搞定。” 两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林云庭迎着夜风一路小跑回到那胡同,刚要拐弯进去,迎面跟个急切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对方力道迅猛,直接将林云庭撞翻在地,他怀里的银钱,也洒落了些出来。 “哎呀!” 林云庭顾不得看谁撞的自己,用那冻得通红的手,慌张地捡着洒落的银钱。 “你去哪儿了!” 正捡着,头顶上冒出一句气呼呼地质问来。林云庭一愣,抬眼看去,发现刚才与自己撞在一起的,正是付娆安。 只见付娆安双眼通红,怀中抱着林云庭的外套,鼻子里面,还哼哼着一丝抽泣的声音。显然,她刚才哭过了。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云庭顾不得捡起地上剩下的几个铜板,慌张起身询问付娆安。谁知付娆安的脸色急变成了恼怒,抬手一拳打在林云庭的胸脯上。 林云庭吃痛呛了一口,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咳咳,娆娆你……咳咳!” “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如今咱俩什么境地你不是不知晓,这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能趁着我睡觉,一声不响就走呢?我刚开始以为你去方便了,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这一路辛苦,不就白来了。宁老那边,我也没得可交代得了……” 付娆安说着,咧嘴哭了起来。她大致是因为这些日子的辛苦和惊吓积攒得太多,今夜又被林云庭失踪这么一吓唬,导致崩溃了下来。 林云庭瞧着付娆安大哭,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从未安慰过女人,特别还是这种哭着的女人。 林云庭思来想去,忽然伸手抓出一把银子来,强塞给了付娆安。 “娆娆你别哭了,你瞧,咱们有银子了。这会儿,咱们就能找家客栈,好好吃一顿,睡个好觉。明日,还能租辆马车,舒舒服服地去那洛安城。” 付娆安瞧见满手的银子,那哭声果然骤然停了下来。 “你这么多银子哪儿来的?林云庭,咱们人穷志不穷,这小镇上也不富裕,你可不能去偷啊!” “谁偷了,这是我正经挣来的。” “挣?” 付娆安愣住,忽然才注意到,林云庭脸上的胡子没有了。不仅如此,他那白嫩的脸蛋上,还带着少许的胭脂水粉。 “林云庭,你莫不是去唱戏了?” “娆娆果真聪明!” “你疯了!你还嫌自己这张脸不好认?还要用自己唱曲儿的本事去招惹是吗?林云庭,你真是不可理喻!” 付娆安大怒,顺手将那银子塞还给了林云庭,转身气呼呼地朝着那窝棚走去。 “娆娆!” 林云庭原是想给付娆安一个惊喜的,怎料,如今却变成了惊吓。他慌张追上去欲要解释。 付娆安自顾自地坐回窝棚里,还用脚占住了另一边,不让林云庭进来。 “拿着你自己挣的银子,去住客栈吧!” “娆娆,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走吗?” “我不放心,有用吗?你还不是一个人胆大包天地去唱戏赚银子去了?你想没想过,你若是被人认出来了,就是死路一条!那通缉令上,你的人头,可值得了一千两银子呢!” 付娆安气的满脸绯红,林云庭蹲在窝棚口,可怜巴巴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付娆安稍稍缓了口气,瞥眼瞪向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知道错了,所以在听你教训我啊。娆娆,我只是不想这一路走来,都是你一个人受累。我林云庭如今什么都不是了,但我还是个男人,我不能一直由着你站在我身前,护着我。以后,就让我来护着你吧?只要能为你做的,付出一切,我都愿意去做,这……是我林云庭往后余生,唯一的意义了。” 林云庭轻声细语地说着,语气却十分动情。付娆安目光松软了下来,欲要开口,却抿嘴又咽了回去。 两人沉默片刻,付娆安忽然抿嘴一笑。 “明日,我要吃大肉,喝热汤!” “啊?” 付娆安这转变太快,林云庭不由地一愣。付娆安瞧他痴傻的模样,冷哼一声。 “怎么?不舍得啊?” “不是,舍得,舍得!好,吃大肉,喝热汤,还要租马车。” 林云庭说完,憨憨地笑了,付娆安瞧他一脸孩子气,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伸手,将林云庭拉进了窝棚里。 “我们有银子去客栈了。” “去什么客栈?天都快亮了,这会儿去,不是浪费银子吗?傻不傻啊你!” 第三百零九章 盯上 () “林公子这绝世无双的人,不顾安危去那戏园子挣银子,当真是对这侧王妃,情深义重。” 莫琰回想起林云庭在那戏台上的模样,还止不住心里头直突突。一旁的唐冷没瞧见,无法与莫琰感同身受,反倒是嫌弃起了他。 “要说绝世无双,那该是咱们王爷才对。我说莫琰,你怎么回事?如今我看你,倒像是成了林云庭那边的人了?小心我回禀王爷的时候,告你一状!” “告,你告去!我不过是感叹一句,林公子与咱们王爷自是不同。王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是厉害,可林公子手无寸铁,又是这等身份,光是这勇气就令人钦佩。你这小人心思,光知道拍王爷的马屁!” “你!切……” 唐冷与莫琰互相白眼,这从前总是守着老大黑也,不是执行任务就是暗中潜伏,话本不多。如今两人说话的机会多了,倒是互相看不顺眼了。 天色一亮,付娆安与林云庭便出了那窝棚,找了一处酒馆吃了顿热乎饭。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直接去找询问租马车的事情。 这镇子小,没有专门的车马行,可每家客栈呢,都有自己的马车,专供给远途客官租用,赚取银子。 “三十两银子?掌柜的你不如去抢啊!” 这头一家客栈,付娆安还专门挑拣了一家门面小的,以为这儿会便宜些。可还没瞧见那马车,这掌柜的张口就要三十两银子。 “抢?姑娘说笑了,要是抢,可就不止这点儿银子了。您要去的地儿,可是京都洛安城,从咱们这儿出发,紧赶慢赶也要四五日的时间。咱们这镇上马车不多,我们家客栈就这一辆,您租走了,我们后面可耽误四五日的生意呢,要您三十两,真的不多。” 付娆安听着掌柜这话,不由地冷笑一声。 “瞧您说的这意思,我租您的马车还耽误您的生意了?那您要租给别人几日,就不耽误生意了怎么的?三十两,我看谁那么大方,肯租您这天价马车!” 付娆安气呼呼地说完,拉着林云庭转身就走。可走出这客栈,付娆安又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嘴里低声嘟囔着。 “哼,这人还真不出来追一下?当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死心眼!” 付娆安原是盼着这掌柜的追出来,自己有把握讨价还价一番。可没想到这掌柜的硬气的很,根本没有出来追人的意思。 付娆安无奈,只好与林云庭去下一家客栈找找。 可这随后的几家,要不是没有马车,就是价格更加离谱,根本没有一个是谈得拢的。 付娆安败兴地从最后一家客栈出来,这日头,又转眼晌午了。 “娆娆饿了吗?我们吃饭去吧!” 林云庭的心情似乎没受什么影响,还兴冲冲地拉着付娆安去吃饭。付娆安愁的哭笑不得。 “还吃什么饭?我们都在这小镇上耽搁了两日的时间了,这手头的银子本来就不多,再这么吃吃喝喝耽误下去,怕是更不够了!” “那不如……我再去那戏园子里唱一次?” 林云庭小心翼翼地开口,付娆安抬眼目光凛冽决然。 “绝对不行!大不了,我们就此走回去,只不过,靠脚的话,到那洛安城,怎么也要大半个月了……” “我无所谓,娆娆你若说走着去,我们便走着去。” 林云庭当真是好商量,但其实他是想与付娆安单独相处的时间久一些而已。 付娆安不明其深意,只以为他是在附和自己,哀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你这身子孱弱,还是不要继续在路程上耽搁功夫。早日回那洛安城,早日能回头去安国与宁老他们汇合。” 付娆安话音刚落,忽然神色紧张了起来,她蹙紧了眉头,猛地回头朝着身后望去。 街上零零散散的人,并无异样…… “娆娆?你怎么了?” 付娆安蹙紧的眉头微微松缓了下来,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总觉得身旁有双眼睛盯着似的,莫名地不自在。” “是你多心了吧?” 林云庭看不出这街道人来人往之中有何异样,付娆安的目光却不甘心地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一处胡同拐角,小心翼翼地朝那里走去。 而那胡同拐角处,唐冷和莫琰正巧躲在那里。 “唐冷,侧王妃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吧?” “不应当啊?这王爷说,侧王妃虽然耍枪耍的厉害,可这洞察力不强。这从崖底到如今,我们挨近的时候也不少,也没瞧见她发现了什么呀?” 唐冷小声回应着,不放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来朝外看,果真看见这付娆安朝着他们走来。 “完了完了,当真是被发现了,侧王妃正朝着这边来呢!眼下可如何是好?” “装作若无其事,走!” 莫琰低语一声,与唐冷心情紧张地一前一后走出胡同。 可两人刚走出胡同,便听见身后付娆安的声音。 “你,说的就是你!” 莫琰和唐冷心觉不好,两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可这转头一看,两人傻眼。 这付娆安压根不是在冲着他们两个说话,而是一脸霸道地指着那胡同口站着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个子不高,憨憨傻傻的,双手揣在袖子里,靠在那胡同口的砖墙上。 “俺……俺咋了?” 男人一脸无辜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冷冷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别装了,从刚才街头到这儿来,你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身后。本姑娘刚才进那客栈的时候,你就靠在这胡同口了,我出来,你还在这儿靠着!说!你是什么人!” 付娆安伸手揪住男人的领子质问,不远处的唐冷和莫琰面面相觑,为这虚惊一场,也为这付娆安的“敏锐”哭笑不得。 “这侧王妃的洞察力果真……不怎么样。” 唐冷和莫琰就近站在一处摊位前,继续暗中观察着付娆安与林云庭。 付娆安揪着那男人的衣领,那男人稍显惊慌,把手从袖口里伸出来,摇头晃脑地解释着。 第三百一十章 憨傻男人 () “姑娘误会俺了,俺不是故意跟着你们的,俺就是瞧着你们在找马车,所以想上前问问,你们要不要租俺的马车。” “你?有马车可以租给我们?” 付娆安打量这男人一身破烂,可不像是有马车的主儿。 “啊!不过不是俺自己的马车,是俺主家的马车。俺只是个车夫而已,俺主家让俺赶着马车去洛安城接个人,俺临时在这儿落脚休息,瞧见你们正好找去洛安城的马车,寻思着,反正去也是空车,不如挣点儿银子,呵呵……” 这男人说着,还发出一声憨笑来,看着不像是脑袋灵光的家伙。 付娆安动了心思,这揪着男人衣领的手欲要松开。可这眼睛无意间瞟向那男人的后脖子上,却发现他那后脖子上,有一处从衣襟里头蔓延出来的刺青图腾。 那刺青图腾只在后脖颈处露了一个边角,付娆安探头想要看仔细些,这男人发觉她的动作,慌忙挣脱后退了一步。 “姑娘你……你这是干啥呀?俺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咋还贴着人家的身子看呢?不过,你模样儿倒俊俏,你要是喜欢俺,俺可以问问俺娘……” “谁喜欢你?” 没等付娆安开口呢,一旁的林云庭急眼上前。那男人被吓了一跳,委屈地嘟囔着。 “不喜欢俺,干嘛揪着人家衣领子看……” 付娆安瞧男人这憨傻的模样,瞬间撇下自己心头的疑虑,想着大致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行了,废话少说,租你的马车去洛安城,要多少银子啊?” 男子愣了愣,伸出自己的手,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迟疑地报出了一个数。 “十……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子?” 付娆安惊愣地叫了一声,她其实是觉得便宜,兴奋的。可她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摆出一副嫌弃价格高的模样来。 “你这可是背着主家私自拉活儿,还敢要十五两银子?” “娆娆,这十五两,已经够低得了……” 林云庭小声说着,付娆安胸有成竹地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林云庭只好闭嘴沉默。 “十五两还多?俺往常拉一趟去洛安城的,至少二十五两银子呢。你……你们爱坐不坐,不坐俺换别人!” 这男人还挺有脾气,说着就要起身走。付娆安哪里能放过这等好机会,上前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啧,一看你就不会做生意!这价格本来就是你来我往商量着才是,你开口就要十五两银子,怎么都要让一步才行啊!再说了,这小镇上,去洛安城的远途客可是不多吧?若是多,你也不至于从街头一直跟着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你若是不做我们的生意,再往前走点儿,你可是连十五两银子都要不到了。” 付娆安忽悠着,男子好似也迟疑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试探地询问付娆安。 “那……那你说,你给俺多少银子啊?” “十两银子!” 男子一听,白眼一翻就要走,付娆安赶紧加了一句。 “这一路上,我每日管你两个大馒头如何?” 这等可笑的加码,就连偷听的唐冷和莫琰都觉得可笑,可这男人竟然迟疑了。 “两个包子!那馒头没菜,噎得慌!” “好!两个包子,你可别挑荤素啊,有什么吃什么!” 付娆安一副斤斤计较的劲儿,林云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别说馒头包子,就算真的要吃肉包子,那一个肉包子不过三个铜钱,这一路下来,半两银子都吃不下的。 可那男人,好似真的脑袋不灵光,竟然点头答应了! “好,就这么定了,十两银子,你们每日给我买两个大包子,我送你们去洛安城!” “一言为定!” 付娆安兴奋地回头朝着林云庭做鬼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林云庭哭笑不得,只觉得是他们有幸碰到了个傻子。 唐冷与莫琰看着付娆安和林云庭跟着那男子朝着城外走去,赶忙小心跟了上去。 “这傻子,怎么竟让侧王妃给碰上了。十两银子租马车去洛安城,这么便宜的事儿,也太凑巧了些?” 唐冷习惯性谨慎,这莫琰脸色也不太好。 “我也觉得这男人有些不对劲,可也说不出哪儿里不对劲。总之,唐冷,我们谨慎为上!” “嗯!” 唐冷与莫琰紧跟着付娆安他们出了小城,看着付娆安与林云庭上了那男子的马车,也赶忙从附近暗卫的驿站骑出两匹马来,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付娆安坐在马车上,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运气颇好。 “照着这般,不出五日,我们就能到洛安城了,这银子,还能剩下不少。不过到了那洛安城,还得生法子弄些银子来,不然,怕是撑不到我们去安国。” 付娆安想着,忽然抬眼看向林云庭。 “小林子,你找那洛承君,究竟想说什么事情啊?” “我……” 林云庭被付娆安这忽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为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看起来,心思颇重。 付娆安瞧他这样,略微不满。 “好了好了,不愿意说算了。不过,你能不能说完事儿,顺带问洛承君要点儿路费啊?” “啊?” 瞧林云庭意外的目光,付娆安赶忙改口。 “算了算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自与他恩断义绝,干嘛还要用他的银子。” 付娆安嘴硬,心里却因要回那洛安城而激动不已。她之所以答应冒险陪着林云庭回这洛安城,风玄是一大原因,可那为言明的,还是她心中,对洛承君的悸动。 付娆安与林云庭坐在马车里,看不见这车外的路程。可跟在其后的唐冷和莫琰却看得清清楚楚。 “唐冷,这车夫走的路不对劲啊!” “是啊,这根本不是朝着洛安城的路,而是往东侧青灵沟子的路!这车夫,要带着侧王妃与林公子,去那山沟子!” 莫琰越发确定这车夫不对劲,与唐冷挥起马鞭,加快了速度要拦截下马车。 可等两人加速前进的时候,这道路中央忽然悬出一根绳索来。 “莫琰小心!” 唐冷惊呼一声,伸手将莫琰拉躺在了那马背上。两人惊险躲过那绳索,可身下的马屁,却还是被绳索拉绊倒在地。 一阵嘶叫的马鸣声,唐冷和莫琰应声滚落在地上,再抬眼,前方的马车已经越跑越远。 第三百一十一章 跟丢 () “快追!” 莫琰从地上爬起,惊叫一声,唐冷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莫琰你别动!” 唐冷这声惊叫还是晚了些,莫琰太过着急,已经起身。他的衣角被地上藏着的另一根细线上的倒刺挂住,一动弹,拉扯出挂在细线两头的物件儿来。 这物件儿圆滚滚,黑漆漆的。关键是,还冒着火星子。 唐冷方才就是看见了这细线不对劲,想要叫停莫琰,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什么?” 莫琰蹙着眉头看着滚落在自己和唐冷脚边,冒着火星的黑圆球发愣,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而一旁的唐冷心中感觉不好,赶忙上前打掉莫琰身上的倒刺,拉扯这莫琰往远处躲避。 可两人没走出几步来,只听身后一阵轰鸣。那两个黑圆球忽然原地爆炸,那巨大的冲劲儿,将唐冷和莫琰扑倒在地。震得两人脑瓜子嗡嗡直响,耳鸣不止。 “呃啊……” 唐冷和莫琰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那身子骨被震得,好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起身,回身朝着刚才的地方一看,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只见刚才滚落黑圆球的地面上,此时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来。那倒地的马匹来不及躲闪,被生生地炸断了半截身子,场面触目惊心。 唐冷和莫琰见过的杀戮再多,也没见过这般惨象,不由地后怕。刚才若不是唐冷反应快,拉扯走了莫琰,此刻,莫琰怕是比那马匹还要凄惨。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我也……从未见过……” 莫琰还没从惊吓之中缓过神来,唐冷想起付娆安与林云庭,慌忙朝着远处看去,可这会儿,哪儿还有刚才那辆马车的影子。 “坏了,我们把侧王妃和林公子给跟丢了,这下可如何跟王爷交代?” “不能交代也要交代了,凭这厉害的玩意儿,此次劫走侧王妃与林公子的人,怕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唐冷和莫琰只能暂且放弃继续追寻,掉头先与暗卫长黑也汇合。 付娆安与林云庭坐在马车里,虽隔得远了些,但也听到了身后那不小的动静,如闷雷一般的响动。 “打雷了?” 付娆安蹙眉,这大冬天的,可没见过有打雷的日子。再说了,今日可是个大晴天。 付娆安好奇地靠近车窗,掀起车帘,这眉头,蹙得更深了起来。 “这路……不对吧?” 付娆安迟疑地嘟囔了一句,她对这去洛安城的路也不大熟悉,但至少方向还是分得清楚的。 这去洛安城要往北走,可这马车的方向,却是朝着西面山沟子去的。 “这路,的确不对!” 林云庭上前巴望,笃定地开口。付娆安神色紧张,躬身出了马车,一把拉住正在赶车的憨傻男人。 “停车!” “咋了?” 那男人依旧一脸憨傻无辜地看着付娆安,让付娆安的怀疑有些不定。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去洛安城的方向可不是这边!” “哦,的确不是这个方向。那个……前面是俺家,俺想带你们去俺家坐坐。” “你家?” 付娆安看着远处越来越深的山林,根本不可能有人家。再说了,这男人明明说自己在那小镇上路过歇脚,若是家在这边,何必要留在小镇上呢? 付娆安正思虑着,却发现这男人赶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停车!快停下,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付娆安怒斥男子,可男子这会儿,好似听不见似的,继续挥着鞭子。而他的表情,也与刚才的憨傻不同了。 “我让你停车!” 付娆安伸手去夺男人手里的马鞭,男人敏锐闪躲,明显是会功夫的。付娆安这下确定,自己根本不是幸运占了便宜,而是被有心之人算计了。 “惹姑奶奶,算你瞎了眼!” 付娆安咬牙切齿怒骂一句,与那男人在马车上交起手来。那马一下子受了惊,开始左右癫狂地跑着。 林云庭在车厢内可算是吃尽了苦头,那赶车的男人拳脚不敌付娆安,匆忙朝着前路看了一眼,忽然抬脚在那马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拉扯着付娆安从车上滚落了下来。 付娆安气急败坏,落地起身追上男人,再次将他放倒在地。这手扯着他的后衣襟,男子后脖颈处的刺青图腾再次显露出来,竟然是一只长尾蝎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世道上,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刺青图腾的!而这男人脖颈后的长尾蝎子,刺青的颜色刺法都与付娆安见过的不大相同。 “哈哈哈,小丫头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你猜大爷我是什么人啊?” 男人阴笑着,哪儿里还有刚才的憨傻模样。瞧那副眉眼,如今已经变成了歹毒阴狠之相。 付娆安恼怒不已,从袖口探出短刃来,架在男人的脖颈处。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本姑娘可就要放血了!” “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男人一点儿畏惧之色都没有,反而挑眉示意付娆安看看身后。付娆安侧目看去,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被一群忽然冒出的人围住,林云庭也被他们从马车上给拉扯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胖壮,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举着一把长刀架在林云庭的面前,冲着付娆安呵呵一笑。 “老三,没想到啊,你连这么个瘦小的女子都打不赢。” “你说的轻巧,不如,你来试试?” 这两个男人还打趣了起来,付娆安看着他们人多势众,模样儿也不像是本地人。看样子,劫持他们,并不是因为昭帝。 “你们若是想劫银子,怕是找错人了!我们身上没什么钱财,可以部给你们,只要你们放我们走!” “丫头,银子我们不要,我们,就要人!你是乖乖松开我们老三自己过来呢?还是……我们请你过来呢?” 那胖壮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付娆安攥紧手中的短刃,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来路不明 () “娆娆,别管我,你快走!” 林云庭看付娆安为难,生怕她为了自己心软。那挟持着他的胖壮男人却呵呵一笑。 “还真是患难真情啊?不过小白脸,你也别撺掇着这小丫头走。这到了我们的地界儿,她想走,那就必须得横着出去。你们倒不如乖乖跟着我们回去,至少,伤不了命!” 这胖壮男人说的很是自信。付娆安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她倒是不怕什么,可担心林云庭会遭殃。只要这群人不是昭帝的人,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付娆安放下手中的短刃,那叫老三的男人立刻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来,束着付娆安的手给她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这林云庭孱弱,这帮人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单就捆绑了付娆安一人,两人被推搡着上了马车,由那老三看管着。 马车继续朝着山沟子里面行进,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僵冷。林云庭紧挨着付娆安,生怕那老三碰她一下。 那老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抿着刚才被付娆安打肿的嘴角,压根儿不把林云庭放在眼里。 “长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唱娘们儿的曲儿,也不知道哪儿讨人欢心了,哼!” 付娆安听着这老三的话里带着妒意,不由地一愣。她原本猜想这帮来路不明的人劫持她与林云庭是为了银子,可方才那胖壮的男人说了要人不要银子,此时这个老三又说了这么一番话,着实耐人寻味。 更重要的是,这老三知晓林云庭会唱戏。那也就是说,这帮人若不是从前知晓林云庭,就是昨夜林云庭在那小镇戏园子里惹上的是非。 不论如何,这付娆安心里的危机感消弱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朝着被风时不时吹掀而起的车帘外看去,想要大致记一下路。 “别看了,看了也没用。” 那老三的脸忽然横在了车窗前,嘲笑地看着付娆安。付娆安不悦地撇嘴,翻着白眼撇开了脑袋。 “小丫头,老子是看你长的不错,功夫也挺好,死了可惜才提醒你的。到了地方,还是老实些,别自作聪明,一个不小心,你这身好皮囊,可就要死无尸了。” “吓唬谁呢?你以为本姑娘是被吓唬大的吗?” 付娆安开口怼了那老三一句,那老三抿嘴轻笑。 “刚才在路上,你们不是也听着身后的轰鸣声了吗?那响亮,像是开玩笑吗?你知道什么是炸黑果吗?那可是通天毁地的神物!跟在你们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怕是已经被我们的炸黑果给炸成肉馅了!你们可别指望他们来救你了!” “跟在我们身后的两个男人?” “怎么?瞧你们这样子,是不知道有人在身后跟着啊?不过也难怪,那两个男人身手不错,是两个高手。若没有那炸黑果,我们怕是也对付不了他们两个。看来,你们两个挺扎眼啊,惹上的神仙不止我们这一路?” 付娆安听老三这话,不由地心惊。她可丝毫没有察觉出,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呢。这两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若是昭帝的人,为何不早早动手呢? 如今看来,这帮劫匪,还意外地帮她和林云庭甩掉了另一个麻烦。 “呸,你们也配叫神仙……” 付娆安嫌弃地瞥了一眼老三,想起这家伙在小镇上装出的那副憨傻样子,倒反过来把自己蒙骗成了傻子,不由地生气。 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老三率先起身下了马车,付娆安趁机示意林云庭,让他将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另一把短刃拔出,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干嘛呢你们?” 老三掀开车帘,看见林云庭在付娆安伸手鼓捣什么,呵斥了一声。好在林云庭已经将短刃塞进了付娆安的袖口之中,慌乱地回过神来。 “那绳子不用刀,你是解不开的,别费劲儿了!” 好在老三以为这林云庭要给付娆安解绳子,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也没上前查看。 “下车!” 老三招呼着林云庭和付娆安下车。林云庭小心搀着付娆安下了马车,两人看见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 两人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简直将整座山都掏空那般大。而这山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人为利用某种巨大的力量给凿出来的。 成堆的碎山石堆积在山洞两旁,成为围墙,只留下一个出口,用巨大的树干做成一扇门掩着。 “别愣着了,快进去!” 老三推搡了付娆安一把,林云庭连忙伸手护着。那胖壮男人上前将两人拉扯开,拖拽着林云庭走在前头。 这往山洞深处走去,并未像付娆安想的那般寒凉,这山洞里头倒是一股暖意。石壁两旁生着火堆,最里头,是一块宽敞的地方。 这宽敞地方中间摆放着一张铺着兽皮的石椅,那石椅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是那晚在小镇戏园子门口盯上林云庭的那两人。 “大哥,朵哈,人我和老三给你带来了!” 胖壮男人朝着两人招呼了一声,将那林云庭朝着石椅推搡了一把。林云庭一个踉跄,那坐在石椅上的少年赶紧起身,伸手搀住了他。 “哈吾勒,你小心些,要是撞坏了他,我可不饶你!” 这少年一开口,付娆安与林云庭都惊住了。这声音,根本不是男子,而是女子的音色。 林云庭慌张挣脱这少年的手,慌措地退后几步,细细地看着他。 林云庭唱戏见的人多了,他细看眼前这“少年”,发色不是纯黑,倒有些黄麻浅黑的色调。这五官眉清目秀,却也透着些异域的伶俐。特别是她那闪动的眸子,那瞳孔泛着一丝琉璃绿。 更不同的是,她的耳洞,不在耳垂上,而在耳尖和耳中处。 这“少年”瞧林云庭如此端望着她,竟然还害羞了起来,低头抿着嘴轻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抓我们过来有何目的?” 付娆安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那“少年”笑意顿落,不满地看向她。 第三百一十三章 贼窝 () “哈吾勒!这个女人是谁啊?” 那胖壮的汉子名叫哈吾勒,这名字听着,不像是中原人。哈吾勒听那“少年”质问自己,迟疑地看向老三。 老三也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付娆安与林云庭之间的关系。 “小丫头,你跟这小白脸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我们是……” “你可想好了说!” 没等付娆安说完呢,那“少年”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付娆安。付娆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那“少年”满眼敌意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林云庭想要上前护着付娆安,却被那哈吾勒伸手拽住。他这小体格与哈吾勒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被结结实实地困在原地。 “少年”走到付娆安的面前,轻声开口。 “你要是他的娘子,那我就只能狠心杀了你。可你要是他的妹妹,那我们,也是好姐妹!你看,如何?” “少年”满嘴怪异的言语,付娆安紧蹙着眉头,缓了片刻,好似明白了一点儿。这“少年”是看上林云庭了! “说实话,我的确不是他娘子……” “如此甚好!那你我便是姐妹,老三,快,给我这位姐妹松绑!” “少年”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可老三是见识过付娆安的厉害的,有些为难。 “朵哈,这小丫头拳脚厉害的很,还是谨慎些的好。” “没关系,瞧我这位姐妹不像是蠢笨的人,如今我是请她来的,又不是要害她性命。这若是闹翻了脸,她再厉害,也抵不过那惊天雷和炸黑果吧?” 这个叫朵哈的,看着眉清目秀挺面善,说的话也还算中听。可细品这言语中的深意,可充斥着阴险威胁的气味。 老三无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付娆安松了绑。那哈吾勒也松开了挣扎的林云庭,任凭他跑向了付娆安。 “娆娆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你好像是惹上了块牛皮糖……” 付娆安冲着林云庭苦涩一笑,抬眼看向那朵哈。那朵哈凑近石椅上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岁数最大,差不多得到了不惑之年的岁数。 不过这男人身材威武,很有精神头,看起来,不是好惹的家伙。 “爹!该你问了。” 朵哈面露羞涩,那男人满脸慈笑,抬眼看向林云庭。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 林云庭碍于身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侧目看向付娆安,付娆安随口用自己逝世兄长的名字代替。 “他叫付元泰,是我哥。你们抓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付元泰?好名字,那你们,可是大昭人?” “是啊,怎么了?” “那既是大昭人,就一定有的大昭的户籍对吧?” 付娆安眉头蹙起,越发糊涂了起来。这原本以为这帮土匪把她和林云庭掳来,不过是因为这土匪的闺女看上了林云庭的俊俏。 可如今这大土匪又问出这一串莫名其妙的问题来,有点儿让付娆安拿不准重心了。 “自然……是有户籍的,那又如何啊?” “好!大家都是敞亮人儿,我阿里普明人不说暗话,我闺女朵哈瞧上你哥哥了,想嫁给你哥哥做娘子。成婚之后,朵哈随你哥哥入大昭的户籍,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叫阿里普的男人一副自己当家作主的模样,丝毫没有过问付娆安与林云庭答不答应的意思。 付娆安早就猜到,倒也不意外,可是这林云庭的反应,就有些激烈了。 “不行!我不能娶朵哈姑娘,我心中,早已有心上人了!” 林云庭这话出口,那阿里普和众人的脸色瞬间僵冷了下来。那朵哈更是恼怒,一边朝着林云庭走来,一边伸手将自己束着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恢复了女儿样。 “你的心上人可比得上我?我可是我们墨都最漂亮的女人!” “朵哈!” 这朵哈似乎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阿里普一声低斥。可这朵哈丝毫没在意,依旧目光炯炯地瞪着林云庭。 林云庭忐忑地抿了抿嘴唇,抬眼对上朵哈的眸子,无比坚定。 “在我心里,我那心上人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没人能比。” “你!” 朵哈气的咬牙切齿,忽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镶着蓝色宝石的短刀来。付娆安吓得赶忙上前拉扯林云庭。 “告诉我,他的心上人是谁?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别别别,别激动啊,朵哈姑娘。我哥这个人性子执拗,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定会帮你好好劝劝他的。” 付娆安好汉不吃眼前亏,软声细语地安抚着朵哈。朵哈这才强压着怒气收起短刀。 “小林子,你就不能服服软?先答应下来,拖延着,我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这林云庭在成婚之事上,格外的固执。付娆安没有办法,只好先自己笑嘻嘻地先办法拖延这群来路不明的土匪。 “是这样,我这哥哥是个老实人,一下子还接受不了立刻跟一个陌生女子成亲的事实。不过以我这个妹妹来看,觉得朵哈姑娘实在是不错。而且……家大业大的,呵呵。” 付娆安尴尬地环视了一圈这山洞,勉为其难地夸赞着。 这朵哈觉得付娆安还挺明事理的,态度缓和了下来。可这心里头,却生出了其他的坏点子来。 “爹,我看我这姐妹明事理。正好,咱们这里都是些光棍,就让我这姐妹挑一个许配了,我们岂不是亲上加亲了?” 这朵哈是想用付娆安拖住林云庭,林云庭一听,急了眼。刚要开口,被付娆安暗中死死地摁住了。 “哈哈哈哈,朵哈姑娘客气了,我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好说啊,听闻这大昭的男子实行三妻四妾,我找人帮你相公再找个娘子去!若他不肯……” 朵哈阴阴一笑,手再次摸向腰间的短刀。付娆安强笑着,心想这帮人,是土匪无疑了。 “既然朵哈姑娘非要我选一个人嫁,那……就他吧!” 付娆安伸手指向那阿里普。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夜凉火器 () 众人惊愣,就连那阿里普,原本一脸威严的表情,也变得慌张了起来。 不过要说激动的,还属那朵哈。 “胡来!你怎么能选我爹呢?我真心实意把你当姐妹,你却要当我后娘?不行!我不同意!” 这效果,就是付娆安想要的,她强忍着笑,继续说着。 “不是朵哈姑娘让我挑的吗?再说了,这行不行还得看你爹,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吧,阿里普?” 付娆安朝着阿里普抛了个媚眼,这阿里普立马乱了分寸,慌张地不知该如何示好。别看他一把年纪了,这朵哈从小丧母,他已是多年没碰过女人了。 “别妄想了,我爹也不会同意的,是吧爹?” “我……” 阿里普语塞,这一旁的哈吾勒和老三看出了老大的心思,相视一眼,开了口。 “朵哈,我们觉得这丫头跟你爹挺合适的。” “是啊,朵哈,老大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如今你要嫁人了,顺便给他讨个媳妇,时机也挺不错的。” “你们闭嘴!你们懂什么?我要嫁给付元泰,他亲妹妹却给我当后娘,这,这说的过去吗?爹,你说呢?” 朵哈回头逼问阿里普,阿里普语气支支吾吾。 “其实……也没什么,朵哈你若不想叫她后娘也是可以的……” “爹你!” 朵哈气的脸色燥红,付娆安看的憋笑不已,可这林云庭却笑不出来。 “娆娆,别闹了,这玩意假戏成真,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 付娆安看准了这朵哈的脾气,料定她不会让自己当后娘的。果然,这朵哈看这么多人赞同付娆安做她后娘,都快气炸了。 “我不许,反正我不同意!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关到石牢里好好看管!” 付娆安和林云庭被押了下去,这逼婚的事情,可算是暂时缓了下来。 这石牢在那山洞最里侧的一个石房里头,四周牢固,两个窗户都没有。唯一出入的地方,只有这个窄门。 付娆安踱着步子,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出逃。林云庭坐在一旁,仍旧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娆娆,刚才那些,都是些歹人,没有什么分寸可言。万一他们真的答应你嫁给那个凶悍的贼头,可如何是好?以后,这般玩笑,可不能随意开了!” “答应了才好呢!” 付娆安没体会林云庭的在意,随口应着。林云庭气的深呼一口气,追问着。 “还好?哪里好了,难不成你真愿意嫁给那贼头?” “那自然不是,不过你想啊,若我真的嫁给了那贼头,那我就是这儿的压寨夫人了,老板娘啊!这样的话,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荒谬,你以为嫁给那贼头就只是简单顶了一个名号吗?你可知道……” 林云庭欲言又止,气的叹气。付娆安凑近他,逗趣细看。 “可知道什么?” “我不愿与你深说,男女之事,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你不就是怕那贼头把我如何吗?放心吧,我是那种白白让人占便宜的柔弱女子吗?我既然敢说出那般话去,就有把握能忽悠那贼头碰不了我。不过眼下,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如何能从这里平安逃出去吧!” 付娆安抬手敲了敲那石壁,坚不可摧,怼得手生疼。 “嘶,也不知道这帮怪人是如何凿开这么硬的石山的。听他们言语之中,什么惊天雷,炸黑果的,好生吓人。怕是硬逃是逃不出去的,所以我想,小林子,你就委屈一下,娶了那个朵哈算了。” “我……” 林云庭委屈地看着付娆安,她明知自己的心思,却还要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着实伤人。 付娆安瞧他真的不愿意,只好哀叹一声,也坐了下来,回想着刚才的细节,试图找出一点儿漏洞来。 “这帮人太奇怪了,看着明明是抢亲来的。可怎么句句好似很在意那大昭户籍呢?这帮人的名字不像是中原人,可这大昭临近异族不少,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朵哈口中的墨都……是哪儿呢?” 佐政王府,洛承君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粗布上的粉末,开口轻语了一句。 “夜凉京都墨都城……” 这粗布上的粉末是唐冷和莫琰从那爆炸地收集的,黑也得知侧王妃与林云庭被劫持,没日没夜地带着唐冷和莫琰赶到了洛安城来跟洛承君请罪。 如今,三人还跪在洛承君的书案前不肯起身。 洛承君识别出这粗布上的粉末是夜凉火器爆炸留下的,其实就算没有这粉末,如今这天下能炸出这般动静的物件儿,也只有夜凉国的火器能做到。 可这夜凉国的火器,怎么出现在大昭的地界儿上了呢? 这火器对夜凉国来说,是很重要的杀手锏,是国家百年平和的保障。就算与大昭关系亲密,夜凉国也不肯分享半丝与火器有关的内容。 而就算在夜凉国,这与火器相关的东西,也都严密保存在京都墨都城皇族之中,绝不外泄。 “也就是说,劫走侧王妃与林云庭的人,很可能,是夜凉国的人?” 洛承君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心中焦急,虽然面上未曾表现,可这眸子之中的阴沉,已经能说明一切。 “王爷!是我和莫琰没有看护好侧王妃与林公子,与我们老大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王爷要杀要剐,我与莫琰没有一丝怨言!” “王爷,我黑也身为暗卫长失责,应该罚我!” “罚我们吧,与老大无关!” 这唐冷莫琰和黑也三人开始争着受罚,洛承君面色不悦,抬眼冷冷地看向他们。这一瞬的冷目,惊地三人立刻闭嘴。 “罚你们,侧王妃就能平安回来吗?若侧王妃有闪失,到那时,你们三个,本王自会千刀万剐!” 洛承君语气冷肃,寒意惊人。 好在乔书律此时推门进来,神色兴奋。 “王爷,有线索了!我们安置在夜凉国的探子,虽一直打入不进夜凉皇族,但还是听说了一些消息。那些人,应该就是夜凉国的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牵制之法 () “这是一个多月前探子从夜凉国来的消息,王爷平时政务繁多,这各处探子来的消息,都是属下先过滤一遍,依据轻重缓急上呈给王爷过目。若不是侧王妃此次遇事,这消息也不扎眼。” 乔书律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洛承君,洛承君急切地打开。 这信上说,夜凉国皇族内讧,夜王吾其昆与亲王阿里普闹翻了脸,具体事态,因夜凉皇族内部森秘,所以并不知晓。 唯一能够打探到的是,这夜王吾其昆下令抄了亲王阿里普的家,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好像并没有抓到阿里普一家,至今这夜王也没传出要对亲王阿里普行刑的动静。 也再未有人亲眼见过亲王阿里普一家,有人猜测阿里普已经被夜王秘密斩杀,也有人猜测,这阿里普已经逃出了夜凉国。 不过因为夜凉皇族掌控着火器的秘方,国周之地,都是虎视眈眈。所以无论真相如何,这夜王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宣扬。 洛承君看完这信,脸上的神情稍缓了下来。 “娆娆与林云庭,暂且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听洛承君说了这么一句,跪在地上的黑也,唐冷和莫琰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松下了一口气。 “可是王爷,这阿里普为何要劫走侧王妃与林公子呢?难不成,是要用这两人来要挟王爷帮他?” 洛承君抿嘴轻笑,摇了摇头。 “看这时间,这阿里普入我大昭境内不过一月。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在大昭立命安身都不可能,更不可能打听清楚本王与娆娆和林云庭的事情,想必这不过是个巧合。本王听说这阿里普有个独生女儿,这劫持之事又正巧发生在林云庭露面登台之后……” 洛承君语速微顿,抬眼看向乔书律。 “乔书律,你若是阿里普,带着一众人潜入大昭,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我?自然是躲避夜王的追杀。这夜凉国与大昭历来修好,这夜王想要入大昭追杀阿里普,应当不是难事,直接与皇上通信求助不就好了?” “不!这夜王,绝不会知会咱们皇上,而是会偷偷摸摸地派人来大昭追杀阿里普。大昭与夜凉彼此都心知肚明,历来修好不过是各有所求。大昭从先帝开始,就一直绞尽脑汁想要从夜凉得来那火器秘方,夜凉深知那是国之根本,敷衍着不肯分享。如今皇族亲王阿里普反目逃往大昭,大概也是捏准了夜王的忌讳。” “那这阿里普,会不会为了自保,供出火器秘方,背叛夜王?”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绝不会。这阿里普如今唯一保命的东西,就是那火器秘方了。除非皇上明言与夜王决裂,成为他的靠山,不然,阿里普贸然交出那火器秘方,只会惹得皇上与夜王一起联手灭了他。” “可……属下还是没明白,这跟阿里普抓走侧王妃与林公子有何关联?” 乔书律仍是一头雾水,黑也,唐冷和莫琰也好奇地抬眼看向洛承君。 “我大昭习俗,若是昭人与异族成婚,异族可入大昭户籍。这夜凉人的面相与我大昭有异,若没有这大昭的户籍,怕是入不了这洛安城。而且,有了大昭户籍,对于躲避夜王的追杀,也是的大大有益的。” “啊?那这阿里普也太倒霉了吧?这随随便便抓了两个人,可都不是我大昭的户籍人。” “所以现在棘手之处是,娆娆一定会为了掩护林云庭的身份,假称自己与林云庭是大昭人。本王怕,这阿里普为了得大昭户籍,强逼娆娆下嫁……” 洛承君说着,再次眉头紧蹙,攥紧了拳头。只见他沉思片刻,幽幽地开了口。 “黑也,本王现在交于你两件事情,其一,你带着唐冷和莫琰连夜速回,带人先入那青灵沟子里查寻阿里普那帮人的踪迹。记住,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其二,在那小镇附近,演一出土匪出没的戏码,动静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惊动那镇上衙门和周边驻军。本王要让皇上在两日之内,看到南水孤郡土匪猖獗的奏章。” “是!属下这就去!” 黑也领命,带着唐冷和莫琰急急地离开了佐政王府。 乔书律细细琢磨着洛承君刚才的命令,忽然一惊。 “王爷,您不会是想亲自去救侧王妃和林公子吧?那夜凉火器厉害非凡,威力巨大,您可万万不能亲自去涉险啊!” “就是因为那夜凉火器威力巨大,若是本王都拿不住它,你们谁去,也都是白白送死。更何况,本王这一次,不能放心将娆娆的生死,胡乱交于他人之手。” “可那夜凉火器,天下无敌啊,就算您去,怕也是破解不了的。” 洛承君锁着眉不说话,转身从书架的最底层抽出一张图纸来,吹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展开。 “十年前,大昭与峦国兵力相差无几,若不是夜凉的火器相助,根本不可能那般轻易地灭掉峦国庞大的兵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昭与夜凉心照不宣,多年修好。夜凉也趁着那一次的机会,向天下各国展示了他夜凉不可欺的威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本王便开始苦心研究应对那火器进攻的法子。” 洛承君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图纸。乔书律好奇地巴望过去,见那图纸上勾勾画画着几条沟渠,写着许多精准标记。 “王爷,这些,就能敌得过那夜凉火器的威力?” “本王也不确定,本王只不过在十年前见过那夜凉火器的威力,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这火器二字,重在那个“火”字上,能灭了那“火”,想必威力也就被牵制了。行与不行,只能贸然一试了。” “以属下看,王爷此次,还是不要亲自去了。您与属下细说这图纸,属下替您去便是了。您去,到底是太惹眼了。” 乔书律欲言又止,洛承君却明白他言中深意。 第三百一十六章 妥协 () “你是担心本王亲去,会惹得皇上在意?” “王爷,恕属下直言。皇上就是仗着先帝与夜凉国的契约,才敢这般处处刁难于您。若是此行,王爷顺利救下侧王妃与林公子,还能收复那阿里普,得到火器秘方……那王爷今后,就再也不用顾念皇上了。” “他是大昭的君王,本王顾念他,也是应当。这君臣之义,若君没有了威吓臣子的筹码,还如何为君?” “可是王爷,皇上他实在是……” “好了!本王心中有数。此行就算以剿匪之名,无论本王或是你去,皇上都不会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嗅不到的。与其那般,不如让本王引着,反倒更容易些。” 洛承君的意思,乔书律似懂非懂,但看他成竹在胸,也只好放下心中顾忌,听命即是。 付娆安和林云庭被关在那石牢里面已经一整天了,这一天除了给水喝,什么吃的也不给。 可就算是水,这付娆安与林云庭也不敢多喝。这狭小的石牢里头,两人男女有别,两个隐晦方便的地方都没有。 “我憋不住了……” 沉默了许久的付娆安忽然低语了一句,林云庭一听,尴尬地愣了愣。 “娆娆你……” “我憋不住了!” 付娆安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尴尬的字眼来,夹着双腿,扭扭捏捏如同老太一样地凑近那牢门处,朝着守门的人央求道。 “能不能开开门,让我方便方便啊?” 那守门的人侧目冷眼看了付娆安一眼,没搭理她。付娆安深吸一口气,此刻她的暴脾气被这汹涌澎湃的尿意死死地压制了下去。 “求求你啊,我就方便一下,我保证老老实实的,绝不反抗!” 付娆安伸手发誓,那守门的人又侧目看向她。 “我们朵哈小姐说了,除非那个小白脸答应娶她,不然,你们两个,谁也不能出来。” “你们……啊……” 付娆安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她原本还想跟这帮人好好熬一熬呢,谁想着,这才刚开始,就败在了一泡尿上。 “跟你们老大说,我可以嫁给他,立马就嫁也行,只要让我出去方便一下,求你了,求你了!” 付娆安语调都变了,林云庭瞧她这般难受,狠了狠心,站起身也走到了牢门。 “我答应娶朵哈姑娘,麻烦你转告一声,让我们出去。” “小林子,够意思……” 付娆安感激地攥着林云庭的衣角,催促着守门的人。 “快去,快去呀!我要憋死了!” 这所有人里,只有付娆安与那个朵哈是女子。为了防止付娆安逃跑,只能让那朵哈伺候付娆安方便。 付娆安被绳子捆着腰,绳索拉在朵哈手里。放水之后,付娆安无比痛快地站起身,整理了衣服。回头,瞧见朵哈嫌弃的嘴脸。 “怎么?嫌弃啊?你不方便的吗?等我嫁给你老爹,以后端茶递水,拉屎撒尿还不都得你这个闺女伺候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不会让我爹娶你呢!” “娶不娶我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说你这小丫头,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若不是我这泡尿逼得,你以为小林……我哥会这么轻易答应娶你?”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朵哈说不过付娆安,气的就要伸手拔刀。付娆安一点儿畏惧之色都没有,看四下无人,便伸手摁住了朵哈拔刀的手,扼住她的手腕,反手欲要挟持她。 “你想干嘛,来人啊!” 这朵哈觉出不对,惊叫了一声。这四周石壁之后立马闪身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东西。付娆安赶忙顺势松开了朵哈,笑嘻嘻地开口。 “哎呀,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呢?不是说好,你我是姐妹的吗?” 付娆安笑说着,还伸手去揽朵哈的肩头。朵哈甩着被付娆安弄疼的手腕,生气地一把推开了付娆安。 “谁跟你是姐妹!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要是敢出什么鬼点子,可没什么好下场!” “这不是姐妹,那就只能做母女了。” 付娆安每张口说一句,就能把朵哈气的急赤白脸。可付娆安心里却盘算着,这刚才跳出来的几个人都挺面熟的,有之前守着石牢的人,也有劫持她和林云庭时见过的。 这粗略一算,这帮土匪的人数并不多。来来回回算上几个当家的,也就十几个人的派头。 要说这人数,付娆安绝对打得过,可就是忌讳他们手里,腰间挂着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若是能躲开这些东西,逃出去,应当不是难事儿。 付娆安想着,眼睛溜溜地看着这石洞的结构。朵哈推搡着她回到众人面前,林云庭瞧见她回来,眸子一亮。 “娆娆!你没事吧?” “方便了,舒坦。” 付娆安笑嘻嘻地说着,抬眼看向那阿里普。 “我哥既然已经答应迎娶你闺女朵哈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是不是也能诚心实意的,说明身份了?” “该你们知晓的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晓了。姑娘不必太过好奇,提前知晓,对你我彼此都无益处。如今条件简陋,你兄长与我女儿的婚事一切从简,明日,去就近衙门,迁合了户籍,才算正式成了一家人。” “户籍?怎么又是户籍……” 付娆安发现这阿里普特别在意大昭户籍的事情,可这林云庭是峦国人,根本没有大昭的户籍。 “啊,明日怕是不行。您有所不知,我们不是这附近的人。我们是京都洛安城来的,这户籍也在京都衙门内,要想迁合户籍,还得到那洛安城去。” 付娆安此为拖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甩不掉这帮人,顺势去了洛安城也好。 “你们是大昭京都人?” 阿里普表情微变,朝着那哈吾勒和老三看了一眼。付娆安瞧着这三人的目光异样,心中不踏实了起来。莫不是自己弄巧成拙,又说错了什么? “听闻那洛安城内的人,非富即贵。我瞧你们二人气质不凡,特别是这位公子,更不想寻常之人。敢问,二位在洛安城,是商家的,还是管家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惹错人了 () 付娆安瞧这气氛诡异,原本想抛出洛承君佐政王的大名来威吓一下的心思,如今也迟疑了下来。最后,还是撒了一个最为保险的谎话。 “这洛安城里的人看似风光,可讨生活的人也不少。若非要说,那我们算是商家的,我哥哥之所以气质不凡,是因为从小学习戏剧,在那洛安城开了个小戏院。您要是不信的话,我哥可以开口给您唱两嗓子,是吧,哥?” 付娆安朝着林云庭使劲儿眨巴了眨巴眼睛,林云庭连忙配合着点头。 这阿里普与朵哈盯上林云庭就是在那镇上的戏园子,已经见识过林云庭的厉害。听付娆安如此说,也没有生疑。 可虽是没有生疑,但一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老三小心翼翼地凑近那阿里普,说了一句。 “大哥,这两人不合适啊,还是尽快,另外找人吧。 这老三说话的声音虽然故意压低了去,可付娆安还是听见了,这心中的疑团更加深重。 不合适?这帮人的目的,看来并不是抢人逼亲,而是另有所图啊?可是付娆安琢磨这帮人在意的问题,好像是急于落户大昭。 “另外找人?找谁啊?我都见着他这张天人的脸了,老三你觉得,我还能看的上谁?爹!我就要他,就要他!” 这朵哈喜欢林云庭喜欢的紧,不依不饶地朝着那阿里普撒娇。这阿里普为难地看向身旁的老三。 “朵哈,如今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时候,当下,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这青灵沟子虽然偏僻,可到底我们这些日子弄出不小的响动来,万一招惹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老三说话有所顾忌,朵哈气恼,却不辩驳,看来也是知晓这老三的话有道理。 付娆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关系,这大块头哈吾勒看来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力角色。而这个老三,才是精明脑袋,军师的角色。 想起这老三装憨傻的演技,付娆安就知道他鬼精的很,不好糊弄。 瞧朵哈不再说话,老三看向阿里普,继续进言。 “大哥,眼下,我们不能一直窝在这山沟子里不动弹了。这吾其昆虽暂且找不进这山沟子来,可我们没法在这山沟子里继续呆着了,这大昭与咱们哪儿不同,在这山沟子里,咱们是活不下去的。还是要尽快赶在吾其昆之前,去那洛安城,跟娜依拉联系上。” 老三声嘶力竭地说着,阿里普脸色阴沉,朵哈也闭口不言了起来。 付娆安听着,这帮人应该是正在被那个叫吾其昆的家伙追杀着,而且显然,那吾其昆比这十几个家伙要厉害的多。说不定,是他们异族的头头。 付娆安仍旧看不清局,只能沉默着,准备随机应变。那阿里普沉默片刻,抬眼看向了付娆安与林云庭。 “若是重新找人,那他们两个,怎么处理?” “若要万,还是……” 那老三倒是心狠,抬手做出手刀的架势,默不吭声地朝着脖子上做了手势。这意思,是杀人灭口啊! 付娆安心里一惊,刚要开口,那朵哈倒先挡在了她和林云庭面前。 “爹,重新找人我没意见,不过你们也不用给我思量了。老三和哈吾勒不都是光棍吗?你们找几个大昭女人应付吧!这两个人,我要留着!” “朵哈,你留着这个小白脸我没意见,可这丫头,拳脚厉害的很,万一被她逃脱了,我们可就完了!” 老三这言语,是非要付娆安死才放心。这朵哈也犹豫了起来,她本就不是为了护着付娆安,只是为了林云庭,才捎带着付娆安的。 付娆安瞧着这几个人目光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默默地攥紧了袖口的短刃。这得亏是刚入山洞的时候没冲动露出短刃来,不然,现在两个傍身的兵刃都没有。 “朵哈姑娘,求你放过我们一次吧,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绝不会泄露一点儿关于你们的消息。” 林云庭央求朵哈,朵哈心中迟疑,老三却担心夜长梦多,果断下令。 “去,把这丫头捆绑好带出去!这小白脸关入石牢去,好生替小姐看押着!” 老三说完,这哈吾勒和几个彪形大汉朝着付娆安走去。林云庭拼命想要护着,却被朵哈拉扯到了一旁。 “付元泰,对不住,以后我朵哈一定好好补偿你,对你好。” 朵哈歉意地说着,可林云庭哪儿里听得进去。 “娆娆若死,我也一并跟着她去死!你放开我!” 林云庭无济于事地挣扎着,付娆安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几步,她看着哈吾勒拎着绳索朝着自己逼近,目光瞥向了他腰间的黑色筒子。 “乖乖听话,还能痛快些。” 哈吾勒准备用绳子捆绑付娆安,付娆安露出袖口短刃,抬手将那绳索划断。哈吾勒勒空了绳子,一个踉跄微晃。付娆安顺势用刀将他腰间的黑色筒子给挑了出来,握在了手里。 这一时间没人发现付娆安拿了那黑筒子,哈吾勒站稳之后,不由地恼怒。 “小丫头你是不想痛快了!” 哈吾勒吆喝着其他几个大汉,一起朝着付娆安围攻了上来。 这付娆安本想挟持哈吾勒的,可哈吾勒身形魁梧厚实,付娆安挟持他实在是有些困难。而且付娆安擅长长枪,这手中一把不过掌长的短刃,虽说能勉强敌得过这几个大汉,可完没功夫顺手救下林云庭啊! 付娆安慌忙之下,稀里糊涂就抬起了手中的那个黑筒子。 “别过来啊!非要本姑娘死是吧?好啊,那大家伙儿一起去死好了!你们不是说这玩意儿很厉害吗?今日就让本姑娘见识见识,它有多厉害!” 付娆安叫嚣完,仔细察看那黑筒子,却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不过明显的是,这付娆安举起那黑筒子,的确是吓坏了一众人。那哈吾勒和几个大汉连连后退疾步,就连那狡诈的老三也一脸惊恐地看了过来。 阿里普更是坐不住,起身拉扯着朵哈要往外走。那朵哈舍不得林云庭,死死地拽着。 “别别别,姑娘有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要拔掉那捻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祸害 () 这哈吾勒到底是个四肢发达,没脑子的家伙,付娆安正愁着不知如何呢,他却主动给了法子。那老三急的,恨不得上去踹哈吾勒一脚。 “捻子?” 付娆安蹙眉一看,那黑筒子上头的确是有个细绳。 老三看付娆安犹豫着发愣,赶紧催着哈吾勒和其他几个汉子上前去。 “快抓了这丫头,这儿若是炸了,咱们就都完了!” 老三上前推搡了哈吾勒一把,哈吾勒咬咬牙,作势要朝着付娆安扑上去。付娆安瞧着他那一身肥膘狂奔自己而来,由不得多想,直接拔下了那黑筒子上的捻绳。 嘶嘶嘶嘶…… 那捻绳拔掉之后,那黑筒子竟然开始冒出了火星。付娆安一脸惊奇和懵圈,再抬眼,却看见哈吾勒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跑!快跑啊!” 哈吾勒惊叫一声,这山洞里的众人纷纷朝外跑去。朵哈死命地想要拉扯着林云庭一起,可林云庭就是不肯放弃付娆安,死死地抱着石桌。 阿里普无奈扛起自己闺女,踹开林云庭跑了出去。 林云庭起身跑向付娆安,付娆安此刻还傻愣着,只觉得手中这黑筒子,越发滚烫了起来。 “娆娆,快丢开啊!” “啊?” “丢啊!” 林云庭扼着付娆安的手腕晃动,将那黑筒子扔在了地上。他也不知道这黑筒子的威力,但是瞧着那帮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知道,绝非儿戏。 付娆安也被吓傻了,任凭林云庭拽着她往外跑去。 一瞬之后,一阵轰鸣声响起,这轰鸣之后,只是稍稍停顿了几个刹那,又接连发出几声轰鸣。 只见那洞口之中尘烟滚滚,不停有哗啦啦碎石坠落的声音响起。 因为事发突然,这从山洞里头跑出来的人,只有阿里普,朵哈,老三,哈吾勒和那几个大汉。 在那石牢的几个人,还有付娆安与林云庭,都没见着有人再出来。 “完了,完了……” 老三哭丧着脸喃喃着,阿里普也咬紧了牙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看那朵哈,眼看着心心念念的男人没出来,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哈吾勒傻愣愣地看着那山洞的烟尘落下,那山洞里头,堆积了不少的碎石块。 “那娘们儿当真是个祸害呀!老三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这朵哈不是说了,只要那个小白脸吗?你非把个祸害带回来,如今可好,咱们放在洞里的惊天雷和炸黑果没了!如今连个落脚地都没了,这怕是不等夜王来追杀,咱们自个儿先死翘翘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哈吾勒,要不是你白痴地主动说了那惊天雷要拔捻子的事情,那丫头还琢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如今倒是怪上我了,这一路上,若没有我老三,咱们怕是早就栽在夜王手里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说够了没有!” 一直沉默不言的阿里普开口低斥了一声,才让这老三和哈吾勒各自闭了嘴。 阿里普长叹了一口气,蹙眉朝着那洞口看了看。 “我听着刚才那响动不过四五声,我们藏在铁夹箱里面的炸黑果应该还没炸掉。那铁夹箱隔火,我们得想办法收拾了这碎石,把那铁夹箱弄出来才行。”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眼下仅剩下的这六七人,想要将这山洞给清理出来,可不是易事。 这山洞不远处的一处斜坡上,几个暗卫正在暗中观察着阿里普一众人。刚才那炸裂的轰鸣声,也将他们惊的不轻。 “事态有变,快用信隼回禀王爷。” 几个暗卫闪身隐去,阿里普一众人,毫无察觉地清理着洞口。 而此刻,在那洞口侧边坠落的一块大石块后面,付娆安正咬着牙,满额冷汗地忍着剧痛。 那第一声爆炸响的时候,林云庭拉着付娆安刚到洞口,那浓尘滚滚将他们二人的身形掩住,没被洞外的阿里普一行人看见。 接着又是两三声轰鸣,林云庭拉着付娆安没走两步,吓得扑倒在了洞口的一侧。那震动将山体上的几块石头震落而下,那最大的一块,万幸落在了两人脚边上,只是有几块碎石,砸伤了付娆安的右脚脚踝。 而那有惊无险的大石头,又恰巧为两人遮挡住了阿里普一行人的视线。付娆安与林云庭近到可以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他们,却看不见二人。 “娆娆,你再忍一忍,等天色暗下来,我就背你离开这里。” 林云庭心疼地看着付娆安,压低了声音安抚着。付娆安抿咬着嘴唇点头应允,听着大石头那边的脚步声,下意识连呼吸都轻缓了起来。 等天色渐暗,阿里普一众人才刚刚将洞口收拾出一条窄道来。那哈吾勒骂骂咧咧,一字一句都是要将付娆安千刀万剐,剁成肉末的话,着实吓人。 “别忙活了,哈吾勒,你带着人,去林子里面找点儿吃食去。大哥跟朵哈,该是饿了。” 老三差使哈吾勒,两人白天虽闹了不愉快,可此时,哈吾勒还是听话的去了。 林云庭暗中看着哈吾勒带人走远,其他人也入了洞口,洞外暂且没了动静。 “娆娆,来,我背你,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林云庭咬牙背起付娆安,他也一天多水米未进了。就算这付娆安身子纤轻,林云庭此刻背着,也有些吃力。 他摇摇晃晃地背着付娆安朝着林子走去,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这入夜的山沟子显得十分诡异,林子黑压压的一望无际,还时不时地传来一些不知名兽类的低吟叫声。 “林云庭,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我白日没觉得这林子有这么大啊,怎么你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山道上去?” 付娆安觉得不对劲,林云庭小心将她放下,环顾了周身一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太黑了,我也不知道此刻走到哪儿来了。我们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路。可眼下,还是离那帮怪人,越远越好,若被抓回去,你怕是活不成了。” 林云庭吃力地背起付娆安继续往前走,这寂静无风的密林深处,却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两险相抵 () “等等……” 付娆安目不转睛地朝着那发出沙沙声的方向看去,这声音,她曾经与洛承君在乌绝谷遇到狼群的时候听到过。 只不过那时是在白日,而且沙沙声更加剧烈。这一次,这沙沙声微小诡谲。这青灵沟子远离人烟,又是密林深处,还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之下,更加骇人。 “怎么了娆娆?” 林云庭不明所以,付娆安伸出一只来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将袖口的短刃抽了出来。 “林云庭,你慢悠悠地往后退两步,若是碰上石头或者大树,就把我放在地上,自己躲到后面去。” 付娆安伏在林云庭耳边的声音,轻的好像从他自己耳朵里面传出来似的。这语气透着些颤抖慌乱,这林云庭不明所以,也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 “娆娆你……” “快照做!” 付娆安低声催促林云庭,林云庭无奈,只好按照付娆安说的去做。 林云庭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正好碰上了一棵树,他刚要将付娆安放下,忽然听见前面阴暗处发出一阵阵兽类沙哑的低鸣声。 林云庭惊诧看向那声音的方向,发现不远处一团黑色的物体慢慢蠕动,一双莹绿色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他和付娆安。 “啊呜……” 林云庭哪儿里见过这种吓人的玩意儿,要不是付娆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他怕是张嘴就要嚎叫出来。 “你若是叫出来,它会立马扑上来,听话,躲到树后去!” 付娆安小声嘱咐着林云庭,这林云庭虽然害怕,但瞧见付娆安手中短刃的寒光,知晓她是想要自己一人对付那不知名的野兽,急的连连摇头。 可那野兽在不远处试探了半天,发觉付娆安与林云庭好似没有什么威胁,正欲要发起攻击,低鸣声也开始慢慢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吟叫。 “来不及了!” 付娆安抬脚将林云庭踹到树后,紧攥着短刃准备迎接这实力悬殊的拼命。只听那团黑影加速朝着付娆安飞扑而来,付娆安举起短刃的一瞬,只听耳边嗖的一声…… 一声沉闷的响动,付娆安眼看着那准备飞扑向自己的黑影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 此刻离得距离近了些,付娆安借着微弱的月光可算是瞧清楚了些。 这黑影,是个身长一米多的山豹子。那山豹子身上插着一根长矛,无力地挣扎着,发出哀凄的低吟声。 “快去瞧瞧,抓住个什么东西!” 付娆安正愣着,忽然听到一旁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很是熟悉。 “娆娆快过来!” 林云庭也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伸手将付娆安拽到了树后,两人屏着呼吸躲藏着,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只山豹子,只可惜,有点儿消瘦啊?也不知道,够不够咱们几个吃,这老三个子虽小,可饭量却不小!” 这声音,正是哈吾勒。这哈吾勒还记恨着老三,出来觅食也要找机会说几句老三的不是。 林云庭和付娆安都吓坏了,他们没想到,自己都这般拼命远离那帮人了。这哈吾勒的腿脚竟然如此迅速,这么快就走到他们跟前来。 哈吾勒让手下扛起那山豹,自己却有些疑惑地朝着四周望了望。 “怎么了?哈吾勒?” 手下的瞧见哈吾勒不动,问了一句。哈吾勒蹙着眉头,叹了一声。 “没怎么?就是刚才咱们寻着声音找到这儿来的,可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声音不像是山豹子的,倒像是人?” “人?这深山沟子里,乌漆墨黑的,除了咱们这些鬼神都怕的主儿,谁还会来这鬼地方。怕是今日遭的事情多了,你敏感了些。好了,快回去吧,大哥该等急了。” “我觉得也是,走!” 好在这哈吾勒也没怎么纠结,便跟着一起离开了此地。 听着这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付娆安和林云庭吊着的这口气,才慢悠悠地舒缓了下来。 “呼……多亏这老三没跟着哈吾勒一起出来,不然,凭他那脑子,一定不会像哈吾勒一样,这么轻松放过我们的。” 付娆安说的心有余悸,还要多多感谢这没脑子的哈吾勒。瞧刚才那只山豹子,虽然消瘦,但身形敏捷,一口锐牙,可比那人难对付多了。 这人还有起码的招式,可是这野兽,却只会疯狂撕咬。付娆安手中只有一把短刃,加上脚踝受伤,绝对不可能是这山豹子的对手。 林云庭也吓得不轻,许久说不出话来。付娆安侧目看着他,一脸的呆愣。 “如今是不是觉得,还不如在那断崖底下呆着好?” 林云庭微微回神,看着付娆安戏谑的神情,无力抿嘴一笑。 “自然不是,只要能与娆娆你在一起,哪儿里都是好的。” 付娆安一愣,尴尬地沉默回应。两人缓了片刻,听着这林间各种异样的响动,一丝困顿之意都没有。 “娆娆,我们还走吗?” “不走了,走也走不动了。这万一再碰上哈吾勒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山沟子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山豹子了。刚才那只,八成是因为我脚踝上的血腥味给引过来的。不过好在它死在这儿了,那凄惨低吟声,怕是惹得这其他的山豹子,不敢轻易再来这边了。” 付娆安说着,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条,狠狠地缠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真是雪上加霜,这越是赶时间,还偏是伤了脚。等天一亮,我们想办法离开这山沟子,到了山道上,应该就有人了。” 林云庭默默地点了点头,满目心疼地看着付娆安的脚踝。两人在这静谧诡异的夜色中,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佐政王府,湖心楼。 洛承君接到信隼传回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乔书律,给本王备马,本王今日就要去那青灵沟子!” “王爷,这剿匪的章子今日才刚呈进宫去,怎么的,也得等明日早朝皇上议事的时候,您再借机……” “本王等不了了,这阿里普的藏身之地莫名自爆,一看就像是娆娆的手法。” 第三百二十章 剿匪之名 () “娆娆哪里见过这火器的威力,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给牵带了进去! 洛承君此刻已然失了分寸,慌乱地往那门外冲。乔书律急急上前拦在门口,愁眉苦脸地劝说着。 “侧王妃吉人天相,又满脑子鬼机灵。属下再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侧王妃真被那爆炸给牵带了进去,王爷此刻着急过去,也是无用的啊!” “你让开!” “王爷!属下知道您着急,可此事,还得请您三思啊!您若是这么唐突去了,皇上一定会起疑。我们这两日的铺垫作废倒也不可惜,可此事牵连夜凉火器,还有林公子。您想想,若是弄巧成拙,您不可惜那夜凉火器秘方入了皇上的手,也要可惜林公子好不容易假死逃生,又得陷入险境,还要连累了侧王妃!” 乔书律这一字一句,好在都说进了洛承君的心坎儿里。洛承君稍稍平缓,紧攥着拳头转回了身子。 “此次,若是娆娆能平安无事,本王再不也不会顾虑任何事情了,就算是捆着,也要捆她在身边。她的安危,本王果然是不能奢望在他人身上了!” 第二日早朝,昭帝果然说了那南水孤郡周边城镇有来路不明匪徒集结闹事的事情。 这匪徒看似寻常,却难倒了当地驻军,根本无计可施,才上奏到了朝廷这里。 “一群废物,连些无名歹人都处理不了……” 昭帝抱怨着,挑眉装作无意地看向一旁的洛承君。 “这南水孤郡周遭遇了匪徒,满朝对那边熟络的,当属佐政王了。毕竟那里,是佐政王母族前朝都守之地。佐政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洛承君等的就是昭帝这句话,他强压着心中的急迫,表面淡然回应。 “回皇上,既然地方驻军压制不住,不如,由臣带赤甲军前去剿灭。” “佐政王亲去?” 昭帝眉头一蹙,颇感意外。他虽然也有打发洛承君去解决此事的意思,可本也是打算费些周折差遣,却没想到,洛承君竟然主动请缨。 昭帝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这心里,就是觉得异样。 “这区区一窝匪徒,这佐政王与赤甲军亲去,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来小题大做一说?那南水孤郡的驻军与洛安城临界中城的军力相等,这般军力都剿不灭一帮匪徒,想来那匪徒也不是寻常来路。索性拖拖拉拉,不如一击致命!” 洛承君说罢,这其他的大臣也纷纷表示赞同,这其他人恨不得有人赶紧解决了此事。可越是这般,昭帝心中就越是不安生。这洛承君这般服帖顺应,实在是让他心中不安。 “南水孤郡此地……甚为敏感。这前些日子,前朝太子才刚被正法,如今还有那宁风霖和杀手团逍遥在外。如今又冒出了一众来路不明的厉害匪徒,说不定,与杀手团有所关联。佐政王与峦国旧人多少有些丝缕关联,若此亲去,不会下不去手吧?” 昭帝试探着开口,洛承尧心中温怒,自从剿灭了峦国旧部之后,这昭帝对罗成军的额态度,明显嚣张了许多,就连这质疑,都不拐弯抹角了。 洛承君暗中咬了咬牙关,抬眼看向昭帝。 “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御前统领张红亮随本王同去。” 洛承君主动提出这等要求来,一旁的乔书律不由惊地看向他。这张红亮可是昭帝的忠犬,由着他跟着同去,岂不是带了双昭帝的眼睛? 可洛承君神色笃定,昭帝仍旧一脸迟疑,微眯着眼睛斜看向张红亮,眉眼满是怀疑。 “张统领还身负守卫这皇城之责,不便与你同去。不如,就让副统领匡正然随佐政王你去一趟吧!佐政王可护好了匡正然,别让他把命稀里糊涂地丢在那里!” 昭帝话里有话,点明了洛承君最好不要杀人灭口。洛承君嘴角扬起一抹冷意,淡然回应。 “皇上放心,臣一定会让匡副统领周回来。” 散朝之后,洛承君迫不及待地让乔书律安排前去剿匪的赤甲军,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到那青灵沟子去。 “王爷,我们可没做防备那匡正然的计划。这若是一同去了青灵沟子,见到那火器的威力,他匡正然就算是什么都不知晓,回来跟皇上复述一遍,皇上也该是心知肚明了!” 乔书律满眼焦急,洛承君正好相反,满目冷然。 “此行你就不必去了,留在洛安城内,好好护着其其格,别让她出了差错就是。” “王爷!属下不随您去,这赤甲军,怕是不好对那匡正然下杀手吧?” “谁说本王要杀匡正然了?在朝上,本王不是应下了皇上,要让匡副统领安然回来吗?本王何时,说话不算过?” “可是……” “匡正然与张红亮不同,你就放心呆在洛安城内。顺便,帮本王,好好找一找那张红亮的错处!” “啊?” 乔书律微愣,洛承君顾不得他缓冲,急急地朝前走去。乔书律微微回神,似是琢磨出了一点儿。 “王爷刚才,是故意提出要张红亮一起前去的?” 这昭帝多年与洛承君暗里明里交手,习惯性与洛承君反着来。这洛承君知晓,此行自己亲去,昭帝不在自己身边安个人,是绝不会心安的。 可既然要安一个人,自然还是自己选的好。洛承君故意说那张红亮,昭帝自然会起疑心,故意撇给他匡正然。 这张红亮美滋滋地给匡正然下了命令,匡正然也以为,自己此行,九死一生了。张红亮甚至在他面前,开始安排平日巴结他的御前侍卫,准备接任匡正然副统领的位置。 “皇上,就允了我带二十人?” 匡正然瞧着自己此行要带的人数,心中更是悲戚。张红亮嘲讽一笑,假意安抚他。 “哎呀,此行又不是让你去剿匪。皇上的意思,不过是让你盯着佐政王,以防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二十人,伺候你这副统领日常起居,绰绰有余吧?” “那佐政王是什么人,盯着他,怕是比剿匪更加凶险。” 第三百二十一章 酒过三巡 () 付娆安打了一个冷颤,从半昏半睡之中惊醒,天色已经亮堂了起来。 她瞧见自己身上披着林云庭的外衣,侧目看向林云庭,只见他抱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那嘴唇都冻得没了血色。 “你傻呀!” 付娆安赶忙将外衣披回到了林云庭的身上,也顾不得其他,拉拽过林云庭冻得冰凉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摩搓着,一边还哈着热气。 林云庭一脸的憔悴,可看见付娆安紧攥着自己的手,嘴角无力地扬起一丝笑意来。 “娆娆,万幸,我们好好活到天亮了。” “是啊,当真是万幸!这么冷的天,咱们在这山沟子里面待了一整晚,这温度,你还把衣服给我?你这弱身子得亏是没被冻死!” 付娆安嗔怪地说着,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也不知道林云庭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云庭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付娆安受伤的脚踝,语气孱弱关切。 “娆娆你脚踝可还疼的厉害?这冻了一晚上,是不是严重了?” “本姑娘可是钢筋铁骨!这点儿小伤算什么,我约莫着,这会儿我都能站起来了!” 付娆安的右脚踝冻得没什么知觉了,逞强的站起身,这右脚刚着地,痛觉恢复,便疼的呲牙咧嘴了起来。 “你小心!” 林云庭连忙伸手搀扶她坐了回来,付娆安盯着自己的脚踝,表情沉重。 “完了,这怕是伤到脚筋骨头了。昨日我原本以为是皮肉伤,休息一晚怎么都能好的,如今看来……真是雪上加霜!” “无妨,我背着你走。等找到山道,拦住过路的人,我们给他银子,帮你看伤……” 林云庭的声音有气无力,付娆安不放心地看向他,觉得他脸色也不是很好。 “小林子,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不大对劲啊?” “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那哈吾勒和山豹子把我吓着了,我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来,快上来,我们可不能耽误,这里,距离哈吾勒他们,好像没有多远。” 付娆安虽不放心,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由着林云庭背着自己继续找出路。 如今虽然天亮,可以分辨方向。可这山间无路,走的也是磕磕绊绊,付娆安能感受得到林云庭走的很是吃力,伏在他的肩头,付娆安能听到林云庭故意压制着的喘息声。 “不行就放我下来吧?反正我左脚还可以走路。” “别动……你单脚容易把左脚也给崴了,我能行,你乖乖的就好……” 林云庭说话都显得吃力,付娆安不想让他费力,只好闭上了嘴巴。 洛承君这边很是心急,从出发到当日入夜,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这赤甲军还能消受,可这随行的匡正然以及他那二十个部下,可就有点儿吃不消的意思了。 匡正然和他那二十个部下被洛承君一众人甩在最后面,疲累不说,还要小心谨慎着洛承君和他的赤甲军对自己下黑手。 好在紧赶慢赶到深夜,需要在途中驿站换几匹马,队伍才不得已停下来休息几个时辰。 洛承君站在驿站门口,亲自等着匡正然和他的人气喘吁吁地赶到驿站。这匡正然瞧见洛承君,下意识的畏戒。 “王爷,这赶了一天的路了,您怎么不赶紧进去歇着?” 洛承君微微一笑,朝着匡正然走近。这匡正然和他身后的人都下意识向后挪退了半步,这手,也小心翼翼地摸上了腰间的兵刃。 洛承君看着他们这般微小的动作,笑意更浓。 “匡副统领跟着本王和赤甲军,有些吃不消了吧?本王做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没有顾念匡副统领和诸位,所以亲自在这里等着,免得你们出了什么岔子。本王可是跟皇上担保过的,要让匡副统领周回朝。” 洛承君说着,抬手伏在了匡正然的肩头上。只见匡正然浑身一颤,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起来。 “多谢王爷挂念,是我等能力不及,拖累了王爷和赤甲军。” “哎,匡副统领言重了。本王已经提前叫人备好了吃喝,我们在这里,只停顿两个时辰,天微亮就出发。趁着这个时辰,匡副统领,可愿意与本王小酌一杯?” “这……” 匡正然抱拳的手微微发抖,他总觉得洛承君这等身份,平日根本是不屑与自己小酌的。而此刻提出,匡正然总觉得,这是在给自己准备送行酒。 “怎么?匡副统领不愿意与本王喝酒?” “卑职不敢!王爷高看,卑职自是乐意至极的……” “那便是了,这夜寒,里面暖厢早就温了,这天亮还有几百里的路程要赶呢。” 洛承君说着,转身朝着那暖厢走去。匡正然面色难看,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他那二十个部下,也都心情忐忑地被赤甲军请去了别的厢房休息。 匡正然入这暖厢,是抱了必死之心的。这里暖意盎然,软榻香酒,宛若天堂,对他却似是地狱。 “匡副统领今日辛苦,本王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洛承君仰面饮尽了杯中酒,匡正然拿着那杯酒犹犹豫豫,一狠心,也仰面灌了进去。 这烈酒入肚,被寒风吹冷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匡正然在这酒精和恐惧的冲击下,也渐渐松弛了态度。 “王爷……卑职这杯酒敬您!杀我这等小角色,还要您假意客气拉拢,实在是辱没了您的身份。不过,卑职死前能与你佐政王同榻饮酒,也算死的体面了!” 匡正然欲哭无泪,又哭又笑地又饮下一杯酒去,可瞧洛承君手里的酒,并未喝下去。 “王爷你……怎么不喝啊?难不成,已经到了送卑职上路的时候了?” “匡副统领此话,本王听不明白?谁说本王,要杀你了?” “难道,王爷能不杀我吗?您是杀伐果断的佐政王,这满朝文武,只有您懒得杀,却没有您不能杀的人。如今,我匡正然可是碍着您的眼呢……可我,并不是想要碍您的眼,实在是,皇命难违啊……” 匡正然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抽噎着又一杯酒下肚。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明言 () 洛承君看着匡正然绷不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本王可没觉得,匡副统领碍着本王的眼了。” 听洛承君这么说,匡正然一愣,那酒杯停在嘴边,脸色微醺,目光不解地看着洛承君。 “王爷没跟卑职开玩笑吧?” “本王像是会跟你开玩笑的人吗?” 洛承君神色一冷,匡正然瞥见他冷色,吓得立马清醒了过来,放下酒杯,从榻上滑落下来,跪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卑职不该揣度王爷的心思……” 洛承君微微一笑,示意匡正然起身。 “起来吧,匡副统领,本王就是先跟你闲聊两句,不必如此紧张。” “是……” 匡正然颤颤巍巍地扶着榻沿坐了回去,从洛承君的言语里听到一线生机,他格外的小心翼翼。 “本王何故要杀匡副统领你啊?反正,匡副统领在本王眼里,是个早晚要死的人。” 匡正然这刚放下的心,又被提溜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悠然自得饮酒的洛承君,满目惊慌和不解。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本王说错了吗?匡副统领今年已过而立之年,本是兢兢业业地在那副统领郑培安手下当侍卫,好在峰回路转,聂纵死了。郑培安顺势坐上了御前统领的位子,你从前对他马首是瞻,也顺手被这郑培安提携上了副统领的位置上。这对于匡副统领你这个毫无身家背景,一穷二白的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洛承君顿了顿,抿了一口酒。这匡正然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洛承君忽然提这些做什么。 “卑职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关心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本王身为佐政王,皇上身边近身的人,本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可……王爷为何说卑职是个早晚要死的人呢?” 这匡正然,还是对自己的生死比较在意一点儿。洛承君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气,可把匡正然的魂儿给叹上去了。 “这若是郑培安一直在那御前统领的位置上坐着,匡副统领你,日子也好过些。只可惜,这郑培安死了,匡副统领原本想着,自己能趁机坐上御前统领的位置,那可就真的是光宗耀祖了。可偏巧冒出来一个张红亮,这家伙原本不过是皇城驻军的一个后补配将,如今,却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御前统领。” 提到张红亮,洛承君明显觉察这匡正然的神色不对,放在酒桌上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头。 “匡副统领,在张统领手下做事,很不痛快吧?” 洛承君小声说着,匡正然猛然回神,下意识摇头否定。 “哪里,我不过是个副统领,哪儿有资格评论这些。” “匡副统领看的开呀,不过这要只是不痛快也就罢了,只怕今后,会更难。张统领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凑巧抢了你的统领之位,而且,他也知道,你是郑培安一手提携上来的。而郑培安的死……又是他张红亮一手陷害的。匡副统领琢磨一下,这张红亮会不会琢磨这些事情呢?你碍的,可不是本王的眼,而是他张统领的眼。” 洛承君字字句句说在了匡正然的心坎儿上,匡正然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张红亮给自己穿过的小鞋。还有设下的圈套,若不是自己如履薄冰一般地小心翼翼,怕是早让他给害死了。 如今,自己跟着佐政王出来剿匪,他又故意只给了二十人,还当着自己的面提携亲近的手下准备坐上自己副统领的位置。 这么想着,匡正然不禁咬牙切齿了起来。 “本王也是觉得匡副统领你从最底层一路走上来,实属不易。所以才好心提醒,张红亮如今是正统领,要弄死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爷!” 这匡正然忽然又跪在了洛承君面前,一脸的恳切。 “匡副统领这是干什么?” “王爷不必再敲打卑职了,卑职如今听得明白,看的透彻。卑职出身草芥,无依无靠,滚爬苟且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如今一家老小命运部系在卑职身上,卑职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人暗算亡命!只要王爷能救我,以后,我匡正然为王爷您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哪怕……是欺君?” 洛承君可算是说到了重点,这匡正然猛地一怔,迟疑了片刻。洛承君冷冷一笑,满目嘲讽地看着他。 “罢了,本王不喜欢为难人。” “只要王爷能护得住卑职,别说欺君罔上……哪怕是毁天灭地,卑职也敢!” 匡正然咬牙说了狠话,洛承君这才抬眼看向了他。停顿了一瞬,洛承君从榻上下来,弯腰将匡正然扶起。 “匡副统领可记好自己刚才说的话,本王与皇上,可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子。” “我匡正然从此刻开始,唯王爷为主。不过王爷此行,难道不是为了剿匪而来?当真是为了峦国……” 匡正然刚要深问,却对上了洛承君凛冽的眸子。他下意识明白自己多嘴,赶紧闭上了嘴巴。 “王爷恕罪,卑职不过是想有个预期。那二十个侍卫,都是张红亮派给属下的人。” “此行,你不用多问,只需要好好安置你手下那二十人就好。记住,到了地方,不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回到洛安城,都要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回禀皇上。” “是!卑职谨记!” “等回去之后,本王会将你推到御前统领的位置上,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那张红亮……” “本王累了,还有一个时辰,想歇一歇了,你也回去吧。” 洛承君没有理会匡正然的追问,匡正然赶忙作揖,退了出去。 匡正然离开,洛承君仍旧一丝睡意都没有,他一边焦灼地挂念着付娆安,一边还要强压着镇定,缜密的安置匡正然,这份煎熬,没人能体会得了。 青灵沟子的密林真是大,虽然找对了方向,可林云庭背着付娆安,还是走走停停了一天,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才看到了通往城镇的山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坐地起价 () “山道!是我们来时的山道,找到了!” 付娆安在林云庭背上兴奋地大叫,可林云庭却一点儿兴奋的样子都没有,还因为付娆安在背上激动地蹦了两下,这林云庭的身子忽然往前一栽,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可哪怕是仓促跪倒在地上,林云庭还是下意识伸手护着背上的付娆安慢慢滑落在了地上,自己才两眼一闭,趴在了地上。 “林云庭?林云庭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我啊?林云庭!” 付娆安焦急地查看林云庭,手刚碰到他的脸颊,吓得缩了回来。林云庭的脑袋,烫的吓人。 这山沟子的夜寒凉刺骨,昨夜林云庭又把外衣给了付娆安,他这孱弱身子,哪儿里受得了这份冻,如今热病都给发出来了! 这一整日,林云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怕是硬撑着背着付娆安到了此地,瞧见那山道,意识一下子溃了下来,身子也撑不住了。 “林云庭,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找到山道了,等拦下车,我们就有救了……” 付娆安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虽说这山道就在眼前,可怎么也有个三四十米的距离。她如今右脚动不了,只能颠簸着左脚,吃力地拖着没了意识的林云庭朝前走着。 那三四十米的距离,如今在付娆安眼里,怕是跟那百里千里一样费力。 付娆安费尽力将林云庭拖到山道旁的时候,这天色已经然黑了下来。山道的两端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刮蹭草木的声音。 “老天爷,求求你了,来个人吧……” 付娆安有些绝望,林云庭的身子如今像个炭火一般滚烫,若是在再继续在这里熬一晚上,怕是真的要丢了性命的。 这一路坎坷,付娆安实在是不甘心,可这山道通往城镇去的路途,也要十几里地,她现在这般情况,根本不可能带着林云庭徒步走过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付娆安感觉无望的时候,那山道的一头,忽然伴着呼啸的夜风,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付娆安一下子来了劲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着那声音的来处张望。山山道的那头漆黑一片,不过那马蹄声,的确是越来越近,逐渐,还伴随着马夫清晰的吆喝声。 “驾!驾驾!” 听那马夫的声音很是焦急,应该也是想要赶紧脱离这山道夜色。付娆安兴奋了起来,还没看见人和马,就开始挥手叫喊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 付娆安叫喊着,却听见那马蹄声和吆喝声忽然迟疑地停了下来。付娆安蹙着眉头细看,瞧见那不远处,有个微微动弹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匹马。 “救命!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付娆安单脚蹦着朝着那黑影走去,近了些后才看清楚。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头驴。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子赶着一辆驴板车,迟疑地停在那里,看见付娆安过来,挥动着鞭子就想跑。 “老人家!” 付娆安忍着痛伸手拽住了那缰绳,差点儿被那驴给带摔在地上。那老头赶忙叫停了驴子,心有余悸地看向付娆安。 “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这过路杂事我管不了的,管不了的!” 老头很是怕事,推脱着要走,付娆安语气央求。 “老人家,求求您了,我的同伴如今生着热病,若是没个取暖之地,今夜怕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老头听付娆安语气恳切,稍稍犹豫了一下,朝着林云庭那边望了一眼。 “那……你们是啥人啊?我听你说话,不像是这南水孤郡周旁的人啊?” “我们……我们是洛安城来的,途经此地,迷了路。还请您帮帮忙,感激不尽!” “洛安城?这山道那边是青灵沟子,你们迷路,咋迷到这儿来了?这最近野匪可闹的欢腾,我……我不多管闲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了半天,老头还是不想管,趁着付娆安松手,立马挥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朝着那驴子屁股上抽了一下。 那驴子痛叫一声朝前跑去,付娆安困于脚伤,根本拦不住。可她实在是不甘心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十两银子!” “吁!” 付娆安惊愣,她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报了一个价格,这老头竟然毫不迟疑地叫停了驴车。 那驴板车,正好停在林云庭身旁。那老头拿着鞭子从板车上跳下来,弓着身子仔仔细细地瞧了瞧趴在地上的林云庭,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哎呀,这烫的厉害呀,这要不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发发汗,人怕是要挺不住了。” 付娆安看有戏,立马一瘸一拐地上前来。 “您说的没错,我就知道您是好人。” “老叟可不是什么好人,十五两银子,你给十五两银子,我那看地的茅草屋就在前面三里处。生着暖炉,热水管够。” “好,十五两就十五两!” 事到如今,付娆安哪儿还有心情心疼钱财。可那老头一副不信的样子,先朝着付娆安伸出手来要银子。 “先结账!” 付娆安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来。除去被那老三骗去的十两银子,她与林云庭手里,只剩下二十多两了。如今又被这老头坑去了十五两,就只余下五六两的碎银子。 “给您!” 付娆安来不及多想,这老头笑眯眯地咬了咬银子,立马来了劲头。一副老身子骨,竟然轻松将林云庭给扛到了驴板车上。 “姑娘,这车板上有床烂被褥,你先给这位公子盖上,老叟腰间这酒壶还剩下一口,你想办法给他灌进肚子里面去。这内温上来了,且能吊着命呢!” 老头果真是不白收银子,态度热情了许多。付娆安连忙照着他的话做,方才毫无知觉的林云庭,嘴里开始微微呢喃出了些声音。 “林云庭?” 付娆安轻唤他,这林云庭虽有了些声息,可人还是没清醒过来。 好在这老头话不假,这驴板车没走出多远,到了距离城镇还有段距离的田地里,果真有座不小的茅草屋。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怪老头 () 老头将驴板车赶到茅草屋前,先入茅屋点亮了烛火,再出来,还贴心地给付娆安找了根可以拄着的木棍。 “多谢。” 付娆安轻声道谢,老头只是轻轻点头,利落地扛起车上的林云庭进了屋。 付娆安拄着木棍跟着老头进了屋,老头将林云庭放在床板上。老头忽然一怔,整个人惊愣地看着林云庭的脸。 刚才在那山道边上,天色昏暗,老头并没有看清楚林云庭的长相,如今在这灯光下可算是看的清楚,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付娆安发觉老头的神情不太对劲,想起这林云庭的通缉令还挂在这诸城之中,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老人家?” “啊?” 老头被付娆安这一声唤回了神,稍显紧张地搓了搓手,回头看向她。 “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付娆安试探地询问了老头,老头急忙摇头摆手了起来。 “没什么,老叟去给你们烧热水,外面的地窖里,还有些烈酒和萝卜。条件有限,你们委屈着过一夜,明日,老叟赶车送你们去那临郡城看大夫拿药。若不嫌弃,也可以在老叟家里休整几日!” 老头说着,急急忙忙地走出了茅草屋。付娆安心中有些不踏实,一瘸一拐地跟着出了屋探头望向那老头。 老头的确去了墙根的地窖拿东西,付娆安心生怪异,总觉得这老头看见林云庭的脸后,态度大变了些。 经过了老三的蒙骗,付娆安如今可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这老头在那山道的时候,还一副怕事贪便宜的模样,如今,却热情积极得很。 虽说这对外,“林云庭”已经被昭帝处死。可那通缉令上,林云庭的脑袋,可值一千两银子呢……莫不是这老头认出了林云庭,想要拖住自己,找机会告官? 付娆安心中忐忑,可眼下林云庭和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她摸了摸自己袖口的短刃,却也不忍心滥杀无辜。 “姑娘在门口杵着干嘛?怪凉的,快进屋去吧!” 付娆安正纠结着,那老头拿着一壶酒和几根萝卜走了回来,神色很是自然。付娆安收好了短刃,决心只要这老头不做出什么唐突来,她绝不伤害他。 “这茅屋啊,是老叟夏秋时节看地住的地儿。每年有大半年都住在这儿,所以,盖的仔细。别看简陋,但不漏风不漏雨的,暖和的很!” 这老头话多了起来,也显得和蔼了些。可他越是这般,付娆安心里的顾忌就越多。 这老头烫了毛巾,关切地去给林云庭额上放。付娆安赶紧上前拦住,生怕他对林云庭做什么手脚。 “我来吧!您收留我们,已经够添累的了,哪儿还敢麻烦您照顾……” 付娆安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那滚烫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林云庭的额上。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头,老头仍旧是一脸关切地看向林云庭。 “不麻烦,姑娘你腿脚不便,帮着也不费力。别看老叟岁数大,可身子板硬朗的很。这几亩地,都是老叟我一人种下来的,如今入冬,闲了下来,帮别人走走货,勉强能活下去。” 老头的话越发多了起来,付娆安有一句每一句地应着。 老头用火烤了几根萝卜,那萝卜皮烤黑了,可里面的肉香甜松软,还挺好吃。这林云庭昏睡着,付娆安便用手捻了一点儿萝卜肉泥,抿进他的嘴里。 这夜深了,林云庭的热病才有了些褪热的意思。那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困得躺在一旁的木板上,搂着破外套睡着了。 付娆安也乏累的不轻,可这心总是提着,扛了许久,脑袋一歪,趴在林云庭身旁睡去了。 正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付娆安模模糊糊听见那老头起了身。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但是她并未起身,依旧装睡着,暗中攥紧了那短刃。 付娆安想看看,这老头,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果真蹑手蹑脚地朝着付娆安和林云庭走了过来,付娆安紧张地咬紧牙关,那短刃正慢慢地抽出袖口来。 这老头走到付娆安身后,付娆安忽然觉得身上一沉,一股暖意袭满了身。这老头,竟然把自己的破外套披在了付娆安的身上。 付娆安攥着短刃的手僵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紧接着,她眯起眼睛,看见那老头小心翼翼地帮林云庭掖好了被角,还关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总算是褪热了……” 老头轻悠悠地说了一句,付娆安更是捉摸不透了起来。难不成,是自己误会这老爷子了?可那老爷子看见林云庭时的表情,不像是不认识啊。 老头做完这一切,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床板上睡去了。付娆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他,他蜷成一圈睡着,没有一点儿戒备。 “娆娆?” 付娆安听到有人叫自己,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我……我竟然睡着了?” 付娆安惊愣,她都忘记自己昨晚是如何睡着的了。付娆安来不及看林云庭,先转脸去看那老头,那木板上,空空的。 “老头儿呢?那老头去哪儿了?” “娆娆说的,可是那个救了我们的老大爷?” “对,是……” 付娆安回头,看见林云庭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愣了愣。 “林云庭,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热吗?” 付娆安伸手抚向林云庭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林云庭笑意更浓了些,伸手将付娆安的手拿了下来。 “我好了,没事了。多亏了那位老大爷。” “对,老大爷,他人呢?” 付娆安紧张兮兮地问着,她心中害怕,那老头此刻,已经去报官了。 “姑娘找我?是饿了吧?” 没等那林云庭开口,屋门被推开,那老头冻得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只小雀。 “哦……我是饿了。” 付娆安瞧见老头,心虚地改了口。老头笑呵呵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雀,一点儿疑心都没起。 “老叟就知道昨夜那几根萝卜填不饱肚子,更何况这公子大病初愈,是得吃点儿荤腥补补才是。只是,这条件有限啊,只能用些陈谷子皮,骗几只小雀吃吃。”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人心隔肚皮 () 老头说着,走近那火炉,抖了抖身上的冰霜。 付娆安瞧着那抖落下来的霜层,还有老头裤腿上的泥泞,就知道,他为了抓这几只小雀,肯定在那冷凄凄的地里,蹲了不少时辰。 瞧他冻得老脸通红,手都是僵的,这一刻,付娆安有些愧疚自己对他的怀疑。 “老人家,冻坏了吧?这小雀我来收拾,你快上榻裹上被子暖暖身子先!” 付娆安上前欲要拿过那几只小雀,这老头却躲闪开了。 “哎,这见血的脏活儿,姑娘还是别碰了。姑娘若是不想闲着,去给公子倒点儿热水喝,他这刚褪热,可得暖着身子里面,要再复发,可就不好褪热了。” 老头对林云庭格外关切,付娆安有点儿想要开口询问其中缘由,可又觉得,这唐突问出来,才显得奇怪。 这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付娆安还是决定继续看看再说。 那几只小雀怎么也是不够吃的,但至少不会空着肚子。这天寒地冻的,若是腹中再没有些油腻,怕是扛不住。 林云庭恢复如常,整个人的气色,也看起来好了许多。这付娆安见此,便生出了与老头分道扬镳的想法。 “老人家,多谢昨夜出手相救,既然小林子已经脱险,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 付娆安说完,眼神示意林云庭搀扶自己往外走。这昨夜还一副怕事模样的老头,见他们要走,急急地上前堵在门口拦着。 “这公子大病初愈,姑娘你还受着脚伤,这里虽然离城镇不远了,可你们这般徒步,也是要费些力气的。不如坐着老叟的驴车,随我去临郡城的家中,请大夫好好替姑娘瞧瞧这脚伤,休息几日,再走不迟啊。” 老头如此热情,付娆安实在是难以抵消怀疑。她也不愿意伤这老头,固执着要走。 “不必了,我们自己能行,小林子,快,扶我出门!” 付娆安语气焦灼,林云庭只好搀着她往外走。老头见留不住,也不强拦,只是皱着一张老脸,显得很是失落。 这付娆安心急过头了,出门的时候,受伤的右脚正好绊在了门槛儿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娆娆!” 林云庭连忙查看,那老头也赶紧凑了过来。 只见这付娆安紧紧包裹了两天的右脚,从那裹布之中,竟然渗出了些粘稠黑红的液体来。这又偏巧碰撞了一下,还掺着些鲜红的血色流了出来。 “不好,这脚伤怕是有化脓的意思了。” 老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迟疑地抬眼看向付娆安。 “姑娘,这话虽说是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是特殊情况。且说,老叟这把年纪了,你在我这儿,也是孙女辈分的。若不介意,老叟能看看你这受伤的脚踝吗?” 付娆安愣着,她倒不是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这在战场上的时候,她当着千军万马的面,被敌军用大刀从后背铠甲豁出一道大口子的时候,哪儿里有心情介怀过这些。 她只是,对这老头不大放心。 “娆娆,就让老人家帮你看看吧。你总不想,彻底坏了这只脚吧?” 林云庭开口劝说,加上付娆安也的确是觉得这右脚疼痛难忍,便冲着老头点了点头。 老头小心翼翼地将付娆安裹在脚上的布解开,那伤口慢慢露在眼前。只见那口子周围的肉泛着灰白的腐色,那口子里头冒着黑红参白的血水,看着就生疼。 林云庭心疼地蹙紧了眉头,老头也轻叹了一声。 “姑娘,听老叟的吧,坐上这驴车,抓紧去那临郡城找个大夫看看,开药敷上。不然,你这伤,再颠簸着折腾一路,这脚可就要不得了!” 老头一脸的诚恳,可付娆安总是放心不下,林云庭见她迟疑,也帮着劝说。 “娆娆就听老人家的吧,若是你担心银子,无妨,我可以再想办法的。” “不用银子了,这……昨夜那十五两银子,足够了。姑娘看病,加两位在我家的吃喝,老叟包了!” “老人家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们两个萍水相逢之人?” 付娆安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含蓄地问了一句。那老头愣了愣,迟疑地张口。 “老叟孤身一人多年,觉得两位投缘,再说了,姑娘不是给了我十五两银子吗?这么多银子,老叟总要尽心尽力些,才对得起良心。” “良心?” 付娆安清冷一笑,昨夜自己哭求都不曾心软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说着“良心”? 付娆安实在是难以信任这个老头,不过看着自己的脚伤,若是不能及时救治,还会拖累了林云庭。 思来想去,付娆安决定顺应这老头的话,坐着他的驴车去那临郡城。到了城镇,自己能选的,就多了。 到时候,是去是留,这老头也拦不得。若是他真有什么猫腻心思,付娆安攥紧自己袖口的短刃,决定绝不心软。 三人坐上驴板车,朝着那临郡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老头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一直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付娆安心事重重,那目光,就没从老头身上挪开过。 “娆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老人家?” “人心隔肚皮!我倒是信任那装憨傻的老三,可结果呢?” 林云庭愣了愣,欲言又止。他觉得这老人家并无坏心,可这平白无故的好,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正寻思着,这一直哼着曲儿的老头忽然“吁”的一声拽停了驴车。付娆安和林云庭一惊,纷纷朝着老头看去,那付娆安更是警觉地将短刃抽出握在身后。 “怎么了老人家?” “前面是一队官兵吗?” 老头迟疑地问了一句,像是问林云庭和付娆安,也像是在自问。付娆安与林云庭紧张地朝着前路看去,果然,在前面百米处,一行黑压压的士兵正朝着这边走来。 “快!你们二人,快躲进被子里!” 老头似乎比付娆安和林云庭还要紧张,从那板车上跳下来,绕到后面,用那车上的烂被褥,将两人遮盖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擦肩而过 () 付娆安与林云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头蒙上了被子。付娆安掀起被子的一角,看见老头强装淡然的回到了马车上,挥动着鞭子继续赶着驴车。 那队官兵已经靠的越来越近,付娆安紧张了起来,她生怕,这老头会在那队官兵面前,忽然翻脸。 可眼下带着林云庭跳车,她这受伤的脚根本跑不远。 “小林子,一会儿若是这老头翻脸,你别管我,赶紧跳车往那林子里面跑。” 林云庭看着付娆安手里的短刃,倔劲儿上来了。 “不,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哎呀,这会儿可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我是谁?我的身份,如今还是那堂堂佐政王的侧王妃呢!你就不同了,你这张脸就是身份。你若是跑了,他们能奈我何?你若是逃不掉,我才是百口莫辩呢!听见没?”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我说的也不一定。这老头若是敢有动静,我先拿刀捅了他再说!” 付娆安咬牙切齿地说着,慢慢挪近那赶着驴子的老头。 那队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付娆安从棉被透出的缝隙,只能瞧见老头的背影,看不见那官兵。可单是听着那脚步声,这批人马,数量不少。 “吁……官爷好!官爷们好!” 这路窄,老头与这对官兵相遇的时候,只能叫停了驴车,下车牵着驴子朝路边靠了靠。付娆安从那缝隙中只能瞧见几个官兵的靴子,觉得这些官兵并不寻常,穿得,都是赤红的靴子,有些眼熟。 付娆安的心一直悬在那老头身上,哪儿有心思去认真看那官兵,她躲都还来不及呢。 瞧那老头一脸的讨好嬉笑,没有半丝想要通风报信的模样,付娆安手里的短刃,微微收了收。 一直等到这波人马与驴车错开,那老头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重新上了驴车,挥着鞭子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付娆安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仍觉得莫名其妙,但对这老头的怀疑,消减了不少。 “吁!” 洛承君攥紧了缰绳,回头朝着那辆刚错开的驴板车望去。 “王爷怎么了?” 匡正然瞧见洛承君停下回望,也好奇地跟着洛承君的视线朝着那驴板车望去。 “那车板上,为什么放着一床烂被褥?里面……有人?” “哦,王爷出身尊贵,有所不知。这平民百姓不像富人,能有一辆避寒挡风的马车。这出行啊,板车上面都爱放一床烂被褥,若是遇见风雪天,还能裹着挡寒。带着家眷出来的时候,也可以窝在这烂被褥里面取暖。还有的,给主家送点儿货物,也要用这被子裹着。那烂被褥里面有人,也不稀奇。” 听了匡正然的解释,洛承君的眉头微微舒展,可心里,却窜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他抬腿轻撞马身,继续朝着青灵沟子行进,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回头朝着那驴板车望一眼,直到看不见。 这付娆安与林云庭也万万想不到,刚刚自己提心吊胆躲着的那队人,竟然是洛承君和赤甲军。 确定那队人马走远到看不见,老头才伸手掀开了盖在付娆安与林云庭身上的被子。 可这刚掀开被子,付娆安就伸手拽住那老头的衣领,另一只手攥着那短刃,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 “娆娆!” 林云庭吓了一跳,上前欲要阻止。 “娆娆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就是了,这老人家刚刚帮过我们,你如此,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付娆安用胳膊肘怼开林云庭,依旧没有要松开老头的意思,老头虽也惊吓,但并未张口呼救。 “就是因为他刚才出手帮我们,所以才奇怪!他若是没认出小林子你的身份来,刚才为什么碰见官兵,他要用被子将你我盖起来?这老头明显是知道你的身份,可这知道,还处处相帮,才最是奇怪!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付娆安怒问老头,老头紧张地吧唧了一下嘴,为难地不知如何说起。 “姑娘,这里已经临近城镇了,过路人多。你就这么用刀抵着老叟,可是要惹人扎眼的。不管老叟是何人,但至少姑娘和公子此刻能确定,老叟是不会害你们的人就是了。姑娘不如放下刀,我们先抓紧赶路,到了老叟的住处,没外人了,老叟再坦诚相告如何?” 瞧这老头一脸诚恳,林云庭也上前劝说。 “娆娆,怎么说,老人家都救了我们两次了。他若是有害人之心,早就露出来了,你先放下刀,有话慢慢说。” 付娆安迟疑着,这正巧前路来了几个过路人,付娆安才慌忙将短刃收了起来。 老头整理了一下衣襟,也不恼怒,只是笑了笑,接着上了车赶起了驴子。 付娆安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口追问,可这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以防万一,她一直憋忍着。 这临郡城是南水孤郡临旁的小镇,与付娆安和林云庭之前路过的那个小镇类似,但不同。 这里算是紧挨着南水孤郡,方向,正是去往洛安城的大道旁。 老头的住处在这临郡城的边上,一面朝着入城的街道,一面,朝着荒凄凄的田野。 “到了,老叟前几日出门的时候,还没料到这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两个贵客。屋子也没收拾,两位可被介意。” 老头领着林云庭和付娆安进了屋,这是个寻常的农家小院,院子挺干净的,三处屋子有些简陋,但遮风挡雨,不是问题。 “这屋儿是老叟之前睡得,是暖炕,晚上可以烧起来,你们就在这儿休息。” 老头热情地腾出了自己平日睡得屋子,抱着一堆破烂衣服去了隔壁的房间。 “我们两个……都在这一个屋子?” 林云庭迟疑地询问,老头看了一眼付娆安,呵呵一笑。 “公子若不跟姑娘一个屋子,怕是这姑娘也不能放心。那暖炕宽大,中间放两个枕头,不碍事的。” 老头倒是明白道理,付娆安撇了撇嘴,表示并无异议。林云庭也沉默接受,嘴角偷偷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旧民 () 安顿好了付娆安与林云庭,老头也不闲着,抬脚就要出门去。 付娆安瞧见他要出门,这疑心再起,撑着起身,吆喝住了老头。 “你干嘛去?” 老头顿住,瞧着付娆安一脸的焦灼之色,无奈一笑。 “姑娘莫怕,老叟这是要去给你请大夫来看脚伤,另外,买些吃喝回来。” 见付娆安有些迟疑,老头接着开口。 “这临郡城是小地方,没有驻军,就连县衙都是与临旁的城镇合用的。老叟若想要去报官,还得跑到那里去。老叟就去临街的医馆里请个郎中来,顺路买了吃喝,保准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姑娘若还是不够放心,老叟且再多言一句……” 老头顿了顿,侧目看向一旁的林云庭,目光柔善。 “老叟,是先峦留下的旧民。” 老头语气沉重,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付娆安呆愣住,侧目看向林云庭,见他眸子忽然暗淡了下来,像是撒了一层灰似的。 “怪不得,这老头……哦,不,这老人家认出你的脸后,对你如此关切。原来,是峦国人啊。” “不是峦国人,是旧朝平民而已。如今,这里都是大昭的天下,他已是昭人了。如今若还自称峦国人,只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林云庭看似冷漠,可却是在为那老头着想。只不过重新提及峦国,他终究是无法做到释怀,面色掩不住的沉冷。 那老头果然赶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郎中。 “我说老邓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郎中语气哀怨地进了屋子。付娆安与林云庭稍显警觉,老头先开始介绍了起来。 “陈郎中,这两位是我远方的亲戚,多年不联系了,这忽然来看我,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摔伤了脚,你快给瞧瞧。” “远房亲戚?你老邓头孤家寡人的,啥时候还有亲戚了?” 这陈郎中说笑着,老头尴尬地笑了笑,催着他去给付娆安瞧伤。 这陈郎中一边打开药箱拿出诊垫,一边抬眼细细地看了看付娆安与林云庭。 “老邓头你可莫要说笑话,这两位生的如此俊俏,跟你这张老脸可是一点儿都不像啊。” “要不说是远房亲戚呢,你快瞧病,哪儿那么多话!” 老头怒怼了那陈郎中两句,那陈郎中嬉笑着,不再追问。替付娆安把了把脉,看了看脚踝的伤,皱起了眉头。 “这伤得不轻啊,伤了筋也动了骨。这口子还有化脓的征兆,好在看的及时,我开些药,外敷内用,养三四个月,能好乎!” “什么?三四个月!” 付娆安一听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直接从暖榻上炸了起来。那陈郎中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着实吓了一跳。 “三四个月怎么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没听说过吗?” “可是大夫,我身子骨好啊,与那些柔弱女子不同,你看看,我是不是能对个折,休息几日就好?” “呵呵……” 陈郎中嘲讽地看了看付娆安,抿嘴摇了摇头。 “你就是身子骨再好,我给你开最好的药,这没个月余,也绝对下不了地!你若非要硬来,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只脚废了,可别说我陈郎中是庸医!” 这陈郎中还挺傲娇,听不顺耳付娆安的话,收了诊垫,拎起药箱就往外走。 这老头赶紧追了出去,好言相劝着。 付娆安愁眉苦脸地瘫坐在榻上,欲哭无泪。 “最少也要月余?我们如何在这里耽搁那么久的时间啊?这等我好了,再去洛安城,再回头去安国,那还不得一年半载啊?” “一年半载也无妨,只要娆娆你能好起来。既然大夫都说了,你便听着。你这性子,若真是废了一只脚,可如何是好?” 林云庭看着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一脸平淡地将付娆安的脚挪进了被子里。 事到如今,付娆安就算心中焦灼也无济于事,只能唉声叹气地乖乖呆着。 老头取回药来,细心煎好了药,连着饭菜一块端进了屋子。 这屋子里,暖榻温吞,榻上摆着饭桌,桌上的药汤饭菜冒着热气,在这寒冬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惬意。 付娆安嗅见肉香,瞧那桌上摆着卤肉和饺子,眼睛里哪儿还容得下那苦涩药汤。 她捏起筷子就要夹肉吃,却被老头给拦了下来。 “陈郎中交代了,这药,必须得饭前喝下。姑娘喝下这药汤,就能吃肉了。” 付娆安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是捏着鼻子喝下了药汤,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吃。林云庭在一旁看着,嘴角抿笑,手里的筷子,却一直没有动。 “公子为何不动筷子啊?” “我没什么胃口,劳烦老人家你如此破费了。” “破费什么,这银子,还是那晚救下两位的时候,老叟……” 老头提起那晚坐地起价,笑意有些尴尬。 “老叟若当时知晓要救下的人是公子你,绝不会含糊的。老叟也不是恶人,只是这如今的光景,能独自苟活,已经是不易了。” “不易?” 林云庭眉头一蹙,索性直接放下筷子,深问了起来。 “这大昭国力不弱,赋税也还算合理。虽说这粮食收成一直不好不坏,可这每日一人一餐的饥饱,还是足够的吧?我这一路,也没瞧见忍饥挨饿的百姓啊?” 老头听着林云庭的话,苦涩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瞧见的福乐安康,那都是昭人。十年前大昭灭峦之后,这峦国遗留下的旧民,除了那些富商和倒戈的官家,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都变成了无国的黑户。” “黑户?这大昭没有将峦国旧民收入大昭户籍吗?” “原是要入的,可到了真要入的时候,这衙门的人拿着那大昭户籍开始叫卖,一本大昭户籍,要五十两银子去换。五十两啊,我们这些家破人亡的人,哪儿有这么些银子啊?” 老头长叹一声,一旁的付娆安听着,连这香喷喷的卤肉,都吃着没味儿了。 “五十两银子换户籍?这上头的父母官不管吗?” 三百二十八章 殃 () “父母官?那些官都是大昭人的父母官,与我们这些峦国旧民有何干系?这五十两的户籍银子,八成有大半都要入了他们的口袋里。” “简直欺人太甚!那昭帝呢?昭帝也任由他们如此非法敛财吗?” 付娆安气呼呼地追问,老头又是一声哀叹。 “这大昭先帝灭峦之后,紧着几年一直费力剿杀峦国兵力参与,想要把南水孤郡这大片峦国的旧地融合入大昭,根本没心力管我们这些不相干人的死活。没有大昭户籍,我们只能苟且偷生,田地被抢,出力也经常被赖掉工钱。因为不是大昭人,所以衙门不帮我们讨公道。就这样,旧民越死越少,好不容易熬到新帝登基,以为会有所转变,结果,更糟糕。” 老头说着,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恨意。这新帝登基,说的就是如今的昭帝洛承皇。 付娆安本就对他没什么期许,昏君一个,只是还披着个明君的伪衣,还没昏得举国皆知而已。 “那个昏君又干什么了?” “新帝登基头年,为了彰显圣恩,要减免赋税。这本是好事,可这明着减免赋税,暗地却要求每年给朝廷上缴的与往年一分不少。这减免二字用在昭人身上,需要补齐的,就都压在我们这些黑户身上。新帝要求,凡是没有大昭户籍的人,都需要在当地荒山另行开辟新的田地,每年上缴成倍的粮食和税务。这么一算,我们这些旧民,每年拼死拼活,到头来,还是只有饿死的份儿。” 老头说着,还偷偷抹起了眼泪。 “老叟原本一家四口人,可惜养不活,到头来,只活下老叟一人,仍是个黑户。这大昭内,峦国旧民被这般逼着,怕是所剩不足百人了。几个月前,老叟听闻峦国旧部活跃的消息,还一心憧憬着,搞不好苟活之下,还能有机会重见峦国复辟,只可惜,还是这昭帝,心狠手辣呀……” 老头一双浊眼红着,心中怕是有万千憋屈,无处可泄。林云庭像一尊石雕般端坐着,眼中噙着似溢非溢的泪光。憋忍了许久,忽然开口,语调沙哑。 “是我难挑大任,一是无用,辜负了你们。” “公子你……太子殿下不必太过自责。峦国在世时,皇上勤政爱民,恩普天下。只是太过秉直,胜不过昭帝的阴险狡诈。老叟生为峦人,从未后悔过。只是,想到有生之年再无峦国,仿若再无家可归一般,不由凄凉而已。” 林云庭再没忍住,眼泪倾眶而下,猛然低下头去想要隐着。付娆安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发丝垂落在额间,泪珠仿若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洒落在衣襟上,也不由地,跟着红了眼。 “林云庭……” 付娆安轻唤了他一声,想要安慰,慢悠悠地伸手去攥他的手。手指相触的那一瞬,林云庭忽然斜身,一把将付娆安拥进了怀里。 付娆安浑身一僵,瞧着老头慌乱的眉眼,下意识想要推开林云庭。可她明显感觉得到,林云庭的身子微微颤动着,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明显咬着牙,强忍着悲戚。 老头也没继续呆着,挪下了暖榻,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此刻,再说青灵沟子那儿。 阿里普一众人收拾了整整两日的时间,才算是将这山洞里大部分的碎石给清理了出去。那些实在太大的石头,只要不挡路,他们也就无视了。 这铁夹箱子还在,里面剩下的惊天雷和炸黑果也完好无损。只是这洞里的尸体,不太对劲。 “怎么只有咱们的人?那付元泰兄妹两个呢?” 老三面露不安地问了一句,这洞里收拾出来的尸体,只有他们夜凉的人,根本没见着付娆安与林云庭的影子,哪怕是多出来的断胳膊断腿都没有。 “指不定被压在那大石头下面成了肉馅了!” 哈吾勒照旧的没脑子,朵哈心情不好,坐在石椅上愣着神,阿里普也无心关切。 可老三心思多啊,他凝着眉头,觉得事态不太好。 “哈吾勒你蠢啊,这若是压在石头下面成了肉馅,至少该有血迹流出来。你瞧那石头下面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压死在下面。如今唯一的可能,是这两个人背着我们逃出去了!他奶奶的,我就觉得那丫头鬼灵精怪,难对付的很!” “跑了就跑了呗……” 哈吾勒抱怨了一句,老三抬脚朝着他的大腚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什么叫跑了就跑了?那丫头看着不像寻常人,若是出了这青灵沟子报官去,我们就完了!” 老三掐指一算,这两人若是跑了,如今也已经两日多了。他紧张地抬眼看向阿里普。 “大哥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这里已经露了,我们得赶紧带着这箱惊天雷和炸黑果离开,另寻个秘密的地方藏着。再想办法搞到大昭的户籍,抓紧去哪洛安城找娜依拉!” “好,安排吧。” 阿里普这两日被折腾地有些心累,挥挥手示意老三做主。老三正欲要将守在洞外的几人叫进来搬东西,那守在外面的人却忽然慌张地走了进来。 “不好了,三爷,不好了!” 来人神色紧张,让老三的心提得更高了些。 “怎么了?” “我们在前面山坡上盯梢,看见有一对大昭官兵正从前面山道朝着青灵沟子过来呢!这帮人都穿着一色的赤红铠甲,人数不少,看样子,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老三听完,脸色骤变,攥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就知道,那丫头不是好惹的主儿!早该一刀砍了她!” 老三以为这帮人是付娆安与林云庭逃出去报官带来的,他急急忙忙转身回去,知会了阿里普和哈吾勒。 这下,两人才精神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老三,不如我们表明身份,反正我们手里攥着火器秘方,只要不是夜王的人,我们都还有一线生机。” 阿里普不想硬碰硬,可老三,想的更多。 “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拨人到底是不是昭帝的人还不清楚呢,洛安城离这里山高路远的,若是周旁驻军,怕是根本不会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第三百二十九章 水道伏箭 () “三爷,三爷,那帮官兵,停在前山密林处不动了!” 老三还没与阿里普讨论出个解决之法来,这在外面留守的人又跑回来一个。 “不动了?” 老三一愣,觉得有诈,疾步跟着来人走出了山洞。阿里普,哈吾勒也一起跟着走了出去。 一众人窝在山洞前的高坡上,眯起眼睛朝着前山密林看去。 只见那群大昭士兵在前山密林处分散开,绕圈将他们藏身的这座山给团团围住了。 可他们人数众多,明明可以继续靠近,或者直接强攻抓人。可是他们却没有,直接在那距离不近的前山密林处包围。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阿里普蹙眉问了一句,老三脸色不大好看,沉吟了片刻才开口。 “这帮人,果真是那两个人招来的。他们是知晓我们手里有惊天雷和炸黑果,所以不敢贸然靠近。留在那密林处包围,是想用那密林来遮掩。” “怕什么?咱们那炸黑果点了捻子,够时间扔到那密林里头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炸他们一雷子再说!估计这一响亮,他们这帮没见识过得,早就吓得退下去了,趁着那时,我们找机会跑就是了。” 哈吾勒倒是十分乐观,阿里普却直接摇头否决了哈吾勒的提议。 “这帮人不像是地方驻军和县衙的人,来头我们都没搞清楚,就先出手,怕是会先自断了后路。咱们这火器所剩不多,若是浪费在这里,先不说是否能敌得过这么多人,招惹上官家的人,很快就能把吾其昆的人给招惹来。到了那时……” 阿里普愁眉苦脸地看了看他们剩下的这几个人。 “就凭我们几个人,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吾其昆手里。” “大哥,不如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打算,先试着弄清楚他们的来头。” 此刻洛承君正站在密林处,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那座山。他的手攥成拳头背在身后,难掩他内心的紧张。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那里去,看看付娆安现在到底如何了。那几声爆炸,到底有没有伤到她。 “王爷一直盯着那里看,莫不是那些匪徒就藏身在那里?” 匡正然好奇地上前,顺着洛承君的目光看向那山。他如今虽不确定洛承君要干什么,但能确定的是,此次南水孤郡周边闹匪的事情,一定是洛承君设计的。 他这一路跟来,没瞧见任何匪徒行踪,这佐政王也没有调查暗寻,而是径直来了这目的地。 “这么明显的事情,匡副统领不觉得多问吗?” 洛承君心情不大好,语气也冷了下来。匡正然微微尴尬,干咳了两声,换了个问题。 “既然确定匪徒在那山上,王爷为何不让赤甲军直接围攻上去?反而……让他们费力在这密林里面挖水道呢?” 匡正然不解地看着前方,赤甲军正在那密林深处挖水道,这水道不深,却宽长,靠近那山围绕了一圈。 “匡副统领问的有些多了,本王不是说过了,管好你手下的人即可。” 匡正然苦涩,这佐政王还真是阴晴不定,怎么忽然,这般不悦。他不敢自讨苦吃,便悻悻地转身离开。 挖水道这工程量不小,好在赤甲军训练有素,且人数众多,不到两个时辰,便挖好了。这挖好的水道里面,还被赤甲军埋上了密密麻麻的伏箭。 这所谓伏箭,就是安置在地里,上了弦的箭。这弦绷紧,系着绳索,人拉着绳索躲在远处,只要扯断绳索,箭就会射出去。 这种伏箭,射程虽远,但准确率极低,没有什么杀伤力。一般,都是用来迷惑敌人用的。 一切就绪,水道引了密林旁溪流的水进来,这水道涌上水,密林里面的土地,顿时如沼泽一般。 那浅泽之中竖着密密麻麻的伏箭,场面好生壮观。 “王爷,都挖好了。” 赤甲军来回禀洛承君,洛承君微微点了点头。 “抽出三十个轻功上乘的赤甲军,其余的大部队,跟匡副统领一起,退到本王划定的安区域去。” “王爷要亲去?” 匡正然看洛承君与三十赤甲军一起去,心中有些不踏实,紧跟上来追问。 洛承君手持长弓,回头见匡正然一脸不安,冷魅一笑。 “怎么?担心本王不在,你会有性命之忧?” “属下……是忧心王爷的安危……” “哼……” 洛承君自然不信,冷哼了一声。 “匡副统领不必担心,只要老老实实听本王的话,退到这水道之后的密林边处,就能好好活着。” 洛承君不作解释,带着三十赤甲军,疾步朝着那山走去。 匡正然回头看向那留下的大半赤甲军,一个个脸色冷峻,毫无表情,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 因为有密林的掩护,这在高处的阿里普一众人,并未发现赤甲军挖水道的事情。他们只觉得,这密林之中,安静的有些可怕。 “老三,怎么这么安静啊?这帮人会不会给咱们来阴的,趁其不备给咱们一个出其不意,要到了跟前,这惊天雷和炸黑果可就没用了?炸就一起死啊!” 哈吾勒不停地在老三耳朵旁边说着这些不中听的话,老三本来就已经够烦的了,这下,更是恼怒。 “哈吾勒你能不能闭上嘴?” “我为啥要闭上嘴?这都生死关头了,我哈吾勒多说两句怎么了?你老三聪明,你聪明怎么没看出来劫回来的那两个人不好惹啊?如今这麻烦,说到底都是你老三惹回来的!” “你这个时候翻旧账是吧?” 老三恼怒给了哈吾勒一拳,这哈吾勒也憋不住怒气,扑上来跟老三交打在了一起。 这一旁的两个手下瞧见两位主子打起来了,站起身来要劝架。可这其中一人刚站起身来,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直穿过他的喉咙去,人一声没吭,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喉咙处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 “进攻了!他们进攻了!” 另一个人受不了惊吓,吓得大叫了几声。 第三百三十章 哑响 () 这人的叫声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寂静,好似是一道指令似的。 那叫声刚落,只听那密林深处哗啦啦一阵响动,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嗖嗖声响起,这交打在一起的老三和哈吾勒都吓傻了眼。 这两人吓傻了,根本来不及分辨,除了那头一箭是由着近处射中了人。其他那些从密林射出的箭,都是平白无故朝着天空飞的。 “快!上炸黑果!” 老三急切地叫着,他们早早就把那铁夹箱子给搬出来,以备万一了。 哈吾勒赶紧吹起火折子,欲要点燃一个炸黑果。老三伸手一拽他,紧张兮兮地嘱咐他。 “你看准了再扔,咱们火器不多,若是不能炸开一条路,就都活不了了……” “我知道!” 哈吾勒一把推开老三,用那火折子点燃炸黑果,探头瞧准了那射出箭的区域,一个扬手将炸黑果给扔了出去。 留在密林边缘等着的匡正然和赤甲军,瞧见远处一个黑冒着火星的圆球扔进了那水道之中。一落入水道,那火星被水泼灭,除了溅起一点儿水花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匡正然蹙着眉头问了一句,可是这几百赤甲军没一个搭理他的。匡正然尴尬,无奈只好临时看向那二十个侍卫。这二十个侍卫也都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再放箭!” 赤甲军一声令下,又割断了一根绳索,只看又一批伏箭射了出去。 老三和哈吾勒这边傻眼了,这本来还打算炸开一条活路来,带着阿里普和朵哈逃命去呢。可怎想,这炸黑果扔出去了,却一点儿响动都没有。 这不仅没响动,那箭,射出来的更多了。 “哈吾勒,你点着那炸黑果没有啊?” “我……我点着了?难不成,飞的时候,灭了?要不,就是个哑响的果子!” “你快,快再扔一个!” 老三急急催促着,哈吾勒急着又拿出一个炸黑果来,这次还等那捻子燃了一会儿,又扔了出去。 这一次,照旧是哑响无声。 “见了鬼了!扔扔扔,再扔!” 老三急的自己上手,他精明,等那捻子燃了一半,才扔了出去。 这一次,倒不是哑响。不过是在半空中炸开了,那一声震天轰鸣,仿佛这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这本是一脸茫然的匡正然和那二十个侍卫,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一旁的赤甲军还是稳妥妥地站着,面无表情。 “这……这……这是?” 匡正然头一次见这夜凉火器的威力,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炸黑果就在他百米开外,临着那水道炸开,还真的如佐政王说的一样,这地方,才是安区域。 “继续放箭!” 赤甲军再次断了一根绳索,又是一批伏箭嗖嗖嗖地飞了出去。 “炸了!这回炸了!” 哈吾勒刚要开心查看情况呢,却看见那密林又是一阵万箭齐发,吓得呆愣了眼。 “没……没用啊好像,怎么没用呢?这帮人不怕咱夜凉火器吗?” 哈吾勒哭丧着脸,这么大一个块头,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老三也是气喘吁吁,头都不敢冒出来,生怕利箭无眼,丢了命。 “人多……八成是人多,再扔!我就不信了,把这箱子惊天雷和炸黑果都扔出去,能灭不了这帮人!” “这帮孙子,怎么能话都不问问,上来就射箭要人命呢?” 哈吾勒一边哭着,一边从那铁夹箱子里面拿出剩下的十几个惊天雷和炸黑果。 老三跟哈吾勒一起投扔,不间断地下狠了心。 这水道的布局,洛承君是按照实际情况换算的距离。这夜凉帮大昭灭峦国的时候,用了木跷,所以火器射程远。 可考虑到这帮人不可能把木跷都搬到山里来,只能用手扔,这距离,就近了许多。 可就算是按照实际情况换算,也难免会有疏漏。虽说大部分的惊天雷和炸黑果都掉落进了水道,灭了捻子。可仍然有几个,落偏了地方,在水道之外炸开了花。 “啊!啊……” 匡正然被这一声声的轰鸣吓得惊叫连连,不过他们所处的距离很远,是人力绝对扔不到的地方。 可尽管如此,这罕见的轰鸣,也骇人不已。有几个侍卫,还直接吓尿了裤子。 等这老三和哈吾勒将惊天雷和炸黑果扔完了,这密林里面的伏箭也都射完了。密林忽然,又陷入了寂静。 “老三……好像成了,成了……” 哈吾勒颤颤巍巍地说着,老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果然看四周一片寂静。 “他奶奶的……惊天雷和炸黑果一共十五个,总共才响了五响……太他娘的背了!快,让老大和朵哈出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 哈吾勒起身跑回山洞,喊出惊魂未定的阿里普和朵哈。四个人朝着响了动静的方向下山去。 可这四人刚下了高坡,就被早就埋伏在这里的洛承君一众人给截下来了。 洛承君带着那三十个赤甲军,先在这山坡下面候着。这惊天雷和炸黑果只能往远处扔,这自家脚下,自然是安的。 然后洛承君瞅准了那响动的方向,便挪动位置,提前在这儿守着了。 老三自以为聪明,可却没逃得过洛承君的算计来。 四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回了洞里,洛承君急切地在洞内找了一圈,除了几具不相干的尸体以外,没有找到付娆安与林云庭的身影。 洛承君面色阴冷,拔出赤甲军腰间的长刀,直接架在了阿里普的脖子上。 “爹!别杀我爹!” “别!你若是杀了我们老大,一定会后悔的!” 老三和朵哈吓得赶紧叫停,洛承君眉眼肃冷,拿着刀的手没有一点儿要放下的意思。 “本王问你们,前几日你们从镇子上劫持的那两个人,现在在何处?” “你说的是……付元泰那两兄妹?” “付元泰?” 洛承君蹙眉,愣了愣,忽然想起这付元泰是付娆安亲兄长的名字。看来,这付娆安是与林云庭冒充了兄妹。 “没错,他们人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死成谜 () “你们……你们不是他们找来的?” 老三听了洛承君的发问,也很意外。而且他也注意到,面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家伙,自称了本王。 “他们前两日就逃走了,那娘们儿根本就是个瘟神,走之前还炸了我们的山洞,毁了我们不少的火器。我们本没有恶意,就是想成个亲,入个大昭户籍,好顺利去那洛安城而已!” 哈吾勒一股脑儿地把实情部给倒了出来,阿里普若不是被绑着,都恨不得抬脚踹飞他。 “那你的意思是,那两人,逃走了?” 洛承君瞧着这哈吾勒像是个没心机的主儿,便主问他。哈吾勒被这么一问,表情迟疑地看了看老三和阿里普。 “本王问你,你照实说便是,看他们做什么?若说半句谎话,本王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吓唬谁呢?” 一旁沉闷了许久的朵哈忽然开口,一脸傲气地瞪着洛承君。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方才你们都看见那些震天撼地的厉害东西了吧?那叫夜凉火器!瞧你是个不小的官儿,不会不知道这夜凉火器是你们大昭皇帝做梦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朵哈……” 老三低声开口,想要制止朵哈接着说下去。可朵哈哪儿还顾得上他的制止,越发底气十足。 “怕什么?再不亮出我们的底牌,这个蠢官当真敢下手杀我们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夜凉皇族的人,手握火器秘方来大昭找你们皇帝献礼来的!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试试!我担保能用这秘方让你们大昭皇帝要了你的命……” 这朵哈话音刚落,只见洛承君冷色不改,抬起手中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哈吾勒的脸上砍去。 手起刀落,哈吾勒一声惨叫,左侧的耳朵挂着血色掉落在了地上。这哈吾勒疼的倒地打滚,惨叫连连。 朵哈被吓得呆愣住了,浑身瑟瑟发抖,半张着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老三和阿里普也僵住,小心翼翼地看着洛承君的脸色。 洛承君低垂的眉眼抬起,露出冷色的眸子,黑如深潭,弥漫着彻骨的杀意。 “本王再问你们一次,那两个人,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应该……应该是逃走了。” 老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可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洛承君满意。 “应该?” “前两日……前两日那女子炸了我们的山洞,我们清理之后,只发现了自己人的尸体,并没有发现那两位的。我们本以为,以为他们是逃走了,你们就是他们知会来报仇的,可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所以……所以他们到底身在何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洛承君眉头蹙起,攥着刀柄的手轻轻回转,有股蓄势待发的杀戮之感。阿里普下意识用身子护在朵哈身前,老三紧盯着洛承君手里的刀,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等真的不知那两位是您佐政王的人,若是知晓,哪怕是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动他们的心思。而且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得到大昭户籍,顺利入洛安城罢了。佐政王爷若是能以大局为重,饶我等一命,我们愿意,双手奉上夜凉的火器秘方!” 老三说完,叩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不敢抬头。 阿里普微蹙眉头看向洛承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你是……大昭的佐政王?” 阿里普说完,脸色骤变。这大昭佐政王与当今皇上不合之事,夜凉皇族心知肚明。而且这夜凉本就承着大昭先帝的嘱托,这火器,就是要帮着当今昭帝来防范这佐政王的。 阿里普一众人,来这大昭本就是想投靠昭帝的。这阴差阳错撞上了佐政王,到底是福是祸,阿里普心中没数。 毕竟在夜凉,这位佐政王的名声……可是不大好。所有夜凉人都认为,这位佐政王是觊觎皇位,揽权夺利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家伙。 洛承君听老三准确无误地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冷然一笑,拖着长刀走到了老三的面前。 “自诩聪明?谁说本王想要这火器秘方了?还是说,你认为本王杀了你们,就得不到这火器秘方了吗?本王是在问你们,那两个人……身在何处!” 老三被洛承君这声怒吼吓得惊愣抬眼,他万万想不到,这位佐政王爷竟然为了那两人,连火器秘方都不在乎。 “我……我等……真的不知啊。他们逃走,自然不会知会我们要去何处的……佐政王饶命,饶命啊!” 老三无计可施,只好不住地朝着洛承君叩头。阿里普为了保命,也拉着朵哈使劲儿跪叩洛承君。 洛承君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付娆安与林云庭的去处,眼中杀意渐落,可眉眼的愁容未褪。也转身,将长刀还给了赤甲军。 “王爷,这四人,杀吗?” 那赤甲军轻声低问了一句,洛承君沉吟着,这犹豫的片刻,对于老三和阿里普他们,简直是折磨。 那哈吾勒更是从地上挣扎着,朝着洛承君求饶。 “还请佐政王饶命啊!杀……杀了我们固然简单,可王爷在大昭虽是权势倾天,可到底还是因为畏惧夜凉火器,而屈尊与昭帝之下。若是有了这火器秘方,王爷……王爷您就可以达成所愿,坐上那九五之尊的……” 没等老三说完,洛承君微缓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 “杀了他。” 三个阴嗖嗖的字从洛承君唇间飘出,那赤甲军持刀上前,挥刀便将哈吾勒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老二!” 阿里普惊叫一声,踉跄瘫坐在地上,朵哈吓得大哭了起来,老三也目光无神,觉得这次,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本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逊,挑唆本王叛国夺位?就算是你们夜王吾其昆,本王也照杀不误!” 老三本还揣摩着一套求饶的话,此刻,也是一声都不敢吭出来了。这个佐政王与常人不同,似是油盐不进。 若他想杀,自己就算说破了天际,也是难逃一死。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疑攻疑 () 不过还好,这洛承君,并没有要杀了他们三人的意思。 洛承君让这三十赤甲军带着阿里普,老三和朵哈三人从山路另一侧率先离开,暗中赶回洛安城,将三人交给乔书律暗中看押。 他自己按照原路,回到了密林之中。 此刻,赤甲军正在收拾水道之中的惊天雷和炸黑果,这被灭了捻子的炸黑果有六颗,惊天雷四根。 匡正然和那二十个侍卫本是不敢靠前,但看赤甲军无事,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形若黑石,置有火捻,攻以飞投,落地震天……匡副统领,这是兵书上对夜凉火器的形容啊?这些东西……好像是夜凉的火器啊?这帮匪徒,是夜凉人啊?” 一个侍卫满目惊色地说着,匡正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样惊愕着。 这佐政王若不是料事如神,便是提前知晓这帮匪徒就是夜凉人。所以才会这么急切地亲自来这青灵沟子剿匪。而且,提前设置了这水道来防御。 他提前知晓,却瞒着皇上,此心可疑。而且这夜凉火器本就是皇上与佐政王之间较为敏感的存在,佐政王背着皇上得来这火器,那……便是有密谋造反之心的预兆啊…… 匡正然想着,紧张地不停吞咽着口水。而那二十个侍卫,也同样感受到了不安。 “匡副统领,这佐政王,能容咱们看见这些,怕是不能容着咱们活着回去,开口禀告给皇上吧?” “也……也许王爷并无二心,这……这火器自然是能说与皇上听得,你……你别瞎说,吓唬自己。” 另一个侍卫哆哆嗦嗦地反驳着,一众人心情忐忑。这匡正然尽管得了洛承君的暗允,可这心头,也不尽然能踏实得下来。 “王爷。”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赤甲军叫了声“王爷”。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吓得朝前看去。 洛承君孤身一人回来,衣襟上沾染了小片的血迹,面色僵冷。看样子,像是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十步开外的距离,洛承君抬眼看见了匡正然和那二十个侍卫,自然,也瞧见了他们眼中的惊恐之色。 匡正然想着迎上去,可这本能却让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靠前过去。 洛承君冷看着他,僵持了片刻,直到洛承君朝着匡正然抬手勾了勾。 匡正然一怔。 “属下?” 匡正然确认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朝着洛承君走去。那二十个侍卫也想跟着前去,却被一行赤甲军给拦住了。 “王爷只叫了匡副统领一人。” 匡正然回头看着众人没跟上来,心跳更加急促了起来。 “王爷……”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洛承君眉眼微挑,示意匡正然朝后看。 匡正然慢悠悠地转身,只见一行赤甲军静悄悄地朝着那二十侍卫身后靠近,一边还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可怜这二十个侍卫还专心致志地朝着匡正然和洛承君这边看着,丝毫没有发现危险的到来。 匡正然张了张嘴,可声音好似卡在喉咙一样,发不出来。 几道血光之后,那二十个侍卫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齐齐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幸免。 匡正然的手难以自控地抖着,洛承君走到他的身侧,幽幽地开口。 “他们都是张红亮的人,本王留不了。” “可……可他们一个都不剩下,唯独属下一人活着回去,张统领和皇上,定会生疑的。” “没错,所以……” 洛承君欲言又止,侧目冷然地与匡正然对视。一个,瞳孔幽冷镇定,一个,慌乱失寸。 “啊!” 匡正然还没来及反应,忽然感觉身后刺骨的冰凉,然后,火辣辣的痛楚袭满身。 他惊愣回头,看见一个赤甲军手握长刀,刀刃上沾染着他的鲜血,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渗入泥土之中。 “王……王爷你……” 匡正然踉跄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洛承君。洛承君慢悠悠地蹲下身子,抬手伏在他的肩头上。 “匡副统领若想一朝爬上高位,一点儿代价都不付出总是不可能的吧?这伤虽重,但不致命。本王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可要记清楚了。” 匡正然愣了愣,意识到洛承君并不是要取他性命,匆忙点了点头。 “你骑马速速赶回洛安城去,见到皇上,就说本王的确对你和那二十侍卫下了黑手。青灵沟子的匪徒却非一般人,好似真的与峦国旧人有关联,但是……你并无证据。记住,有关这青灵沟子里面的响动,一个字都不要提起。” 匡正然愣愣地听着,也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开口追问了一句。 “王爷……当真是想夺位吗?” 洛承君眉目一僵,眸中是一点儿温度都找不到。匡正然被他这目色吓得低头,赶忙改口。 “属下说错话了,属下的意思是,不论王爷想要如何,属下都誓死追随,一定谨遵王爷的意思,回禀皇上。” “方才那话,本王若再听你说一次,你就死定了。” “属下知错了……” 匡正然强忍着后背的刀伤,朝着洛承君叩头认错。洛承君冷然起身,示意赤甲军牵马过来给匡正然。 匡正然强撑着起身,爬上马背,逃命似的离开了这青灵沟子。 “王爷,这些夜凉火器,如何处置?” 洛承君轻轻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迟疑了片刻,微叹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青灵沟子里面,找个背人的地方,埋了吧。” “埋……埋了?” 那赤甲军满目惊愣,这火器若是拿回去,找专人拆解开来,要得到那火器秘方,可是轻而易举的。 可这佐政王,竟然要就地埋了这金贵的东西。 “怎么?本王说的,不够清楚吗?” “哦,是,属下这就去办。” 处理了那惊天雷和炸黑果,洛承君也没急着回去。打发了大半的赤甲军回洛安城,余下十几人便衣,在就近的镇子上,住进了客栈之中。 黑也带着唐冷和莫琰当夜趁着夜色,来了客栈,与洛承君会面。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下落不明 () “可有娆娆和林云庭的踪迹了?” 洛承君看见黑也,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黑也还没回答,他身后的唐冷和莫琰先跪在了地上,拔出自己的佩刀,双手呈给洛承君。 “王爷,属下办事不力,没护得住侧王妃与林公子,还请王爷赐死!” 洛承君目露厌烦,理都没理会这二人,直直地看向黑也。 黑也满脸为难,支吾着摇了摇头。 “属下安排在青灵沟子的暗卫一直紧盯着那山洞,从爆炸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侧王妃与林公子的人影。这青灵沟子周旁小镇,因为一直闹匪徒传闻,这深山之路也没有什么马车和路人。就算侧王妃与林公子逃出来,凭着脚力,如今也难出这片山路。可我们的人找遍了这青灵沟子四面八方的山路出处,都没有找到一点儿线索。” “这青灵沟子周旁的小镇可叫人寻过了?凡事难逃个万一,娆娆聪明,说不定已经逃出这青灵沟子去了。” “属下的人早就在这青灵沟子周旁的镇上巡查过了,但凡是侧王妃与林公子能够藏身的地方,客栈,乞丐窝,胡同,酒楼,也未曾见到二人的身影。而那山洞自爆发生在两日前,不说侧王妃带着林公子能否从那帮匪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就算逃出来,两日,也走不出这山道的……王爷,属下有一言虽不中听,但还是想说……” 黑也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承君,洛承君沉着脸,未说不可,也未说要听。 黑也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那山洞自爆,属下的人只瞧见了那帮匪人逃出来,却并未看见侧王妃与林公子。而且依眼下的情形,侧王妃与林公子如人间蒸发一般下落不明,此等情况,只有一种可能。王爷不如好好审讯一下那帮匪人……” “你的意思是,娆娆和林云庭已经炸死,只不过是尸体,被那帮人给处理掉了?” 洛承君语气幽冷,侧目瞥向黑也,眼角闪着凛冽的寒光,仿若匕首一般刺进黑夜的眸中。 黑也连忙低垂下眉眼,躲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属下也是猜测,只是担心那帮匪人故意扯谎,欺瞒王爷,让王爷徒然费力,白忙一场。” “本王何时到了分不清真假是非的程度?若要说服本王,你们暗卫就把那青灵沟子的土地一寸一寸地刨开来找!娆娆与林云庭不是要回洛安城吗?这青灵沟子里若是找不到人,那就沿着去洛安城的所有城郡挨个给本王找!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承君气恼地抬手将唐冷和莫琰手中的佩刀掀翻在地,那哐啷几声尖锐的刺响,惊地黑也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 黑也说完,抬脚踹了唐冷和莫琰两脚,示意两人赶紧起身退出去。 三人离开后,洛承君一人呆在房间内,方才的笃定开始动摇了起来。他忍不住不断地回想与那老三对话的过程,那一字一句,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可越想,越没有准确的答案。堂堂佐政王,原本最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可如今,却开始了自我怀疑。 “王爷?” 门外,一个赤甲军的轻唤打断了洛承君的胡思乱想,洛承君疲累地叹了口气。 “进来。” 那赤甲军推门进来,小心地提醒洛承君。 “王爷,我们已经在此地拖延半日时间了。匡副统领和大半赤甲军回洛安,若是我们耽搁太久,恐怕会惹皇上生疑。乔将军临行前嘱托过属下,在侧王妃之事上,王爷容易乱了手脚……” 洛承君微愣,抿出一丝冷笑来。 “这个乔书律,倒是操了不少的心。本王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去。” 洛承君的语气很是不情愿,他实在是想亲自留下来,找到付娆安与林云庭为止。可洛安城内,还有一堆乱事等着他这个佐政王去处理。 他表情平静,可内心慌乱无措,濒临极限。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先皇后去世,嘱托年纪不大的洛承君自己,要顾及好弟弟,林云庭和峦国遗族。可仅仅是嘱托,却从未告诉洛承君,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做? 洛承君很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情,那会让他莫名慌乱,心中无底。 之前还有唐冷和莫琰盯着付娆安与林云庭,可如今,二人下落不明,生死不定,洛承君未见结果的痛心,是悬在“害怕”这个词眼上,煎熬地难受不已。 “奥……” 付娆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到扯得脸变形,没有一点儿贤淑贵女的风范。 反正,她也不是。 这暖榻的热气笼得她太舒服了,总是泛着困意。加上这脚伤,只能在榻上躺着,一点儿都动弹不了,所以整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小日子舒服的,好似从前在护国公府上当大小姐一样。 邓老头每日照旧出去忙活,林云庭偶尔也跟着出去,只不过模样太惹眼,出去也是穿着邓老头的破衣裳,乔装打扮一番。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林云庭还是很少出去的。跟邓老头学了几天编草鞋,这有空就在院子里坐着编。 付娆安朝着窗外看去,林云庭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只编了半截的草鞋,朝着院墙外的天看去,发着愣。 “又在发愣?” 付娆安蹙了蹙眉头,自从那日邓老头表明身份之后,这林云庭便开始变得寡言了许多,不仅如此,脑袋也跟装了事儿似的,动不动就发愣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付娆安挪了挪身子,靠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窗户缝,朝着林云庭喊了一声。 “哎!” 林云庭一惊,回神过来,扭头看向付娆安,咧出一个笑容来。可付娆安觉得,他如今对着自己的笑,都不如从前的真切了。 “你想什么呢?不好好干活?人家老人家每天早出晚归地伺候咱们两个人,你还不勤快些,替人家减轻点儿负担?我要不是这腿脚不便,我就帮忙了。” 付娆安看似责备林云庭,其实就是不想让他有时间胡思乱想。 第三百三十四章 盘算 () 谁想林云庭听了付娆安的责备,笑意渐深,直接拎着草绳和鞋子进了屋。 “娆娆你说的对,老人家每天辛苦劳作的不容易,我们也不能白吃白喝。你这腿脚不便,可这手还利落的很呢。来,我们一起编草鞋,等明日拿去卖几个铜钱,还能换一顿包子吃呢!” 林云庭说笑着,将那草绳塞给愣住的付娆安,当真认真地开始教她编草鞋了。 付娆安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笨手笨脚地跟着学了起来。一边学着,一边侧目偷偷瞥那林云庭几眼,欲言又止。 “小林子,上次你发热,可有留下什么不适的症状?” “不适?并没有啊,娆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发热之后,寡言了许多,而且总是目光呆滞地发愣。我是生怕你因为上次发热烧坏了脑子,这要是把一个傻的小林子送到宁老跟前,宁老还不扭断我的脖子?” 付娆安逗趣地说着,笑脸盈盈地看着林云庭。这林云庭原本脸上的笑意却僵了一下,好似没体会到付娆安逗趣的笑点。 “娆娆,你觉得如今这大昭的天下如何?” “啊?” 付娆安一脸懵圈,这林云庭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你指什么?” “国之天下,自然指的是万千百姓的境况啊。” “那便不如何!” 付娆安立马回答的果断,接着意犹未尽地吐槽起了昭帝。 “这大昭百姓看似日子过得不错,可却没几人知道,这九五之尊是个丧心病狂的暴君!屠城之事,他昭帝瞒了天下百姓,可却改不了他骨子里的自私暴虐。如今这大昭是没遇见事儿呢,若是遇见了,这位昭帝,定能为了自己一条命,舍弃了国民去!还有这不公平对待峦国旧民之事,从前我不理解,这大昭国泰民安,这宁老为何非要拼个脸面复国,如今倒是能看懂了,也是由着昭帝,生生给逼的!要我,我也反!” “嘘!” 林云庭瞧付娆安说的激动,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这房子虽在城镇边缘,可谁能防着隔墙有耳呢。 付娆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鼻子里面嗤出一声冷哼来。 林云庭闷叹一声,不由得跟着感叹了一句。 “这洛承君倒是心系天下百姓,敢作敢当。身上,流着峦国和大昭两国的血脉,能将天下这碗水端平,若是他做皇帝,这天下,该能……” “哎,小林子!” 没等林云庭说完,付娆安觉出不对劲来了,急忙开口打断。 “小林子你非要回那洛安城去找洛承君,不会还是要劝他夺位吧?” 林云庭看着付娆安满脸急切,不由地蹙眉。 “娆娆你?难道不想让洛承君坐上皇位吗?若洛承君能成为大昭皇帝,他便有绝对的权利,帮你灭掉安国,杀了李允政那个昏君,帮你报仇血恨。” “我……” 付娆安语塞,她有点儿矛盾。她从前也一直希望洛承君能发兵夺了昭帝的皇位,不希望洛承君一直窝囊隐忍着这个昏君。 可如今忽然这般说起,她又莫名其妙地担忧起了洛承君。因为看了峦国旧部的惨烈,她意识到这昭帝也不是个酒囊饭袋,随便就能拉扯下来的主儿。 “哎呀,我如今都与洛承君分道扬镳了,还指望着他什么?我自己就能想办法杀了李允政那个狗皇帝。我只是担心……嗨,你从前在洛安城的时候,那么多年劝说洛承君与你联手复国,他都没答应,如今,更是不可能了。还不如不要浪费功夫,直接去安国找宁老他们算了?” “若是我有办法,逼他夺位,你如何看?” “逼……逼他?什么办法啊?” 付娆安目光忐忑,她看林云庭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似的,不由好奇。 “我……是说若是我有办法。” 林云庭忽然改口,付娆安瞧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不悦地撇了撇嘴。 “洛承君那家伙,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你啃了那么多年都没啃掉,如今怕是更没戏。他那人……薄情的很呢!” 付娆安有些哀怨,林云庭不再继续开口,手里胡乱绞着那草绳,又发起愣来。 他心中的确有了很大的盘算,只是这盘算的代价,让他有些犹豫。 洛安城。 匡正然拖着半条命回到皇宫,刚入宫门就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守着宫门的侍卫赶紧上前查看,匡正然伸手一把揪住其中一个,语气颤抖却急切地说着。 “快……快带我去面见皇上!” 这昭帝听闻匡正然一个人,还是无比落魄地回来了,莫名地有些兴奋。 这由着太医一边给匡正然处理伤口,一边亲自来了侍卫队的厢房来。 匡正然看见昭帝,激动地想要起身下地参拜,可一动身子,便疼的龇牙咧嘴。这昭帝赶紧假意亲和,上前拦住了要行礼的匡正然。 “匡副统领身上有伤,免礼了。” “谢……谢皇上。” 匡正然仍旧有些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昭帝瞥眼看向匡正然血糊的后背,那道赫然的血口子着实是吓人。 “匡副统领怎么受着这么重的伤独自一人回来了?那……佐政王和赤甲军呢?” 昭帝提到洛承君,明显看见这匡正然浑身一震,带着惊恐之色,芥蒂地看了看这房中的太医和太监。 昭帝一看,心中明了,也窃喜了一丝,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匡副统领,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上!皇上一定要为奴才做主啊!” 这匡正然激动地从榻上爬下来,忍着痛,受惊慌乱地朝着着地叩头。昭帝一惊,赶紧追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朕,自然会为你做主!” “佐政王……佐政王他想要杀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是哪儿里得罪了佐政王,奴才带去的那二十个侍卫,都被杀了,奴才也是虎口逃生。这等佐政王回朝之后,他若是不放过奴才,奴才可如何是好啊?” 听着匡正然的哭诉,昭帝的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欣喜之色。可这语气,却故意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谁算计谁 () “匡正然你可不要胡言乱语,你可是朕派给佐政王帮忙剿匪的,佐政王这平白无故地,为何要杀你和那些侍卫啊?” “这……” 匡正然目光忐忑,眉眼闪躲,越发勾起了昭帝的迫切。 “匡副统领在朕面前,有话直说。若真是佐政王的不是,还有朕护着你呢!” “奴才……奴才不敢妄言,但我等跟着佐政王一起到了那南水孤郡附近,的确是发现了一帮匪徒。可佐政王似乎并不想剿杀他们,而且奴才手下的一个侍卫偶然提起,说是瞧见佐政王与那匪徒首领暗中会面,好似……是峦国旧部的漏网之鱼……” “当真!” 昭帝面露兴奋了起来,匡正然赶紧补了一句。 “这只是猜测,奴才并未真凭实据。只是有过这个猜疑之后,奴才与那二十侍卫,便惨遭了毒手。虽说下手的人黑衣蒙面,但奴才仍旧认出,那就是佐政王的赤甲军!” “这猜测也得有根有据才可,更何况,匡副统领你认出了下杀手的是赤甲军。这佐政王若是心中无鬼,何必要对你们下此毒手呢?” “皇上说的是……” 匡正然目露不安,果然,这昭帝紧接着上前,故作亲近的模样来。 “你与那二十侍卫都是朕近身的御前侍卫,佐政王若真对你们下了杀手,那可是撼动皇权,非同小可的事情。匡副统领可愿意配合朕,等那佐政王回朝,亲自从那赤甲军中指认出下手之人?” “指……认?” 匡正然语气僵硬,昭帝却来了尽头。 “没错,指认。只要你笃定咬死你与那二十御前侍卫是赤甲军下的毒手,朕,就能替你主持公道!” “皇上!奴才也不过是瞥了一眼而已,要让奴才从那几百赤甲军之中指认出行刺之人,奴才……做不到啊……” “蠢钝!你在那几百人之中,随意指一个人就是了。” “啊?皇上,是要奴才陷害佐政王?” “啧,怎么能说是陷害呢?不是匡正然你说的,杀害那二十御前侍卫,还差点儿要了你性命的人,就是赤甲军吗?怎么?你现在想反口,可是欺君之罪!” “奴才不敢!奴才没有欺瞒皇上……” “那便是了,你在赤甲军之中随意指认一人,不论那佐政王说什么,你咬死就是那人下的毒手。朕,便有信心还你公道,护你平安。” “是……” 话说到这份上了,匡正然不点头答应,那可就得判个欺君之罪拖出去掉脑袋了。 昭帝得了自己想要的,潦草关照了匡正然几句,便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这匡正然心里,却没底了。他是照着佐政王交代的话说给了皇上听,只是不知道,这佐政王能不能料到,皇上会反手给他来这么一招。 自己如今,可算是佐政王的人,若帮着皇上害了佐政王,怕是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可这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不听皇上的呀。 匡正然哀叹一声,这左狼右虎,逼得他心慌意乱。 没过两日,这洛承君便带着那几百赤甲军回来了。 这按规矩,从京都派出去的兵士,回来都要先入皇宫,根据战况,领奖受罚之后,才归兵营。 那几百赤甲军在殿外候旨,洛承君独自一人,入了那朝堂之上。 洛承君进殿,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昭帝身旁的匡正然,他眉头一蹙而过,这微笑的表情,被昭帝捕捉在了眼中。 “参见皇上,臣剿匪归朝,那南水孤郡周近的匪徒已经部剿灭。兵力近乎未损。” 洛承君说完,抬眼看向那匡正然,匡正然试图用眼神给洛承君传递什么,可他刚挑眉要动,这洛承君好似故意似的,撇开了目光,看向了昭帝。 昭帝抿嘴轻笑,透着得意。 “佐政王辛苦了,不过这兵力近乎未损,不太相符吧?这匡副统领带去的二十御前侍卫,好像一个都没回来。匡副统领也是前日,身负重伤归来的。怎么此次剿匪,主力兵倒没什么,这协助的御前侍卫,却部阵亡了呢?” “臣还好奇呢,怎么当夜剿匪,单单匡副统领不见了踪影呢?臣还以为,匡副统领是死不见尸,没想到,是提前归朝了。皇上的御前侍卫,以后要强加兵力训练才是,这区区匪徒都抵御不了,还怎么守卫这皇城呢?” “佐政王所言不错,这天下奇兵,最厉害的,当属赤甲军。这御前侍卫虽厉害,但也抵不过你赤甲军的厉害。匡副统领被迫独自归朝,也是有隐情的。” “哦?是吗?” 洛承君嘴角微挑,滑过犹如刀锋一般冰冷弧线,眸子阴沉地看向匡正然,那目光,好似在威胁。 昭帝赶紧挡在匡正然身前,侧目轻声提醒了他一句。 “赤甲军都在朝外候着,你去辨认吧。” “是……皇上。” 匡正然颤颤巍巍地应声,小心翼翼地侧过洛承君,他多想开口提醒,可这距离,他实在是不敢。 洛承君也未给他一丝提示,匡正然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等匡正然出去,昭帝才开口说明了情况。 “匡副统领前日重伤归来,怀疑杀害御前侍卫的刺客并非那些匪徒,而是赤甲军所为。他情急之下曾经看见了其中一个刺客的脸……” 昭帝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地观察着洛承君的表情。洛承君眉眼低垂,掩着眸子之中的神色,让昭帝有些看不清楚。 “臣看,是匡副统领看花了眼吧?臣的赤甲军,何故要杀他的人呢?” “是啊,朕也说是他看错了,可是匡副统领很是笃定,朕就不得不查个清楚了。朕是很相信佐政王与赤甲军的,这若是个误会,自然好。若不是……” 昭帝脸上的笑意忽然落下,洛承君慢慢抬眼,两人冷色相对,心思各异。 “皇上,匡副统领指认了。” 殿外的侍卫忽然禀告了一声,昭帝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哦?这么快,看来很是肯定嘛?佐政王就与朕一起前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 第三百三十六章 演得不错 () 昭帝与洛承君一起走到殿外,那匡正然正站在殿门外,身旁,站着一个赤甲军。 昭帝侧目看了一眼洛承君,他好似并不慌张。心想大概是这匡正然找错了人,不过他并不在乎,不管是不是此人,只要匡正然笃定,他就能将白的说成是黑的。 “匡正然,你可看清楚了?当日对你和那二十个御前侍卫下黑手的人里,有他?” 匡正然有些犹豫,他支吾着,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承君。这昭帝在一旁低声干咳了一声,吓得他赶紧收回了目光。 “是!奴才看清楚了,有他!” 昭帝很是满意,侧目看向洛承君,却发现他的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并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意思。 昭帝一看,心里顿时没了底。 “佐政王,就没什么要说的?” “哦,臣觉得,匡副统领,是不是看花眼了?您再仔细看看,这个人,当真在南水孤郡行刺过你和那二十侍卫?” “这……” 匡正然不明白洛承君此话是否有暗喻,他如今是骑虎难下,只能狠下心来,然照着昭帝的意思来。 “回佐政王,属下不可能看花了眼。属下确认,这个人,就是当日对我和那些御前侍卫下杀手的人之一!” 这匡正然的话音刚落,昭帝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只听这洛承君忽然掩面笑了起来。 这佐政王习惯冷面,忽然这般笑着,莫名让人无法跟着笑出来,反而觉得一身寒意。 昭帝更是不明所以,蹙眉看着洛承君。洛承君笑了几声,好似强忍了笑意似的,恢复了冷色。 “皇上恕罪,臣一时没忍住,失态了。” “朕不明白,此事,有哪一点,能惹的佐政王如此开怀?” “哦,方才这匡副统领如此笃定此人是在南水孤郡行刺御前侍卫的匪人,臣想着,那帮匪徒之中,难不成有人的面相,与臣的赤甲军神似?若真是如此,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 昭帝实在是体会不到这有何可笑的,他以为洛承君是故意这般,想要推卸罪责,眸子冷沉了下来。 “朕,此刻可不是与佐政王开玩笑的。匡正然如此笃定此人就是杀光了朕御前侍卫的凶手之一,他又是你佐政王麾下的赤甲军,足以代表你佐政王的脸面。你佐政王杀了朕的人,是何居心啊?” 昭帝当真板正了脸,带着些许怒意瞪着那洛承君。匡正然紧张地瑟瑟发抖,偷偷注视着洛承君。 不过洛承君依旧一脸淡然,泯然一笑。 “皇上,臣不是与您说了吗?是匡副统领看花眼了,此人,不可能是南水孤郡行刺的人。” “怎么?佐政王是想要指鹿为马吗?朕还在这儿呢!” “臣并非要指鹿为马,只是,在朝堂前站着的这三百赤甲军,并不是随臣前去南水孤郡剿匪的那三百人。” “你说什么?” 昭帝惊愣,仿若是到手的鸭子忽然飞走了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 洛承君看着他这副样子,笑意更浓,开口接着解释了起来。 “此事,也怪臣没有及时与皇上禀报。虽说此次剿匪,赤甲军未损多大的兵力,但受伤和疲累总是难免的。臣担心,他们以这副面貌面圣,会扰了皇上的心情。所以回洛安城之后,便叫那三白赤甲军先回了兵营,换了一批精神好的,随臣入宫来了。” “你……” 昭帝语塞,暗中恼怒地攥紧了拳头。一旁的匡正然忽然如释重负,一边,不由地暗叹这佐政王的远见和厉害。 洛承君看昭帝尴尬不语,接着开口冲击他。 “此事着实怪臣,臣本想着,这进宫复命,论功行赏,也无需一定要本人到场才是。为了赤甲军体面,才临时换了人。谁知,凑巧这匡副统领非要指认此人是当日在南水孤郡行刺他们的人。如今想想,这若是没换人,臣……可是要背负不明之冤了。您说是吧,皇上?” 昭帝更加尴尬,这情急之下,转脸冲着匡正然翻了脸。 “匡正然你是脑袋受的伤吗?朕不是再三嘱咐你,让你一定要认清楚,认清楚!这若不是凑巧,你便是诬陷了佐政王,其罪当诛!” 匡正然一听,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佐政王饶命。臣……臣实在是惊吓过度,所以眼花了。如今瞧着,此人不过是眉眼有些相像而已,与那刺客并不是一人!是臣的过错,是臣错了!” 匡正然一边叩头,一边伸手拽住了洛承君的袍角,暗示洛承君帮他。 洛承君自然不是卸磨杀驴的人,没等昭帝发泄开口降罪,他便先开了口。 “匡副统领不必如此自责,你随本王去剿匪,本就是个辛苦活。匡副统领也算英勇,只可惜御前侍卫能力不足,应付不了那些匪徒。臣也是顾暇不及,没能好好保护他们。好在匡副统领如本王临走之前许下的诺言一下,周回来了。臣,也算没有辜负皇上所托。” “呵呵,是,佐政王的能力,大昭都是有目共睹的。朕自然是放心的。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元文,把朕的赏赐给赤甲军发下去,朕累了,先回宫了。” 昭帝脸上的笑意难看的很,转身笑意落下,脸色阴郁着离开了。 匡正然急忙从地上爬起身,准备跟上去,侧过洛承君的时候,听见了洛承君轻言了一句。 “演得不错。” 匡正然微愣,可瞧见那张红亮在前面不远处,也没敢做出什么回应,低着头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洛承君出宫,那乔书律,早早备着马车在宫门等着了。 “王爷!无事吧?怎么用了这么久?皇上,可是又刁难了?” 洛承君看着乔书律一脸的焦急之色,无奈一笑。 “乔书律,你这成了家的人了,不好好顾念着自己的媳妇儿,对本王这般体贴干嘛?好似本王离了你,活不成了似的!” “哎呀,王爷,您还开玩笑,到底怎么了?” 乔书律难掩好奇,追问着。洛承君抿笑摇了摇头,淡若清风地说了一句。 “戏很好。”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弥天大错 () “戏?我听赤甲军说,没寻到侧王妃与林公子?” 乔书律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承君想到付娆安,这脸上的笑意黯然落下。 “本王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点儿。乔书律,那些夜凉人,可安置好了?” “王爷放心,前几年属下修葺将军府的时候,王爷提点属下,在后院修的那间地牢,此时,正好派上用场。知道那地牢的人不多,王爷尽管放心。” “不用善待他们,粗茶淡饭续着命即可。” “是,只是,王爷留着他们,若是想要那火器秘方,还是早早审讯出来的好。这些人留着,就算王爷不过问火器之事,也是隐患。” 乔书律的意思,洛承君怎能不知。他留着那些夜凉人,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他照旧是不愿意让大昭变天的,可也绝不愿意,任人宰割。 洛承君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蹙了蹙眉,便转开了话题。 “本王让你打探张红亮的错处,你可探出什么来了?” 乔书律愣了愣,察觉这洛承君不愿提及刚才那话题,也就顺应着转开了。 “嗨,王爷还不清楚那些御前侍卫的德行吗?有心找错,随便一拨拉,都是错!” “本王没跟你嬉闹。” 洛承君嫌弃地看向乔书律,乔书律本是想逗洛承君开怀些,没想到撞在刺上,赶紧正经了起来。 “属下知道,王爷要的是大错……弥天大错!” “你找到了?” “王爷交代的事情,属下自然不会让您失望。经过这两日的打探,属下的确发现了这张红亮的弥天大错,这小子,胆子可当真是不小……” 乔书律说着,稍稍凑近了洛承君,语气也放地更低了起来。 “这张红亮,与淑妃娘娘有染。” “淑妃?就是那个夜凉国公主,原名好像叫……” “娜依拉,后来皇上恩赐汉名游雪。” “又是夜凉人……本王记得,这淑妃很得圣宠啊,如今还怀着龙种,怎么跟这张红亮扯上关系了?” “这淑妃娘娘得的圣宠,怕都是皇上看在那夜凉火器的面子上。这淑妃娘娘性子刁钻蛮横,这皇上也是受不了的。面上对她的宠爱不减,可这真的关怀却没什么。而这面上的关怀,皇上还每次都招呼着张红亮去,这一来二往的,可不就……” 乔书律欲言又止,尴尬地笑了笑。洛承君把弄着扳指,思量着。 “如此一来,本王想要除掉那张红亮,还得捎带着淑妃?” “不仅是淑妃,还有皇上的面子呢!这一旦咬定了张红亮与淑妃有染,这淑妃肚子里面的龙种,可也就是说不清来路了。” 洛承君稍稍为难了一下,忽然松开了扳指,下了决心一般。 “罢了,这霍乱宫闱本就该死。本王也不亲自动手,找个合适的人,给皇后捎个消息,本王,吹吹风就好。” “属下……明白!” 乔书律看起来对这一切已经得心应手,在洛承君身边十年的时间。不用洛承君细交代,他早就想好了一切。 要说这皇后,可正盯死那韶华殿,准备随时找机会毁了淑妃的龙嗣呢。 上次用了万春粉,可不巧这皇帝竟然没有按时去韶华殿,好戏扑空。皇后的心一直悬着,担心这皇上将万春粉的事情怀疑在自己身上。 不过好在,皇上好似并未察觉什么。可至此之后,这淑妃也一直小心谨慎着,再没给皇后一点儿下手的机会。 眼看着淑妃的肚子大的比自己都快,皇后焦躁上火,起了满嘴泡。皇上都不怎么来凤殿看她了。 “皇后娘娘,匡副统领承了皇上的令,来给您送祛火的茶了。” “哦……让他放下就是了。” “额,皇后娘娘,这匡副统领说,这一次的茶不同以往,需要亲自与您说明冲泡的方法。” 皇后一听,不耐烦地扭着眉头,怒斥了起来。 “哎呀!这泡茶的法子说给你们下人听不就是了!难不成,本宫还要亲自泡茶吗?” 润荷吓得哆嗦跪在地上,赶紧解释着。 “可……可是匡副统领说,这茶金贵,必须亲自说给皇后娘娘听,奴婢,奴婢也劝他说给奴婢听就好,可是他执拗如此,奴婢也……” “匡副统领?” 皇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匡正然她是不熟,可毕竟是御前侍卫,也曾经谋过几面。记得那人胆小怯懦,不像是敢如此执拗的人啊。 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让他进来吧!” “是!” 润荷急急忙忙出了殿门,招呼着匡正然进了殿内。 只见这匡正然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茶叶罐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后跟前,跪拜行礼。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匡副统领非要亲自与本宫说这茶叶的冲泡法子,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你跟本宫说?” “额,倒不是皇上,是这罐茶,太过金贵了。” 匡正然说着,抬眼朝着皇后诡秘一笑。皇后越发觉得奇怪,伸手招呼一旁的润荷,将匡正然手里的茶罐拿了过来。 皇后看这茶罐与普通茶罐并无异常,怪异地瞄了匡正然一眼,小心翼翼地扭开那罐盖,忽然愣住。 愣了片刻,皇后猛然盖上了茶罐,抬眼再看向匡正然,嘴角悠然上翘,溢着欣喜。 “这茶,果真是金贵啊。” “能得娘娘欢喜,奴才便没白来一趟。” 皇后笑意渐浓,眼神示意润荷出去,润荷点头退出,还顺手,将殿门带上。 殿内就剩下皇后与匡正然,气氛忽然沉默联系下来。匡正然微微有些紧张,而皇后的脸上,笑意落下。 “匡副统领得此秘事,不去禀告皇上,来本宫这里,是何居心啊?” 皇后说着,从茶罐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那纸条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一行字。 “御前统领张红亮与淑妃有染已久,淑妃其孕有疑。” 匡正然看向皇后阴沉下来的眸子,赶紧跪在了地上。 “臣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臣一心想爬上正统领之位,一心想要除掉张红亮,盯他许久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利刃 () 这般坦白的话,是乔书律再三叮嘱匡正然如此说的。可匡正然心中没底,总觉得这般说,只能自找死路。 可没想到,这皇后不仅没生气,还抿出几声冷笑来,似乎挺满意匡正然的坦率。 “那你怎么就断定,本宫会帮你?难不成,你是觉得本宫心胸狭隘,妒意满腔,早就嫉妒那淑妃了?” “奴才绝没有这样想过,奴才只是觉得,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首,这肃清后宫歪斜之事,当属皇后娘娘才有能力做到。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对霍乱宫闱之事,置之不理的!” 这话听进皇后耳朵里,那叫一个舒服。皇后本就愁着怎么除掉那淑妃,如今送上门来的法子,她自是乐意的。 原本对这匡正然有些疑虑,可一听他是为了爬上高位,这疑虑,自然也就抵消了去。 “这御前统领张红亮与淑妃有染,你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奴才并没有真凭实据,但的确是亲眼看见那张红亮偷偷摸摸入那韶华殿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就连淑妃娘娘昭告孕事之后,他仍旧隔三差五会潜入那韶华殿与淑妃偷欢。” “不对吧?” 皇后生了疑,她明明派人日夜盯着那韶华殿的动静呢,这张红亮若是隔三差五地去,她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可这话,不能明说出来。皇后正愁着怎么说明呢,这匡正然自己先开口解释了起来。 “这张红亮每月不执勤的那几日,都会假装在侍卫厢房里面睡觉。因为是御前统领,单人单屋,也没人敢去打扰。可其实,他根本不在屋内,那临近侍卫厢房的后花园里有坐假山,那假山其内中空,隐着一个山洞。张红亮会在那里换上韶华殿太监的衣服,而韶华殿的宫女浅茵也会等在那里,带着张红亮一起去那韶华殿。然后,再有那浅茵送回来,如此往复。” “怪不得……呵呵。” 皇后冷笑两声,因为她听着匡正然的话,觉得那假山有些耳熟。 在宫中,临近侍卫厢房,在后花园,有隐蔽山洞的假山,只有那一座。 那假山,还是她皇后先发现的秘处。只不过林云庭之事后,她早就将里面清理干净,再也不过问了,甚至,连路过,都不敢多瞧一眼。 没想到,如今这淑妃偷欢,也用到那假山。这莫名其妙的缘分,惹得皇后笑意不绝。 匡正然不明所以,看着皇后一直阴阴地笑着,不由地心颤。 匡正然从凤殿出来,感觉双腿发软,心惊胆战的感觉当真是刺激。 皇后谨慎,也并未完完地信任匡正然。她先派人暗中盯着,确认那匡正然说的只字不错,才开始计划了起来。 皇后自是不会直接与昭帝说明淑妃与张红亮偷欢的事情,这皇上身边都是张红亮手下的人,有点儿风吹草动,这入网的鱼可就逃了。 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得误会自己嫉妒成疯,厌弃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以腹中龙嗣有异为由,引着皇上来了这凤殿中。 “哎哟,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 皇后娇喘着,昭帝心急龙嗣,上前急切询问太医。 “皇后这月份都大了,怎么会忽然不舒服?”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龙嗣并无大碍,只是皇后娘娘今日噩梦缠身,睡不好,所以才导致身子不适。这梦魇之症,还是让钦天监为皇后娘娘据天象解解这梦缘吧。” 太医一字一句都照着皇后嘱咐地说了,皇上心急龙嗣,也不深想,直接召了钦天监过来给皇后解梦。 皇后说自己总是梦见后花园的一座假山,那山上有个洞,洞里总是冒出黑郁之气,还有各种莫名野兽的咆哮声,总是惊的她夜不能寐。 这钦天监,自然也是照着皇后的话,一五一十地与昭帝说了一遍。 “皇上,皇后娘娘此梦是天降暗示。” “天降暗示?暗示什么?” “这宫里,有隐晦不堪之事发生。皇后娘娘乃后宫之首,此事应该发生在后宫。而线索,应该就是后花园的假山,若找到有山洞的假山,此事,应该就能明了。” “隐晦不堪之事?” 昭帝眉头一蹙,这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所谓隐晦不堪,无需明说,昭帝心中自然有数。 不用皇后多言,昭帝本就多疑,自己支开了所有的御前侍卫,让元文找了几个老练的太监,暗中找了后花园所有的假山,自然,那座假山很快就被发现了。 包括那假山里面的太监服。 不过元文也是精明,这太监服并未取走给昭帝看,只是将此事告知了昭帝。 昭帝不傻,这太监服丢在那隐秘的地方,还临着侍卫厢房。这绿帽子,戴的有了几分清楚。 “给朕,日夜盯紧,不要惊动那些侍卫。找到那太监服的主人!” 昭帝气的脸色骤变,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霍乱他的后宫。 没过几日,又到了这张红亮不执勤的日子…… “皇后娘娘,皇上带着人去韶华殿了!” 润荷激动地跑进凤殿来禀告皇后,笑意在皇后脸上慢慢绽开,她捂着肚子,急急起身。 “此等热闹的场面,本宫可不能错过了,快,扶我去韶华殿!” 皇后到韶华殿的时候,只见那韶华殿的宫女浅茵和其他几个太监宫女,都被抹了脖子,血淋淋地倒在殿门口。 “皇后娘娘如今有身子,可不能看这血腥的画面!” 润荷慌忙伸手要捂皇后的眼,可皇后,却毫不在意地推开了她。 “怕什么?这哪儿血腥了?多美的景儿啊。” 皇后笑着,瞧这些,像是昭帝的作风。这帮奴才为淑妃守门放风,昭帝这性子,自然会杀了这帮狗奴才。 皇后踩着这些人还温热的尸体,走进了韶华殿,还没进内厢见着人影,就听见了淑妃撕心裂肺地求饶声。 “皇上饶命,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皇后听着这声音,笑意更浓,疾步走了进去。这一进去,便立马换了一张脸面。 第三百三十九章 淑妃的筹码 () “淑妃妹妹!” 皇后装作满脸急切又害怕的模样,快步走入韶华殿的内厢之中。 这内厢的地面上,张红亮已经身首分离,血喷洒了满地。淑妃穿着肚兜,顾不得微微隆起的肚子,正跪在地上抱着昭帝的腿求饶。 昭帝手里攥着的染血的长刀,怒瞪着淑妃,气的浑身颤抖,却仍旧没下决心连这淑妃一起杀了。 “啊!皇上!皇上!” 皇后惊叫一声,做出一副娇弱害怕,却还顾念这昭帝的模样来。绕过那张红亮的尸身,奔到昭帝的身边来。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啊?您没受伤吧?快给臣妾瞧瞧……” 昭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关切而好一些,他冷冷地抬手,示意皇后不要触碰他。 “皇后怀有身孕,先回凤殿去吧。” “臣妾不走!这韶华殿是后宫之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臣妾身为皇后,怎么能丢下皇上和淑妃妹妹独自离开呢?皇上,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张统领怎么……难不成,是遭了刺客?” “刺客?” 昭帝冷嘲一笑,抬脚将淑妃踹在了一旁。皇后心中窃喜,面上还装出疼惜淑妃的模样来。 “皇上这是做什么?淑妃妹妹身怀有孕,可经不得如此……” 皇后说着,还上前去搀扶淑妃。淑妃此刻已经被吓的痴傻,分不清敌我,一把攥住皇后的袖子,祈求道。 “皇后娘娘帮妹妹求求情吧,是……是这个张红亮冒犯我在先,臣妾是担心传出去丢脸,所以才委曲求的。皇上,皇上明鉴啊!” “冒犯?” 皇后继续装傻,看了看那张红亮的尸身赤着,故作恍然大悟。 “难不成,淑妃妹妹你……” “皇后猜的没错,淑妃这个贱人,竟然背着朕与御前统领张红亮苟且!朕让你宠冠六宫,你却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与这下等奴才暗度陈仓?淑妃,你是觉得,朕这九五之尊,还比不上一个御前统领吗?” “不是的,皇上听臣妾解释,臣妾……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臣妾与张红亮相处时间不过月余而已,臣妾腹中孩儿,是皇上的龙种无错啊。皇上看在皇儿的面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臣妾……真的知错了!” 淑妃一边求饶,那目光颤抖着,一直盯着昭帝手中带血的长刀。她是亲眼看见那张红亮人头落地,血溅三尺的,她可不想也变成那副下场。 听到淑妃提及腹中龙嗣,昭帝的怒气更胜,举刀直指淑妃。皇后巴不得昭帝爽快些,赶紧让这淑妃一尸两命,只可惜,昭帝依旧顾念着夜凉的面子,没有挥刀砍下去。 “你做出这等丑事来,还敢跟朕提龙嗣?你腹中孩子,不论是不是朕的,你那身子已经被这下等人碰过,那孩子,还能干净的了吗?朕,就算命中无子,也绝不会要你肚子里这肮脏的东西!” “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你饶臣妾一命。皇上若是看臣妾恶心,可以将臣妾贬回夜凉去,臣妾愿意用臣妾的命,与夜凉皇族换取火器秘方,只求皇上……饶我一命!” 淑妃实在是太怕死了,心中虽没把握,但仍旧提及了夜凉火器。 果然,昭帝的怒气微缓,皇后的脸色虽然不悦,但想到这淑妃也不会再有翻身之日,影响不到自己后宫独宠之位,也就罢了。 迟疑了片刻,昭帝举着长刀的手缓缓落下,将目光转向了皇后。 “这淑妃,就交给皇后你处置了。” “皇上,您这可为难臣妾了。这淑妃妹妹身后有夜凉,从前又得尽了您的圣宠,如今,臣妾怎么好处置她呢?” “随你处置,留一条命即可。若要朕亲自来处置,朕担心……会忍不住将她五马分尸!” 昭帝说完,恶狠狠地扔下那把长刀,转身疾步走出了韶华殿。 这淑妃以为自己死里逃生,长长地松下一口气来,瘫坐在了地上。皇后看着昭帝走远,这才回过头来,阴笑着走近淑妃。 淑妃没了往日的目中无人,连忙朝着皇后跪拜。 “皇后娘娘的恩德,妹妹一定铭记在心。” “恩德?妹妹指什么?难不成,是谢本宫将你从这宠冠六宫的位子上拉了下来?还是让你这腹中怀的金贵变成了如今的烂泥巴?” 皇后笑吟吟地说着,冰冷的指尖轻缓的触碰淑妃的肚子。淑妃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惊恐地看向皇后。 “是……是你?” “没错,是本宫。谁让你自作孽不可活的,本宫身为后宫之首,本就有义务为皇上分忧。” 淑妃的感恩变成了仇视,皇后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却越发开心了起来。 “如今你落在本宫的手里,本宫可得费些心思,想着如何好好折腾你。你们夜凉人的眸子色异于常人,皇上每每喜欢夸赞你这双异色的眸子,不如,本宫给你戳瞎了它?” 皇后的语气风轻云淡,可听进淑妃的耳里,却惊悚骇人。淑妃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皇后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哦,还有你这双手,这夜凉人肤色冷白,透着股冷艳娇媚,特别是你这双手,骨节纤细,修长白嫩。皇上啊,总是夸个不停呢。不如每日来一个时辰的拶刑,把你这一双纤纤软玉的手夹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好?那般模样,皇上总能厌弃地一辈子不想再见了吧?” “皇后娘娘……若是这般对我,一定会后悔……” 淑妃忽然扭着眉头,语气发狠地回了一句。皇后不悦地看着她,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淑妃那冷白的脸颊上,立马印上了鲜红的五指手印。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敢威胁本宫?” “臣妾并不是威胁……皇后应该知道,皇上方才忍着盛怒不肯杀我,是看在夜凉的面子上。夜凉火器是皇上渴求之物,我是夜凉公主,夜王吾其昆,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我如今出事,夜王不日定会入昭来,你若敢将我折磨的不成人样,我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愣了,这淑妃的话的确震慑住了她。可她,万不甘就这般轻易放过她。 第三百四十章 恶毒 () 淑妃看皇后愣住了,知道自己的筹码管用,咧嘴呵呵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确定,自己死不了了。 皇后看着淑妃这般瑟,面容冷肃地站起身来,愁着如何能不伤她而折磨她。 这时,匡正然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差使着去收拾那张红亮的尸身。皇后瞥了一眼,忽然计从心来。 “放下!” 皇后转身喝住了那几个侍卫,匡正然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尸体不用收拾,就留在这韶华殿……啊,叫个仵作过来,把张统领的身首缝合起来,帮淑妃娘娘挂在这屋里。” “啊?” 匡正然和几个侍卫愣住,皇后这要求,着实有些变态了。淑妃也一脸愕然,刚平静下来的眸子里,又生出了恐惧来。 “怎么?没听懂本宫的意思吗?这淑妃娘娘与张统领两情相悦,皇上让本宫酌情处置淑妃,本宫呢,好成人之美。从今日开始,淑妃禁足在这韶华殿内厢之中,留张统领的尸身相伴左右……” “皇后!” 淑妃气急惊叫一声,皇后垂眼看向她,微微一笑。 “看来妹妹很是开心呢?那本宫,便放心了。匡副统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给淑妃安排上。” “是……皇后娘娘。” 匡正然一边惊诧于皇后的恶毒,一边差使着人按照皇后说的来做。这淑妃本就够害怕了,想着以后自己要独自一人与张红亮的尸体朝夕相处,挣扎着起身要冲出内厢去。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侍卫给拦下来了。 “皇后!皇后你不得好死!皇后!” 身后,淑妃的惨叫此起彼伏,皇后扶着自己的孕肚,优哉地走出了韶华殿,想打了胜仗一般,嘴角上扬。 匡正然从殿内跟着走了上来,瞧了瞧一旁的润荷。润荷明意,退在了一侧。 “奴才恭喜皇后娘娘。” “恭喜本宫?是本宫该恭喜匡副统领才是。” 匡正然一愣,抬眼看见皇后清冷的眸子。皇后幽幽地抬手,那蓝底镶金的护甲轻轻勾了勾匡正然抱拳的手。 匡正然赶紧哈下腰来,将手背呈了上去,皇后顺势扶着他往台阶下走去。 “你放心吧,此事你立了大功,本宫不会亏待你的。早些时候,本宫瞅着那张红亮就不大顺眼,你在郑培安手下待了那么些年,郑培安死了,本就该你做这正统领的。如今张红亮也死了,皇上哪儿,本宫会替你点拨的。” “奴才,谢皇后娘娘圣恩。” “嗯,不过……” 这皇后忽然顿住,手从匡正然的手背上放下,侧目看向他。 “这正统领的位置,本宫一直觉得不大吉利。这才大半年的时候,先是聂纵,后有郑培安,如今又是这个张红亮,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匡副统领你坐上来,可得用尽本事,坐稳当了!” 皇后说着,还用那长长的护甲尖儿划拉了一下匡正然,匡正然一惊,瞬时明白了皇后的暗喻,赶忙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请放心,奴才若是坐上这位置,一定打心里向着您。为您的事儿,奴才万死不辞!” “呵呵呵呵……好!本宫瞧着你是个聪明人,果真不错。行了,本宫乏了,你可好生替本宫照看好这淑妃,别让本宫劳心费力。” “娘娘放心,恭送娘娘!” 这润荷赶紧上前,接过皇后伸出的手臂,搀着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凤殿走去。 走到那凤殿前,元文公公早就恭候多时了,皇后瞧见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一个个手里端着锦盘,盘子里面放着各种金贵稀罕的赏赐。 “哎哟,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奴才要是再迟一点儿回去复命,皇上怕是要亲自来瞧您了。” “皇上不是让本宫处置淑妃吗?本宫也没耽搁许久啊?” “娘娘身子金贵,这没耽搁许久,在皇上哪儿,也是许久了。皇上念叨着,娘娘方才见了些血腥,怕影响了腹中龙嗣的安危。特意叫奴才找了些名贵安神的药材,还有些名贵的丝绸,想着让皇后娘娘挑选一下,让尚宫局提前给小皇子置办齐了衣裳。” 皇后听着,嘴角透出一丝冷笑来,这笑意里,带着些嘲讽。不过很快一闪而过,并不扎眼。 “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润荷……” 皇后招呼了一声润荷,润荷从袖口之中掏出一锭金子来递给了元文。元文立马眉开眼笑,嘴上客气着,可这手还是接过了那金锭子。 打发走了元文,这凤殿一地的赏赐,皇后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噙着莫名的笑意。 “娘娘,您快来看看呀,这株百香兰,可是皇上的心尖儿物啊。皇上当真疼惜您,把这个都给您了。听说这百香兰的香气,有很好的助眠作用。” “心尖儿啊,如今这后宫,只剩下本宫肚子里这一个皇子可期了,皇上自然是什么都舍得的。若不是本宫肚子里还有一个,皇上方才能在那韶华殿,用刀指着淑妃的时候,硬气地说出那句,朕宁可命中无子吗?呵呵,天子之言,当真是……” 皇后欲言又止,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意透着诡异。 “润荷,你说,那淑妃若说的是实话。她肚子里面的当真是皇上的孩子,还是位皇子,咱们的皇上,会不会后悔啊?” 润荷微愣,心中明白皇后的意思,却得装傻。 “娘娘说什么呢?您肚子里面的,一定是位小皇子。是咱们大昭最金贵的皇长子!” “是啊,他得是个皇子才是,不然,可就枉费了本宫那么多的心思。” 没过几日,匡正然顺利地坐上了御前正统领的位置。 经过这一串的事情,匡正然是打心眼里臣服洛承君,觉得这位佐政王,当真是厉害。 虽说这阴差阳错,还多了一个皇后为他做倚靠,可也不敢对洛承君,有一丝半点的二心。 匡正然一字不差地将皇后与他的交谈说与乔书律,乔书律转达给洛承君。洛承君正愁心付娆安仍旧下落不明,听完微愣,冷然开口。 “这正统领之位是不详,不过依本王之见,这匡正然,坐的稳。”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所寻无果,有心避之 () “属下也是如此回复匡正然的,王爷看似是借了皇后的刀除掉了张红亮,其实也是帮着他匡正然倚了一个靠山。聂纵,郑培安和张红亮之所以在这正统领之位上坐不稳,就是因为无法平衡好皇上与王爷这杆秤。可如今,皇上那边,有皇后替匡正然把持着,王爷这边,他匡正然也是自己人,此事,稳妥。” 乔书律说着,却瞧见洛承君心不在焉。瞥眼瞧见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几封飞鸽传书,便心知肚明。 “侧王妃与林公子,还没有下落?” 洛承君蹙着眉头,闷叹一声,算是默应。乔书律虽也担忧,但看着洛承君这般,也只能出言劝慰。 “王爷也不用太过担忧了,暗卫寻了这么些日子,都寻不到,说不定,这侧王妃与林公子,已经调转方向,去了安国了。” “安国?除非这娆娆和林云庭有飞毛腿,不然,那青灵沟子往安国方向去,必然要穿过南水孤郡的。南水孤郡的暗卫眼线更多,也丝毫没有娆娆与林云庭的消息,去安国这猜想,立不住脚的。” “这……” 乔书律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慰洛承君。洛承君慢悠悠地拿起那几封飞鸽传书,用火折子燃了,丢在一旁的茶碗之中。 “王爷,不如,属下得空,再好好审问一下那阿里普三人?毕竟,侧王妃与林公子,是从他们那里开始,杳无音信的。” “不必。这青灵沟子,本王让暗卫寸土都没放过,若娆娆与林云庭真的死在了他们手里,总不会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们没说谎,你若审讯频繁,这出岔子的机会也就多了。这一日找不到人,就增派暗卫接着找,把这大昭翻个天,也要找到。” 洛承君强作镇定,心里却恨不得能飞离大昭,亲自去找。 可洛承君不知道,就是他急于找寻,暗卫行动过密,在这临郡城寻人的时候,反而是惊扰了付娆安与林云庭。 “姑娘公子这几日,就窝在房内,什么响动都不要出。这几日,镇子上有点儿不对劲!” 老邓头这天回来,急切地进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嘱咐了付娆安与林云庭。 “如何不对劲了?” 付娆安心急追问,她这脚伤未愈,可是一点儿安感都没有。 “这临郡城地方小,又地偏的很,不临大路,过路客也少的很。可我今日回来,瞧见这镇子上,多了不少的生面孔。这些人虽穿得寻常,可这身形魁梧,那衣服掩都掩不住的壮实,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应该是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那长相呢?可与我们相似?头发是不是发黄麻色?眼睛,那眸子也是异色的?” 付娆安第一想到的是那帮来路不明的匪徒,还以为是阿里普他们阴魂不散呢。 这邓老头听着,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这长相倒没姑娘你说的那般邪乎,就是普通人的模样。老叟担心,是不是那昭帝的官兵?咱们从那青灵沟子山路回来的时候,不是遇到过一拨官兵吗?” “邪了门了?这昭帝怎么那般神通广大,我们都走的这般隐蔽了,他还能找到这儿来!” 付娆安心里慌张了起来,林云庭愁锁着眉头,沉默片刻,忽然起身。 “若是如此,那这里,我便是不能继续呆着了。弄不好,会连累老人家你的。娆娆你腿上有伤,这昭帝也不是来找你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我自己……” “你自己如何啊?小林子你以为自己本事通天啊?就凭着你自己,出了这个门就得被抓,抓了还得连累我们!” 付娆安气呼呼地瞪着林云庭,一旁的老邓头也赶紧开口劝说。 “是啊公子,姑娘说的没错。指不定,老叟这家门口就有人盯着呢!我瞧着这帮人,并不知晓你们的确切位置,今日我去临庄送货,发现那里也有不少面生的人,想必他们也是广撒网地找,没个准信儿呢!与其冒险露头,不如你与姑娘就老老实实地窝在我这破房子里头,等他们找过了,自然就离开了。” 林云庭心中不安,却也被无他法。 这原本林云庭还偶尔出门露面,帮着老邓头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如今被暗卫惊了,便足不出户。这就算在房内,也是大些的动静都不敢生出。 一晃一月过去,这林云庭和付娆安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洛承君每日收到同样内容的飞鸽传书,逐渐开始冷木。 因为过度悬心担忧,洛承君对何事都不大能提起兴趣来,就连这早朝,也是隔三差五地偶尔去一次。每次缺席,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昭帝不悦,但也不予理会。 再过几日,就是大昭长公主的八岁生辰。 这八岁,正是总角之年,孩童初束发髻,天真无忧的年纪。 不过这长公主虽说是皇后娘娘嫡出,也是昭帝的首个孩子。但总归是个女子,不太受昭帝的重视。 长公主八岁之前,昭帝从未给她大张旗鼓地庆贺过生辰,今年,却忽然要在宫内设宴,特意庆贺。 这佐政王府的帖子,是乔书律给洛承君捎来的。 “王爷,这是宫宴的帖子,是初晗长公主八岁生辰,皇上准备三日后在皇后的凤鵉殿前,为长公主庆贺。” “长公主?” 洛承君目色慵懒地抬眼看向乔书律递来的帖子,眉头蹙紧。 “咱们这位皇上怎么忽然重视起这位长公主了?” “属下想,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如今怀有皇子,受了皇上的重视,所以爱屋及乌,连着宠爱了长公主。” 乔书律的解释也说得过去,洛承君微微释然,紧接着嘱咐了一句。 “此次宫宴,其其格不能去。” “啊?可是……皇上今日早朝,还专门跟属下叮嘱了一句,说其其格乃蒙蛮贵宾,这初晗公主一直很想让其其格教她骑马射箭,特别交代,让属下带着其其格一同来宫宴。就连这宫宴的帖子,皇上还专门独给了其其格一份,说是重视蒙蛮……”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心虚 () 乔书律为难地说着,洛承君眸中的慵懒散去,厉声追问乔书律。 “你应下了?” “王爷,这……属下如何能回绝啊?您还是担心,之前从蒙蛮来的那封飞鸽传书?这都过去一月多了,属下也细心照看着其其格,并无什么意外发生。此次宫宴,这防守更加森严,属下也会照旧按照从前的规矩,凡入口之物,都会帮其其格试毒的。” 乔书律如今已经有些松下了警惕,洛承君却觉得,这次昭帝忽然要给长公主庆贺生辰,有些怪异。 可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也的确如乔书律所言,都已经过去月余的时间。洛承君闷叹一声,只能再次叮嘱乔书律。 “这三日,你可好好安排其其格入宫身边的人。这宫宴虽是守卫森严,可这入宫的人,却不能带太多随从。其其格是外族,以规矩不同带个贴身的丫头也无大碍。好生调教那丫头,其其格入口,沾身之物,都要细细检查。” “属下谨记,王爷为内人之事,实在是操劳了。” 洛承君听乔书律这般言语,微微一愣,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内人?看来这婚后的小日子,你与那其其格,相处的还算是不错?” 乔书律一愣,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洛承君瞧他这副样子,心中更加笃定了猜想。这许久未见笑意的脸上,抿出一抹欣慰来。 “本王还以为,这其其格性子野莽,与你喜欢的半丝不符呢。如今看来,这日久生情,很是有道理。” “王爷可莫要取笑属下了,王爷若无事,属下先告退了。” “等等!” 乔书律作势要走,洛承君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这逍遥王府上,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小王爷?这如今能动的了的探子和暗卫,都派出去找侧王妃与林公子了。这动不了的,都是必须试客盯着的线。逍遥王府那里,许久没人盯着了。王爷这是在担心小王爷什么?” 洛承君迟疑着,乔书律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聂欢之死的事情。而如今这局势,也是该他永远不知情才好。所以他自然不会想到,洛承君担心的,不是洛承尧,而是那个简茶。 “没什么,本王就是奇怪。这承尧之前一直吵嚷着要回岭岚去,如今成婚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走!” 洛承君说着,生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来。乔书律看着他那嫌弃里头,都是关切。 “王爷您就嘴硬吧,小王爷若真是跟你这般僵冷着关系回那岭岚去,您心里能舒坦?依属下看,这小王爷也是等着找机会与您和解呢!不如,你们兄弟两个,就趁着这一次的宫宴,各自给个台阶下吧!” “哼……” 洛承君冷哼一声,朝着乔书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乔书律撇了撇嘴,作揖退下。 洛承君一人坐在桌案前,愣了愣,回身从画罐之中抽出一张画来,打开,那上面,画着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拉着一个黄口小儿。 那弱冠男子就是洛承君,黄口小儿便是洛承尧。这张画,是他们去世母后亲手为二人画下的。 每每回想那个时候,洛承君眼中,就会流露出无比的眷恋之情。 今日逍遥王府上,来了贵客,元文公公。 洛承尧被昭帝特赦无需上朝,无需参与政事,空领饷银,逍遥自在。所谓逍遥王也,自然也没有得来这宫宴的帖子。 这元文被昭帝打发来,亲自给洛承尧送宫宴帖。 “有劳元文公公跑一趟,这点儿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洛承尧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来,塞给了元文。元文笑嘻嘻地接过,却没有立马告辞的意思,反而朝着洛承尧身后张望,神色在意,语气却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 “怎么……没见逍遥王妃呢?” “哦,茶儿今早身子不适,正在内厢休息呢?怎么?公公有事找她?” “啊,奴才能有什么事找王妃啊。只是皇后娘娘让老奴给王妃捎句话来,老奴本想亲自转达给王妃听的。” “哦,如此啊。只是不巧,公公不如把话说给我,我说与茶儿听便是,一样的。” “也只好如此了。嗯……皇后娘娘说,她之前与王妃约好的事情,期限将至,王妃之前失约了一次,这一次,可不能错失了。” 洛承尧听着这话,蹙起了眉头。 “这皇后与茶儿约过什么事情吗?我怎么没听茶儿提起过?” “哎呀,这老奴就不便过问皇后娘娘了,王爷若是好奇,可以问王妃。得嘞,老奴此行,圣命完成,就此告辞了。” 元文笑眯眯地作揖告退,洛承尧嘴里默念着要转达的话,转身朝着内厢走去。 这简茶躺在内厢的榻上,脸色不太好,食欲不佳,愁眉苦脸的。 青宁在一旁换着花样的给她递吃食,她看都不看,只是摇头。 “主子,您这样可不行,奴婢去给您叫大夫来看看吧?” “不必了,没什么的大事……” 简茶锁着眉拒绝,她觉得自己难受,是心里头难受。这过几日就是长公主生辰,她早就知晓。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度日如年,一直算着日子呢。中间也没少想法子,看看能不能避开,可费尽心思,也是无果。 “呕……” 正愁着,这简茶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恶心上涌,酸苦之气涌上舌尖,一下子将刚才喝进去的茶水给呕了出来。 青宁一看,赶紧上前拍抚简茶,这紧张着,却还笑出了声儿。简茶本就心情不越,听见青宁傻笑,抬眼瞪了过去。 “死丫头,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笑得出来。” 青宁赶紧收住了笑容,凑近简茶,说了一句。 “主子您这怕不是身子不适,而是有喜了!” “有喜?” 简茶惊瞪着双眼,一月之前与昭帝在御书房的种种画面,浮现眼前。那表情,不是欣喜,而是心虚恐惧。 青宁以为简茶是高兴地呆住了,又笑了起来。 “奴婢提前恭喜主子了,这就叫小王爷进来,给主子请个御医好好瞧瞧。”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杜渐防萌 () 青宁兴冲冲地就要往外走,简茶回神,一把扯过青宁的,这力道猛地,直接将青宁拽了个趔趄。 青宁被简茶这反应吓了一跳,回头看向简茶,发现的表情也不大对劲。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觉得不像是有喜,还没确定之前,你别在王爷面前多嘴!” 这寻常的叮嘱罢了,青宁却听出了恐吓的意思。她心中觉得奇怪,可瞧着简茶的脸色不好,也不敢深问,只能点头应下。 正巧此时,洛承尧从门外走了进来。 简茶瞧见他,心虚地硬撑着身子的不适,从榻上起了身。 “茶儿,身子可好些了?我让管家去叫大夫了,一会儿就来。” “不用了!” 简茶听说大夫要来,吓得赶紧拒绝,明明是病态的脸色,却硬要抿出无恙的笑来。 “王爷不用叫大夫来给我瞧了,我就是早上受了点儿凉,如今喝了几杯暖茶,已经好了。” “好了?” 洛承尧蹙着眉头,上前伸手拉过简茶,心疼地看着她的脸色。 “本王瞧你脸色可不好看,就算这会儿不难受了,也得让大夫来看看才放心。” “我真的没事了,哎,刚才不是说,宫里来人了?谁呀,何事?” 简茶心中已经料到了大概何事,只是她没有亲见宫里来的人,此刻,也是为了转移看病的话题。 一旁的青宁锁着眉头,这自家主子的反应也太不对头了。有喜这等好事,却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故意瞒着,难不成,是为了给王爷惊喜? “哦,是宫里的元文公公,给咱们逍遥王府送长公主生辰的帖子,三日后,凤鵉殿前宫宴,你我同去。” “原来如此,这皇上也真是看重王爷,送个宫帖,还叫了元文公公这般近身的人儿来……” 说到皇上看重自己,洛承尧不似从前那般嘚瑟骄傲,反而抿着一抹苦笑。回这洛安城大半年的时候,他早已看清楚,昭帝对自己的宠爱,不过是做给天下看的。 “茶儿,等长公主生辰过后,我们立刻回岭岚去吧?” “啊?” 简茶愣了愣,这洛承尧成婚之前就一直想回岭岚去,可婚后又忽然不着急回去了,说是要与佐政王重归于好,可这一个多月了,也没见这两兄弟有任何进一步的走动。 “好,王爷说如何,就如何。” 简茶轻缓地说着,被洛承尧攥着的手轻轻用力回握了下。这一个多月的婚后相处,洛承尧对她,的确是无微不至。 简茶就算是石头心肠,如今,也该焐热了些。只是想到要在长公主生辰宴上杀了其其格,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像聂欢那次,侥幸逃脱。 “哦,瞧本王这记性,这元文公公还说了件事情。说皇后让他传话给你,茶儿你与皇后约定过何事啊?皇后说,你之前爽约过一次,这次可不能错过了?” 洛承尧满目好奇地看着简茶,简茶张了张嘴,苦笑了一下。 “没什么,是女人家的事情,王爷不必知道。” “王爷,薛大夫来了。” 正说着,管家带着大夫走了进来,简茶神色一僵,从洛承君手里抽回了手。 “劳驾薛大夫白跑一趟,我已经无碍了,现在只想出去走走。” 不等洛承尧开口,简茶便招呼着青宁随自己走了出去。 “青宁,你从小被家人买进这洛安城,想必对这洛安城很是熟悉吧?” 青宁跟在简茶身后,一直琢磨着刚才的事情,这简茶忽然开口询问,惊得她一愣。 “主子……指什么?我这般下等人,对这洛安城的熟悉,也不过是大街小巷的奔走而已。” “我指的就是这个,你可知道,比较隐晦,又高明的医馆?” “隐晦……主子想找的,莫不是卖禁药的那种医馆吧?主子想买什么药啊?” “我不买药,就是想找个不相干的大夫,来替我好好把把脉。如今我是逍遥王妃,这洛安城内的稍大的医馆,都认得我,不自在。” “主子当真是想给王爷个惊喜?其实用不得那么麻烦,就让薛大夫把脉,让他守口如瓶就是了。” 青宁自作聪明,却招来了简茶的一记冷眼。 “我喜欢你这丫头,就是看中你这丫头聪明,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什么时候,你也多了这多嘴多舌的毛病了?” 见简茶动怒,青宁吓得赶紧改口。 “奴婢知错了,主子若是想要找个不相干的医馆,这洛安城内,的确是有一处。不过那医馆是卖禁药的,各类的春粉,天下奇毒等。那医馆大夫的医术听说也不错,只不过用的都不是常规治法,也是有些邪门。但好就好在,他看病隔一道门,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神仙妖怪,他都不过问,只问你来之所求,只要银子够,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其他的,好似都没问题。” 简茶听着,思量了一下。她心里的打算,一来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喜了。这二来……若真的是有喜了,这孩子,也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拿掉才是。 虽说这昭帝临幸她的日子,与洛承尧成婚的日子一前一后,就算如今有孕,洛承尧也不会起疑。 可简茶想的远啊,这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昭帝与洛承尧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两人都随了自己的母亲,容貌差异不小。 这若是留下孩子,待这孩子呱呱落地,长达成人。相貌若是随了昭帝,惹了洛承尧的怀疑,滴血验亲,可就是噩梦。 简茶如今的人生已经噩梦连连了,她万不想,再冒险埋下一颗恶种。 “好,就去那儿瞧瞧吧。” 简茶下了不小的决心,青宁口中所说那地方,她如今的身份,自然是瞧不上的,也不尽放心。只是事到如今,别无可选。 简茶换了一身寻常衣裳,避着逍遥王府的人,在那青宁的指引下,来到了那黑医馆。 这医馆地处隐蔽,在一处寻常宅院之中。这宅子没有门匾,也不华丽,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大门,总是敞开着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黑医馆偶遇 () 进出这大门的人也不是很多,偶尔一两个,都是低头掩面,很是避讳的模样。 简茶坐在马车上看着,心中不免有些顾忌。 “这地方虽隐蔽,可这大门总是敞着,万一有人……” “主子放心吧,能来这儿的人,那不是豪门贵族,就是富商名门。来这儿看病的不多,多是些买禁药的。要不就是未出阁的姑娘,意外失了身子,怀上孽种要抹掉的。不然,就是男子出入花柳之地,染上那不洁之病的。说白了,就是谁也不想让谁看见,也没心思多瞧别人一眼的地方。这知情的人,没事谁会来这儿啊……” 青宁说着,顾忌地看向简茶。果然,简茶蹙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主子,您这身份贵重,这地方,多少有些污秽。不然,咱……” “给我掩上面纱,下车!” 简茶咬了咬牙,笃定了主意。青宁无奈,只好跟着一块儿下了马车。 两人戴着面纱,低着脑袋进了门。走过一段长廊,那正厢房的门口,坐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低着脑袋,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着,一旁放着的箩盒里面,已经有了不少银锭子。 “看病还是买药?” 简茶与青宁刚靠过去,这男子头都不抬一下,直接开口问了一句。吓得简茶伸手掩面,碰到这面纱才想起自己掩着面呢。 “看病!” 青宁回应了一声,男子照旧没有抬头,直接指了指一旁的箩盒。 “入门诊费十两银子,进门看病另算。掏得起您进,掏不起请回。” “掏得起,掏得起!” 青宁连忙说着,从袖口里面掏出十两银子扔进了那箩盒里面。男子也只是侧目看了看那银子的分量,仍旧是没有抬头看一眼。 “进去吧!” 男子冷沉地说了一句,青宁赶紧搀着简茶进了屋子。 这屋子的外厅坐着两三个人,也都低头垂面的,真如青宁说的那般,不抬眼瞧人,也不想让人瞧自己。 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三人都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右边的椅子空空的,却没人去坐。 “主子,咱是瞧病的,坐在右边。左边那些,是来买药的。” 青宁小声提醒了一句,这简茶才注意到,这外厅两旁各有一个内厢,门都是紧闭着的。 左边门上写着“取药”二字,右边门上写着“看病”二字。 简茶刚准备坐下,只听这右边厢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从里面急急地走出来,那急切的步子,好似一瞬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男人离开之后,那右旁的门并没有关上。简茶好奇地朝着里面看去,只见那里头正对门的地方,摆着一扇镂空竹木的大屏风。 那屏风后面,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 啪啪! 坐在屏风的人忽然拿起了什么,在桌案上敲击了两下。简茶正愣着,青宁赶紧搀她起身。 “该咱们了,主子!” 简茶这还没坐稳当,便急急起身,随着青宁进了右面的厢房。 进去,简茶看的更清楚了些。那竹木屏风前面放着一张椅子,椅子正对前面的屏风上,被掏空出一个窟窿,正好能伸进去胳膊。 简茶坐下,挽起袖子,将手臂放了进去,只觉得那人指尖冰凉地触到自己的手腕处摸脉。 她蹙着眉好奇地想透过那竹木屏风的缝隙看清楚坐在对面的人,可就是看不清。 “刚足月,喜脉。” 那人语气平淡又笃定地说出了这五个字,简茶一怔,还没反应,这一旁的青宁就止不住地开心了起来。 “主子,是喜脉,太好了!” 青宁虽是压低了声音,可仍旧被屏风里面的人听了去,那人疑惑迟疑了下,开口追问。 “听这位的意思,这位主儿已经出阁,怎么还来我这地方瞧啊?” “因为我不想要这孩子,大夫你,可有什么安周到的法子,除掉?” “主子您……” “闭嘴!” 简茶怒瞪青宁,青宁一脸惊愕,实在是想不明白简茶为何不想要这孩子。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这孩子的来路……不正? 屏风里的人也琢磨了起来,有些犹豫。 “这样啊,这若是未出阁的,鄙人还能大胆为其除去烦恼。可您这出阁的,又是非富即贵的身份。瞧您这指甲盖上的蔻丹浸着香味,怕还不是一般的非富即贵……鄙人再多问一句,您舍这孩子,夫家可是赞同的?” “若是赞同,我找你做什么?” “瞒着……不好意思,这事儿,鄙人做不了。” “你什么意思?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 简茶面露不悦,可这屏风后的人,只是淡淡一笑。 “不是银子的事情,来这儿的人,有几个是掏不起银子的。只是我见多了权贵,您这蔻丹,可是专供皇家高官女眷用的香蔻。我若是帮您除了这孩子,若今后追究起来,可就是谋杀皇族官嗣。那可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命啊。” 这人倒是活的明白,可越是不肯,简茶就越是认定了他这里。 “废话少说,就凭这蔻丹你就拒了我,也太无理了些。我与你保证,此事,今后都不会有人追究。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可若你拒绝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拆了你这黑医馆!” 简茶威胁道,里头那人犯了难,半晌没说出话来。简茶不耐烦了起来,缩回手来,起身欲走。 里头那人见她不好惹,连忙起身开了口。 “既然贵人都如此说了,那我便冒险做一次。只是今日不行,这小产之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保完,还请贵人明日再来一趟。” 简茶没应声,继续朝外走去。到了门口,青宁上前准备开门,却忽然愣住了。 “主子,那……那人是王爷吧?” 青宁小声地说着,简茶惊愣地透过那厢房的门缝朝外看去。发现那洛承尧果真坐在对面买药的椅子上等着。 “他……他怎么来了?青宁,今日之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简茶以为自己的事情漏了,斥问青宁,青宁委屈地连连摇头否认。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互隐之事 () 简茶紧张地看着洛承尧,发现他也故意穿着不起眼的衣裳,坐在那椅子上,忐忑地来回查看,有人经过,也会下意识伸手掩面。 那样子,倒是跟一旁来买药的人相似,并不像是来找自己的。 “王爷来这儿干什么?” 简茶轻声自语,这好奇心也被撩拨了起来。青宁听出简茶话里的意思,微微松下了一口气。 “主子的意思,王爷不是来堵咱们的?” “应该不是,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我们在这儿,怕是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坐等着,早就冲进来了。”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等他离开这门口,赶紧走就是了!” 简茶不耐烦地说着,紧盯着这洛承尧的动静。 好在,这来此地看病的人不多,简茶与青宁在这屋内等着,也没人催着离开。而去左边厢房买药的人巨多,且进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洛承尧。 简茶与青宁看着洛承尧小心翼翼地进了那左厢房,立马推开门要离开。可走到门口,简茶忽然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主子您干嘛呢?快走啊,一会儿王爷该出来了!” 青宁小声催促着简茶,可简茶却仍旧一动不动,蹙着疑惑的眉眼,回头看向那左面厢房。 “青宁,你不是说这里卖的药,不是春粉,就是天下奇毒吗?” “是啊。” “那你说,咱们家王爷是来买什么的?” 简茶这么一问,青宁也愣住了。她难为情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看向简茶。 “主子与王爷的深闺之事,奴婢不好多问吧……兴许,王爷是想给主子一个惊喜呢?不过主子如今有了身子,您……” 青宁欲言又止,简茶这身子是喜,可碍于她并不想要这喜事啊。 简茶听着青宁的分析,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跟王爷从不用春粉俗药,王爷如今正当年,也用不着那些俗药……” “那主子的意思是……王爷要买毒药?这毒药有何用途啊……” 青宁迟疑地说着,简茶方才就是想不通这个,所以才停下了步子。 可还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了,这左边厢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见洛承尧低头走了出来。 简茶与青宁瞬间慌乱,好在关键时刻,左边临近的椅子空了出来,简茶一把拉过青柠,随意坐了上去。 两人屏着呼吸,低着脑袋,心慌不已。好在这洛承尧也很急切地要离开,根本没有朝着身旁的位置多看一眼。 其实就算是看过去,也不见得能认出简茶与青宁来,毕竟二人穿着寻常衣裳,掩着面纱呢。 确定洛承尧离开,简茶和青宁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主子,吓死我了,好在这王爷没瞧见咱们。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不走了,我要看看,这王爷来这儿,到底取的什么药!” 简茶可耐不住心里有疑团,她瞧着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一个胖男人,刚从厢房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有些银发的老者。 胖男人租走进去,很快也走了出来,接着就轮到了简茶和青宁。 左边厢房与右边厢房差不多的摆设,也是一道屏风将房内隔成内外两部分。只是这个屏风上问诊的窟窿变成了搁银子的,还多了几个木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客官想买什么药啊?” “我不买药,我问事儿。” 简茶说着,从青宁那里接过一锭银子,爽快地扔进了那屏风的窟窿里面。 可没想到的是,屏风后面的人,竟然把她的银子给扔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卖药,不卖消息。您要是打探消息,怕是来错地方了。” 简茶看着被丢出来的银子,目光清冷了下来,泯然一笑,将自己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摘了下来。 青宁一看,惊得想要阻止。 “主子,那镯子可是金贵,您可不能……” “闭嘴!有你什么事儿?” 简茶低斥了青宁,拿着那镯子,连同刚才那锭银子一并又搁了进去。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刚才在右面厢房瞧病,这黑医馆的主家,怕是那位大夫吧?您只能算个伙计,负责卖卖药,也不用问诊。这镯子随便也能值个百两,加上这锭银子,这货架上不少药,这银子,不就悄声落入你自己的口袋了吗?” 简茶这番话,让屏风里头的人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又开了口。 “你是衙门的人吗?” “我不是,衙门里头,哪儿有女人啊?我不问你们医馆的事情,只问刚才入门的其中一人,他所求的药是什么。” “刚才?你指谁?” “那胖男人之前是个白发老人,那老人之前,是个年轻男人,我问的,就是那个男人,他问你求何药来的?” “啊!你说那个贵气的小白脸啊!” 屏风后面的人一下子回想起了洛承尧,只是这形容有些不大妥当。 “你怎么说话呢,那可是……” “青宁!” 简茶何止了差点儿说漏嘴的青宁,青宁嗔怪地瞪着屏风,噎住了嘴。 “对,就是那个人,他买的,是什么药?” “您要是问别人我可能还真没什么印象,可您要问那位公子,我可是印象深刻。这公子一月之前就来我们医馆探问过多次了,说是要寻一味天下至毒,入口即死的那种,还最好不会被试毒之物给察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得罪了这位公子,能让他下如此重金,寻这么毒的药。” “天下至毒?” 这回答出乎了简茶与青宁的意料之中,两人面面相觑,莫名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那他到底买了什么毒药?” “唉,这公子提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既要天下至毒,入口即死。还要不能试毒出来的,实在是难寻。我们呢,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花了不少功夫,最后找到两种药,让他选。一味是千金难求的凝沉之毒,一味是天下至毒之尊,黑鸩之毒。” 第三百四十六章 长公主生辰(上) () “凝沉?黑鸩……” 简茶喃喃自语着,这凝沉之毒她倒是没听说过,可这黑鸩,正是皇上给她,要她取其其格性命的毒药。 这黑鸩到底有多毒,昭帝早已与她解释的清清楚楚了。这么些日子,那瓶赏赐的黑鸩,一直躺在自己的首饰屉里。 “主子,王……公子要这么毒的毒药做什么呀?” 青宁虽然害怕,但好在没有情急说漏了洛承尧的身份,及时改了称呼。简茶心里也没底了起来,要这么毒的药,除了杀人,她想不出其他的缘由来。 可洛承尧如此想杀的人,会是谁呢? “所以……他选了哪一味毒药?” 简茶继续追问,屏风里的人已经完接受,慢悠悠地从那银盒里拿走了玉镯和银子,一边悠哉地回答着。 “他选了黑鸩。那凝沉之毒胜在药性奇特,入水凝固沉底,银针试毒不易发觉。这入口呢,也无异样。毒性虽大,可不是立刻死,需要中毒者诱发内力,才能催命。要说这凝沉才是万,只是贵了些。不过瞧这公子也不是缺钱的人,大概是太想亲眼看着人死,所以选了黑鸩。” 简茶愣着,听了这番说辞,她心中莫名觉得恐惧。洛承尧想杀的人,还是要亲眼看着立死的人,会是谁呢? 难道,会是自己吗?莫不是自己与皇上的事情,他知道了?可回想洛承尧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种种上心,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客官,还有要问的吗?若是没了,您还是赶紧出去吧,咱们这拿药可耽搁不了这么久。” “哦。” 简茶震惊地都没有了脾气,起身还踉跄了一下,好在被青宁搀住,才没摔倒在地。 迷迷糊糊地出了黑医馆,坐上马车,换着衣服的时候,简茶还是想不明白。 “主子,您要是实在郁闷,回到王府,好生问问王爷不就是了?” 青宁这般天真地询问,惹得简茶苦笑。 “问?你没听那人说吗?此事,王爷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打算了。若是能与我说的,早就与我说了。这避着的,自然是不能说的。我若是唐突去问,怕是会让他另寻办法,更是无所知晓了。” 青宁听着,心觉复杂,叹了口气。 “唉,这王爷可是大昭最受宠的皇亲贵族了,皇上疼爱,佐政王护着的,他想让谁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非要自己动手呢?” 青宁这随口的感叹,却给了简茶一点儿提示。 “是啊,非要自己动手,那他要杀的人,怕不是个小角色……” 简茶越想越害怕,这洛承尧年纪尚轻,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自小养尊处优,性子莽撞无畏,他该不会是有了杀皇帝的心吧?不然,就是佐政王? “不会不会!这王爷与佐政王就算生了嫌隙,也万不会到了那个地步……” 简茶摇头自我否决,这心跟闷在葫芦里似的,憋闷不已。 回到逍遥王府,简茶瞧着洛承尧的眼神,都没办法寻常了。不过这洛承尧照旧跟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照旧笑脸盈盈,温润体贴地对她。 简茶邪乎到,吃晚膳的时候,还偷偷用自己的银戒指探了探自己的饭碗。这入口的菜,也都跟着洛承尧的来。 可也并无异样。 入夜,洛承尧照例去洗身,简茶帮他褪了衣裳,细细在那衣裳里寻找,最后,在那洛承尧的靴子里面,发现了个细小的药瓶。 “黑鸩……” 简茶心跳如鼓,想着要不要给洛承尧把这黑鸩给换掉。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刚去洗身的洛承尧突然折返了回来。 简茶慌忙将药瓶塞回了靴子里,起身装作帮洛承尧整理衣服。这洛承尧进屋来,紧张地看着她。 “本王都忘了,这靴子底下沾了泥水,我洗浴的时候,顺便冲一下。” 洛承尧自顾自地解释着,拿起靴子又走了出去。这举动,着实怪异。 再回来的时候,洛承尧的靴子里面,已经没了那药瓶。简茶心中琢磨着要不要绕圈探问一下,这洛承尧倒先开口说了起来。 “大后日初晗长公主生辰,我们早些入宫去可好?” “啊?为何啊?” “没有为何,就是想趁着大臣们去之前,先与皇兄皇嫂和公主亲近一下。另外,我也不太想坐席太久,打过招呼,我们便即刻启程回岭岚去吧。” 哐啷! 这洛承尧话音刚落,简茶手里的凝脂霜脱手掉落在了地上,她神色不自然地弯腰去捡,一边,忐忑地询问。 “王爷怎么……非要挑着长公主生辰那日,急着回去啊?” “也不是挑着,就是本王找人算了算,那日回去,最是吉利。若是顺利,能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 “可……王爷不是一直想要与佐政王兄弟和好吗?若那日早去,开宴前就走,怕是等不来佐政王爷啊。” “不等了,他是我亲哥,我们之间,本就没有真的仇恨。茶儿,你就别问那么多,依着我,行吗?” 洛承尧略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可却为难死了简茶。 她那日,可是有大事要做的,提前离开,她倒是乐意赶紧跟着洛承尧回岭岚去,避开皇上这个祸端。 可问题是,皇上与皇后,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 “我倒是想依着你,可这毕竟是长公主生辰,早早离去,怕是会惹得皇上皇后不悦啊。” “没事的,皇兄皇嫂那里,我去说,你只管陪着我早去就是。” “如此……也,也好。” 简茶勉强地应下,可心里,早就预料到了不可能的结果。而另一面,让她心里忐忑的是,洛承尧这般反常,看来,是的确想在长公主生辰那日,动手杀人。 杀的人,一定是来出席宫宴的人,会是谁呢?难不成,也是其其格? 简茶实在是想不明白,又没办法戳破这张窗户纸,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长公主生辰前一日,这洛安城内就热闹了起来。各地献礼的车队,来来往往。 甚至,夜凉国的夜王吾其昆,也以为长公主庆贺之名,都带着人马,入了这洛安城。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公主生辰(中) () 这夜凉地处西域,长相也是西域人特有的异色瞳,发色偏麻黄浅淡,发质微卷,五官也更立体硬朗。 这穿着也很不同,窄袖长袍,花纹奇特。 虽说夜凉与大昭的关系不错,可这夜凉来大昭的次数是少之甚少,特别是昭帝继位之后,就连淑妃娘娘嫁入大昭来,也是大昭派了迎亲队伍,亲自去夜凉接来的。 这么稀罕的族类,自然惹得洛安城满街的百姓围簇观看,比那戏团来了还要热闹。 夜王吾其昆身材魁梧,浓眉方脸,双眸深邃细长,泛着浅淡的幽蓝色。 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夜凉队伍的最前方,扫视过四周的时候,目光像极了猛兽在凝视猎物,不怀好意…… 皇宫门前,早早得到消息的昭帝已经盛装等候多时。看见吾其昆,还亲自迎了上去。 吾其昆也急忙下马,朝着昭帝行礼作揖,昭帝赶忙上前拦着。 “夜王与朕,都是一国之主,乃同级兄弟,用不着行礼。此次朕的长公主初晗八岁生辰,没想到夜王能赶来庆贺。” “哦,其实也是凑巧,夜凉与大昭的两位先王情同手足,可到了皇上与我这里,好似生疏了些。只是夜凉前几年政务繁多,如今才得了空,没想到,正好赶上了皇上的长公主生辰。” “无论如何,夜王有心了!” 昭帝咧着嘴的大笑,可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开怀。这夜王吾其昆也是貌合神离,目光一直朝着昭帝左右两旁的人看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昭帝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轻声询问了一句。 “夜王是在找淑妃吗?” “啊?” 夜王一愣,昭帝蹙眉看着他的表情,好像是没猜对。正迟疑着,可这夜王随即却点了头。 “没错,怎么……没见我那妹妹,娜依拉呢?” 昭帝神色微冷,强抿着笑意。 “此事,还是等朕私下与夜王说吧,夜王此次若是不来,朕也要派人给夜凉送信去。” “哦……” 夜王似乎对自己的妹妹娜依拉到底发生了何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目光还是似有若无地朝着周旁看去,抿嘴不悦地跟着昭帝入了皇宫。 乔书律将吾其昆入洛安城的事情禀告给了洛承君,洛承君微微惊讶,抬眼看向乔书律,随即泯然一笑。 “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哪儿里奇怪?” “这夜王吾其昆跟他父皇可不同,夜凉先王萨吾提很注重与大昭建交,虽说也是死守着那火器秘方,但这面上的交情做的很是不错。毕竟他夜凉与大昭相比,是个小国。可这吾其昆不同,继位之后,甚至有些瞧不起大昭的意思,断了之前萨吾提给大昭每年的供奉不说,甚至连皇上的千秋节都不会亲来一趟。怎么这一次,不过是长公主的八岁生辰,他倒赶着来了?” “所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这吾其昆此行来大昭,根本不是来庆贺长公主生辰的,而是来探问的。” 乔书律一愣,忽然想起了关在地牢里的阿里普三人。 “啊!王爷是说,这夜王吾其昆,是奔着阿里普他们来的?这夜王,知道咱们……” “知道就不必这么麻烦了。这吾其昆费了这么久,大概是实在找不到阿里普他们的踪迹,所以才来借着庆贺长公主生辰的由头,来瞧一瞧,咱们皇上有没有从阿里普那里得到火器秘方。这吾其昆敢无视大昭,就是仗着夜凉火器,如今,他不慌才怪。” “原来如此……可王爷,您就打算着,一直关着阿里普他们吗?” 乔书律小声地询问,瞧他的表情,好似是动了点儿小心思。洛承君冷目抬眼,伸手招呼他近前,拿起手里的奏章拍在了乔书律的脑袋上。 乔书律疼的捂着脑袋后退,哀怨地看着洛承君。 “怎么?你将军府养不起那三个人了是吗?” “那……那倒不是,属下就是想,如今阿里普也心甘情愿献上那火器秘方,王爷何必不要呢?咱们没有谋反之心,攥着也是个筹码呀!” “瞒着皇上,得了那火器秘方,此举,本就是谋反。” “可……” “你今日话太多了,明日就是宫宴了。本王叫你安排给其其格的侍女,你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王爷就放心吧。这入口之物,搅拌,碗沿,筷子,勺子,凡是入口的,都会试毒的。哦,就连那其其格明日的坐垫,也会让那侍女提前检查好的。” “嗯,希望明日,能一切顺利……” 洛承君幽幽地说着,眉头却紧蹙着。他的直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可又实在是说不出能有什么纰漏。 此刻逍遥王府里,简茶正拿着面粉,自己呆在屋里,反复尝试着,明日下毒的伎俩。 她将那面粉当做黑鸩粘在手指上,准备借着明日给其其格敬酒的时候,帮她拿起酒杯的瞬间,将手上粘着的黑鸩浸入酒里。 可尝试了多次,简茶总觉得,这下毒的手法有些明显。这酒杯本来就小,还要装作无意把手指伸进去,一想到这旁边有佐政王与乔书律看着,她心里就万般地不踏实。 “明日,若是能叫王爷支开那佐政王就好了……” 简茶自语着,她想起洛承君那如鹰目一般凛冽的眼神,就浑身发冷。 “茶儿……” 简茶正想着,这洛承尧忽然从外面推门进来。简茶手忙脚乱地收起面粉和酒杯。 “茶儿你干什么呢?” 洛承尧看着梳妆台上散落的面粉,好奇地问了一句。简茶一愣,急忙用手抹了抹。 “哦,没什么就是凝脂粉撒了些,我收拾收拾就好。” “唉,别收拾这些了,你快把自己的零碎东西收拾一下。明天趁早,我们要先入宫去呢,出宫就走了。这府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的东西不让别人碰,那你自己受累收一下。” “好,我知道了。” 简茶强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虽不确定,但这洛承尧好似也要明日在宫宴上给某人下毒,他趁早入宫去,莫不是为了方便?若是如此,自己也可照着洛承尧的法子,提前在那其其格的酒桌上下毒。 第三百四十八章 长公主生辰(下) () 如此想着,简茶起身叫住了洛承尧,试探地问了一句。 “王爷,明日趁早进宫的话,也不宜太早吧?” “自然不会太早的,宫宴午时开始,我们……巳正的时候去便是了。” 简茶听了洛承尧的话,心里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洛承尧偏偏选在长公主生辰这一日急着回岭岚去,必有猫腻。 午时开宴,巳正便是御膳房将酒水桌宴摆好的时辰。洛承尧说要赶早,这时辰,可也算不得早了。 当夜,简茶与洛承尧躺在榻上,互相背对着,不似往日的亲昵。互相看不见彼此是否入睡,但能感觉得到,呼吸平稳,似是都在沉思着什么。 第二日一早,简茶先起身在这逍遥王府溜达了一圈。这院子里面堆满了木箱,里面都是准备带回岭岚的东西。 简茶从没想过,要带走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听管家说,洛承尧根据她的喜好,足足列了十几张单子,都差点儿要将洛安城给搬去岭岚了。就是因为简茶从前说过,她喜欢洛安城,不想走。 简茶心中也不是没有半丝感动,嘴角挂着苦涩,只有她心中明白。她不舍的,哪儿里是这洛安城,不过是洛安城里的人而已。 只是如今,她再不舍得,也要舍得了。毕竟这洛安城内,她留恋的人无用,且还多了许多要索她命的人…… “夫人,简茶等不到您回来了。还请您无论身在何地,保佑简茶这一次,安安稳稳地过关。” 简茶双手合十,朝着天际暗中许愿,可这双手,却微微颤着。 洛承尧带着简茶入宫,时辰正好赶在巳正。 凤鵉殿前,宴席桌案都已经摆设完成,桌上的酒杯酒壶也都放好,就差最后的菜肴上桌了。这菜肴,要等到所有人入席之后,才开始上呈。 此刻,昭帝与皇后连同初晗长公主,都在凤鵉殿内。简茶与洛承尧要穿过这宴席,进入凤鵉殿内。 这段不长的路,洛承尧与简茶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简茶在洛承尧的身侧,余光关注着洛承尧,一面,还要看着逐渐靠近的,其其格的位置。 也不只是凑巧还是如何,简茶觉得洛承尧的目光,也在朝着其其格的位置上看。只是碍于自己在场,还有这宴席之中偶尔穿梭而过的太监宫女,洛承尧并没有在其其格与乔书律的桌前停下,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难道,王爷也是要杀其其格?” 简茶心里猜想着,想起一个多月前,其其格来逍遥王府闹事,还用烫水烧伤了洛承尧,当时洛承尧就差点儿用刀砍了其其格,如今莫不是心有不甘,想要在离开前除掉? 可这只是猜想,简茶并不能确定。可也想着,若是真的,倒是成了自己。 反正此刻也没机会下毒,简茶也只能静观其变,随机应变了。 进入凤鵉殿,这殿内传来阵阵欢笑声。 昭帝难得摆出一副疼爱长公主的模样,将八岁的长公主初晗拦在怀里,只不过这小丫头表情并不是很自然,貌似对于父皇的疼爱,并不享受。 而昭帝这副样子,是做给一旁的夜王吾其昆看的。皇后也在一侧尽然配合着,说说笑笑。 三人瞧见洛承尧与简茶进来,谈话终止。 “承尧,你来的正好,这位是夜王吾其昆。夜王,这位,是我大昭的逍遥王爷,洛承尧。是朕最疼爱的皇弟。” “逍遥王?” 吾其昆好似来了精神,起身对洛承尧点头示好,然后看向殿门处。 “听闻逍遥王是佐政王爷的亲弟弟,怎么您来了,佐政王却不见人影?莫不是,这佐政王的面子,更大些?” 吾其昆开玩笑地说着,昭帝以为他是故意取笑洛承君,微微一笑,装作解释。 “夜王见谅,这还未开席呢,佐政王事务繁忙,能准时入席就不错了。不过承尧,你今日,来的早了些吧?” 洛承尧对这夜王吾其昆并无兴趣,也只是点头回礼,便向昭帝说明了早来的来意。 这昭帝与皇后听罢,不约而同地冷目瞪向简茶。他们以为,洛承尧偏偏选在今日要早早离开,不过是简茶使的诡计。 简茶有苦难言,只能地垂下眉眼,假意没看见这冷眼。 “这回岭岚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赶急的事情。今日是初晗的八岁生辰,你这个小皇叔不陪着,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初晗,快,求你皇叔留下来陪你。” 昭帝说着,可怀里的初晗并不乐意。昭帝暗中掐了她一下,她才忍痛不乐意地走向洛承尧,撒娇地开口。 “小皇叔,您就陪我过完生辰在走吧,求您了……” “初晗乖,皇叔是真的有事得早走。这是生辰的礼物,你看看你可喜欢?” 洛承尧故意撇开了话题,将袖口的礼物递给了初晗公主。初晗公主毕竟才八岁,直接被那礼物给吸引了去,也没继续开口留人。 洛承尧趁机,接着刚才的话说。 “皇兄,臣弟虽然不能陪到宴尾,但该敬您的酒还是得喝。茶儿,你先陪皇兄皇嫂聊两句,我出去拿壶酒进来。” “哎,我……” 洛承尧没等简茶为难开口,便转身急匆匆地出去了。简茶再回头,便对上了昭帝与皇后阴冷的目色。要不是碍在吾其昆的面上,简茶估计要被这两人给撕碎了。 “皇上,我与逍遥王妃去外厅闲聊两句,您与夜王好生聊聊。” 皇后笑了笑,润荷扶她起身,走向简茶。简茶吓得浑身发抖,皇后故作亲昵的拉着她一起走到了凤鵉殿的外厅来。 到了外厅,皇后一把推搡开简茶,怒目瞪着她。 “你的小心思还真是不少啊?你以为,你哄着逍遥王带你离开,你就能安然无事吗?” “皇后误会了,小王爷要提前离开,并不是臣妾的意思……” 简茶哭丧着脸解释,可皇后哪里听得进去。 “哼……不是你的主意,那可真是天助你也啊?简茶,本宫告诉你,今日,其其格若是不死,你……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活着离开洛安城的!你以为,答应天子的事情,能随随便便敷衍过去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鬼使神差 () “臣妾明白,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劝王爷留下来……” 简茶吓得赶忙改口,皇后这才罢休。 “你明白就最好了,去吧,趁着逍遥王还没回来,当着贵客的面,可不好说多了什么。” 皇后说完,被润荷搀着回了内殿。 简茶早就料到皇上和皇后不会答应洛承尧和自己提前离开的,她急忙起身往外走去,也想要找机会,先将黑鸩下入其其格的酒壶之中。 可这刚走出凤鵉殿,简茶就看到一抹熟悉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其其格与乔书律的宴桌走去。 那人,正是洛承尧。 简茶一惊,后退了两步,躲进了殿门后,偷偷观望着,心里,期许着洛承尧把毒,下给其其格。 洛承尧一边装作无意地查看酒水,一边凑近,果真停在了其其格与乔书律的桌前。 只不过,这手伸向的,不是其其格的酒壶,而是……乔书律的。 这周旁的侍卫大不会在意一个王爷随意查看酒壶的,可简茶仔仔细细地盯着,亲眼瞧见这洛承尧,将袖口之中隐着的黑鸩,倒入了乔书律的酒壶里。 “啊……” 简茶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洛承尧想毒杀的人,竟然是乔书律! “不行……乔书律不能死,该死的死其其格……” 简茶心中默念着,抬脚走了出去,她要想办法,将其其格和乔书律的酒壶换过来。若是换过来,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简茶朝着洛承尧走过去,洛承尧下完药正转身回来,看见简茶愣了一下。 “茶儿?” “哦,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同意我们先离开,我想了想,也觉得提前离开不好。王爷不如就听皇上的,我们等开宴之后,坐一会儿再走?” “可是我已经都安排好了,马车都在宫门口等着呢,若是时间太久……” “不会太久的……王爷就等着宴席上再与皇上敬酒吧,此刻夜王也在,不方便。” 简茶说着,从洛承尧的手里拿过酒壶,假意要放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洛承尧的桌位,就在乔书律与其其格的对面。简茶想要趁着放酒壶的时候,顺势将乔书律与其其格的酒壶调换过来。 可现实并不顺利,洛承尧因为心虚,跟着简茶一起放置了酒壶,然后紧随其后。简茶根本就没有机会调换酒壶,紧接着,几位大臣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宴席上。 人越来越多,简茶彻底没了机会。 就这么拖延着,一直到了午时,开了席。 简茶心神不定地看着对面其其格与乔书律,发现了一个令她后怕的事情。 这其其格随行带着的一个婢女,凡是其其格桌上的东西,都要提前进行详细的试毒。这若是刚才自己有机会提前下毒,或者是将酒壶调换过来,此刻,怕是已经闹出事情来了。 除此之外,坐在一旁的洛承君,似乎也比较关注自己。简茶如坐针毡,为难地要死,一方面要想尽办法杀了其其格,另一方面还要避嫌。 最煎熬的是,这乔书律的酒壶里面有黑鸩,若是他喝下毒发身亡,先不论简茶是否伤心。这宫宴上死人,必定要对殿内所有的人进行搜身检查的…… 简茶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那瓶黑鸩就藏在靴子里,她此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如今,杀不杀得了其其格,已经不是简茶最在意的事情了。若是皇上皇后追究,她还能后续想法子解决。如今,她只一心想着,乔书律不要喝下那壶酒才是。 如此,简茶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乔书律。好在他近日似是有公职在身,一直没有喝酒,只是吃菜。 洛承尧也关切着乔书律,同时等着时机,提前离场。 简茶的心思都在乔书律身上,关注地有些过于聚精会神,而这,恰巧让一旁的其其格很是不爽。 其其格知晓简茶喜欢乔书律的心思,本就小心眼的她,看见简茶竟然在这宴席上如此明目张胆地窥视自己的相公,气的咬牙切齿。 若是按照从前的性子,这其其格早就起身上前质问简茶了。不过这嫁给乔书律,一个多月时间的调教,她有了些耐性。 其其格故意伸手揽住乔书律的胳膊,身子贴着凑上去,做给简茶看。可这简茶,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照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乔书律。 另一边,洛承君也发觉,这坐在他对面的夜王吾其昆,也总是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每当洛承君看向他,吾其昆不但没有躲闪,还主动拿起自己的酒杯,示意与他敬酒,总是有股讨好的意思。 “夜王远道而来,诸位爱卿,与朕同敬夜王一杯!” 昭帝忽然起身,端着酒杯示意众人。这杯酒,乔书律也躲不过去了,拿起那被下了毒的酒壶,倒满了一杯酒,举杯起身,等着其他大臣给夜王敬完酒,自己再上前去。 简茶目光急切,实在是耐不住了,她也起身,欲要上前阻止乔书律。哪怕是冒犯,她也必须要阻止…… “茶儿?” 洛承尧在身后疑惑地唤了她一句,可简茶仍旧朝前走着。乔书律倒没注意到她,可其其格却看的真真儿的,她看到简茶胆大包天,竟然朝着自己相公走来,忍不住了。 “相公,喂我!” “啊?” 乔书律端着酒杯愣了愣,其其格再次开口。 “我叫你喂我喝酒啊!喂我!” “其其格,这当着如此多的人,你……” “快!” 眼看着简茶走了过来,其其格扼着乔书律的手,强行逼着他把酒杯送到自己嘴边,灌了下去。 简茶呆愣地站住,看着琪琪格喝下那杯毒酒,惊的满目慌措。 其其格喝下那杯毒酒,还冲着简茶得意地眨巴了眼睛,可还没笑出声来,这表情忽然变的可怖了起来。 “啊……额……” 其其格面目扭曲,捂着肚子栽倒在地上。简茶恍然回神,急匆匆地回到洛承尧身边来。 “王爷,我们走吧,我们快离开这里!” 洛承尧也看见了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简茶拉扯都没拉扯动。 第三百五十章 认罪 () “其其格!” “公主!” 惊叫声迭起,其其格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吐出一口污黑的血来,睁着眼睛咽了气,根本没有施救的机会。 乔书律抱着她惊叫,宴席上乱成了一团。而洛承君,首先看向的就是简茶。 “匡统领,让御前侍卫封锁宫宴,每个人都要盯紧了,谁也不准离开!” 洛承君唤了匡正然,匡正然立刻执行。这简茶拉着洛承尧没走两步,就被御前侍卫给拦了下来。 “王爷,王妃,请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简茶和洛承尧脸色都不好看,可眼下,若是反常,只会更让人生疑。 洛承尧早早就处理掉了自己袖口的药瓶,索性心一横,反正找不到证据,也无所谓了起来。 “茶儿,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回去坐着,就耽搁一会儿功夫而已。” 瞧洛承尧这般潇洒,简茶欲哭无泪,她也不能解释什么,只能畏畏缩缩地跟着洛承尧回到原位,心里怀着些许的侥幸。 简茶也一心想要把自己靴子里面的毒药给丢掉,可这洛承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根本半丝机会都没有。 很快,御医来查看了其其格。 “回禀皇上,公主已经咽气,是中毒而亡。初步查看,此毒乃天下至毒,黑鸩。” 昭帝心中自然清楚,他余光扫向简茶,摆出一副悲痛的模样来。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宫宴上毒害蒙蛮公主!朕一定要找到这歹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简茶听着,浑身一个哆嗦。这哆嗦被洛承君看在眼里,洛承君心中笃定此事与简茶脱不开关系,主动上谏。 “皇上,能在宫宴下毒的人,应该就是此刻在宫宴上的人。臣建议,不论官阶,挨个搜身。这黑鸩毒性巨大,下毒的人一定不会赤手拿着,一定还会有盛毒的容器。” 昭帝一听,又瞄了一眼简茶,简茶抖得更厉害了。 昭帝原本想帮的,可这洛承君提出,而且合理的要求,他也无法拒绝。再者说,昭帝以为这毒真是简茶下的,想她也不会愚蠢到,还把药瓶留在身上。 “好,就按照佐政王的意思来,找些宫女太监,女眷官员,都要搜身。给朕,仔仔细细地搜!” 搜身开始,简茶看着,害怕的低声抽噎了起来。这洛承尧察觉出了不对劲,看着简茶害怕成如此模样,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茶儿,你怎么了?” “我……我……” 简茶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被揭露,心中,竟然有些怨恨起了洛承尧。 “王爷,你要害死我了……” “什么?本王,害死你?” 洛承尧一脸疑惑,简茶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子,洛承尧顺着目光看过去,一眼发现了那个药瓶。 他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 “那药瓶里……是……” “黑鸩,与王爷下的毒一样……” “你为何?” 洛承尧惊的声音抬高了些,刚才的镇定也瞬间不见了。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万般没想到,忽然冒出了简茶这一茬儿。 “王爷,你承认吧,你承认是你想杀乔书律,误杀了其其格……你是王爷,天之骄子,不会死的。可我不同……我一定会死的,王爷……” 简茶小声哀凄地祈求着,洛承尧迟疑着。可眼看一个宫女正朝着简茶走来,他咬了咬牙,蹲在身子从简茶的靴子里拿出了药瓶,然后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简茶一愣,呆呆地看向洛承尧。洛承尧叹了一口气,朝着她微微一笑。 “你就装作毫不知情,一切,交给本王就是了。” “逍遥王妃,请随奴婢入屏风后面搜身。” 洛承尧话音刚落,那宫女便上前来了。简茶呆愣地跟着宫女去了屏风后,只见一个太监也朝着洛承尧走了过去,而那毒药,还在洛承尧的袖口之中。 “找到了!皇上,找到了!” 简茶在屏风后面刚褪去外衣,就听见外面那个太监的喊声。 她急切地穿上外衣冲跑了出去,看见洛承尧一脸淡然地站着,那太监拿着那个药瓶,吆喝着。 御医上前鉴别了一下,也是惊愣万分。 “回皇上,从逍遥王袖口之中搜出的药瓶之中,的确……是黑鸩无错。” 御医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特别是洛承君,疾步上前一把扼住了洛承尧的衣襟,怒声斥问。 “这药怎么会在你身上?不是你对不对?告诉本王,根本不是你下的毒对不对?” 洛承尧呆看着洛承君片刻,忽然泯然一笑。 “哥,是我,是我要下毒杀其其格的。” “你还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蒙蛮公主,多次对本王不敬。这蒙蛮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公主也不过是荒郊野外的野女人罢了,她竟然多次无视本王,还用那热水烫伤了本王!本王……早就想杀了她了!” “你!” 洛承君气的头晕目眩,昭帝看着,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可这大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承尧啊!你怎能如此莽撞,这……这其其格到底是蒙蛮外宾,还是乔将军的内人,杀人偿命,你不知晓吗?” “偿命?皇兄当真舍得,要我这个您对外盛宠在身的皇弟,为了个蒙蛮女人赐死吗?皇兄之前,可还要灭了蒙蛮异族呢?如此一来,皇兄多年营造的宠爱外象,就拢不住了吧?” 洛承尧笑看着昭帝,他这话,明里暗里实在讽刺昭帝演戏多年。昭帝被他噎的哑口无言。 洛承君左右环顾,寻找简茶,看见她呆愣在一旁,怒气冲冲地上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与皇上和众臣说清楚!你若是害死承尧,本王一定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洛承尧拎着简茶到了御前,推搡着她跪下。昭帝一惊,还以为洛承君找到了什么证据,简茶懵着,一言不发。 “快说呀!” 洛承君怒吼着,洛承尧却还护着简茶。 “哥,你不会要我让自己的女人顶罪吧?这人,本来就是我杀的,是我!”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知利害 () 因为这洛承尧理直气壮地认罪,宫宴之上,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洛承君少见的失态,让昭帝心中窃喜不已,可这面上,那痛心疾首的模样,装的逼真不已。 “承尧!你……你可是让朕说你什么好啊?朕平日就是太惯着你了,竟然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宫宴上下毒杀人,杀的……还是蒙蛮公主。你……你让朕如何处置你才好啊!” 昭帝故意说到了处置,洛承君闻声,立马主动开了口。 “皇上,逍遥王属皇亲国戚,此次犯错事由不明,先交由宗人府……” “霍启巅,你是大理寺卿,你觉得逍遥王此事,适合入宗人府吗?” 昭帝没有直接回答洛承君,而是将难题丢给了霍启颠。这霍启颠虽然是洛承君的人,但为人秉直,该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见霍启颠为难地看了一眼洛承君,如实回禀了昭帝。 “回皇上,这宗人府乃皇家内检之地,虽说是为皇亲国戚特办的审罚,不过也只是针对审查部分。可如今……逍遥王爷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自己就是毒杀蒙蛮公主的真凶,并且动机理由合情合理,按理,该直接略过宗人府,交大理寺等候处置……” 霍启颠说着,又看了一眼洛承君。洛承君紧咬着牙关,脸色僵冷,他本是秉直之人,可此事,关系自己的同胞兄弟,再者说,他根本不信,那其其格是洛承尧毒害的。 “霍大人所言不错,可就算承尧如今承认了自己杀人,也有可能是为某人顶替。本王以为,此事,还应当先由宗人府,仔细调查一番才是!” “不必了!” 这昭帝本还因为洛承君的不依不饶发愁,可这洛承尧忽然抬手挥了挥长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开口。 “大理寺就大理寺,与本王没什么区别!这毒就是我下的,不用查了。我都交代,下的毒是黑鸩,这黑鸩是我在洛安城内一家黑医馆重金买下的。我所言没有一句虚的,皇上和霍大人大可去查!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洛承尧!你疯了吧!” 洛承君怒目瞪着洛承尧,他似乎还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自己有逍遥王这身皇族官衣罩着,依旧能够安然无恙。 “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是与我已经断绝兄弟之情了吗,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洛承尧说完,直接看向昭帝。 “皇上,惊扰了初晗公主的生辰宴,是臣弟的不是。臣弟这就去大理寺悔过去了!” 洛承尧的语气,好似开玩笑似的,他说完还不忘将摔倒在地上的简茶搀扶起来,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两句。 “茶儿,本是要今日带你回岭岚去的,看来,要耽搁许久了。你安心回王府等着,有什么需要,就跟管家说。” 洛承尧说完,欲要转身朝霍启颠走去,简茶伸手一把拽住他,心中感激,愧疚,感动,害怕混淆在一起,欲语凝噎。 “王……爷……” “乖,本王很快就回到你身边去。” 洛承尧恋恋不舍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霍启颠请旨了昭帝的意思,由大理寺直接带走了洛承尧。 宫宴不欢而散,可昭帝的心情却大好,夜王吾其昆也没有要立刻离开洛安城的意思,没有拒绝昭帝的挽留,要在这大昭逗留些时日,也顺便,商讨处理淑妃的事情。 乔书律因为洛承尧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面对洛承君,只是带着其其格的尸身回了将军府。 洛承君也是一片混沌,自己一人坐着马车回了佐政王府。那马车停在府门前,他仍旧呆坐在里面,这天色暗沉下来,仍旧还在里面呆坐着。 一直到杜妍娥听闻了今日宫里的事情,从素香阁里急急出了府门。等她掀开车帘,这洛承君才微微回了神。 “王爷?您……没事吧?” 洛承君拧了拧眉头,这呆坐了几个时辰,腿脚酸麻,起身下车时,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幸好杜妍娥急忙搀扶住他,只觉得他身子沉坠,仿若失了魂魄一般的躯壳。 “王爷可觉得不舒服?妍娥帮你叫大夫来啊?” “不必……本王,无事。” 洛承君强撑着身子站起,轻轻推开杜妍娥。如今的杜妍娥,不过是顶着佐政王妃的名头,住在佐政王府的一个外人而已。 杜妍娥嫁入佐政王府如今快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着洛承君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惹得她揪心不已,上前好声劝慰。 “王爷也不必太焦急了,那承尧虽说是杀了人,可到底还是咱们的大昭最得宠的小王爷。上有皇上庇护,下有您的宠爱,那蒙蛮不过弹丸之地,此事,到最后,应该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皇上庇护?” 洛承君愣住,冷冷笑着,回头冷冽地看向杜妍娥。 “咱们这位皇上,你以为他是真心疼爱承尧吗?在小事上,做尽戏码的疼爱来给天下人看。可这一次碰上了要命的事,他只会踩死承尧,用他的命来当做刺痛本王的匕首!” “皇上……不会吧?” 杜妍娥迟疑地说着,洛承君凄冷笑着,却红了眼眶。 “不会?今日承尧若是入了宗人府,一切还有扭转的机会。可皇上直接推着承尧入了大理寺。那大理寺是何地?入了那里的门,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管你皇亲国戚,还是高官名门,你可见过,有从大理寺活着出来的人吗?洛承皇……他这是要承尧死,要他死!” 洛承君气急,竟然直呼了昭帝的名讳,杜妍娥吓得赶忙上前伸手欲要捂住他的嘴巴,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王爷!承尧已经进了大理寺,您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了!小心隔墙有耳,有事,您进屋再说。” “本王如今还怕什么?承尧他年纪小,不知轻重利害,为了个满腹心计的女人去送死。本王答应母后要护佑的人,一个都没守住,一个都没……” 洛承君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靠在院墙上痛苦不已。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祸水 () 杜妍娥看着洛承君,心疼不已,也红了眼眶,上前竭力劝着。 “王爷千万不要太过悲观,那蒙蛮不过弹丸小国,如今不是还依靠着王爷您吗?若是让那蒙蛮族长出面,表示体谅协调,说不定,皇上也能顾忌情面,对承尧网开一面呢?” “杀人偿命……此等要求,本王说不出口去……如今承尧,只能改口自救!” 洛承君说着,忽然强打起精神来,他万不能让洛承尧就这般失了性命。眼下,只能想办法,让洛承尧说实话。 洛承君打定了主意,顾不得理会杜妍娥,这才刚入府门,又转身朝外走去。 “王爷!” 杜妍娥紧跟着追出去,瞧见洛承君停在了府门外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乔书律一脸清冷地站在马车前,朝着洛承君微微作了个揖。 洛承君看着乔书律,内心无比复杂,他顿了一下,疾步上前。 “乔书律,其其格绝非承尧所害,你信本王……” “王爷,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您要去哪儿?属下……陪您一起去。” 乔书律面无表情地说着,侧目看了一眼洛承君身后的杜妍娥。杜妍娥心领神会,知道这二人因为之前自己倚靠昭帝的事情,而有意避讳自己。 杜妍娥也不过是担心洛承君而已,如今她一心空遁修心,只要昭帝与皇后不招惹她,她也无心掺和任何事了。 杜妍娥虽不放心,但还是转身回了王府内。 “本王去大理寺,要问承尧一些事情。你……还是不便去。” “那属下,就陪您到大理寺的门口。路上,跟您说些话。” 乔书律说着,伸手替洛承君挽起了车帘,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其其格的后事……” “属下已经叫仵作简单处理了尸身,好在如今天寒,尸身易于保存。塔娜和哈斯央求我,一定要等着蒙蛮来人之后,才能为其其格办理后事。说是蒙蛮入葬的习俗与我们大昭不同。” “蒙蛮那边,消息……” “今日刚用信鸽传去,到地方,怎么也得三五日。等蒙蛮人来,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乔书律语气平缓,毫无波动,好像一汪死水一样。这副模样,比那嚎啕大哭还要让人心中悲戚。 洛承君攥紧了拳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毕竟,他如今也是一团混乱。 “随其其格入宫的那个婢女审问过了吗?不是说好,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吗?那黑鸩毒性剧烈,不可能试不出来啊?” “那婢女无错,其其格是喝了属下的酒中毒的。这也是属下来想与王爷说的,若那毒真是逍遥王下的,那他并不是想要毒死其其格,而是,属下。” “承尧想毒死你?” 洛承君微愣,不过稍缓之后,似乎有些明白了。 “属下原本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场闹剧,想着,大概是逍遥王误会了我与简茶……不,逍遥王妃之间的事情,所以怀恨与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可有一点,还是很奇怪。” 乔书律欲言又止,洛承君积极追问。 “哪一点奇怪?” “就是,那瓶从逍遥王身上搜出的黑鸩。那瓶黑鸩,属下专门去找御医要来看了看,是满的一整瓶,那瓶口有封尘,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过。也就是说,若逍遥王想在我的酒壶里下毒,必须还有一瓶药才是。可为什么他要带两瓶药呢?就算是为了有备无患,那瓶药他有本事藏匿无踪,可这瓶却放在身上最明显的位置,是不是太自相矛盾了些?” 洛承君听着乔书律的分析,眉头紧蹙。 他很自然地能够想明白,那瓶未开封的药,应该是简茶的。不过凑巧的是,这洛承尧想杀乔书律泄愤,而简茶要杀其其格完成圣命,两者阴差阳错,正好撞在了一起。 如今这么想来,到底是谁给谁顶罪,是谁的罪责,还有些稀里糊涂地说不清楚了。 “那瓶药,应该是简茶的。还有……杀死聂欢的真凶,也是简茶。” 事到如今,洛承君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为简茶遮掩什么。乔书律惊愣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承君。 “王爷您说什么?是……简茶杀了聂欢?” “此事本王没有证据,但千真万确。在聂欢之事上,承尧也出手帮了简茶,才让简茶瞒天过海的。承尧后来的种种荒唐,都是由此开始的,是被简茶这个女人所害……” 洛承君提起简茶,此刻只恨的钻心挠肺。乔书律呆愣着,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正巧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大理寺到了。” 洛承君起身下车,临走还回头叮嘱了乔书律一句。 “你心中再恨,也不要去动简茶。把她,留给本王。” 说完,洛承君便大步走入了大理寺。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契机告知乔书律,也是存了一丝报复的心理。简茶钟情于乔书律,此刻揭穿她,也该是时候让她遭受一下爱之恨切的滋味了。 “王爷,逍遥王似乎还没意识到今日之事的严重性。在宫宴之上,当着皇上与众臣的面,毒杀外族皇戚,可是五马分尸的死罪……” 霍启颠小心翼翼地说着,洛承君沉着脸,没有回应,直接抬脚朝着洛承尧的牢狱走去。 洛承尧此刻,当真是没心没肺的状态。只见他穿着囚服,盘坐在草席上,正撕扯着一根鸡腿,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察觉到,洛承君已经站在面前多时了。 “好吃吗?” 洛承君冷冷地开口,洛承尧愣了一下,这才抬眼瞧见他,竟然还傻呵呵地一笑。 “哥你来了?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是你,我还想着,茶儿肯定是第一个来的呢!” “本王是不是早就说过,你迟早……会死在简茶这个女人手上?如今,算是应验了。” “呸呸呸,哥你别晦气。吓唬我可不管用!我承认我杀人不对,可我是咱们大昭的逍遥王啊。皇亲贵戚,你与皇上周转一下那蒙蛮人,把我发配边疆,应付一下。这半路上,我自己想法子回岭岚去就是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敢试吗 () 洛承君看着洛承尧这一副无畏的模样,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他缓缓地在洛承尧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悠悠地倒满了一杯酒,然后自饮而尽。 平日饮酒无数,可这杯酒入口,洛承君被涩得蹙紧了眉头。 “承尧,你就不好奇,简茶为何会拿着一瓶黑鸩去宫宴吗?” 洛承君忽然开口,洛承尧一听,嚼着鸡肉的嘴巴忽然顿住,愣住了。他虽也是好奇这件事,但心中还是以为,洛承君是故意在套他的话。 “哥,你说啥呢?我听不懂,茶儿跟这黑鸩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下毒的事情,是我一人所为。茶儿胆子小,哪儿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胆子小?她胆子小,能还只是区区王府丫鬟的时候,就因妒杀了当时的彭城县主聂欢吗?他胆子小?你可知道你替她抗下的这瓶黑鸩,是皇上赐给她的!本王不知她与皇上做了什么交易,但毒杀其其格,是简茶那日在宫宴上的任务!” 洛承君此番话更是让洛承尧惊愣不已,他此刻食之无味,丢下鸡腿,急急地追问。 “皇上为何要杀其其格?” “为了调拨本王与蒙蛮的关系。那天下皆知对你宠爱有加的皇兄,原本是想借口剿蛮,来借着蒙蛮的手灭掉本王。可没曾想,本王与蒙蛮反敌为友,皇上心中担忧本王有了蒙蛮盟友,势力更强,故想要以蒙蛮公主之死,来调拨关系。” 洛承尧听着,方才那淡定自若的神情完消失,开始慌乱了起来。洛承君趁热打铁,接着说了下去。 “你替简茶顶下那瓶黑鸩,还阴差阳错帮皇上达成心愿。你以为,简茶与皇上当真会感激你,费心尽力地就你出来吗?不会的,他们如今,只想要你死,一了百了!” “你胡说!” 洛承尧激动驳斥了一句,可神色却不如语气那般笃定。 他从岭岚回洛安城这半年的时间内,虽然已经逐渐明白,皇上对他的宠爱不过是虚情假意。可简茶与自己夫妻一场,也同皇上一般狠心盼他枉死,他无法接受。 “本王是你同胞一脉的亲哥哥,你我兄弟二人,在皇上眼中,不过是棋子罢了。可若是棋子变成了阻碍挡了路,他会毫不犹豫地吃掉这颗棋子!” “我是说茶儿!我懂了,哥你故意将茶儿一同抹黑,就是想让我将罪责推到她的身上去是不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茶儿,可茶儿如今是我的王妃,我们成婚一个多月一来,一直鹣鲽情深,感情很好。她万万不可能同你说的那般……” “本王料到你会执迷不悟,承尧,你敢试试吗?” 洛承君面色冷峻,无比认真地问了一句。洛承尧忽然一个恍惚,心中本是笃定的原意开始忐忑摇摆了起来。 “试……试什么?” “试试你与简茶那个女人之间的感情啊。其实以本王来看,根本就没有试的必要,你心中若是笃定相信简茶对你的感情,你也不会冒险给乔书律的酒壶里下毒,却误杀了其其格。” “我……” 洛承尧语塞,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怎么?本王说错了吗?你与乔书律本无过节,可却一心要杀他。是因为你心中知道,简茶心中倾慕之人,一直都是乔书律。她嫁给你,不过是局势所逼,无从选择罢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我原本是想杀乔书律没错,那……那也是因为本王怨念他没有管好自己的内人,任由她冒犯本王。而且……而且那其其格甚是喜欢乔书律,本王也想着,若是乔书律死了,让那其其格守寡,岂不是更好的报复。根本不是哥你说的那样,茶儿喜欢的人是我,根本不是乔书律!” 洛承尧情绪激动地辩驳着,可是他那慌措的表情,真的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那你如何解释,简茶为何要杀彭城县主聂欢?” “那是因为她……” 洛承尧忽然顿住,他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儿说错了话,目光恨意地瞪向洛承君。 “谁说那彭城县主聂欢是茶儿杀的?我不知此事!当时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帮茶儿证明过了吗?” 洛承君嘲讽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平日也没见你这般有脑子,如今碰上那女人的事情,你倒是多出了几个心眼来?你自欺欺人也罢,可你心中清楚,你帮简茶处理聂欢的事情,从那个时候,你就察觉了简茶喜欢乔书律的事。”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懂!茶儿喜欢的人是我!是我!哥你不要总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厌恶!” 洛承尧当真气急败坏了起来,正是因为洛承君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那就试试吧,用你自己的方式,来好好试一试,简茶到底对你有没有真情实意。本王会知会霍启颠,允许简茶来大理寺探看你。只不过,承尧,你也要答应本王一件事情。” 洛承尧紧攥着拳头,气性未减,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什么事?” “若此次试探,如本王所说一致,你就给本王好好听话,推翻在宫宴上的证词。那瓶黑鸩是你替简茶所顶,而乔书律酒壶里面的黑鸩,你也并不知情。其他的,交给本王来替你解决。” “若试探如我所说一样呢?” 洛承尧倔强地回怼,洛承君一副根本不信的戏谑模样,冷冷一笑。 “若与你想的一样……那你替她去死,本王也无话可说。” 洛承君说完,撑着身子起身,欲要离开牢狱。刚踏出门去,洛承尧忽然叫住了他。 “哥!” 洛承君背对着他,站定了脚步,没有回头。 “哥……这一次,皇上认真是要杀我吗?” 洛承君沉默了片刻,语调沉冷低缓地回答了洛承尧的问题。 “是,这一次,不是玩笑。若你不自救,就算本王权势倾天,也救不了你了……” 洛承君说完,好似不忍似的,加快步子离开了大理寺。 第三百五十四章 拿错了筹码 () 简茶此刻正窝在逍遥王府心神不宁着,但凡王府门口有点儿响动,她都吓得坐立不安,生怕佐政王来找她索命。 宫宴结束之后,皇后借故叫了她去,不让,她怕是根本无法与佐政王一起同出宫去。 而皇后传达昭帝之意,夸赞了她借刀杀人之法的聪明,不仅除掉了其其格,还让洛承尧心甘情愿地当了替罪羊,中伤佐政王可谓是一箭双雕。 简茶还算顾念着些情谊,追问了皇后洛承尧此次的结果会如何。皇后也毫不遮掩,表明了,按律处置,绝不手软。 简茶就算再笨,也明白在宫宴之上杀人会是个什么结果。而皇后接下来的指令,更让简茶胆战心惊。 “这逍遥王对你用情再深,可若是悬在命上,他这从小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还能照旧对你吗?若是他反口了,本宫提前知会你一声。不用想着死前能开口咬皇上与本宫一口,事情暴露之后第一时间,你就会死在本宫手里!” 皇后阴狠地说完,忽然伸手拉近了简茶,伏身在她耳边,如鬼魅一般地轻语着。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洛承尧乖乖闭嘴受死,不然,死的就是你。” 简茶回想着,浑身打着冷颤,仿若皇后的轻语还在耳边徘徊。一旁的青宁看着,拧紧了眉头。 “主子,您也别太担心了,咱们王爷可是天之骄子,就算是重罪,也该折不了性命的。” “你懂什么……” 简茶欲哭无泪,就连责骂青宁的力气都没有了。 “奴婢是不懂,那主子,您要不要去大理寺看看咱们王爷啊?” “大理寺……” 简茶喃喃着,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她伸手捂住,忽然想到了一个让洛承尧甘愿为自己受死,且守口如瓶的办法。 “我有身孕啊……对啊,青宁,我有身孕啊!” “啊?” 青宁愣着,不知这简茶为何忽然开心了起来。这前日,还想尽办法要打掉这腹中胎儿呢。 简茶也觉得惊险,自己本是担忧以后,因为分辨不出这腹中孩子究竟是洛承尧的,还是当今皇上的,想着除之较为保险。可如今,倒是可以当做筹码来换洛承尧心甘情愿当替罪羊。 如此想着,简茶开始庆幸自己因为宫宴的事情,没有第二日就去拿掉这个孩子。本以为的祸根,如今变成了救命稻草。 那大理寺是何地,想要杀人灭口是不可能的,可动之以情,对洛承尧这个人,倒是应该管用的。 “快,青宁,帮我准备些可口的饭菜,我要去大理寺看王爷!” 简茶兴奋了起来,她如今才明白,自己之前的心绪不宁,竟然没有半分是因为对洛承尧的愧疚,而部都是因为……怕牵连到自己,怕死。 简茶支开了青宁,准备独自一人去大理寺探望洛承尧。 刚走到逍遥王府,却瞧见乔书律站在门口,被府门的守卫拦着。 “乔将军,您不能进府,我们王爷说了,将军府的人不能入府。如今我们王爷出事,您可别为难我们。” “让开吧!” 简茶以为乔书律是因为其其格的死来的,还想趁机上前安抚两句,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 “乔将军,对于公主的死,我……” “聂欢真是你杀的?” 简茶话没说完,这乔书律竟然毫不避讳地开口直接询问她聂欢的死因。简茶呆愣住,随即是惊恐慌措地看向两旁的守卫,他们听闻,也是一脸惊愣。 “乔将军莫不是喝酒了吧?怎么净说胡话?我……我还要赶着去大理寺看王爷,您请自便……” 简茶急匆匆地侧过乔书律就要走,乔书律疾步上前,一把拉扯住她。简茶吓得惊叫一声,府门的守卫欲要上前,乔书律持剑的手抬起,一股杀气遏住了他们。 “乔将军……我,我知道今日之事,你受了打击。可这里是逍遥王府,你若是失态,此事,可就要闹大了。” “闹大了也好,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聂欢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 “没有!乔将军为何忽然这么问?聂欢的事情,皇上不是已经派人查的一清二楚了吗?你我交情不浅,我是何人,你心中应该明白,我生性胆小,哪儿有杀人的心?” “可王爷说的笃定,说你就是杀害聂欢的凶手,逍遥王出手帮你。” 简茶惊愕地张了张嘴,她没想到佐政王竟然挑选这个时候揭穿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佐……佐政王爷为何这般讨厌我,竟然连这么荒谬的话都说得出口。想必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乔书律,我没杀聂欢,佐政王除非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可不会任由他这般诬陷我!” 简茶笃定事隔多时,根本不会有什么证据,目光也逐渐笃定了起来。只不过乔书律自然是更信洛承君的,他攥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简茶的心,也悬着不安。 乔书律到底还是松开了简茶,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简茶看着他走远,原本平静的呼吸声忽然打乱,紧张地急促喘息着。 到了大理寺,霍启颠亲自检查了简茶带来的酒菜,确认无误,才放她进了牢狱。 此时洛承君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洛承尧正心神不定着。毕竟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他当真有些害怕了。 “王爷?” 简茶轻唤了一句,洛承尧回神过来,看向她。 “茶儿?茶儿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洛承尧连滚带爬地来到木栏前,手穿过缝隙,一把攥住了简茶的手。简茶抿着嘴,含着泪,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王爷受苦了,都是因为我,我亲手给你做了点儿酒菜,你快尝尝。” “我不饿,茶儿,我哥没去为难你吧?” 这个时候,洛承尧还是第一顾念了简茶。简茶委屈地摇了摇头。 “佐政王没有为难我,只是我心中不安,连累了王爷……” “茶儿,本王正想问你,你为何要带着一瓶黑鸩剧毒,去宫宴啊?” “我……我与王爷意图一样,怀恨这其其格一月之前的那场大闹,损了王爷与我的名声,一气之下,想毒杀她解恨。” 第三百五十五章 笑话 () 这简茶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可这洛承尧也不尽然是傻子,一下子便听出了破绽。 “本王记得,宫宴的时候,你求本王帮你解围,是知道本王的目标是乔书律,而不是其其格啊。本王说其其格,只不过是为了替你……遮掩……” 洛承尧欲言又止,简茶一愣,她目的性太强,竟然忘记了这个细节。 “瞧我这脑子,一直紧张王爷,竟然忘了这茬儿了……我,我也是无意间看见王爷给乔书律的酒壶里面下药,本想去阻拦您,可那宫宴四周是守卫,便迟疑了。我瞧那乔将军马上就要饮下那毒酒,本是想去阻拦的,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给其其格喝下了。” “可如了你的心愿?” 洛承尧心中想着洛承君方才的话,目光仔仔细细地盯着简茶的脸看。简茶微愣了一下,僵硬地摇了摇头。 “说什么如愿,我虽拿了那黑鸩,可到了宫宴上,早就没了胆子下毒害那其其格。可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却害了王爷你……王爷对我的好,我可如何偿还,我心中悲痛,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便随王爷一同去了……” 简茶说着,还逼真地流出了眼泪。洛承尧看着,却不像从前那般感动,洛承君的话一直膈在他的心头,让他变得敏感多疑了起来。 他微微攥了攥拳头,决心好好试探一下简茶对自己的感情,与其在惴惴不安的猜测,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茶儿……我们怕是没办法像你上次杀聂欢一样,逃过此劫了。本王也想过了,若是我死了,我哥怕是会把这一切罪责都怪在你的身上,不会放过你的。他佐政王的手段你是了解的,若是丢下你一人孤苦伶仃地承受,本王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如,你陪本王一同赴死?我们两人在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洛承尧此话一出,简茶不由一愣,那眼泪还挂在眼角,可愁苦的表情已经然不见了。 她本以为的苦肉计,却没想到洛承尧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让自己陪着他去死。这下,着实让她慌了神。 “王爷……我……我其实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可是我如今还不能死……” 洛承尧亲眼看着简茶的态度转变,眸子蒙上了一层失落的冷意,他自嘲地抿了抿嘴,怀着一点儿期许,继续装下去。 “为何……不能?” “我怀孕了,王爷,我前几日查出了刚足月的身孕,本想着找机会给您一个惊喜的,可没想到,忽然出此横祸!我是想陪着王爷共赴黄泉,可孩子无辜,至少,要让我为王爷留下血脉,再行追随王爷去……” 简茶急忙搬出自己的筹码,伸手捂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她满眼期许地看着洛承尧,却没有从洛承尧脸上看出一丝的欣喜和激动。 洛承尧听到简茶说自己有了身孕,面色僵硬,惊愣了片刻,再开口,那口舌仿佛都不利落了似的。 “你……你说……你怀孕了?” 简茶也看出洛承尧的面色不对,以为洛承尧不信,立马伸出三根手指来,做出发誓的样子来。 “王爷这是不信茶儿的话?您若是不信,就叫那大理寺卿现在帮王爷叫个大夫来,我就在这里等着,让他把脉!” 简茶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洛承尧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有半丝好转。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怀孕了?” “千真万确!我若是说谎,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简茶说的笃定万分,洛承尧忽然从缝隙之中伸出手来,一把扼住了站在牢狱之外的简茶。 他紧紧扼着她的手腕,那力道,将痛意透进骨缝之中。简茶被洛承尧这忽然大变的气场吓得呆住,接着痛得咧了嘴。 “疼……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快松松手,疼,真的疼……” 简茶轻声微颤央求着,可这洛承尧眸子里的冷色越来越骇人,他嘴唇轻轻颤抖,咬牙切齿地问出了一句话。 “这孩子,是谁的?” “啊?王爷说什么胡话呢?这孩子自然是王爷您的呀!” “到底是谁的?你与本王说实话!不然本王现在就叫人来,告诉他们那瓶黑鸩不是本王的,是你的!” 简茶被吓得慌乱无措,不明所以地看着洛承尧。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儿说错了话,竟然让他如此笃定,自己腹中孩子,不是他的。 “王……爷?您,您吓着茶儿了,茶儿到底说错什么了?这孩子……自然只能是王爷您的呀?茶儿嫁入逍遥王府一月有余,这身孕,也是刚足月,您若是不信,可以……” “所以本王才问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嫁入逍遥王府这一个多月,你还跟什么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是不是乔书律?是乔书律对不对?” “不是不是!这孩子就是王爷的啊……” 简茶自然是死不承认的,可瞧着洛承尧如此笃定的模样,她心虚不已。 “你既然不肯说实话,那本王……也只好对你仁至义尽了!” 洛承尧说着,撒开了简茶,抬眼看向牢狱门口的方向,欲要大声喊人。 “霍启颠!霍启……” “王爷!王爷为何这般执拗断言我腹中孩子不是您的?您若是怕死,不愿意护佑我,直说便是了!无需这般假惺惺的,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还是说……佐政王在您面前又说三道四了什么?他本就对我有所偏见,他的话,您可不能信啊……” 简茶还在垂死挣扎着,洛承尧殷殷嘲讽地笑了几声,抬手直指向简茶,怒目相瞪。 “你说你怀了本王的孩子?这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简茶,本王是真心喜欢你,自从遇见你以后,对你几乎百依百顺,冒死相助……这就算是块石头,本王也该捂热乎了吧?你为何要这般对本王,本王为你都豁出命去了,你为何要这般对本王!” 洛承尧双目充着血色,怒声斥问简茶。方才还抵死不认的简茶,一下子软怂了下来,呆站在那里,一声不发。 第三百五十六章 此生白活 () “你是不是此刻心里不明,本王是如何笃定,你腹中孩子与本王无关的?” 洛承尧看着简茶神色迟疑,心中越发笃定,怒气更胜。简茶此刻已经料定洛承尧的笃定,哪儿有兴趣知道他如何知晓的,只一心急切寻找其他出路。 眼下,她只想要洛承尧闭上嘴,哪怕是死。可这里是大理寺,杀人……等同自杀! 简茶慌乱地冷汗直流,目光失神…… 洛承尧慢悠悠地贴近那牢狱围栏,从那缝隙处死死地盯着简茶失魂落魄的脸。 “你我成婚之前,你与乔书律之间有苟且之事,惹怒了其其格。那其其格来逍遥王府的大闹一场,本王为了护你,让那其其格用烫水灼伤了胯部……那时大夫诊断,本王绝无可能再有子嗣!你如今,却说你怀了本王的孩子?你说说看,这到底是天降奇迹,还是那大夫愚昧啊!” 洛承尧已然没了往日那温柔的模样,仅是那目光,就仿若能吃人一样。简茶抬眼对上那目光,惊得连连后退。 “如今既然已经明白了,本王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腹中孩子,是不是乔书律的?” 简茶愣着,她抿咬着嘴唇,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抬眼看向了洛承尧。 “你错了,这孩子跟乔书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是钟情于乔书律,可乔书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这孩子……是当今皇上的!” “你说什么?” 这结果完出乎洛承尧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昭帝不喜简茶,甚至有些厌恶。 “怎么?王爷不信?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当真是皇上的。王爷还记得与我成婚第二日,进宫行大礼的事情吗?你以为那日我没去,可其实,你去献礼的时候,我就在御书房大殿的屏风后面。你来之前,皇上强要了我!” “你……” 这实情的冲击比洛承尧自己设想的还要厉害,他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简茶趁机上前几步,气势反而压过了洛承尧,冲着他微微一笑。 “本来此事我打算永远不与王爷说的,可王爷非要活的这么明白。如今我腹中的,可是皇嗣龙子,皇上也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若王爷非要反口致我于死地,不仅会让自己颜面扫地,皇上也照旧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死了,也要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 简茶越说越有底气了起来,咧嘴笑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洛承尧,心中的胜算有多出了几分。 “王爷应该知道,皇上如今皇嗣缺子,就算我这孩子来路不正,皇上也是万分珍惜的。王爷戳穿我,我也不过是带着黑鸩去了宫宴而已,可乔书律酒壶里的毒药,的的确确是你放进去的!换言之,虽是凑巧,可其其格,本就是你毒杀的!如今你被关押在大理寺之中,也并不冤枉!” 简茶变本加厉地刺激着洛承尧,洛承尧如同痴傻了一般,呆坐在地上,满目清冷。 简茶稳下了许多,慢悠悠地将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摆在了地上。 “我若是王爷,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反口,皇上定会护我,因为……那其其格,也是皇上要我杀的。王爷难道想让自己不育,如同阉人的事情闹的天下皆知吗?还是说,让这天下以为得皇上盛宠的逍遥王,不过是自作多情,还被皇上算计了自己的王妃?这世上,到底还有几人对王爷您是真心实意的呢?” 简茶的话,字字句句刺进洛承尧的心中痛处去。她看洛承尧已经没有了刚才要反口的劲头,虽说仍不放心,但也知道不能久留此地了。 “还望王爷三思。” 简茶冷冷地说完,提起菜篮便要转身离去。 “茶儿……” 简茶这步子才迈出去没几步,洛承尧忽然唤了她,这称呼,还同从前一般亲昵。简茶愣了愣,侧目回看想他。 只见洛承尧目光平缓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王爷想说什么,尽管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本王吗?哪怕是一刻也好?本王与你相识这大半年的光景,心心念念是你,处处维护是你……你,就不曾有一点儿动情吗?” 简茶没想到,自己刚才那般恶言相向,这洛承尧竟然还能在此刻问出这般深情的问题来。 她也不是然铁石心肠,不由地揪心了一下,提着菜篮的手收紧了些。可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下心来,不打算给洛承尧一点儿希望。 “没有!我对王爷,一直都是将就。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乔书律,只可惜,事与愿违。得不到乔书律,我只能委曲求,嫁给你做逍遥王妃。至少,比佐政王府的丫鬟要强出百倍不是?” 洛承尧听完,凄凉大笑,笑得停不住,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简茶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不忍,还有些害怕,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看着简茶离开,霍启颠担心洛承尧有事,急忙来了他的牢狱。 霍启颠看见这洛承尧跟疯癫了似的,一边笑一边哭着,伸手从那缝隙探出,用手抓起外面拜访的饭菜,胡乱地往嘴里塞。 “逍遥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霍启颠急忙上前阻拦洛承尧,洛承尧满脸饭渍,一身狼狈地看着霍启颠,忽然平静了下来。 “霍大人,你能给我准备笔墨纸砚,让我写封信给我哥吗?” “佐政王?” “对,他刚才来看我,被我气得不轻,我想给他写封信道歉。不然,他怕是不会再来看我了……” “哦,只是,您真的没事吧?刚才王妃她……” “没事,我很好,给我笔墨纸砚吧。” 洛承尧说完,好似为了说服霍启颠一样,还冲着霍启颠咧出了一个笑容来。可霍启颠看着他这笑,却莫名的更加担忧了起来。 霍启颠给洛承尧准备了纸墨笔砚,看着牢狱外满地的饭菜,碗碟摔碎,一片狼藉。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什么都没说 () 洛承尧很快便写好了要给洛承君的信,交给霍启颠让他转交给洛承君。 霍启颠伸手接过那封信,发现只有薄薄的一页纸,而从折起来的外部看,也看不见什么墨迹。 好似这封信里面并没有什么内容。 “王爷是想让卑职连夜将信送给佐政王呢?还是等明天?” 洛承尧愣了愣,回头朝着牢狱里的那扇小窗户望了一眼。 夜色已深,离天亮也不远了。 “明早再送吧,免得这夜深人静的,谁也不安生……本王,也想安安静静的……” 洛承尧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霍启颠只觉得他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沧桑了不少。 “是,那卑职明日一早就去送信给佐政王,王爷若是累了,就早点儿歇息。” 洛承尧点点头,霍启颠低头小心退下,无意间撇了一眼洛承尧的袖口。 他垂着长袖,掩着一只手,好似手中攥着什么。 霍启颠只是愣了愣,但并未在意。 第二日一早,这霍启颠亲自来佐政王府送信。恰好洛承君也正要出门,他一夜无眠,得知昨夜简茶去看过了洛承尧,生生紧张了一整夜。 这天刚大亮,他便急于去大理寺知道结果。 他心中笃定简茶经不过考验,但不笃定的,是洛承尧的性子。 “王爷,您这是去……” “承尧是不是有话让你转达本王?昨夜逍遥王妃和他谈的如何?承尧可说了要反口?” 没等霍启颠继续开口,洛承君先担心第连连发问了起来。 “昨夜逍遥王与王妃谈话还算平和。但卑职不能得知二人谈话的内容,逍遥王也并未说要反口,不过他让卑职给王爷转送一封书信来。” “信?在哪儿?” 洛承君急急地问着,霍启颠从袖口拿出那张薄薄的纸来递给他。 洛承君急忙打开,看见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哥,我后悔了,所有事都是,可这天下,哪儿有后悔良药可以吃的?所能,你把我带回岭岚去吧。”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洛承君看的眉头紧蹙,越寻摸越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霍启颠看洛承君的脸色不好,迟疑第开口问了一句。 “王爷?逍遥王可说什么了?卑职多心啊,总觉得逍遥王不大对劲……” “快!本王要去大理寺见他!” 霍启颠这不对劲说的晚了,洛承君已经从这信上的字里行间嗅到了不安。 他不等霍启颠,直接出门跃身上了霍启颠骑来的马,急切地朝着大理寺赶去。 洛承君刚到大理寺,便揪住一人,急急地询问。 “逍遥王如何了?” “逍……遥王?王爷在睡觉,还没起身呢……” 听了这人的话,洛承君稍稍安心了些,照旧疾步朝着牢狱走去。 洛承尧的确在睡觉,他背对着牢门,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睡得很沉,很安静。 洛承尧长长地松下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牢门上的铁索链。 “承尧,你可想好了?” 洛承尧没有反应,洛承君微微不悦,提高了些音量。 “洛承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得这么香?昨夜简茶到底如何跟你说的,你为何不反口?难不成,你真想替她去死!” 可就算洛承君音量提高,那洛承尧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下,洛承君觉得不大对劲,开始慌了。 “承尧?承尧你快起来!你别吓唬本王啊!” 可不论洛承君如何唤他,洛承尧就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洛承君神色大变,怒声叫来了人。 “开门!快给本王开门!” 狱卒连忙进来打开了洛承尧牢门上的铁链,洛承君疾步进入,一把掀开了洛承尧身上的杯子。 这洛承尧的身子已经僵冷了下来,侧在里面的手里攥着一片碎瓷片,看起来是碎盘子的一角。 而他就用这不怎么锋利的碎片,硬生生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淌了满榻。 大概是用力过猛,或者是太过痛苦,洛承尧攥着碎片的手都被割的满是口子。 他眼睛微张着,样子可怜又凄凉…… “承尧?承尧……哥来了,叫御医,快叫御医过来!” 洛承君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他扳过洛承尧僵冷的身子,疯了似的朝着外面叫喊着。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洛承尧了。 可仍旧没人敢反驳洛承君,因为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御医来了自然也是无用,霍启颠自知失误,跪在洛承君面前不肯起身。 “卑职该死!昨夜逍遥王不对劲,卑职就该多关切的,没想到……王爷恕罪!” 洛承君听不进霍启颠的话,他的脸色冷的吓人,悲痛和怒意仿佛结成冰似的笼罩在他周身。 他从洛承尧手中拿过那片要了命的瓷片,上面的血色醒目,边缘,甚至还粘着些许的皮肉…… “昨夜,简茶可是送了饭菜来……” 洛承君的音色带着肃冷的杀意。 “是,逍遥王妃的确是带了饭菜来的,那饭菜没有问题,卑职没想到,逍遥王能用了这瓷片……” 没等霍启颠说完,洛承君直接起身,侧过那狱卒的时候,顺势将他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走出了大理寺。 “快,快去知会乔将军,这王爷怕是要闯出祸事来!” 霍启颠撑着酸痛的膝盖,催促着手下去通知乔书律。 简茶昨夜,也是一夜无眠。她心里藏了太多未知数。 洛承尧究竟会如何决定?是忍气吞声自己去死,还是不管不顾,也根本不信自己昨天那番话,硬要拉着自己一起去死? 她昨夜撒了谎,昭帝并不知晓自己怀孕,就算知晓,也不会稀罕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说不定,这孩子还会让昭帝起了连她一起处死的心。 “主子,主子不好了,佐政王拎着刀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你说什么?” 简茶惊慌起身,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洛承君双目猩红,拎着刀朝着她走来,这架势,就是索命来的。 “王爷饶命,来人,来人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保命符 () 洛承君疾步上前,朝着简茶挥刀就砍。 简茶自然是逃不过他的,虽然躲闪了,到背上还是比划出了一道血口子来。 简茶惊叫趴倒在地上,眼看着洛承君致命补刀就要落下,一旁的青宁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扑通一声跪挡在了洛承尧的面前。 “王爷手下留情啊,我们家主子如今有身孕,是小王爷的亲骨肉啊!” “青宁!” 简茶听青宁说破此事,吓得赶紧呵斥。 她以为,洛承君这杀意,是因为洛承尧与他已经说尽了实话。 可没想到,洛承君听了,竟然惊愣着放下了刀。 “你们若是敢胡言乱语,蒙骗本王,本王连着你这贱婢一块儿砍了!” “奴婢不敢撒谎,主子真的怀孕了,不信,王爷可以叫大夫来诊……” 青宁也吓得不清,简茶看洛承君这个反应,忽然意识到,洛承尧到底最后还是要了面子,遮掩了此事。 想着,简茶竟然忍痛抿出了笑意来。 洛承君看着她这副透着些得意的模样,强忍着杀意。 “你这个女人,就是用肚子里面的孩子,来逼着承尧去替你死的?” 简茶还没意识到洛承尧已死,她忍着背后的痛意,在青宁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王爷用“逼”这个字眼,不太合适吧?那毒的确是承尧下的,杀人的本就是承尧。我最多,不过是带着毒药去了宫宴而已……我家王爷为了不让我受冤枉,主动承担,那是他对我真心实意!怎么?王爷非要承尧陷害与我,他不同意,你便要杀我吗?” 洛承君紧咬牙关,盯着简茶平坦的小腹。他生怕自己抬头看见她的脸,会忍不住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杀意。 简茶看他犹豫,立马摆出一副委屈模样来。 “我知晓王爷对我有所偏见,只怪我从前做错过事情。可我自从嫁给承尧之后,真的改过自新了。还请王爷想办法救救承尧,只要留一命就好,哪怕是发配边疆,我也愿意跟着他,不离不弃。” 洛承君照旧低垂着眉眼,根本不信这简茶的苦情戏吗。他如今纠结的,只是简茶肚子里的孩子。 洛承尧已死,若是能留下骨血,也算是一种安慰。 “本王说过,若承尧出事,你一定要陪葬的。” 洛承君幽幽地抬起眸子,简茶看着他的冷目,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王爷此话怎么说的,我也不想让承尧出事啊。所以才求您,救救他。” 简茶说着,还忍痛上前去拉扯洛承君的衣袖。 洛承君抬手甩开,举刀顺势架在了简茶的脖颈上。 简茶惊愕地抬着脑袋,感觉脖颈一丝冰冷,吓得一动不动。 洛承君真的恨不得用力划断他的脖颈,这般忍着恨意,当真折磨。 “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会帮你找个大夫,来确诊你的身孕。怀胎十月,便是你最后的日子。不论你依靠皇上还是任何人,在这孩子呱呱坠地,或者闪失的那一刻,你就该去死了……” 简茶没想到洛承君能如此狠心,她一动不动,也不敢做出任何回应来。 “王爷!王爷稍安勿躁啊!” 此时乔书律正巧赶到,看见洛承君拿刀架在简茶的脖子上,那简茶背后鲜血淋淋,着实吓人,赶紧上前阻拦。 洛承君没等他动手,自己就先扔下了刀。 “本王说到做到,你不要妄想逃离这洛安城,除非,你想死的更惨!” 洛承君说完,侧过简茶,快步朝外走去。 乔书律急忙跟了上去。 “主子!我给您叫大夫去!” 青宁扶着简茶,粘了一手的血,吓得赶紧要出去找大夫,却被简茶拦住了。 “顾不得了,青宁,快帮我换身衣服,去大理寺!” 简茶急于去大理寺找洛承尧,看刚才洛承君的架势,若是知道实情,自己怕是死定了。 青宁帮简茶简单处理伤口,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管家忽然哭着,踉跄跑着过来。 “王妃……大事不妙啊……王妃……” 简茶如今哪儿经得起吓唬,她蹙紧了眉头,一脸惊恐。 “又怎么了?” “刚才,大理寺来人,知会奴才……说,说,说……” “说什么!” “说咱们王爷,昨夜畏罪自尽了!” “死了?你确定,真的死了?” 简茶惊呆,她都分不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是开心,还是有些难过。 她愣着,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大概是不能相信,洛承尧竟然可以什么都不说,便去赴死。 他是那般养尊处优,娇身冠养的人。竟然对于死,这般利落果断。 一旁的青宁伤心不已,看着简茶呆愣许久,以为她太过伤心,连忙抽泣着安慰。 “主子,您可不能太伤心了,如今,您肚子里面可是咱们王爷留下的惟一骨血了。您就算为了王爷,也要保重身子啊……” 简茶微微回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是松下了一口气。 方才洛承君的反应,让他能够确定,洛承尧到死,也没说穿这秘密。 如今这孩子,可是她的保命符。 “大夫……青宁,你可记得,一个月前,王爷被其其格用开水烫伤,是哪个大夫来给他看的病?” “主子问这个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你记不记得?” “一直来咱们王府给王爷请脉的大夫,是安寿堂的赵大夫。上次,也是他来的。” “赵大夫……” 简茶心中盘算,要把秘密保护下去,这剩余的知情者,可不能有开口的机会。 洛承尧畏罪自尽,昭帝特赦,可以让洛承君带走尸体,照旧按照亲王的等级下葬。 只不过,不能大办仪式。 当夜,洛承君将所有下人支开,自己的守着洛承尧的尸体,亲自给他擦拭身体,换上新衣。 “让我进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逍遥王妃,那是我相公!你们让开!” 简茶在灵堂外喧闹了大半日了。她硬是要冒着惹怒洛承君的风险,也要做戏给所有人看。 “王爷,不如就放她进来看一眼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牺牲品(上) () 洛承君看着躺在棺材里的洛承尧,面色灰沉。 来禀报的人看他没有回应,不安地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王爷,这逍遥王妃都在府门闹腾了快一个时辰了,我们这些下人,也不能强硬轰赶她离开。她这么闹着,门外是看热闹的人,实在是……” “带她进来吧。” 洛承君忽然开口回了一句,这语气冷清的很。 “是,奴才这就让人带逍遥王妃进来。” 简茶在门外闹腾的很是疲累,她本就是为了做戏给洛承君和外人看的。 看她与洛承尧情深义重,看她洛承君是如何霸道迫害自己。 这往后,说不定还能因此留下一命。 可这佐政王府的人忽然来传她入门,还说是洛承君的意思,简茶忽然下不来台了。 她不是真心想进佐政王府,更不想与洛承君面对面。她以为洛承君厌恶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进门的。 “逍遥王妃,您别愣着了,我们王爷准您进去看逍遥王。” “哦……好。” 简茶脸色难看,被青宁搀扶着,颤巍巍地踏入了佐政王府。 简茶踏入灵堂,青宁被拦在了门外,那门沉闷地合上,简茶仿若踏入了地狱一般,吓得失魂落魄。 灵堂内光线阴沉,洛承尧的棺材摆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洛承君如同鬼魅一般现在一侧,一动不动低垂着眉眼盯着棺材里。 好似,无视了简茶的到来。 简茶愣了愣,微微适应了一下环境,心一横,想着反正事已至此,演戏便要套。 想着,她忽然毫无征兆地哭嚎了起来。 “王爷!王爷啊……你怎么舍得丢下茶儿自己先走了……你让茶儿和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活下去啊……王爷……” 简茶哭嚎着,却也不上前去。她不好看洛承尧的尸身,更不敢主动靠近那如索命阎罗一样的洛承君。 “你过来。” 可洛承君没放过她的意思,他阴冷地召唤了简茶一句,简茶的哭声立马止住,呆愣惊慌地看向洛承君,没动。 洛承君叫她不动,这才将视线从洛承尧的尸身上挪开,侧目瞪向简茶。 “你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简茶急忙摇头,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棺材走去。 她下意识走到棺材的另一边,生怕挨着洛承君,会冷不丁地被他捅上一刀。 看见洛承尧尸身的第一眼,简茶吓得挪开了目光,可畏于洛承君,不得不慢悠悠地转回目光来。 只见洛承尧脸色泛着灰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他闭着眼睛,模样倒是不狰狞。只是穿着一身崭新亲王朝服,脖子上,却多了一块白巾,看着怪异。 “王爷……王爷啊!” 简茶赶紧又哭了起来,那眼泪但是真的,只不过是因为恐惧。 她一边哭着,一边用余光看向洛承君。 “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洛承君幽幽地开了口,语气平缓,却更加让简茶害怕。 洛承君忽然伸手将洛承尧脖子上的白巾一把掀开,那脖子上被瓷片反复割划的皮肉,或深或浅,有的更是皮肉外翻。 虽然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可这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啊!” 简茶没有丝毫预兆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面惊悚。 洛承君目光淡然地看着她,重新小心翼翼地为洛承尧盖上白巾。 “看到了吧,承尧用你给他送过去的饭菜盘碟的碎片,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洛承君说着,从那祭台上拿起那片瓷片,绕到简茶跟前,扼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看着这瓷片。 “看见了吧,这瓷片一点儿都不锋利,承尧用它反复割着自己的脖子,一下,两下,三下……那脖子,至少有数十下才了结!血慢慢流了个干净。” 简茶听着洛承君的描述,脑海里想着那个场景,吓得眼泪直流。 “这怪不得我……我是好心给王爷送饭,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要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不还哭喊着,没有承尧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本王思量着,怎样才能让你很承尧感同身受,所以留下这片瓷片,等你生下孩子,本王就用这瓷片,送你上路……” 洛承君说完,一把丢开了简茶。 简茶吓得挣扎爬起,不管不顾地朝着灵堂外冲去。 洛承君也没拦她,任凭她离开。 “王爷,宫里来人了。” 有人通禀了一声,洛承君侧目看向门外,站着一个小太监正等着。 洛承君冷冷一笑,如今昭帝,一点儿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自己不来也就罢了,连元文都不派,随便指使了一个人便来了。 “本王不见,让他回去吧?” “王爷,毕竟是宫里来的人,说是皇上……” “让他滚!” 洛承君丝毫不顾及门外的人能听见,怒吼了一声。 此刻,昭帝在宫里,可是一点儿悲伤都没有。 他听闻洛承尧自杀,开心了一早上,想着洛承君悲戚的模样,更是觉得爽快。 今日,还约了夜王吾其昆来商讨淑妃的事情。 昭帝心中打着算盘,想着要用淑妃的事情,来要挟吾其昆将火器秘方分享出来。 吾其昆入宫两日了,对淑妃的事情已经知晓。 昭帝以为他今日来会态度低下,一切好说。可没想到,吾其昆还如常态一般,带着那份傲气。 “皇上,娜依拉嫁入大昭,便是大昭的人,她既然做了如此不洁之事,凭皇上处置便是。” “这……” 昭帝笑容微僵,没想到吾其昆竟然如此利落,跟他设想完不同。 “夜王怕是还不了解我大昭的律法,后宫妃子若私通,是要被处死的,还要悬尸示众……” “一切,按规矩来。” 昭帝苦笑,心中强忍着不悦。 “淑妃不是你们夜凉唯一的公主吗?也是夜王你同胞妹妹,朕可以网开一面,只要……” “皇上不必迁就,就算是我的亲妹妹,可犯了如此大错,实在是不容饶恕!” 昭帝被吾其昆噎得无话可说,他还想挣扎一下。 第三百六十章 牺牲品(下) () 昭帝以为,这吾其昆是没瞧见自己的亲妹妹受苦的模样,所以才这般决然。 “夜王如此明事理,说的也无错,可朕也不能一点儿情分也不讲。这样,如何处置淑妃,且先不说。淑妃被困在韶华殿多日了,夜王难得来一次大昭,去看看她如何?” 昭帝的心思,夜王怎会不知。他微微一笑,却也没有拒绝。 “多谢皇上,娜依拉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丢尽我夜凉皇族的脸面,皇上还能如此大度,我吾其昆一定铭记在心!” 昭帝听吾其昆没有拒绝,脸上又有了笑意,急忙安排他去韶华殿。 昭帝已不便为由,拒绝了与吾其昆同去,由元文带着吾其昆去了韶华殿。 此时的韶华殿,漆红的大门紧锁着,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殿墙墙根处,堆积着一些焚烧的灰烬,嗅着,有一股艾草的味道。 元文带着吾其昆走近韶华殿,那弥漫的艾草味之中多了一股子刺鼻的臭味。 吾其昆下意识蹙紧了眉头,元文也忍不住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夜王殿下,这韶华殿内,奴才就不陪您进去了。您与淑妃娘娘兄妹俩谈心,奴才进去,也不方便,奴才就在这殿门口等着您如何?” 元文一边说着,脸上难掩的嫌弃,当真是一步也不愿意再靠近这韶华殿。 吾其昆虽然不悦,但毕竟身在大昭,也没计较,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便不麻烦公公你了。” “夜王殿下留步,这是淑妃娘娘内厢的钥匙,皇上让皇后娘娘处置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在韶华殿内厢关着呢。” 元文这话,是故意要将昭帝的关系撇开。 吾其昆听着,越发对这韶华殿内的景象好奇。他接过元文递来的钥匙,进入了韶华殿内。 才几日而已,韶华殿内繁华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冷清。 一个人影都没有,而在殿门外嗅到的那股臭味,也越发浓烈了起来。 吾其昆被这臭味熏的干呕,寻着这味道,跟着找到了正殿的内厢。 内厢的窗户被钉上了木板,原本的窗户纸被撕烂,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奋力挣扎过。 儿那浓烈的臭味,就是从吗窗户里面透出来的。 吾其昆捏着鼻子,真的厌恶地不想靠近,可他答应来,本就是有事要问淑妃。 不过这味道,让他心中犯疑。这臭味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莫不是,这淑妃,已经死了多日了? 吾其昆捂紧口鼻,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窗户靠近了过去。 浓烈的臭味熏得眼酸,他眯起眼睛,朝着内厢之中看去。 “啊!” 吾其昆惊叫一声,踉跄后退,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他刚才凑近那破损的窗户缝隙查看,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目光目光幽怨的人脸贴了上来。 与他对视,这忽然的,实在是骇人。 “大哥?大哥!是你吗?哥!我是娜依拉,我是娜依拉啊!哥救我!救我啊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吾其昆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只见那窗户里面,一只胳膊从里面探出,朝着自己努力够着,里面传来淑妃的声音。 刚才那吓人的鬼脸,就是淑妃。 吾其昆惊吓过度,也顾不得空气里弥漫的臭味,大口地喘息着。 好半天才回过劲来,站起身来。 淑妃透过窗户看见吾其昆手中拿着钥匙,激动不已。 “哥!你快放我出去!快啊,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我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哥!” 吾其昆听着淑妃的央求,满脸不情愿地看了看她,无奈绕到了内厢门口。 用钥匙打开房门,那股恶臭扑面而来,淑妃窜了出来,直接撞进了吾其昆的怀里。 这淑妃身上也是恶臭满满,吾其昆一把推开她,娜依拉跌倒在地上,一身狼狈,看着十分可怜。 “哥……” “你别过来!出去说。” 吾其昆蹙着眉头,离开前好奇地朝着那内厢望了一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恶臭味。 这一看,又是惊愣。 只见那内厢的墙上,挂着一具尸体,脑袋病态地耷拉着,好似是挂上去的一样。 尸体已经发黑,开始腐烂,那恶臭,就是这具尸体发出来的。 吾其昆心中不由感慨昭帝的心狠手辣,想这娜依拉与这尸体共度几日,定是生不如死。 娜依拉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比较新鲜的空气,宛若重生一般。 吾其昆也走了出来。 “屋里的那具尸体,就是你私通的那个侍卫?” 娜依拉一愣,回头看向吾其昆,满眼的泪水。 “哥,妹妹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带我回去吧,回夜凉去吧!” 娜依拉试图靠近吾其昆,吾其昆厌恶地后退。 “带你回去?你可是大昭皇帝的妃子,私通侍卫,可是死罪。我是夜王,无权干涉大昭皇权。” “我们夜凉不同啊!哥,昭帝一直渴求这夜凉火器秘方,你把秘方给他,他一定会放我回去的!” 淑妃满面笃定,可吾其昆,却阴下了脸。 “你觉得,自己值得用夜凉护国根本来换吗?” 淑妃愣住,听出了不对劲。她原本,可是笃定吾其昆会用火器秘方来救自己的性命的。 要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哥,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这火器秘方很重要。但如今夜凉与大昭关系很好,就算分享,也没有大碍的!” “这就是为什么,夜凉历代,将这夜凉火器秘方传男不传女的原因。你们女人,就是见识短浅!你以为,大昭与夜凉的友好,是真情实意吗?错!这天下,根本就没有真情实意,所有的东西,都是利益所系!” “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要火器秘方也可以,你想办法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你去帮我求情,让皇上饶了我好不好?” 吾其昆冷目看着淑妃,从前对她的疼爱,此刻一丝也看不到了。 “娜依拉,我问你,阿里普可开找过你?”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夜王示好 () “二哥?” 淑妃一脸疑惑地看着吾其昆,这唐突地,怎么忽然问起了阿里普。 这夜凉奉行一夫一妻制,皇族也不例外。 这吾其昆,阿里普与娜依拉,都是夜凉先王和王后的子女。 吾其昆为长子,阿里普次子,娜依拉是小女儿。 “二哥不是应该呆在夜凉吗?他何时来找过我?” 吾其昆看着淑妃的表情,不想是说谎。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的,追问了一句。 “你确定?” “这还需要什么确定?哥你为何这样问?不过目前这都不重要,哥你想办法,让皇上当我离开啊!” 淑妃急切地说着,吾其昆却冷漠地看着她。 “离开洛安城,你就有脸回夜凉去了吗?你远嫁大昭,代表的是我夜凉的脸面,如今你不守妇道,还有脸回去?你若还有点儿尊严,就该自我了断!” 吾其昆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扔在了淑妃的脚边。 淑妃惊愣地看着脚边闪着寒光的匕首,哀怨地抬眼看向吾其昆。 “哥,你认真的吗?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阿里普还是我的亲弟弟,你的亲哥哥,我夜凉的亲王呢!他还不是照旧为了夺权,想害死我这个亲兄长?如今,还带着火器秘方逃来大昭,意图投靠与你,联合昭帝灭了我!” “二哥不会的,一定是你误会了。可不管你们兄弟间有什么误会,哥你不能牵连我啊!我是你亲妹妹,小时候你对我最好了,如今怎么能如此对我?” 淑妃吓得哭了出来,可不管她如何央求,吾其昆仍旧是一脸冷色。 “你自作孽不可活,昭帝如今打定主意,要用你的命来要挟我交出火器秘方。昭帝野心太大,这火器秘方若是给了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吞并夜凉,这般,你还觉得你的命值当用火器秘方来换吗?” “不会的,大昭与夜凉和睦共处多年,皇上不会……” “还记得当初的峦国吗?与我们现在,很是相似!这天下之主,必须冷血无情!娜依拉,自己做的事情便要自己负责,你做了错事,就该死。别让哥哥为难……” 吾其昆阴冷地警告,淑妃使劲儿摇着脑袋。 “不要……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淑妃后退几步,转身朝着韶华殿大门跑去,想要逃离这里。 吾其昆不耐烦地哀叹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跃身追了上去。 淑妃本就比不上吾其昆的速度,加上身体孱弱,只差一步,便被吾其昆堵在了殿门前。 “哥……救我一次吧……就一次……” 淑妃看着吾其昆眼中泛起杀意,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现在殿门外等着的元文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从门缝朝里面看去。 只见吾其昆上前绕到淑妃身后,抬手抓住了她的发髻,另一只手持着匕首,毫不留情地割破了淑妃的喉咙。 这刀稳准狠,一股血柱喷溅在门上,淑妃超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元文亲眼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好在他在宫里见过的场面多,及时捂住了嘴巴,蹑手蹑脚地退在了一旁。 不过这夜王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妹妹,还是让元文惊诧不已。这与外界传言,夜王疼惜淑妃娘娘的话,背道而驰。 接着,韶华殿的殿门被推开,吾其昆身上没有半点血迹,干干净净地走了出来。 元文强压着瑟瑟发抖的手,强抿出笑容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夜王殿下,这淑妃娘娘……” “娜依拉羞愧自尽了,也算是给了皇上交代。麻烦公公回去复命吧。” “啊……是。” 元文只能顺应着应和,他回到昭帝面前,还是如实说了自己在韶华殿看到的画面。 “吾其昆他……亲手杀了淑妃?” 昭帝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淑妃可没少买自己耳边说这吾其昆如何疼爱她。 所以昭帝才有把握以此要挟,可没想到,再疼爱,也比不过这火器秘方来的重要。 “这吾其昆当真是狠啊,是要死守着这火器秘方不撒手了。他现在去哪儿了?” “回皇上,夜王殿下说他要去佐政王府吊唁逍遥王爷。说毕竟是大昭的王爷,既然在洛安城内,礼数还是要讲的。” “礼数?哼……” 昭帝满脸嫌弃,也未多想。 吾其昆来佐政王府吊唁洛承尧,上过香后,看向一旁的洛承君。 “王爷还请节哀顺变。” 洛承君微微点头回应,这吾其昆来此客气,是有些怪异,但他此刻,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吾其昆见洛承君没开口,尴尬了一下,继续小心开口。 “其实宫宴那日,毒杀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就观察了周围的人。正好逍遥王在我身侧,我看他神色淡然,心想一定与他无关呢,但是这一旁的逍遥王妃,神色慌乱。” 吾其昆自顾自地多言,却仍旧没提起洛承君的兴趣。 他不由地蹙起眉头,不死心地接着说。 “这逍遥王出事,他的王妃好似不是很难过的样子。我的人在城中逛,说是早上看见逍遥王妃还在佐政王府门前哭闹,出去以后,便神色自若,然后……” “夜王若是有什么心思,此刻,也不是最好的时候。趁着本王还能忍着,夜王请自便吧。” 洛承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吾其昆,吾其昆也冷下了脸,忽地,泯然一笑。 “是,我也不过是觉得逍遥王死的可惜,才这般多话。却没考虑佐政王你的心情,我多言了。那就等王爷冷静两日,我再来登门拜访。” 吾其昆说着,朝着洛承君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这吾其昆并未马上离开佐政王府,他慢悠悠地在佐政王府转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您在找什么呢?” 王府的下人上前询问了一句,吾其昆收起了目光,询问了起来。 “你们府里,可有什么地道暗门?或者秘密关押人的地方?” 听吾其昆这么问,那下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夜王殿下找这种地方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举棋欲动 () “哦,我们夜凉宅院与大昭很不相同,听闻你们的宅院习惯建造密室和地牢,所以好奇问一下而已。” 吾其昆敷衍地解释了一句,那下人虽然疑惑,但也不便深究。 “不知夜王殿下从哪儿里听来的传闻,我们王府并没有密室和地牢。” “原来如此,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传闻。” 吾其昆微微一笑,他若无其事地走开,见刚才询问的那个吓人对自己有了戒心,只能朝府门走去。 吾其昆出府门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乔书律。 乔书律看见吾其昆,很是惊讶。 “夜王殿下?” 乔书律按礼朝吾其昆作揖。 “哦,乔将军,宫宴之上,还没来得及与乔将军好好打招呼。如今将军府与佐政王府都有哀事,乔将军还能来顾及佐政王,果真如传言一般,忠心耿耿。” “夜王殿下谬赞了,卑职对王爷忠心那是寻常,倒是您能前来吊唁,才叫人意外。” 乔书律冷言暗语,吾其昆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太让人生疑了,他自嘲一笑,没做计较。 “礼数而已,皇上找我还有事,我先入宫去了。” 吾其昆借口离开,乔书律看着他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乔书律抬脚进去佐政王府,刚才那下人赶紧迎了上来。 “乔将军您来的正好,方才那夜王殿下在府内找地牢和密室,说是好奇。可如今府内这气氛,他怎么能……小人觉得奇怪,又或者,这夜王殿下是异族,所以不同?” 乔书律听着,若有所思。 “好,我知道了。王爷如今怎么样了?” “王爷不怎么样,守着这小王爷的尸身一天一夜了,都不合眼,也不吃喝。谁说话也不理,不哭不笑的,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敢强硬着来?王妃也去了好几趟,根本没用。” 乔书律听着,闷叹了一口气。其其格的死已经让他煎熬不已,而这洛承尧的死,对于洛承君来说,更是千百倍的煎熬。 想着,乔书律加快了步子朝着灵堂走去。 洛承君看见乔书律,那僵冷了许久的脸才稍稍回了些温度。 “你怎么来了?其其格……” “塔娜和哈斯守着呢,蒙蛮那边不来人,也什么都做不了,王爷不必挂怀。” “你不用在本王面前装作无事的模样。” “王爷还不是一样……” 乔书律欲言又止,接着将话题转移到了吾其昆身上。 “皇上都没能来吊唁逍遥王,这向来无视王爷的夜王,怎么倒是亲自来了?王爷不觉得,这夜王,别有用心吗?” “本王如今,没有心思去猜他的用心。” 洛承君一副无心在意的模样,乔书律却仍旧不放心。 “方才,府里有人看见夜王在府内东张西望,询问是否有地牢和密室。王爷还是小心为妙。” “本王说了,无妨。” 洛承君仍旧是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乔书律正觉无奈,洛承君又接着开口。 “今日你既然来了,本王便嘱托你一件事。你回去,秘密审问阿里普,让他写出火器秘方。” “火器秘方?王爷这是要……” 乔书律很是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承君神色冷清淡然,接着说道。 “得到火器秘方后,直接拿给本王就是了。” “是……” 乔书律不敢深问下去,洛承君忽然索要火器秘方,只有一种可能,他动了那个心思。 洛承尧的死,激化了洛承君摇摆不定的心。 从阿里普口中问出火器秘方,一点儿都不难。 他本就为了保命,一直答应供出秘方的,前提是,洛承君可以庇护他。 阿里普写出火器秘方交给乔书律,乔书律一眼都不看,直接折起来放进袖口之中。 “乔将军,我阿里普还有一言。虽说这火器秘方我交给你们,可这火器实施起来,还必须要有我们夜凉人才能万无一失,所以……” “放心,我们王爷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阿里普的确是怕死才如此说的。 乔书律将火器秘方交给洛承君,洛承君看着手中折起来的纸,并未直接打开,也是顺手放入了袖口。 “王爷……不看看吗?” “现在看毫无意义,明日本王要亲自送承尧回岭岚去。洛安城内,你多上心。” “岭岚?这路程来回也要六七日。再者说,皇上不是准了小王爷可以入皇陵,王爷何必折腾那么远?” “是承尧自己说的,想回岭岚去。他生前,本王对他苛刻,这最后一个心愿,还是要随了他的心愿。” “也好,等王爷回来,应该正巧能见到蒙蛮人。” “还有……” 洛承君忽然想起了付娆安,眉眼低沉,欲言又止。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你下令给暗卫,都回原位,不必继续找人了。” “王爷的意思是……不找侧王妃与林公子了?” “暂且……停下吧。各地暗卫长期人数不够,也不是办法。” 洛承君这么说着,可乔书律看着他的表情,一定是痛苦又为难的。 而他能如此下了狠心,让乔书律更加笃定,洛承君已经开始思量还击的事情。 吾其昆从昭帝那里听闻洛承君明日要启程去岭岚,也延长了自己留在大昭的日子。 昭帝自然是开心的,吾其昆留下的时间越久,他得到火器秘方的机会就越多。 昭帝并未察觉,吾其昆此次来的重点,是洛承君。 吾其昆派人在大昭境内暗中查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分拨踏遍了大昭的土地。 自然也不会放过清灵沟子这个地方。 在清灵沟子那里发现了火器的痕迹,还有哈吾勒和几个夜凉人的尸体。 而稍稍打听,便能知晓,佐政王与赤甲军不久前来此剿匪。 而能与阿里普他们的火器对抗的,若是佐政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吾其昆原本并不笃定,这消失的阿里普,老三和朵哈三人是否在洛承君手里。 更重要的是,火器秘方,是否落入了昭帝或者洛承尧的手里。 他还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来洛安城一探究竟,正好趁着长公主生辰。 第三百六十三章 欲归 () 第三百六十四章 预言成真 () 第三百六十五章 险露踪迹 () “侧王妃,王爷不在,您先入府去,卑职去禀告王妃一声。” 这守卫不懂付娆安与杜妍娥之间的不对付,付娆安本是来偷偷摸摸探问消息,知会洛承君的。 这牵连着林云庭,若不是心急,刚才也不会唐突露面。 “不不不!既然洛承君不在,我就先走了,切莫要跟杜妍娥说我回来过的消息!你要敢说,我让洛承君砍了你的脑袋!” 付娆安故作凶巴巴地样子威胁着,转身疾步离开了佐政王府。 守门的一头雾水,看着付娆安的背影,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刚才那个人是谁?” 蓉兰忽然从府门内走了出来,朝着付娆安离开的方向张望。 她刚才路过府门,看见门外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与守卫说话,本也是寻常,可这守卫对这女人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让她多看了几眼。 付娆安无意间扭过正脸时,蓉兰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惊愣在原地。 这张脸是付娆安的没错,可这身衣服气质,实在让人难以确定。 等蓉兰回过神来的时候,付娆安已经跑了。她可不愿放过这在杜妍娥面前立功的机会,赶忙上前询问。 “刚才那是侧……” 守卫欲言又止,面露为难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蓉兰听到一个“侧”字,双眼泛光。 “可是那瑶姬,不,侧王妃回来了?” “这,不……奴才也没看清楚。” 守门的支支吾吾,更让蓉兰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拉扯着这守门的人,兴冲冲地去了素香阁。 “王妃,那瑶姬回来了!” “谁?” 杜妍娥正在屋内抄写经文,听见蓉兰的话,手一颤,墨汁滴浸在纸上,毁了一整张。 “你跟王妃说清楚了,要是在王妃面前说谎,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蓉兰将守卫推了上去,那守卫扑通一声跪在杜妍娥面前,想都没想就说了实话。 “王妃饶命啊,是……是侧王妃不让我说她回来的,她说奴才要是说了,就让王爷砍了我的脑袋!” “你的意思是,瑶姬她真的回来了?” “的确是侧王妃没错,但她不肯入府,奴才也不知为何……” “她竟然还敢回来……” 杜妍娥摸搓着手里的珠串,蹙眉琢磨着,那瑶姬护送那些峦国叛贼逃亡,如今敢回来,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杜妍娥不由得心慌,毕竟这瑶姬,一心想要了自己的性命来帮那江叔报仇,还发过毒誓。 如今冒险回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要自己的命? 就算不是,这个女人也绝不能活着,洛承君的心思在她身上,早晚,要被她牵连。 “蓉兰,陪我进宫一趟。” 杜妍娥本已经打定主意不与昭帝和皇后来往,可这次,到底还是耐不住了性子。 另一边,付娆安去了逍遥王府。 她如今一无所知,只是挂念简茶。 她没亲自送简茶出嫁,如今洛承尧又出此横祸,不由得让她心疼起了简茶。 逍遥王府一片肃冷,这洛承尧死后,昭帝也一并取消了所有关于洛承尧的俸禄和给养。 简茶一人承担不了诺大王府的支配,只能遣散了不少下人,只留下一个管家,青宁和零散的几个下人。 如今逍遥王府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府门裂着一条缝隙,付娆安鬼鬼祟祟地走近,慢悠悠地推开那条门缝。 探头望进去,前院一个人影都没有,付娆安闪身进入。 付娆安很是小心翼翼,她可不想弄出大动静来,刚才在佐政王府,就是失算。 她回来的事情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往后想要脱身去安国都不容易。 也不尽然是考虑林云庭,还有洛承君。昭帝那家伙,可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找茬儿。 走到内院边上,付娆安才看见有下人走动着,他们似乎在收拾东西。 内院显得有些杂乱,各种衣服杂物洒落在地上。 “手脚都利索些!主子今天就想搬回县主府去,你们这磨磨唧唧的,能赶的急吗!” 叫嚣的人是青宁,她如今,可是比王府上管家还高人一等呢。 付娆安正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找到简茶,这简茶竟然从屋内走了出来。 “主子,您慢着点。” 青宁上前搀着简茶,简茶一脸慵懒,蹙着眉头,不见忧伤,只见烦愁。 付娆安远远地瞧见她,竟然有点儿不敢认了。 如今的简茶,一身雍容华贵,目色气质都与从前很不相同,这才多久没见,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马车备好了吗?” “管家!主子问呢,马车备好了吗?可别耽搁了主子入宫的时辰!” 青宁模样嚣张,付娆安听着,忽然想起,那王府门口一侧,的确是停着一辆马车。 “早就备好了,就在府门停着呢。” 管家应了一声,青宁挑着冷眼,转脸看向简茶,就变成了一副甜笑。 “主子,都备好了。” “我听的见……” 简茶冷言怼了一句,她今日进宫,是去找昭帝给自己活路的。 如今能克制洛承君的人,只有昭帝了。简茶可不想,就靠着肚子里的家伙,活那么几个月。 青宁与简茶出府坐上马车,这马车行进的很是颠簸,看起来车夫经验不足。 “你到底会不会赶车啊!我们主子身子金贵,若被你颠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吗?” 青宁在车内叫嚣,可那车夫一点儿搭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青宁暴怒,起身掀起车帘,还没开口骂,就觉察了不对劲。 “你这路不对啊,这不是入宫的……” 青宁话没说完,忽然发现车夫是个女人。 “你谁呀?” “进去乖乖坐好,就快到了。” 付娆安说着,摘下帽子朝着车内的简茶看了一眼。 简茶看见付娆安,惊的下意识站起身,忘记了车厢顶低,结结实实碰了脑袋。 “啊!”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这车夫不是咱们的人。” “你坐好便是了,哪儿那么多话!” 简茶斥责了青宁,青宁一头雾水,委屈地看着她,瞬间老实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歪心思 () 付娆安将马车停在了佐政王府的别院门外。 她与简茶是在这里相识,了解这里的环境,在这人多眼杂的洛安城内,更安些。 简茶将青宁打发下马车,在车外盯梢,付娆安进了马车。 简茶看着付娆安,心里头有激动开心,了也有不少的担忧。 “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瞧你的样子,不想我回来啊?” 付娆安逗趣地说道,简茶看她的样子,想着如今洛承君没在城内,想必那些事情,付娆安还不知晓。 可洛承君回来,两人见面,还是瞒不住的。 “夫人此次回来,不会是不打算走了吧?您如今的境地,可不能显露在外人眼里。” “怎么了?我当时离开洛安城,洛承君可是用了什么理由?” “王爷对外说的,是夫人回娘家探亲去了,可我听说,佐政王妃跟皇上通气,说您是顶着探亲的名头,护送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峦国旧人。” “胡说八道!这个杜妍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想弄死我!” 付娆安不知道那是洛承君给杜妍娥和昭帝使的障眼法,还以为是杜妍娥诬陷。 “不管是不是胡说八道,夫人,如今您还是不便呆在这洛安城内,有什么事情您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王爷……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为了安起见,我先送你出城去吧。” 简茶迫切地希望付娆安不要有机会跟洛承君相见。 付娆安一听,也觉得目前的局势,没有洛承君护着,不太妥当。 这林云庭可是出不得一点儿闪失的人,她能冒险,却不能让林云庭冒险。 想到简茶如今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安危,付娆安不禁感动。 “我离开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简茶,苦了你了……” 付娆安伸手一把握住简茶的手,满目心疼地看着她。 简茶不由地更加心虚,强笑着。 “这都是命,也怨不得任何人。如今,我只希望夫人能平平安安的,依我看,夫人与佐政王并不合适。夫人身上有秘密,而皇上又死盯着王爷,早晚要牵连夫人您的。不如,我给夫人准备厚实的家当,夫人就此,远走高飞吧!” “远走高飞……” 付娆安迟疑着,她本就要去安国,不在洛安城留呆。可到底还是要见洛承君一面的,自己就算能忍着不见,林云庭也得见啊。 “主子,咱们入宫的时辰迟了不少呢,您再不去,可就入不了宫了。” 马车外,青宁心急地催促着,这入宫面圣,也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的。 “你入宫去做什么?” 付娆安随意问了一句,我是担心洛承尧薨世,这昭帝便要欺负在简茶的头上来。 可简茶心虚,听着这话就像是疑心地质问。 “不做什么,逍遥王去世,有些规矩要入宫而已,没什么事的。” “那便好,若是那昭帝欺负你,你可不能忍着,说给洛承君,他总不能不管你的。” “夫人说的是,不过我此时真的耽误不得了,我先找人送你出城去,安置好了,我便去找夫人。” “不必麻烦,我自己出城就好,至于安置,其实,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付娆安压低了声音,一副警惕的模样。 “还有,林云庭!” 付娆安对简茶当真是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还把她当做绝对信任的人。 简茶听到“林云庭”三个字,惊地瞪大了眼睛。 “夫人说谁?林……林公子回来了?” 简茶心中兴奋不已,付娆安却有些失落。 “你怎么这个反应?我还以为你会吓个够呛呢,这洛安城的人,除了昭帝,怕是都以为林云庭被处死了吧?你这模样,好似提前知道似的,真没劲!” 付娆安无心之言,简茶吓得脸色惊变,若不是付娆安对自己不生疑心,自己刚才那话,就是漏洞。 “哦,我心里本就不太相信,林公子那样的人,能轻易死掉。那……林公子现在身在何处啊?我的意思是,是否安?” “安安,在城外呢,我一会儿便去找他。这次,也是他非要回来的。” “那夫人便先去吧,等我安置好所有的事情,明早巳时便去城外找你们,给你们送些银子和吃喝。” “那好,你入宫小心些。明日巳时,我在城外等你。” 付娆安说完便起身下了马车,压低那狗皮帽子遮着脸,避着青宁走开了。 “哎,你走了谁赶马车啊……” 青宁郁闷地看着付娆安走远,掀开车帘,看着简茶呆坐在马车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这人谁呀?胆子不小……” “问那么多干什么?与你无关。” “是跟奴婢无关,可这会儿没赶马车的人了,我们可怎么入宫里啊?” “你赶紧去找个马夫来不就好了,废物!” 简茶的心情好像比刚才更不好了,青宁看着不敢招惹,急急忙忙去周边询问马夫的事情。 简茶手中握出湿滑的冷汗,付娆安此刻回来,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是时候是正好赶上洛承君不在洛安城,不是时候,是正巧在她与洛承君剑拔弩张的时候。 但凡付娆安先碰上乔书律,刚才就不会那样如常地对待自己。 “林云庭……” 简茶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贪婪了起来。 她今日入宫,是要去求昭帝庇佑自己逃过洛承君的报复。 可简茶心里清楚,自己在昭帝眼里,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简茶原来是打算用自己的手段来要挟昭帝,她盘算了好几日,心中照旧不够笃定。 如今听见林云庭的名字,简茶心里,又窜出个可怕的想法。 若说到要挟,还有比林云庭更有利的筹码吗? 可涉及林云庭的话,搞不好会牵连付娆安。简茶可以对任何人心狠手辣,但唯独对付娆安,下不了狠心。 另一边,乔书律照例每日从军营回来,要先到佐政王府询问。 他从守卫那里得知了付娆安回来,还要杜妍娥知晓入宫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七章 犹豫 () 简茶入宫,正巧撞上杜妍娥从凤鸾殿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逍遥王妃不去岭岚送逍遥王最后一程,此时进宫,可是有什么好事?” 杜妍娥话里有话,她知晓简茶如今也是昭帝的人,而这付娆安与简茶关系亲近,说不好她也是来与昭帝通信的。 “佐政王妃说笑了,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本王妃可没有说笑,当初你在佐政王府做丫鬟的时候,谁能想到,你有朝一日能跟本王妃同起同坐。你这丫头,为了高爬可以不择手段,只是我好奇,你如今还想往哪儿爬?后宫吗?” 杜妍娥眉眼透着摒弃地看着简茶,简茶眉头微蹙,忽然抬眼冷目看向杜妍娥。 杜妍娥愣住,虽说这简茶与自己同级,可她习惯性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如今这么一瞪眼,还怪瘆人的。 “蓉兰,咱们走!” 杜妍娥忽然有些怂了,不再继续奚落简茶,催着蓉兰搀扶自己离开。 杜妍娥落荒而逃,简茶眸子里的冷意才稍稍回温。她现如今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着,虽活将死之人,可没什么可怕的了。 进入凤鸾殿,皇后正起身准备进内殿歇息,她如今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年冬一过,距离临产也就没几日的时间了。 看见简茶,皇后目光嫌弃,如同那杜妍娥一样,很是瞧不上简茶一般。 “晦气之人!皇上可别叫她连累了咱们的皇儿。” “好好好,皇后你赶紧进屋歇着,朕叫她出去就是了。” 皇上哄了皇后两句,看向简茶满脸不耐烦,挥手示意她先出去等着。 “皇上,我……” “先出去候着!” 昭帝不悦怒斥,根本不给简茶开口的机会,简茶面色难堪,也只好退了出去,在凤鸾殿外等着。 如今临近年关,寒意加剧,简茶站在殿外,冻的瑟瑟发抖。 可这昭帝仿若故意地似的,迟迟不出来。 青宁上前询问元文,给元文塞银子都没用。都被元文摆手拒绝了,自从上次元文撞见简茶与昭帝在御书房的事情,不明真相的他,一心以为简茶是浪荡之妇,也是对她满眼的瞧不起。 “主子,这元文公公如今怎么这般不近人情啊?” 青宁小声抱怨着,简茶沉着脸,冻的嘴皮发紫,咬紧了牙关,强抿着嘴,满脸倔强。 她入宫满受鄙夷,心中也满是怨念。 本以为自己能爬上高位,已是飞上枝头,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自身难保的境地。 简茶挨着冻,受着欺凌,脑袋不由地回想起从前与付娆安在别院的日子来。 那时的日子虽然难过,可付娆安对她极好,是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了。 简茶打在林云庭身上的主意开始动摇了起来。 林云庭此份大礼,虽然一定能把帮自己活命,可也一定会牵连付娆安。 害死付娆安这件事,光是想想,简茶就鼻子发酸,决然不来。 “主子,乔将军……” 简茶正出着神,青宁忽然低语了一声。 简茶惊愣抬眼,瞧见乔书律一脸冷色地走了过来,碍于凤鸾殿的守卫和元文,并未直接与她开口。 “劳烦公公启禀皇上,乔书律有军务上奏。” “得嘞,老奴这就进去通禀一声,乔将军稍等。” 元文转身进去,乔书律照旧未看简茶,却低声开口。 “你进宫干什么?” 那质问的声音,冷得彻骨。简茶苦涩一笑,她与乔书律,如今越走越远,甚至对立成了仇人。 “我的事,与乔将军无关吧?” “你今日进宫,若是为了出卖谁,定要思量!这不会替你挡祸,只能变成你的催命符!” 乔书律推算付娆安会去找简茶,所以他得知付娆安回来,杜妍娥知晓,并不是第一时间进宫,而是赶去逍遥王府寻找付娆安的踪迹。 只可惜正好岔开了,听闻简茶也入宫去了,不由地焦急。 简茶听了乔书律的话,不由心惊,被看穿了心事,更是心慌不已。 闭口不言,冻着,还渗出了冷汗来。 “乔将军,皇上召您进去。” “多谢公公。” 乔书律抬脚进了凤鸾殿,简茶和青宁照旧在外等着。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主子,我们……” “闭嘴!” 简茶心烦意乱,低斥了青宁一句。 乔书律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昭帝也跟着一通走了出来。 他看见简茶,一脸才想起的模样来。 “啊,乔将军先去忙吧。” “臣告辞。” 乔书律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简茶,转身离开了。 昭帝走近简茶,看着她冻的够呛,嘲讽一笑。 “你来找朕,莫不是跟杜妍娥一样,要说那瑶姬回来的事情吧?怎么她找你去了?” 简茶听闻,惊愣地看向昭帝,下意识想要替付娆安隐瞒,并未多想利用之事。 “夫人回来了?什么时候?在佐政王府?” 简茶这惊愣的转变很是自然,原本昭帝看她这副表情,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呢。 “哼,看来这个女人没去找你啊。不过若是这个女人去找你,你就想办法拖住她,通知朕。这次能不能一举击垮洛承君,就看她了。” “是……” “不过,不是为了此事,你来找真干什么?” 昭帝发问,简茶迟疑了下来。她原本的打算已经变得微不足道,越发不靠谱了起来。 对比林云庭的筹码,那些就是送死。 “臣妾来……是想求皇上庇佑。佐政王想杀我,皇上想想办法,护我一命,臣妾以后,一定誓死效忠皇上。” 昭帝一听此事,眉眼立马不耐烦了起来。 “你办事不利,朕护佑不了你。不过你不想死在洛承君的手上,只有一个办法。” 昭帝不想管自己的死活,这一点,简茶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抬眼看着昭帝,想听听他有什么主意。 “除掉洛承君,你不就能活下来了?你死我活嘛!杜妍娥说付娆安回了洛安城,你与她关系亲密,想办法找到她。若是能套出着她与峦国叛贼还有洛承君的关系,最好是实证,朕就能借机帮你除掉洛承君,还会给你大大的奖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斗智 () 帮?简茶听着这个字眼,嘴角翘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来。 说什么帮自己,明明就是利用自己的性命来帮他铲除异己,却非要说得这么皇恩浩荡似的。 “臣妾并没有见到那瑶姬夫人,虽说在佐政王府的时候,臣妾与瑶姬夫人的关系的确是不错,可已经时隔已久,加上佐政王对臣妾的芥蒂,想必那瑶姬夫人如今也不会轻信与我。皇上期望的,臣妾怕是无力相助……” 简茶如今还没下定决心,加上不满昭帝,便先冷言回绝,昭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闷声冷笑了两声。 “随你,反正杜妍娥已经向朕表示,她会想办法找到那瑶姬。朕也会派人寻找,你不愿意参和也罢,但你若敢插手帮那瑶姬,坏了朕的大事,朕会让你提前跟逍遥王相聚。你可听明白了?” 简茶强笑着点头,昭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主子,进宫前那冒充车夫的女人,可是……” “休要胡说!” 青宁倒是聪明,听着刚才乔书律和昭帝与简茶的一番话,直接联想到了进宫前的事情。 简茶如今还没下定决心要牺牲付娆安,利用林云庭这个筹码。不过她知道,自己在动摇。 简茶与青宁出宫,瞧见那乔书律并未离开,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点儿也不遮掩对简茶的监视。 简茶在宫里受尽了白眼,明明自己还忍着没说出付娆安与林云庭的事情,是那杜妍娥告发的,这乔书律,却单单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自己。 简茶心中怒气积攒,忽地爆发,叫马车停下,自己下了马车,气冲冲地走到了乔书律的马前。 “乔将军暂且与我撇开从前恩怨,反正你如今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可你盯着我,怕是盯错人了吧?你如今,应该盯着杜妍娥和皇上的人才是,他们都在找夫人的踪迹,而我……确不知情!” 简茶说出最后一句时有些心虚,乔书律却好似完没听见去一样。 “侧王妃回洛安城,先去了佐政王府,王爷不在,下一个能去找的人,只有你。侧王妃待你不薄,你若是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那便是十恶不赦,就算怀有逍遥王的骨肉,也避不开立死的命运了。” 乔书律恶狠狠地说着,手一直攥在腰间的刀柄上。他如今对简茶当真是一点儿情分都不讲,一副视若仇敌的模样。 简茶觉得冤枉,还有些哭笑不得。 所有人都想让自己去死,她偏要执拗地活下去,让所有人碍眼,却除不掉自己! “随乔将军怎么想吧,瑶姬夫人于我有恩,我们之间的情分不需要与外人多言。你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简茶气恼地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她偷偷朝着马车后看去,发现那乔书律果然还继续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不禁犯愁了起来。 其实乔书律早就派人盯着杜妍娥和皇上的人了,可他心里,最不放心的就是简茶。 想到付娆安目前还不知晓简茶的所作所为,洛承君不在城内,付娆安能投靠的人,也只有简茶了。 虽是不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乔书律还是亲自盯着逍遥王府和简茶。 入夜,简茶心神不定地在房内踱步,那青宁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小声通禀着。 “主子,那乔将军还在府门守着呢,这后门,也有几个盯梢的家伙。” “这个乔书律,当真是难缠!” 简茶气恼地掀翻了桌上的茶碗,心焦不已。她与付娆安约好,明日巳时要在城门外见面,可这乔书律一直盯着自己,可如何脱身? “主子管他呢,他愿意盯着就让他盯着去,也碍不着我们什么事情,这个乔将军要是敢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我们就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青宁不知简茶明日急着出门,随性说了一句。简茶听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啊,这乔书律每日早上卯时都要去上早朝。只要他不在,其他人,还是好蒙骗过去的。” 简茶想着,看向青宁,上下扫视了几眼。 这青宁身板跟自己相似,有些消瘦,这天气严寒,穿得厚实一些,也看不出来。戴上兜帽,上了马车,任凭他们跟着,也瞧不出什么来。 “青宁,你过来!” 简茶取出自己的衣服在青宁身上比划着,青宁瞧着这华服,一脸的受宠若惊。 “主子……您这是干什么呀?” “明日,我恩准你当一天主子,给你五十两银子,穿着我的衣裳,坐着我的马车,去那集市上转一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让门外盯梢的那些人,好好跟紧了你就是。” “啊……主子你的意思是……” 青宁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般好的事情,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第二天卯时,那乔书律果然离开,留下了一拨人继续盯着这逍遥王府,青宁按照计划出门,可却也只是调走了一部分盯梢的人,府门前还留下了两三个人,继续盯着。 “这个乔书律,还真是谨慎……” 简茶沉思了一下,剩下的这些人,应当是乔书律害怕自己调虎离山,让手下的人与瑶姬碰面,才防备下的。 “我看你有多少人够用!” 简茶又差遣了两拨人出门,行踪故意显得鬼鬼祟祟,果真将门口的人都给调走了。这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要说对简茶的熟悉和了解,跟乔书律还差得远呢。 见府门外总算是干净了,时间还早,可简茶也不敢耽搁,穿了一身下人的素衣,急匆匆地朝着城门走去。 简茶心眼多,也没有直接出城去,而是在这城内绕了两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才出了城门。 简茶为了躲开乔书律,比约好的巳时早了一个时辰到了城外。 这城门处人来人往的,简茶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巳时。 付娆安如约出现,可并未有简茶期待的林云庭,而是她一个人现身。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巧遇蒙蛮人 () “简茶,洛安城内,可有不寻常的动静?” 付娆安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确定简茶周边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才靠近问了一句。 简茶趁机,说了杜妍娥告发她回来的事情。 “昨日夫人进城,是不是撞见了什么熟人?那佐政王妃不知如何知晓了夫人回来的事情,还知会了昭帝。如今,夫人可是万万不能入城去,除了我,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定是那个守卫说的,看来是没吓唬得了他……” 付娆安蹙紧了眉头,有些懊悔。自己昨天实在是太唐突了,急于知晓洛承君的安危,什么都不顾了。 “那简茶你出城的时候,可没带尾巴吧?” “的确是有人盯着我,不过我已经施计甩开了。夫人放心,只是切记,你自己绝对不能进城去,如今城内局势紧张,这城外也不尽安,我知晓这城郊处有个地方,隐蔽少人,暂且藏身不是问题。” 简茶想让付娆安与林云庭完在自己的安排之中,最后到底是放他们远走高飞,还是留下作为筹码牺牲,在自己。 而这些的前提,便是不能让洛承君和乔书律提前发现他们。 算着日子,怕是明后日,洛承君就要从岭岚回来了。 不过付娆安显得有些为难,她迟疑着。 “乔书律可在城内?他没随着洛承君去岭岚吧?” 付娆安忽然提及乔书律,简茶不由地紧张心虚了起来。 “乔将军他……的确是没跟着佐政王一起去岭岚……” 关于乔书律,简茶没办法说谎,毕竟就在这洛安城外,付娆安就算不问,也能轻易知道乔书律在不在。 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疑。 “那就得了,简茶,说实话,此次回来,我与小林子都不打算在这是非之地久待。只是小林子有些话,必须要与洛承君说。既然不凑巧,洛承君不在,那叫乔书律来听,转达也是一样的。你能不能回城之后,帮我知会乔书律啊?昨天入城,我露了行踪,听你说了局势,一点儿没敢逗留,直接出城来了,都没顾得上去看看乔书律。” 简茶听得胆战心惊,这若是昨天付娆安有那么一点儿心思去找了乔书律,自己可就一点儿后路都没有了。 “夫人,实话跟您说吧,如今乔书律,也不尽然可信。” 简茶心一横,打算挑拨了乔书律在付娆安心里的可信度。 “乔书律他……怎么了?你怎么说他不可信呢,他可跟了洛承君十年有余,他若是不可信,那谁还能可信呢?” “我还能骗夫人不成?乔书律因为其其格被逍遥王失手毒死的事情,与佐政王起了冲突,不然,这王爷远去岭岚,他怎能不跟着呢?不光是与佐政王了,如今乔书律跟我,都如同有深仇大恨一样。” 听简茶这话,付娆安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样子来,可就算如此,我觉得乔书律也只是与洛承君暂时的矛盾,不至于发展成深仇大恨这般吧?” “夫人,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小心为上。这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了。其实昨天盯着我的人,不是皇上也不是那杜妍娥,偏巧就是乔书律。若他真没异心,完应当相信夫人会去找他,还盯着我做什么。” 简茶说的越发有理有据了起来,付娆安心中忐忑,虽不愿相信,可如今带着林云庭,当真是一点儿险也冒不得的。 “那如今的办法,也只能冒险等着洛承君回来了?” “夫人就听我的,我把夫人安排到近郊的那处隐蔽的住处,你们就安心等着我的消息。等王爷回来,我一定让王爷去见您。” 简茶紧盯着付娆安,生怕她再想出其他什么办法来。 “好吧,看来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付娆安最终还是点头配合了简茶,简茶松下了一口气,这可算是把局势的主动权然握在了自己手上,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窃喜。 此刻简茶自己没有察觉,她心中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卖林云庭作为筹码来换取自己的安然,只是碍于要连同牺牲付娆安,所以不愿承认罢了。 “事不宜迟,夫人,你快带我去见林公子,我带你们去安顿之处。” 简茶已经急不可耐,付娆安正欲要带着她去见林云庭,两人没走两步,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骚动。 付娆安紧张地拉着简茶隐入一旁看热闹的人群,只见不远处的大道上,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着洛安城走来。 付娆安一心想要躲避,在人群之中低着头,并没有兴趣看着朝着这边来的队伍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身侧看热闹的民众,倒是你一句我一言地议论了起来。 “这就是蒙蛮人啊?还真是威武!” “这蒙蛮的军队到底是比不得我们大昭的军队整齐,穿得都不一样,还披头散发的,瞧那男人头上,几缕小辫子,脸都跟没洗干净似的。” “这帮人看着凶恶的很,你们说,他们远嫁的公主死在了咱们大昭,他们不会要跟我们打仗吧?” 付娆安听着周旁的议论,惊讶地抬起头来,一改刚才的畏畏缩缩,朝着人群最前面挤了过去。 “夫人!” 简茶没料到付娆安忽然这样,急急忙忙追上去拽住了她。 付娆安已经站在了人群最前面,朝着那蒙蛮人望去。 骑马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是阿尔斯朗,他表情阴沉,显得很是悲郁。这身后的队伍之中,并未看见阿古达木和巴拉的身影。 眼看着阿尔斯朗驾马就要路过自己面前,付娆安有些纠结了起来。 她想要叫住阿尔斯朗,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这样一来,等他们出城离开的时候,可以顺便带着自己和林云庭一起离开。有了蒙蛮人的掩护,这一路上,可就安多了。 可就这般叫他,付娆安又担心会引起有心人的主意。 正犹豫着,付娆安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警觉回头,目光碰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第三百七十章 不说破 () “陆北宪?” 付娆安惊愣地叫出了这双眸子主人的名字,一旁的简茶愣着,看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完陌生的人,不知是敌是友,是否对自己造成威胁。 “侧……夫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陆北宪左右看了一眼,示意这里人太多。付娆安此时遇到故人,还是有所神通的故人,不免兴奋了起来。 三人退到了近郊一处田地旁,如今寒冬,田地里没有劳作的人,很是寂静。 “初次见面,鄙人陆北宪,给逍遥王妃请安了。” 陆北宪先开了口,就是朝着警觉站在一旁的简茶微微作揖行了礼。简茶错愕地看着他,自己如今一身素衣,而且她能笃定,自己并未见过这个叫陆北宪的人。 可这家伙,好似认识自己一样,不问便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我们见过?” “并未见过,鄙人不是说了,初次见面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简茶不知为何,莫名对这个陆北宪有些恐惧,他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眸子淡然却透着深意和一股成竹在胸的气场。 “简茶,你在安国时,可听说过陆政忠?” 没等陆北宪自我介绍,付娆安迫不及待地先开了口。简茶愣着,只觉得这陆政忠的名字耳熟,可却想不起来。 “陆政忠啊,就是安国民间盛传的那个凡体仙魂的陆大仙人,专为皇室占卜国运的人。” 付娆安看简茶想不起来,焦急地提示着,简茶隐约想起一些来。毕竟陆政忠在安国风行的时候,简茶年纪尚小,而且身份低微,触及不得上层,也就只是听闻而已。 “好像,有些印象……” “他,陆北宪,是陆政忠的儿子,与他父亲一样,有占卜预知的神力。他能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份,一点儿都不稀奇。” “占卜……预知?” 简茶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北宪。陆北宪也正巧一直盯看着她,那目光似是能将她看穿一样,惹得简茶浑身不自在。 “其实其其格的事情,陆北宪就早有预言,就因为他的话,我也提前知会给了洛承君,只是不知道为何,其其格还是出了事……” 付娆安说起其其格,不由地难过了起来。简茶听着,忽然想起长公主生辰的宫宴上,其其格身边那个细致试毒的丫鬟。 当时简茶还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马脚,能让其其格如此提前防备,如今听了付娆安的话,才算是恍然大悟。 “当真有这么神奇吗?” 简茶装作不信地问了一句,那陆北宪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 “自然不是什么神奇,世间万物,兜转轮回,事起事落,都是有根据的。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些手段,看的更远,更透彻了些。就比如逍遥王妃您,出身寻常,可却绝不是简单之人……” 陆北宪话故意说得不明朗,却正中了简茶敏感异常的心思,简茶脸色骤变,目光也止不住慌乱了起来。 “陆北宪,这次你怎么跟着一起过来了?” 付娆安并没有发现简茶的不对劲,一心焦急询问陆北宪。 “听闻其其格公主薨世,虽然我早已给族长做过预想,可他到底还是接受不了,一病不起了。巴拉将军还要守着蒙蛮,便让王子带着五百步卒和五百铁骑一同来洛安城送公主最后一程。族长和巴拉将军不放心王子一人前往,加上我也想与侧王妃见一面。” “你预料到我也会在洛安城了?” 付娆安这么一问,好似将陆北宪问住了一样。陆北宪欲言又止,抬眼仿若不经意一般,又看向了简茶。 简茶更加心虚紧张了起来,指甲抠着掌心。她虽不太信这个叫陆北宪的人真有预知的本事,可被他盯着,莫名就有一种被扒光了的感觉,什么都藏不住。 “说我预料侧王妃在洛安城,不如说……是这星盘上的命数走到了一个节点,所有的人,都得在。” 陆北宪沉默了片刻,开口说了一通付娆安听不懂的话来。 “什么意思啊?” “天机不可泄露,就如其其格公主的事情一样,有些事情,就算我与你提前说破,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牵连无辜的人,逍遥王,本不用死的。” 付娆安拧着眉头,当真是一点儿也听不懂陆北宪的话,可只觉得,难受。 “洛承尧不用死?你什么意思啊,怎么如今又成了天机不可泄露,既然不可泄露,那要你这预知还有什么用?其他的我不问,但是陆北宪,你能不能就告诉我一件事情?” 付娆安满眼祈求地看着他,陆北宪蹙起眉头,一点儿好奇的表情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付娆安想问什么。 “侧王妃尽人事就好,此次命数节点,才能将局扭正大方向。您要做的事情,需站在高处,而站在高处,这脚下,必须有基石才可。” “你能不能不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啊?你就告诉我,这一次我带着林云庭回洛安城,结果如何?我该不该在这儿等洛承君回来?” 陆北宪脸上露出了为难,迟迟不肯开口。正巧这时几个蒙蛮步卒忽然出现,朝着陆北宪叫喊了几声。 “布日古德神父,我们的人马上要部入城了,您得走了。” 陆北宪正为难,看到有人插嘴解围,赶紧接茬。 “入城为正事,我先告辞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付娆安不依不饶地拽住了陆北宪,陆北宪尴尬地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衣袖,为难地开口。 “事有恶助,小悲大喜。这就是我部能说的了,侧王妃信我,若都说破,便会乱了。” 陆北宪说完,见付娆安还是不撒开自己,索性拿刀割断了自己的袖袍,急急地朝着蒙蛮步卒走去。 付娆安呆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碎布,恍然回过神来,急急地朝着陆北宪追去。 “哎,你等等,我还有事没说呢!” 可等她追过去,陆北宪和那几个蒙蛮步卒已经没了踪影,付娆安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穷途不安 () “这个陆北宪,明明说是来见我一面,却一点儿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付娆安很是不能理解,不管是陆北宪的行为,还是陆北宪刚才的那番话。她看见陆北宪的时候,心里原本的不安一下子就有了底,以为陆北宪可以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得到的,却是比原来还糊涂的结果。 付娆安还想在蒙蛮离开洛安城的时候捎带走自己和林云庭,可这陆北宪都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夫人,刚才那人,可信吗?” 一直安静旁观的简茶忽然开口,付娆安回头看向她,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大好。 “你是怕他会说漏你与我暗中相见的事情?放心吧,虽说刚才那陆北宪的确看着不靠谱,不过他没有害我的心思。具体的事情,等有机会,我再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清楚,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林云庭怕是已经等急了。” “今日我就先不过去了,蒙蛮人已经进了城,其其格的事情,小王爷虽然已经已死谢罪,可我还顶着逍遥王妃的名头,无论如何,也要出面的。若一会儿皇上召见,我不在,怕是会惹出事情来。” 简茶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来,递给了付娆安。 “夫人就照着这张图纸上画的路线去找到那藏身之处,这地方我也没有去过,是我近身丫头从前主家的地方。那主家早些年遭了横难,已经没人了,宅院荒废,后院有一处隐秘的地窖,少有人知,冬暖夏凉。这包袱里面,有不少吃喝,但是银子,你们姑且是用不到的……” 简茶说着,伸手将那包袱里面的一包银子给拿了出来,塞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动作显得有些怪异,那样子看着好似小气,心疼那包银子似的,而且就算是暂且用不到银子,这搁着也是没坏处的。 简茶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开口解释。 “我原本也是觉得要给夫人和林公子留下些银子的好,可想了想,这若是没有银子,你们也不会想着入城来,若是给了,反倒是惹得你们生了这入城的心思。夫人,你可切记,如今洛安城如同虎穴一般,为了你和林公子的安危,可万万不能入城去,一切,都要等我去找你们之后,再行商量!” 简茶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说的付娆安心中忐忑,笃定地点了头之后,才算放下心来。 这洛安城内有个乔书律,就已经让简茶胆战心惊,百般小心了。如今,蒙蛮人入城,还有个先知神通的陆北宪,简茶感觉自己如同行走在了独木桥上,前方有虎,身后饿狼,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那个陆北宪,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出来,简茶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神通。可就是那几个似有若无的眼神,直直地穿透进了简茶满是恐惧不安的内心之中。 还有他那句,逍遥王本不用死。简茶一下子便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想杀其其格的人不是洛承尧,而是她与昭帝。 简茶越想越心慌,她甚至都顾不得掌控付娆安与林云庭的打算,急急地回了洛安城。 进城之后,那蒙蛮人都已经去了将军府,其其格的尸身还在那里停放着。将军府门口围满了蒙蛮兵卒,气氛肃穆。 其其格的尸身已经停放多日,加上是被毒死的,浑身泛着青灰色,尽管华服罩身,脸上着了妆容,也难掩凄惨之相。 阿尔斯朗一路上忍着悲戚,可真的看见了其其格,还是没忍住悲痛,一下子哭出了声。 “妹妹!” 阿尔斯朗一声悲戚,一直在旁守着的塔娜和哈斯也抽泣了起来,乔书律伤心又愧疚,上前跪在了阿尔斯朗面前。 “是我乔书律没有照顾好公主,王子有什么怨气,只管往我身上撒气便是。只求不要因为此事,而影响了佐政王与蒙蛮族部的情分,让有心之人诡计得逞。” 阿尔斯朗顿住了哭声,一脸悲愤地看向乔书律。 “其其格此劫,我族部神父早有预言,她心系于你,才枉顾预言非要来送死。你没护好她周,确是你失责。可冤有头,债有主,我妹妹绝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地死掉,乔将军可明白我的意思?” 阿尔斯朗弯腰将跪在地上的乔书律搀扶起身,乔书律看着他凛冽的目色,迟疑着开口。 “逍遥王是误杀了公主,他也已经……” “乔将军信这说辞,还是要让我蒙蛮族部信这说辞?我蒙蛮虽不敌大国智者众多,可明白人还是有的。我妹妹不过是你们大昭内斗的牺牲品,害死我妹妹的,乃是你们大昭当朝……” “王子慎言!” 乔书律及时止住了阿尔斯朗接下来的话,阿尔斯朗面色沉怒,看乔书律心知肚明,便也强忍下了接下来的话。 “圣旨到,乔书律,蒙蛮王子接旨!” 正说着,宫里便来人了,这昭帝又假惺惺了起来。这圣旨要乔书律带着阿尔斯朗入宫,一方面关心蒙蛮众人长途跋涉,亲自宴请洗尘,而是要与蒙蛮王子亲自商量安葬其其格的礼仪,并表示愧歉之意。 听着,这可真是一国之君低下脸面来,无比诚心实意的作为,实在是让人感动。 阿尔斯朗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多亏这乔书律摁着,才接下了圣旨。 与此同时,简茶这边也接到了昭帝召她入宫的圣旨,虽没有言明入宫做什么,但简茶心中清楚的很。 昭帝无非是想拉着她做个挡箭牌,那洛承尧死了,总要有个弯腰下跪道歉的人在蒙蛮人面前声泪俱下才是,这个人,总不能是昭帝吧? 昭帝既想让自己显得英明睿智,又不想自己亲下功夫,只能不断地拉扯着别人挡在前面做功夫。 这是圣旨,简茶抗拒不得。她心中忐忑,虽是作为“杀人凶手”的家属出席,可她心里的感受,就是杀人凶手。 这昭帝,到底是害怕出点儿什么乱子,在宫门口就把大半的蒙蛮人给拦在了宫外,只有阿尔斯朗和陆北宪准许入宫,还提前清空了身上的兵器。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惶惶 () “你们这昭帝明摆着心里有鬼,看来他也清楚自己用了什么阴损之法来算计我妹妹,这般小心翼翼,胆小如鼠!” 阿尔斯朗年轻气盛,这都入了大昭的皇宫,还这般口无遮拦。乔书律面露难色,生怕阿尔斯朗在这宫里惹是生非。 昭帝轻易不能动他,可若真是惹急了眼,看出了阿尔斯朗的冒犯之心。随随便便找个以下犯上,大不敬的罪名,这阿尔斯朗也出不了洛安城了。 连同他那五百步卒和铁骑,也要陪葬,甚至,要牵连了整个蒙蛮。 “王子倒是一点儿也不小心翼翼,也不胆小如鼠。可你想过,成一时口舌之快,无畏实力悬殊,把自己和蒙蛮搭进来,可值当?与你与昭帝,我觉得昭帝更聪明些……” 陆北宪冷然开口,阿尔斯朗被噎地闭上了嘴巴,瞬间变得乖巧了起来。 乔书律看这阿尔斯朗很是听陆北宪的话,上前走近陆北宪,低声摆脱了几句。 “神父一会儿可一定要盯紧了王子,皇上是笑面虎,看着好惹,其实……” “我明白,这天下的帝王,都一样。” 陆北宪抿了一记冷笑,朝前走去。 乔书律迟疑地顿住,他并不知道陆北宪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蒙蛮的神父。可他刚才那句天下的帝王,似乎有些深意。 昭帝在紫颠阁简单摆了个宴席,可这殿内殿外的御前侍卫比从前多了不少。匡正然更是近身守卫着。 这蒙蛮虽然是弹丸之地,国力也无法与大昭相提并论,可耐不住这蒙蛮人英勇好战,天生的大块头,让人看见就觉得畏惧。 阿尔斯朗冷绷着脸给昭帝行礼,昭帝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上前搀他起身。 “王子不必多礼,其其格公主之事,是朕愧对蒙蛮族部。公主本就已经是下嫁委屈,最后还落得如此的下场。是朕太过宠溺那皇弟,让他太过嚣张跋扈,竟然为了一点儿恩怨,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 昭帝一脸的痛惜,阿尔斯朗却一直冷着脸,没有做任何回应。昭帝不免有些尴尬,一旁的陆北宪赶紧开口接茬。 “还望皇上不要介意,王子因为公主薨世,实在是悲痛不已,加上族长也因此卧病在床,情况不妙。以至于此刻不善言辞,但皇上公允之心,我等都看在眼里,很是感恩。” 听了陆北宪的话,昭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继续装着。 “朕可以理解,想必你们也知晓了,朕对那逍遥王的疼爱,天下人皆知。可疼爱归疼爱,他做了错事,必须要给蒙蛮一个交代。只不过那逍遥王与佐政王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朕如此处置逍遥王,倒是惹得佐政王不悦了。” 昭帝有意无意地挑拨起洛承君来,阿尔斯朗听到佐政王三个字,僵冷的眉眼才稍稍动了动,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照旧是由那陆北宪代替回应了昭帝。 “既然凶手已经伏法,我们便也没有其他要求,只是这公主从小在蒙蛮长大,嫁入大昭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出此横祸。若是按照大昭的葬俗来,怕是公主不得安生,所以,我们想带走公主尸身,只在将军府做一场祭奠,留块牌位。不知,皇上和将军,可否能应允?” “朕没意见,主要还是看乔将军。” 昭帝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乔书律心中难过,但还是点头。 “公主与我,情深缘浅,落叶归根,想必也是她心之所愿,我没意见。” “逍遥王妃到!” 乔书律话音刚落,这殿门外的太监便大声宣告了一声。这平时也没觉得这宣告如此刺耳,可今日听着,却让人心神不安的。 简茶来的迟了些,她是巴不得不来的。在那衣柜里面翻腾了半天,寻摸一件既能表现自己哀悼,又不能在宫内失了体统的衣裳。 找来找去便迟来了。 进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昭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简茶僵硬地站在桌前,迎着那阿尔斯朗和乔书律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如何行礼。 “逍遥王妃,朕不是说了,你可以不过来吗?” 没等简茶开口,昭帝先起身走了过来,一副责怪的语气。简茶惊愣,自己明明是被他用圣旨召唤来的,如今,怎么成了自己强要过来的。 “王子,这逍遥王妃听闻你入洛安来,非要亲自入宫当面与你致歉。毕竟,这逍遥王冲动杀人的起因,在于她。” 昭帝这嘴巴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将罪责部推在了简茶的身上。简茶多想开口辩解,可她知道,若是开了口,才是没有好果子吃。 她只能忍着,任凭昭帝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在于她?” 阿尔斯朗终于开口了,他一直都只是知晓其其格与逍遥王有矛盾,但矛盾到底是什么,能让逍遥王生出杀心来的,他还真不清楚。 “是啊,其实都是误会。逍遥王妃,你自己与王子说清楚吧。这不也是你一直以来的要求的,要亲自谢罪吗?” “呵……” 简茶心中冷笑,咬紧了牙关,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生生地接下昭帝扔给自己的祸事。 简茶扑通跪在阿尔斯朗席前,这看似悔恨实则委屈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了下来。 “公主薨世,逍遥王也自食其果,我余生悲痛悔恨。如今只求王子宽恕,让此事就此尘埃落地吧。” “我想听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妹妹与逍遥王是如何生的矛盾?什么样的矛盾,能让逍遥王这般身份,竟然不管不顾,能在宫宴上痛下杀手?” 阿尔斯朗没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来。简茶一愣,哭声也顿住了,抬眼错愕地看向他。 阿尔斯朗目光凶恶,好似一副要将她扒皮抽筋的模样。简茶吓得呆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编不出来了?” 阿尔斯朗毫不客气地追问,他根本就不信逍遥王与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他这么一问,好似是在挑衅昭帝,意指昭帝联合这位逍遥王妃,故意糊弄自己似的。 昭帝脸色尴尬,随即不悦。 第三百七十三章 穷则思变 () “逍遥王妃愣着干嘛?这王子想要知道前因后果,你照实说便是了。逍遥王在那宫宴上认罪之时,不是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吗?” 昭帝音色沉冷不悦,眼神示意简茶。简茶明白昭帝的意思,可按照他的意思来说,必定会招惹了这阿尔斯朗。 这阿尔斯朗一副凶狠的模样,实在是让她心惊胆战。 “皇上都开口要你说了,逍遥王妃怎么还不肯说?” “王子,算了……” 陆北宪轻声说了一句,可阿尔斯朗一定要知晓。 “我不过是想知道妹妹是如何枉死的,皇上,我这等要求并不过分吧?” 阿尔斯朗看向昭帝,昭帝能明显察觉这蒙蛮王子对自己的不敬之心,嘴角抿出一记嘲讽冷笑,冷瞥向简茶。 “朕命你说!” “是……” 简茶见躲不过了,只好按照昭帝的意思开了口。将其其格无理取闹,不知深浅,怒闯逍遥王府,烫伤洛承尧结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这这些话语之中,都是站在自己是受害者的立场上。 阿尔斯朗听出了一股其其格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的味道来。他气的浑身颤抖,怒而起身,厉斥简茶。 “一派胡言!我妹妹如今是死无对证,便能由得你这般推诿说辞,泼脏水吗?” 简茶被阿尔斯朗这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吓得瘫坐在地上,若不是陆北宪拦着,他怕是要不顾场面,上去拎起简茶,动手都不一定。 唯有昭帝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还透着份得意。这阿尔斯朗对他的不敬,他算是加倍回敬了。 “王子不要过于激动了,此事也不算是死无对证。逍遥王当日认罪之后,朕让乔书律去查证过所有事情的,就算王子不信逍遥王妃的话,总该相信乔将军的话吧?乔书律,你来与王子细说一下,逍遥王妃所言,可是真的?” 昭帝将这话抛给了乔书律,乔书律满目为难,那实实在在的真话,是无凭无据无法开口的话。 “逍遥王妃所说,的确不假,不过怨不得公主,是臣没有谨慎与逍遥王妃的距离,让公主生了误会。公主从小在蒙蛮长大,性子直爽,才生出了这一串的祸事来。” “王子如今听明白了吧?你心中偏袒自己的妹妹,朕可以理解。不过事实就是事实,逍遥王是朕的臣弟,也是我大昭最小的王爷,自出生起便如众星捧月一般受尽宠爱,性子尊傲。如今想来,若是当日公主以下犯上,朕可以不因公主是外宾而偏袒不责,而是追责惩罚,反倒是可以消减了逍遥王的怒气,平息了这些祸事。” 昭帝一句“以下犯上”,直接暗中言明,其其格是越矩冒犯,罪有应得,反倒是那逍遥王是被无辜牵连之人。无理取闹的,是他们蒙蛮人,他昭帝,是在忍让让他们。 阿尔斯朗如鲠在喉,闷怒在心,却也只能认怂沉默。 昭帝脸上笑意更浓,他本是要做一场戏安抚蒙蛮人,可这蒙蛮人不傻,糊弄不住,只能威吓。 安抚变成了威吓,这饭是吃不下去了。昭帝也无心继续装模作样,将时间浪费在这帮蒙蛮人身上。 元文精明的看出了昭帝的脸色,很识时务地上前插了句嘴。 “皇上,刚才凤鵉殿的人前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皇后娘娘年关临产,这也没几日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元文这番话就是逐客令,所有人都听得明白。陆北宪立马拽着阿尔斯朗起身,笑脸盈盈地主动告辞。 “皇后娘娘腹中龙嗣要紧,我等提前代表蒙蛮族部,恭贺皇上喜得龙子,大昭千秋万代,福泽绵延。等为公主做完祭奠法事,我等临行前再入宫给面别皇上。” 陆北宪说完,阿尔斯朗忍着悲怒,与乔书律一起作揖告辞。 三人离开了紫颠阁,昭帝看那简茶仍旧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面露厌弃。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昭帝与自己说话,简茶回过神来,幽幽地看向昭帝。昭帝看着她的目光,不似从前那般畏惧,反而带着一股子怨念,厌弃更甚。 “怎么?朕把你叫来,你好像很不满啊?” “臣妾难道该欢天喜地吗?” 简茶竟然回了这么一句,昭帝很是意外,一旁的元文也愣了愣,紧接着怒斥。 “逍遥王妃,你如何应答皇上的问话呢?” 简茶冷冷的瞪向那元文,元文惊地闭上了嘴巴,看着简茶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身来,慢悠悠地停在了昭帝的桌前。 “皇上把臣妾当做挡箭牌来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本臣妾还以为,能冒死帮皇上排忧解难,皇上也能为臣妾着想,留有大用。可皇上每一次都把臣妾往死里逼,恨不得让臣妾一死百了。臣妾愿意听从皇上的意思,本就是想要活命啊,可皇上如此对我,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来,至少死后,能有清白!” 简茶满腔怒意,看着昭帝的目光毫不避讳。昭帝对她这般大胆的态度很是错愕,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觉得生气。 “放肆!你这般冒犯朕,朕可以以大不敬立马赐死你!区区贱婢,也不想想你如今能身居此位,到底是承了谁的恩情!” “若是皇上早早告诉我,承了这些恩情要用臣妾的命来换,臣妾决不会要!那蒙蛮人依附佐政王,佐政王对其其格的死一清二楚,等明后日他回洛安来,告知那些蒙蛮人是我害死了其其格,皇上高位在座,不必忧虑,可我的命,怕是要被那些蒙蛮人拿来泄愤了!” “你若是怕死……” “难道皇上不怕死吗?臣妾怕死,怕的要命,若是连命都没了,臣妾要这荣华富贵还有何用?” 简茶满目惊恐和急迫,她扶着昭帝的桌案慢慢跪下,目光颤抖地看着昭帝。 “皇上若不能决心护我周,这命里外我是留不住了,若是如此,臣妾斗胆,临死前也要拉扯着皇上,死的有声有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判若两人 () “你这是在威胁朕?” 昭帝习惯了简茶的唯唯诺诺,她忽然如此,形同逆鳞,虽惊诧,但更为震怒。 这简茶大概也是被刚才阿尔斯朗的模样给吓坏了,看昭帝动怒,也没有一丝要改口的意思。 “皇上如此理解也无错,臣妾为皇上卖命,皇上自然要护佑臣妾的安危。只要皇上能让臣妾心中安稳,臣妾,也不会让皇上失望。” “朕,看你是活腻味了,你大概还不了解,这宫里头死个人,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了。朕已经替你想好了由头,就说你逍遥王妃本就因为逍遥王薨世悲痛欲绝,今日又遭了蒙蛮王子的羞辱,一时想不开,在这紫颠阁撞柱身亡了。怎么样,合情合理,还保了你的形象,朕还算为你着想吧?” 昭帝阴笑地看着简茶,简茶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看那昭帝就是示意元文动手,赶忙接着开口。 “皇上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一定会后悔。” “留你活着,才是朕最后会的事情。逍遥王自戕的时候,朕就该让人杀了你。” “若我死了,皇上那日在御书房强行玷污臣妾的事情,便会天下皆知。” 昭帝听简茶用此事来要挟自己,清冷一笑,丝毫不在意。因为此事,就算简茶还有机会说与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元文,送她上路吧,朕不想再听她说废话。” “是,皇上……” 元文应声,只听那紫颠阁的殿门忽然从外面关上,元文将浮尘塞进自己的腰间,撸起袖子来,慢悠悠地朝着简茶走了过去。 “逍遥王妃,您要是不想遭罪呢,最好不要挣扎,奴才这活儿做的多了,干脆利落的很,不会让您难受太久的。” 元文笑脸盈盈地说着,这样子,却骇人的很。简茶惊慌失措地后退着,赶紧继续说着。 “皇上是觉得我口说无凭,无人相信吗?我如今腹中怀有龙嗣,佐政王也知晓我怀孕之事,只是误以为是逍遥王的孩子,可有大夫知情我腹中孩子并非逍遥王的,若我骤亡,佐政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元文!” 昭帝忽然叫住了欲要动手的元文,蹙着眉头看向简茶。 “你凭什么敢说,你腹中孩子是朕的,不是逍遥王的?” “其其格用热水灼伤了逍遥王才引来杀身之祸,若是寻常烫伤,逍遥王也不至于记恨如此,一切都是因为,那烫伤之地危及了逍遥王的生育。大夫断言,逍遥王此生无后,这孩子,只能是皇上您的!” 简茶气喘吁吁地说完,侧目看着收手的元文,心跳如鼓。 昭帝还是一脸不肯相信的样子,迟疑着。 “若是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更该死才对。朕要毁了你腹中孩子,杀了那知情大夫,不就万了?” “臣妾有把握,皇上绝对找不到那知情大夫。而我留了后手,若我出事,佐政王一定会知晓实情的。到时候,佐政王自是比臣妾有本事,能让天下人都相信,也便有了谋反的借口,皇上,就不怕吗?” 昭帝眉头越蹙越深,看着简茶恨得牙痒痒。他判断不出简茶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堂堂大昭君王轻薄宠敌新婚王妃,还致其怀孕,这可是千夫所指的羞行。 简茶看昭帝犹豫了起来,稍稍安心,想到自己一直犹豫的那个筹码,如今,也是下定了决心,要不顾一切自保活下去才是了。 “臣妾其实是想要死心塌地地帮皇上的,也并非是有意冒犯威胁。实在是性命堪忧,皇上太过无情才会如此。只要皇上能给臣妾吃下定心丸,臣妾也会送给皇上一份大礼……” 这简茶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昭帝刚才也担心她狗急跳墙。既然有了转变,那就各自退让一步,听听也好。 “大礼?” “绝对是大礼,这份大礼,说不定能帮皇上除掉心头之患,佐政王!” “哦?” 昭帝一下子来了兴致,挥手示意元文退的远一些,收起了刚才的杀意。 “你详细与朕说说看。” “皇上昨日不是问过臣妾,那佐政王的瑶姬夫人可来找过臣妾?” “怎么,她找过你了?” “不仅找过,还带来了林云庭。” “林云庭也在洛安城内?” 昭帝兴奋地站起身来,这峦国旧部虽然基本上被他剿灭殆尽,可这林云庭和宁风霖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这擒贼未擒王,昭帝总是心绪不宁,觉得有朝一日这峦国旧部还能重新卷土而来。 如今简茶说那瑶姬带着林云庭回来了,他怎能不兴奋。 “在哪儿?那林云庭与瑶姬在哪儿?朕现在就派人去捉拿了他们,给你大大的封赏!” 简茶看着昭帝满目兴奋,嘴角扬起了笑意。她对昭帝可没那般信任,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给了他甜头。 “皇上放心,这人我已经好生安排妥当了,暂且不易打草惊蛇。”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放心朕啊?” “皇上多虑了,那瑶姬夫人和林云庭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万般都是小心翼翼的。若是冒失着来,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者说了,皇上的最终目的不是那瑶姬夫人也不是林云庭,而是佐政王洛承君不是吗?” 简茶一副深思远虑,昭帝莫名地听了进去。 “那你的打算,到底是如何?” “瑶姬夫人如今很是信赖我,被我劝说地不敢踏入洛安城半步。只要断开她与洛承君和乔书律的联系,她便能一直信任于我。皇上如今抓他们二人,易如反掌,可抓了这二人,您又能拿佐政王如何呢?佐政王是看重瑶姬夫人和林云庭,可事关大小,若他真的能忍住不动,这么好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要设计,就设计一个猝不及防的招式来。” 简茶其实暂且也没琢磨出什么确切的计划来,她故意卖着关子,想让昭帝,先给自己吃了定心丸再说。 “说来说去,这招式到底是什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贵妃位 () 看着昭帝那迫切好奇的目光,简茶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若臣妾为皇上解决了这么大的烦忧,皇上能要给臣妾的封赏,是什么呢?” 昭帝听简茶与自己谈条件,目色不悦,可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知道,简茶如今是狗急跳墙,什么都敢豁得出去。 “朕想给的,怕也不是你想要的。倒不如省些力气,你直接说你想要什么封赏,这大昭天下,你想要哪一块封地,做郡主还是公主,任凭你说。不如,把承尧那岭岚质地给你如何,那里虽然偏远,可却是个好……” “臣妾想做这大昭后宫里的娘娘。” 简茶没等昭帝说完,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昭帝惊愣地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着眉头看向她,一旁的元文也吓得呆住了,手里的浮尘都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女人说的什么疯话?朕如今可没有心思与你说笑!” “臣妾也没有心思与皇上说笑。臣妾从前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吃亏就要学会长记性,若一味的吃亏,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臣妾宁愿死得明白,也绝对不要冤屈着去死。” 确定简茶不是说笑,昭帝目光怪异地盯了她片刻,忽然抿嘴冷笑了两声。 “朕看你这个女人是爬高爬疯了,从佐政王府的丫头爬上彭城县主之位还不满意,接着爬上了逍遥王妃的位子,如今……还做梦想要爬上朕的后宫妃位?你就不怕摔死自己吗?” “皇上说的没错,臣妾就是怕摔死自己,所以才不能放手,只有继续往上爬,爬到顶上去,才能安心!什么县主,郡主还是公主的,在佐政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但后宫妃子就不同了,皇上只要答应,封臣妾为贵妃。臣妾只要能保性命,才能尽心尽力地帮您除掉佐政王啊!” 简茶的话在昭帝听来,简直是痴心妄想。昭帝根本不可能答应,冷笑着不断摇头。 “朕封你为贵妃?那跟你将朕在御书房所做之事昭告于天下有何不同?朕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说什么帮朕除掉佐政王,你压根就没有这个本事,你只不过是想蒙骗朕的庇佑。可朕看起来,像是任你玩弄的人吗?你以为用那瑶姬和林云庭就能威胁朕吗?这大昭都是朕的天下,朕不靠你,也照样能找到这二人。还有你肚子里面的孽种,有本事你就出去吆喝,想必不用朕动手,佐政王就会先杀了你。” 昭帝笑看着简茶,一脸鄙夷之色。可他心里,还是微微有些犹豫,到底是要在此刻灭了简茶的口,还是放她出去。 这女人的嘴巴,蛊惑力很强。那没说清楚的知情大夫,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这乱七八糟地宣扬出去,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昭帝心中没底。 这逍遥王刚出事,洛承君心中必定已经憋着一股怒火,若是给了他谋事的借口,昭帝如今可没有信心能应对的来。 这夜凉国自吾其昆继位以来,对大昭的态度很是暧昧不清。而这至关重要的火器秘方,也没有到手。 “皇上?” 元文一直等着昭帝的指令,到底是动手杀简茶还是要如何。简茶也忐忑地等着昭帝的思量,其实今日进这紫颠阁之前,她还没有打定主意,这入后宫,也是临时起意。 昭帝慢悠悠地看向简茶,正准备要开口,简茶先他一步开了口。 “没有臣妾,皇上就算费力寻找瑶姬夫人和林云庭,也一定会打草惊蛇。佐政王明后日就要回来了,若让他先找到人,皇上可就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兴许就是佐政王翻盘的时候了。” 昭帝本就犹豫,被简茶这么一忽悠,更是拿捏不定了。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要朕封你为贵妃位,这名不正言不顺,等同朕给自己身上泼脏水。这等蠢事,朕也绝不会做!” “臣妾已经为皇上想好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昭帝一愣,满目的不可置信,冷嘲一笑。 “这等荒谬之事,你都能想到名正言顺的理由来?” “皇上对逍遥王的宠溺天下皆知,这所谓爱屋及乌。皇上为了方便代替逍遥王照顾遗孀和遗腹子,便接入宫中悉心照料。贵妃只是个名号,为了方便宫中礼节度数,也为了能够让逍遥王的遗腹子能得到与皇子同等的恩泽待遇。如此一来,皇上不仅不会背上骂名,还会被众人称赞手足之情可贵,仁爱有责,乃圣帝明君……” 简茶这番话如同**汤一样,听得昭帝不由地轻轻点头,就连一旁的元文也不由地感慨这简茶的心思巧妙。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也算合理,好,朕可以答应你。” 简茶听昭帝应允了自己,那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缓了下来,又一次死里逃生,激动地差点儿哭了出来。 “那你现在可以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主意,能让朕除掉那洛承君?” “皇上不必心急,此事等臣妾准备就绪,再通禀皇上安排……” “你什么意思?朕都说答应你了,你还不肯对朕松口?你不信朕,让朕如何信你?” “皇上息怒,您误解臣妾了,臣妾并不是不信皇上,而是此刻皇上插手,恐怕只会打草惊蛇。要想一击即中,前期,臣妾必须深得瑶姬夫人和林云庭的信任。臣妾与皇上一样,盼着那佐政王万劫不复。皇上封赏臣妾为贵妃的事情,还请先下一道圣旨给臣妾保命,但昭告之事,还是推至年关宫宴吧。” “年关宫宴?你要的派头还不小啊,这年关宫宴与朕的万寿节乃同一天,可是个举足轻重的日子,那天昭告,你可是盛宠在身啊。” 昭帝以为这又是简茶的小心思,可简茶却抿笑摇了摇头。 “哦?那日竟然还是万寿节,那当真是个好日子。臣妾思量除掉佐政王的大戏,选定的也是那日。” 简茶此刻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胆怯,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什么先知陆北宪,蒙蛮王子,甚至连洛承君,她都觉得已是自己掌心的蝼蚁。 第三百七十六章 贪生 () 青宁在宫门处等了简茶许久,入宫的时候,简茶就心神不定地说了许多消极的话。青宁的心也一直提着,若是简茶出点儿什么事情,她这个奴才也没有好下场。 这乔书律和蒙蛮王子出来的时候,青宁还小心避讳着,可久久也不见简茶,心中越发没了底,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怕也是到头了。 青宁正愁眉苦脸着,那望了许久的前方忽然冒出了简茶的身影来。 “主子!” 青宁兴奋地唤了一声,看着简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若是干了出大力的活计一样,脚步微微踉跄地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主子,您没事吧?奴婢扶您上车,您小心着些……” 青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简茶上了马车,简茶双目失神,一声不吭。青宁在一旁瞧着,心情万分忐忑。 “主子,您别这样啊,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这样可吓坏奴婢了,有什么事您开口说,那蒙蛮人想如何对您,您如今可是怀着小王爷的孩子,佐政王无论如何也得护着您,您不用怕的。” “呵呵……呵呵呵……” 青宁话音刚落,这简茶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青宁被简茶这忽变的样子吓得一愣,看着这简茶小的眼泪都出来了,宛如得了失心疯一样。 “主子……您别吓唬奴婢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简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青宁吓得失色,伸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青宁定睛一看,这简茶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一道圣旨。 “哎哟喂!” 青宁哪儿见过圣旨啊,她没伸手去接,反而扑通一声跪在了简茶跟前。简茶看着她那胆小怕事的模样,微微一笑。 “瞧你那胆小的模样,这儿又没有皇上,快起来瞧瞧吧。” 简茶拉扯着青宁起身,青宁万般小心地接过那圣旨,轻手轻脚地打开来看里头的内容。 “贵……妃?主子,这皇上要封您做贵妃娘娘?这……” 青宁瞪大了眼睛,这圣旨上的内容,实在是超出了她这寻常的观念。就算是皇上,怎么能娶弟弟的媳妇呢,而且,还是怀着孕的媳妇。 “不是要封,有了这圣旨,我现在就是这大昭的贵妃娘娘,只不过要晚一些昭告天下而已。青宁,你可知道这贵妃是什么品级,侧一品,仅次于皇后与皇贵妃。这大昭后宫还没有皇贵妃,所以,你主子我相当于在整个大昭,只用顾忌皇上和皇后,其他人,都奈何不了我了。” 简茶说着,又笑了起来。青宁牵强地跟着笑了,面色复杂,嘴上却依旧附和着。 “奴婢就知道主子绝非凡人,如今做了贵妃娘娘,可谓是凤凰临顶。” “什么凤凰临顶?我还没到顶呢……这从前我在佐政王府当丫鬟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过温饱日子,何曾想过能够当上彭城县主?可我做到了,然后是逍遥王妃,如今,是大昭的贵妃娘娘。以后,指不定我还能做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太后!” 简茶越想越开心,越觉得自己有这个命数。青宁听得稀里糊涂,觉得这主子神思不太正常,白日梦做的也太离奇了些。 “可是主子,您肚子里还有逍遥王的……” “都是皇族血脉,有何差异?这皇上膝下没有皇子,后宫有孕事的,目前也只有皇后一个人,虽说是皇子,可谁知道生下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的运气向来不错,这孩子来的就是时候,救了我几次,说不定,本就是上天派下的福星,来助我登上巅峰之位的……” 这原本的祸星如今变成了福星,青宁可清楚记得简茶当初想要拿掉这胎的迫切。如今被皇上封妃,还这般得意洋洋,青宁的小脑袋一转悠,立马明白了七八分。 她闷叹一声,不由地可怜起了逍遥王。简茶沉浸在自己的好运和聪明之中,没有察觉。 城郊处,付娆安与林云庭按照简茶给的图纸,顺利地找到了那间荒废的宅院,后院的那处地窖,的确是隐秘。 若不是这图纸上准确地标注着,空找是找不到的。 这地窖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一口井,从井口探看,也不过是一口寻常窄长的水井而已。可是下到井中,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般设计,想必这原主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家。这地窖设计的,更像是逃命用的。娆娆,那个叫简茶的当真可靠吗?听你说的,她不应该有机会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啊?” 听林云庭生疑,付娆安抿着嘴巴迟疑了下。 “这地方是挺奇怪的,不过简茶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共患难过,若她真有什么,我们怕早就被抓了。如今洛承君没在城内,乔书律又不知……唉,总之,你让老邓头冒险入城探看,实在是多余了!他虽然是脸生,可毕竟是峦国旧民,如今洛安城入城询问正严呢,你实在是不该让他冒险。” 付娆安不由地抱怨了林云庭几句,林云庭也是为了万无一失,觉得这回来的契机实在是可疑。 正巧这洛承君不在也就罢了,他认识乔书律多年,对乔书律的了解不比洛承君少。 林云庭觉得,乔书律断不会与简茶说的那般,心中犯疑,才让老邓头冒险入城,暗中探听虚实。 “我也是担心,以防万一。毕竟你离开洛安城两个月了,这京都之内,人心易变,我们总不能听之任之,当睁眼瞎的好。” 林云庭说的也有道理,付娆安嘴上没说,可心里总觉得,如今的简茶已不同以往。虽说不出具体的,但心里的感受,总觉得异样。 付娆安与林云庭下到地窖之中,这里面原本就有不少的生活用品,只是陈旧脏乱了些,简单收拾一下,倒也是个暂居的好地方。 眼下,别无选择,两人只能等着老邓头回来,或者是简茶。 地窖避寒,付娆安与林云庭收拾完也觉得疲累,在这温吞的环境里,逐渐生了睡意。 就在付娆安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地窖上方有了动静。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取信过甚 () 付娆安从睡意迷糊之中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侧目看向一旁的林云庭,他还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靠在一旁睡着。 付娆安静听着地窖外的动静,那脚步轻缓沉稳,没有迟疑,径直朝着这边走来,不像是老邓头。 而且脚步声,是两个人的。付娆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缓缓抽出自己袖口的短刃,小声唤醒了林云庭。 “小林子,别睡了。” 林云庭一个晃悠惊醒,看见付娆安满脸紧张,也赶紧起身。 “有人来了?是邓大爷回来了吗?” “不像是,你躲在我身后,见机行事……” 付娆安与林云庭小心翼翼地来到地窖口,这井口在上面,两人若是唐突上去,便会与来人碰到,可这在下面,有紧急情况也无路可逃。 付娆安正思量着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夫人?林公子?你们在吗?” 这是简茶的声音,付娆安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收起短刃,苦笑地看了一眼也紧张兮兮的林云庭。 “在,我们在呢!” 付娆安回应了简茶,现身朝着那井口看去。看见简茶带着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筐东西小心翼翼地沿着井口的悬梯走了下来。 “夫人受委屈了吧?我给你和林公子拿了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手炉,本还想给你们拿些厚实的被褥来的,可是那些物件儿实在是大,实在是惹眼。” “就这些东西,主子还是冒险送来的呢……” 青宁适时地开口,简茶回头瞪了她一眼,回头笑脸盈盈地看向付娆安。 “夫人别介意,这丫头年纪小的很,不懂事。但是绝对没有坏心思,跟着我时日也不短了,性子纯良的很。” “你带来的人,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我这回来,倒是牵累你了不少,你如今也在风口浪尖上,不如,你还是不要管此事了。” “夫人说的什么话,此时若是我不管,还有谁能帮您。快别在这儿杵着了,这饭菜该凉了。” 简茶亲昵地伸手搀住付娆安,朝着地窖里头走去。她瞧见那林云庭,明显愣了愣。 虽然早就知晓林云庭也在,可这亲眼看见,还是有些愣住了。她青宁还是头一次看见林云庭,一眼就被他这惊为天人的容貌给吸引住了。 “都说那风雪月的云公子貌若谪仙,还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当真如此,毫不夸张……” 青宁毫不避讳地盯着林云庭看,惊地嘴巴都合不上,好似要流出口水来。简茶瞧她这副模样,伸手拽了她一把。 “别犯花痴了,赶紧过来,把饭菜摆上!” 简茶低斥了一句,青宁赶忙回过神来,今日简茶带她出来前,就千叮咛万嘱咐,眼前这两位举足轻重,可担着她们主仆这后半辈子的安稳日子。 青宁上前打开筐子,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只见那每一样饭菜都被细心用几层厚实的锦布裹着保温,那筐子中间还放了两个热腾腾的手炉来。 可以看的出来,简茶准备这些,是相当用心的。这青宁好似担心付娆安与林云庭感受不到自家主子的用心,还开口特别提了一句。 “这些啊,都是我们主子亲手包起来的,生怕夫人和林公子吃不上热乎的饭菜。这城门距离这废宅可有不近的距离呢,为了不惹眼,主子还没法坐马车,硬是与我一起徒步来的,可劲儿把这饭筐搂在怀里,累的够呛。还要小心着那乔……” “青宁,你话实在是有些多了!” 简茶打断了青宁的话,而这话恰巧断在了“乔”字那里。付娆安一下子来了兴趣,走近那青宁,追问了起来。 “你说你们家主子要小心着谁?” 青宁为难地看向简茶,抿着嘴摇了摇头。 “夫人息怒,我家主子不让我说。” “那你不用说,只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就好。你说的可是乔书律乔将军?” 青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付娆安蹙起了眉头,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而一旁的林云庭,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只是一直盯着简茶观察着。 简茶也察觉到了林云庭的目光,她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忐忑,摆出一副自然关切的模样来。 “夫人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先吃饭吧。林公子也快坐吧,别枉费了我费力拿来的热乎饭。” 简茶对上林云庭的目光,林云庭才生硬地露出一记笑容来。不过林云庭戒心依旧,看着这桌上的饭菜迟迟不动,看着付娆安动筷子,还满脸担忧。 “夫人等等,我先尝尝这些菜是否还温热。” 简茶看出林云庭的疑心,故意借口尝菜,拿起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口。抬眼对上林云庭的目光,微微一笑。 “还好都还是温热的,夫人和林公子快动筷子吧。” 林云庭蹙了蹙眉头,虽然动了筷子,但表情并没有缓和起来。 “简茶,洛承君到底何时回来啊?” 付娆安心心念念着洛承君,简茶面露为难,叹了口气。 “佐政王应该就这两日了,可就算他回来,怕是也不能立马来见你们。如今皇上,杜妍娥还有乔书律都盯着呢。当日夫人若是不露面就好了,现在这城内的搜查都延到了城外来,风声鹤唳。皇上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扳倒佐政王爷。夫人若是为佐政王着想,还是等我想一想办法,找出个万之策来,借机让你们见一面。” “唉,都怨我那日唐突了,还威胁了那守卫,没想到竟然将事情闹的如此大。这风头本都已经过去了,唉,小林子,我连累你了。” 林云庭泯然一笑,伸手拍了拍付娆安的肩头,抬眼看向简茶。 “姑娘说的万之策,可有眉目?能否让我听听,如何万?” 简茶微微一怔,笃定林云庭对自己有所疑心,也不糊弄,开口回应。 “明日就是大寒了,再过三日,就是岁末除夕。宫中每年照例有夜宴,举国贺岁,洛安城更是热闹非凡。进出城的车马,多不胜数,还有很多亲王贵族的座驾,是免于询查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撞见 () “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岁末那日,入城见佐政王?”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目前只是设想,具体细节安排还要我斟酌一下。等我安排妥当,再来知会夫人和林公子。可能会有些冒险,这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会面之地,可能会选在宫内。” “入宫?” 林云庭眉头蹙地更深了些,简茶赶忙解释。 “如今皇上一定会紧盯着佐政王与我,不论在哪儿会面,都有可能会被皇上的人盯上。可反而是这宫里,那日夜宴,人多繁乱,无暇顾及,你们匆匆见一面,也能趁着出宫的马车离开,岂不是两其美?” “匆匆见一面……” 付娆安低声呢喃了一句,似乎有所遗憾。她虽然是替林云庭回来见洛承君的,可到底心里,还是挂念得很。嘴上说的硬朗,可真要只是见一面便分开去安国,这后半辈子何时再见,可说不定了。 “据我对佐政王的了解,佐政王可不是昭帝能盯得住的人。不如姑娘还是等佐政王这两日回来,先知会他暗中见我们一面吧。” “林公子这是要害死佐政王和夫人吗?我明明说过了,如今皇上盯得紧,打算以你们来咬死佐政王。皇上一定会卯足了劲头,容不得有一点儿差错。岁末是四日之后,这风头也稍稍松缓了些,正是时机。” 简茶语气有些温怒,其实是心慌这林云庭的不好对付。付娆安看这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打断。 “好了,就依着简茶的意思来吧。我可不想再牵累了洛承君,实在是不行,我们等过了风头,直接离开便是。既是匆匆见一面,见与不见,小林子你有什么话,干脆直接让简茶传达给洛承君算了。” 付娆安怕自己舍不得,索性生了不见洛承君的心思。简茶不由地心急,还没开口,这次林云庭倒顺了她的意开口。 “不行,我要说的话传不得,必须是我亲见洛承君。那就依着姑娘的意思来吧,岁末宫宴,此契机也不错。” 简茶微愣,意外这林云庭的转变来的如此之快。 这就算是说定了,接下来,简茶与付娆安闲聊了几句。简茶有意无意地夸张着这洛安城内外的局势,示意付娆安一定不能离开这废宅乱走。 林云庭愣神听着,程沉默。 “夫人,我不能久待,这已经待了不少时候了,我就先走了。我得空有机会再来,若是我来不了,就让青宁过来,她很机灵的。” “我送你。” 付娆安起身,简茶赶紧推辞。 “不用送我,你出去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如此偏僻,我就送你到这废宅门外,不远去。” “还是不……” “好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走吧!” 实在是盛情难却,简茶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侧目朝着青宁使了个眼色。 青宁会意,自顾自地先朝着外面走去。林云庭观察到了这一点,但也没看明白,这付娆安与简茶已经一前一后朝着井口的悬梯走去。 林云庭不大放心,也跟着一起出了井口。可还要跟着出去,却被付娆安拦下了。 “我这张脸还能糊弄,你这张脸太显眼了,没瞧见刚才那小丫头眼睛都直了吗?你赶紧回去吧,我送了简茶就回去。” 说到青宁,那先一步出去的青宁从门口闪身进来。 “主子,夫人,这外头没人,可以出来了。” 这话算是解了林云庭的疑惑,这青宁先出去,原是为了安。 他也不再纠结,听话地留在后院里,看着付娆安挽着简茶走了出去。 “唉……” 林云庭独自闷叹了一声,他今日说不出地感觉不好,可又说不出什么来。他不太了解简茶这个女人,只是从前在佐政王府见过几面,说话都没有几句,印象浅淡。 难道是因为这浅淡的印象,才会让他觉得突兀? 林云庭这般自我劝说着,正出神,这肩头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谁……” “嘘,是老叟。” 这老邓头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拉着林云庭闪身躲到了一旁坍塌的牲畜棚子后面。 “您这是干嘛呀?” “这废宅外头有人啊,公子,咱们被发现了!” “人?哦,你说的是跟娆娆在一起的那两个女人吧?她们是自己人。” “跟付姑娘一起的?老叟没瞧见,但那些人的确是两个女人带来的,十几个男人,背着弓弩,腰间拴着长刀,看起来是兵啊。” “十几个男人?背弓弩,挂长刀?在哪儿?” “就在咱们这废宅外头,老叟从洛安城出来,一路上小心翼翼,瞧见那两个女人带着这十几个男人朝着这边来的,老叟心想不好,就隐着那树林子摸了过来,瞧见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嘱咐了两句,那十几个男人便分散在这废宅四周。老叟都在外面盯了半天了,就是进不来,好在刚才其中一个女人出去招呼了一声,那些男人才隐了去,老叟这才趁机从后面的狗洞钻了进来。殿下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付姑娘的?哎呦喂,吓死老叟了,老叟还以为,殿下和姑娘,此次一定难逃了。” 老邓头松下了一口气,刚要从棚子后面站起身来,却被林云庭一把拉住了。 “你确定,是十几个带弓弩长刀的男人?” “老叟确定啊,怎么?殿下也不知情?” 林云庭没回答老邓头,他心中的不安此刻得到了应证。那个简茶的奇怪并不是因为自己多心,而是确实。 刚才那个叫青宁的丫头提前出去,就是为了不让付娆安看穿她们的把戏。 可为何简茶不直接让人抓了他们呢?就算付娆安会武功,可照旧逃不过弓弩的威力,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林云庭越想越糊涂,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也都一一否决。他并不了解简茶与洛承君之间的恩怨。 “娆娆!” 林云庭担心付娆安出事,急急地要往门外冲,老邓头伸手都没拽住。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釜底游鱼 () 林云庭冲到门前的时候,付娆安正好推门进来,两人差点儿撞在一起。 “娆娆!” 林云庭一把将付娆安拉到自己的身后,紧张兮兮地朝着门外张望。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影,可林云庭总觉得,这废宅外的荒草树木之中,还有异动。 “小林子你怎么了?” 付娆安看林云庭这般紧张,也好奇地探过脑袋朝着门外看去。林云庭却忽然伸手关上了门,满面不自然地冲着付娆安笑了笑。 “没什么,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想过来瞧瞧。简茶姑娘和她那个丫头,走了?” “嗯,走了。” “姑娘没事就好,殿下听说外面那些人,可担心坏了。” 这老邓头上前说了一句,付娆安一惊。 “老邓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门外,怎么没看见你?” “还说呢,门外那些……” “邓大爷回来的时候凑巧看见青宁出门去,看见生人,以防万一,从后面找入口回来的,所以你没瞧见。” 林云庭开口打断了老邓头的话,眼神示意老邓头不要说明刚才的事情,老邓头虽是满眼疑惑,但还是闭上了嘴。 “哦,我们还是赶紧下地窖去吧。简茶的意思,这昭帝在城外近郊也开始搜查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林云庭点头附和着,拉着老邓头让付娆安先下了地窖。老邓头奇怪地看着他,小声询问。 “老叟瞧着姑娘也不知道那些背弩挂刀的人存在,殿下为何要瞒着她呀?” “我如今不好解释,邓大爷你总之答应我,暂且瞒着娆娆,不要说出您刚才在外面看见的景象。” “老叟不说是可以,可殿下得跟老叟说清楚啊,那些人到底是恶是善啊?殿下的安危才……” “你们背着我嘟囔什么呢?” 付娆安下到地窖口,抬眼看着林云庭与老邓头还在井口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满地催促了一句。 林云庭没有继续多说什么,目光拜托老邓头。老邓头心中不安生,可也只能哀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允了林云庭,转身下了这地窖之中。 “这地窖建的巧妙啊,外面看是口井,这下来看是地窖,可其实是个逃命避难所啊。这原来的宅主,看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啊。” 老邓头看见这地窖内部,也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老邓头,你去那洛安城,可探听到了些什么?” 付娆安好奇地问道,老邓头先是心虚地看向一旁的林云庭,瞧他没给自己什么眼色,便开口说了起来。 “这洛安城如今守备森严的很啊。老叟为了进城,白白给一个人背了一筐年货,才随着进去的。这城内也热闹的很,不愧是京都盛地,年味十足……” “老邓头,你进城逛街去了?我是问你佐政王府,还有那将军府的动静。” “哦,这两处地方老叟也都去了,佐政王府没啥。这将军府热闹的很,是那帮异族蒙蛮人在给薨世的公主做法事,法事要做三日,之后便要带着公主的遗体回蒙蛮去。这帮异族人还真是麻烦,人都死了,还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听老邓头说着,付娆安眉头深锁,眼眸蒙上一层阴暗。 “想必其其格也是愿意回到蒙蛮去的,上次在蒙蛮族部,若是能拦住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可惜她都薨世了这些日子,我却连去看她一眼都不行……” 付娆安低语说着,好似在自语喃喃一样。林云庭知道她重情义,可如今自己脑袋里面还一堆麻烦事,实在是想不出安慰她的法子来。 “小林子,不然,就让我再入一次洛安城,我一定万分谨慎小心,绝不出错。容我亲眼看一次其其格,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不行!” 林云庭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付娆安的请求,付娆安瞧他这般不近人情,撇了撇嘴。 “我真的会小心的,就算我被抓住,我也绝对不会牵连……” “娆娆,你与我之间的情分,竟要说出我怕牵累这般的话来吗?” 林云庭目光嗔怪,付娆安看他动怒,心虚地抿着嘴,委屈地解释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我被抓住,只要昭帝找不到你,他也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不行,我不同意,就算出这废宅,都不行。” 林云庭看起来固执己见,付娆安也有些恼了,气呼呼地坐在一旁不吭声。只有这老邓头欲言又止,他心中明白林云庭的担心。 不是担心这付娆安入城,而是担心,她出门就会出事。 老邓头慢悠悠地朝着林云庭靠过去,小声开口。 “殿下这是何必呢?直接与付姑娘明言,这付姑娘脑袋好使,我们一起想办法从这废宅逃出去,赶紧离开洛安城这是非之地不就好了。” “您不明白……” 林云庭一脸苦愁之色,可总也没法启齿说出自己心里的打算。 他此次一定要冒险回到这洛安城来见洛承君,本就是有瞒着所有人的大计划来的。 简茶的反叛,让林云庭不禁联想到自己的计划上。可就算没有这个计划,他也不能让付娆安知晓简茶反叛的事情。 林云庭虽对简茶不熟悉,可却时常听付娆安说起她。林云庭清楚地知道,简茶在付娆安心里的地位,若是说破此事,依付娆安的性子,怕是要莽撞出错。 而那些背着弓弩挎着长刀的男人,此时此刻一定就暗守在废宅附近。简茶一定不会让他们离开废宅,有机会与洛承君见面的,至少活着不行。 洛安城内,将军府。 乔书律配合蒙蛮族部为其其格做法事,穿着蒙蛮服饰,跪在香台前,头戴麻丧绳,面色沉郁。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将军府外进入,挤过人群,凑到了乔书律身边,伏在乔书律耳边说了几句。 乔书律沉郁的表情立显惊诧,紧蹙着眉头,满目的不可思议。 “你确定,是皇上的人截杀了咱们的人?” “属下确定,皇上的人并未掩饰身份,是明杀……” 第三百八十章 更名元汝 () 乔书律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他欲要起身,可抬眼看向阿尔斯朗和蒙蛮众人,此刻,自己实在是抽不了身。 来人见他迟迟不语,小心地追问了一句。 “将军,我们还要继续派人盯着逍遥王妃吗?再派人,怕也是送死。” “皇上以什么名义,杀的人?” “说是逍遥王死,皇家派人护卫逍遥王妃,人数不少,且逍遥王妃周近可疑的人,都要驱逐。我们的人就是跟皇上的人起了冲突,被杀的。好歹,人死前没有说明是咱们的人,不然,怕是要连累上将军。” 乔书律听着,为难地攥紧了拳头。 与阿尔斯朗从宫宴回来的时候,乔书律还笃定以为,简茶不过是皇上的挡箭牌而已,皇上绝不会出手护她。 可如今看来,侧王妃与林云庭的下落,简茶一定是已经知晓了。不然没有筹码与皇上交涉。 可眼下,为何皇上那边,还没有出手抓到侧王妃与林云庭的消息?这个简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将军?” 来人急急催促着,可这是突发意料之外的情况,乔书律也一脑子焦急,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 “王爷那边,可来信了?” “日程上说的,是明日回来,还没有收到变更的消息来。” “那就先如此,你让一两个面生的兄弟混守在逍遥王府附近,告诉他们不必强求,能盯着便盯着,只要有逍遥王妃每日大致的动向即可,千万不要搭上命去。如今皇上光明正大地插手此事,有些棘手,还是等明日,王爷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来人急急起身,隐于人群之中消失。乔书律紧张地双手微微颤抖,若侧王妃与林云庭落入昭帝之手,他真的无法保证,洛承君能在刚失去逍遥王的节骨眼上,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昭帝,等的就是这出格。 洛承君纵使再聪明,也料不到,失踪了一个多月的付娆安与林云庭,此刻就在洛安城外郊躲藏着。 而他现在身处之地,距离这边不过百里。 洛承君原本今日就能到洛安城的,可他拐了个弯,在洛安城临近的福安县待了半日。 他独自一人驾马来到福安县的一处民宅之中,跃身下马,看着这陌生的院门,还有些迟疑。 正巧,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个年近半百的大娘端着木盆正要往外泼水。好在及时看见了洛承君,急急地收了手。 “哎呀,公子怎么在人家门口站着,这好在老身眼尖瞧见了您,不然,弄湿了您一身锦衣,可怎么担待得起。” 这大娘口齿伶俐,看着也挺和善。洛承君朝着门内张望了一下,她便察觉了什么。 “公子……是洛安城来的人?来找远房表妹的?” 洛承君一听这暗语,目光随即变得笃定了起来。 “没错,我是来找远房表妹的,她可在?” “瞧您这话问的,您表妹这样,也只能在屋内待着了。快进屋来,这门外,扎眼。” 大娘毫不避讳地拉着洛承君进屋,洛承君瞧见厢房门口放着的木质的四轮车,便径直朝着那厢房走了过去。 大娘很识时务,没跟着一起进屋。 洛承君掀开门帘进去,这房内不是床榻,而是一个贴着墙面的一个大通铺。 那铺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原本闭目运气,正养着内力,听见动静,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欢央。” 洛承君嘴角微翘,虽是笑意,可这笑透着无尽的苍凉和酸楚。 没错,盘坐在……不,欢央如今没了腿,算不得是盘坐了。只能算是坐在铺上,她瞧见洛承君,也愣了愣,紧接着,是欣喜。 “王爷!您是来带我回洛安城的吗?” 欢央满目激动,洛承君缓缓地走近,站在铺前,看着欢央空荡荡的裤子。欢央看他怜悯自己的目光,赶紧将裤子团了起来。 “王爷不必如此,好似我多可怜似的。不过是没了一双腿而已,就这般,乔书律也不一定能打赢我呢。对了,侧王妃与公子有下落了吗?您让人把我困在这里,我当真是耳目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干着急。” 提到付娆安与林云庭,洛承君脸上那点儿强笑都落了下来。 “娆娆与林云庭还没有消息,本王铺天盖地地找了一个多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如今洛安城内琐事繁多,夜凉国这边也是动静频发。本王如今……顾不得他们了。” “不找了?您就这么……不找了?” 欢央情绪激动,洛承君满目为难,唯有长叹了一口气。 “您若是不找,那我去找好了!” “你?本王的上百暗卫都找不到,你这连自己走路都是问题,还想逞强?”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我死了。我自己如今也能操控那四轮车,也不比你们常人差什么。” 洛承君看欢央执拗,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闹了,本王不是放弃找寻他们二人,你了解本王,本王万是不可能放弃他们的。只是如今这个时期特殊,那些暗卫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是本王这边都保不得,更不要谈去找寻和保护娆娆和林云庭了。” “看来洛安城,此次风波不小?” 欢央少见洛承君这样,也消减下了性子,小心地问了一句。洛承君面色沉冷,不愿重提洛承尧枉死之事,直接岔开了话题。 “欢央,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 “我如今,不叫欢央了。王爷,请叫我元汝。” “元汝?” 洛承君蹙起眉头,很是不适应这个名字。 “对,元汝。王爷没发现,我这张脸,也有所不同了?” 洛承君一愣,细细地看向欢央的脸。他平日也不细看欢央,这屋内光线暗,他只觉得这身影熟悉,便也不多看一眼。如今被她提起,这么一看,的确是不大一样了。 这欢央是练武之人,原本这脸糙的很,眉形是那种原生野眉,如今变成了柳叶长眉。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识则归 () 这眉形一变,欢央整个眉眼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平日总是如男儿一般束起的长发,如今也改成了发髻,还插着根素色的钗子。 连那习惯性光秃秃的耳垂上,都晃悠着一抹亮晶晶的坠珠。 这欢央平日的英气,也是因为她不着女子装扮,可眉眼五官算得上是好看的人儿。 若是常人看,说不定会觉得这般的欢央总算是有了一丝柔媚的女人味。可在洛承君眼里,却满是怪异。 “你不会以为,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别人就认不得你了吧?本王刚才进屋来,都没发觉你的变化。改个名字而已,你就想让本王带你回洛安城去?在墨杭,你可是在大军前露过脸的人,万一被认出来,送死还要连累上本王。” 洛承君知晓欢央的心思,直接给她泼了冷水。 欢央这装扮虽然变了,可性子一点儿都没变,不服气地从一旁的枕头下面抽出一把短刀来,抬手就要往自己脸上划拉。 “那我便自毁容貌,这样一来,便是亲娘老子都认不出了……” 欢央这下手利落,好在这洛承君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夺下了欢央手里的短刀。可就算是这般快,还是让欢央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一小块血口子。 洛承君看着欢央脸上淌出血来,有些哭笑不得,将短刀扔在地上,气地直叹气。 “你这丫头的性子当真是一点儿没变,本王以为,你这次受了这般大的挫折,这性子也该缓转了一些的,早知如此,本王就该狠下心来,不来看你!” 洛承君一脸的嗔怪模样,可欢央听了他的话,脸上却显出了笑容来。 “王爷既狠不下心来,那就只有带着我回洛安城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然,我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回去的。与其这般,王爷还不如护着我回去,来的保险些,您说呢?” 洛承君看着欢央那小聪明的表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王带你回去可以,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变成元汝姑娘。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婆欢央,至此再也不能出现了。当然,你不能为此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来。” 洛承君说着,瞥眼看向丢在地上的那把短刃,目色警告欢央。 “你与本王约定,本王带你回洛安城,乔书律与你相识十多年,对你熟悉不已。若乔书律没有认出你来,本王便听你的,让你留在洛安城,可若乔书律一眼认出你来,你就乖乖地回这福安县。本王也不会让你闲着,这洛安城周遭数十城的暗卫,由你统领,照旧为本王效力。” “我才不稀罕统领暗卫呢!好,就听王爷您的。若乔书律没认出我来,您就让我留在洛安城,专门负责寻找侧王妃和公子。” 欢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模样,洛承君咬着牙点了头。 “那你收拾一下,今夜启程。” “瑾婆!瑾婆!” 欢央张口招呼院中刚才那大娘,大娘听见唤声,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倒也是尽心尽力的模样。 “怎么了姑娘?” “你现在就去街上,帮我将胭脂水粉,珠坠钗子都多多备些来,哦,再给我把之前来给我画红妆的那个女人找来。” “哎,姑娘这就对了,女为悦己者容,难得您这有婚约的远房表哥不嫌弃你如今的身子,老身这就去,这就去!” 大娘欢欢喜喜地出了门,洛承君一脸僵冷地看向欢央,伸手指了指自己个儿。 “本王何时变成与你有婚约的远房表哥了?” “王爷您嫌弃个什么劲儿?这远房表妹不是您定的暗号吗?这人提到表哥表妹的,自然想到婚约的事儿。属下可没想占您便宜……” 欢央说着,眉眼还透着一股嫌弃,好似这洛承君真要娶她的话,她还不依呢。 洛承君哭笑不得,看见欢央还能出言调侃,心中悬着的那么多条线,总算能暂且搁置下一根来了。 此刻洛安城外郊的那座废宅里,简茶离开后的一个多时辰里,林云庭满腹心事,一言不发。 就连老邓头都缩蹲在一角,捣鼓着自己那根早就没有了烟丝的烟杆,沉闷着,时不时地偷看一眼林云庭与付娆安。 从南水孤郡返程的一路上,付娆安已经习惯了林云庭总是有心事的模样。她也追问过,可这家伙总是敷衍。而付娆安也体谅他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磨难,心中难免有不少心结难解,从未深想,还有其他。 “还要在这地洞里面百无聊赖地等上三天,小林子,不如我们提前想想。等在洛安城办完了你想办的事情,我们去安国之后,要怎么找到宁老他们。如今也不少时日了,也不知道宁老他们现在如何了。” 付娆安开口找了话题,想要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可林云庭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付娆安觉得他的表情更加苦涩了些。 “宁老侠肝义胆,在哪儿都能弄出一番景象来。他凡事思路得多,想必会留下不少线索,找他应当不是难事。” 林云庭说的心不在焉,付娆安略感没劲,但还强提着精神头,回应着林云庭的话。 “是啊,这安国如今国基不稳,时局动荡。这百姓民间怨声载道,正缺宁老这样一位侠肝义胆的领头人呢,说不定,这安峦合体,能弄出一番大事业来。” “什么大事业,老叟只明白,能脱险活着才是大道理……” 老邓头在一旁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付娆安听他话里的意思很是奇怪,扭过头去刚要开口询问,这地窖上头又有了响动传来。 “又有人来了?” 付娆安眉头一蹙,这唯一知情的简茶才刚离开一个多时辰,再次折返的可能性太小。 “完了完了,指定是……” 老邓头以为是外头那些背着弓弩长刀的人要来动手,要不是林云庭一个眼色及时递过去,他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 付娆安来不及察觉他们的异样,小心翼翼地凑近地窖口,朝着那上方的井口观望。 第三百八十二章 提前入城 () 上方的响动,照旧是毫不迟疑地朝着这口井来的,目的很是明确。 付娆安细细地听着这脚步声,略估有四五人,脚步微沉,绝不是简茶和青宁的女子步子。 “小林子,你快去藏好!” 付娆安轻声嘱咐林云庭,林云庭原本就微蹙的眉头蹙起更深。这本就足够棘手麻烦的事情,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那简茶的心思? “娆娆,若这次的人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便也是冲着我来的,你……” “侧王妃,林公子可在下面?” 没等林云庭说完,井口上面传来了一声询问。这询问声客客气气的,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付娆安与林云庭相视一怔,没敢贸然回应。 上面的人听井内没有回应,便继续开口。 “侧王妃与林公子不必惊慌,我们是逍遥王妃的人。逍遥王妃方才嘱托之事有变,特让我等前来知会。” “简茶?” 付娆安轻声说了一句,看向林云庭,目光探问。林云庭也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应对。 两人照旧沉默着,想看看井口的人还能如何。井口的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听着几声躁动,似是有人入了井口,正朝下走来。 付娆安拉扯林云庭到自己身后,她自己攥紧了手中的短刃,目光凛冽警觉,准备伺机而动。 一个人影从井内的石阶跃身跳落在地窖口,付娆安毫不迟疑,闪身上前,将手中的短刃架在了来人的脖颈处。 那人倒是淡定的很,仿若早就料到付娆安会来这么一手。没有惊诧,只是很自觉地高举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小人是一个人下来的,并没有带任何兵器,侧王妃还请放心,小人真的是逍遥王妃的人。”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来看向付娆安。付娆安凝着眉头,觉得这人未免有些太过淡定,心头莫名觉得,这等人不像是简茶能够收拢在手下的。 此人从容淡定不说,身形气质,也看起来不同寻常。 “你说简茶让你来的?你与简茶什么关系?” “小人能与逍遥王妃什么关系,不过是跑腿走马的奴才而已。幸得逍遥王妃信任,能与她解忧些隐秘之事。” 付娆安心中存疑,可也找不出岔子来。她抬头看着井口外还站着几个人,看起来也没有敌意。 她架在来人脖颈上的短刃没有放下,反而更提近了些,势如逼问。 “那你说,逍遥王妃让你替她折返而来,所为何事啊?” “王妃让小人速速接侧王妃与林公子入洛安城,这外郊废宅,不能待了。” “入城?方才逍遥王妃前来,可不是这般说的!” 一直在地窖内静听着的林云庭耐不住性子,激动地现身质问。这才时隔一个多时辰,简茶忽然变卦,难不成,是怕夜长梦多,想要提前自己的阴谋不成? 林云庭不免惊慌,他刚刚琢磨出一点儿对策来,如今又要突变。 那人见林云庭现身,淡然的目光之中总算是闪过了一丝惊诧的神色,不过一闪即逝,迅速恢复了淡然。 “林公子所言不假,王妃本是打算的很好,可回城的路上,发现搜查你们的兵士已经朝着洛安城外郊凑近了。王妃心觉不安,回城之后才发现,这洛安城内的搜查已经结束了,皇上已经将部的兵力都派遣在外郊搜查,若不临时转变计划,怕是过不了许久,侧王妃与林公子,就要被抓了。” “远哥,快点儿,这门外的动静已经近了不少,耽误不得了!” 这恰巧的,来人刚说完事态的严重性,这井口上的人便配合得当地催促了起来。 林云庭知晓简茶的心思,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可疑不已。可他眼下,也没办法与付娆安直白说明情况,此刻翻脸,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简茶还能让人如此客气地传达言语,说明她还要继续阴谋,并不能立马撕破脸面。林云庭所求,只要付娆安周即可。 “侧王妃,林公子,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二位快跟小人进城去吧,再晚些,可就无路可走了。” “可……” 付娆安为难地看向林云庭,征求他的意思。林云庭攥紧了拳头,思量之下,强抿出了一个笑脸来。 “娆娆,既然失态如此,我们就听随了逍遥王妃的意思,入城去吧。” “嗯……想必简茶也是脱不开身,才叫了这些生人来的。我原是不放心的,既然你也如此说,那便入城去吧。如此,也好离洛承君回城的消息近些。” 付娆安说着,收起了短刃。 “殿……公子,真的要入那洛安城去?” 老邓头上前惊问,他没看透彻,但也算是明白。 “他是何人?” 林云庭还没回应老邓头,这来人瞧见还多出了一个人,有些惊愕。林云庭连忙护在老邓头身前,解释着。 “这是侧王妃的远方亲戚,路途遇上,便一并带来的。他与我们一同入城,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林云庭知晓,这老邓头既然露了脸,若是丢下他,这帮人一定不会饶了他的性命的。 那人虽有些为难,可到底是不敢忤逆,还是点头应下了。 付娆安到底不是尽然放心的,让林云庭与老邓头在底下等着,她先与那人上了井口。 只见那井口处还站着三四个人,照旧的是身材魁梧,不像是寻常院府的粗仆护院。 几个人看见付娆安,都微微作揖行礼,身上也没有什么兵器。付娆安还去了院门外瞧了一眼,的确是逍遥王府的马车,这周边,也并无异样。 这般,付娆安才让林云庭与老邓头也上了井口,坐上了那马车,朝着洛安城驶去。 这回城的路上,付娆安警觉地看向车窗外,林云庭守着另一扇车窗也朝外窥探着。 走出没多远,付娆安便瞧见那树丛之中横着几具尸体,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背着弓弩,挎着长刀。 付娆安刚想开口询问这死的都是什么人,刚才那人忽然闪到了车窗前,笑脸盈盈地主动解释了起来。 “惊着侧王妃了吧?这些人就是皇上派出来巡视外郊的人,逍遥王妃为了护侧王妃与林公子回城,只能冒险除之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蛇蝎本心(上) () “哦……原来如此。” 付娆安点头应了一句,可坐在她身侧的老邓头瞥眼看见车窗外的那些尸身,惊愣地差点儿叫出声来,好在林云庭及时伸手拽住了他。 老邓头转眼看向林云庭的表情,再看他身侧的车窗外,知晓他也看见了那几个背着弓弩挎着长刀的尸体。 老邓头往林云庭身边紧凑了凑,满脸惊悚,张口小声地说了句。 “公子……那些人明明就是方才老叟在废宅外看见的,那逍遥王妃带来的人,人若真是他们杀的,那这些人应该不是那逍遥王妃派来的……” “嘘,切莫作声,我们随机应变即可。” 这老邓头都看出的问题,林云庭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些人说了谎,他们根本不是简茶派来的人。可这些人,能是什么人呢?他们如那简茶一样的虚伪客气,却又不是简茶的人。 林云庭的脑袋里如今乱成了一团浆糊,他什么都确定不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帮人还没有打算杀他们。 林云庭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这马车前后左右都有一两个人守着,模样警觉。 林云庭虽不会武功,但长年身边都有武功刚强之人,所以也能看出这七八个人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方才在那地窖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家伙更是处惊不变,不是那么简单能对付得了的。 就算付娆安能打得过,可加上自己和老邓头这两个拖油瓶,怕也只有被连累的份儿。 想来想去,林云庭还是觉得暂且闷不吭声。若接下来的情况真的惊险,他打定了宁可自戕,也不连累付娆安的心思。 逍遥王府。 简茶打发了准备将金银细软运送到县主府的马车,她如今是不打算回那简陋的县主府去了。过不了多久,那皇宫高殿才是她享尽荣华的去处。 “主子,元文公公来了。” 青宁禀报了一句,没等简茶发话,那元文便从门外自己走了进来。 这元文看着简茶的目色,照旧透着一股子瞧不上的冷漠,开口音调也是冷木着。 “逍遥王妃,皇上让你进宫一趟,说有话交代你。” 简茶听着元文这语调,还有这没挂“您”字的尊称,想到自己手里已经有了秘而未发的封妃圣旨,不由地冷冷一笑。 元文看她不应声,那冷嘲的眉眼多了丝怒气,一甩浮尘,冷嗤一声,转身就要走。 “公公留步!” 简茶开口叫住元文,元文驻足,以为是这简茶要照例供奉给自己些银两作为跑腿费。心中虽然不削,但还是转过身来。 只见简茶慢悠悠地起身,青宁搀着她慢悠悠地走近元文。 元文见简茶一脸似笑非笑,正静等着她给自己掏银子讨好呢。谁想,这银子没等到,却等来了简茶抬手的一记耳光。 “哎哟!” 元文这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他捂着自己粉白脸上的手掌印,瞪大了眼睛,怒视简茶。 “你……你你竟然敢打杂家!” “打你怎么了?主子打奴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公公你气不过,还想还手不成?” 简茶笑嘻嘻地看着元文,一点儿也没有了从前那幅小心翼翼阿谀讨好的模样了。 元文气的浑身颤抖,他虽是个太监,可却是皇上身前的体己红人。是堂堂大内总管,这除了皇上皇后,就连宫内得宠的妃子都要给自己几分孝敬和脸面。 除了皇上,还真没人敢往他脸上打。 “主子?杂家的主子是皇上,你一个出身不正的逍遥王妃,也该出手打在杂家的脸面上?杂家可会好好记着王妃这记耳光,往后,得空再加倍奉还才是!” 元文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出手还击,只能忍下这口怒气。 可他刚准备忍气吞声转身离开,简茶却没想就此放过他,伸手一把拽过元文手里的浮尘,扔在了地上。 元文下意识弯腰去捡,简茶抬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他踹翻在地。这还不够,不等元文挣扎着爬起身,简茶上前抬脚踏在他的身上,压着他不让他起身来。 元文气的粉白的脸通红,伸手就要推开简茶的脚。 “你个狗奴才敢碰我的脚试试!看我不让人剁了你的狗爪子!” 简茶怒斥一声,这元文吓得悬停了手,又气又急地抬眼看向简茶。 “王妃是得了失心疯了吧?竟敢这般对杂家,杂家可是皇上的脸面!你就不怕皇上问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的怕是你不是我吧?你个狗奴才,臭阉人也配说自己是皇上的脸面?皇上把你搁在身前,你就忘了自己是奴才的本分了?我如今是逍遥王妃,你怎么就知道往后我成不了你皇宫高殿的主子?” 简茶的气势太盛,这元文仿若看疯子一般地看着她,吓得默不作声了起来。 简茶瞧着没了意思,才抬了脚,放他起身。 这元文爬起身来,吓得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逍遥王府。简茶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捏着丝帕掩面大笑了起来。 这青宁在一旁看着,却笑不出来。 “主子,这元文可是内务府总管。虽是个阉人,可也是皇上近前的人,您这样戏弄他,怕是会惹皇上不悦啊……” 听了青宁的话,简茶住了笑声,侧目白了一眼她。 “怕什么?一个狗奴才而已,你以为这天下的主子,与哪个奴才再亲近,能真把他当成自己人吗?到底是奴才,解闷取乐的玩意儿而已。这奴才得寸进尺,把自己当主子的,才是天大的笑话!” 简茶说着,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来。青宁听着她的话,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沉着脸,苦涩一笑。 这元文一身狼狈回到皇宫,自然是先到昭帝那里告状去了。 这元文也是察言悦色的高手了,他平日就知晓昭帝不喜这逍遥王妃。于是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在逍遥王府受辱的事情跟昭帝说了一通,想借着昭帝的手,给这简茶一记教训。 “这逍遥王妃,当真如此猖狂?” 第三百八十四章 蛇蝎本心(下) () “千真万确啊,皇上,您瞧瞧奴才这脸,还有这身上的脚印子。这些,可都不是奴才能作假出来的。这逍遥王妃羞辱奴才不要紧,可还连带着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奴才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啊!” 这元文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起了眼泪,还从那袖口缝隙小心翼翼地看向昭帝的表情。 这昭帝蹙起了眉头,想到是自己那道封妃的圣旨给了简茶底气。他心中虽然也被元文撩拨地生气,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由不得他与简茶计较这些。 “皇上,逍遥王妃奉旨觐见。” 正在这时,殿门外的小太监高声禀报了一句。元文立马来了精神,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期待着一会儿看皇上如何整治这逍遥王妃。 “让她进来!元文,你出去候着吧,没朕的召见,任何人不准入这御书房来。” “是。” 元文听昭帝音调不悦,更是信心十足。匆忙用浮尘扫了扫自己身上的土灰,摆出寻常那幅傲娇的奴才模样,朝殿外走去。 这一进一出,元文与简茶交错而过,各自鄙夷,闷冷一哼。 “臣妾参见皇上,这元文公公可是向皇上告状了?” 简茶直白开口,昭帝面露不耐烦来。 “你如今还不是贵妃呢,这般扎眼,朕很不喜欢。” 简茶一愣,看见昭帝目色阴冷,心中一颤,连忙赔上笑脸。 “皇上可错怪臣妾了,臣妾可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只是这元文公公对臣妾的态度太过分,臣妾才忍不住发怒的。一是没有控制好计量,皇上就别与臣妾计较了吧?这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难免不稳的……” 简茶说着,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这后宫子嗣淡薄,昭帝重视子嗣,这软硬也被简茶拿捏的死死的。 昭帝闷叹了一口气,直接岔开了话题。 “明日洛承君就回来了。” “臣妾知道,回来就回来呗,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便是了。” “计划?你觉得你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瞒得过目达耳通的洛承君吗?” “怎么?皇上想变卦不成?” 简茶眉眼瞬间紧张了起来,不安地看着昭帝。昭帝起身,绕过桌案,慢悠悠地朝着她走近。 “朕若是要变卦,就不会召你入宫,直接让人在逍遥王府除了你便是。随便给你一个追随逍遥王自戕的由头,便能安抚。” 昭帝这话听着吓人,简茶强抿出笑意来。 “皇上别说笑了,杀了我,您不想要瑶姬和林云庭了?不想将佐政王除之后快了?” 简茶说完,看着这昭帝面色不变,总觉得有所异样。昭帝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悠悠地附身近她耳畔,幽幽开口。 “城外南郊附地,祝家废宅,井口地窖……” 随着昭帝的话缓缓出口,简茶脸上得意万分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眸子瞪大,满目的不可思议。 “皇……皇上您?” “是不是做梦也没想到,朕会查到这个地方?你功夫做的是不小,进出城让朕的人替你打发乔书律这条尾巴。出城为了甩掉朕的人,你围着洛安城绕了多少圈?打发了多少人?朕怕你翻脸,也不敢跟的太近,也的确是没跟着你找到那地方,可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高明了些。” 昭帝说完,转身回到桌案前,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递在简茶的面前。 “祝维鸿,真名朱贵灿,两年前大昭有名的私盐贩子。靠走私官盐富甲一方,差点儿就富可敌国了。此人,你熟悉吧?” 简茶听着昭帝的话,看着他手中递来的那张纸。那张纸是一则陈旧的通缉令,那通缉令上写着罪名和罪人的画像,那张脸,简茶如今,还偶尔能梦到几次。 见简茶不说话,昭帝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这个朱贵灿,时隔几个月就会更名改姓,连装扮都会大变。而且他虽然是个私盐贩子,可此人心地善良,所得钱财,大都济了贫,很少自己享乐而用。所以不少人都拥护他,不管朝廷开出多大的缉拿赏银,还是很少有人提供关于他的线索。可偏偏在两年前,这个朱贵灿在更名成祝维鸿的时候,被人举报,直接连锅端了,不日,便被处斩。朕当年还记得,万千百姓请愿,洛安城内哭声涌动,好不壮观……” 昭帝说着,瞥眼看向简茶。只见简茶神色骤变,目光闪动,已经无法淡定了。 “那废宅是朱贵灿藏以修养外宅为由,其实藏私盐用的。而那井口地窖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有官兵来查,能藏身而用。若不是朱贵灿近身信任的人,绝不可能知道那处地方的。就连当年抓朱贵灿的官兵,都没发现那地窖。可你却知晓?” 昭帝明知故问,简茶忍耐不住,抿咬着嘴唇,抬眼对上了昭帝质问的眸子。 “没错!两年前,就是我举报的朱贵灿。我也并非是这次安昭大战,流落到大昭的。而是三年前,被卖到大昭来的。当年那通缉令上明明许诺,只要能够提供朱贵灿线索的,就可以得到一千两的赏银,还能得洛安城的落户。可我帮朝廷除掉了朱贵灿,却连一个铜板都没得到。还被那帮念着朱贵灿好的百姓四处打听追问,到底谁是出卖者!无奈,我只好借着当时安昭大战的名头,混在国难逃到大昭的安国人里头,进了佐政王府的别院……” 简茶说着,眉眼还透着记恨。昭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朕真没想到啊,看你柔柔弱弱一女子,为了银钱和地位,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你既然能知晓朱贵灿的行踪,想必这朱贵灿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也万万想不到你会出卖他,可见,他足够对你好。” “他是对我很好,可我想要的,他不肯给!” 简茶眉眼微挑,一副毫不后悔的模样。 “朱贵灿当年若是肯娶我,让我当上贵夫人。如今,他就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不过也好,他若不愚笨致死,我如今也坐不上这更高的位置上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