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从悬崖纵身一跃》 第一章 中秋,河岸,女尸 贴着父亲照片的百叶窗上流溢着惨黄的月光,反射到了压着报纸的透明玻璃上,把独坐在桌前的宋泰那冷峻的脸照得清晰无比。警察局的职员都回家过中秋了,只有宋泰一边啃着月饼,一边看那卷十年前特大群体自杀案的卷宗,他棕色的眉毛紧蹙着,细瘦而有力的大手在轻微地颤抖——“父亲”在窗前静静“注视”着他。 电话声在安静的夜晚不合时宜地刺响了起来。 “您好,花溪市警察局……”宋泰拿起电话,认真地说道。 “报警!我要报警!尸体!尸体!”那个女声支支吾吾地,又突然加大声音说道:“杀人了!” …… 刚刚放完中秋烟花的穿紫河畔还弥漫着硝烟的特殊香味,看烟花的市民早已散去。123。宋泰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报案人站在那里,只是一个背影。 听到车鸣,她转身,是一个干练无比的漂亮女人,她低低地含着胸。 “您好,女士,我是宋警官。”宋泰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那人也伸出手,笑了笑,说:“警官,请叫我先生……我可是男人。” 他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又下意识地把胸前宽阔的衣服抚平。 男人?声音略带沙哑,有点刻意男人?声音略带沙哑,有点刻意模仿男声的嫌疑,女性特征也比较明显,但近看,嘴唇上的一瞥胡须,却证明着他的男子之身。不管男女。 。这寸头加一身黑色西装,却着实英气逼人。 还没等宋泰惊问,他就把手指向大桥,那月色朦胧的巨大的拱形轮廓。 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那是一具中年女人尸体,身上有几十处刀伤,头部左侧有钝器击打痕迹。指甲里,有残留皮肤碎屑——宋泰只能看出这些。现在,她就躺在穿紫河大桥黑暗的桥洞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宋泰慢慢站起来,把手套摘下,然后点燃一支烟,问道。 “十点半,之后我就立马报警了。”他那副女人的嗓音让宋泰有些不相信这是个男人,但这人行为举止,说话方式,却真是一派爷们儿作风,这让宋泰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点半?这中秋团圆的时节。猫跟风还是这么荒凉的地方,你来这里干什么?”宋泰又转眼看尸体,却厉声问道。 “自杀……” “啥?”宋泰猛地转身,看着他。 “警官,像您这样工作稳定,家庭幸福的人知道什么啊?”那人干净的脸庞被月光铺满,他冷笑一声:“既然死了人,我就暂时不死了,不给你添乱了。哦,对了,警官,我看到凶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又闪出惊恐的神情。 “你看到凶手了?”宋泰一字一顿地问道,想让他想清楚这话是否切。 “嗯”他坐在桥洞的石头上,手不安地摩擦着裤腿,说道:“我叫江离……今天中秋,是自杀的好时候,我在桥上看完了这人间烟火,想着自己该离开了。十年前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离开的……待人散去之后,河岸渐渐黑暗了起来,于是我走到河岸。这时候,我看见桥洞晃晃悠悠一个人影,恰巧一辆大车从路边驶过,灯光照到他站的方向,我发现……他正看着我。”…。 “人影?”宋泰皱了眉,说道:“在哪里?” “桥洞……” “就那个桥洞?”宋泰指向尸体发现的地方。 “是” “不是背影?” “正脸。一个男人,我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他就那样站在桥洞,灯光从他身上透过去,很清晰。我还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吊坠,晶莹莹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原来凶手……近在眼前。 “然后呢!” “我往前追过去,他转身就跑。等我走到的时候,就发现这具尸体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报警了。警官,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宋泰在空洞的桥洞前站着。123。一通电话。 “喂,秦嘉名,带几个人过来一趟,有案子……” “中秋节呢!队长!我在家吃饭呢……” “破了案,就升你做副队长!我宋泰有骗过你吗?” “我,我,我马上来!” 警笛划破了繁华的中秋之夜,十分钟就到了现场。秦嘉名走下车,一边小跑过来,一边说道:“宋队,你说话得算数!” 宋泰笑了笑,一边指了指身边的江离,说道:“这是尸体的发现者。” 秦嘉名转眼看他。 。心里“咯噔”一下,竟然呼吸有点不稳了——“太漂亮了!”,虽然这人穿着男装,但这女神的脸庞,让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好,美女。” “我是……男的。”江离笑了笑,他也对眼前这个年轻可爱的警察产生了一点兴趣。 随后,警察们便紧张有序地进行侦查。江离慢慢走出人群,摆了摆手,说道:“走了。” “喂,这样就走了?你父亲不是十年前自杀的吗?”宋泰喊道:“我可正在调查十年前的案子啊!” 他站住了,愣了愣,过了大概十秒钟,他重复了一遍说:“走了。” 宋泰刚准备跑过去拉他的手臂。猫跟风只见江离突然站住了,他的动作很突然,让宋泰吓了一跳。 “咋啦?”他问。 河边的风刮起来了,把半人高的草吹得低低的,在风起风落的间隙,在江离的剪影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拾荒的男人,男人身后是一辆装满空塑料瓶的三轮车,车里面落满了银杏树叶,和塑料瓶杂乱地揉成一堆。 “他……就是他!”江离突然抬起手,手指在微微颤栗,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话都哆嗦了。 “谁?”秦渊发觉事情不对劲,立马问道。 “他!” “他是谁?” “凶手!就是那个人!我见过他!”江离跺了跺脚,然后转头向着警察们,大喊一声:“没错!就是他!凶手!”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警察们猛地抬起头,愣了几秒,然后疯狂地向那个男人奔去。。 第二章 琥珀项链 宋泰把嘴里面的烟头吐掉,也跑了过去。 冲到前面的是秦嘉名,还没等拾荒的男人反应过来,他纵身一跃,把那人扑倒在地,然后紧紧锁着他的脖子,后面的警察一个接一个地跟上来,将男人锁死。 “干啥!干……啥!你,你,你们……干……啥!” 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镇住了,男人有些语无伦次。 “这龟孙,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就是他!我肯定!”江离赶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一边把胸前颤动的波动悄悄稳住,一边踢开脚边的装满空矿泉水瓶的蛇皮袋,小声嘟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我没……”一阵挣扎,接着被死死按住,拷上了手铐。 “哟。123。还是真结巴啊?”秦嘉名说道。警察们把他押到尸体旁边,谁知他一看,一下子大喊了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他抓起尸体的左手,疯狂地抠掉指甲盖里面的皮肤。 “别动!别动!”警察们把他押在地上。 “江离,你再看一眼,是不是。”江离慢慢走过去,蹲下,直勾勾看着道:“听着,我反正是想死的人了,我不怕你报复我。我们俩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候,见过,就是这里,你杀人了,你杀了那个女人,对吧?衣服、帽子,就是头发,我每一根我都记得……还有这个……” 江离把他脖子上的东西拨了拨。 。轻声说道:“我这次看清楚了,原来是……琥珀项链……” 话音未落,那人便停止了挣扎,眼皮耷拉下来,低下头,像泄了气似的坐在地上,半响一言不语。 “怎么?不结巴了?”秦嘉名笑了笑。他左眼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了。 “人,人就是我,我杀的!哈哈,哈……”他的表情狰狞起来,瞪着江离。 “抓起来,送局里去!” “我跟你说,犯罪嫌疑人,总是习惯性回到案发现场的,上课时候讲过。” “第一次见这样快破案的,过个中秋,还捞个案子!”大家笑起来。江离站在那里,有些恍然,黑暗的河流仿佛流进了他的眼中,把他的躯壳充满。 “怎么?大功臣。”秦嘉名走过去。猫跟风撞了他一下,说道。“小警官,走,陪我喝一杯……中秋节嘛。还有你们宋队长。” “有事吗?”宋泰问道。 “聊聊……我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看了那男人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这长相、身材、衣服,这古老项链……” 他转身过来,铺着细胡须的薄嘴唇微微颤栗着,他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但是……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 “别想太多,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没可能看错的!”秦嘉名把手臂搭在江离的肩膀上,示意他愿意接受江离的邀请。 江离摇了摇头,对他笑笑,转头去看河堤。突然河堤上,站着一个影子,是个光头,看见他的目光后就立马躲开了,远远地跑了。 “光头,你干什么的!”秦嘉名的声音响起来。 “看热闹的吧?走,去喝酒,喝酒。” “宋队,这哥们邀请咱们喝酒呢!走吧!”。 第三章 1994 温暖的黄色灯光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温暖地让人瞬间就能意识到这是中秋之夜。 沾湿的抹布把桌面上的油污一抹而净,反射着光,又照到人的脸上,还腾着水的热气。 “素未谋面……警官,缘分……” 江离蹲在压实的土的地面,一铲一铲地挖土,然后从中拿出一瓶酒,他拍了拍瓶身上的土,走过来。宋泰把酒接过来,看了看,有些年份了,然后稳稳地放在桌上。 秦嘉名环顾破旧而且空旷的四壁,又看了看地上的土坑,说:“喂,江离,你把酒埋那么深干嘛?” “啊……这是我爸爸自杀前埋的酒。那天他对我说,十年后的中秋,他会回来的。123。等回来之后,和男子汉儿子一起喝这瓶酒,但是今天他没有回来,我等了十年就是为了这天,所以,我才不想活了……哦,这瓶酒还是从孝恩寺带回来的呢!” “孝恩寺?” “小时候,河对岸不是有个寺庙吗?常常有庙会……哇,这酒真辣!”秦嘉名喝了一口酒,一边使劲咳嗽一边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破寺啊。”宋泰笑了笑,他拍了拍秦嘉名的背。 “我告诉你,看来是佛祖不想让你死,还想让你捉凶手呢!”秦嘉名打岔道。 江离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嫌疑人的眼神。 。他晃了晃脑袋,再给宋泰和秦嘉名慢慢斟上了一杯。 “警官,你……一个人过中秋?” “不然呢?能和你一起喝酒?” “为什么?”江离问道。 “孤儿……”宋泰抿了一口酒,又点起一支烟,说道。 “你知道宋队为什么还要查那个案子吗?宋队父亲也是十年前自杀的!”秦嘉名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真他妈离奇,1994年中秋,花溪市居然同时发生了那么多起自杀案!大部分都是跳崖,就是河对岸那座山!” 宋泰皱了皱眉,吐了一圈烟,说道:“我爸是警察。猫跟风在1994年的中秋,他自杀了,那件事情十分地蹊跷,我发誓一定要查出来,于是我也当了警察……” “我爸也是那时候自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丢下我寻死?”江离问道。 “不想活了呗。”秦嘉名冷不丁说道。 “哈哈,你这不是废话吗?”江离笑得趴在了秦嘉名的肩上。 酒气熏熏,慢慢地三个人都睡着了。 “哥,我觉得……那个人,不是那个人……”江离迷迷糊糊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秦嘉名迷迷糊糊回答道,又翻了个身,把手搭在江离身上。直到他的手碰到了江离的胸前,才本能似得缩回去了——那里的皮肤太光滑细腻了,就像,一个“女人”。江离朦朦胧胧地笑了笑,转身轻轻靠在秦嘉名的肩膀上。 秦嘉名后来回想,那夜月色下,靠在他肩上的那张脸,实在是太美了。呼噜声响了起来呼噜声响了起来。…。 宋泰又在迷迷糊糊中出现了幻觉,他看见那天的父亲站在门前,朝他伸出手,是一个月饼,父亲说:“泰儿,把这个吃了,爸爸出门一趟,也许……” “爸……你别走,千万别走。爸,爸……”梦呓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来。 …… “嫌疑人对此案件供认不讳。123。整个作案过程都能详尽说清,连每一处刀伤都能详细描述,而且和尸检报告一致。他在河边拾荒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女的,想抢劫她,但是遭到了反抗。 。于是用木棍将她打晕,然后用随身的刀,将其捅死。” 刚刚进警局的宋泰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秦嘉名,他激动地说道——这小子一大早就到所里面来了,他还惦记着“副队长”呢! “凶器呢?”宋泰把手上的海报叠起来,搁在桌子上。 “扔河里了。” “找到了吗?” “没有。猫跟风水那么大那么深。”秦嘉名把手张得老大老大的,试图想说服宋泰,凶器掉进那么深的水里面找不到是极其正常不过的了。 “动机是什么?” “抢劫啊!” “就是抢劫?” “就是抢劫,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的。” “受害者的尸体有人认领吗?” “受害者……” “受害者……”秦嘉名稚嫩又线条分明的脸庞抖动了一下,说:“她是,失踪人口……”。 第四章 说出你的秘密 “失踪……” “对,1994年的失踪人口,说起来也奇怪,正是群体自杀案那年。” 宋泰抬头看了看秦嘉名,又慢慢脱去了自己的外套,伸手点燃一支烟,沉默了。 “宋队,这是什么?”秦嘉名拿起宋泰搁在桌上的那卷纸,慢慢展开,发现是一张海报,脏兮兮的,内容是“恩孝寺”的寺庙庙会。 “孝恩寺庙会,心境恬淡,绝虑忘忧——你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 宋泰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他想起昨夜喝醉之后,今日便起迟了,于是急忙起床,开车的时候,车门把手上,就塞着这样一张海报。 “宋队!”秦嘉名惊呼了起来。 “别大呼小叫,沉稳点。”宋泰把烟灰掸落,说道。 “这个庙会……是1994年的……你看,纸都黄了……” 宋泰拿过来。123。皱着眉,然后说道:“又是1994年!带我去看看嫌疑犯。” 那嫌疑犯坐在刑拘室,低着头看地上的裂缝,仿佛一尊雕像。他的头发长且脏,灰尘沾上油脂,打着结,仿佛青铜器的蟠龙纹,手指甲又宽又厚,仿佛是一块死掉的橡胶。 他总是一副欠人一百块钱的表情,一副歉疚的样子,但其中又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丝的坚韧。宋泰和他面对面。泰和他面对面。 “叫什么?” “左……佩。”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抠左眼旁边的那颗痣。 “有家属吗?”他顿了顿,沙哑着喉咙说:“我,我是,孤儿……” “干什么的?” “建,楼房。捡,捡点,东西……” “人是你杀的?” “是……”宋泰看出来。 。这是一个极其内向的人,虽然结巴,却又十分地冷静。此时,他左眼的那颗痣已经被他抠下来了。 “我也是孤儿……”宋泰说。那人的眼稍微抬了一下,看着他,宋泰觉得这双眼有些不寻常,尤其是左眼,就像是一滩死掉的水,没有任何神采…… “我爸爸是警察,是八九十年代就当上警察的,你知道,那个时候当警察是最危险的。那时候的社会一下子发生了巨变,白银杀人案,知道吗?就是那个时代,杀了十多个人的恶魔现在还逍遥法外。在那个黑白分明的时代,又正是非常时期,我父亲抓了很多罪犯。1994年,被我爸抓过的一个过失杀人犯,出狱了……” 左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那天只有我和我妈在家……我是亲眼看着我妈死的,那杀人犯看了我一眼。猫跟风笑着说:记得告诉你爸,我杀了他媳妇,那年的中秋节,我爸爸就自杀了。” 眼泪从嫌疑犯眼中流出来,他脏兮兮的脸瞬间花了,像是茫茫沙漠中阳光下分叉的河流。 “我们都是孤儿……那你的故事呢?你为什么杀她?”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转过脸去,他的嘴在抖动。 “为什么?” “抢,抢劫……”他说,又恢复了那样的眼神,沉默的,负罪的,像是从地狱来的。 “好,那我先走了,我还会来的。”宋泰走出去,看见了秦嘉名,说道:“把那个死者所有资料给我拿过来。” “宋队,给!”秦嘉名立马递给宋泰,还给他点上一支烟,搓着手说道:“宋队,啥时候升我做副队啊?” 宋泰转头望着他,笑道:“真想做副队?” “想!” “为什么想?” “就是……前途呗,你知道的……” “记住,什么时候,你不是警察了,还想着破案子,抓犯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看着一个小偷,还能毫不犹豫地扑过去,那时候,你就能当警察了。名仔,跟着我,你就能变成那样。”。 第五章 同安里路94号 秦嘉名点了点头,他第一次听见宋泰队长说了这么多话。 “宋队,这个人就是凶手,这是无疑的,还查什么?”宋泰没有回答,他的手翻开那黄色的封皮,里面的纸边都开始变成绿色了,看来在档案室放了不少时间了。 关于失踪案,只有短短一句话。 “1994年9月20日,一个叫陆婉婉的女人来报案,称自己的同乡沈夕降失踪。” 后面附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址,写道:花溪市同安里路94号。 照片中的女人,年轻靓丽,虽然是一副乡下人的装扮,但文静善良的气质却透过胶片显露出来。宋泰一眼便看出,的确是那个死者——即便过去十年了。电话响起来了。 “宋队,是你的。” 宋泰拿出手机。123。是江离。 “哎呀,宿醉……”自从知道江离是个男人,宋泰听到这个女人一般的声音就觉得他简直是个变态。 “还没醒?” “醒了!被一阵子念经声吵醒的。” “啥?” “千真万确!我窗外的确出现了诵经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离奇,秦嘉名和宋泰去所里之后,江离在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窗外走动,是布鞋的声音靠近,远去,又靠近,紧接着一阵子诵经的声音响起来,于是他醒来,开窗,却一个人都没有。 宋泰突然想起早上搁在门把手上孝恩寺的海报。 秦嘉名的声音打断了宋泰的思路。 “宋队。 。档案还要不,要不我收起来?”宋泰把档案还给他,犹豫了一下,又抽了回来,把照片撕下来,然后再递给他。 “队长,我刚刚查了查,这女的失踪的那天,正好是1994年的中秋!” 又是1994年!又是十年前!又是中秋! “那天,还是庙会……”宋泰自言自语道。 “这件事情有问题啊!队长。” “走,跟我走一趟,还有,叫上江离。” 穿紫河闪耀着微光,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从河岸往下看,都晃得人睁不开眼。 宋泰来到河边的小摊,他给秦嘉名、江离点了一锅牛肉炖米粉和一个猪脑壳炖肠子小钵,自己则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猫跟风点了一支烟。 “想喝啤酒吗?”他问。 “难道你不想当副队了?”宋泰吐了一口烟,笑问道。 “当然想啊!” “得了吧?能蹭一次是一次,不请你吃,还不得照样干?”江离招了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三瓶啤酒。 “喂,你个大男人,招手的动作怎么这么恶心啊!你是不是变态!” 秦嘉名作出一副要呕吐的动作,他又想起昨天江离枕着自己睡着的样子了。 “你再说!你再说!”江离挥手锤了秦嘉名几下。 宋泰看见江离比昨天轻松多了,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他想,以前那副深沉的男人模样,是他装出来的吧。 “我想找到陆婉婉,就是十年前,死者失踪时报案的人。”宋泰说。 “宋队,我得告诉你啊,上面批示了,过两天就带着嫌疑犯指认现场,现在查,难度有点大!”秦嘉名一边吃一边说道。 “名仔说得对。” “变态!别叫我名仔!”秦嘉名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 第六章 神秘女人 “这里有地址。”宋泰把那张纸往桌上一放,立马就被江离抢过去了。 “我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我不想这个时代还有人被轻而易举地被冤枉……”宋泰说道。 “喂,宋队,这花溪市虽然并非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却也是湘东地区的中心,改革开放之后,这城区扩大了五倍不止。你这地址上的城东区早就没了!” “没了?” “没了啊,现在叫做云鼎区了!” “那不得了吗?变了?有关系吗?” 江离和秦嘉名都不说话,埋头吃饭。 …… 整整一下午,走了十数里路,经过几十人的指引,终于才找到那个女人——陆婉婉的住处。 那是一个独门独墅的房子。123。旧了些,但豪门的气质却怎么也遮挡不住,往里走是一个很大的车棚,里面却是一辆十几万的别克。 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十岁左右,穿着睡衣,一脸疑问。 “请问,是陆婉婉家吗?”女孩把头扭过去,看了看后面,然后点了点头,把门打开。 “请进,sir。”一个很尖很尖的女嗓从里面传出来,随着门慢慢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按照他们的推断。 。这陆婉婉最起码三十多岁了,眼前的她却根本看不出来,她穿着睡衣,毫无臃肿之态。反而薄透的肩头露出了内衣的痕迹,看得大家都脸红了。一个男人突然从卧室中走出来,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和宋泰擦肩,走了。 宋泰进门,拿出警察证,然后说:“有些事情,我要问你。” “我看新闻了。”女人拿起茶壶,慢慢斟满三杯茶,然后向他们作出请坐的手势,几人围坐在桌前。 “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宋泰看见那女孩转身向妈妈吐了吐舌头,走进了房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猫跟风这时宋泰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是手机推送了一个帖子,一个叫“女古”的帖主,发了一个叫做《十年了》的帖,他没想,把手机装了回去。 “发现女尸的事情,您知道了,是吗?”江离问道。 “是,据说,找到凶手了?”那女人把茶往他身前推了推,补充道:“女警官,需要放点茉莉花吗?” “我是男的!”秦嘉名涨红了脸,憋着,让自己尽量不要笑出声,江离使劲拧着他的胳膊,让他“嗷嗷”直叫疼。 “只能说是嫌疑人……”宋泰低沉的声音,让打闹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证人吗?” “我就是,我亲眼看见的!”江离接话道。 “滴、滴、滴、滴”宋泰的手机在响,是有人回帖的声音,他没有在意。 “那你,亲眼看见杀人了?”女人也不在意,说道。 “是。”…。 “杀人过程……”陆婉婉强调了一下。 “那倒……没有。”江离吹了吹茶杯,想喝茶,一下子被女人的问话噎住了,他想解释道:“不过我……”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队长!把手机关了!”秦嘉名立马说道。 “好,好。”宋泰绷着脸,拿出手机,准备关掉网络,突然他愣住了,看到了这个帖子居然有了三百个回帖——才过去几分钟。 “队长,怎么了?” “没事,你先问她。”秦嘉名点了点头,问道:“你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同乡,都是西口乡的。十年前,她跟着我来到这里打工,跟我住在一块儿,可是1994年的中秋节,我一天都没有找到她,到晚上,电话也不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地方,就你一个熟人?” 女人掏出一支烟,点燃了,摇了摇头。 “她还有一个情人。” “宋队!那女人有个情人!”秦嘉名害怕队长漏掉关键信息。123。立马提醒道。 “你接着问。江离,你,你记录。” 宋泰绷着脸,翻着手机。他看的那个帖子,是帖主回忆起一件陈年往事,那件事情,是那么引人注意,是那么地吸引了宋泰的。 帖主写道: “十年了,过去了十年,大家都把那件事情给忘了吧?1994年的中秋节,花溪市,这个煤矿大市,那么多人都选择在这一天自杀,呵,昨天是中秋节,十年了,白衣寺的钟声依旧……” 宋泰有些恍惚,他又想起来那天,父亲出门前,他问父亲去干什么,父亲说去烧香,他说也要跟着去,可父亲从怀中拿出一块月饼,递给他…… 下面的回帖越来越多。 “莫非,你知道真相?” “我哥,那天也说去拜佛!还说十年后就回来了!” “白衣寺是什么!你说明白!” “我姨夫。 。就是1994年中秋那天自杀的。” “白衣寺?肯定是一个暗语!我总听我爸爸说什么白衣白衣的!” “白衣?中秋那天我妈就穿着一件白色斗篷出门!再也没有回来!” “你莫非就是凶手?” …… “滴,滴,滴,滴”秦嘉名把手机抢过来,然后按了静音键,说道:“队长!你来问吧。” “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女人把烟灰掸了掸,又露出了狐媚的笑,她继续说道:“他那情人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都没有见过,只知道后来自杀了。” “自杀了?哪一年?”江离立马问道。 “1994年。”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江离抬眼望着宋泰,只见宋泰一脸复杂的表情。 “她是我老家邻居,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她是孤儿。猫跟风我才带她出来谋生,漂亮机灵,性子又文静……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了……”这女人翘起腿,扭过脖子,又是一抹风情。 “白衣寺……”宋泰嘀咕道。 “什么?”那女人突然怔了一下,脱口道。 宋泰见那女人神情不对,立马站起来。 “白衣寺,在哪里?”宋泰问道。 女人点燃一支烟,沉默了,没多久,她摇了摇头。 宋泰猛得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肯定知道!” 女人被吓破了胆,然后立马说:“我,我真不知道,我想想,1994年,哪有什么白衣寺啊!” “队长,她可能真不知道!”秦嘉名说道。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爷爷说过,当年有个白衣大师,很神奇的一个人,据说能通灵……可能……” “快说!”江离也站起来了。原来他刚刚因为好奇,打开了宋泰的手机一探究竟,立马看到了那个帖子,也想起了自己自杀的父亲。 “对!有一个白衣大师!好像在……在那个,恩孝寺附近。” “恩孝寺?”宋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是这个,恩孝寺!” 江离眼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仿佛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第七章 渡河 孝恩寺不在市区,在市郊的一座荒山上,与市区隔着穿紫河相对。 那是一个极其孤僻的山,也是一个极其孤僻的寺庙。 宋泰,江离,还有秦嘉名三人背上一点干粮,悄然出发了。 开车过河要绕很远,他们准备坐船去。孤零零的河岸,只有一家渡船,船上是一个老人家,八十多岁了,仍旧守在那里,秦嘉名悄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河神”,江离被这个外号抖得哈哈大笑。 宋泰登上船,才发现还有一个乘客,他披着一个斗篷,把头紧紧地藏在帽子中,连手都不露,蜷着身子,坐在船仓最里面,斜着眼看着他们仨。 “过河多少钱?”宋泰走过去。123。递上一根烟,问道。 “一人三块,或者包船十元。”老人微微抬了抬头,说道。 秦嘉名拿出十元钱,递给他。然后自己坐在了船帮子上。 “拉我,拉我……”江离叫道。 “自己上来!你又不是个女……”秦嘉名说到这里,突然停口了,然后伸出手把江离拉上船。他突然觉得,自从那晚后,江离像变了一个人…… “谢谢!”江离上来之后,抖了抖眉毛。 这是个很老很老的舱船,船舷的木板都已经朽坏了。 。秦嘉名把手放在上面,拿开的时候,手上全是木屑,中间还有很细小的虫子。 “这船不会朽了吧!”江离说道。 “不会!这船行了十多年了,大风大浪,啥没见过。”那老人家说。 天突然刮起了大风,船被吹得摇摇晃晃的,浓密的乌云开始倾泻它饱满的水分——雨来了。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那老人家喊道。 宋泰三人进入狭窄潮湿的船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见那船帮子附近铺着一堆纸,想去坐下,但总觉得有些眼熟。宋泰凑近了看,整个人不觉一颤,天空中又突然响起了炸雷——那!那是一堆海报。猫跟风孝恩寺庙会的海报! “庙会!这海报哪里来的……” “十年前,也就是1994年的中秋……”那老人家在那里摇着桨,不紧不慢地说。 “参加庙会的那帮人留下的……那是我这辈子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情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从早上起,就络绎不绝有人来乘船,我把价钱提高到了三倍,都抢着上船,他们说是参加庙会,还说什么‘主’啊,‘神的使者’啊,说什么的都有。那一天,我赚了一年才能赚到的钱,等到没什么人了,我就跟着他们上去,看看热闹。他们都在寺庙里面的一个老旧的棚子里面,我也没敢进去,我等了半晌,人都出来了,但大部分上山了,只有几个人来坐船……据说,后来都自杀了……” “老人家……”那个船舱内的那人笑了笑,说道:“不可能吧,哪有那么多人来这里自杀?十年前的事情,你是不是记错了?”…。 “难道,我骗你?”老人家撇了他一眼。 “无稽之谈!各位别听老人家瞎说,他都糊涂了。” “你别打岔!我爸自杀那天也说参加什么庙会的!”江离撇了一下嘴,然后转头问老人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他们拉回去了……” “这里是白衣寺吗?” “白衣寺?这个名字很久很久没有人叫了,我是在这个庙里面才听尼姑说的,说是曾经挖到一个叫做‘白衣观’的石碑,才知道这孝恩寺之前是一个道观,真是佛道不分家……” “那……”宋泰心里有无数个问题要问,他知道他的父亲很可能就曾经在这艘船上度过了人生最后几个小时,他也曾这样站着,也曾这样和老人攀谈,然后上山,拜佛,自杀。只不过他的问题突然被江离打断了。 “您看看我……”江离说道。 那老人家抬起头,眯着眼,桨突然不动了。 “是不是很像最后坐船的人?” “是……有点像一个人。那时候坐船回来的只有五六个人。123。像你的那个人,说去给儿子买点药……” “不是他像我,而是我像他,那是我爸。十年前的中秋,他说去趟庙会,回来之后,给了我好多好多药,是用一个很大的瓶子装着的,说他要走了,让我每天都吃一颗,只有这样,才能十年之后再见到他。我整整吃了十年啊!直到昨天中秋才吃完最后一颗……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药,连名字都不知道……我很想问他……” 雨打在船舱顶上,像是缝纫机的针脚声。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把世界渲染得朦朦胧胧的,小舟在斜风细雨中晃晃悠悠,慢慢地刺破水面,激起水花。 宋泰想,既然去庙会的人那么多。 。回来的才几个,说明其他人肯定是在山上自杀的,父亲的尸体也是在悬崖下发现的,所以他肯定不属于回来的那几个人之一,所以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问了。或许那天也是下着雨,不知道那天的父亲站在船头是如何想的。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沉沉地压在宋泰的心头。 “宋哥,谢谢你。”宋泰转头,是江离,他小孩般稚嫩清澈的眼睛,发出希望的光。 宋泰无言,正好船也靠岸了,那个斗篷男子,挤出船舱,登上岸就往后山走去,那里是一段悬崖。 “上山有两条路,宽的那条是上后山的,那儿有段悬崖,窄的是上前山的,寺庙就在那儿,这人没事上悬崖干嘛……” “嘀、嘀、嘀”宋泰拿出手机。是那个帖子,贴主“女古”自己跟了一条帖,是四句没有平仄的诗句:“可怜生灵一朝亡,千载江水何苍苍。如今佛前谁狞笑?笑看冤魂独彷徨。” 才过去十五秒。猫跟风就跟着一百三十多条回复了。 “上岸了!别看手机了。”秦嘉名在岸边站了半天,他伸了伸懒腰,说道。 宋泰把手机揣起来,下了船。 “师傅!你说咱们是来查河畔女尸案的不是?怎么现在又查十年前的案子……” “名仔,你知道个屁啊!你没听那个陆婉婉说啊,十年前的中秋节,死者的情人,自杀了!之后,死者就失踪了!昨天也是中秋,她回来了,又被人杀了,躺在了河下的桥洞中,把十年前的案子查清了,女尸案不也就破了吗……”江离插嘴道。 “死变态!要你说!” 宋泰一边听见江离和秦嘉名的吵嘴,一边看见了蒙蒙细雨中,隐隐约约显现的高大的山门和寺庙轮廓,在明明暗暗的微光中,仿佛看见那腐蚀得连表情都没有的石刻蟠龙一圈一圈地盘桓在霉迹斑斑的石柱上。 这个寺庙有些年份了,从柱础来看,始建的年代不会太晚。宋泰一行往里面走,简直可以用空无一人来形容。落叶夹杂污泥堆在红漆剥落的墙角,壁虎在破旧的瓦片下避着雨,警惕地睥睨着路过的不速之客。。 第八章 全世界唯一的银杏树 雨淋湿的灵幡死气沉沉地耷拉在窗外,像是一只垂死人的手。 “那张海报上的庙会,就是这个地方?我可想象不出这地方繁华的模样。”秦嘉名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说道。 宋泰心里突然灵光一闪,他觉得,是“有人”指引着自己来到这个地方,那突然出现的海报,那个帖子,江离在睡梦中突然听见的诵经声。 往前走,有一个极其碍眼的建筑,不过与其说是碍眼,不如说是极不协调。那个不高但极其宽广的厂房式建筑就那样黑黢黢矗立在寺庙中,上面一颗巨大的五角星,然后印着不清晰的标语。铁皮的房顶正接受着暴雨的捶打。 “大概是那些年留下来的东西。123。没事。”宋泰解释道。 “这么大!里面可以盛下上万人吧……估计开会用的。”秦嘉名接话道。 “开会……开什么会……”宋泰心里嘀咕。 “咣当”清脆无比的响声从墙后面传来,三人立马跑过去。在越来越大的雨水中发现,一个小和尚,正在捡起掉在地上的铜佛像。 “这位和尚小哥……”秦嘉名立马合起十字,要问。 “名仔……别乱说话。”宋泰立马拦下来,说:“对不起,姑娘,我们是警察……” “尼姑?”江离尖叫起来。 那小尼姑低下头。 。把佛像紧紧抱在胸前,小声道:“住持,他,他出门了。” “那,那你也得赶紧给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啊!你这人!”江离说道。 “对人家那么凶干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秦嘉名说道,自己却笑起来了。 “什么女人,我可是男的!” “哦……那,这边……”小尼姑一边怯怯地说道。 一边跟着走,宋泰一边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净慧……” 石塔林立,霉苔斑驳,寺庙古老而诡异。经过一栋房子时,宋泰站住了。那是单门别栋的一间二层禅房。猫跟风上面安的,居然是密码门!不仅如此,外面还有一层铁栅栏! “走啊!队长。”秦嘉名被雨淋着,赶紧催道。 “这个,是我们住持的藏经阁,很多经书……”净慧解释道。 “经书?” “对,方丈最爱的《白衣经》,是从印度带回来的,他格外爱惜……”宋泰心头一颤,愣在了那里。 “队长!” “对不起,姑娘,我们接着走。” 经过一颗巨大的足足三个人才能环抱的银杏树,就是两间破旧的禅房。 “你们在这边休息吧,另外一边住着人的。”净慧说道,然后站起来,补充道:“我去给你们倒茶……” “等一下姑娘,看起来,这棵树有些年份了啊!”宋泰突然对着银杏树问道。 “是啊……警官,花溪市基本没有种银杏树的……”她突然看着宋泰说道:“整个花溪市,只有这里有一棵。”…。 “只有这一棵吗?我家门口就……”江离接茬道。 只见宋泰紧紧皱着眉,然后,问道:“真的只有这里有银杏吗?” “是的,整个花溪市才有这一棵。我去给您倒茶了,三位稍安,隔壁住着人。” 在这荒凉的山中寺庙,在这听雨的时刻,宋泰刚刚激烈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嘀、嘀、嘀”有人回帖。是一个网友。123。他写道:“我记得,父亲在自杀之前,还念念有词,说是什么交易。 。说有什么未来……” 宋泰没有这样的记忆,但是他有些难以理解,他嘟囔道:“交易?为什么自杀的人要这样说?他们能交易什么?难道是……生命!” “嘘……”秦嘉名突然把手放在嘴唇上,做出手势,又指了指耳朵。 “话说……这苏妲己……见到……” “听……”空灵的山寺。猫跟风雨声嘈杂,说书声隐隐约约地,与雨声交织在了一起。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是……录音机吗?”江离悄声问道。 “在……隔壁!”宋泰瞪大了眼。三人慢慢地从屋檐下往隔壁张望,声音的确是从破败的禅房里发出来的。宋泰走在最前面,两人紧紧跟着,贴着墙壁悄悄走,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 “是人的声音,不是收音机……”秦嘉名说道。。 第九章 回忆是个说书人 江离伸脖子,探头进去,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卧在椅子上正抑扬顿挫地说着书呢。 “去,敲门。”秦嘉名赶紧去敲门,但是那老太太一点也不搭理。 宋泰轻轻推开门,杂乱的屋子全部展现在他们面前。 牌九、扑克、骰子弄了一地,墙角堆着破鞋子,矿泉水瓶子和几件汗衫,两顶安全帽,一堆野菜。角落一张床,床边搁着一根奇粗无比的拐棍,表面都摸得包浆了,窗前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老人斑的老太太,正旁若无人地说着书。 宋泰看见,屋子的窗台上,有一个清晰无比的脚印,他想,是有谁从窗外走了吗?他张望了一下,只见那边正是藏书阁,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影。老人家的床上。123。堆着面包和各种零食。 “老太太!”宋泰喊道。 在凑近老人家的时候,宋泰看见她裸露的皮肤上,全是零零碎碎的死皮,他知道,这是一种叫做银屑病的疾病。 “您好!我们是……” “老太太精神失常了……是我们收留在这里的。” 净慧端着茶走过来,接着解释道:“她本是在寺庙庙会的说书人,说了一辈子书,临老了,不料却疯了。可巧,正是中秋那天疯的,现在也没日没夜地说着书呢。” “中秋……疯了才几天?这可巧!”宋泰一边说。 。一边点起了一支烟。 “他没有亲人吗?”秦嘉名一边环绕房间,一边说道。 “有外孙,游手好闲的,你看这扑克……不过他挺孝顺,常常从超市偷一些东西给他外婆吃……”宋泰慢慢走过去,坐在了老人床沿。 老太太停下了,用手慢慢抚摸着拐棍,宋泰立马低下了头,安静地一动不动。 这时候,老太太又开始说书了。她脸上的刚刚结痂的伤痕抽动了一下,因银屑病而干燥脱离的皮肤开始掉落。 “她要从头说了,每当有人打断她,她就会从头开始说。”净慧说道。 “那我们走吧。猫跟风听这有什么意思。”秦嘉名说道。 “听会儿吧。” “听会儿吧。” 这句话,宋泰和净慧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闭眼,听起了这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 “各位,今日个听老妇说一段故事,这故事不长也不短,可悲又可叹…… 这故事要从哪儿说起呢,是咱们熟悉的商周时代,在那个混乱不堪,神蛇肆掠的年代,出了个九世煞女,名曰苏妲己。这苏妲己大家都知道,是个修炼成怪的狐女!细长眉眼,翘薄嘴唇,一副狐样,这世间男人皆被其所迷惑,她来自天河之南,是来河北面惑人,靠吸人肉血成活的。 她迷惑的第一个男人啊,就是这花溪郡守陈达,这陈达原本家庭美满,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生活是好不幸福。可惜在遇到苏妲己的前两天,这陈将军身上却发生了一些怪事。…。 你说怪在哪里呢?让我好好给您说一说,这陈将军啊,突然被罢了官! 这件事情的缘由,是一位姓渚的国师要给日渐孱弱的朝廷变法,这叫做‘国师变法,群臣罢黜’,这陈达丢掉了官职,内心惶恐,也是无缘无故的,陈将军突然沉迷于佛学中,不可自拔了!” “商周时代,哪有佛教?释迦牟尼还没出生呢!”秦嘉名嘀咕道。 “别说话,打断了她,还得重新听!”江离掐了一把秦嘉名。 秦嘉名用手去扯,不知觉被江离握住了,就这样,两个人轻轻握着手,互相体会着对方的温度,气氛温暖而尴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松手,就这样握着,一起继续听这故事。 “一日。123。陈达正在佛堂念经,他那原配妻子东方倩缓缓走进来,她瘦了很多,因为日子一下子苦了起来,她说,官人每日礼佛,不顾家里老小,这米锅又已经见底了,奴家,好苦啊。 这陈达本困于罢免一事中,苦苦未得解脱,又听见这家长里短,一气之下,便只身出走了。 去了哪里呢?天河!这里大家就猜到了,他正巧遇到了渡河而来的苏妲己了。这苏妲己看有人岸边憔悴,正是一个英俊男子,而自己又不已,早就想寻人精血,于是眼珠一转,想出一计来。她变作一个美曼佳人。 。俯身在岸边梳妆,又用法术幻化出一毒蛇,盘桓在自己面前,她故作惊讶,佯装怕蛇倒地,陈达见有人呼喊,急忙跑了过去,一刀斩断毒蛇,急问:‘姑娘,没事吧!’,这时苏妲己已到陈达怀中了。 陈达立马放开,苏妲己佯装吓得腿软,赖在怀中,又说,若非官人相助,小女子早就死了,无以为报。 陈达这时才仔细见这女子,真是容貌天香,非常人可以比拟,一时也动了心。” “渣男!”秦嘉名说道。 “还是你好。”江离笑了笑,抬眼看着秦嘉名。 他突然觉得,自己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男人。猫跟风而是一个需要被人抱住的小女人了。 秦嘉名笑了笑,他看着江离,突然觉得她真的好美好美,是那种让他骨子里发颤的美,她的笑,她的可爱活泼,她的英气,都是秦嘉名一直向往的,他明确知道自己的取向,现在他抱着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情不自禁,秦嘉名俯身亲了一下江离的额头。突然,江离把手撒开,他慢慢走到屋外去。他走的时候,手摆得很快,步子迈得很大,父亲曾经告诉自己,男人就应该这样走路。 窗外雨如倾盆,他假装揉眼,其实是擦掉自己刚刚流出的眼泪,他想:“父亲啊……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对秦嘉名突然发生的感情,让他自己也迷惑了。 屋内,说书声依然在持续。 “苏妲己精通这观心之术,知道陈达动心,便泣道:小女子自幼家贫,前些日子父母兄弟皆为凶人所杀,只有自己逃了出来,现在又被官人所救,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 陈达听毕,心中仿佛有无数鸡毛抓挠其心,但他还是说道:家中已有妻儿了,想是有缘无份,苏妲己道,奴家愿做小妾。 陈达感动不已,于是双手托住苏妲己,稳稳抱起来,只觉得轻如鸿毛,便往家里去了。” “归家之后,陈达大儿子陈力丹,二儿子陈立冷便觉不快,便赌气出门喝酒,在那巨鹿酒肆痛饮了三百杯,这时一老人翩翩来至,坐在了他们身边,这两兄弟便问何人,那人拂着白胡须,说道:二位,你们可否知道自己身上可沾了些妖气呢?兄弟们对视一眼,便将事情和盘托出,那老人便拿出一张竹签,又用针扎破手指,写了几道看不清的字符,交与二位,说道,这是一道除妖符,尖头向前,正面朝上,插入妖怪的膻中穴,那妖怪就灰飞烟灭了!但切记,此符威力过人,如果扎了人,那人也会六神俱散。说罢,翩然而去,这时候,店小二才从屋角疾步走来,疾呼道:你们哪,不识真人,这是姜子牙姜太公。” “姜子牙都出来了……哈哈。”秦嘉名笑了笑。他转头找了找江离,没有看见他,竟然有些失落,转头看宋泰,只见他紧紧锁着眉头,自己更加不好意思再笑了。。 第十章 中秋无月 两兄弟相对半日,渐渐坚定了除掉苏妲己的决心。 时至月夕,一家人团圆时刻,陈达竟然让苏妲己坐在正妻之位,那东方倩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强颜欢笑,没忍住,渐渐地掉下了眼泪,陈达巨怒,斥其无理,又让两个儿子,挨个向苏妲己请安,让他们叫苏妲己母亲。 二子都已明白,父亲确确实实被狐灵所迷惑,于是抽出那竹签,刺向苏妲己。 那陈达可是练过武功之人,一把抓住陈力丹的手臂,怒喝:你想要干什么?要杀她,先把我给杀了。 陈立冷怒上心头,一脚把他父亲踹开,怒吼道:你这不仁不义之人,我母亲为了你殚精竭力,操持家庭。123。你却被狐灵迷惑而不知,今日居然为了她,与亲身儿子反目,我今天就要杀了这祸水,让她魂飞魄散! 陈力丹咬着牙,拿着竹签就猛地向苏妲己刺去,没想到陈达被狐怪迷糊,居然抄起手边的水果刀,红了眼,龇着牙,就要为了娇人,大义灭亲! 陈立冷去抢水果刀,不料被父亲一刀割伤,倒地不起,哥哥看父亲怒火中烧,简直就是红了眼的野兽,于是趁父亲不注意,猛地向他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原配妻子东方倩飞身过来,挡在了父亲身前,哥哥就这样把竹签刺入了母亲的身躯。 。无奈魂飞……魄散。” 阿婆把最后四个字拉得老长老长的,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仿佛疯子一样,突然又开始砸东西,狂奔不止,她那细碎的皮肤在空中挥挥洒洒。 她一边砸东西,一边继续说道:“那狐,那狐!见这法器威力巨大,便化作一缕烟——逃走了!那母亲就这样魂归天国,那父亲心灰意冷便入了佛门,投身悬崖,那弟弟日益堕落,飞鸡走犬,那哥哥日益自责,敏感内向,恍如一枝枯木……” 三人躲了起来,那净慧也赶过来,安抚住那婆婆。 雨渐渐地大了。 宋泰这时候,突然想起了陆婉婉说过。猫跟风死者在十年前,有一个“情人”,又想起了那银杏树,又想起了嫌疑犯左佩,于是他转身面向静慧,贴近,十分小声地问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静慧低下头,点了点头。 “这……苏妲己,中秋那天死了,您可知道?” 静慧抬头,又死死低下头。十分安静地,简直就像没有动静一样,静慧微微点了点头。 “她苟活了十年……” ……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雨并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杂乱而空荡荡的禅房,安静地仿佛就要听出安静的声音来。 江离去了厕所,秦嘉名睡着了,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 电话就那样,就那样响起来了,就像是钟声一般,直达人内心。 宋泰接通了,他把外音打开。 “宋队,明天一早,河畔女尸案的嫌疑人就要去现场指认了,已经提起公诉了……”…。 看来警察局那边已经有了定论。 宋泰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上面这样安排了,我也……” 他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秦嘉名推醒,说:“别查了!走,走!” 宋泰立马拉起秦嘉名,就那样跑出去,无视那雨幕。 大雨倾盆,下了整整一天了,仿佛要将这世界淹没。从厕所回来的江离中途和他们汇合,三人往外走,急匆匆地,宋泰突然变向跑到树下去,紧贴着墙壁,经过那大雄宝殿的时候,宋泰紧紧攥住他们俩,匆匆窜了进去,快速地躲在佛像后面。透过窗子,他们就看见那婆婆住的禅房。 “宋队!这是搞什么?不是说不查了吗?”秦嘉名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说道。宋泰笑了笑,不说话。 “你得给我提职,我要当副队长!看我全身都湿透了。” 江离也笑了笑。123。他一边给秦嘉名擦掉身上的水,一边说道:“宋泰,你为什么让我给你打这个电话?” 秦嘉名睁大了眼,推了推江离,说道:“你不是不理我了吗?”,然后转身问宋泰道:“宋队!是这死变态给你打的假电话啊?我说他去上厕所怎么这么久呢,喂,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给一个人听……” “人?就我们几个人在那里……” “你知道吗?在窗台留下脚印的人,只会待在窗户下面。” “所以你故意说谎骗他?” “我们没有撒谎,第二天的确是嫌疑犯现场指认的时间。 。不过,并不是刚刚打电话我才知道。” “我们等谁?” “真凶!” 天空突然打起了响雷。 宋泰继续说道:“出现在我车门把手上的海报,还有江离睡觉听见的诵经声,都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的信号,想让我们追查到这里,就在今天,我看见那棵银杏树,还有银杏树下的车辙,我又想起嫌疑犯左佩三轮车上的银杏树叶了,我心想,他会不会是来自这里,那车上的银杏树叶会不会是这树上掉下来的,我心里在怀疑是巧合,可是!你们记得那个小尼姑说什么了吗?” “那时候我说我家也有这样的树,但是尼姑她突然打断我说,全花溪市就这样一棵!”江离说道。 “对!这时候,我就坚信。猫跟风是她,带领着我们来到了这里!无论是海报,诵经声,还是银杏树,她想告诉我们,凶手来自这个地方,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在中秋那天,我们在犯罪现场,好像……看见了一个光头……” “她!是她!”秦嘉名立马说道。 “正是这样!”宋泰继续说道:“不管她出自什么目的,她想告诉我们的,一定是真相,但是她不敢明说,只能隐晦地指导我们,于是我就跟着她,来到了这间禅房,又听完了来自隔壁的一个说书人的故事……” “刚刚看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我还有些诧异,这个老人家的房间,怎么会有安全帽,牌九,扑克这些东西呢,后来知道是她外孙的,看来,事情真没这么简单!”江离分析道。 “不对啊!队长,如果凶手另有他人,那江离看见的那个人,怎么解释?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人的五官是不会变化的,还有那个琥珀项链也是实打实的证据啊!”秦嘉名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认真听完说书人的故事!总之,等着吧,凶手就要出现了!”。 第十一章 一袭白衣走天下 对面已经亮起了通黄色的灯,凶手还是没有出现。 秦嘉名把手臂搁在膝盖上,认真地看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宋队……我要当副队长!” “咱们把这个案子破了,我就推荐你当……”宋泰说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江离凑到秦嘉名身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抓起秦嘉名的手。 “死变态,你这又是干什么?上次为什么松开?”秦嘉名一边骂道,一边却没有放开。 “秦嘉名,那你为什么没有撒开,上次也好,这次也好。”江离紧紧看着他的眼。 其实在秦嘉名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非常“漂亮”。123。他甚至想,如果这个人真是个女孩子,说不定自己会追她呢……更何况,这几天的相处,她的“变态”行为让他恍恍惚惚有了他是个女孩子的幻觉。 “你说嘛!”江离的声音越来越嗲了。 “因为你很好看,尤其是……”秦嘉名指了指她的那里。 “你再说!” “喂,那你上午为什么躲着哭……”秦嘉名问道。 “我觉得,我不像自己了,我越来越变得不像个男人,如果我爸爸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宋泰刚刚还在思考问题。 。看到他们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于是瞪大了眼睛,说道:“喂!你们……什么情况啊!两个变态。” “想不到队长还会有这副表情!哈哈哈!” “我们这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宋泰慢慢移过来,看着他们俩,又看着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说:“有些事情,提早告诉我,我又不会怪你……”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比如,取向……” “宋队……” 江离突然严肃了起来,他慢慢说:“这几天,我觉得自己变了,想穿裙子,想留头发,想握住他的手,过去了那么多年。猫跟风我都是把自己当作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如此强烈!” “证实了你是变态!” “我想,可能是那个药……”江离说道。 “什么药?” “我父亲,从小到大,都给我吃这种药,他没有让我看见,但是我知道他悄悄把药拌在饭里面,或者化在水中间。他死之前,给我留下了很多很多。只不过,中秋那天,自杀之前,正好吃完,就没有再吃了。我很想问问我父亲,这到底是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寺庙的大屋顶,还漏雨,正好是佛祖所在地,雨水滴在佛祖的脸上,仿佛眼泪一般——也许,佛祖曾经在这里听见过他们父亲的故事。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又响了起来,是帖子有了更新了,是那个叫做“女古”贴主的更新。 “白衣寺里有一位白衣大师,白衣大师有十万追随,十万人同练白衣功,十年前共赴奈何桥。”…。 紧接着下面是一篇长文,叫做《白衣大师传》。 《白衣大师传》 “白衣大师,出生于1944年,那一年,侵略者袭扰了他的家乡,杀死了他的父母,同时,他被带回,做为实验对象,被切掉了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又接上了两根其他的中指,实验居然成功,手指没有排异反应,最终能够共生(以上根据敌人资料)。 1945年,敌人投降,在缴械前一天,敌人将其活埋,其在土中发现一枚内含两只蚂蚁的琥珀项链,白衣大师含在口中,气息将绝之时,奇迹般被野狗刨出来,咬掉额头一块肉,这时候,一个过路僧人路过,赶走野狗,将其收留于白衣观。 1946年。123。战争爆发,混乱不堪,遭到恶人屠寺,白衣大师被僧人藏于藏书阁(以上根据僧人留下来的日记),其间,被老鼠啃掉耳垂(白衣大师自己回忆)。 后一个跛脚僧人来到这里,养至十岁,并讲解佛法,得知此人天资聪慧,更加爱惜,这其间,他饱阅群书,将藏经阁放进自己心中。 五十年代,跛足道人离奇逝世,十年间,白衣大师遭受无数苦难,开始对人生失望,日夜琢磨佛经,企图参破人生奥义,这也是后来白衣帮的思想萌发地。 后于1978年正式出寺。 。新时代第五年,白衣大师于深圳创业,创造原始‘白衣帮’,被定性为值销组织,身价百万,一朝入狱。 1988年出狱,路上行走,被楼顶砖块砸伤,索赔十万,买了一辆车,被老人碰瓷,十万尽失。 1990年,又开始创业,创造‘白衣功’,拥有十万教众,并且胁迫一女子,尊为‘圣女’,完善其理论。 1993年,于白衣寺创立白衣帮,号称自己为神之使者,其被野狗咬破的额头长出新肉,正是十字架的形状,左手有三只中指,耳上无耳垂,这些都被当作神迹,以证明他是神的代言人。 因其极其深厚的佛学根基。猫跟风又当世失意之人太多,白衣教终于大盛。 1994年,遇一女子,倾情相恋,女子怀胎,于是准备放弃白衣帮,还俗结婚,共享天伦,中秋节前,女子卷款消失。 此事对白衣大师打击极大,他一生无父母,无朋友,命运多舛,直到认识那个女人,正要享受正常的人生的时候,女人却选择离开他。 白衣大师怒火攻心,于是做出了惊天大案。 十月十日,该女子声称会报警揭发白衣大师,又以肚中孩子威胁白衣大师,胁迫白衣大师转让豪宅一座。 1994年,白衣大师游学日本,半月之后回国。” 宋泰看完,他想:报复天下的惊天大案会不会就是十年前的那起群体自杀案件?他眼前一黑,又突然出现了幻觉: 父亲从山门外慢慢走上来,他虔诚不已,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古寺巨大的树冠阴影,沉沉地压在父亲的背上。…。 他继续往前走,经过富丽堂皇的大雄宝殿的时候,他转头,看见坐在佛后面的宋泰,把手中的月饼伸过去。宋泰缓缓抬起手,叫了声父亲。 “宋队,你梦游啊?瞎抓啥?”江离和秦嘉名根本不知道宋泰出现了幻觉,只以为他看手机睡着了,正在梦游。 宋泰似乎抓握不住父亲伸过来的手,有些沮丧,父亲微微一笑,看了看藏书阁,又转身向着那个宽阔的五角星建筑走去了。 “爸……爸……”他想拉扯住父亲的衣角,让他停止脚步,他知道,往前走,就是死亡。 “宋队!你醒醒!”江离凑过去,想推醒他,不料宋泰突然抓住她的腿,顺势到了她的腿跟,紧紧抓住她裤子拉链旁的布料,嘴里嘟囔道:“别走,父亲!” “喂,你叫父亲就叫父亲呗!怎么开始猴子偷桃了?流氓!”秦嘉名一巴掌拍过去,把宋泰猛地拍醒了,他坐在那里,觉得恍惚,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疼。 “宋队,你醒了?” “刚刚谁打我?”他只觉得脸上疼,问道。 秦嘉名赶紧把手藏起来,说道:“宋队,你刚刚梦游了!” “谁打我?” 。 第十二章 凶手重现 江离悄悄把手指向秦嘉名。 “秦嘉名,你,别想着升职的事情了……”宋泰慢慢坐起来说道。 然后,他对江离说:“我真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了……” “喂,这是什么意思?” “嘘……” 突然的嘘声让秦嘉名一下子闭了嘴。 “来了……” “谁来了?” “凶手……” 天幕被泼上一层漆黑的油墨,黑暗又闪亮,像是剧中人物即将登场时的幻幕。 雨渐渐小了,对面禅房的情形也更加清晰起来。 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贼手贼脚地踱进来一个人,从宋泰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侧影,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和阿婆并排坐着。 他在张望着。123。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就那样坐在阿婆身边。 宋泰他们三人脚步轻轻地窜出去,绕过禅房,然后贴在窗下墙角,听着。 “外婆,他们走了……咱不用担心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熟悉。 “话说……商周时代……” “我叫你不要说这些了,不要说这些了,说这些有用吗?我们恨的人,都已经死了!还有那个凶手!他马上也要死了!”那人说道。 江离悄悄探出脑袋,他看着这个年轻人,觉得有些熟悉,待他把脸转过来时,她全身一阵颤栗。 。又巧雷声大作,禁不住喊出了声! 这不就是当时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吗!他曾经就这样站在桥洞,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每一个毛孔他都记得! 但是,如果他是凶手,看守所里面的左佩,又是谁? 不对!这个人,就是左佩啊! 宋泰立马把她拉下来,立马把她拉下来,捂住嘴,说: “这不是左佩,我告诉你,我刚刚看到了他,就知道你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为什么!他的左眼,还有左眼那颗痣!这不是左佩!” 江离使劲地点头,对的!这个人的左眼才是那天自己看到的左眼,而左佩的左眼是死气沉沉的,那天之所以感觉到不对劲,就是因为这两人的眼睛不一样。猫跟风而且左佩的眼旁边有一颗痣,而他没有。 “哦!”秦嘉名惊呼道:“难怪左佩使劲抠自己的左眼附近,他是想把那颗痣抠掉,害怕目击者最后想起来!” “谁?”屋内的人已经发觉。 “谁?”宋泰缓缓站起来,他的身体都被浸湿了,但是他一动不动,声音低沉而雄浑,他说道: “你害怕吗?怕什么?怕你一石三鸟之计被拆穿吗?既报了沈夕降破坏你家之仇,又报了双胞胎哥哥左佩误杀母亲东方倩之仇,还将罪责推脱到哥哥身上,你害怕了吗?” “你说什么!” “原来真的是双胞胎,难怪我当初找不到破案的方向,机缘巧合,我听见了你外婆的说书,表面上她说了一个古代的故事,实际上,她说的就是你们!陈达就是你的父亲,东方倩就是你的母亲,陈力丹就是你的哥哥,陈立冷就是你!苏妲己就是,你们痛恨的,你父亲的情人,也就是今年中秋节死在桥洞的……沈夕降!真正的凶手不是你哥哥!”…。 “他就是凶手,是他杀了那个女人!”屋里面的人吼起来。 “你听着,当初意外地听着,当初意外地抓到嫌疑犯,也就是你哥哥的时候,我十分疑惑,因为逮捕他的时候,他说是采野菜,可是这河岸边,并无半点野菜,当这位目击者提到那枚琥珀项链,他却突然承认了,直到现在,都自己承担罪责,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目击证人明明白白看见的是他,却总感觉不对,从百般不承认到看到尸体,看到项链就一下子全部都认了,怎么会如此离奇? 第二天,我说人不是你杀的!他立马咬定,沈夕降就是他杀的,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叫做沈夕降的,难道你抢劫也要问名字吗?我让他交出抢劫的东西。123。他也拿不出来,于是我坚信这个案子有问题,然后我们调查出了受害人沈夕降的信息,又得知他的情人死于1994年的白衣寺自杀事件,又得到一些怪异的启示,我便来到这地方调查。 事实是,银杏树在本地并不多见,现在监狱中的那个男人,是来自于这里,并且时常把三轮车停树下的,小尼姑带着我们来到禅房,我看见了这个有点奇怪的房间,堆着的野菜、散放的牌九、两顶安全帽。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和外婆住在这里的。于是我推测,是不是有人让他以中秋节烟花之后去采野菜和捡水瓶为名,故意去抛尸现场,然后又让他背锅被抓而绝对不会承认,我想,只有长得一模一样才能做到这样。 当我听见阿婆说到陈达有两个儿子时,我明白了,兄弟!不!你们是……双胞胎。” 那人哑口无言。 “现在让我来猜一猜…在让我来猜一猜……你先把死者放在桥洞,其实那里根本不是第一现场,然后你故意制造目击者。等警察来之后,你告诉哥哥,桥洞那里有野菜,刚刚很多人看烟花。猫跟风所以有水瓶,你让哥哥去捡一下,还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哥哥,又让他戴上你的琥珀项链!等哥哥出现在警察面前时,他已经知道是你陷害他,但是他为了保你周全,只能牺牲自己,死死承认杀人的罪过,这样,你既免受杀人之罪,又报了当年母亲被哥哥误杀之仇,还除去了破坏自己家庭的‘苏妲己’!好个一石三鸟! 可是你没有想到警察会查到这里来,于是你从窗外逃跑了,在偷听我电话中说你哥哥即将被起诉之后,等我们走了,你回来了……” “就是你这双眼……”江离说道:“我几乎就要认定你哥哥是凶手了,只不过,他那只眼,实在是……仿佛死了一般,这是为什么?” “我们是双胞胎,几乎没有差别,只不过,我哥比我多了一颗痣,还有,他的左眼是在工地干活的时候,被吊车砸了一下,视网膜脱落了,就跟瞎了差不了太多……”…。 我哥?宋泰心想,这算是承认了吗?眼前这个人,虽说和左佩是双胞胎,但一个老实结巴,一个乖张不羁。 “是尼姑把你们带上来的吧,我就知道她跟我哥早就有一腿,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了她!”左韦笑了笑,他点了一支烟,歪着脖子,慢慢坐在了地上。 “外婆啊。123。外婆,你说书一辈子了,把你外孙给说死了,警官,十年前的事情,跟我外婆说的差不多,那个狐狸精勾引我爸,后来我哥盛怒之下要杀她,被爸阻止。 。后来我哥丧失理智,要杀他,却不料杀死了挡在爸爸面前的妈妈。” 他又掏出一支烟,从屋内扔给了宋泰,他说:“我知道我哥现在的结巴,现在的内向,都是因为那件事情,但是我还是恨他,虽然他养着我,养着外婆,还养着那个小尼姑。我本来不想报复他的。猫跟风但是中秋,那个,那个勾引我父亲的狐狸精,突然,突然回来了,说是心里内疚,想看看外婆。我一气之下杀了她,于是在中秋之夜,把尸体放在河边,等来了目击者,就是你!” 他指了指江离,继续说: “让你看清我的面貌和项链,然后我立马找到还在工地的哥哥,我告诉他,河边有野菜和水瓶,让他骑车去带一些回家。我还把自己的外套和项链让他拿着,那时候,他还傻乎乎笑,以为我对他多好呢……哈哈哈,他不知道,杀人的人其实是我……”。 第十三章 凶手不是你 “不仅如此,我还假装惊讶告诉他,我看了一个杀人案的新闻,连凶手的作案细节,我都仔细地描述了一遍。” “难怪他能把案件说得那么清楚!” “琥珀项链,这是妈妈临死前给我们俩的……” “东方倩……”宋泰说道。 “看来,外婆真是什么都说啊,自从她疯了,便没日没夜地说书,把我们自己的故事,编进她的书中间去。陈达就是我父亲,苏妲己就是那个贱女人,东方倩就是我妈,我爸爸那年下岗了,这女人就乘虚而入,我妈为了这个家隐忍着,结果就是那贱人要我爸妈离婚…… 我恨我爸,可是他死了,我恨那女人。123。可是她逃走了,我恨我哥,可是我没法杀他。现在,所有的仇,我都报了,来吧,抓我吧!” “左韦……”宋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窗前,这时候雷声响了起来,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劈成两半,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用那样急于承认……” 几个人都惊呆了,只有老人家仍旧在念念不断地说着书。 “凶手,不是你……” 左韦张大了嘴,他猛地跑到老婆子身边,把老婆子背起来,就往外跑。 “追!”宋泰连忙跑起来。雨慢慢地消失了。 。地面泥泞不堪。 “宋队,到底怎么回事?” “死者最大致命伤,不是左佩所说的木棍,是老太太那根拐棍!我仔细观察过伤口的形状……” 宋泰一边跑一边解释道: “还有,死者指甲中间的死皮……那是,银屑病患者脱落的,是扭打中留下的,你看那老婆婆,脸上有伤痕……” “难道!”秦嘉名瞪大了眼睛。 “这尼姑说老婆婆是前几天疯的,也就是说……中秋节那天,这老人家看见了十年前破坏自己家庭,而且还导致女儿死亡,女婿自杀,外孙自闭的家族仇人出现了。猫跟风于是拿起拐棍造成死者致命伤,这之后的刀伤有可能是赶过来的外孙造成的,但杀人的人就是阿婆!不过,这是我猜测的,因为有可能是外孙拿着拐棍将人打死,所有我才试探一下,想不到被我猜中,这外孙承认,是不想外婆入狱!而这外婆杀人之后,就立马精神错乱了……” “对!这哥俩还真像!不只是外貌……”江离说道。 幸好是下雨天,沿着脚印,他们立马追到了藏经阁。藏经阁的门紧紧闭着,人却消失了。宋泰他们翻过铁栅栏,围着藏经阁绕圈,走了一圈又一圈,正着急找不到入口,小尼姑突然站在他们面前,低着头。 “妈呀!吓我一跳!”江离正低头找路,抬眼就看见光着头的净慧,吓得往后一退,秦嘉名立马扶着他,生怕她跌在泥里。 “我知道怎么进去……”净慧淡淡地说:“这是他们兄弟俩,小时候偷偷挖的一个地道,直通藏经阁地宫。”…。 “你怎么知道的?”宋泰一边跟着,一边问。 “我从小在寺庙长大,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讨厌的住持。十年前,老太太带着左佩和左韦,寄住在这庙里,老太太每次庙会上说书,得到的酬劳就当作借宿费。” 净慧慢慢说话,一边蹲下来,撬开一块地砖,一边继续说:“左佩,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所以,你故意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替他洗冤?”秦嘉名问道。 “其实……”净慧没有说下去,地砖已经撬开了,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扑出一层灰土和书本的气息。 “我就不进去了……多加小心!”净慧说完,转身走了。 宋泰目送着。123。直到她拐过墙角。三人围站在那里,看着这洞口,就像是一只猛兽黯淡的眼,谁都不敢迈开第一步。 “秦嘉名,下去!”宋泰说道。 “为……为什么是我?”秦嘉名争辩道。 “想升副队吗?” “想啊……但是……” “但是什么啊……下去吧!”宋泰把他往下一推,继续说道:“但是个屁!” 秦嘉名下去之后,没有叫唤,两人才小心翼翼地往下钻,原来下面不到两米,就是土的地面了。 “队长。 。你可得给我……”黑暗中,秦嘉名的声音响了起来。 “升职……我都知道了。”江离的声音也响起来了。 “知我者,江君也,喂,你知道吗?我升职了,你也有好日子过了!” 灰尘和书本的味道,弥漫在他们四周,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宋泰拿出手机,把手电打开,一道光把四周照亮了。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走廊,往前走,是一个拐角,隐隐约约有楼梯的影子——这是地宫。 往前走,上楼,到拐角处,秦嘉名突然踢到一个东西。 “什么鬼……” “咚咚咚……”上面传来一阵响声。 “小心!”宋泰大喊一声。猫跟风往后一撤。江离“啊”了一声,把秦嘉名往后一拉,一个巨大的沙袋从上往下砸下来,就落在三人的脚边…… “乖乖……还有陷阱!”秦嘉名说道。江离立马趴进秦嘉名的怀里,秦嘉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怕不怕!” “两个变态,快点走!”宋泰皱着眉,说道。 他们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个沙包,然后,往上走,楼梯口,有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是一首诗,居然就是帖子上面发出来的那首诗的前两句,不过有一些改变:十万凡灵一朝亡,千载江水何苍苍。宋泰问: “你们记得这首诗的后两句吗?” 秦嘉名想了想,说道:“如今佛前谁狞笑?笑看冤魂独彷徨。” 石门前有一个沙盘,可以用手指在上面写字,江离想蹲下来写,宋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让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写上那一行字:如今佛前谁狂笑?笑看孤魂独彷徨。…。 “咔、咔、咔……”沙盘上的土一下子炸开了,下面的齿轮露了出来,随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这是一个自动化装置。 三人赶紧走进去,每一步都极其小心。手电筒往前照着,慢慢从地下室上了第一层,在走过的路上,经过的墙壁上满是壁画,仔细看来,是关于反侵略战争的场景。那着笔极其细腻,而且有现代主义画的意味,尤其是敌人被按在地上投降的那幅画,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秦嘉名走到最前面。123。他一步一顿,万分小心。 宋泰和江离跟在他后面,江离用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旁边的壁画让她看得入神了。突然,秦嘉名不动了。 “嘉名,怎么了……”江离说道。 “宋……宋……宋队……”秦嘉名说话声音都在颤动。 “怎么?” “拼图……拼……”他的手慢慢抬起来。 。指向前面。 “拼图有什么好怕的。”江离说道,往前走去。 眼前的一幕,彻底把他吓住了。他往后一跌,坐在了地上。这是一个特殊的拼图!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里面,满满的液体把人全部都浸泡住了。 一个老人。猫跟风他的身体完全风干…… 江离立马蹲着,开始呕吐。 “侵略者……”宋泰说道。 “什……什么?”秦嘉名仍旧在发着抖。 “你看到玻璃柜子上那面撕开的红色圆形旗了吗?” “为什么杀这个敌人?” “不知道,但我记得那篇《白衣大师传》里面提到过,白衣大师曾经被敌人折磨过……” “而且,他还游学过日本!”江离蹲在地上,擦了擦嘴,补充道。 “如果这个藏经阁真与白衣大师有关系,那么尼姑口中的‘住持’就十分可能是白衣大师了,那么,关于十年前的秘密就隐藏在这藏经阁中……”。 第十四章 朝花夕拾 宋泰说道,然后立马拉起江离,往前走。 在往前,是一个坑,足足有十几米深,里面居然层层累累的是狗的尸体。而且从形态来看,每条狗死的时间都大不相同,下面的几乎只有骨头了,最上面的一层,毛皮尚在。 三人赶紧绕过去,赶紧往前走,第二层上楼梯的地方,是一张光头画像,被钉上了无数钉子,尤其是两只眼睛里。 往上的楼梯,一层一层地摆满了老鼠尸体,往上,赫然用两个巨大的柱状玻璃,里面装着不明的红色液体,液体泡着——两具! 这简直是对应着《白衣大师传》的记录,曾经活埋过他的敌人,咬过他手指的狗,咬掉耳垂的老鼠,还有欺辱过他的人。123。通过看《白衣大师传》,可以推断出,最后的两人,就是碰瓷的人和掉下砖头的人——白衣大师把他生命中所有“赐予”他痛苦的人和事,都陈列在了这里——复仇。 再往前走,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台子,台子上面细细地雕刻着蟠龙纹,宏伟中透露出寒冷阴森之感,台子上面一个空空荡荡的玻璃柱子,里面没有尸体,上面写着一个日期:十月十日。 “我猜,这是终极的……为曾经让‘白衣大师’最为痛苦的人准备着的。”宋泰说道。 “也就是。 。还会有人死!”江离和秦嘉名同时说道。 “走!最高一层了!”宋泰压低声音,一种迫近真实的狂热从他内心膨胀出来,他似乎又看见父亲的笑容了。 往上,又是一层石门,不过只按一下附近的按钮,门就“轰隆”一声,开了。三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门的那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房间,里面有数十列柜子,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文档。 有人,正在翻阅——他是左韦。 “你小子!在这里!”秦嘉名一把扑过去,将左韦按在地上,左韦居然安安静静地蹲着,没有反抗,他眼中夹杂泪水,手无力地握着一本小册子。宋泰拿起来,看到标题叫《左连山礼拜日记》。 “你怎么不跑……” “不想跑了……以前只知道在这里玩儿。猫跟风从没翻看过这些……” “凶手呢?”秦嘉名问道。 “我就是。” “放屁!我问你,你外婆呢!” “藏起来了……” “队长……你过……”秦嘉名抬眼,想把宋泰叫过来,却看见宋泰死死盯着那个左韦看着的那个本子,然后疯狂地跑到书架附近,疯狂地寻找,那江离拾起来看了看,居然也急匆匆地开始翻柜子了。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也是那些可怜人,哈哈哈。”左韦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秦嘉名放开他,然后拿起小册子,翻到左韦打开的那一页,上面写道: “白衣大师: 伟大的圣啊,伟大的圣的使者白衣大师啊,我祈求来生。昨日礼拜,圣让我们书写人生之苦楚,现在,我特意呈上我的苦楚,祈求圣来拯救我。…。 我叫左连山,我的婚姻,是家庭强加给我的,那时候我还是煤矿厂里的一名工人,这是一个铁饭碗,父亲和母亲,执意要我娶厂里另外一名女工,不然就和我断绝关系。实际上,我心中所想,却是通信已久的一个女人——沈夕降。 虽然后来,我还是和那个叫东方倩的女工结婚了,但我仍旧爱着沈夕降。1994年,煤矿私有,我下岗了,两个孩子都没长大,我感到很苦恼,妻子也失去了工作,她比我更加绝望。 这时候,她来了,这简直就是我的精神来源,她不嫌弃我没有工作,她愿意和我一起承担,于是我和妻子东方倩提出离婚,但是东方倩不同意。 中秋节那天,我两个不孝子意欲杀死我和她,最终却导致东方倩身亡。我对她没有感情,但是她是个好女人。123。我的内心煎熬无比,而她却也因愧疚而离开了我。 伟大的圣啊,我愿意放弃我十年的生命,作为贡品,换取一生的真爱。您的子民,左连山。1994年9月。” 下面是一段朱砂写的文字: “圣女让我告诉你,迎接死亡吧,助圣女打败你人生的苦难,用死亡交易十年后的幸福——从山崖跳下去,在美妙的天堂待上十年,十年之后,你就会复活,你的女人将会是你爱的人,告诉她,让她十年后的中秋再来迎接新的你到来。亲爱的子民,圣的天门将为你正式打开!” 秦嘉名放下还没有看完的文档。 。走到江离的身边,她早已哭成了一团,秦嘉名伸开手臂,把江离揽紧,他看到那本《吴福祈祷日记》。 “伟大的圣,伟大的圣的使者白衣大师,您的子民吴福向您问好了。 向圣倾诉我的苦楚,是我的荣幸。我想要有一个儿子。 在我人生的前四十年,我唯一的目标就是生一想要有一个儿子。 我是五代单传,如果没有儿子,连回故乡,都会被赶出村外的。 我第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我让她带着孩子走了,第二个妻子,依旧是女儿,我让她生二胎,打掉了,我和她离了婚。第三个妻子,生的依旧是一个女儿,我多么想要男孩啊,我家五代单传,我的祖宗还在天上看着我。然而。猫跟风我不能再离婚了,没女人愿意要我了。我想,既然生不出儿子,我就造一个儿子,江离就是我儿子! 我撕毁了他所有的女生衣服,开始给他吃激素,还告诉他,他就是男孩子,我教给他男人的一切,他也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男孩子。 可是,这时候,我却下岗了!而且,这个死孩子,总会时不时想着当女孩子的事情。 圣啊,我愿意用十年生命的代价,换取十年之后的幸福,圣啊,让我的孩子彻底变成男孩吧!” “圣”用朱砂写道:“我亲爱的子民,圣已经知晓你的苦楚,天门即将大开,迎接死亡吧。在天堂待上十年,十年之后,你就会复活在一个新世界,那时候,你的儿子将高大威猛。” 宋泰的父亲,似乎和宋泰一般沉默寡言,他的苦楚只有几句话。 “圣,我愿意奉献生命,纯粹是因为我想要丢弃它。我将我的儿子宋泰,托付给您,伟大的圣啊,我将前往天门。” “迎接死亡吧,我的子民。”圣回答道。。 第十五章 兄与弟 深夜,警车在山路间呼啸而过,打破了这千年的沉默——警察们集聚在孝贤寺外。 左韦被带回局里审讯,临行前,他久久地看着这座寺庙,终于他说道: “照顾我们这么久……感谢。”,其实他是对静慧说的。 宋泰已经在警察来之前,宋泰已经找出了阿婆,因为听见了她的说书声,最后循着这声音,发现了藏在房间隔层的阿婆,她发了疯似的喊着她女儿的名字。 阿婆因为杀害沈夕降,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起诉,左韦犯了包庇罪并且协助杀人作为从犯处理,都暂时关押在看守所。 左佩十年前失手杀了母亲的案子,宋泰暂时还没有告诉上级。123。甚至连线索都是静慧提供的这件事情都没有透露一丝。 深夜,凌晨。左韦被反铐手铐带进了看守所,他穿着那件黄色的背心,剃了一个光头,低着头往里面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也是被押着,他用眼神的余光瞄了一眼,没有在意,但那人却站住了。押着他们的警察们也站住了。 左韦慢慢地抬起头来,发现对面,正是要关押在其他地方去的哥哥——左佩,他唯一的那只眼,发出惊惧的光。 左韦心里“咯噔”了一下,站住了。 。他转过脸去,在他心中,这个人是杀害妈妈的凶手,也是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他对哥哥的感情中只剩下了恨,哪怕,是他照顾了一家人这十年,还背着内疚与自责,日夜折磨。 突然的嚎啕让左韦一下子呆着了,他转头,看见哥哥仿佛猛兽一般突然跪下,开始嚎啕起来,他那结巴的声音,让别人都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左韦能听清—— “不……不是他,我,我才是……是,是杀人……犯。” 他极力想挣脱,想向着左韦跑过去,想抱住左韦,想把他推出这看守所,他内疚的心本来就已经解脱了,他获罪了却得到了救赎,他的心真正自由了。猫跟风但是左韦却出现在他眼前,说明警察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了。 两位警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震惊住了,于是狠狠地押着左佩,让左佩紧紧跪在了地上。左佩的脸压在地面上,泪水泄了一地,他嚷道:“是,我,我,我杀了那女的,是,我!是我!” 左韦紧紧抿着嘴,他不知道内心的恨消除了没有,但他的眼睛却真的湿润了,他使劲咬了咬下嘴唇,想要止住眼泪的流出。 警察把左佩往前押着走,经过左韦的时候,左韦看见哥哥脖子上那个琥珀项链被擦得晶亮,他脱口而出一个字:“哥”。 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当面说出这个字了。这时,左佩那只死掉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又闪亮起来。 …… 尼姑没有被警察找到,是因为宋泰把她藏起来了——宋泰没有告诉上级,关于十年前案子的任何细节,因为他要亲自找到那个人——白衣大师,并且,亲手把他抓起来。…。 厨房里面冒起炊烟来,是宋泰正在炒菜,他做了一个辣椒炒肉,放在自己面前,又炒了一个地三鲜,放在静慧面前。 “吃吧。” 静慧伸手夹了一块肉,放进嘴巴里。 “你不是尼姑吗?” “谁说我是了。” 她还是那副很文静而沉稳的模样,接着说: “我从小住在寺庙中,我父母是研究者,但是他们离奇死去了,这是常事,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有亲人了,不,还有一个,就是左佩。他总是来山上的寺庙找我,总是听我说话,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看日出日落。后来,也就是1994年,他的父母都自杀了,我就带着他们俩兄弟和外婆住进了寺庙。自从住持霸占了这个寺庙,我就不得不假装成尼姑。这十年间,那个人都想驱赶左佩他们……” “那为什么你们还住着呢?”宋泰问。 “因为他想要用这家人要挟我。123。让我帮他做一些事情……” 宋泰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正在咀嚼的嘴也停下了。 “就这样,过了十年,我总是和他听外婆说书,什么都说,三国啊,隋唐啊,虽然他越来越内向,越来越沉默,甚至都结巴了,但是对我却一点都没有变……后来,我亲眼看到外婆杀掉了那个女人,那时候,左佩还在山下的工地干活,于是我下山去找他,却又看见左韦想要嫁祸于左佩,等我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拷上他了,于是……” “于是,你就想让我们查到寺庙中来。” “是……”宋泰点上了一支烟,歪了歪头,看着静慧说道:“好了,让我来猜一猜吧……” 静慧没有说话。 。表示默许。 “那个侵占寺庙的人,那个‘住持’,是白衣大师吧?”宋泰笑了笑。 “是……我就是白衣帮蛊惑人的‘圣女’……” “还有,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吧?女古……” “是。”静慧安静地承认了。 “你这也是一石三鸟,即查清了左佩的案子,又解放了自己,还能牵出十年前的案子。” “那个人原名陈白衣,聪明绝顶又狡猾至极,我想他肯定不会回来了,看到帖子的他,应该是逃走了。” “不,静慧,他已经是一只仅剩复仇之心的野兽了,但是他的复仇还没有完成,他最恨的人,他还没有放进那只玻璃柱中……”宋泰把烟熄灭,正襟危坐,道: “我想抓住他!” 静慧刚想说话。猫跟风听见有人在敲门,于是她马上去开门了。宋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人如其名,这是个安静又沉稳智慧的女子,真好…… 一股风吹了进来,门前站着秦嘉名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身紫色仙女裙,梳着刘海,带着墨镜,紧紧地揽着秦嘉名,秦嘉名和她带着情侣墨镜,笑了笑。 “秦嘉名,你有女朋友了啊!不怕江……”宋泰从里面走过来,问道。 “是我!”那女人一张口,静慧和宋泰就愣住了,那,那分明是——江离! 江离把眼镜摘下来,又拨弄一下头发,说道:“这头发,假的,等我长起来……”,她那稍施粉黛的脸格外精致,把宋泰震惊地半天没说话。 宋泰的胡须动了动,他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说道:“江离啊,你终于做自己了,恭喜你。” 秦嘉名赶紧拉了拉宋泰,说道:“我的!我的!” “还想不想升职了!”宋泰仍没有松手,他想起了那个想要自杀的江离,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江离父亲写的那封信。 江离流着眼泪,她笑了。。 第十六章 一些往事 四人今夜就住在宋泰家,他们在楼顶的阳台上,坐在躺椅聊着天,数着星星发着愿。 静慧把袍子脱下来了,披上一件浅色的大风衣,说,这是左佩给他买的,那时候他在工地干活,第一次赚钱。 “啊……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星星,月亮也是这样圆。我在禅房等他回来,已经做好了菜。可是那天等到很晚很晚,我很担心,于是去山门外候着他,这时候,他回来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他支支吾吾地,又不会说话。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来,我有点冷,这时候,他就把这件衣服披在我肩上……” “哇……真浪漫……”江离惊叹道,她转眼看宋泰,觉得他有些严肃。 “既然你想救左佩。123。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秦嘉名说道。 “证据,还是要自己找到才信……”静慧笑了笑,转眼去问宋泰:“况且咱们的宋警官这么聪明,我的暗示一提就明白!是吧?” 宋泰发着愣,没有听见。其实这时候静慧已经把他当作信任的人了。 “队长”秦嘉名肘了宋泰一下,说:“人家在夸你呢!” “哦……谢谢!”宋泰反应过来,笑了笑。 于是四人,嘻嘻哈哈到了半夜。 。刚准备去睡,站起来的静慧突然愣住了,她看着楼下,突然瞪大了眼,满脸写着兴奋,于是疯狂地往楼下跑。 “怎么了?这是?疯了?”秦嘉名说道。 “左佩来了……”江离斜眼看了一下宋泰,小声道。 左佩很疲惫地站在门前,双手交叉握着,有些不安。面对扑过来的静慧,他笑了起来,紧紧抱住了。静慧的眼泪将左佩胸前的衣服都濡湿了。 “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静慧呢……”秦嘉名跟在后面,说道。 其实没有了尼姑身份束缚的静慧还是蛮可爱的,尤其是她看到左佩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小女孩,虽然文静聪慧依旧。猫跟风但更多了一分美好。 “是啊,爱……”江离看了一眼秦嘉名。 宋泰从门里面,轻轻走出来,生怕有人看到他。左佩看见宋泰走出来,于是携着静慧快步走过来,他说:“警……警官,我,我,被无罪……释放了……但,但,但是我……” 宋泰看着他,眼神告诉他别说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左佩从衣服里面掏出那枚琥珀项链,然后搁在他手中,说道:“我弟弟……弟弟……让我给你……你替我们……拿着……我,我也许……会……找我弟弟……”他后半句说得很轻,生怕让静慧听见。 “那,今天晚上我就不住这里了,宋泰。”静慧擦了擦眼泪,很沉静地说道。 她对着众人笑了笑,挥了挥手,拉着左佩就走了。 “祝你们晚安……”宋泰也很沉静地说道,他手中紧攥着那枚项链。 待他俩都走了,宋泰转身进了房。…。 “唉……”秦嘉名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了宋队这些年,没见过他为了女孩这样……” “宋队的感情,跟其人一样深沉。” …… 1994年时间轴上面的一些往事。 1. “陆婉婉!你走慢点!我腿都要断了!” “喂!”陆婉婉一回头,用手指着她说:“我约会都要迟到了!就是因为你!” “你约会就可以不管我了?我第一次来花溪市耶!”沈夕降站在那里,叉着腰,不肯走了。 “哼,你这狐狸精,还不是怪你!把你带到市区来,你非要收拾那些破信封,带着干什么?公交车都没有赶上!再说,你还不是来找男人的?” 陆婉婉转身走到她身边,把钥匙拍在她手上,又指了指马路边门脸楼后的一栋破旧的三层楼房,说:“这个,这个,红色的楼房,第三层,阳面,那个阳台最小的房间,就是我租的,还有,别吵着人家。123。这房子里面住着好多人。去吧去吧。” “你,你不陪我了?”陈雨摆弄着自己的马尾辫,歪着头问道。 “夕降,这个房间,就归你了……咱们俩在乡下长大的,都是孤儿,咱们知根知底,我告诉你,我再也不用住那个破房子了。” 她眨了眨眼,一边拿出口红补了补,一边说道:“我去约会……不,我去赚钱了。” “哦……” “哦什么啊?快去啊,傻白甜,晚上这条街太乱了,进去吧!” 沈夕降一个人悄悄地走进去,她有些害怕。漆黑的小巷子静悄悄的,忽明忽暗的灯照亮湿漉漉的地面,从垃圾堆中疯狂跑出的老鼠从她脚边窜过去,偶尔从楼上窗口丢下来的烟头落在她的手臂上,吓得她一激灵。 沈夕降走到那栋楼前。 。进去,就是一个通道,往前是楼梯。楼梯上涂着红色的油漆,但大多数都已经脱落了。蟑螂尸体躺在楼梯上,没人给收尸。 那是个极其小的房间,床是椅子上搁着两块木板拼成的。沈夕降毫不顾忌地坐下,那肮脏的地板砖并没有比家里的土地面好很多,其实她并没有感到城市有多么美好,陆婉婉说的高楼大厦,霓虹灯火,与她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沈夕降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那个男人,那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她打开书包,把那些信封统统倒出来,那是她快乐的源泉,内心的信仰——在这几年的时光中,陪她度过黑暗、孤单、冷漠的人,他的笔名叫陈达。 这是他写的最后一封信,之后,便再也没有写过了。 “夕降,这是我写给你最后的内容,我的心太痛苦——我,下岗了。不仅是我,还有我妻子东方倩。猫跟风对了,我们俩不要提起她,我并不爱她。在和你通信之后,我渐渐发现,我的人生只有你才完整,之前的岁月中,我都是行尸走肉,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幸好,我遇见你了。但是夕降,我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本,我想要给你的东西,都给不了了……我们不用再写信了,对不起……” 沈夕降把信放在胸前,每一次看见那隽秀的字迹,她都忍不住泪湿。 啊…… 陈达要是知道我过来找他了,那该多么开心啊。现在他没有了工作,内心痛苦,不正需要我吗?隔壁的夫妻在吵架,有老鼠在吱吱叫,但她都满心欢喜看着这些信,不知不觉,到了十点了。 门突然开了,是陆婉婉回来了,她满脸通红,妆容凌乱,她把手藏在身后,笑得颤抖起来,似乎能把窗户给震碎。 “神经病啊!都几点了!”楼上传来声音。 “嘘!”沈夕降看了看上面,又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沈夕降啊!怕个屁,我们马上就要,就要,就要搬走了,住大大大别墅。” 她慢慢走过来,突然把手搁在沈夕降面前。 那闪亮的光似乎一下子能把整个房间照亮。。 第十七章 我不爱他 这是什么?” 沈夕降第一次看见那样闪亮亮的东西,她伸手摸了一下。 “钻石,钻石戒指啊!” “戒指!这是两个人相爱的证据,你知道吗?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交换戒指,一个人一辈子也只能戴一个,傻丫头。” 陆婉婉说道。 “一辈子吗?只能爱一个吗?”沈夕降嘴上嘟囔着,要是陈达能为自己戴上这样的戒指,而且,只为她一个人戴上,那该多么幸福——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一个闪亮亮的吊坠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沈夕降刚刚看清那是一枚琥珀项链,陆婉婉就将项链塞进她的手上。 “送给你……”沈夕降看着那个淡黄色的项链。123。点了点头,戴在自己脖子上。 “喂,夕降,今天笑死我了,我给他唱了一首歌,然后,然后他就把这个送给我的,他说这个项链曾经伴随他生死,哈哈哈,真深情呢……我差点感动到……送你了。” “谢谢……”沈夕降一把抱住陆婉婉。 “夕降啊,我跟你说啊,现在,现在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陆婉婉嘻嘻哈哈地说道。 “啊……好消息吧!” “第一个,我要结婚了。”沈夕降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瞪着眼,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陆婉婉爱的男人是一个残疾人,陆婉婉跟她说过,他有三根中指,而且没有耳垂。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也是一个好消息,那个男人身价百万,是个很成功的男人,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遭受过无数失败,直到遇见陆婉婉,才算找到了自己的港湾,于是他把陆婉婉当作唯一的家人,愿意把一切都给她——他叫陈白衣。 “真的吗?”沈夕降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他超级痴情的!他求婚了?” “是……他还买了一套别墅,就是我们的婚房,特大!嘿嘿,他还有一个几千人的集团呢!赚了好多钱!” “太好了。猫跟风那第二呢?”陆婉婉顿了顿,语气平缓了一些,她说: “第二个……我怀孕了。” “婉婉姐,天啊,你们现在都有了小宝贝……” 陆婉婉摇摇晃晃走到沈夕降身旁,拿起她微微发红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旁边,抚摸着,她把眼顺下去,想到:骗完这个男人,有了钱,就彻底收手吧,想不到这次中枪了,居然怀上了。 “婉婉姐,坏消息是什么啊……”陆婉婉抬起眼,喃喃说道: “坏消息是,我不爱他。” 2. 东方倩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侧身背对自己的丈夫,她把手轻轻搭在左连山的背上,左连山不耐烦地抖掉了她的手,她触电似的缩回来,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 她知道,当初左连山娶她纯粹是身知道,当初左连山娶她纯粹是身不由己,也知道,他如此落寞,也并非只是因为夫妻俩都丢掉了工作,还因为一个女人——她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抬眼看天花板,看到角落上的蜘蛛都是成对的,她有些感伤,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用手摸着那枚琥珀项链。昨天,那个女人第一次来家里,是被自己的男人牵着手带回家的,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枚项链,她从未见过这枚项链,她想,这是她送的吧。 “姐……” 那个叫做沈夕降的女人,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文静…… 她的心仿佛要裂开一般,痛得她站立不住。 “这个,我们俩送你的。”丈夫站在自己面前,把那项链摘下来,放在了自己手心。 那个女人说:“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很贵重的。感谢你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但是,现在我和他真心是相爱的,真的,我希望你可以退出……” …… 遥远的蛮荒时代,那时候还没有人类。两只小小的蚂蚁,在广袤温暖的森林中相遇,它们互相用触角打了招呼,准备一起前行,这时候一滴松脂从树上滑落。123。穿过层层树叶,准确无比地滴在了它们身上,将两只蚂蚁永远地包裹在了一起,一阵大风吹过,松脂被埋入了土中,亿年之后,它就成为了一只琥珀,被人串成项链,被人握在手心。 东方倩想,这两只蚂蚁是什么关系呢? 夫妻? 兄弟? “喂……我跟你说句话。”这是很恐怖的,极其压抑的声音——他的男人的声音。 东方倩很快擦掉眼泪,装作毫不在方倩很快擦掉眼泪,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老公?你没睡?” “我们,离婚吧……”这句话,在左连山心里积压了好多年。 “不……不行!” 东方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孩子我来带。” “与孩子无关。 。总之是不行!” 沉默,沉默到鼾声又响了起来。 3. “哥……我们把那个女人杀了吧!你看妈妈都快要疯掉了!” 左韦望着天空,恶狠狠地说道。 “你才是疯了!杀人是犯法的!”左佩瞪了一眼弟弟。 “爸爸又去约会了!”左韦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早猜到了,那妈妈呢?” “听外婆说书呗,现在她成天窝在外婆那里。”左佩低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4. 窗外的月儿真圆哪!这是他们一家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妈妈躺在地上,她身下一片红色。 “妈……妈……” 左韦跪在地上,一只手被妈妈紧紧握住。左佩握着刀,仿佛失了神一般站着,他发着抖,手上黏糊糊的——他知道这是什么。 “佩。猫跟风佩儿,你“佩,佩儿,你过来……”妈妈在红色中向他招着手,他从未想过妈妈慈祥的笑会与红色有关系。 他的脚挪不动。 “佩儿,妈,妈没事,你过来。”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左佩慢慢挪过去,突然跪在了妈妈身边,他哀嚎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把这个,这个拿下来。”妈妈指着自己的脖子,那上面是一只琥珀项链,他颤巍巍地把它摘下,放在了妈妈染红的手中。 “韦儿,你,你把手伸过来,你把手伸过来。” 左韦把颤抖的手慢慢伸过去,一下子被妈妈的手握住了。 啊…… 那样冰冷,仿佛是一块手形的冰。 这还是那双给他们烙葱油饼的手吗?还是那双把他们的被窝塞严实的手吗?还是那双缝制温暖衣物的手吗? “韦儿,你们看这,琥珀。你们也要像,小……蚂,蚂蚁……”话还没有说完,妈妈的手就这样滑落下去。 左韦的手上,还留着那一条,带着红色的琥珀项链。 窗外的月,多么圆满。。 第十八章 创伤 5. 那是宋泰的父亲宋启明警察生涯第二十五次抓住人犯了,也是最让他无法释怀的一次,嫌疑犯被人欺压十年,最后爆发酿成大错。情理可容,法理难容——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 宋启明还清晰地记得,那天下着雨,南路村出了一起大案,警车开了很久很久才开到村里面去。一幢小楼,是案发现场。当时能够买得起一幢小楼,是案发现场。当时能够买得起洋楼的人,是有钱人家了。进屋子,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男人抱着她的妻子,没有眼泪地干嚎着。另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当时宋启明就吐了。 原来这是一个抢劫惯犯想要抢劫这家人,发现女主人貌美,就起了歹心,等男主人回家,这女主人已经被侮辱了,那人犯还想要杀他,于是男主人在反抗之中,失手将其杀死。 判刑的那天,宋启明也在场,犯人被押下去的时候,在宋启明面前站住了,他说:“你会体验到我的痛苦的。” 现在,他的话应验了。宋启明回到家,看见躺在地上的妻子,又看见红色中摇晃妻子手臂的宋泰,他知道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了…… 第二天是中秋节,他给宋泰买了一块最贵的月饼。 然后,上山了。 6. “白衣大师,请拯救我们于水火。” “这世间太苦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新生?” “白衣大师!” 孝恩寺那幢历史遗留下来的大棚里面,吵吵嚷嚷,热闹至极。 “你把你们的祈求写在圣册上面,十年之后,你们复生,就会拥有你们想要的一切。当然,条件就是暂时的……死亡!接受圣的馈赠吧!” …… “准确而言,白衣帮应该定性为一个恶性组织。” 事情还要从那个传奇的年代说起,那是真正的变革时代,真正的多元时代,是成就与彷徨并存的时代。 贫穷与富有、安定与混乱、多变与顽固,都在那个时代齐聚。那个年代,中国的家庭,普遍都富裕起来,在物质层面已经达到基本的温饱,但是精神方面,却比较混乱,传统文化没落,新兴价值观还没有彻底树立起来。 所以,当时的中国,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普遍缺乏思维能力,所以很容易受到一些思想的蛊惑。 而在故事发生的那年,花溪市发生了一件事,最终让白衣帮肆虐起来。原来花溪市是一座因煤矿而起的工业城市,大部分居民都是工人,那年煤矿倒闭,有数十家煤矿以及周边企业裁员,数万职工失业。花溪市有些混乱起来。没有了工作的人们都迷茫不安而且闲暇,这时候,一批新书和CD慢慢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那些包装精美的书籍或者电子产品中,用小说或者连续剧的内容作为幌子,开始进行白衣帮宣传。 里面说起一位白衣大师,他天生三根中指,额生十字,并且声称“得到了圣灵的感动与受教。”——他是圣的唯一代言人,并且能解除人生一切苦难。 人生,可不太苦难吗?疾病折磨健康的人,贫穷折磨失业的人,辛苦折磨忙碌的人。 闲暇而且苦闷的花溪市居民,慢慢关注起这个白衣大师来,据称他在河对岸的寺庙中开设讲坛,前去听经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徒弟以几何的倍数增长,慈悲的胸怀,高深的直击人心的讲座,几乎可以称之为神迹的三根中指,让白衣帮彻底站稳了脚跟。 他依据他年少时日夜参禅获得的高深的佛学理论功底,编写了一本《白衣经》,作为本帮的经典,又自创了“白衣功”——实际上这是他师傅教给他的养身功法,他让教徒日夜修炼。 他还依据很多经典歌曲的曲调,创造了很多歌曲,比如《永远跟圣走》,就是根据《老鼠爱大米》改编的。 除此之外,他还创设了基本制度,最基层的单位是堂,十人以内,每一个堂,都必须设一名堂主,而且堂主必须由自己任命,十座堂组成一个会,会长一年一换届,选举产生。会的会长参加白衣大师讲座会,实际上就是领导大会,一个月一次。 白衣帮还创新了财政制度。它从不要求教徒贡献财物,但是要日夜修工,实际上就是贡献劳动力——它居然成立了一家小型的煤矿公司,借由失去工作而且拥有经验和技术的徒弟参与管理。 公司很快就运作起来而且盈利,也受到了当地人的支持——解决了就业还创造了收入的好事,谁不支持呢? 宋启明第一次见白衣大师,还是因为困惑——关于那个案子——但是他对白衣帮抱有怀疑态度。 那时候,他在白衣帮的集会中,跟着所有人一起练诗,一个名叫左连山的人递给自己一本书,说道:“兄弟,看看……”,宋泰看了一眼,皱着眉问道:“你是……让我去帮的?” “白衣大师可不干这事,又不是串销。”左连山笑了笑,他指了指旁边那人,说:“这人,光想生一儿子,结果生了仨闺女啦!这不,来看白衣大师了?” “我也是来解除苦恼的!”宋启明说道,他假装凄凄地说:“我啊,怕这是串销!” “串销!?你去看看就知道,一不要你捐献钱财,二不强迫你入帮,纯粹解你苦痛的,哪个是这样的!你要知道,你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批人!人类就要彻底自由啦!你看看这本书!” 宋启明翻开书本,第一页就看见那个三根手指头的人,他一身白色斗篷。 “我可以见见他吗?”宋启明问道。 “当然可以,圣是不会拒绝任何人的。” 之后的时间,宋启明和这个叫做左连山的人聊起天来,知道了他所有的人生,也知道了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了他的苦恼,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人信奉这个叫做白衣大师的人。 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角色! 第十九章 解释世界 当夜,宋启明和左连山爬了几里山路,就去了寺内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棚子,上面一颗巨大的星星标志,他进去了,看见了一个人高坐讲台,正在讲经。 他身穿白色僧衣,头戴僧帽,左脚翻到右腿根,右脚翻到左腿根,这样盘坐着,以极其洪亮的声音念着经文,那声音极具磁性,恍若洪钟。 他听见有人进来,于是抬头,宋启明一眼就看见他额头上那生出的十字。 白衣大师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他面目萧条,仿佛只剩骨头,但眼却犀利有神,英气十足,就像是那即将成佛的高僧,那合着的十字中仿佛有万卷经书。 突然他平缓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圣会庇佑你们的。” 众人都把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散去了。 白衣大师说道:“你来了……” “你就是白衣大师?” “是,警察施主。”宋启明吃了一惊,立马说道:“不用紧张,我不是警察。” “且不说圣已经告诉我了,你的表情就出卖了你。”白衣大师微微一笑,宋启明心跟着颤动了一阵,虽说他脸上极瘦,仿佛只有几条肌肉撑着的,但这一笑,却温暖如斯,让人宽心。 但宋启明转念心想,可能是他提前就得到了消息,这白衣大师才搞些花样,想要迷惑他。 “别以为,你很懂我!” “每个人来这里,都是有苦痛的。让我来看一看,你的苦恼是什么。” 他伸出三根中指,轻轻一碾,指尖迸出火星,然后他点了点头,说:“圣已经告诉我了,你是……愧疚。” 宋启明低头不语,心像是被飓风吹起的湖水,虽然那的确是人犯,但是说他情理中也很可惜,他的确有些愧疚——这白衣大师的确有神力。 “那不怪你,宋启明……” 陈白衣把手放在他额上,然后用严肃而又温暖的眼看着他,继续说道:“这世界本有很多苦痛,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会有走投无路?你跟着我,一切就知道了……” “真的吗?”宋启明抬起眼问道,这些年,他看到太多太多可叹可悲事。 白衣大师缓缓走下来,拿出一本书,轻轻地搁在他的手上,说道:“所有的苦难都是有源头的,你将是人类摆脱苦难最早的一批人,你们都是圣选中的人……” 他低头一看,是一本名叫《圣之语》的书,作者:陈白衣。 …… 宋泰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那时候他刚刚放学,进屋就找爸爸,他说: “爸,快中秋了!你准备给我买什么?” “嘿,等你妈妈发了工资,就给你买最贵最贵的月饼,像月亮一样大的月饼。”宋启明笑了笑,摸了摸小宋泰的头,又低头看那本《圣之语》。 “爸,你在看什么书。”宋泰低头看父亲膝上搁着的书,轻声问道。 “哦,泰泰……”他看了看儿子,又举起这本书,认真地说道:“通往幸福的书……” 宋启明完全被这本书吸引住了,真的,那文字就像会吸人魂魄似的,古典而易懂。 书里面解释了人类为什么会有苦难,而且还举了很多例子,宋启明也基本上明白了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是人类的福气,是世界的造物主。圣无处不在,存在于全宇宙,他在人类世界有两个肉身,在西方叫做苏,已经被奉为圣了,在东方还未现身,是一位圣女。 圣的使命很伟大,就是拯救人类——替人类除去苦痛。 在人类产生之后的万千岁月中,神都在解除人的苦难:疾病、痛苦、死亡、分离。但人类的痛苦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根除呢?在于人类苦痛的根源在于一个叫做“孽”的东西,所有的罪恶都是他的分身。 “孽”他是黑色的世界的主宰,西方的撒单就是“孽”的一个分身,中国的“年”和饕餮也是其中一个分身。 圣一直在和“孽”的本尊做斗争,在东方,圣女遭受无数次劫难,与“孽”做殊死搏斗,为了拯救人类,圣女几次失去生命,又几次复活。 几千年过去了,在二十世纪末这个节点,圣女终于要打败“孽”了,那个时候,凡是支持过圣女的人和他的家庭,便会永远免除苦痛,来到跟天堂一般的世间。 那时候,人类将会长寿,不会有任何疾病,家破人亡的事情就理所当然地绝对不会出现。人类将会富足平等,社会也会更加安定,每个人的物质都极大丰富,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现自己的价值。 “原来,这世间所有的苦痛,都是‘孽’这畜生造成的!” 宋启明把书合上,他想:“如果没有‘孽’,就不会有那个嫌疑犯了!那只是‘孽’的一个分身而已。” 启明看了看天花板,准备再去见白衣大师,因为内心实在煎熬,他准备了一些礼品——马上就中秋了。 今天的月亮格外地圆,纯白而发亮,他想起了古人那句诗“呼做白玉盘”,真是没有比这个比喻更好的了。 他走到山上,走进寺庙中,刚刚准备抬脚去找白衣大师,却看到了白衣大师和一个女人站在庭院中,他悄悄躲进了树丛后面。 悠扬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是那个女人唱的,她深情地望着白衣大师,完全沉浸在这温软的爱情中。 “长亭外,古道边……” 白衣大师一袭西装,风度翩翩,手中捧着一束玫瑰,单腿跪下了。 那女孩受宠若惊,掩面哭泣,肩头稍稍耸动起来,她伸手接下了那束花。 宋启明不想这白衣大师还有这样的一面,那眼一改犀利,仿佛是一汪清泉,那老僧版的钢筋一般的面部肌肉居然似水一般流畅起来——深情,深情的白衣大师正在求婚。 他从口袋中慢慢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是一枚钻戒,那月光仿佛全然注入其中,他说道:“陆婉婉女士,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请问你愿意吗?” 他那三只中指的手慢慢伸在了陆婉婉的面前。女生颤抖的手伸了过去。 “婉婉,我自幼是个孤儿,命运又多坎坷,我遭受的苦难数也数不过来,我本已经心如死灰了,因为这世间,没人给我过一丝温暖,除了神和你……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放弃这白衣帮,我只想要你……我爱你!” 陆婉婉伸出手来,让陈白衣把戒指戴在了她的玉葱一般的手指上。 “我愿意……” …… 两人恩恩爱爱,直到半夜,直到那陆婉婉说家里有老乡,就转身回了,白衣大师看了看这草丛,还没等宋启明低下身子,便说道: “出来吧,警察先生。” 第二十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宋启明一边拍了拍裤腿,一边说道。 “因为我是圣的使者。” “你刚刚说,你要结婚了?”宋启明走过去,问道。 白衣大师在月光满照下,微微一笑,他说:“是啊,我要还俗了。” “你不是圣的使者吗?” “宋启明,你也许不知道。圣指示我之前,我曾经饱受折磨,这四十多年来,‘孽’给予我太多苦难,现在,我为圣招揽了无数烟火,我的功德也算是圆满了。这也正预示着圣女即将打败‘孽’,人类的黄金时代,正要到来!” 白衣大师说着话,都似乎要笑起来。 “那个女子真好运……” “不,是我好运,她是这世间,最美丽,最温暖的人。宋启明,愿你也有美满的命运。” 白衣大师已经在爱情的蜜罐中慢慢发酵了,他都不像是他了。 第二夜,宋启明又去看他,却见白衣大师在禅房内垂泪,他从未见过白衣大师哭过,他那样钢铁一般的人,居然也会流泪。 他想,只有那个女人能够做到。见宋启明来了,白衣大师赶紧擦干眼泪。那个时候,向整个世界复仇的火焰已经在他内心中熊熊燃起了。 “宋启明,‘孽’的真身重现人间!圣女已经千年未曾露面了,中秋节!就是圣女与‘孽’决战的最后时刻,你愿意帮助圣女吗?” 他问:“怎么样才能去除苦难?怎么才能帮助圣女打败‘孽’。” 白衣大师站在皎洁的月色下面,低着头,他说:“十年……用你十年的时间借给圣女,待圣女打败‘孽’,那时候,你就将复活,那时候的世界,就是天堂,你的妻子,便会笑容灿烂地又站在你面前。” “那怎么才能奉献十年?” “自戕成仁……” “自杀吗?我……”宋启明有点犹豫。 “明天,月圆。圣女降临世间,正是侍奉的时候了,这个时机千年一回。” “可是……自杀……” “你还会复活的……圣会记住你的奉献……” “我……” “不必懊恼,你愿意相信就信,白衣帮,自愿退出,自愿加入。” 他看了看白衣大师,慢慢转身回去了。跑回家的路上,他看见自己家灯火通明,妻子也许正在准备饭菜,儿子正在做着中秋吃月饼的美梦呢,他心想:不能死! 推门,妻子倒在了红泊中,小宋泰握着妻子斑斓的手,坐地嚎啕。 “孽!” 当晚的传单就发满了整个花溪市:白衣帮——圣女降临人间——孝贤寺庙会。——以庙会的名义进行最后的仪式。 第二天,寺内白衣齐聚。 有人丢掉了工作,十口之家,无米下炊;有人遭受了冤屈,投告无门,反被诬告;有人生了绝症,肌肤痛楚,无医可疗;有人丢失了儿女,漫漫尘世,无消无息。 这世间的苦楚万万千千,这人间的灾难,无休无止。这绝望的人们啊,都以期待的眼光看着“圣女”。 筱雨霏霏,阴云密布。 上山顶,却突然晴天了,正是一面悬崖,白衣大师在那佛光中端坐,他说道: “接受圣的赐予吧!十年之后,你们将进天堂!你现在正失去的、遭到的、哭泣的、绝望的。都在未来!圣女啊!” 那佛光之中,那山的对面的山上,一袭白衣,一位童女端坐莲花台,在佛光的照耀下,拈指微笑——那正是静慧。 “圣女即将打败人类所有的罪恶,让我们奉献自己,那么奉献的人和他的家庭,就会永远幸福!” 白衣大师站在“舍生涯”三个字旁,他闭上了眼。 宋启明站在那里,看见这玄幻的佛光,这缭绕的云雾,这万丈的悬崖竟犹如魔幻一般,吸引着他,想把他拉下去。 啊…… 只要跳下去,十年后,又能看见自己的妻子了…… 她会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启明,我回来了!” 那个生了三个女儿的人,第一个跳了下去,人们一个接一个往下跳,宋启明的腿不知不觉地动了起来,他的内心一股难以压制的冲动让他纵身一跃,扑入这云海之中…… 下坠,下坠,又听见白衣大师的笑声,那声音刺耳无比。 …… 十月十日,宋泰与江离、秦嘉名埋伏在陆婉婉别墅外的森林中,他们手里紧紧握着枪,紧张地张望着。 “队长,怎么还没来?”秦嘉名小声问道。 宋泰把枪放下,颤巍巍拿出一支烟,点上,眼睛却怎么也不离开那房子。 房子里面灯火通明,陆婉婉和女儿在窗前用着晚餐,那剪影恍如中世纪的童话。 “秦嘉名副队长!等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凶手就会来吗?”江离说道。 “嘘……”宋泰突然捂住她的嘴,然后紧紧皱着眉,伸手去摸枪。从黑暗中隐隐约约走出一个人影,一身黑色披风,脸蒙得紧紧的,正颤巍巍走出森林。 “队长,看来,我又要升职了!”秦嘉名的话声刚落,枪声就响了起来,那个人影应声倒下。 子弹击碎了他的膝盖骨,准确地让他失去了活动能力。 “警校射击比赛连续三年冠军学员,秦嘉名!”他一边喊道,一边跑向那个人。 宋泰和江离还没反应过来,就立马赶紧跟过去,那个黑斗笠的人捂着腿,使劲指了指身后,宋泰看过去,只见那里的草木还在微微颤动。 “可算抓到你了!队长,你算得真准!”秦嘉名拿出手铐。 宋泰把秦嘉名拦在自己身后,他发觉事情不对劲,然后小心地掀起那人的面纱,月光下,那张面庞清晰地展示在他面前——是静慧,她被一块脏布紧紧塞着嘴。 宋泰立马把她嘴中的布扯掉,他心疼地给静慧擦掉口角的红色的哼迹。 同时他也敏锐地觉察到:上当了! “他……他跑了!他早怀疑有人会伏击了,就用我做诱饵……”刚刚松开嘴的静慧立马说道。 “他怎么抓到你的!左佩呢……” “左佩……自首了。”静慧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泰想起了那天左佩赠送琥珀项链时,对自己结结巴巴说的话,想道: 左佩如果不这么做,就不是他了。 红色从静慧腿上慢慢渗出来。宋泰立马把她抱在怀中,抱起来,往屋子里走,屋子里面的人听见枪声都跑了出来。 “你们,快追!我,我在他的鞋底偷偷抹了石灰,你们打开手电就能跟着了。”静慧疼得皱起眉头,但她说道。 陆婉婉和女儿接过静慧,然后立马说道:“这里交给我们,你们追吧!” “好!”江离转身就要追过去,但秦嘉名一把推开她。 “你在这里照顾静慧……她需要你!”秦嘉名笑了笑。 “我不放心。” “放心吧,等我回来,就是秦队长了……”说完,和宋泰立马往身后的森林中追去。 第二十一章 船夫 “队长,你怎么知道今天他会来?”秦嘉名一边跑一边问道。 “你还记得《白衣大师传》中说,那年的十月十日,白衣大师的未婚妻,就是陆婉婉,曾经威胁揭发他,还扬言要打掉孩子,最终将白衣大师的别墅据为己有。 我们在藏经阁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最终的那个玻璃棺材,就是陈白衣替她准备的,想必这些年看着女儿成长,一直没有动手,而这次静慧将他的真实身份曝光之后,他想着警察迟早抓住他,便下了杀心。 他是个仪式感极强的人,从中秋杀人就能看出来,想必也会等到十月十日再动手吧!” “原来是这样!” “今天追不上,凭你我,以后别想抓住他。”宋泰沿着草木被拨开的地方往前走,隐隐约约看着那些白色的脚印,一抬头,居然能看见前面那个身影了。宋泰和秦嘉名循着足迹继续追,直到森林走尽,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了,他正向着一辆车跑过去。 “队长!不好,他要上车了!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宋泰猛地站住,月光下,他仿佛一尊巨大的雕像,高大巍峨,仿佛披着一件月光大裳。 宋泰端起手枪,目光凝聚,手指扳动,子弹划过夜空,在对手离车还有一步的时候,子弹从他的腰间射进去,又在车门上打了一个洞,火星四溅。 “过去!” 白衣大师咬了咬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即将进入老年,挨了一枪的他,有些站不住了。 只见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收缩成一片,他硬撑起来,使了全身气力,拉开车门,颤巍巍地上车了。 宋泰看见红色从车门的缝隙往下渗着,但车子却也慢慢启动,开始向箭头一般射出去了。 “走了!走了!怎么办!”秦嘉名大喊起来。 宋泰连开了三枪,打在车门上,并没有让他停下。 “输了!”秦嘉名对着天长叹一声。 “轰隆……轰……”远处一阵轰鸣声,恍如震雷,两人转头一看,是江离骑着一辆巨大的摩托车赶过来。车上绘着一只威猛的虎头,炫酷无比。 “上来!”她戴着头盔,一身中性的赛车服,英气逼人,她向着两人眨巴眨巴眼,头一歪。 “你马子真不赖!”宋泰笑了笑。 “你可别想,你有你的小尼姑呢……” “对了,她怎么?” “送去医院了,放心吧!”江离说完,等两人都上车了,特意告诉宋泰道:“对了,宋泰,我们俩,打算结婚了……” 机车像风一般往夜幕中冲过去,车灯划破墨色的幕布,顺着山路一路前行,经过隐隐约约的几座小山村,慢慢贴近陈白衣的车了。 陈白衣的车摇摇晃晃的,可见他受到的伤不轻,然而无论江离怎么加速,就是追不上,此时,路线渐渐不清晰起来,只知道是往河码头的方向去。 “小心!”陈白衣从车窗伸出头来,扔下来一本书。书急速飞过来,冲着三个人猛击过来。 宋泰一抬手,挡下了,却被书击中,跌下了车。 江离赶紧把车稳住,停下,秦嘉名下车,把宋泰扶起来。 “追!追!”宋泰捂住腿,嘶喊道。 “队长,你的腿断了!”秦嘉名说道。 “再不走……一辈子都抓不到他了!”他俩把宋泰扶起来,慢慢地扶上车,这时候,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他的车尾,于是一踩油门,又赶紧追了上去。 车停下,河边星星点点的火光,荒凉静谧。 陈白衣的车停在河边,人不见了。一阵风吹过来,有点寒冷刺骨。河面上只有一条飘飘荡荡的小船,孤零零地在那儿荡着。 “喂,你们追的那个人,已经撑着另外一条船上对岸了!”从船舱中出来一个六十左右的男人,一身斗篷。 宋泰觉得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是第一次过河渡船的时候,那个坐在船舱角落的男人。 “老船夫呢?”秦嘉名问道。 “他生病了!让我代替他!”他大喊道:“你们赶紧上来!我送你们过去。” 宋泰有点疑惑,这么晚了,撑什么船,而且这里向来只有一条船。 秦嘉名和江离笑了起来,急匆匆地把宋泰扶了进去。 船在黑暗的雾气中行驶向对岸。那人仍旧紧紧地裹着斗篷,像上次一样,连手都不露出来。 到岸,那船夫说道:“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家就在附近,去给你们拿点药。” 说完,他把衣襟中的饭盒放在地上,然后下船了。 秦嘉名张望着,看见人走远了,蹑手蹑脚地把饭盒拿过来。 “你又调皮!饭盒有什么好看的!”江离锤了他一下。 “看看嘛!好奇不可以?”秦嘉名抖了抖眉毛。 打开,三人的心突然“咯噔”一声,是,是定时炸弹,红闪闪的数字,已经跳到了:10、9、8、7…… “不好!”秦嘉名把炸弹紧紧往怀里一抱,然后纵身跳入河水中。 他往下跳了,在落水的一瞬间,他看着江离,于是他想起中秋的那天,在深邃的河岸边的夜,就那样认识了她。秦嘉名现在看着她,怀里抱着炸弹,他丝毫不害怕,丝毫没有担忧,他的嘴角反而微微上扬,他想,自己中午做了一回英雄,保护了自己重要的人。 江离愣住了,短短的几秒钟,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极大的事故,她渐渐意识到,是有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抱着危险的炸弹,自己赴死去了。 啊……. 她看到了秦嘉名的眼,看到了秦嘉名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被击中,眼泪也就夺眶而出。 “嘉名!” “我爱你!” 落水前一秒,秦嘉名笑着说道。 随即一声巨响,水窜起三米高,差点把船掀翻,宋泰把江离压在身下,两人都没有什么事,只觉得船在空中翻了整整一圈。但那船舱底下的两具尸体却翻出来了——老渔夫和今天出现的被秦嘉名打中膝盖的那个男人。 被骗了,出现在别墅的人,根本不是陈白衣! 第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 真正的陈白衣杀了渔夫,隐身在这里,等待着他。 “嘉名……嘉名……”江离赶紧跑出去,嘴里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 河岸起了一阵风,又迅速停下了,水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有! 那个渔夫突然站在上后山的路上,他拉起斗篷,额头上的十字显露了出来。 “我杀了你!”江离眼泪迸出来。 “我要杀了你!” 宋泰知道,江离对陈白衣的仇恨,又多了一分。 宋泰被爆炸震得更加虚弱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父亲的幻觉。但他使劲摇了摇头,然后跟上了江离。 在黑暗崎岖的山路上前行,步步维艰,宋泰的腿在滴着红,只能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上攀登。 往上,往上,再往上一步,宋泰终于倒下了,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说: “你先上。我,马上就到。” 江离点了点头,继续往上爬。循着血迹,果然最高处是一段悬崖,但悬崖边有一个高高的平台,上面一个院子,在雾气中闪闪发光。 进院门,一间八开门的阁楼,高大威严。门就那样开着,里面鬼火一般发着光,还有祈祷一般的声音。 她走进门去,是一个很大的厅,有一个巨大的幕布,简直跟城市里面的电影院一模一样,甚至比城市中的电影院更加雄伟。 幕上突然闪出一段视频,那画面晃晃荡荡,全然不像是电影。 陈白衣就坐在屏幕旁边的沙发上,悠闲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襟,他点起来一支烟,桌边是一杯热咖啡。 视频发出嘈杂的声音,画面中小雨朦胧。 江离突然捂住嘴,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屏幕上,她看见了父亲……十年前的父亲,十年未见的父亲,十年前要让自己变成男人的父亲。 父亲混杂在人群中,手虔诚地放在胸前,低着头双眼微闭,嘴里在念叨些听不清的话语,陈白衣高高站着,向着山顶把手使劲一挥,他瘦的脸像是铁铸一般。 这个是“庙会”那天的视频啊…… “走吧!接受圣的赐予吧!幸运的人们啊!追求十年后幸福吧!”陈白衣的声音仿佛都能穿透那层幕布。 镜头抖动着,往前走,是上山。 筱雨霏霏,所有人都一袭白衣,三步一跪五步一叩,慢慢地就到了山顶了。 那山顶悬崖旁,天居然晴了,佛光从山顶升起来。舍身崖附近,云雾袅绕,佛光笼罩。 “圣啊!”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幸福与你们同在……”白衣大师大喊一声,他在佛光中熠熠生辉。 他们一个接一个往悬崖跑过去。没有人逼迫他们,他们就这样走到悬崖边,就这样伸开双臂,就这样一袭白衣。 “爸!”江离大喊一声,视频中的父亲纵身一跃,第一个跳进云海中。 突然,空旷的山崖上响起了鼓掌声。 “精彩吗?”陈白衣从椅子上颤巍巍站起来,他两只手使劲抓住幕布,一扯,视频就只剩声音了,空洞洞的悬崖却在幕后显露出来。 原来这房子是建在悬崖前的,那幕布后就是那舍生崖。 “杀了你!”江离怒冲冲地走过去。 “杀了我?你搞清楚了!杀掉你父亲的不是我!你想清楚了,是我杀掉了他们吗?不是,没有我,他们也会自杀,杀掉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的空洞的内心,无止境的欲望,贪!他们本就活着,本就幸福地活着,我经历的他们敢经历吗?可是这样,他们还是想要更加幸福的生活,贪心!”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江离从口袋中掏出枪,指着他说道。 陈白衣手上拿起一个按钮,他笑嘻嘻地说:“这座悬崖下面,我安装了炸弹……” “什么!” “我,得了绝症了……这样的死法精彩吧!” “不好!”江离心想,这悬崖下就是穿紫河,爆炸产生的巨石,一旦坠落在河里,那穿紫河岸的花溪市就将遭到河水倒灌!陈白衣的手就要按下去了,花溪市真正的末日即将到来! “长亭外,古道边……”悠扬的歌声突然响起,在这冰冷的悬崖上,如同水流一般飘荡着,空灵动听。 白衣大师突然停了下来,他愣住了,他的眼中莫名地涌出眼泪,是,是陆婉婉! 她一边唱着歌,慢慢站在门外。 陈白衣就这样看着她,愣住了。 “白衣,对不起,其实我还爱你……还有……女儿也爱你……” 那声音仿佛闪电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手耷拉下去。 “婉婉,我还是……” 说时迟,那时快,陆婉婉突然闪过一边,宋泰塑像一般站在她身后,闭着一只眼,平稳地端着枪。 父亲的幻觉和陈白衣重叠在了一起,挥之不去。 宋泰浑身发着颤,他知道,必须要开枪了。 “砰……”一声枪响,陈白衣的额头上血“汩汩”地涌了出来,他往后一跌,跌下悬崖,他的手还伸向陆婉婉,但是,怎么也触摸不到了。 “我还是……”他闭上眼,向悬崖底跌落下去。 宋泰歪着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他把那枚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然后使劲扔下了悬崖。 这条项链,是陈白衣挖出,辗转多人,最终,又随着他最终,又随着他掉进这无底的深渊。 宋泰从山下就出现的越来越强烈的父亲的幻觉,慢慢地消失了。 他凭空向着父亲挥了挥手,嘴里面轻轻说道: “父亲,您可以真正走了。走吧。” …… 案件告一段落,后面的事情,有一件是必须提及的。 万幸的是,秦嘉名在抱住炸药跳河的一瞬间,他看见水下有一个巨大的铁皮,想必是以前的沉船,他使劲把炸药扔到铁皮下,把爆炸的威力削弱到了最小,最终保住了小命。只不过瞎了一只左眼。 出院以后,他依旧跟随者宋泰,继续做着他的正义梦,当然,这次他已经变得跟宋泰一样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后面的案件却更加扑朔迷离,更加惊心动魄,他想: 继续书写故事吧! 第二十三章 前往摩崖雪山(新故事!开动!) 父仇已报,宋泰仍旧是一名普通而勤奋的警察,日子平静而舒缓。 蝉鸣的夏初,东升旅游社突然打来报警电话,把平静的生活划破。 “是警察局吗?”那边的声音很急迫。 “是!” “我是东升旅游社的导游,今天,今天一群年轻人在摩崖雪山失踪了!” 接到报警,局里立马安排警员前往,宋泰是领队,带着秦嘉名,当然他还带着江离,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位曾在少林修炼十年的,后考入警察学院的灵雨,另外还有四个警员,常江、黄何、韩税、黄国叔。一众人开着两辆车开赴事故现场。 车行五个小时,只见白皑皑的雪山在窗外若隐若现,江离靠在秦嘉名的肩膀上睡着了,而宋泰皱着眉在看摩崖雪山的地图,灵雨冷冷地闭着眼,直直地躺在靠背上休息,他瘦削英俊的脸颊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远远看见一众人在公路边聚集,然后有人招手。 下车,只见一座巨大的雪山就在眼前,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经过。 一个胖子走过来。 “警官!你们总算来了。” “你报的警?” 那人不住地点头,说:“是是,就是我,警官,一群年轻人,背着包非要上这座雪山。” 他指了指眼前的巨大的摩崖雪山,继续说道:“怎么样劝不听,后来趁着我安排午饭的机会,突然开着一辆大巴车就消失了,后来我们在雪山下发现了车子,但是人却不见了!” “怎么?这个雪山不是你们旅游范围之内的吗?”宋泰指了指地图问道。 “最近天气热起来了,冰川可能会消融,所以封山了。再说这个雪山太陡峭,平时也只带到山脚下的村子里体验一下,都不敢上去的。” 灵雨看了看绕山而走的一条清澈的河流,低声说道:“冰川果然融化了!” 他捧了一口水,闻了闻,紧紧皱着眉头。 “哇,好凉快!” 此时,江离和秦嘉名已经在水边玩耍起来,灵雨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来到导游身边。 几人于是立马前往出事的地方,只见那辆车稳稳了停在山下的一片大空地上。 宋泰走到车边,仔细检查了车子,没有发现什么损坏,也就是车并没有遭到撞击和袭击,可以说是完整无损。 “名仔,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宋泰转头问道。 秦嘉名看了看周围,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什么线索,土地很硬,连鞋印都留不下来。”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平时吹牛皮吹大了吧!”常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说道。 “别乱说,我家秦嘉名打枪可厉害了!还得过奖!” “枪?”黄何是一个老警察了,这时候也开始插科打诨了。 众人都笑起来了。 “有一个女人。” 突然一个声音很镇定地发了出来,宋泰敏锐地发现了,然后转身看着新入职的灵雨,说:“灵雨,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一个胖女人。而且,下车以后,她还回来过。” “为什么?”大家立马问道。 “这块土地很硬,很难留下鞋印,但是你们看看这个。” 他蹲下来,在车门处的土地上指出一块凹陷,说道:“这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生留下来的,鞋跟是梯形,窄的一面朝着雪山的方向,肯定是她下车的时候留下的。没有发现其他的脚印,这个女生肯定很胖,却又很爱美,出门旅游都穿高跟鞋,她很重,又是高跟鞋,所以留下了这个鞋跟印子。” 宋泰望了望导游,导游立马点头,说:“的确是,有一个胖女人,每天都浓妆艳抹的!” “你怎么知道她又回来了呢?”江离凑过去问道。 “因为那边还有一串鞋跟印,窄的一头朝向我们,而且印更深,更乱,说明!她是跑回来的!” 宋泰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然后对灵雨点了点头,说:“是这样,鞋跟窄的一边冲着车辆,应该是回来的时候留下来的。” 韩税走到灵雨身边,问道:“你这也太厉害了!怎么发现这是鞋跟的?” “我在少林寺住了十年,负责给灯添油,每天都很多人来拜佛,我观察过的人很多,这没什么。” 上车,车上很凌乱,像是被人翻过一般,几人在车上仔细地搜寻着,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宋泰突然趴下,然后伸手去一排座椅下面摸,他看到一颗闪闪发光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块翡翠玉,半圆形。 “玉玦” 江离走向前,说道。 “你有研究?” “我很喜欢这些东西,看这个纹路和形状,应该是还有另外一半。”江离拿着端详了半天,说道:“这还是一块古玉呢!” 秦嘉名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又环顾大家,似乎是在说:看,我媳妇多棒! 车上别无发现,于是下车继续往前走。 “导游,贵姓?”宋泰问道。 “叫我阿金就行。” “阿金,你对这块儿熟不?” “熟啊!怎么会不熟呢!我成天在这儿当导……” 阿金转头一看,几位都笑嘻嘻地盯着他,他立马明白,转口就说:“不熟,不熟……我真的……” “好!解决向导的问题了!”宋泰往前一指,说道:“出发吧!” 山路崎岖无比,车辆无法上来,从山下茂密的杉树林,一路往上,树木植被越来越稀疏,而之前随处可见的昆虫却都全部消失不见了。 气氛越来越诡秘,就像是进去到了一个全新的异世界,路边的草似乎都已经不是那人世间正常的草木了。 山上越发清冷起来,羊肠小道弯弯折折,让人辨别不出方向。大家的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压抑感,却没有地方发泄。 突然一个巨大的石碑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心中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 “我好害怕,我想回去了……”黄国叔说道。 “你要回去就回去吧。”宋泰轻声说道:“我就不送你了。” 那人跌跌撞撞跑回去,还没有几步,却又往回走了。说:“我们后面……有人……” 第二十四章 奇怪的村民 大家都被吓得心惊肉跳的,都猛得转过身来。只见一群人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大家身后。大家手扛锄头等农具。 “各位!大家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来调查一个案件的。” 江离吓得躲在秦嘉名身后去了,她看见那些村民很奇怪,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尤其是他们的牙齿,黄,黑,有各种杂质附和在上面。 “是水质问题,饮用水肯定不干净。甚至……”灵雨低声说道。 无论大家怎么说自己不是危险人物,村民们仍旧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大家都无可奈何的时候,村民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光头,带着一个金丝眼镜,他使劲摇了摇手,说道:“原来是警官啊!来来,村里请。” 宋泰和他一握手,然后转头看见村庄的名字:守藏村。两边是一副对联: 千古将军过此地 万两黄金留他乡 好奇怪的对联,这个村子有故事。 “我是陆奇,大家都叫我奇叔,我是这里的村长。警官来查什么案子?” “我们是来……”导游抢话说道。 “我们来查一个盗窃案的,一个小案子。”宋泰立马说道,拦住了导游。 走过牌楼,就是一条村庄,透过村庄的土路,就能很明显看到那高耸入云的雪山。 那群村民就在后面紧跟着,也不说话,似乎都有些紧张的情绪在里面。 只见是一色吊脚楼,参差不齐地摆在那片山下,常江问道:“诶,你们这里怎么都是吊脚楼?不都是西地区才有这种建筑吗?” “各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每年都会有冰川融水,前年,天突然变热,融水都淹了村子了,于是我们才建造这样的楼房。” “哈哈,村长啊,听你的语气不像是本地人啊?” 秦嘉名早就听出了问题,于是大声问道。 “我们村长是外地的,去年从上海来的。”村民中窜出一个小孩子,说道。 一个男人立马给他一巴掌,宋泰想,那肯定是他爸爸。 江离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块糖果,小孩子立马转哭为笑。这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只见稚气未脱,和那群村民完全不一样。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黄国叔提出想要回去了,明天再查。 “今天住这儿吧。”宋泰,秦嘉名,还有灵雨一齐说道。 “为什么?” “你回去吧,回到市区就到深夜了,明天七点过来报道。你回去吧!”宋泰看了看他,说道。 黄国叔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最后所有人一致决定住下来。 村长首先腾出了村委会的房子,那个小男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紧紧拉着江离的手,说道:“姐姐,姐姐!去我家住,好不好?” 那孩子的家长刚准备说话,村长便说道:“你们人太多,村委会也住不下,这家人的房子也挺大的,你们就分开住吧。” 沉沉的深夜来临,黑暗的世界完全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与城市文明完全不一样的天地。 几个人待在这黑暗的村庄中,晚上跟村民一起吃了一顿很奇怪的饭菜。 那个小男孩一直给他们夹菜——今天有肉吃。 秦嘉名大吃特吃,说道:“这肉味道很奇特啊!真好吃!” “这是熊肉!” 村长斜着眼看看大家,又用他很独特的声调说道:“你们嘛,想在外面吃这么好的肉,是不可能的!来来,这里还有斑鸡,女孩子,叫江离是吧?吃这个,折耳根!” 灵雨看了看那肉,放下了。 “这个哥哥为什么不吃?”小孩睁着闪闪的大眼睛。 “他以前是和尚!”秦嘉名只顾自己大吃大喝。 “这肉不新鲜……但也没有坏。”灵雨淡淡地说道。 “哦?那你们的肉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宋泰立马问道。 全村人似乎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这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可怕,真的很可怕。 他们心里有事情!宋泰一拍桌子,这个饭桌的人都吓一跳,宋泰故意说道:“吃饱了,吃饱了,诶,你们这肉怎么保存的啊?又没有冰箱。” “这还不简单!这雪山里,冰窖有很多的!我们把肉都放里面的!” 小孩突然说道。 一刹那,宋泰看到全村人脸都变惨白。那家长直接拉着小孩子就回去了,只见他还转头说:“姐姐,等会来我家啊!” “没事,没事了!大家接着吃啊!”村长突然这样说道,又把宋泰拉到一边,解释道:“咱们这儿穷,所以冰窖里都是大家的年货,他们怕你知道了,抢了去。” “哦哦,原来如此!这就很合理了嘛!”黄何笑嘻嘻地说道。 晚餐就这样继续。 晚饭刚刚用完,大家都走到外面的时候,只见从隔壁的山村小道上,一群红色的火光从村口牌匾那里直冲冲地过来了! “是他们!狗生的!”村民叫唤起来,只见他们抄起家伙,往牌匾那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宋泰一行人只觉得莫名其妙,灵雨突然说道:“看他们来的方向,是隔壁村的,这山下一共三个村,我看地图的时候发现,咱们这个村离雪山最近了,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走,去看看。” 等大家都走到的时候,只见那群拿着火把的人已经和本村的人对峙起来了,而且还互相大骂着。 “把东西交出来!还想着独吞!” 对面的人说道。 东西?独吞?这件事情果然不简单,那群失踪的人,很可能就与这些村民有关系! 没等宋泰说话,只见陆奇村长拿着大喇叭喊到:“别再闹了,我们这里有警官来了!警官来了!再闹的话,你们肯定一无所有!一切听从警官的!” 当村长说道警官两个字时,哄闹的对方,居然突然安静下来,只能看看火光闪烁。 “各位!这些年货,是我们村的财产,不属于你们,你们也别想着我们的东西了!有种自己去找年货!”村长说道。 那些人真的是为了肉,为了那储藏在冰窖中的肉才来的吗?按理说,这个村离雪山近,拥有冰窖确实也正常。 安静的对面,突然又躁动起来了,他们大喊道:“必须平分!这座山是属于我们三个村的!把东西平分了!” 火把帮的人突然动手了,一锄头把小孩妈妈的头打中,她当场倒下。 “啊啊啊啊啊!” 一场大混战拉开帷幕。 灵雨却说:“年货!肯定不是那些肉!” 第二十五章 玉玦重现 双方缠斗在了一起,大家挥着锄头和扁担互相攻击。整个场面比电影还热闹。 宋泰皱了皱眉,说:“敢在警察面前打架?你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他冲进人群中,开始拉架。 秦嘉名自然不用说,在学校里面练得一身武艺,对付几个村民还是绰绰有余的。真正让人震惊的是灵雨,他一个垫步飞奔过去,左手使出龙爪手一把掴过一个村民,另一只手挡住村民的铲子。一会工夫,就撂倒四五个人。 这几个警察在学校学的摔跤术都用在了实处。 半小时过后,大部分的人都被制服了,几个警察气喘吁吁。刚刚才安静下来,只见火把帮中的一个小伙子,突然抄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大刀来,冲着灵雨就过来了。 不仅如此,本村的人,都从家里抽出尖锐的武器,眼见就要见红,全场都要紧张起来。朝向灵雨的那把刀就要触到他的后背了,情况马上就要控制不住。 这时候。 宋泰镇定地掏出枪,朝着天空就是一发子弹。 “砰!” 这声音振聋发聩。 刀猛得停了下来,与此同时,灵雨一个侧踢就把他踢翻在地——他早就觉察到有人在他身后袭击了。 世界安静下来,异常安静,风吹动杂草的声音都若隐若现…… “砰!” 又是一枪,火把帮的人赶紧拿起火把,连滚带爬逃了出去。才过了几分钟,世界又恢复往日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随着打斗的停歇,所有人都伤痕累累地回家,于是宋泰众人准备休息,明天继续查案子。 灵雨,秦嘉名,还有江离住在小男孩家中。小男孩的妈妈受了伤,躺在床上,全村的人都毫无办法,加上天黑月高,也没办法去找到医生,人们都着急起来。 江离慢慢走过去,拨开众人,说道:“给我拿一支笔,一张纸。” 笔墨已到,她几笔就画出一些草药的模样,说道:“你们看见过这样的草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 只见灵雨转身走出门,秦嘉名问道:“雨,你干嘛去呀?” “挖草药,我以前在少林寺的时候常挖这种草,它长在山木底下,我上山的时候看见过。” “你去就去呗,怎么一声不吭呢?以后要改!”秦嘉名说道。 “好的,副队长。”他淡淡地说道,然后转身出去了。 才半个点不到,灵雨兜着一大堆草药就进来了。 “对!就是这种,你知道吗?我们在药店买的隆苏素软膏就是从这种草药中提取的!”江离拿着草药,晃了一下,说道。 “我去熬药。”秦嘉名说道。 “我去吧,从前……” “从前你在少林寺……对不对?” 众人打断了灵雨的话,黄何说道:“少林寺真是个好地方,啥东西都可以学!灵雨,你休息会儿,我去熬药。” “留一部分,我要做膏药!”江离补充道。 敷上药半个小时,喝了草药两个小时后,小孩的母亲终于好了起来。村民们都感恩戴德,一齐说着感谢的话。 这时候,泪眼婆娑的小男孩走过来,轻轻牵着江离的手,晃着,说道:“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不要紧的!”江离摸了摸他的头。 …… 月明星稀,宋泰坐在吊脚楼台,他在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这件事奇怪的地方太多太多了,看到村长在自己房间旁转来转去,其实是监视着他们。他想直接摊牌,说是要寻找失踪的人,问出线索,但是又怕打草惊蛇,实际上,这件事与这三个村绝对脱不了干系!他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了。 “能把所有事情都解释得完美无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相。阴谋也许能解释999种现象,但总有一种,是掩盖不了的。戳破阴谋的办法,就是找出那一个马脚!” 宋泰一边说,一边欣赏这里的月光,突然看见栏杆底下有一点烟灰,还有一大片浅浅的脚印。 他蹲下来,烟灰还有完整的形状,说明是不久前留下的。 “村长,我这有盒好烟,你抽烟不?”宋泰故意高声问道。 “不抽不抽,感谢了!”外面立即想起那些声音。 “那咱们这里的村民们抽烟不?”宋泰继续试探道。 “咱们这里的人哪,都不怎么抽烟,远离城市,也不爱抽那些。”村长说道。 既然村民都不抽,这烟灰哪里来的?他蹲下来继续搜索,脚印,有七种,平底鞋,都在40到42码之间,东南角有三四根头发丝,很细很黄。 想必那些失踪者,就曾经住在这里。 宋泰想到这里就无比难受,因为据导游所说,失踪这几个人都是途中加入旅游团的,每人交了个车费,就跟上来了,所以旅游团也并不熟悉他们,没有办过正规手续,导游甚至只见过他们几面。 于是宋泰立马走进导游的房间,说道:“失踪的人至少八人,七男一女。对吗?” 宋泰把那个回车上的女人也算上了。 “神了!不过你少说一个,应该是七男两女。”导游一脸惊讶的表情。 “他们有没有抽烟的?脱发的?”宋泰问道。 “宋警官,你这真是……太神了,有个抽烟的,还有个头发稀疏的男人!” “他们不是来旅游的。”灵雨从门外走进来,突然说道。 “诶?你不是去小孩子那边了吗?”黄何问道。 “江离在给人治病,我就出来看看情况。”说完,灵雨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是一张地图,自己手绘的,而且标注得十分清晰。又不像是地形图,也不是旅游地图的样子。 “这是什么?” “我刚刚去采草药的时候,在草丛中发现的。这群人来这里,绝对有自己的目的,这个村里面,我想还没有人会画这样的地图,有方向标志,有地理学上的等高线。” 宋泰接过来,果然是地图,还有一些地名的标注字迹,很娟秀的字体,只见一个五角星旁用很大的字体标注为:守藏村。 “写字的肯定是女生,女生应该不和男的住一块,男生住在这里,那女生住哪儿呢?”宋泰心里默默想到。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非常小的低声:“队长,我是嘉名,你过来一趟,有,有重大发现!!!!” 第二十六章 地道暗门 秦嘉名之所以这么急迫地打电话,还得从几分钟前讲起。 在治疗好小男孩的妈妈之后,他一直拉着江离的衣袖,这时候,小男孩突然从他的领口掏出一个精美的物件来。 他对江离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妈妈!这个送给你!” 他双手托起,交给江离,这时候江离和秦嘉名都惊呆了,他俩对视一眼,江离对秦嘉名说:“去叫人!” 那是,那是一枚精美的玉器,闪闪发光,一块古朴的玉,而且是玉玦!跟车上捡到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 上面的蟠龙纹,刚好可以和车上的那一个连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这个玉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车上的那个是谁的?这个又是谁的?为什么? “这个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男孩的爸爸立马冲过来,他大喊一声,把玉玦抢了过去。 全屋子的人,都慢慢的,悄无声息地出门了,回家了,只剩下那几个人。 “不好意思啊!这个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真不好意思啊!我这里会给您准备更好的礼物的。” 那个男人说道。 “爸爸,为什么不可以呀!” 小男孩说道。 “滚到你的房间去!”他大吼一声。 这时候,警察们都来到了这个房间,连村长们都来了,屋子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宋泰走到最前面,一边进门,一边把枪拿出来。 “怎么了?江离?”他问道。 江离努了努嘴,然而灵雨早就已经看到了那块玉玦。一个跳步,直接抢了过来,交给了宋泰。 宋泰眼睛都瞪直了。 那个男人猛得要抢,灵雨直接站在宋泰的面前,挡住了他。 “这是证物。” 宋泰面不改色地说道。 “什么证物?什么证物?你们怀疑我们是贼?”村长跳出来大喊道。 “我们根本不是来查什么偷盗案子的!我们是来查失踪案的!”秦嘉名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失踪案?”村长说道。 “七个男人!两个女人!” 村长的脸色都变了。 “住在村委会的就有七个,有一个脱发,他们还抽烟……” 村民的脸色骤然大变。 “坦白从宽!事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告诉我,你们把人藏哪儿去了!还有,他们与你们三个村争夺的‘年货’有什么关系?”宋泰说道。 “还有一件事!”灵雨走到村长身边,说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这个村的,而且,从你的房间,我看出你在关心什么,你来这里当村长的目的是什么?” 灵雨在去村委会的时候,他曾经悄悄潜进村长的房间,那是一个很整洁的地方,全是书架,上面有《花溪市地方志》、《花溪地图大全》、《花溪市传说总纲》、《中国历史图鉴》、《易经》等等。他简单翻了翻,居然全都是笔记,全都是自己的标注,而且!他还在书中翻到了一张毕业证。上面写到是: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 村长支支吾吾起来,面对质问,他内心开始动摇了,这时候,一个村民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不能说!村长!绝对不能说!” 宋泰刚刚准备说话,窗外又突然响起了声音,一出门,只见火光冲天。 “村长!不好啦!是另外一个村的过来了!他们自己制作了土枪!”一个村民急急忙忙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年货’怎么办?” “先别说这个了!我们从暗道跑吧!”村长说道。于是他组织村民打开房间下的暗道,在敌人袭击之前,大家都逃了进去。 那是一条极其隐秘的暗道,这条暗道从全村底下穿过,在每个房子下面都有一个小台阶相接。宋泰他们一下去,就发现极其不正常,因为这个地道居然全都是壁画,于是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村长。 “你这是自己凿的?” “这工程量你不知道?怎么可能呢?”他瞟了宋泰一眼。 “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 “宋警官,我是学历史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村子基本上就建设在这个暗道之上,我发现了这个暗道,只不过是让村民把自己家和这暗道相通而已。这其实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的墓的道路。” “难怪这个村子叫这么个名字!”灵雨低声说道。 “村长!找不到出口了!怎么办?”前方的村民大喊道。 “可能是最近雪水融化,甚至还有雪崩,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村长想到。 然而地道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找不到出口,有人甚至开始出现了晕厥,秦嘉名说道:“咱们往回吧!” “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众人都毫无办法,有人开始捅上面的通道,顶上的土却开始簌簌地往下落了。 “快要塌了!别捅了!” 开始有人哭起来,黄国叔开始给家里发遗信,可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怎么办!我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不,我宁愿在这里死了,也不愿出去被他们打死!” 就在哄哄闹闹之际。 江离一边走,一边摸着墙壁,她想,遇到宋泰和秦嘉名真是她的福分,死了也值得。 突然,她发现了什么!是暗门!是暗门!她大喊一声:“这边有暗门!” 灵雨和秦嘉名跑过来,也发现的确有个暗门,于是开始使劲推着那扇门。 果然,的确是有门,只是非常非常不起眼。村长跑过来,墙上的龙首只要轻轻一碰,一道暗门就打开了,是一个小小的地道,是个小坡路。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宋泰问道。 “应该是建造这个坟的工匠们给自己留的一条逃生之路,走吧!” 从坡上往前走,就是一个巨大的盖子。 “所有男的,都过来。” 几乎是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每个人都铆着劲儿,一致用力,才终于把它顶起来,一股极其巨大的冷风从出口灌进来,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出门,眼前的场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二十七章 雪山迷踪 刚刚走出暗门,只见一片白色的闪光,极其耀眼。所有人都捂住了眼睛。 “这是哪里!我的天!” 江离第一个出去,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战战兢兢地往回望去。 “大家快回去!太冷了!”秦嘉名喊道。 原来这暗道直接通往这雪山中,冷风飕飕的,到处都是一片洁白。 “不对,这雪……” 灵雨摸了摸这雪,只见一捏过去,几乎都化成了水了,今年的天气真的很不寻常,全世界都出现了冰川融化的现象。 于是大家都往地道中退去。 “不好!地道要塌了!大家赶紧出去!” 于是大家又蜂拥而出,天地一片纯白,大家都抱着手臂,瑟瑟发抖。于是只能往前走去,寻找出路。 往前走,往前走,一个小黑点蓦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大家不要去那里!”村长突然拦到宋泰前边。 “为什么不让去!”黄何说道。 “因为,因为,因为方向不对!”村长支支吾吾说道。 “方向?这一片白,你告诉我哪里是东南西北!”导游插话道。 于是众人便前往那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见眼前的场景越发清晰起来,原来是一个帐篷,很奇特的场景,把大家都弄懵了。 帐篷边,有一堆木头,架起来的木头,很明显帐篷主人想生火,但是木头太湿,没有成功,打火石还扔在旁边,几个人慢慢走近帐篷,发现帐篷里有一些食物,有一些生活用品,宋泰从一个书包中发现了一张合影,上面有一行小字:花溪探险研究会。 “喂,失踪的是这几个人吗?”韩税问导游道。 导游点了点头,看来这几个人,曾经在这个地方撑过帐篷,想生火却没有成功。 出了帐篷,再往前走几步,发现有一片极其狼藉的地区,灵雨说道:“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这时候,江离转头跟宋泰说道:“宋队!这里,这里有一个洞口!!!” 几个人蜂拥过去,看到这是个可容一人下去的小洞,还有悬梯挂在那里,底下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 正在几个人商量着要进去的时候,只见灵雨大喊一声:“躲开!” 等宋泰一转身,只看见村民们个个都拿着一根木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村长的指挥下,向着他们走来。 “你们干什么!”秦嘉名掏出枪,紧紧端着,说道。 “包围他们!”村长指挥道。 村民们走过来,紧紧包围住了宋泰一行。 “真相就在这个洞下面是吗?”宋泰笑了笑:“我想,失踪的人并不是单纯的游客吧?他们的失踪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吧?” “你不需要知道,我只告诉你一点,你敢下去,我们就把你们全杀了。”那村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宋泰端起手枪,稳稳地对准他们。 “江离,灵雨,秦嘉名,你们三个下去!”宋泰说道。 村民们全部都冲了过来,宋泰一枪打中一个村民的腿,所有人却没有被吓住,仍旧扑向三人,秦嘉名左突右撞,无奈对方人太多了,他身上挨上了密密麻麻的棍棒,他只能勉强护着江离,然后趁着这个机会,灵雨一跃,就钻进了洞口,立马向下着地,随即扯断了悬梯。 外面正在扭打之际,只见天际线边出现了两帮人,都端着土枪,蜂拥而至。 不好!是另外两个村的村民们,他们居然追到了这个地方! 不同的是,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显然是准备充分了,而且,为首的人还拿着一副地图。 “你先人的!居然去我办公室偷了地图!”村长说道。 “这下死定了。”黄国叔叹了口气,依这一棵树,一副要死的样子。 “喂,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村长跑过来,用他蹩脚的普通话对宋泰说道。 “交易?” “你们几个人不是有枪吗?”他邪魅一笑,说:“他们的破枪,干不过你们,或者说,有你们,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你帮我击退他们。” “然后呢?”宋泰问:“等子弹打完了,你再杀了我们?” “不不,之所以叫做交易,就是说对你们有好处,我简单告诉你,年货就在这个洞下面,咱们,一人一半!” “好啊,那你先告诉我,年货是什么?还有,失踪的人,与你们是什么关系?”宋泰镇定地问道。 “事成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几个村民都中了子弹,躺在了地上。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几乎是几十发子弹同时发射,宋泰迅速躲在树后面去了。 “你们!赶快还击啊!”村长躲在另外一棵树的后面,大喊道。 突然,那个小孩被一颗流弹击中,倒在了地上,秦嘉名赶快把他抱过来,掏出枪来,气呼呼地瞄准着。 “秦嘉名!”宋泰喊道。 “先人的!我忍不住了!”秦嘉名对宋泰说道。 对面的枪声又集体响了起来。 滋滋,咔,咔嚓,滋滋…… 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幽灵一般钻进大家的耳朵中。 咔……咔…… 奇怪的声音。 “不好!!!!!” 村民们大叫起来,迅速地往外跑去。 “是雪崩!” 宋泰立马意识到,就是那些密集的枪声引起的,当然,今年的雪本就化得早。 无论是打斗的,开枪的,是躲起来的,都一个劲开始逃跑。 对面的人本来还往这边冲,只见他们也突然面容失色,开始往回奔去,雪崩就要出现了。 轰隆隆!轰轰! 山体出现了一条极其巨大的裂缝,裂开,裂开,跌落,形成了雪瀑,一股脑地往山下的人群的方向扑过来。 “跑啊!大家快跑啊!”村长大喊一声,往山下使劲跑去。 警察们也连滚带爬地扑向山下,疯狂地跑,却只见前方的道路,全都是巨大的缝隙,像是一张完全没有规律的网络,要把大家全部都网进这张罗网中去。 突然,密密麻麻地,只见那裂缝中,出现了一些声响。 就像是蜂鸣,给人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不好!”秦嘉名大喊一声! 第二十八章 嗜金虫 “遭了!”黄何大喊一声。 只见密密麻麻的地层中,仿佛白色的泡沫海一般,疯狂地涌出一些细小的生物。 仔细地看看,它们有着极其锋利的口器,中间一根尖尖的吸管,没有翅膀,有一个白色的硬壳,光滑无比。这肯定是群居昆虫,就像是海里的成群的虾米。 他们翻滚着,奔跑着,迅速地朝着人群涌过来,就像是一大片海浪,极其汹涌澎湃。 “惨了!” 宋泰大喊一声,只见大量的虫子从缝隙中涌出来,直接赶上了人群,紧紧地将人都裹起来了。 黄国叔喊道:“我不想死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恐惧占领了每个人的内心!大家紧张极了,都在准备接受命运的惩罚…… 诶?怎么?这虫子不咬人? “因为它们也在逃命啊!”秦嘉名大喊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只虫子就已经钻到他嘴巴里去了。 “这虫子会找稳定的避难场所!大家捂住耳朵,紧紧闭住鼻子、眼睛、嘴巴!”江离大喊道。 呸!呸!呸! 常江满嘴是虫。 “就想象成你在吃炒米!嘎嘣脆!”导游说道。 “鸡肉味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 雪崩得越来越夸张,人们即将被巨大的雪瀑所掩盖,人们尖叫着,有人被卷走,有人直接被大雪块掩埋,有人甚至被掀起来的石块砸中头部,还有人当场去势。 然而宋泰一行还有村长,以及隔壁村的几个小伙子被卷入了虫群,以极其快速的姿态冲在了雪瀑之前,仿佛坐着一条白色的炫酷的冲锋艇。 只是呼吸很困难,只能在短暂的接触空气的几秒钟,才得以呼吸。 “这,这都是些什么虫子?” “不要说话,不然就会被虫子钻进嘴……嘴,巴啦……”一边说,村长的嘴就钻进了大量虫子。 “这叫做嗜金虫,以吞噬金属矿物为生,吸取金属物质的微量元素。常常出现的地方,是有大量的金属矿物,尤其是以黄金居多!”江离说道。 “百事通啊!怎么啥都知道?真是服了!”韩税笑道。 “也不看看是谁媳妇儿。” 江离把秦嘉名抱住,张开嘴,喂了一口虫子。 “爱情的味道怎么样?”江离调皮地说道。 “呸!呸!呸!!” “大家不要害怕,这种虫子性温,微甜,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呢!特别补,生吃也绝对毒不死!” 于是众人都被虫子哗啦啦地推向了前方。 “哎呀!” 只见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坑,就像是悬崖一般,深不见底。虫子却猛得往里面窜去。 “啊!啊!啊!啊!要死啦!” 仿佛过山车一般,虫子们却把人群稳稳地托住了! “它们要把我们带哪里去!” “生物的求生欲望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所以,他们到的地方肯定是极其安全的地方,而且,可能还会有食物和水。”江离补充道。 只见他们一直往那个非常非常深的洞口冲去,就像是滑梯一般,一秒几十米的速度,如山洪狂奔,突然,就到了一片极其巨大的广场停下了,虫群立即散去,也许才三秒,才五秒,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神奇至极! “这!这是哪里?”导游被甩晕了,于是摸着头问道。 “天!”黄何大喊一声,用手指颤抖地指向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那里有十来个人的骨架,横七竖八倒着。 “莫非,这就是失踪者!”秦嘉名问道。 “怎么可能?昨天失踪的,今天就变成骨架了?”宋泰望了他一眼,说道:“还是我徒弟呢!” 几人慢慢走过去,发现除了骨架,还有甲胄和兵器。 宋泰慢慢蹲下,拿起一片骸骨,突然就粉碎了,于是就只是观察,他指了指一块骨头,说道:“有砍伤的痕迹。” “那是什么?” 秦嘉名突然指了指黑暗中,只见一点点的微光在闪烁。 “我们去看看!”宋泰说道。 这时候村长出现,从手中掏出枪来。 “你,偷枪!”黄国叔这时候才发现枪早已经被村长偷走了。 “砰!”他一枪打死一个隔壁村的年轻人。 宋泰突然以极其快的速度掏出自己的枪,在他反应之前,一枪射出,只见那人一躲,还是击中了右臂,不好,他是左手拿枪的,是个左撇子! 于是村长几枪一出,顺势又倒下几个村民,于是众人都四散开来。 “我们不要年货了!好不好!放我走!”隔壁村的村民跪下说道,一直在磕头认错。 “滚蛋!” 几个人赶紧往回跑,这时候凌空几阵枪声,跑回去的人一个个应声倒地。 “宋队……怎么办?” “咱们不能打死他!”宋泰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站着被他打死!” 那人却慢慢靠近,他极其嚣张,说道:“今天,就要让你们死在这里!” 紧张……紧张的气氛! 宋泰紧紧地握住枪,手心都冒汗了,突然,一个身影闪过去,只见一个人突然扑向村长,那是,那是…… 灵雨! 是灵雨,绝对是他。 灵雨一把扑下村长,抢过手枪,拉着他的领子就往前面的闪光点跑去,只见闪光的地方突然出现一扇大门,他使劲拉住村长,说道:“密码多少!” “什么密码?”村长喘气道。 突然一把枪,抵住了村长的后脑勺,宋泰冷峻地问道:“这扇门上有一个格子,你去解开这个盘谜!”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潜心研究了十几年,从将军的生平中寻找证据,我看了地方志,还问了他的族人后代,才终于解开这个谜团!” “少啰嗦!” “好!我解,我解开!”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把手放在格子上,开始操纵格子上的棋子,左一下右一下,来回用了十分钟,才终于听见“轰隆隆”一声。 石门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一道闪耀的光芒从里面闪出,这么厚的石墙,仿佛都无法阻止这光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门轰然而开,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宋泰赶紧自己全身都在震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第二十九章 价值连城 大门一开,所有人都震惊了。 璀璨的光芒一下子充满了整个空间,简直到了辉煌的程度!金块堆积成小小的金字塔形状,金板一层一层地叠加着,一直到达顶端,金饼散落一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大片黄金背后,又是一个个的小厢房,不知道里面藏着有什么样的宝贝。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嘉名感叹道。 “看上面。”村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上面。 只见漫天星斗一般,红宝石,猫眼石,钻石满满当当铺满了整个顶壁,形成了漫天星宿,熠熠生辉。 “这太夸张了吧!”黄何赞叹道。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年货’吧?”宋泰看了看村长。 “难怪你的房间都是那些研究书籍,你还是从大学来的!”灵雨低声说道。 现在想来,那两个村的村民得知年货的事件之后,不动心那才是不可能的。他们宁愿杀伐,因为只要得到这个宝藏的万分之一,就能世世代代享用。 “这是坟墓吗?”宋泰问道。 “不,这里原本是一个古代的墓葬,但是被盗掘了,我们走过的暗道就是墓道,将军只是利用这个主室,储藏了这些宝贝。”村长叹气道。 “那些失踪者,与这有关吗?” 村长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他说道:“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他们在哪里……” 只听见一片嗡嗡的声音,大家一转身,只见那白色的嗜金虫向着这片黄金蜂拥而至。 “队长,这样的黄金储藏室不止一个,刚刚我下去的地方就是,可是都被这些虫吃光了!”灵雨说道。 “关门!”大家一齐喊道。 随着关门的密码绘制完毕,大门轰然而闭。虫子被挤到了外面。 “呼……” 踏过黄金,一直往前走,就是众多厢房,分为乐器室,兵器室,车马间等等,里面的东西将以十万为单位来计算。数十万的文物就密密麻麻地堆放在这里。 “天啊!这是一个宝库,我要上交!”常江兴奋地说道。 “我,我和你们平分!好不好?”村长里面跑到警察们面前,就差点跪下了。 没人搭理他。 “我想,如果真的建博物馆了,会不会以我们的名字命名?” “黄何博物馆?哈哈哈……” “偷偷拿走一块钻石行不?” “秦嘉名,我要三百克拉的钻戒!” “有的是!” …… “你们出不去的。进去的密码是不一样的。”村长说道。 “我们出不去,你难道出得去?”宋泰反问道。 “大家一块饿死吧,黄金能吃吗?”村长反驳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这时候,黄国叔似乎看到了墙壁上的一张弓箭,于是伸手触碰了一下。 “别碰!”村长大喊一声。 只见一面墙壁轰然倒塌。 “这是将军用来防范外人入侵的!” 墙内出现了一大片红色的蜘蛛,还有蓝色的毒蛇。 “将军把上万只雪山穴珠和纹蛇放在一个房间内,经过几百年的互相残杀,只剩下这些了。” 只见几百只饥肠辘辘的蜘蛛和毒蛇,就像是突破了百年的牢狱,又看到了新鲜的食物。 红色的蜘蛛爬满了墙壁,蓝色的毒蛇吐着信子。 “生火!”宋泰大喊一声。 秦嘉名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小的打火机,递给宋泰。 “这管什么用?” 说时迟那时快,蜘蛛猛得一跃,跳到了黄何的手臂上,一口居然撕掉了他一块肉。 灵雨立马从怀中掏出尖刀,剜掉了黄何被咬的那块,远远地扔了出去,蜘蛛和毒蛇一下子涌了过去。 黄何满头是汗,疼得青筋暴起。 “快开门!” 村长立马走到门旁边,可惜试了好多次,仍旧打不开。 “忘记密码啦!” 此时蜘蛛和毒蛇吃完了那块肉,疯狂地涌向这边,眼看就到了生死关头,秦嘉名和江离紧紧地拥抱在了一块。 只见灵雨一只脚迈向前,气定神闲,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围着人群画了一个圈,那些蜘蛛们就在圈外面停住了。 它们一直试探着,始终不敢向前。 “这,这是什么?这么神奇!”韩税惊讶地问道。 “正是我从少林寺带来的,是一种迷惑蛇虫的秘方,其实就是给它们一种危险信号,面对这种程度的蛇虫,撑不了多久的。”灵雨解释道。 村长那边急得都跺脚了,只见他突然大喊一声:“对!” 随着密码的正确,大门突然就打开了,轰隆隆,几人赶紧窜出去,门随即又关上了,只见一只蜘蛛飞跑出来,灵雨迅速一手抓去,躲过它的毒牙和刚毛,直接取下它的上颚。 “终于出来了!啊!”江离喘着气,面色赤红。 黄何被咬伤了,疼得直冒汗,手上的伤口变得红紫。 “快!快看!” 原来,皮肉的味道引来了一只巨大的熊,正从洞口钻进来。宋泰往外面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雪崩停止了,外面的人左右乱躺着,看着似乎都没有了生命体征,而且面目模糊,想必是被这巨熊袭扰过一番的。 刚刚想着,只见巨熊闻到了味道,于是顺势扑了过来,一下子把宋泰扑倒在地,宋泰紧握手枪,朝着巨熊的肚子就是一枪,灵雨一个后踢腿,直接把中枪后的巨熊踹倒在地。 然而,巨熊被彻底激怒了,一巴掌就把面前的一块巨石击碎,几个人爬起来就跑,巨熊狂怒了,紧追不舍,这时候,秦嘉名凌然站住,朝着天上就是一枪,直接把山顶一块尖尖的石头根部击碎,石头从上面落下,刚刚好砸到巨熊的头顶,将头部刺穿。 逃出去了!逃出去了! 可是,逃出来又怎么样呢? 茫茫雪原,完全没有任何方向,这时候,山路崎岖不平,几个人又饿又冷。 往前走,不知道哪里才是村庄的方向,然而地上的尸体又让人心痛不已,人类,当看见自己的同类到达这个地步的时候,内心的恻隐就会突然闪现出来。或者,这也是他们自己的命运! 正在大家跋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宋泰看见有个东西,深深地埋在一课枯木下的薄薄的雪堆中。 无题 宋泰等人赶紧跑过去。只见是一个小小的金色封面的小册子。 灵雨轻轻地把它捡起来,发现外面是金属的,所以它并没有被雪浸湿。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道:将军滩寻宝日记。 只记录了三页。 九月一日 完全没有内容,只有一张手绘的地图,仅仅是这张地图,就足以让大家兴奋不已。 “这是失踪的那群人留下的!肯定是!” 宋泰看见了书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名字:康馨。下面一行小字:我要变美,我要减肥。然后一张大头贴就贴在后面。 “是!这就是那个胖女人!”导游赶紧说道。 然而大家都来不及仔细看,得到那份地图就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这份地图十分人性化,以十分明显的树木或者石头作为标志物,而且画得十分清晰。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看到了,看到了,黄国叔指着地图上的那棵树,又指了指雪地上的那棵树木,兴奋地喊道。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方向,于是大家都顺着地标往回走,虽然又饿又乏,然而大家都没人说歇息,因为:那就是希望…… 天色渐渐地昏黑了,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密的夜色,目标物也渐渐地不清晰起来,然而往前只是三四步,一下子就看见了远方的山村,山村,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啊……村里面亮着灯!有人!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于是更加努力地跋涉,似乎还闻到了炊烟的味道。 走近,走近,村民们在村口围坐着,正在烤着肉,看到大家,都赶紧跑过来,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宋泰们被安排坐下,有人端过来烤肉。 “吃吧,吃吧!” 大家都很热情。 村民少了一多半了,似乎只剩下了几户人家,但是大家痛定思痛,更加团结了。 “吃吧!这是鹿肉。” 很香,很香。 正在大家准备动口时,灵雨说道:“我房间有泡面。” “谁吃泡面啊!”黄国叔一边拿起肉,一边说道。 宋泰一把拉起他,带着众人就往房间走,黄国叔大喊道:“我的肉啊!” 等到房间的时候,宋泰紧紧关着门,问道:“灵雨,是不是……” “肉里有毒!” 宋泰点了点头,说:“大家吃点干粮,我们来看看日记。” 于是翻开,五 月二日: 翻阅的所有文献,宋将军经过的地点我们都查遍了,只剩下这守藏村了,村名似乎很特别,想要找到宋将军留下的东西,一定要去这个地方。 五月三日: 跟随旅游团来到摩崖雪山前,偷了车,那导游真傻哦! 到了村里,看见村口的对联很奇特:千古将军过此地,万两黄金留他乡。 那个村长似乎也在研究宋将军的宝藏,千万不能让他先得了手!不过只有我们知道打开宝藏的密码,通过将军自传,我们已经发现了密码的规律了。坚决不能让他知道。 下面是一副密码勾勒图。 “天啊!跟村长刚刚勾勒的一模一样啊!”江离说道。 下面只有一段话了,但是颇耐人寻味: 村民似乎赶我们走,我们去搭了帐篷,就在我们探寻出的地点附近。啊……听到了有人来了,是他们,跑!我要赶紧跑!如果我死了…… 之后就是很潦草的字迹,都看不清了。 “失踪的人!与村民们有关!村民是和冒险团的人就宝藏产生了分歧!”宋泰得出了结论。 刚刚说完这句话,宋泰们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原来窗外,密密麻麻全是眼睛,外面的村民都趴在窗口看着他们,恶狠狠的样子,和刚刚进村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戒备!” 宋泰大喊一声。 所有人掏出枪来!围成一圈,外面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出去!实行逮捕!” 于是出去,对村民们大喊道:“都给我蹲下!” 他们一个个扛着锄头,又可恨又害怕的样子。 “蹲下!第一遍!” 没人蹲下,也没人跑,也没人往前冲。 “蹲下!第二遍!” 有人的膝盖稍微弯了弯。 “砰!”宋泰往天上开了一枪,喊道:“蹲下!第三遍!” 有一个人首先蹲下了,于是大家都蹲下了。 “告诉我!那些探险的人去哪里了!” 所有人都把手指向村长。 “坦白从宽!你告诉我们,就从轻处罚!”宋泰大喊一声,把枪口对准村长。 村长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从上海的学校过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宝藏,想不到被他们捷足先登了,于是,我笼络这些村民,就……” “就怎么样?”秦嘉名问道。 “就……把她们……全杀了!” 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不!只杀了七个,还有个胖女人跑了。”小孩的爸爸突然说道:“这个就是她的东西。” 他指了指灵雨手中的玉玦说道。 “尸体在哪里?” 村长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杀了人之后,为了独吞宝藏,便想毁尸灭迹,于是,村长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妙计,在山上有一个巨大的雪窖,他们开凿一个大洞之后,把人藏进去,然后又用冰块封住,这样便天衣无缝。 “带我们去!”宋泰说道,然后又立马指挥:“秦嘉名和江离,还有灵雨,你们三个负责找到幸存者!就是跑回车那个人!想必这本日记,就是她丢下的!其他人佩枪,跟我去现场!” 这次大家都穿好了冬衣,在白雪皑皑的山头一直往前,一条小溪附近,大家找到了洞口。 “今年这条溪水,水流似乎大了很多。”村民们喊道。 于是几人进入洞口,村长找了好半天,终于发现了地点,然后指了指。 “凿!”宋泰伸手指挥道。 于是众人开始使劲凿起来。冰瞬间裂开,就这样一直往后凿,好久好久,都没有一丝丝迹象表明里面藏着人。 “说!人呢!”秦嘉名大喊一声,质问道。 “就在里面的啊!”村长摇了摇手,似乎无可奈何。 “好!不说是吧!” “真的!”村长一脸着急和无辜,这时候,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似乎,似乎,有点不对!” 第三十一章 出现在百里之外 “不对?我看你是在耍我们!”阿金导游说道。 “真的!人是在这里面,但是……这儿好像是变了个样!”村长说道。 宋泰低头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 “尸体都去哪儿了呢……” 不仅如此,灵雨他们也没有能够找到那个胖女生的存在。 “宋队……我有话要对你说。”灵雨走到宋泰身边,轻轻说道。 “嗯!”宋泰端详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之后,灵雨说了一段他在地下的故事。 “从洞口下去之后,我发现,这个完全是人为的痕迹,我在地上发现了很多脚印,往前走,就越来越宽敞,但是很奇怪的是,我总是听到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这个声音若有若无,就像是不存在,但是又真真切切地传进我的耳朵里面。” “我仔细搜寻着每一块墙壁,我发现了三四个暗门,但是我没有密码,无法打开,走到一扇门前时,我好像听到了声音似乎变大了,我总以为这是我的幻觉。” “之后,声音越来越小,之后只听见很规律的石块敲击墙壁的声音,再之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了。我总觉得是幻觉,可是今天知道还有生还者,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她!” 宋泰皱着眉,开始通知局里。 还没等宋泰拨通电话,局里的电话却先过来了。 “宋队,失踪者的尸体找到了。”市区的同事说道。 “什么!”宋泰猛地瞪大眼睛。 “是!您赶紧来一趟吧。” “好,我问你,是不是七个人?” “是!” “是不是六男一女?” “是!宋队,你怎么知道的!” “有幸存者!赶紧安排人过来搜寻,另外,武装戒备,控制村民。地点:守藏村。” 这真是非常奇异的一件事,守藏村被杀的失踪者,居然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大河镇。 灵雨和宋泰,带着导游立刻起身出发,其他人留守村中。 “灵雨!你来猜猜怎么回事?”宋泰开着车,问道。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只有去了才知道。”他补充道。 到了发现尸体的现场了,现场警察一看到宋泰,立马跑过来,说道:“宋队,这边。” 走过去,拨开来来往往的众多人群,从警戒线下探头下去,只见那深邃的河水激荡着,在岸边的沙滩上,白布包裹着几个人体。 “是他们吗?” “是!”导游说道。 他的眼圈微红了,这几个年轻人,几天前,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天真无邪,那么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就是几具没有思想的骸骨,阿金有些难过,于是转过去头去,说道:“要是那天我看紧一点,就好了!” 灵雨也没有说话,直接走到尸体旁边,看着尸体,沉思良久,说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想起第一次去摩崖雪山的那天,闻到的那条小溪的味道,居然和今天现场的味道如出一辙。 猛得一个激灵,原来是这样! 他跑到尸体旁边,仔细地观察,又看到了法医,问道:“死因?” “刀伤致死。”法医一边记录一边说道。 “有没有被冰冻过?” 法医直愣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尸体,好久才说:“冰冻时间很长。” 于是灵雨转身走向宋泰,说道:“队长,我想是不是……” “我也想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 阿金导游有些懵,说道:“到底想到了什么?你们倒是说啊!” “你自己猜猜,今年的天气热得真快……我们总是听到这样的话,从上雪山前,就看到了溪流的水量增加了。”宋泰解释道。 “我,我还是想不明白啊!” “好!我再告诉你四个字:冰川融化……” 啊!导游一拍大腿! “是啊!” “你还记得我们去那个洞口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一条河吗?其实那是和外界的水系相通的。”灵雨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村民们杀了这几个人,然后把他们冰冻在冰窖中,以为永远不会败露,可惜今年天气炎热,冰川消融,甚至都出现了雪崩,洞口的冰块融化了不少,而这几个人的尸体顺着融水进入小溪,一直流入大河,直到,在百里外的中游才被发现! 这时候,看见从人群中冲出一群人,他们泪眼婆娑,冲向尸体,宋泰说道:“家属们来了。” 这些年轻人,才二十出头,家人们都正当中年,中年丧子大不幸,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场哭号声一片。 “我儿子,我儿子才大二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考上了博物馆学的研究生,我们都给他报考了省考古队,为什么?为什么?” “我女儿是小区唯一一个大学生,好好地去上大学,现在……现在……” 宋泰眨了眨眼,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于是他转身过去,灵雨紧紧跟在身后。 “宋队!” “怎么了?” 宋泰看着灵雨,问道。 “我们去把凶手绳之以法吧!” 宋泰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他说道:“现在就出发!” 汽车在广阔的大地上行走,只见天上突然有一架直升机飞过。 “这是我们的人吗?”宋泰问道。 “不是!”灵雨仔细看了看。 “和我们一个方向?” “是。” 宋泰从车窗望过去,只见天上盘旋着一架直升机,往守藏村飞去。 “加快速度,赶到他们之前!” 突然,宋泰的眼睛都愣住了,直升机上面,探出一个头来,很熟悉的人。 “啊……”宋泰大喊一声,这,这个人,不是…… 陈白衣!!!!! 真的是他!额头上的十字!那样直接扎进他的眼睛里,现在的他,一身黑色的西装,他紧紧地看着宋泰,仿佛在看一副熟悉的画像。 他没死?他没死! 宋泰的心都震动起来,难怪悬崖下没有搜寻到尸体! 那他和村长是什么关系?和这个案件是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泰感觉到一片眩晕,沉稳的内心似乎都无法平静了,父亲的影子似乎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陈白衣从窗户探出头来,他用那独特的磁性的声音说道: “警官,好久不见……” 第三十二章 乱战 他居然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 车子迅速地往前,和直升机追赶着,到达山路的时候,车子无法往前,于是宋泰众人只能下车追赶,等到守藏村的时候,战斗还在进行中。 留守在这里的警察实在是太少了! 直升机上面的人,拥有很密集的火力!而且他们智商极其高!战斗技巧也很丰富。 宋泰偷偷地跑上房顶,躲避在一块天线锅盖后,他举起枪,对准陈白衣,一枪过去,陈白衣赶紧把头缩了进去。 窗户上的玻璃纹丝不动,想必是防弹的,然而这时候,宋泰已经暴露了行踪,于是直升机上的火力直接向他涌来,他用力抬起锅盖,艰难地往下走,却寸步难移,于是他从二楼使劲一跃,灵雨窜过去,稳稳地接住他,一共滚进草丛中的石块后面去了。 然而直升机却绕到了石头的后面,灵雨三步做两步,狂奔到一棵树前,猴子一样手一伸,脚一蹬就窜上了树,他躲避着子弹,迅速窜到最高点,一枪打中直升机上的机枪手,直升机晃荡了一下,又稳住了。 “灵雨,躲开!”宋泰大喊道。 果然,对方的火力全向那棵树扫过去,灵雨一把跳下,肩部着地,滚动了几下,但是手臂仍旧挨了一枪。 宋泰赶紧跑过去,猛开几枪,救出了灵雨。 “怎么办?队长!”灵雨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了。 地下的警察们似乎被火力压制住了,根本没有办法抬头了。 “总部!总部!请求支援!”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直升机上吊下一个长长的梯子,放进一间屋子里,等上来的时候,村长就在梯子上。 他要把村长救走!不好! “秦嘉名呢!” 躺在地方受伤的警员喊道:“去搜寻失踪者了!” “看!” 韩税却突然出现在了悬梯的末端,他是负责看守村长的,只见他死死抓住村长的腿。 “滚开!!”村长大喊道。 韩税一把抱住村长,用枪直接抵向他的头部,说道:“直升机上面的人赶紧停火!” 果然上面的人停了火。 “队长!怎么样?”他微微一笑,向着宋泰。 “小心哪!” 那村长突然一脚,把他的手枪踹掉,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对着韩税就是一枪,韩税紧紧抓住村长的脚踝,伤口却越来越严重。 又是一枪。 韩税从梯子上掉下来了。 宋泰稳稳地握住枪,朝着狙击手窗口就是一枪,里面一声“啊!”,他知道自己打中了。 陈白衣从直升机上丢下两具尸体,笑了笑,于是把窗户关上了。只见从直升机上突然丢下一个鼓鼓的包,乘着风迅速往下落。 “大家散开!” 宋泰大喊一声。 原来是炸弹!轰隆! 耳朵震得发出嗡嗡的声音。 地上炸开了一个坑,宋泰等人躲在石头后面,保住了性命,起来再看,烟雾之后,就仅仅剩下一片虚无的天空,宋泰赶紧抬眼,看见陈白衣在直升机上拉起村长,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而村长却猛得跪下了。 直升机迅速升高,升高,往前走了。 宋泰赶紧下山,开上车辆,拼命追赶,然而却只能看见它越来越小,经过一个山路拐角之后,宋泰抬眼,直升机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宋泰气得锤起了身边的树木,陈白衣!陈白衣!你为什么没有死!自此,陈白衣已经成为了宋泰一生之敌! “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绳之以法!” 宋泰心里暗暗说道,此时,父亲的身影又似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父亲说:“泰儿,不要再追了,不要再追了。” “不不……” 宋泰的精神恍恍惚惚,开着车也晃晃悠悠,直接要往山下扎过去了。这是一个陡坡,山下是巨大的河谷。 “宋队!踩刹车啊!”常江也开车跟过来,看到这个场景,大喊道。 “宋队!” 车马上就扎下去了。 “宋队!刹车啊!” 宋泰猛然听见有人大喊刹车,于是猛得一踩,父亲的影像就在他车窗玻璃前一下子破碎了。 “宋队!”常江跑过来,扶着车门,大喊道。 这时候,车辆的前轮胎已经悬空了。 “啊!这是怎么了!”宋泰也懵了,他喘着气。 “你差点栽下去!” 陈白衣!宋泰心里又默默地念了一遍。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宋队!秦嘉名副队长让您过去一趟!” “是不是找到了失踪者?” “对!失踪者还活着!”常江看着宋泰,继续说道:“找到她,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宋泰一行急匆匆跑过去,果然!秦嘉名又到了黄金储藏地了。几个人围着一块石壁,絮絮叨叨在商量这什么,看到宋泰来了,都站了起来。 “宋队,这里有一扇暗门。里面有声音。” 咚咚咚…… 宋泰紧紧贴在门上,听见有规律的响动,是石头敲击石壁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摩斯密码……”灵雨说道:“里面的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解密专家立马到来,开始正式解密。 翻译翻译!快点! “救我!” 这是第一句话! “他们追杀我……” 继续解密。 “我只有进来的密码……” 以后就是具体的密码过程,专家们整整听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绘制成功。 门突然打开了,天啊!原来那么胖的一个女孩子,居然瘦了一大半,几乎奄奄一息了! “快叫救护车!” 按照刚刚的密码,宋泰们又一次打开了黄金之门。 红色的蜘蛛涌出来的时候,警察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喷火枪,对着它们就是一顿扫射,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烂糊的极其难闻的气味。 而毒蛇基本上都成为了烤串。 “过瘾啊!真过瘾啊!” 常江大喊道。 清理完毕之后,就立马进去,只见黄金层层叠叠地,一点都没有损坏和丢失。 “不错,你们保护得很好!” 灵雨环顾一周,指了指上面。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上面坑坑洼洼,全是洞坑,就像是被冰雹打过的土地。 “宝石呢!” 江离大喊一声! 宝石,一块都没有了! 第三十三章 白衣往事 陈白衣消瘦的脸望着村长,说道:“陆奇,好久不见。” 陆奇跪着,说道:“白衣大师,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把宝藏的事情搞砸了。” 陈白衣微微一笑,从座位下的空间里拿出一个盒子来,又拍了拍陆奇的肩膀,说道:“打开它。” 一打开,光彩夺目。 居然,居然全是宝石! “白衣大师!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陆奇问道。 “出来吧!” 用机舱里走出一个大概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很瘦,但是很清秀。 “这是你师弟,周维聪。我在孤儿院收养的,能力不在我之下。巧了,昨天才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陈白衣介绍道。 陆奇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很暖很软,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 “陆奇,你也不必自责,你救我有恩,现在,你继续跟随着我,去开创一番更大的事业。” 这里陈白衣说到的“救我有恩”,还要说到陈白衣坠落悬崖之后的故事。 陈白衣被宋泰击中,跌下悬崖时,挂在了一棵干枯的涯柏上,左腰被击穿,动弹不得,但是月黑风高,大家都没有发现。这时候,陆奇经过悬崖底下。 他是在走将军的路,为了寻找将军留下来的财富,毅然辞掉了在上海的大学教授职位。他正走着,想着喝口水,一打开瓶盖,突然看见瓶子中的水变得浅红——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一看,一滴温热的液体就滴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一看,吓了一跳。 上面有人!他立即明白了,于是他开始着手营救…… 这陈白衣也是个饱学之士,这将军的故事,正好陈白衣的师傅给他讲过,加之陈白衣得到了陆奇的研究成果,正好他也要时间修复自己的伤口,于是夜以继日地研究,终于在浩如烟海的文件中,找到了宝藏的地点:守藏村。 “陆奇,你去守藏村当村长吧,这是你能长久待在那里的最好办法了。”陈白衣说道。 虽然找到了地点,但是具体的地方仍旧一头雾水,直到那群探险者来到这里。 …… 大量警力被部署到这片区域,开始清点所有的财富,并且开始组建博物馆。开始审查相关村民,这都不在话下。 在医生的全力治疗下,幸存者苏醒了过来。她讲述了她经历的一切。 他们是一群喜好探险寻宝的年轻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大学生,共同组成了一个团队。 在共同爱好的催促下,他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冒险计划,然而,在纷繁的民间故事和史料中,将军宝藏的故事一直萦绕在他们的头脑中,经过长达数年的研究,最终找到了方向。 出发,跟着旅游团,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往上走去,只见有一片村落,村长极其热情。他们发现,村民们牙齿黄黑,肯定是饮用水有问题,肯定有大量金属物质,而且,这个村名和对联就很有意思。 “千古将军过此地,万两黄金留他乡。” 这不正符合将军的生平吗?这将军本是开国的大将之一,被君王猜测,于是私带国库宝物远走他乡,绕了大半个中国,在花溪周边遭到围剿,于是命人将财富藏起来,自便他日翻身之用。他们选择了雪山脚下的守藏村,利用本地就有的一座坟墓,把墓里的空间当作宝库,还请了最厉害的高人设计密码,当然,最后他残忍地杀害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村里面的暗道,还有那些穿着甲胄的尸骸,都是证据。 然而将军在最后的战斗中还是受了重伤,逃到了孝贤寺附近,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记录下了自己的生平,并且隐隐约约地透露了自己宝藏的情况,留给了世人一个极大的谜团。 其实这也能解释一点,就是陈白衣为什么能那么快就破解秘密,他曾经饱阅孝贤寺的经典文献,其中就可能有大量关于将军的资料。 那么,看到了这幅对联,他们想,肯定是这周边了! 但是众人找寻良久,还是没有线索,只能暂时住下,等到山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大致位置。于是安营扎寨。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个村长也是宝藏的寻找者之一,而且他早就利用了村民,于是全村出动,村长依靠着他们找到的位置,稍微一打探,便找到了宝藏入口,于是准备灭口,在帐篷附近对探险者发出了袭击,但是在打斗过程中,女孩逃走,她将日记本丢下,如果有天她真的活不成,还能留下证据。 她首先逃到车上,一枚玉佩不小心掉在座位底下,一枚被村民抢去。 村民追到车旁,将她控制住,送到山上,准备灭口的时候,她挣脱,顺着洞口逃走了,利用密码躲进了一间储藏室内,一直到被警察救出。 原来是这样…… 跟宋泰的推测几乎是一致的,雪山案件就此告一段落,后续的事情需要交代的有这么几个: 首先,花溪市建设了全国最大的一个博物院,因为宝物实在太多,十多个场馆都装不下,每天吸引万余人来参观,花溪市因此名声大振。另外,宋泰因为这卓越的功绩,甚至上了一回电视,成为了明星警官,江离为他开通了自己的博客,叫做“泰说”。专门讲述自己的案件,其他警官都得到表彰和擢升。第三,关于陈白衣,成立了全国统一的信息网络,也就是全国警察都有资质抓捕他,并且悬赏金额上百万。 还有一件喜事,就是江离和秦嘉名准备结婚了,他们在安康小区买下来一间房子,正在装修,等装修完毕后,就筹办婚礼。 当然,宋泰仍旧是一名合格的警官,此时的他更加沉稳和小心,因为他有了一生之敌——陈白衣。 为了抓到陈白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后面的故事将更加精彩,他其实不知道,几年后,他将与陈白衣展开终极对决,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就能真正地放下自己内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真的会牺牲。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黑暗又极其迅速地向他们袭来。 第三十四章 安康小区 “宋队,你介绍的这个装修队不行啊!”秦嘉名在电话里喊道。 “怎么不行了?你说?”宋泰说道,又指了指自己的桌子,示意灵雨把江南省的关于陈白衣的案宗拿过来。 “你看他们打的柜子!你也知道,江离是一个很挑剔的人,还有啊,这漆匠也太不专业了,还有漆块儿!” 宋泰听着他的抱怨,说道:“好好,我就来!” 宋泰一眼就瞥见刚刚探视完左佩的静慧,于是立马走过去,道:“他还好吗?” “嗯嗯,在里面他也慢慢在学习文化知识,挺好,他想当医生。”静慧笑道,又问:“宋警官,去哪里?” “这秦嘉名不是要结婚了?让我给他安排装修队呢,现在又不满意,去一趟。” “是安康小区吗?我正好也去那里。” “哦?你去干嘛?”宋泰问道。 原来静慧从孝贤寺下来以后,便一直在找工作,顺便还考了护士证。安康小区附近刚刚开了一个小诊所,她去那里当护士,面试也已经通过了。 于是两人一起出发。 “灵雨,你也来吧,去看看你秦哥,顺便给女生提箱子。”宋泰转头笑道。 灵雨小跑过来,提着箱子,也不说话。 从警察局开车接近四十分钟,才到安康小区,可以说穿过了整个市区。一见面,宋泰便抱怨道:“怎么买房子,却买这么远?” “市区中心多贵啊!而且啊!”他指了指这片楼,说道:“这都是第三期了!这个社区你知道有多大吗!生活很方便的!” 宋泰抬眼一看,果然,这个小区一开始只建设了一部分,后来住满了,又开发周围一片空地,现在秦嘉名买的房子是第三次开发的地区,不过已经很多人住进去了,毕竟秦嘉名买的比较晚。 “你看,宋队,这小区下面的底商,你看到了吗?”秦嘉名指了指。 “看见了,怎么?”宋泰问道:“想让我买个门面投资啊?我可没有钱。” “嗨,你现在想买还没机会呢!” “为什么?”灵雨突然问道。 “因为所有门面都抢购一空,有诊所、宠物医院、超市、水果店、肉铺!等等,生活很方便的!开张那天不知道多热闹!”秦嘉名炫耀道。 诶!静慧露出了笑容,她指了指那家诊所,说道:“我就是应聘的这家诊所,我去上班了啊!” 秦嘉名走过去拍了拍静慧的肩膀,说道:“巧了,有空一定要来我家住几天啊!” “嫂子不吃醋?”静慧笑了笑,走了。 “待会我们去看你。”灵雨说道。 于是秦嘉名带着宋泰往小区里走去,果然,这个小区非常宜居,难怪叫做安康小区,楼房之间的距离合理,而且绿化也不错。 “不错啊,这个小区。”宋泰说道。 “老人家很多,大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灵雨皱了皱眉头,说道。 “乱说什么呢!别让人家听见了!”秦嘉名拍了拍灵雨的肩膀,说道。 十二号楼,508。 秦嘉名的房子就要到了,只见电梯里脏兮兮的,想必是有很多很多的住户都在装修房子。 “宋队,我也不是抱怨你,你们这个装修队,的确不够好啊!”秦嘉名现在门口,轻声说道。 宋泰点了点头,又示意他打开门。 进门,只见大家都忙碌着,只听见工作的声音,还有一片咳嗽声。 “宋哥!你来了!”包工头跑过来,说道。 “我来看看你们给人家装修怎么样了。”宋泰也没有看他,直接往里面走去。 “宋哥,你以前救我有恩,现在我做了包工头,你还把这个活儿安排给我,我怎么可能不好好干呢!” 宋泰往里面走去,只见装修得果然不够好,也不是说设计不好,更多的,貌似是不够细致,施工的不够仔细。 “你看这柜子,把手怎么都打歪了?”宋泰指了指那个柜子,问道。 “宋哥,我来处理!”包工头立马大喊道:“木匠!你给我过来!” 那木匠慢悠悠跑过来了,包工头就是一阵骂。 “头儿,不好意思,我,我这几天,好像身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口渴,头晕。我,我马上修。” 宋泰继续往前走,走到卫生间的门前,说道:“你看这个漆,也刷得不匀称,这是怎么回事呢?” “漆匠!过来!”包工头脸都红了,说道:“怎么犯这种错误。” “昨天,我有点难受,手臂发软,手一抖,就这样了,我铲了重新弄!” “骗谁呢!一个个都突然生病了?理由都不改一改!”包工头大骂道。 工人们一致转头看向宋泰他们。灵雨敏锐地觉察到大家的不对劲,他发现大家怎么都有气无力似的,眼圈微红,而且嘴唇干裂。 “好了好了!快到中午了!大家去吃饭,都给我吃饱点!!别又丢我的人了!”包工头喊一声,大家都散去了。 接下来就是包工头无止境的道歉,无止境的保证,秦嘉名也无可奈何,只好这样了。 于是出门,只见工人们都在路沿边上蹲着吃饭。每个人身边都两三个餐盒。 “吃得真多!”包工头骂道:“也不怕撑死!干活怎么不行!” 然而这群工人,真是食量太大了,一个人又去外面买盒饭的时候,大家都嚷道:“给我也带一个!” “我也要一个!” “好饿!好饿!” 灵雨走到一个年轻人的身边,问道:“你们的饭从哪里买的?” “就是小区底下的一家新开的餐馆啊!我们一直在那里买盒饭。”小哥说道,他身边已经有了三个盒子了,也就是说,他吃了三盒饭了。 秦嘉名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往前走,一直走出去,只见那家新开的餐馆异常火爆。 “你吃过这儿的饭吗?”宋泰问道。 “没有呢。这是有多好吃?大家都这么热情?”秦嘉名笑了笑,说道。 灵雨指了指餐馆旁边,就是一家诊所,上面写到: “柯悟诊所” 原来,他透过玻璃,看见静慧就在里面工作着,一个男人从后面抱着她。 第三十五章 异像初现 宋泰立马跑进去,一锤桌子,吼道:“你干什么!” 医生松开了静慧,转过身来,他带着金丝眼镜,非常非常地文艺范,也像是一个读书人。 静慧看到了宋泰他们,转身笑道:“你们怎么来了!医生在教我打针呢!你看我这手法,身法,都是他教我的!” 宋泰突然无话可说了。 “你们好,是静慧朋友吧?我叫柯悟,是这家诊所的老板加医生。” 他伸出手,没有人接,于是他很尴尬地擦了擦,说道:“刚刚肯定是个误会……” “误会?”秦嘉名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公然……” “别说了。”宋泰说道,他转身看了看这间诊所,又看着静慧。 “别在这里干了。” “宋队,你,为什么?”静慧说道。 “听我的,都听我的。我觉得这里不适合你。”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宋泰,这里挺好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考下护士证,你为什么管我呢?” 对啊,我宋泰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管别人,有资格这么做吗? 宋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于是警队一行人就开始往外走,只见这一条底商都是新开的。 很热闹,新开的店都在做活动,店员们都热情洋溢,把小区的人都吸引出来了。 “这是个生活的好地方,宋队,你看我没有说错吧!”秦嘉名得意地说道。 “总觉得这里的人面色不太好。”灵雨说道。 “灵雨啊!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秦嘉名说道。 “我说实话。”灵雨补充道。 “你之前说那些,我就忍了,我现在都在这里买房子了,你说说好话不行吗?” “好了好了!”宋泰把秦嘉名拉开,这时候只见转角的一家店,非常非常的热闹,于是几个人都往那边走去。 这家店前人挤人,好不热闹!越走越近,宋泰似乎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难闻的气味。 “什么味道?”宋泰问道。 “狗。”灵雨说。 “该有猫。” “仓鼠……” “鱼和乌龟……” 灵雨闭着眼,站在那儿,一个个补充道。 “你直接说宠物店,不就得了?”秦嘉名笑道。 转角过去,果然是一家宠物店,很多人都抱着狗狗站在门口排队。 “诶,姐姐,这里是有什么活动吗?”秦嘉名问一位排队的人道。 “哪有什么活动……我家宝宝生病了,这不来宠物医院嘛!” “那,你也是给狗狗看病的?”秦嘉名问身后一个人道。 那人点了点头。 连续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说是给宠物看病来的。 宋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看,排队的人都排成长龙了!他想,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多宠物生病呢! 于是几人奋力挤进店子里去,只见医生忙得要死,一只接一只地打针。 宋泰凑过去,问道:“这里的小动物症状都一样吗?” “对!一样一样。” “那你能告诉我,它们都是怎么了?” “食物中毒,慢性的……诶,你是谁啊!”医生突然站起来,说道:“出去出去!” 还没等宋泰说话,几个护士走过来,说:“医生太忙了,如果有事儿,请您下次再来。” 于是几人又被硬生生推了出去。 “这些人肯定都不看电视,连宋队都不知道!”秦嘉名没好气地说道。 宋队皱了皱眉头,说道:“为什么这些动物都会生病呢?” “哎呀,宋队,你怎么搞得也像灵雨一样了,疑神疑鬼的,你想想啊,这些猫猫狗狗的,一到这个季节,就爱吃腐败的东西,所以它们都生病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秦嘉名张牙舞爪地解释道。 “走,咱们进小区问问去。”宋泰一手拉着灵雨,一手拉着秦嘉名,就往小区里走。 一进小区,就看见一个老太太在遛狗,狗狗活蹦乱跳的,似乎很健康。 宋泰走过去,笑嘻嘻地打着招呼:“阿姨好啊,您这狗看起来很活泼啊!” “是啊,是啊,阿标一直都这样。”老婆婆笑嘻嘻地说。 “哎呀,您这狗比外面的……”宋泰一边指着小区外的宠物店方向,一边说道。 “外面的狗狗都生病啦!”阿婆打断了宋泰的话。 “这里是不是动物闹疫情了啊!”宋泰故意很关心地说道。 “胡说!你还这么年轻,胡说嘞。”阿姨皱着眉说道:“阿标每天都和这些狗狗一起散步,成天接触,怎么没有事呢?” “这样啊,那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 阿婆露出了很怀疑的表情,看着宋泰。 “阿婆,我们是市卫生检疫局的人,听说这里宠物有了疫情,所以才来的!我们不是坏人,这里还跟着一个警察!”秦嘉名赶快说道。 “哦哦,对!”宋泰也反应了过来。 “宋队!还不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宋泰立即把证件拿出来,让阿婆看了看,才放下戒心。 “哎呀,这小区大的很,怎么查啊!”秦嘉名故意说道。 只见宋泰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问阿婆道:“阿婆,我们需要记录一下生病的狗狗的情况,您得告诉我哪些街坊的狗狗生病了。” “小区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哦。”阿婆笑了笑,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真的想知道这个,还不如去宠物店看看就诊记录呢!” 哎呀。 三个人都一脸羞愧,连大妈都能想出来的,自己作为警察居然都想不到,真是…… 宋泰几人赶紧跑出去,又一次钻进宠物店。 突然,外面传来了锣鼓声,走过去,一群白乎乎的人走过来,抬着什么,有人在嚎啕大哭。 “这是什么?” 等走近了,可以看到纸人纸马的时候,三个人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人去世了。 “哎,我邻居家老奶奶去世了,真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旁边一个学生说道。 “最近似乎很多老人过世啊!”另一个学生说道。 “生老病死,这也正常不过了吧!老人家都七八十岁了……” “你说得对!你看着纸人纸马做得多好,多逼真啊!” 宋泰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这个小区实在太过于诡异了。 第三十六章 死因 宋泰看着外面的队伍,心里有些疑惑,往前走去,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两家人! 什么意思?就是说,死了两个老人家,都同一天出丧!!!!! 一个大棺材抬过去,跟着一群人,嚎啕大哭,然后又是一队人,抬着另外一座棺材。 “这……不可能啊!” 宋泰立马跑到街道旁边,拉住一个小伙子,问道:“这两个老人家,是一家人吗?” “不是,甚至不是邻居,就是都住在这个小区。” 小伙子说道。 灵雨也走过来,他看到那个小伙子的脸色也很差劲,于是问道:“请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没有吧,就是动物死得比较多。” 真是太诡异了! 宋泰想拦住奔丧队伍,秦嘉名一把把他拉住了,说道:“你这是干什么?队长,人死了就要入土为安啦!” “秦副队说的是。”灵雨也这样说道。 宋泰摇了摇头,他想:“最近自己是不是想的事情太多了……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 秦嘉名拍了拍宋泰的肩膀,然后突然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人,是江离。 “媳妇儿,你怎么来了?”秦嘉名说道。 宋泰抬头,也看到江离了,他大喊道:“江离啊,新房子都准备好了,恭喜啊!” 江离跑过街道来,说:“泰哥!雨哥,你们来看房子了?” 大家都笑了。 “今天晚上小区有露天电影看!所以我就来了。”江离说道。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泰想,大家一起看露天电影吧!反正静慧要晚上才能下班。看完电影,再去接她吧。 于是几个人在周围游荡了一会儿,就去了小区,宋泰远远地看见静慧在给人打针,也就没有去打扰她。 夜幕降临,只见物业人员开始忙碌起来,摆架子,排放椅子,挂上了大幅的电影帷幕,放映机也准备好了。 今天放的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因为是喜剧,很多人早早就围过来了。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大家都摇着蒲扇,所有人都坐在一起,气氛非常好。 “秦嘉名,我误会你了,这个地方还不赖!”宋泰笑道。 “我说是吧!”秦嘉名笑道。 静慧也蹦蹦哒哒跑过来,说道:“医生老板说今天提前下班,看电影。” 这时候,电影开始了。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去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这段经典台词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泪目了,是啊,周星驰是多少人的童年记忆啊!《大话西游》又影响了多少年轻人啊! 过了这好些年,再一次看,真的感受不一样。 “下雨了!大家收衣服啊!” 台下响起来一阵笑声。 “救命啊!” 有人呼喊,可是很快被笑声淹没。 唐僧对小怪说:“你妈贵姓?”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咳咳” 大家笑声越来越大。 “救命!救命!” 隐隐约约的救命声,被一下子爆发出来的笑声淹没。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前,那屏幕上孙悟空正对着牛魔王放屁呢?于是大家又笑起来。 那人突然对大家跪下了,全场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小刀会序曲》在那里空响着。 “大家救救我奶奶!我奶奶晕倒了!” 那个男人突然哭了起来,指了指一处座位。 “怎么回事!”宋泰站起来,大喊道:“我是警察!大家让开!” 宋泰一行,立马拨开人群,走到那个晕倒的老婆婆身边。 “有没有医生?”宋泰大喊道。 灵雨突然拉住一个人,那人一挣脱,跑了。 “这不是诊所医生吗?他怎么跑了???”秦嘉名喊道。 “我是医生,以前当过法医……”一个黑外套的男人走过来,说道。 “先打救护车!” 说完,于是开始一系列的抢救措施。大概二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但是那人沉默地低下头,说道:“我……尽力了……” 秦嘉名晃了晃他的肩膀,说道:“怎么?没救过来?” 宋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先送医院吧!” 群众里炸开了锅。 “这么大年纪了,天气这么热,死了也正常嘛。” “送什么医院?都死了!花那个钱干什么?救护车多贵啊!” “最近怎么老有人过世?而且都是老年人。” 那个台上的男人,知道自己奶奶已经过世了,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不能自已。 有人安慰他道:“入土为安吧!” “别折腾老人家了,准备后事,以后好好生活吧。” 这时候,宋泰走到台前,看着那个男人,说道:“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于是,几个人走到救护车里,关上门。 “把奶奶送到医院去吧……”宋泰说道。 “我……我……我不想,我想让她入土为安。”男孩哭泣道。 “你是奶奶带大的吧?”江离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道:“奶奶对你很重要吧?” 他点了点头。 “所以,我要告诉你,你奶奶的死不寻常。要查死因,你明白吗?” 那人猛抬起头,说道:“你,乱说!” “奶奶最近有没有什么身体状况?或者什么异样?” “好像,身体越来越差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其实也正常,她都八十九了……” 那个医生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奶奶,不是自然死亡……具体的,要去医院才知道!” “那你,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人那么多,不能引起大家的恐慌!” …… 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尸体被拉到了指定医院,做最后的检查。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检查,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道:“果然……” “果然什么?”宋泰赶紧问道。 “果然不是自然死亡。” 所有人都震动了,这样说,这几天死去的老人家,莫非都不是自然死亡的,这个想法一出来,就震惊了所有人的心。宋泰皱了皱眉,走到医生面前,说道:“您就直说吧,什么原因?” “慢性中毒……” 第三十七章 鹦鹉架 “慢性中毒?” “对!一种叫做甲申淀的物质,长期食用,就会慢性中毒。我们年轻人可能抵抗力强一些,可是老年人就……”医生认真地解释道。 “会不会食物投毒?”秦嘉名问道。 “不可能的,这东西无色,但是味道是真的很苦很苦,一点点就特别苦,没有人会察觉不出来。”医生说道。 宋泰摇了摇头,皱着眉,说:“谋杀……”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抬头看他。 “立案,开始调查!秦嘉名,灵雨,黄何,常江,跟我走!” 宋泰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这个世界,总有人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总有人毫无忌惮地剥夺他人生命,总有人失去人性,为了对付他们,才会有宋泰这些英勇的警察在,惩恶扬善,澄清人间! 本案正式命名为:安康小区慢性中毒案。 首先调查的,就是刚刚死去阿婆的房子。 这是一间两居室,收拾得很干净。 “阿婆很爱卫生的……”男人说道。 宋泰往里面走去,进入到她的房间,老人家的气味稍微浓了一些。 拐棍、轮椅、布鞋、老花眼镜盒、梳子、发夹、手帕……什么都没有变。 “奶奶喜欢穿布鞋,舒服,奶奶很爱美的,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记得他还跟我说,孙子这么有出息,自己不能变成个脏老太婆,让孙子丢人。奶奶眼睛看不太清,需要戴眼镜,奶奶老了,容易流眼泪,随时都带着手帕……”男人越说越动容,所有人似乎都被感染了,江离也有些泪目。 “为什么有拐棍,还要有轮椅呢?”秦嘉名突然问道。 “这些天以来,她的身体就慢慢地不好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奶奶身体很健硕的,在乡下都能自己种田呢,但是搬到这里来以后,就开始慢慢用上了拐棍,后来,走路有时候就容易累,她并没有,摔坏,或者残疾什么的,就是容易累,也容易拉肚子,感冒什么的,于是我就给买了个轮椅。你知道的,买轮椅的第二天,就是昨天,晚上放电影,我就带奶奶去了,想不到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还看得不亦乐乎,后来我看她一动不动,心里就慌张起来,推了推她,都没有动静,我才大喊救命……我以为只是晕过去了……” 他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宋泰想起慢性中毒来了,想必这阿婆是被这毒药一点点侵蚀,好好的身体也渐渐垮掉了,从不用拐棍,到用拐棍,到最后,居然坐上了轮椅,在众人欢笑声中,生命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而去了。 “奶奶从什么时候开始体质下降的?”灵雨问道。 “两个月了吧……这个房子我专门给奶奶买的,那时候好像是五月一号搬进去的!”他回忆道。 五月一号,貌似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但是秦嘉名始终想不起来了,他挠挠头,拼命回忆着。 “五月一……嘉名,是不是咱们俩办过什么事啊?”江离说道。 “我正想呢!怎么就想不起来了!”秦嘉名立马说道。 宋泰继续审视这间屋子,突然看见阳台上似乎挂着一个东西,于是他赶紧走出去看了看,哦,原来是这个东西。 鹦鹉架子。 “警官?您发现了什么吗!”男人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这个鹦鹉架还是挺别致的,您爱养鸟吗?”宋泰问道。 “嗨,这是我给我奶奶买的,她喜欢这鸟儿雀儿的,况且她每天都挺无聊,我呢,又很忙……就买了这会说话的鹦鹉呢。”那人说道。 “那鸟儿呢?”宋泰问道。 “我奶奶说这鸟儿关这儿挺可怜的,让我拿院子里去,让它呼吸几天新鲜空气,最重要的是,奶奶已经没有力气给它喂食了……哎!”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宋泰又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觉得也没什么线索了,于是准备打道回府,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那个男人的。 “喂?” 男人看了宋泰一样,解释道:“我媳妇儿。” “嗯嗯,我带警察们来奶奶卧室了……” “啊?什么?” “什么时候死的!” “说仔细一点!” 挂了电话,那人望着宋泰,苦笑了一下,说:“我是不是克星啊?” “谁死了!”秦嘉名立马问道。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是鹦鹉……”他说道。 嗨……原来只是鹦鹉死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看到这鹦鹉,我还觉得有点念想,想不到它也死了。”男人苦笑道。 “怎么死的!”灵雨问道。 “不知道呗。”那男人看着灵雨,说:“这个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有一件事,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怪……” “哦?关于什么?”常江问道。 “鹦鹉……” 据这人说,本来买鹦鹉是想让它陪奶奶说话的,想不到这鹦鹉天资愚钝,连一句你好都没有学会,每天跟着奶奶生活,除了咿咿呀呀,什么也不会说。 然而,它在跟了奶奶十天以后,却慢慢会了一种声音。 “什么声音?”宋泰问道。 “额,我说了大家不要不信!”那人很直接地说道。 江离走近两步,说道:“你说就是了,我们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噗……噗……噗……” “什么?” 男人又模仿了一遍—— “噗……噗……噗……” 众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哎呀!我就说了,你们不会信的!”那人一跺脚。 “太奇怪了,鹦鹉怎么会听见这种声音,然后去模仿呢?”灵雨低声说道。 “莫非……鹦鹉听见了……放屁?”黄何轻声说道。 “去你的!”那男人推了一把黄何,说道:“宋警官,管管你的人!” 宋泰看了黄何一眼,警告了他一下,转头又看向那男人,说道:“下午,你把鹦鹉尸体送过来一趟吧。” 接到鹦鹉尸体的警察们,通过解剖化验,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鹦鹉也是中毒而死…… 第三十八章 误入歧途 “鹦鹉的饮食从哪里买的?”宋泰问道。 “就在外面那家宠物店啊!”那男人回答道。 “先查宠物店!”秦嘉名立马说道。 江离点了点头,她表示赞同,因为鹦鹉是中毒死的,查一下宠物店,或许会有线索。 诡异的地方一个接一个,但是头绪却是完全没有!宋泰也没有办法,于是赞同这对准夫妻的看法。 “好……”灵雨说道。 于是几个人都直奔那家宠物店。刚刚出了小区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宠物店前全是人,大部分是一些年轻人! 宋泰跟过去,只见宠物店的窗户都被砸破了,门晃晃悠悠,已经掉下来一半了。 “赔钱!赔钱!” “庸医!” “我的宝宝,打了针还没有两天,就死了!” “你这还当医生呢!砸了你这破店!” 宋泰赶紧走过去,拿出警员证,说道:“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这是怎么了?” “这个庸医,把我的狗狗……治死了!”一个年轻女孩子哭了起来,手臂里抱着一直小泰迪,一边哭一边说道。 宋泰往里面一看,果然,店主蹲在地上,软绵绵的,他的头上已经被砸出了几个大包。 宋泰们走进去,只听见那医生说道:“我也不知道,看猫猫狗狗的症状,就像是消化不良,或者吃坏了东西,我怀疑是传染病,就打了针,以为会好,想不到,过两天,一只接一只都死了。” “这个小区的宠物都死了吗?” “哪能呢!大部分是一些租住在这里的学生的宠物,或者老人家的宠物……很多人的狗狗都没有事情啊!” 说完,他捂着头哭了起来:“我的店啊!才开张两个月啊!” 两个月?五月?五月一号? “老板!你是五月一号开的张吗?”秦嘉名立马问道。 “是五月一号,还有,不要叫我老板了。” 哦!真是五月一号,秦嘉名和江离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小区的底商统一开放营业,那天很热闹,很多店都有活动,秦嘉名和江离还买了好多东西呢! 对,这饭店、诊所、水果铺、宠物店、超市,全都是五月一号开张的。就在开张这天,阿婆就开始有点问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宋泰大喊一声:“查!” 于是开始调查宠物店,宠物的食物和水,疫苗和药物,甚至普通的用品,全部都清查了一遍。 而且所有的地方,无论大小,全都拍了照片,包括门外面站着的人。宋泰看了看照片,总觉得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却一直说不出来。 随行来的技术人员在查完宠物店所有东西之后,对宋泰道:“宋队,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鹦鹉不是被这里的东西毒死的?”宋泰想进一步确定。 “您说得对!”技术人员的语气非常坚定。 线索断了,这个案件简直毫无头绪。灵雨想了想,说道:“去查一下饭店。” 黄何拍了拍脑袋,说:“饭店人那么多,人家怎么敢投毒呢?” 灵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天在秦嘉名家搞装修的工人们奇异的表现。工作状态不好,还特别容易饿,脸色也不好,所以他才这样怀疑。听到了黄何的分析,灵雨自己心里也默认了。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宋泰一行往外走去,只见一名大叔蹲在饭店门口,捂着肚子。宋泰走过去,问道:“这位先生,您怎么了?” “先人的!这家黑店!吃了这里的饭,肚子好疼啊!” 灵雨皱了皱眉头,冲了进去。 生意真的很好很好,人很多,尤其是专门有一个柜台是卖盒饭的,很多人都在买。 宋泰走过去,说道:“我们是警察,请配合一下。” 老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生硬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查……查什么?” 这样的表情,让大家一下子就肯定了,这家店有问题。 “就是例行检查而已,灵雨和常江,把这里所有的饭菜都备好样本,带回去!”宋泰指挥道。 那老板立马跑出来,看着宋队的手,往手里塞东西。宋泰笑了笑,心想,到这个时候了,还送礼呢! 店里的客人都停止了吃饭,但是有人说道:“我们天天在这里吃,饭菜很好吃的!” 秦嘉名解释道:“各位,我们只是调查一下,例行检查,放轻松。”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坦白从宽!”常江突然说道。 店长看见饭菜样本被一份份拿出来。 “我,我承认!”店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所有人都瞪着眼看他,吃饭的人立马把饭菜拨到一边,甚至有人开始了吐了起来。没有吐的人,都在一旁催吐。 “我承认,我是加了东西。”店长自己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向着吃饭的人鞠躬。 “我对不起各位。” 黄何把他拷了起来,然后一起出门。路上的人纷纷涌了过来,那个肚子疼的大叔站在警车旁,一个劲地说谢谢。 “大叔,带你去医院吗?” “谢谢谢谢了,我跟着他们。” 他指了指几个人,果然另外几个食客一起组团去医院检查,他跟了上去,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大功告成!”秦嘉名内心兴奋极了,他想,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真是太好了,自己又快升职了吧! 黄何和常江也很开心,毕竟抓到了嫌疑犯,这是之前意想不到的。 “你们在高兴什么?”灵雨问道。 “抓到犯人了!” “什么犯人?” “投毒犯啊!灵雨你怎么了?” “那也不能证明老人家是他害死的,动机呢?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老人家吃了这里的饭,为什么吃饭的人都只是气色差了些,而老人家却……”灵雨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说饭店有问题的是你,现在这么说的也是你,灵雨,我可以告诉你,犯人就是他!”常江说道。 “医生不是说了吗?这个药物年轻人可能承受得住,老人家……”江离补充道。 “还有啊,宠物死了,可能是吃了打包的,或者外卖的剩饭,这个药物对人有害,对动物就一定有害啊!”黄何也说出了证据。 “灵雨同学!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等结果。”秦嘉名最后一锤定音。 “副队长,这个药物,医生都说了,一点点都特别苦,他这个厨师……”灵雨第一次如此执拗。 第三十九章 柯悟诊所 “灵雨,别说了!”宋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我们俩留下,去看看静慧。” 于是灵雨和宋泰便去诊所,只见静慧一个人坐着,在摆放药物。 “静慧,工作怎么样?”宋泰问道。 “很好啊!诶,你们知道吗?这个医生还是个研究生呢!”静慧悄悄说道。 “研究生……”灵雨一边看着后面的房间,一边说道。 后面是一个玻璃门,只见医生的后背投影在玻璃窗上,很有学者的感觉。 “他在干什么呢?”宋泰问道。 “看书呗,他是化学和医学双硕士!”静慧说道。 宋泰愣住了,他似乎有一些柠檬了。 “走,咱们给医生打个招呼去,请个假,带你先去吃饭。”宋泰说道。 只见灵雨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说道:“进来吧!” 三人走进去,发现满满当当全是书,而且满屋子的实验仪器,柯悟埋头在书堆中,一边说:“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他站起来,一边看书,一边拿起一支试管,又走到柜子前,拿出一支试剂。 “医生,你要做实验?”宋泰问道。 “对啊,只是兴趣啊,兴趣。” 灵雨谨慎地专注着,突然,他看见一个笔记本,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轻轻拿起来,翻了翻,只见里面全是药物合成的笔记。 “哎呀,别乱动人家的东西嘛!”柯悟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灵雨说道,准备合上。 “我这里总是试一试,也不要怀疑我做了对不起人,或者害人的事情!”他晃了晃试管,里面的液体变红了。 灵雨特别不好意思,于是准备把本子放回去,突然,他睁大了眼镜…… “队长……” 宋泰看到灵雨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都红了起来,他知道事情不简单,只见灵雨指着书本,书本中赫然写着: 甲申淀(慢性药物,有毒,不可食用)制作方法总结,柯悟。 宋泰一把把静慧拉到身后,然后指着柯悟喊道:“柯悟!你……” 灵雨一跃,飞身把柯悟侧踹到架子边,拿出手铐,迅速地控制了柯悟。 “干什么?干什么?”事情发生太快,柯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正准备把柯悟扭送回去,只听见外面锣鼓声大作,好不热闹。由于是在里间,也听不真切,于是宋泰等人往外走去,只见热热闹闹的,白车白马,锣鼓喧天。 “怎么回事?”宋泰问了问身边的人。 “又死人了呗!”一个中年女人说道。 “什么?” 宋泰往前走了走,看见这家人哭天抢地,看起来非常伤心的样子。 “你还这么年轻啊!还这么年轻啊!怎么就突然……” “我的儿啊!”一个中年人大喊道。 灵雨走到宋泰旁边,说道:“队长……” “我知道,这次不是老年人。” 宋泰把随葬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拉了出来,问道:“这位小姐姐,你知道这位……” 那人眼中噙满了泪水,支支吾吾说道:“是我,是我,是我未婚夫。” “不好意思,冒犯了,那个,我们是警察……”静慧解释道。 “警察吗?”那女人突然说道:“真的是警察吗?” “是!” 女人激动了起来,听她说起来,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未婚夫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有什么重病,就是抵抗力比较差。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说身体很难受,到九点半的时候,就开始口吐白沫了,一直到十点,人就,人就不行了。 女孩子哭了起来,静慧走过去,慢慢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走啊!”前面的人喊道。 女孩子应了一声,看了看宋泰,说:“你们可以帮我吗?” “怎么了?” “他,他是中毒死的!” 这句话仿佛炸雷一般,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女孩子往宋泰耳边靠了靠,说:“医院都说了,是克森炳中毒,可是他家里人,都说他本来就身体差……还不如早入土为安。”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灵雨附在宋泰的耳朵旁边说道:“不是甲申坤……” 宋泰点了点头。 “不是父母,是养父母……他每天都要吃药,也没有工作……我怀疑……”女孩突然说道。 宋泰睁大眼睛,说:“你怀疑是养父母?” “是……他还有个亲生儿子……我们结婚要花他们的钱,而且每天都吃药……所以……” 灵雨走过来,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人,说道:“是那个穿着皮鞋的男人吗?” “对,那是养父……”女孩说道。 灵雨看着他也是很伤心的模样,心想,他还不至于毒死养子,只不过养子死了,他伤心的时候,也轻松了一些。也不愿意追究死因了。 “姑娘,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咱们小区出了投毒案,已经有人被害了,不过都是老人家,你这个情况,很可能与我们查的案子无关,也很有可能是同一桩案子,所以,你和你家人,必须要接受调查。”宋泰认真地说道。 这时候灵雨把拷着手铐的柯悟拉过来,问道:“这个人认识吗?” 姑娘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这是个医生,从他这儿买过药吗?” “没有……”姑娘很确切地说道。 “我早就说了!与我没有关系的啊!”那医生挣扎着。 只见那家人突然停了下来,宋泰转头一看,是秦嘉名控制住了他们。 “宋队!我们接到静慧姐的电话就来了!”秦嘉名大喊道。 只见秦嘉名一行控制住安葬队伍,尸体被抬到白色担架上,工作人员紧张地工作着。 “怎么了?我们孩子安葬,你们也不让清净是吗?”养父大喊道。 “你们孩子是被毒死的,现在与一起谋杀案情况相似,我们是来给你们孩子追求公道的,请您原谅,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吧?请让我们查出真相!”黄何说道。 “我们不需要!”家属嚷道。 “不,你们错了,因为……死者需要!”常江一板一眼地说道。 无题 终于取得了家属的同意,于是奔丧队伍原地解散。 那种场景真是见所未见,一群白衣人,在“散了吧,散了吧!”的呼喊声中,突然做鸟兽散了。连棺也突然落地,周围仅仅剩下几个人,工作人员做着笔记。 宋泰一行在解剖室外面一直等待。 “你们觉得这两起案件是一个人做的吗?”宋泰问。 “不是,我们锁定的嫌疑人,饭店老板已经被抓了,而这个人是昨天晚上发病的。”秦嘉名说道。 “也有可能事先投毒,这个不是问题。”灵雨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要换毒药?之前的毒药,是慢性的,而这个是急性的!如果是一个人干的……”秦嘉名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摆脱嫌疑,制作了另外一起案件,表现出不同性来,让我们转移注意力,而不去关注前面的案子了……”秦嘉名说道。 “如果是这样,凶手很聪明……”江离说道。 “不,说明他慌了……” 经过五个小时的等待,穿着白衣服的法医从解剖室出来,说道:“中毒,毒素现在在残留的食物中还存在,很明显的投毒!” “是死者未婚妻说的那种吗?”宋泰问道。 “是……” 宋泰转身又问道:“灵雨,你翻翻他的书,看看有没有那种药物的制作方法?” 灵雨仔细地翻了翻,看了半天,终于站起来,说道:“有!” 于是众人兵分三路,宋泰负责审问医生,秦嘉名和灵雨负责调查后面男性死者之前的活动轨迹,黄何,常江负责审问饭店老板。 最先有结果的是黄何与常江那边。 “你之前承认了投毒,请你现在做一下解释?”黄何正襟危坐,想制造一个严肃的场景。 “警官!我是承认了,可是警官,我不承认我投毒了,我杀人了!我问你,你从我的饭菜样本中查出了什么?”老板越说越激动。 “样本不能代表一切,你的饭菜中含有莹素,是种让人上瘾的药物,而且极大地损害人体。”黄何说道。 “您也说了,我只是加了莹素,目的是为了让饭好吃,让大家都来吃,为了赚钱。但是与杀人没有任何关系。”饭店老板说道。 “你能加这个,就能加其他的东西!” “好!那中毒的老太太,我可没有任何印象,她可没有在我店里吃过饭!” “你无法证明。”常江说道。 “呵……这就是您的逻辑吗?”饭店老板从之前苦兮兮的样子,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我再一次强调,你在饭菜里加了一些不能加的物质,你们的小区有人中毒而死,你认为自己能逃脱嫌疑吗?”警官问道。 “我不过是想让饭菜好吃一些,我没有想杀人……” 原来,装修工人的吃不饱,还有饭店的火爆,最后小区人的脸色不对,与这家店关系很大,莹素是一种让人上瘾的药物,是不允许加入到食物中的,只能用在医学中的止痛上。但是加食物中,人们就会爱吃这家店的饭菜,然而身体却越来越差劲。 然而……真的无法证明是他下毒,导致老人死亡,毕竟莹素是药物,而致人死亡的甲申坤是慢性毒药。 调查陷入了僵局。 …… 宋泰在审问医生之前,他说了一大段话: “近日,安康小区出了两起中毒案,实际上,更多的死者都被埋入了土地中。你知道吗?一起中毒案,化验的结果是甲申坤中毒,后一起中毒案,是可森炳中毒,你知道吗?” 医生突然抬起头,说道:“怎么会!这两种东西,市面上都没有出售的啊!” 宋泰看了看他的眼睛,说道:“你说得对!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了吗?” 宋泰看见医生的眼睛充满了恐慌,他一直摇头,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宋泰拿出那个本子,他念道:“克森炳,有毒,不可食用,制作方法,取可莱素与森炳调和,用结晶……” “不要再念了……”他说道。 “怎么?这不是你写的吗?”宋泰问道。 “我是化学博士,我喜欢做实验,这纯粹是爱好!爱好啊!”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真的是爱好吗?我想,整个花溪市,还没有能制造出来这种毒药的第二人,你明白吗?”宋泰问道。 “不能因为这一本笔记,就证明我是那样的人……” 宋泰看见他哭了,于是拿出纸巾。 “我在这里有一家店,我的家是在这边,你告诉我,凭什么认为我要杀人?我读书读了好多年,十几二十年,我从高中生,读医学本科,考了医师证,因为兴趣,又特意读了化学研究生。我不愿意去大医院,我想自由自在地做研究,然后在家长救死扶伤……现在却成了嫌疑犯,坐在这里,接受你的审问,我的爸爸妈妈不知道接受多少流言蜚语……” “你想说什么?”宋泰问道。 “我想说!我想说!我哪里来的动机啊!!!宋警官!” 宋泰想了想,他把头探过去,要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想法是他突然之间意识到的,他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方向性。 “我问你,有没有其他人看过你这本笔记?” “其他人……” “你老实回答,这是洗脱你嫌疑的唯一办法。” 柯悟医生想了想,闭上了眼。 “哦!有一次!有一次!” “什么时候??”宋泰问道。 “开张前一天,我请了附近所有商家吃饭,我记得那天来了很多人,远远近近的。”他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对了,还是在店里吃的!” “好!有没有饭店老板!” “有!”医生说道。 “他有没有说什么?”宋泰追问道。 “我记得吧,他说自己家里需要钱,老人生病了,想生意好一些。” “还有呢?” “他还说有没有什么药物能让人上瘾?” “有人翻过你这本笔记吗?” “有!有几个人!” “都是谁!” 宋泰看着医生,突然接到了秦嘉名电话。 “泰哥,有情况……” 第四十一章 饭店老板 “什么!”宋泰听说,立马赶到秦嘉名身边。 原来根据调查,死者发病前的行为踪迹是这样的。 九点起床,吃药。 十点开始看电视,看到十一点睡着,一直到下午三点,肚子饿了,于是下楼,直奔饭店,点了一碗肉末茄子,一碗米饭,一碗汤。和店里的人聊天,看店里的足球赛,一直到晚上七点,女朋友和爸妈过来找他,回家,身体开始不舒服,犯病。然后死亡。 宋泰眼睛盯着秦嘉名,怀疑地问道:“调查清楚了吗?” 秦嘉名瘫了摊手,说道:“我的队长啊!你怎么会不相信我!店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另外人家家里有监控,未婚妻害怕他出什么事,专门安装的!” “那下毒的只能是在……”江离把手捂在面前,低声说道。 “饭店!”灵雨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行人赶回警局,一直见到了饭店老板,将实际情况全部说出。 “老板,所有的情况都出自于你这里了……知道吗?”秦嘉名说道:“这样对你很不利啊!” “我只承认我加了莹素,其他的,我没有加,也没有害人!”老板说道。 “那死者,小半天都在你的店里呢,况且你知道的,他回去就死了……”黄何说道。 “可能是其他人下毒,栽赃我。”老板突然站起来说道。 对!对啊!宋泰的头脑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结。为什么不可能是这样的呢?饭店食客那么多,要毒死一个人,是多么容易? “谁会栽赃你?”秦嘉名说道。 宋泰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噗……噗……噗……。 一开始被毒死的老人家,肯定不是通过进食的方式中毒的,而且还是慢性的,那什么东西,能有噗……噗……噗的声音呢?而且能够把毒素传给老人? 他开始用列举法。挥舞手帕?不对……冲厕所……不对?电风扇……声音也不对啊!而且能让鹦鹉去学习的声音…… 宋泰越想头越疼,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 “队长,我们出去走走吧。”秦嘉名说道。 于是几人走到了小花园里,看到绿树成荫,花木繁盛,突然心情就轻松起来了。 江离一边走,一边采了一朵花,转了个圈,问道:“你打算怎么跟我求婚啊?秦嘉名!” “秘密!这是秘密!”秦嘉名笑了笑,跑过去看着她,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黄何走到宋泰身边,说:“宋队,你别想太多了。” 灵雨却突然把宋泰拉到一边,说道:“宋队,这两次案件毒素完全不一样!我想……” “雨啊!你让咱们队长休息休息吧……”常江说道。 灵雨停了下来,没有说话了。 “灵雨,你接着说。”宋泰笑了笑,对着常江说道:“这树树草草让我轻松多了。” “前后两个案子毒药不一样,我想,可能是凶手通过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人,其实在这个老太太之前,已经死了几个人了,直到被我们发现蹊跷,其实这真的很偶然,如果那天我们不去看电影,就不会发现老太太是中毒的情况,那么意味着,凶手看到了警方的介入,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当然,凶手也肯定是在看电影的人中,目睹了一切。当他发现我们查起了案子,于是他着了急,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栽赃!他在饭店用猛药毒死了人,把罪责加害到饭店老板身上,这样,饭店老板就成为了第一嫌疑人!” “如果是这样……” “宋队,如果按照灵雨的说法,那我也推测一下,这个凶手肯定也知道,这家店里的饭菜加了不能加的东西,虽然这种东西不致命,但这样就更能说明饭店老板不是好人了!更能说明下毒的嫌疑犯是饭店老板了!这也是他选择饭店的原因!”黄何补充道。 宋泰点了点头,他心中渐渐地把案件都联系在了一起,事情貌似有些眉目了! “那饭店老板就不是嫌疑犯了?”常江问道。 “至少不是杀人的人,毕竟他没有接触到老太太,也没有动机。”黄何说道。 “而且那人肯定精通化学……”灵雨说道。 “那医生的嫌疑最大!”常江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 宋泰突然想起自己审问医生的过程,在开业前天,有人翻过医生的制作毒药的笔记,而且那天饭店老板曾经问过医生,说有没有能让人上瘾的药物,凶手肯定听见了这对话,才知道了饭店老板在饭菜中加上瘾药物的企图,才会把嫌疑转移到饭店老板身上。 一阵凉风吹过,所有人都打了个颤。 “那我们就要调查那天在饭店中的所有人。”黄何说道。 “人流量实在太多了……” “那也要查啊!” 宋泰点了点头,说:“当然要查,在这之前,请各位一定要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思考出来了,案子才真正有了突破。” “是什么?” “噗……噗……噗!” …… 于是宋泰一行开始调查当天在饭店吃饭的人,还有在医生开业前去诊所的人。 令人遗憾的人,整个底商老板,几乎都是在饭店吃饭,因为生意人很忙,最近生意又好,所以大家顾不得自己做饭,况且那家店饭菜又好吃。 在之后的调查中,每一个店老板,似乎都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无论警察们问得多仔细,仍旧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当问起有没有去参加诊所老板的饭局的时候,老板们说道: “柯悟这个小伙子会办事儿,邀请了所有底商老板去了,大家看他心诚,也给他介绍生意,帮他宣传,没有人不去,甚至离这里很远的隔壁小区的老板都来了,那天人太多,谁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 又是无功而返?但是凶手一定是出现在这群人中的!到底是谁!谁隐藏着这么深,这么滴水不漏!这么狡猾透顶! 这时候,一阵阵声音从远方传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第四十二章 蹊跷的相同点 熟悉……很熟悉的声音。 出门,白衣白马……又有人死去了。 老人家,慢性中毒,甲申坤…… 宋泰一行又一次走进死者的家中。 拐棍,轮椅,眼镜…… “对了,警官,还有一只小橘猫,住院去了,刚刚得到消息,也死掉了。”家属说道。 宋泰紧紧地闭上眼,他的头脑中讲两个死者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大脑仿佛是一架技术,仿佛正在进行建模,两个老人的房间,有什么相同点…… 都是年纪大的人…… 都死了宠物…… 都是甲申坤中毒…… 都有轮椅,拐棍,毛巾,眼镜,但是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投毒…… 都住这家小区…… 宋泰想着想着,走出了小区,一直往外走去,宠物医院门口仍旧大量人,骂骂咧咧的跟之前场景一模一样。 为什么很多人的宠物没有死,而这些人的宠物却死了,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很不好…… 宋泰突然想起那天看照片的时候的异样感,他突然看着这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灵雨赶过来,看到惊讶状态的宋泰,他立马握紧了宋泰的肩膀。 “灵雨……你看到了吗!”宋泰说道。 “我看到了……” “你也看出来了?”宋泰转头,问道。 “是……我在第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镇定地说道。 “他们……” “都戴着眼镜……”宋泰与灵雨同时说道。 对!死去的老人,死了宠物,在宠物店前的闹事的顾客,大部分都带着眼镜…… “只有那个年轻的未婚夫没有戴眼镜!”宋泰说。 “所以他的死因不同,是急性中毒,这要么是凶手想栽赃到饭店老板那里,要么就是模仿犯罪……”灵雨说道。 “噗……噗……噗……” “噗……噗……噗……” 什么声音…… 宋泰和灵雨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毛骨悚然起来,这仿佛就是死亡之音! “哪里?”宋泰站起来,惊悚而又镇定地说道:“哪里?哪里的声音?” 灵雨皱着眉,仔细地搜寻,在少林寺的时候,他的耳朵功力已经非常了得。 “进去!宋队!”灵雨听出是里面的声音。 于是两人都进去了,寻找那奇怪的声音,噗……噗……噗…… 灵雨一转头,发现声音出现在左上角,定睛一看,一个女生坐在那里。 果然……这个东西的确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水雾弥漫…… 一个小姑娘在用眼镜清洗喷雾清洗自己的眼镜镜片! 对,眼镜清洗喷雾器!!!!! 的确是这种东西!发出的的确是噗……噗……噗的声音! 那鹦鹉之所以会这种声音,就是因为老人家常常在窗户边,用这个喷雾器清洗眼镜,而老人,甚至是鹦鹉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这个喷雾器里面的水……有毒!而且是慢性中毒…… 法医都说了,甲申坤是溶于水的,而且对年轻人影响小,年轻人免疫力比较强,也能自动排除这点毒素,但是老人家和小动物就不能避免了! 宠物店之所以治不好那些动物,就是因为带着眼镜的主人在清洗眼镜的同时,让动物也中了毒,而宠物店却完全没有办法治疗,他们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传染病,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 一个场景慢慢地出现在了宋泰眼前…… 老年人站在窗户边,她突然看见自己的眼镜似乎有点不干净了,原来是昨天她想念自己的老伴了,于是把眼镜都哭脏了。 她拿起眼镜喷雾,其实就是拿起了凶器,她喷了一下,洗衣液的味道,没有什么特别,身旁的鹦鹉在学着喷雾器的声音。 噗……噗……噗…… 水雾弥漫,微小的水颗粒从毛孔和呼吸道悄悄地钻入体内,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总之,毒素开始累计。 每天清洗一遍眼镜,这是很多人的常识吧?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问题,可是毒素就这样一点点累积起来。 身体似乎糟糕起来了,有那么一点点疲惫,想睡过去,想永远睡过去…… 周围人总说,老人家嘛,身体变差了,很正常嘛,不然怎么被称为老人家呢? …… “打电话给秦嘉名!通知全小区禁止使用眼镜清洗喷雾!最好安排全小区体检,把危害降到最低!还有,通知黄何,让他查清楚周围的眼镜店。”宋泰指挥道。 “下一步,抓!” …… 小区下面有四家眼镜店,现在四家眼镜店老板都在审讯室内。 旁边放满了小瓶子的眼睛清洗喷雾。 “各位,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喷雾,经过严格的化验检测……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这是凶器!”黄何说道。 “有人在喷雾里面,下毒了……”常江补充道。 四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不是我们!” “我可没有下毒啊!” “警官,还我清白,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啊!” “现在没有办法证明你们不是投毒人。”秦嘉名说道。 “有!有的!”一个眼镜店老板立即站起来,反驳道。 “我们没有办法投毒,这都是密封的!我们都是进的货……”他继续说道。 “从哪里?”宋泰问道。 那人不说话了。 “这瓶子上面也没有写,你告诉我从哪里进的货?”宋泰追问道。 “说吧,坦白吧,都这时候了,都怀疑我们杀人了,这还说什么!”一个眼镜店老板说道。 “好吧!” 录音笔打开。 “我们都用的是假货……正规的眼镜清洗喷雾……成本,成本太高,也就是太贵了,用假货其实效果也……不错,利润还高……”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从哪里进的假货?”灵雨问道。 “小区附近的城中村,有一个小院子,是一个眼睛清洗喷雾的制作厂……我们就在那里进的货!” 原来这安康小区是在郊区,这是之前就知道的,属于新开发的地区,周围不远就是农村,他们便是从村里的制作厂里拿的假货! “走!进村!” 第四十三章 工厂疑云 开始大规模的村庄调查。 进入工厂的时候,宋泰们便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正规的工厂,它没有任何工厂设备,只有一个个黑暗的小房间,警察们进去的时候,只见厂长做出来,很慌张的样子,宋泰知道,他以为是来了查产品质量的人。 “各位大驾光临,想必是……” 宋泰走过去,说道:“我们是来查案子的,有人用过了你们厂子的喷雾,导致死亡!有什么情况提前说。” “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那人惊讶地张大嘴。 “把所有的产品都检查一遍!”秦嘉名指挥道。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工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开始接受调查。 两个小时过去了,拿着仪器的工作人员走过来,皱着眉,说道:“宋队,并不是所有产品都有问题……” “到底什么情况?”宋泰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一共发现了大约三十箱这样的产品,有三箱子查出了毒素。” 灵雨转身问厂长道:“这三箱子是发往哪里的?” 厂子立马跑过去,凑近了看了看,说道:“看起来,这批货是发往安康小区的眼镜店的!” “果然!”黄何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宋泰默默地说道。 厂长走过来,他拉了拉宋泰的衣袖,说道:“警官,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我跟您这样说吧,我们这里的产品,不是我们厂子自己制作的,而是分包给各个乡镇。” “哦?” “对的,是分包的,比如张安村的我们就发往松台小区,主打村的我们就发往定岗小区,就是这样的。”厂长解释道。 “那?”宋泰转身又问道:“那安康小区的是哪个村子发的?” “大概是宋村吧!” 于是队伍集合,全体前往宋村。 过去一看,大家都惊呆了,果然家家户户都在制作这样的喷雾,有点孩子都请假在家,制作一瓶大概五毛钱的利润。进入到一家,大家似乎都要吐了,脏兮兮的肥皂水,满地的脏瓶子,制作人员也都不洗手,这让宋泰感到极其难受。 “宋队,不可能一家一户检查吧?” “先去村里转转!”宋泰转身走过去,走在这肮脏的大街上! 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甚至没有什么好的路可走,于是曲曲折折,只见突然从一个拐角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喂!你是,你是之前再饭店前嚷着肚子疼的那位,是不是!”黄何突然说道。 那人刚开始的时候,准备往回走,但是之后变得极其镇定:“警官们,请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查案子啊!”灵雨觉得有点不对,于是说道。 “那,那我就不打扰了!”那人说完就往回走。 一个老太婆看到了这个男人,于是问道:“队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放你家去了啊!” “任务?什么任务!”常江转身问老太婆道。 “就是生产喷雾啊!眼镜喷雾,你不知道?这个人是我们的头儿,我们各家各户所有的喷雾都集中在这里,你知道的,我们家的喷雾啊,队长这个人……” 宋泰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向此人,道:“去你家,走一趟吧!” 那人浑身哆哆嗦嗦,简直就像是一个小老鼠,宋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带路吧。” 一路往前走去,只见一个白色的房子黯淡地矗立在那里。 远远地就看见: 宋老三白事大全 “呦,你也是生意人嘛!”秦嘉名说道。 “是是……”他紧张地回答道。 “棺材,白衣白帽,呦,好熟悉啊!都是死了老人家才能用到的哦!”黄何说道。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顾客等在那里。 “老板,你可算来了,我外婆昨天身体不舒服,今天早上就去了。”那人说道。 “你快点给我买一套东西吧!” 宋泰拉住他,说道:“你是哪里的?” “安康小区,距离这里不远!” 所有人都惊讶了,宋泰心里已经完全勾勒出了整个事情的轮廓。 这个曾经出现在饭店的人,实际上是企图嫁祸给饭店老板的人。之前采用慢性中毒的方式杀人,就是为了他自己的生意!这点让所有人感到极度吃惊。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就是工厂在这里建设的时候,所有的产品都在这里汇集,他完全可以动最后的手脚。 那么,什么样的毒素能让老年人死去呢?而且让人毫无知觉,让家属没有一丝一毫怀疑地死去呢? 慢性中毒! 于是他特意去参加医生的酒席,终于在医生的笔记本中,找出了办法。 “搜!”宋泰说道。 于是众人冲进去,只见大批的药物堆放在里面,一些实验器材,杂乱地堆放在最里面的房间。 经过工作人员的检测,店里存放的眼镜清洗喷雾,果然含有慢性毒素——甲申! 之后就是搜查,破获,处理工厂,通知物业进行全员体检,安排医院进行排毒疗程,把伤亡减少到最小。 值得一提的是,前面几个过世的老人,并没有任何家属去警察局要求验尸,或者惩罚罪人,而是都缄默不言,不了了之,这点让人匪夷所思,不知何言。 宋泰等人,又一次破获了奇案。很快,江离就整理出《泰说》的新篇章,吸引到了众多人的追捧。 由此,宋泰破格提升为重案组组长的位置,直接面对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子。而陈白衣之案,就是他最为关心的一件,最近几个人,陈白衣相当安静,然而这种安静是可怕的,毕竟安静代表着规划,代表着会有更大的事情产生。所以宋泰一直警觉着,总会担心有事情发生,不过这也是宋泰的责任和义务。 江离和秦嘉名总算是装修好房子了,两个人也是准备结婚。值得一提的是,宋泰在他俩结婚之前,特意给他们买了一辆车。 “江离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就是,女方不得有陪嫁吗?这个车,算是女方这边的陪嫁,怎么样?” 宋泰微笑一下,说道。 第四十四章 摩托车司机 这还是一个安静的日子,宋泰刚刚清理完投毒案的头绪,他似乎有些疲惫了。灵雨和黄何就那样走进来。 “宋队,你知道吗?韩税的小说,全文被收录进中国中篇小说选了!!”黄何说道。 宋泰没有想到,警局还有这样天才的人在,于是他笑了笑,拿起了灵雨递过来的书,翻来,在目录页就找到了韩税的名字。 《微笑的墓碑》 “这是?” “他是警察嘛,肯定写案子咯。”黄何说道。 这时候,韩税刚好从窗外经过,宋泰把他拉进来,说道:“你小子,都会写小说了!瞒了我们那么久!” 韩税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但是掩饰不住他的激动,但是他很镇定地说道:“爱好而已,想不到还搞出来了一点成果,宋队,你看了吗?” “刚刚才拿到呢!”宋泰笑了笑,把书扬起来,说道。 “宋队,我相信这个小说,这个案子,肯定能让您有所触动的。” 宋泰点了点头,他把书本打开,翻到那一页,才几分钟,宋泰就看入了神。 灵雨说道:“我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这个故事很好。” 韩税把头仰起来,他笑了一声,说道:“能有你们这些读者,真是我的荣幸!” 宋泰为什么看得入神了呢?这个案子到底写的是什么呢?我们一起来看看这篇小说吧: 《微笑的墓碑》 铁窗外那丫杈于半空的梧桐枝上的树叶又枯黄了,被微凉的秋风一吹,那黄树叶便轻飘飘地转着圈飘落下来。时间过得真快,明天的到来就标志着我进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这十年间,从没有人来探过我,当然,我也不能指望他们明天会突然来访,一起庆祝我的“十周年庆”。于是,不管是今日,还是明日,我还是得一个人默默守着那份回忆过活,经过时间的发酵,那份回忆也慢慢酿成了孤独,连我自己也成了孤独的一部分。 我现在要讲的,是关于一个微笑的故事,那个微笑就是我这份孤独的开始,或者说,那个微笑本身就是孤独。它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我的心上划开了一道伤口,同时也将我的人生劈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我对那件事却始终无法忘怀。尤其是每当天空阴云密布,显出骤雨将至的时候,我总会突然想起那件事,头脑中那个微笑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挥之不去——像窗外的阴云一样。于是我立马紧紧闭上双眼,生怕看到天空下起跟那天一模一样的一场凉飕飕的雨。 那时我还是一个摩托车司机,成天躲在肮脏的街头与正宗的出租车抢生意,他们和交警管我们叫“黑摩的”,很显然,这个名称带有一点侮蔑的意味,仿佛我们就不是靠双手吃饭似的。相反,其实我们的工作要比其他人辛苦得多,我们每天都要顶着烈日载着乘客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把他们从一个地点送到另一个地点,在把街上的灰尘与劣质烟一同吸进肚子的同时,也收下一份微薄的报酬。到了中午时分,我们便蹲在街旁吃着连肉都没有的便宜饭菜,为即将到来的下午的工作积攒一些体力。虽然工作危险又辛苦,但为了糊口也没有办法。在那件事发生以前,我的思想与所有摩托车司机一样,不过是努力赚钱,然后找个老婆,结婚生子,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可谁能想到,我现在却蹲在监狱。 那件事改变了我一生。 那是炎热的六月份中不同于往常的一天,从早上起,天空中就织着大片大片的乌云,黑压压的仿佛压在人们的头顶上似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在平时等待顾客的街头抽着烟,身旁的摩托车孤零零的伫立在那儿——今天除了我,没有别的摩托车司机来工作。其实像这样的天气,连往日热闹非凡的街上都很少有人,仅有的几个过路的人瞥了我一眼便匆匆跑开,嘴角还留有一丝冷笑。 “无论如何,中午之前我一定要回家。” 我心里暗暗想道,但“多赚点钱”的念头又让我决定用一上午的时间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赶时间又偏巧打不着出租车的人呢。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来坐车。已经是十二点了,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而且雨势越来越大,我决定离开。想着回家之后洗个澡,然后看着无聊的电视慢慢睡着,或者干脆喝点白酒痛痛快快地睡一下午。于是我跨上车准备离开。 “司机,我要去东漳河边。”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仿佛说话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力气似的。我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光景。她长得很清秀、很漂亮,但阴郁的表情让人觉得她似乎并不太开朗。我突然有点怜香惜玉了——让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在大雨天坐摩托车“兜风”,即便不发烧,也会得感冒咳嗽一阵子,这样的生意我是不会做的,于是我说道:“雨下大了,姑娘你还是去坐出租车吧。”,然后转过头,启动了发动机。 “司机,我去东漳河边” 她并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反而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把手中攥着的五张十元的钞票放在了摩托车头的仪表上,然后跨上车。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身上已经湿透了,精神也恍恍惚惚的。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办呢?还是先把这个女孩送到了再回家吧。我脱掉了身上的雨衣,转身递给了她,她说了一声“谢谢”,拿了过去,可是她并没有穿上,只是把雨衣轻轻地抱在了胸前。这一次我看清了她的脸——苍白,没有表情。她的嘴唇紧闭着,眼神呆呆的,眼睛里说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眉头虽然没有拧着,但舒展着的眉头却更加让人难以琢磨。 “她笑的时候应该很好看吧。”我想,然后骑着摩托车向着未知的雨的迷雾中驶去。 第四十五章 东漳河 东漳河在城郊,据这儿有十几里的路程,而且河流流经此地时形成了一个小峡谷,临河就是陡峭的石崖。在这大雨天,一个女孩去那里干什么呢?虽然心中疑惑,但看那女孩的表情就知道,她去那儿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开心的事,如果开口问她,实在不太礼貌。于是我只管专心骑车,尽量让车开的平稳一些。 骑了十来分钟,我们已经出了城区,再骑一段乡间小路,就到东漳河了,于是我终于开口说: “快到了,但你要坐稳,乡下路有点颠簸。” “嗯。”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想必是她不愿意回答吧。 “不愿说也没关系,我也不愿别人问我名字,因为我特别讨厌自己的名字,所以别人都叫我‘某’,很奇怪吧,不过我也习惯了,而且我把自己的笔名也改成了‘某’。” “您别看我是一个司机,其实我也有理想,只不过我的理想说出来怕你笑话,还是不说的好。” “你看起来挺年轻的,还在读书吧,你孤身一个女孩,大雨天去东漳河干什么?这时候正涨大水呢,河边挺危险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当司机好几年了,听过不少事儿,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面。” 后座依旧是沉默,沉默得连我也怀疑自己的身后到底有没有人…… 于是这样沉默着又过了几分钟,东漳河就到眼前了。临河有一个破旧的亭子,周围没有一个人,荒凉的让人觉得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女孩下车了,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向东漳河边走去。 “我还要找你钱呢。”我立马下车跟了过去。 她回头朝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向河边走,接着走进了亭子。她坐在亭子中央破旧的石凳上,朝着河水,低头想着什么,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滴在亭子中落满灰尘的地面上。那亭子在河边的石崖上,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连护栏都残破不堪,石凳往前一米就是石崖了,崖下是滚滚的东漳河水。我出于一种莫名的担心,并没有回头,而是朝女孩走了过去。我刚一抬脚,雨势突然变大了,那些从额头上流下的雨水让我睁不开眼,我只有一波波地擦掉脸上的雨水,才能勉强看清前路——那泥泞肮脏的地面。 当我走到离亭子不到一米远的时候,女孩站了起来。她回头朝我淡淡一笑。 “司机,我的沉默是因为我不想连累你……司机,谢谢你。” 说完,她继续向河边走去。 “不……” 我跑了过去,闯进亭子的一瞬间,女孩跳进了河里。 那个刚刚还活生生的女孩,刚刚还对我微笑了的女孩,就这样在我眼前,跌进了深渊。除了那串湿漉漉的走向深渊的脚印外,这里仿佛从没有人来过。我慢慢地走到石崖边,俯身向前探去,看见的唯有那翻滚的东漳河水,和它给我带来的无尽的震惊与恐惧。 此时我的心跳动得厉害,整个大脑一片混乱,我脚下的整个大地仿佛都晃动了起来。我跌坐在了地上,看着迷雾一般的雨水落进了深不见底的东漳河中,随着河水滚滚向东流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由于精神恍惚,在回家途中的一个弯道上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人们将我扶起后,我一连说了几十句“谢谢,不用了。”才将围着我,并且要将我送到医院的人们推开,然后骑着摩托车匆忙逃走了。所以到家后,不仅全身泥泞不堪,而且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伤口正往外渗着血,将泥水染成了深红色。 我感觉累极了,于是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头脑中突然闪现出女孩转头对我微笑的影像,我猛然睁开眼睛,极力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此时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在地板上滴成一大片了,我只得去卫生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完事后,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室,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此时,我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闭上眼,就觉得大地在旋转。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果然烫的不行,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到了人生最难熬的时刻,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我睡不着,但头脑又极其疲惫,脑中总是不自主地出现那件事的影像。突然,一个想法闪过了我的头脑——是我将那个女孩推向绝路的。 我摇摇头。 “不,不是的,她不过是想坐我的车,我并没有错。” 我极力为自己辩解,双手不自觉地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但你本可以救她的。” “我救不了,那件事太突然,我救不了,救不了……” “借口,你应该负责。” 我说服不了自己,我不再辩解。 这个世界仿佛在我脑海中一直转一直绕,我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我的脑中被无数奇怪的思路所占据,我想起了许多难以忘却的事,想起了一生中所遭受的耻辱。而一些人的影像又乍得出现在脑海里,父亲、母亲、前女友,还有那个女孩,他们都对我说着什么,而我却听不清,这使我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我突然想到了死亡。在平生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我的思维从未进入过这个范畴,我想的不过是生存。 然而在生的忙碌中,我曾无数次路经过死亡——我与很多人的死亡擦肩而过——没有谁比摩托车司机看到过的死亡现场更多。同样,作为一个服务人群的行业,也没有谁比摩托车司机听过的故事更多,这几年间,有无数人坐过我的车,这许许多多的人给我讲过各色各样的关于生与死的故事。 第四十六章 那些故事 我曾有过这样一个乘客,他的目的地是人民医院。从坐上我的车开始,他就一直流着泪给我讲述他外婆的故事。他是一个大一的学生,在他参加高考的那年,他的外婆中了风,徘徊在生命线附近,那恰巧是在他高考的前几天,他的家人怕影响他的高考复习,一直强忍着悲伤,在他面前仍然表现出轻轻松松的样子。直到高考过后,他才看到外婆痛苦地瘫痪在床上。后来,通过治疗,他的外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他也去了外地读书。就在昨天夜里,他接到家里的电话,家人流着泪告诉他,外婆不行了,于是他急忙从外地赶回来,一下火车就坐上了我的摩托车。 他说:“师傅,你能明白吗?生病前的外婆和生病后的外婆完全是两个模样,我只是几天不见,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其实也是一种痛苦。从前看到别人家的亲人去世,就一直担心这一刻的出现。你说,一个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看到上一辈的人慢慢老去,那些曾经日夜陪伴着自己的人突然一下就没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人生为什么要经历那么多次苦难?”后来,我送他到医院时,他的母亲红着眼站在医院门口,等他一下车,就紧紧抱住了他——他来晚了。那时我只有默默的转身离开,心里也徒添了一份感伤。 还有一次,是在一年前的一个冬夜,那天下着小雨,一个中年人裹着雨衣叫停了我,我看见他满眼泪水,待他上车后便问他缘故。他说,前天他的父亲过世了,他刚刚从殡仪馆回来。他父亲在弥留之际,他还在别的城市。他一路赶回来,希望能见他父亲最后一面,同时那老人家也一直在等着他,最后的一口气居然喘了十几个小时,终于等到他赶回家推开门叫了一声“爸!”,这时他父亲才缓缓闭上眼。我看见那个男人满脸风霜,想必是在外地打拼多年了,他的泪水混浊不清,一路流着。 还有一个女孩,是一个服务员。她说她的男朋友患了抑郁症,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间,她的男朋友几次自杀,其中有一次被抢救了回来,另外几次都被家人朋友拦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男朋友随时都会离开自己,死亡也变的那样真实,那样触手可及。她真的好怕,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担心着,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接。每每一个人在家时,空荡荡的房间里骤然响起电话铃声,她总是吓得不轻。 这些故事,我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存在,因为我从未直接面对过与我有关的死亡,所以我不懂,所以我无法设身处地地去体会。然而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亲眼目睹了死亡,而我也成为了那个亡者的引路者,所以我想到了这些故事、这些人,所以我想到了死亡,想到了生命无常。 我突然意识到,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这样一次恐惧,那就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重视死亡、理解死亡的时刻。那时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不去害怕。那时多是在只有一个人的夜里,他偶然,或者受到某种启示,看到某种情景而想到这个问题,他一往里想,就越发的恐惧。从那夜起,他剩余的人生不过是和这种观念做斗争,直到死亡的那一刻真正到来,那时他或许已经说服了自己。现在,我正处于人生真正理解死亡的时候了。我想,每个人都会死的,我会什么时候死去呢?死亡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脑中会想什么呢?我会是怎样的死亡方式呢?死亡痛苦吗?……顿时,我的头脑中充满了恐惧,仿佛死亡是某一双冷眼,它就在我卧室的某个角落,正冷冰冰地看着我,它使我不寒而栗。 可是,那个女孩,她那么年轻,甚至比我还年轻,那么柔弱,为什么她有面对死亡的勇气?难道对她来说,活着比死亡更让她感到害怕?难道生存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意义?…… 生存的意义?…… 那我呢?一个小小的摩托车司机,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幻想家。这二十多年间,我都做了些什么?父母在外辛辛苦苦打工,不过是为了让我能够读书,完成学业。而我却仗着自己从小读过几本书,认为自己有些文学功底,就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文学家,成为诗人。在校期间成天写小说、写诗歌、写剧本,到头来没有一家出版社要,连大学都没考上。剩下一堆破稿子,还舍不得扔。之后家里又倾尽财力,让我上技校,而我仍旧把梦想当做借口,当做可以不理睬世俗冷眼的挡箭牌,守着那份稿子不放,像一个穷鬼守着自己的破房子。到最后,技术没有学到,只是买了一辆摩托车,当黑摩的、干违法行当、给人家开车、受别人冷眼……,后来,那高一时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也离开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睁眼,就仿佛在空中看到了父母那失望的表情,看到了那些不上课专心写作的日子,那分手时大雨绵绵的场景,还有那些守在街头招揽顾客的风雨岁月。它们仿佛是一张幻灯片似的,在我眼前一幕幕划过,到最后,那个微笑又出现在我眼前。我长吁一口气,直觉头痛得更加厉害,我皱着眉头,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我的床已经湿透了,是被我的汗浸湿的,枕头也湿了一半,那汹涌的泪水还在浸湿另一半。我的手肘处在隐隐作痛。我似乎觉得,在那个女孩跳下去的一瞬间,我也应该跟着她跳下去。或许她和我一样,都经历了自己无法接受的生命旅程,只是她的经历更加痛苦,只是她更加脆弱。 或许她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她的出现就是对我的暗示……难道我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会发生什么事把我也推向死亡的边缘,然而即使不发生什么,像我这样活着,又与死亡何异? 第四十七章 梦想 埋葬了梦想,破灭了爱情。“大作家”当起了“小司机”,放下笔的那刻起,我再也没有想过未来!而我又不能像阮籍“率意独驾,不由路径,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那样地排遣苦闷,我没有那样的风骨,因为我还要生存,遗弃了社会我就无法生存,我所做的就是尽量让社会不要抛弃我。追逐梦想就无法生存,挣扎于社会的边缘就能生存。当初我选择了后者,于是我成天嘲讽自己以往的文字是“烂文学”,嘲讽自己失败的过去。虽然碌碌无为,但也渐忘了苦闷。 如今,那个女孩的死让我意识到,选择后者,与死亡无异! 毕竟生命如此无常,更要抓紧时间去追求人生的价值! 我要重新开启梦想,我要“率意独驾,不由路径”。从明天起,我要拿起笔,拿起已经搁弃了的梦想。梦想,是的,梦想,人为了什么而活着?人并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 当然,既然我是最后一个看见那个女孩的人,既然她给了我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抹微笑,我就一定要查清她自杀的原因。从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来看,她的自杀绝对是有隐情的,甚至我现在都不能用“自杀”这个词来解释她的死,我一定要找到那只把她推向死亡的邪恶的手。 正这样想着,窗外的乌云已经散去,月亮露了出来,明天将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晴天。 后半夜,月光伴着我终于进入了睡眠。在发生那件事的第一个夜里,我睡得并不太安稳,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思考…… 半梦半醒的夜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又闷热又潮湿,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了热水当中,而头又像铅块似的沉甸甸地压在枕头上,稍稍动一下,就感到头痛欲裂。白天发生的事就像录像带一样,在我脑海中循环不停,和我之前的人生穿插在一起,仿佛我很早就认识那个女孩似的。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一股难以抵挡的热流传过我的身体,我“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睁眼就被一片明晃晃的光亮所刺痛,于是连忙转过头——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太阳光这么强烈,估计已经到了午后。我的床上湿透了,想必是昨夜出了一宿汗,头虽然没有那么痛了,但仍旧昏昏沉沉的,也难怪,昨夜做了一晚的梦。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而纱布下的伤口也结了一层血痂,已经不痛了。我坐在床沿,对自己的身体现状感到还算满意,我抬头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和忙碌的人们,只觉得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一直记得昨夜的决定。 我爬下床,好好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了一套新衣服,就准备出发了,我要去做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在出发之前,要带一些工具,我从杂物间里找出那把只剩一半木柄的铁铲和一块木质紧凑的木板,然后把它们绑紧在摩托车后座上,自己则翻身跨上车,在日光下向东漳河进发。 东漳河,那个地方是女孩人生的终点,我不能让她在我面前不明不白地死去,也不能让她在死后连一个坟墓、一块墓碑也没有…… 一路上,我的心里都不太平静,因为昨天那件事对我影响太大,那个微笑在我头脑中浮现了一整夜,如果再去,无非是加重我内心的负担,然而我已经决定了的事就绝不会再改变。正这样想着,车已经开出了城外,在乡下的小路上行驶了起来,又过了几分钟,就能听到东漳河水的声音了,而亭子就在我视线的边缘,被几棵茂密的大树挡住,只剩下一个翘起的飞檐,孤零零地伸出在半空中。 “司机,谢谢你。” 女孩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急忙四下观察,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我苦笑了一声,然后下了车,拿起木板和铁铲,走到了亭子边。我环绕一周,发现临河的位置有一块稍高于平地的小丘,而且丘下长着一颗一米来高的泡桐树,丘地和树离亭子只有五米来远。总之,墓地选在那儿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我带着工具走过去,开始用铁铲挖土,我一边挖土一边说: “姑娘,即使我们不相识,但我冥冥之中感觉到,你我很相似,我甚至觉得,我们俩或许从前认识,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你是我最后一个乘客,你改变了我,对此,我要对你说一声谢谢。作为回报,我也会为了你而去做一些事情,不管你同不同意,虽然我不懂你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相信,我会弄明白的……” 话说完了,墓穴也已经挖好了。 我只挖了半米深,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埋,唯有那五张十元的纸币,那是我知道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于是我把它们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准备放进墓穴中。 咦!这是什么?我发现其中一张纸币上有很大一片深红色的东西,正面反面都有,可能是经过昨日雨水的冲洗,那颜色深浅很不均匀,而且浸染的面积有所扩大,有几处还像盛开的花朵似的,在纸币的边缘还在慢慢晕开。我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怀疑那是血迹,如果真是的话,那么事情肯定不简单,于是我把那张十元的纸币放回口袋,准备日后再好好研究,而另外四张,我则小心翼翼地将折角弄平,然后整齐地放进墓穴里,埋上土,接着又去别处铲了一些土,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锥形,这就算是墓地了…… 接着是刻墓碑。 然而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年龄、她的籍贯我都一概不知,那我该刻什么呢?我想了一会,然后动手在木板下端郑重地刻下一个微笑,然后在微笑右下角刻下昨天的日期: 6.20 第四十八章 刻 我故意在木板上方留下很大一片空白,以便来日补刻。 我把木板插在坟前,再用铁铲用力捣紧——我的事差不多做完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叹了口气,朝新坟鞠了三个躬,然后走进亭子,坐在了石凳上。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地坐着。 昨日的情形又出现在了我眼前,那时我疯狂冲进亭子的场景和女孩那石崖边的一回头似乎又在我眼前重演。亭子外仿佛不是晴天,而是大雨绵绵;亭子里干燥肮脏的地面上踩满了湿漉漉的脚印;石凳旁还有那几颗从发梢上滴落的水珠;石崖下东漳河中又响起了物体坠落的声响。我闭上眼,猛一睁开,发现这儿其实就我一个人,亭外仍然是晴天,亭子地面依旧干燥而又肮脏,除了那一大片灰尘外,什么痕迹也没有。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太阳显出它最热情的一面,知了趴在树上一刻不停地叫着。 我站起来,小心地走到河边,看到那几丈深的陡峭石崖下就是奔涌着的河水,那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让我觉得,那个女孩其实很勇敢,只是一些事情,可怕到了将这么勇敢的女孩都逼到了绝境,逼到了连这么触目惊心的死也不怕的地步! 我看了一会,然后又坐回了石凳上,手中的那只烟早已抽完,于是我又点燃一支,看着那简陋的墓地想着一些事情。哦,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昨天女孩是从雨中走进亭子的,那么在干燥的亭子中,她那带有雨水的鞋子必将留下几个鞋印,前几个鞋印必定是不清晰的,因为雨水太多,而后面的鞋印必是清晰的。 于是我低头开始找寻,果然在地面上找到一串鞋印。刚踏进亭子的鞋印的确不太清晰,后面的还有几个被我的鞋印破坏了,但清晰的仍然不少。于是我选择了一个用手机拍了下来。 我之所以这么关心这个鞋印,是因为我目前没有任何关于那个女孩的资料。由于昨天的事情太过突然,我居然记不起那个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前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看到,那伟大的侦探能够通过鞋印得知鞋主人诸多信息,虽然那是虚构的小说,而且有被夸大的成分,但能看出一些信息则是必然的。因为鞋子的型号、款式、磨损程度则是客观存在的。这个鞋印可以成为我了解真相的出手点。 拍完之后,我又坐回了凳子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有意无意地听着石崖下急流的水声和聒噪的知了叫,就这样一直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脚下的烟头已经满满一地,想必已经逗留很久了。我正打算离开,但看见不远处有一丛开着正盛的三角梅和双色茉莉,于是我走过去,采了一大把,由于昨日一下午雨水的洗礼,花色很鲜艳。我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微笑的墓碑前,把花放下,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保重!” 夕阳洒满了回家的路,把房屋、树木、路上的行人都染成了金黄色,人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行人众多的街道上,影子在地面上交织成了奇怪的形状。 我在一家书店前停下,进去买了一大堆稿纸、一瓶黑墨水和几支笔。付款时,我的老朋友张林,也就是店老板露出一脸惊讶的笑容。 “某!好久不见,自从你开起黑摩的就不见你来买稿纸了,你的小说有人要了?” 这两年间我很少来书店,也很少联系他。自从开起了摩托车,我就已经罢笔了,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他胖了不少,尤其是那张脸,然而他脸上除了多一些肉以外,还多了一些商人特有的狡黠神情。 “你知道,拿笔杆子的人想要放下笔是做不到的,我只是打算重新开始。” “看来大作家要出山了,文坛有希望了。”他笑了笑说。 “不要开我玩笑了!要我说啊,高中同学中就你混的最好了,有个好老爸,早早退休了,就把书店留给了你,看,现在已经经营地有声有色了。” “哈哈……同样是劳动人民,哪有好坏之分,唉,想当年高中时代,你、我、王华业可是号称‘铁三角’,现在都忙起来了,联系都少了。” 他突然露出一副深藏不露的神情,接着说:“你知道我们的铁哥们王华业,去干什么了吗?” “你说华业啊!我都不知道给他打过多少电话了,就是联系不上啊。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早换号码了,你也不是换号码了吗?前两天,‘全国书店协会’在本市开代表会,因为我是副会长,就去参加了,可是没想到在会场居然看到他了,当时他穿着一身警服,站在会场门口,是派来保护我们这些代表安全的。于是我们就见面了,想不到他真的去当警察了……现在我就把他的号码告诉你,记着……” …… 我和从前的铁哥们侃了一会天,就从书店出来了。我跨上车,直接朝家的方向开去。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家,那住所只不过是我租来暂住的。我一心想着存钱买房,然而做着这个行当,三番两次地被交警抓住,我仅有的那一点可怜的积蓄都差不多交罚金了,虽然省吃俭用,现在所有身家也只剩下存在银行的那两万块钱。如今想要专心写作,也只能暂时靠这些钱来维持日常的生活费和数目不低的房租了,如今物价日高,这两万块估计支持不了多久。我叹了口气,发现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停在了肮脏的草坪上,我看了看破旧的大门,摇了摇头,下车走进了屋子。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两件事,一是查清女孩自杀的原因,另一个是继续追逐我的作家梦。由于我习惯于深夜写作,所以这傍晚的时间就来研究一下前一个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我所掌握的材料目前只有两个:一张留有血迹的十元纸币和一张鞋印的照片。纸币上的血迹没有先进的仪器很难看出端倪来,唯有那鞋印或许还能给我一些启示。 第四十九章 鞋印 于是我走进卧室,关上门,打开了桌上的台灯,然后认真地坐在桌前,开始研究手机上鞋印的照片。十分钟后,我得到一些初步的认识。 首先,鞋印上的纹路脉络相当清晰、明显(尤其是在最易磨损的鞋头和鞋跟),看来鞋底并未受到什么磨损,那么这双鞋买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另外,鞋子的尺码大概是36或者是37(读书期间我曾经在鞋店做过兼职),那么这双鞋的主人则是身高在160—165cm的女孩子,这就证明了这个鞋印的制造者应该就是那个女孩,而不可能是别人——大雨后的夜里或者第二天上午哪个女孩会去那么偏僻而且破旧的亭子呢?最后一个信息,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鞋印上很明显的有一个品牌的商标,而那个品牌在这周围很大一片区域内就只有一家专卖店,之前已经证明鞋子新买不久,那么查到它是非常容易的。撇开网购,或者她的朋友在别的地方买下然后送给她种种无法掌控的情况不谈,我现在就假设那双鞋是她不久前在那唯一的一家专卖店买的,那么我就能去专卖店,想办法查看销售记录和监控视频,然后再看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我现在要做的是先查一下这个鞋印是哪一款女鞋所特有的,于是我认认真真把鞋印临摹在了纸上,然后打开手机浏览器,在图片库中查了起来。 这种品牌的女式鞋种类繁多,但只要查一下最近的新款,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果不其然,那张图片中的那款鞋的鞋底就与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我再三对照,确认无误后,立马冲出房间,跑到了外面去——那间专卖店离这儿并不远。 夜里,城市披上灯火辉煌的外衣,黑暗只隐藏在极小极小的角落,在那些灯光所照不着的地方,黑暗或许正逼着一些像那个女孩一样的人走向绝路,或者,那些表面上燃着最明亮灯光的地方,骨子里却黑得更彻底,那些角落里的黑暗正是它所培植出来的……我在这黑暗的夜里一路奔跑。 可是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专卖店门口时,才发现店面已经关门了。 唉!我垂着头转身往回走,满心的期待全落空了——在我人生前二十五年里,这种事经常发生。 回去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踱着,清爽的夜气让我头脑很清醒,这更利于我思考。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我到底该不该报警?在事发当天,我就已经否定了,然而现在我犹豫了。那天我否定是因为我考虑到,东漳河上游的水速很急,水量很大(尤其是在夏季午后的大雨之后),打捞到尸体的可能性很小,还有这是一起“标准”的“自杀”事件,不涉及到刑事,所以警方也不会重视(如果我说此事大有蹊跷,他们肯定会笑我小说看多了)。再者,就算在下游找到了尸体,经过水流的冲击和其他形式的破坏,那也无法辨认,更无法得出什么结论。况且现在是在酷热的夏季,尸体根本无法保存那么久。但是现在我却犹豫了,那是因为我不可否认,如果有警方帮忙,那么有许多调查将会方便不少,至少在调取视频和查询资料方面不用费工夫。哦!我拍了一下脑门,突然想到华业,他不是警察嘛!作为高中时最铁的哥们,他肯定会帮我的。只不过现在已经太晚,明天一早就给他打电话。 我在路上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散着步,我反而觉得这样比呆在那只有五十平方米而且破旧不堪的“家里”好多了,于是我放慢脚步,继续想着我的事,不知不觉地想到了那个女孩。如果那天我的车开得更慢点,然后和她多说一些话,说不定她会对我敞开心扉,至少会给我提供一点线索;如果那天我早点冲进亭子,或许还能做些什么,甚至我能阻挡住她。我有些懊恼,然而一想到那个微笑,我就感到心口很闷,心也跳动得厉害。 夜晚静静地陪伴着我,像一个不舍不弃的恋人。 第五十章 故事家 我决心将我这几年的摩托车司机生涯写成一部长篇小说,这是我长久以来就有过的想法,因为这几年间,我听过了许许多多我的顾客的故事。他们只是普通人,但他们的故事并不普通,每当我听到那些离奇的、感人的、令人心酸的故事时,每当我看见那些拥有故事的人从我的车上下来,默默地走进人群中时,我的头脑中都会传来一个声音: “写吧!” 然而生活的压力却始终没有给我动手的机会。作为一个摩托车司机,工作了一天后又写作到深夜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司机肩负起让乘客和自己安全到达目的地的任务,所以我绝不能出现睡眠不足和极度疲惫就去工作的情况——那是对生命的轻视! 于是我只是默默地记下了那些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就像契诃夫小说《苦恼》中的马车夫一样,在这辛苦的人世间,没有人在乎过他们,也没有人关系过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苦恼。而我,也不过是那一匹马,默默地听着,体验着他们的苦楚,分担着他们的辛苦,却无力帮上他们一把。 现在,我终于可以把这些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了——在这安静的夜里。 我就这样写着,不知过了多久,闹钟响了起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放下笔,准备去睡觉,只是一撇,又看见那堆旧稿子了。我随手一翻,一张夹在笔记本中的稿纸飘落到了地上。我拿起了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哦!那是我到北方上技校的第三年的暑假写的。纸张已经有点泛黄,笔迹也已经淡了不少。我拿着它重回书桌旁,静静地读了起来。 好像,很久了 我还记得那天深夜,因为睡不着一个人在小庭院里散步,毫不经意的抬头一看,居然发现深蓝的天空上繁星似海,星星好像镶嵌在透明澄澈的银河里的水晶,晶莹夺目。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美的夜空了,尤其是到了北方之后,连星星都少见。今天,我依旧是毫不经意的抬头一看,这是我这次回乡几天来的第一次抬头,毫不经意的,繁星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我不是长久没有看到透明天空的人,我又怎会领悟那一份美丽?但我突然想到了爱情。 毫不经意的相遇,那些晶莹夺目的美丽,当然,还有经历过才有的领悟,这是我对爱情的理解。我似乎不应该说爱情,我曾经标榜似的说过很多关于爱情的理论,那是因为,那时我根本不懂爱情。后来,我不再说了,那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好像,很久了,我仍然没有忘怀,失去之后的思考更加理性和深刻,好像刻意安排似的,当初的我们为什么总想不到这一点呢?爱情是会改变人的。 无数次,我问自己,那夜烟花是否真有那么美丽,那片天空是否真有那么纯净,我到底是在回忆那段时光那些事情,还是在回忆那个人。人到底是附着于时光还是时光的载体? 就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一样,人往往猜中的只是开头,而把结局想的太美好。把回忆珍藏在心中,是一种痛苦,只会减轻,不会根除。 想象着重逢,无意间想起一个名字,当某个人的字迹、爱好、声音、走过的路、说过的话都成了敏感的刺激物时,我们已经把回忆变成一根精致的针,深深地藏在了心中。 幸福的代价是责任,成长的代价是伤害,爱情如是说。 在文章的下面还有一首诗,想必也是那时候写的吧。 家乡与你 这里的夜空 从来没有星星 而大风 却从春夏刮到秋冬 这里的人们 从唤不起我的悲喜 夜雾漫漫 阖眼想起了你 我把家乡的柳别在衣襟 柳树下你曾为我送别 如果哪天你滴落了泪水 也不可能洒在我的掌心 看罢,我把稿子放回原处,背着手走到窗前。我想,夜里繁华热闹的街市到现在却如此冷清,这和我的感情是多么相似啊! 我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满天的繁星,不觉一滴眼泪从脸颊下滑下,滴落在窗台上。 我也曾遇到过喜欢的女孩,但我害怕开始下一段感情,这也并不只是为我自己的恋旧而找借口。或许我本身就不适合恋爱。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乘客,他是一个工人。我记得,他一上车,还没等到我问他去哪儿,他就把手机拿给我看,那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他一边给我看一边说: “大哥,这是我女朋友,漂亮吧!” 我笑着回答:“很漂亮!” 在之后的十几分钟内,他一直在说他女朋友的事,他说她唱歌很好听,现在是工厂文艺团的,常常出去演出,每一次演出可以赚多少钱。她有多么贤惠,多么可爱…… 我一路上都笑着听他讲,只觉得……很羡慕…… 之后,我一直忘不了这位幸福的乘客,忘不了那甚至只是听说过的“他的女朋友”。我常常会立马想到自己,然后就是一声叹息。 毕竟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然而付出真的毫无用处吗? 你付出了,你对别人好,那别人就一定要回报你吗?你是为了回报,还是为了“对她好”而付出的呢?别人接受了你的付出,而不去回报你,那是别人的自由,要说她错了,那只能算她在道义上不对。况且别人并没有要求你去付出,你有什么不平衡的呢?如果你觉得付出很累,那干脆不要付出好了,不是吗? 如果她真的爱你,你只要陪着她,甚至只需要一个拥抱,她都会觉得幸福。如果她不喜欢你,你就算把命给她,她也只会有些许感动,你对她的好,她只会有感激之情——那不是真正的喜欢。 那并不是真正地喜欢,我想明白了这件事。 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就永远无法明白,无法明白,就永远会停顿在原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失败,直到自己苍苍老矣,岁月深沉而无情。 第五十一章 爱情故事 我有一位朋友,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用了很多方法对她好,最后表白还是失败了。他在放弃之际,在那个女孩的课桌上寻到了一根发丝,他精心的收藏者,至少可以作为自己真心爱过的证据,作为这一段无果之恋的纪念,到最后被那个女孩发现了,还是被她要了回去——“一根头发,我都不肯给你!” 第二天,她向另一个男孩表白了。 这件事,成为了我朋友的一生的伤疤……爱情就是这样没道理。 我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夜这么深了,睡吧…… ……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森林、木屋、诗稿和一个女孩…… 早上七点的闹钟还未响起,我就被一阵敲门声所吵醒。我拿起闹钟一看,才六点整,于是满心烦躁地去开门,门一打开,房东太太那臃肿的身躯就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她双手插在腰间,斜着眼睛看着我,用那阴阳怪气的声调对我说: “某,月末要交房租了!还有水电费。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一块。” “陈太太,每个月你都是这样,你能不能不要大清早的就过来催房租,好像我不肯给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露出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几十年了,我都是这样收房租,每家每户,都是这样。住我的房,就交我的租,天经地义!你们这些黑摩的、农民工、摆地摊的穷鬼,不住就给我滚呐!”她说完,往门外一指,然后板着脸把手收回来,向我一伸,直接蹭到了我的脸上。 “摩的司机怎么了……”我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回到卧室,把锁在柜子里的钱包拿了出来,数了一千三百块,然后走出去,往她摊开的手上一摔。 “拿去!” “……少了一块钱!” 我把门使劲关上,然后吼了一声: “没有零钱!” “神经病……”房东太太嘟囔了一声,就只听到脚步向东边走去,渐渐地没有了声音。 既然已经起床了,那就准备完成新的一天的事情。首先要联系王华业,然后去专卖店。不过现在时间尚早,不着急出门。 我走进卫生间,洗脸漱口,然后下厨煮了一碗面作为早餐。吃罢,已经是六点半了,现在给华业打电话恐怕会吵醒他,还是发短信吧。 “华业,好久没联系了。我是某!最近才知道你的号码,你现在忙吗?要不出来聚一聚?另外,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发完,我回到了卧室,坐在桌前,边看书边等他的回信。 我的书架上放着许许多多的书,从中学时代到现在,我一点一点地扩充着我的宝藏,虽然我的收入不多,但我对于买书可是毫不吝惜。 此时,我的手中正拿着一本《唐笔记小说选》,这本书中选择了《唐才子传》、《大唐新语》、《唐摭言》等书中的一些篇章,它们大多是一些短小的笔记,文笔也很简洁,读起来很是平畅通顺。这些短小的笔记,有很多是当时的知识份子的逸事,故事描写得很有趣,常常看着看着就笑了,然而这些故事又含沙射影地讽刺着当时社会的一些弊病。书中也有一些描写官员皇室的篇章,处处体现出作者的政治态度。这些故事很多都成为了典故,或成为了成语,为人们所熟识。 我记忆最深的一篇是诗人崔护的爱情故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去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两人仅一面之缘,便互生情愫,以至一人思念成疾,一人以情化诗。这段感情真是洁白无比。书中的大多数篇章就像这样,用极为传神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把人物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活生生的就像一个演技超高的话剧演员在你面前表演,一则故事读下来,就像看了一出精彩的话剧,同时,也管窥了一些当时社会的现状。 这就是文学的魅力。 其实夏天的早晨最适宜读书了,六七点时太阳未高,天气清爽,又加上刚起床时精神抖擞,翻开一本淡雅的《唐小说笔记选》,的确是一种享受。然而其他时候我也看书,那时天气虽然很热,但静下来看书却是消暑的好办法,所谓“心静自然凉”,用五行来解释,就是五行当中心主火,心静则火弱,加之心肾相生相克而肾主水,心静则肾气升,故火弱而水升,自然就凉快了。然而这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权当是买不起空调的慰藉吧。 我笑了一下,继续看书,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华业的。 “某,是你吗?自从你不去书店后,就怎么也联系不到你了,你现在有空吗?来振东吧!等你。” 振东是一个茶厅,以前我们仨常常去那儿喝茶聊天,自从我开起了摩托车,就没时间去了。前两年手机被偷了,我便换了一个新号码,却从此没有和他们再联系了。 我走出家门,跨上车向振东的方向开去,清晨的空气让我的呼吸通畅极了。 离振东还有几米远处,我就看到我那哥们站在门口等我,见我来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向我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一下车,他就迎了过来。我们拥抱了对方,互相拍着对方的背高兴地说道: “好久不见。” 那种重逢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因为没有朋友的日子实在太荒芜了,所以我们才这么激动。我和他在外面聊了几句就走进了茶厅。 我们点了两杯茶和一些点心,面对面坐着。我看见他刚毅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那双敏锐的眼睛如今多了一些沉着,而本来高大挺拔的身体也更加魁梧了,毕竟他已经当了几年警察了。 “在看什么呢?”他笑了一声,把手指放在我眼前摇了摇。 “没有,我看你是不是卧底呢!”我打趣地说。 “哈哈,这可不是《无间道》。” 第五十二章 那些年 “当年咱们一起看这电影时,你就说想当警察。现在你还真当上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喝了一口茶,双眼盯着窗外我那停在大街扬尘中的摩托车说道。 “是啊,那时你老说起你的作家梦,张林也老谈起他的商业规划……这都有五六年了吧……说到当警察,其实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停下即将到嘴边的茶杯,随手放回了桌面上。 “怎么了?” “某,你看这小城,白天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夜里安静祥和,表面看上去还真如那个全体市民都为之骄傲的称号——全国文明城市一般,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由一条条肮脏黑暗的街道织成的罪恶的罗网。白天热闹非凡的街上,你难道没看到总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人游荡在街头?你难道没看到几个小孩在委屈地在买花,乞讨,在不远的某棵树后就有几个老女人在盯着?而安静地夜里,一个个黑影穿梭在大街小巷间,像老鼠一样钻进那深夜还亮着灯的脏窝里,这些你难道都没看到?而我们警察……”他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你还是怎么愤愤不平。” “看你,原本是想当作家的,现在在干什么?我看过你写的东西,真的不错,为什么你还在开摩托车?” 我低下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那是我不够好。” “好吧,我们还是说警察,你真的觉得……”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几年我没少见。只是,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完全是钻牛角尖?你能改变吗?这种痛苦你从学生时代沿承到现在,你不累吗?我跟你一样,也有这样的想法,也曾看过很多新的事物,做出过对比,但以一人之力对抗整栋大厦,你能行吗?你这样只会走向自我灭亡!” 我盯着他的眼,继续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去喝酒吗?,那天喝完酒之后,咱们走在大街上,一路大骂,骂得别人都不敢靠近我们,你我看到电线杆就踢,看到垃圾桶就砸,那时只有张林劝着我们,之后就听见后面有人来追着我们,我们一直跑一直跑,才终于把他们甩掉,你还记得吗?你现在看看张林,再看看我们俩,你还不明白吗?” “你变了……”他淡淡地答了一句。 “我没变,我只是跟自己妥协了一下。华业,你有你的前途,你和我不一样,况且,你已经是大厦其中的一部分了,你能做什么?人们自得其乐,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们不说这个,心烦。” 他喝了一口茶,眼神中带有一丝失望的神色。 “张林从不这样的,他还是那样的滑头……”我也喝了一口茶,想转移一下话题。 “他,很有商业头脑,最近把书店都开到市中心去了,还有几家分店。还是一个什么协会的副会长……我和他的关系一般,以前还常常吵嘴,只是因为你,咱们仨才到一块。”他毫不认真的说道,低着头望着沉浮在茶杯中的茶叶,又仿佛记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望着我。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吗?” “对,我都忘说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一直认真地听着。 “那为什么不报警呢?” “现在不是报了吗?王警官。” 他笑了一下,想了想说:“嗯,不报警反而更好一些。这样吧,我把我的警证给你,这样你到专卖店就说自己是警察,如果有什么麻烦事,你就联系我。因为这几天很忙,所以不能陪你去……” 说完,他把警证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了我。 我接下警证,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对他说道: “我知道了,现在八点半了,你要去上班了吧?” “嗯,我要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老朋友!” “谢谢你,华业。” …… 车开到专卖店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我把衣服整理好,脸上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然后大步踏进店里。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销售员很有礼貌地走到我的眼前问道。 我把警证拿出来,故意用手遮住照片的部分,放在她眼前,大声地说: “我是警察,有一个案件与你们店有关,希望你们配合!” 她的脸色突然变了,然后连忙点着头。她的举动让我突然觉得,民众好像很怕警察似的。 “你们店近期有没有卖过这个款式的女鞋?我要看一下记录。” 我把从网上下载到手机中的那张照片找了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我去看见销售记录。” 她看了一下,然后走到收银台前,在电脑上搜索了起来。 过了一会,便听见她大声说: “有,有,六月十九号下午两点三十四分卖出过一双。” 那不是出事前一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点慌乱,连忙说: “我想看一看当天的监控记录。” “这……您等会儿……” 过了十分钟,我终于看到了监控视频。 六月十九号下午两点半,监控上显示,一男一女走进了专卖店。两人似乎是情侣,手牵着手。我把视频暂停了一下,然后扩大,发现果然是哪个女孩——她没有笑。然后我又将画面扩大了一些,拿出手机把那个男的拍了下来。 其实我一看到这个男的,心里就有了很多问题,虽然他穿着华美,还戴着昂贵的手表,可他相貌粗俗,一举一动总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女孩怎么会与这种人走到一块呢?我带着疑问,继续看视频。 之后,女孩选中了一双鞋,然后她自己付了钱,接着两人走出了专卖店。 “有没有店门口的监控?”我问道。 “有,我给您调来。” 店门口的监控显示,他们走出店门后,女孩开始挣开男子的手,两人开始吵架,几分钟后,男子叫停了一辆的士,把女孩强拉进车内,的士迅速开出视频范围。 第五十三章 排查 “谢谢。” 我从电脑前站起身来,一边思考一边走出了店门,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店员不停的说: “出了什么事了?警官,本店……” 我转过头安慰了她一下:“没事,请放心。”,然后骑车驶向出租车公司。 虽然视频看得我一头雾水,但我现在也只能从那辆出租车查起,在看视频时,我已经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希望那位司机能告诉我一点什么——我差点都忘了,出租车司机是我们开摩托车的死敌。 到了出租车公司后,我又用了之前的那一套方法,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名司机,并且调取了他那天的工作记录。 现在,那位出租车司机就坐在我对面,是一个很憨厚的小伙子,我的手上正拿着他的工作列表。 “你还记得六月十九号那天发生的事吗?” 我摆出一副很严肃的面孔,好让人觉得我是在调查一件很重大的案件。 “警官,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一整天我不知道载了多少顾客,怎么会所有事情都记得呢?” 他把手摊开,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那这个人你记得吗?” 我拿出刚刚用手机拍下的男子的照片,摆在他眼前。 “请仔细想想,这很重要!” “这个人,好像……” 他皱着眉头,好像记起点什么。 “好像什么?仔细想想!” “这个人……哦!我记起来了,那天他拉着一个女孩上了车。当时两个人都在后座,然而车开出后不久,我就听见后面有打闹的声音,于是我将车停在路边,发现他猛地扇了那个女孩一巴掌,又踹了几脚。 “什么?……王八蛋!” 我的情绪有点失控,把司机都吓了一跳。这时我想起了那个微笑,又仿佛从空中传来了那一巴掌拍下去的声音。 “警官,你怎么了?” “没事,继续吧。”我摆摆手,使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然后我看不下去了,骂了那个男的几句,然后那个男的就住手了,可是他仍然不停地骂着。” “骂的什么话?” “‘给我滚下车,打女人算是什么男人?’我是这样骂的。” 我问的是那个男的骂的什么话!” “哦,让我想想……” 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开,说: “记起来了,他说:‘昨天你和谁鬼混去了,臭马子。’还有,‘看看你那穷家穷老爸,如果不是我……’其他的我记不清了,想起了的就只有这么多。” “那个女孩说什么了?” 我阴沉着脸,心里一阵阵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了。 “女孩啊,没说话。” “那他们在哪儿下的车?” “……这个,记不清了。” “是不是付家湾?” “是,是,您一提我就记起来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列表上有。” 我把手上的那张列表晃了晃,然后拍在了司机的手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那个司机站在椅子旁,突然对着我大声说: “警官,如果你抓住了那个人渣,一定要多关他几年,让他在监狱里吃点苦头!” “一定会的……“ …… 一打开门,阳光就一下子全照射了进来,把我的全身都染成了金黄色。中午的阳光如此明亮,而我的心却阴阴沉沉的,我觉得那个女孩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肯定经历了什么,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要挖出事情真相的决心。 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男子,女孩的死肯定与他有关,可是在这凡人堆里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他的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名。我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采用警方最常使用的方法——排查法。 我要做的只是三件事:第一,把男子的照片打印出来;第二,买一份地图,摸清付家湾的情况;第三,拿着照片在付家湾排查。 我承认,这是一个愚蠢的计划,但我此时此刻,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任务将会非常艰巨,因为付家湾是一块很大的区域,而且多是住宅区,位于规划不合理的老城区,这使情况更加复杂化…… 买了地图,又找了一家店打印了照片,做完这些后,我就打算骑车回家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仔细地研究地图,从而拟定出一个合理的搜寻计划。 我在一家超市前下了车,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两大包面条、一袋大米和一些蔬菜。然而光是这些生活必需品就花了几百块,可见物价日高,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日后的生活必定艰难不已。 回到家后,我下厨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 吃饭时,我没有看电视,因为电视上除了球赛几乎没有什么可看,新闻节目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煽情做作,看完后整个人仿佛都泡在了心灵鸡汤里。更无语的是电影节目,成天播着一些剧情混乱的国产商业片,偶而有些好电影,却删减地只剩下一些梗概,甚至导致剧情都连接不上。更别提外国电影那令人恶心的国语配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我不过是一个人微言轻的摩托车司机——而且是非法的。除了奚落几句外,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不看电视,不仅节约了电费,而且从下个月起,就不用缴有线电视费了,这对于经济状况不佳的我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消息。 吃完饭,洗完碗,我就走进卧室,认真地走在桌前,打开地图,研究了起来。 付家湾区域内共有五条大道穿过,又有无数小巷穿插其中,虽然布局很乱,但街道大体上把付家湾分割为十五块区域,其中有六块较大的居民区,其中只有一个是正规的高档小区。居民区间穿插着三个大型农贸市场,是人群最为密集的地区。另外还有一所小学和一所初中,几块政府办公用地。我需要排除的主要的目标则是那六块居住区和三个农贸市场。我决定先从三个市场调查起,因为人越多的地方,情报信息也就越多,在那儿,总会有认识他的人,如果没有结果,再到居民区排查。 第五十四章 推论 我拿出一张纸,简略地写了一下日程安排,完事后,我拿出那张男子的照片,熟悉一下他的体貌特征,并试着分析一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我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在纸上记下几个关键词:富二代、左撇子、心胸狭隘、最近心绪不佳、离过婚,或者有婚外恋。大概就这么多,不过也可能出错,因为这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 我得出这些结论的依据是,照片中他穿着名牌衬衫和名牌皮鞋,因为天气很热,所以他把西装搭在左手手臂上,他的左手夹着一个公文包,头发梳得很整齐,鼻梁上架着眼镜,凑近了看,可以辨认出是金丝眼镜,然后从衣领往里看,外面的皮肤和里面的皮肤颜色基本一致——室内工作者,估计是一个文员。而那天并不是周末,他却没有上班,不!他应该是从上班的地方临时出来陪女友买鞋(如果那天不上班,他怎么会穿得那么正式,况且那搭在手臂上的西装证明他上班的地方是有空调的),他能出来,可能是请假,也可能是他属于管理层,有自由行动的权利,看看他左手手腕上昂贵的手表以及那一身名牌西装可以猜出他属于后者。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如此年轻便能当上领导,可能是在家族企业工作,或者家境不错,走后门进入了企业管理层。那块手表和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更加证明了他是富二代,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靠着自身的努力而获得成功的,只不过那种可能性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左撇子的推论,则是通过他的公文包夹在身体左侧,左手戴着手表而得知的。视频显示鞋子是女孩掏钱买的,一个富二代居然让女友自己掏钱买东西,则证明两点:一是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女孩,二是他为人心胸狭隘,如果联想起司机所说他打人骂人的“事迹”后,就不会觉的这个推论牵强了。回想起监控视频中,他的走路姿势,行为举止也没有展现出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该有的风度。最近心绪不佳则是我看到了他脸的左侧有一道伤口而推论出来的,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刮胡子更容易受伤,然而,这一点我很不确定,因为现代年轻人刮胡须大多用电动剃须刀,于是我把“最近心绪不佳”划掉,写着“左侧脸上有伤口”。最后,我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环肤色较浅的皮肤,推论出了他离过婚,那一圈浅色皮肤很明显是手指长期戴着戒指与外界隔绝导致的,而左手无名指上所戴的必定是婚戒,颜色对比很明显,则说明婚姻时间不短——至少两年。而现在戒指取了下来,想必是离了婚,不过也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没有离婚,取下戒指只是为了冒充单身男士背着老婆搞婚外恋,而那个女孩就是受骗者。 以上就是我在照片中能看出的所有情况,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 咦?这是…… 他的衬衫左袖口内侧有一块深红色的痕迹,虽然不很明显,但的确存在,通过放大镜一看,我立马想到了那张带血的纸币,衬衫上和纸币上都是深红色的痕迹,那么,这衬衫上就是血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的血…… 那么女孩自杀肯定与他有关了,这会是谁的血呢?那天看到女孩时,也没有看到她身上有明显的伤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想必是昨夜熬至深夜,今天又想得太多了,况且神经衰弱也常常使我精神不佳。我放下照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我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烟草会让我的大脑清醒一些,而现在,烟盒中只剩下一支烟了。自从我决心写作以来,我定下了很多规定节省费用,而每天只抽三支烟,改抽最廉价的芙蓉烟则是其中一项,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正当我享受难得的抽烟时刻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然而门打开后,外面并没有人,我四下张望,发现地面上放着一封信。 我拿着信走进屋内,随手把信拆开,信封内只有一张小小的蓝色纸片,上面写道: “那天,我看见那个人坐上了你的车,我也看见了你去专卖店和出租车公司找线索,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如果你还为了那个人的事找我,我可以分分钟弄死你……别不相信,小司机。” 看完后,我立马冲出房门,跑了出去,站在公寓门口,只见行人匆匆,而他们之中并没有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屋内。 信无疑是那个男子写的,写信的纸片是公司常用的办公用纸,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字写得很难看,文字中也带着一丝粗俗,看来写信人文化素质应该不高。 从信的内容上看,他一直关注着女孩的行动,似乎女孩自杀在他意料之中,甚至他跟踪我亲眼看到了女孩自杀,而我的行动也一直在他的监视下。 这件事已经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事情本身也更加耐人寻味,可能会牵扯到一些人的利益,否则那个男人怎么会如此关注并且写信警告我这个唯一在追查真相的人呢?然而无论如何,让我停止这项调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是“分分钟弄死你”也不能让我放弃!因为那个微笑的墓碑我还没有刻完! 但我必须要加强防范,上街也要带上帽子,随身带上一把小刀,以防万一。毕竟敌明我暗,纵然我不怕死,也不能任敌人宰割! 已经是下午时分,我得去睡会觉,因为晚上还有紧张的写作,我把闹钟定在几个小时后,然后躺在了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有森林、诗稿、木屋,还有一个女孩……她背对着我,慢慢地转过身来。 第五十五章 旧地重游 我仿佛来过这个地方,那森林中满地的银杏落叶,那木屋精致的落地窗,满天纷飞的诗稿上秀气的字迹,我都那么熟悉。我疑惑而惊喜地踩着潮湿的落叶,呼吸着带着墨和纸香味的新鲜空气,向木屋走去,推开那扇原木涂漆的双叶门,我看见木屋中飘着羽毛,铺着绿草,开满鲜花,堆满自由的空气了,而一个女孩就站在屋子另一扇窗前,留给我一个熟悉而又始终记不起来的背影。在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她向我转身,而我此时却从睡梦中醒来,正躺在狭小而又杂乱的卧室中。 我抬头看钟,发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或许是太累,或许是入梦太深,闹钟居然没有把我叫醒。 不过大睡一场醒来,精神的确好了很多。我闭上眼回味着那个梦,它是那么美好,那么吸引人,又是那么奇怪,那么令人疑惑,我渴望去一个完全自由的国度,而那个地方就在我梦中出现了!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我决心开始写作以来,没有一天没有梦到它,只是第一次梦见时,女孩没有转身我就醒了,而后几次都会在转身的过程中醒来,只是一次比一次转过来的幅度大,但始终没有看到脸…… 对于这种想再多也得不出结论的事情我一般都会选择暂时搁置下来,这种方法我是在孔夫子那儿学来的,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在当时科学技术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面前,孔夫子选择把视线放在社会上,而关于世界本源、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他并没有提出过自己的看法,虽然他“述而不作”,但他的弟子们也没有记录下什么他关于这么方面的言论,其实他并不是不想“语”,而是他想不通,于是他把眼界放在他擅长的社会问题上。起初对未知事物恐惧的我也渐渐学会了这套方法。 起床后,我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喂饱了自己,见窗外天色渐晚,于是锁上门,趴着桌子上继续写作。 小说写作已经进行到第五章了,整部小说是以“我”为主线,每章分写一位顾客的故事,而各章之间又架设有内在的联系。 今天我还给小说正式命名为《流浪日记》,因为我觉得,无论是我,还是我的乘客,都不过是一个凡尘的流浪者,流浪在死生之间、城乡之间、贫富之间,而小说不过是描写这些流浪者的苦闷。 从总体上来说,写作还是很顺利,然而作为一个从未成功过的作者,有一些问题萦绕在我心头许多年了,每次拿起笔,我都会感到不安,我常常想,我的作品会不会被人们所接受?我作品中的想法人们会不会认同?出版社会怎么看?读者会怎么看?评论家们又会怎么看?然而我写作的目的就是去迎合他们吗?如果我的写作方式他们并不认同,我需要改变吗?这些问题直到我前些天看了伍尔夫夫人的日记后,我才得到解答。 她在写作《海浪》时,有过这样一段自白: “我不知道公众将会如何看待我的作品,但我确信我已找到自己的语言表达方式,这使我意识到,即使没有外界的首肯也能继续写下去。” 而几个月后,她在日记中又记下这样一段文字: “成功时的感觉是种多么实实在在的感受啊,不管好坏,终于结束了……不仅仅是写完了,而且是尽善尽美,圆满地结束了,想说的都已经表达出来了。” 这两段日记让我感动不已,我心中的疑惑完全解开了,虽然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达到伍尔夫夫人的高度,一辈子都成为不了著名小说家,但我也要“继续写下去”,直到“想说的都已经表达出来了”,即便没有人看我写的作品,但我只要写,我的人生也不会有遗憾,如果有幸能为人所认可,我的梦想也就更加完满了。 我这次真的真的触摸到梦想的脸庞了,那么确切,那么真实…… 其实我写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又恐没世之后,谁知予者”,我只是想写,想表达,写作的过程让我有充实感,而不写作则会让我感到空虚和愧疚(也不知道是对谁愧疚),然而我也希望有人看到我的想法,就像我希望有人能去关心那些我记下的故事和讲故事的人一样。 谁又会在乎身后事呢?没世不闻的太多,而留名后世的人太少,想争这一席之地,也并非易事,不过说那话的刘知几是做到了。 我觉得文字的个性化和社会化是分不开的,我所写的不就是社会中的人吗?我的文字是个人思想的结晶,也相应地会给社会带来点影响,然而我的影响注定不会太大,何也?因为我发现,我每次逛书店,看到的都无非是《厚黑学》、《职场心计》之类的书,卖的最火的也无非是《心灵鸡汤》这类无关痛痒的小丑一样的文字,纯文学的、关乎人性的、讨论社会的文字却很少,而这样一个正在转型的、浮夸的、金钱至上的社会正需要这样的书。 我感觉整个社会的知识分子都轻浮起来了,他们为了评职称、获奖、赚钱而去研究、创作。 对于这种的人,我是深恶痛绝的,然而像我这种的人,又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呢?这么说,我坚持的自我,是不是另外一种自私?也不能要求任何我跟我一样,他们的生活方式,我有什么资格去批判呢?这种问题每一次都敲击我的心,让我无比难受。 但是有时候看看古籍,却也看到了和我相似的想法的人,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记得墨子曾经说过: “所谓贵良宝也,为其可以利也,而和氏之璧,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良宝也。” 意思是说,贵重的宝物之所以贵重,是因为它们可以有利于人,而和氏璧对人并没有好处,所以它并不是宝物。 第五十六章 思想 其实文化何尝不是这样。文学有着改良社会、警诫世人的作用,即使是无关社会的诗文,也有陶冶情操、提高人文素养的作用,而学术研究就更不用说了,学术研究着眼于历史,却是为了给当今提供借鉴,所以它们才用利于人,所以它们才是真正的“贵良宝者”,但你能想象有些教授为了评职称所写的东西有“学术价值”吗?你能想象为金钱而创作的作品能有多大的思想含金量吗?他们忘了知识分子的本职,他们把轻重颠倒了过来! 于是抄袭成风,佳作愈少。 我希望我与他们不一样…… 手上的笔已经没了墨水,我停了下来,稍稍休整一下,时间停在了凌晨两点半,书稿已经进行到了第七章。 我给笔添上墨汁,不经意地抬头一看,窗外月华如练,满天星星都在看我的文字,眨巴着眼睛,蕴含着深沉的倦意,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忧伤…… …… 四点,我有点累了。 那就看会书吧,对我来说,能安安静静看会书就算是休息了。 我的书架上有先秦诸子的大部分书籍,不过没有儒家的书(除了《荀子》外),先秦文字中我最喜欢的是《庄子》,其次是《墨子》,关于《墨子》,除了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诸如“兼爱”,“非攻”之类的了不起的思想外,书中还有很多很多辩论的段落,作者主要是通过举例来驳倒对方,大部分的辩论都很奇妙,逻辑也很合理,让人拍手叫绝,回味良久,但有些则有诡辩论的嫌疑。《荀子》此书的思想高度我认为是其他诸子所无法企及的,不过老庄哲学除外,他们研究的不是一个方向。我甚至发现荀子的思想与近代资本主义思想有一些令人讶异的共通之处。 看这些书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在写完《流浪日记》后专门写一篇关于先秦诸子的论文,因为他们的思想太精深,以至于直到今天,我们治国、处事还是他们教我们的那一套。 除了先秦诸子外,古典文学中我另有几本野史、笔记小说、唐人传奇以及全唐诗和全宋词,元曲中只有一本《牡丹亭》,而现代文学就更多了,基本上近现代的名著都已买齐,其中最大部的无疑是《鲁迅全集》和《胡适全集》,他们俩一个更懂人性,一个更懂自由,他们的书放在我书架的最高层,各占半壁江山。外国文学中我偏爱意识流作家的作品,另外我有川端康成的全集,虽然他的作品也不能完全算是意识流。 我的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我所爱的,它们中没有正史、没有厚黑学、没有心灵鸡汤,也没有言情武侠,有的只是最深沉的思考和最真挚的感情。 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书就会开口说话,悄悄地,只有用心才能听得见…… …… 早晨八点的闹钟按时响起,将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我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自从收到那封威胁信之后,我越发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今天去付家湾的排查要格外小心,我戴上一顶鸭舌帽,口袋里揣着小刀,我还格外给华业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每天夜里都会给他发短信,说明第二天要去的地方,如果当天夜里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就去前一条短信中所说的地方找我。 完事后,我就出门开着摩托车向着付家湾出发了。 …… 然而,结局让人很失望,一天的排查却一无所获! 市场里每一家店铺我都问到了,可偏偏就没有人认识他,虽然作为一个富二代,他绝不会在市场中抛头露面,但富豪家族在当地毕竟会有很大的声名,怎么会没人认识呢?当我问到当地有没有巨富豪宅时,市场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摇着头说没有,那时起,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错了,但我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想法,我毕竟只排查了一家市场,况且付家湾这么大,应该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而绝不能妄下结论,随意改变计划,我决定调查两天后再做决定。 之后两天的排查,是在另外两个市场里进行的,然而结局仍然让人失望。 当地三个市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照片中的男人!我有点莫名的恐惧,又会想起那封来历不明的恐吓信,我的压力就更大了,每每出门都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斜着眼仔细观察着四周的人。而且,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尤其是在出门和排查回家途中遇到的几个人总是感觉面熟,然而,我却不能肯定他们是在盯着我而去质问他们。 六月二十五号,也就是排查第三天的夜里十一点半,我给王华业发了一条短信,上面有明天要去的地方:明泽小区,然后拿出笔准备写作,突然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拿出来一看,是华业的。 “注意安全!” 我回了一条短信后继续写作,然而过了一会,又来了一条短信,这次不是华业的,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小司机,打开你书桌的第三个柜子。” 那个柜子是我放钱包的地方,我心头一震,立马放下笔,蹲在了柜子前。我看到柜子是锁着的,这让我稍稍放下了心。打开柜子后,发现钱包还在,但柜子里有被翻过的痕迹,我开始有些慌张了,然而下一秒中我却崩溃了,钱包里除了一百块现金外,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身份证、银行卡都不见了,那张银行卡里有我仅剩的两万积蓄,这是我的经济命脉…… 手机来信息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知道你是穷鬼,我也知道你白天去查我了,于是我就派人去你家了,你可别怪我,前几天没对你下手,是我还相信你……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去你家,我就不挑你不在的时候了!我会把你最珍爱的稿子在你眼前烧了,然后把你杀了。如果你还想活,除非,你重新让我信任你……” 第五十七章 短信 我立马把电话拨了过去,但是对方不接,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也不回,我守着手机等了半小时,他也没有再给我发短信了,这时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拿起手机不停地给他打电话,直到他关了机,我暴跳如雷,气得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他这是要毁了我,没有了那些钱,我的写作和排查就不能继续…… 我突然有点后悔。 不,我绝不能有后悔的念头,后悔意味着退缩,我要想办法运用自己的理智使自己平静下来。半小时后,我又坐在了我的座位上,我意识到退缩和孤注一掷都是他所希望的,我绝不会让恐惧和疯狂占据我的大脑。我要继续和他周旋!然而今后的行动必须谨慎、小心,千万不能出一丁点儿错。安静的夜不仅让我冷静了下来,而且给了我思考的环境和时间。 我思前想后,觉得首先要解决的还是经济问题,经济是基础,没有它什么都免谈。现在银行卡和身份证都丢失了,刚才我给银行挂了一个电话,把账号冻结了,但是没有身份证,卡也补不回来,而补身份证也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怎么生活?去华业家?不行!我现在已经被监视了,怎么可以把祸水引到他那儿去。看来只能去借钱了,不过我迟早得借钱的,因为这部长篇小说写作需要的时间绝对不短,我那一点钱……唉!从小到大,不管穷成什么样,我都没有伸手向人借过钱,事到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 不能向父母伸手!他们养了我二十年,怎么好意思再要钱。为了避免笑话,我也不能向其他亲人开口,朋友中,华业就是一个小小的警察,积蓄也不会多,张林,倒是挺合适的,他既是我的哥们儿,又是有钱人,那就找他借吧,明天去趟书店。 打定了主意,我的内心安静了不少,同时又有些不安。 经济问题解决后,就应该抓紧时间继续排查,然而敌在明我在暗,我就必须改变我的策略。 他那么清楚我的行踪,就一定有人在盯着我,既然他希望我停止调查,那么我就“停止调查”,让他误以为我屈服了,那么明天早上我就不能从前门出去了,也不能骑摩托车了,家里的电灯和电视都要开着。另外,我还有化个装,变成“另一个人”。 最后,我还要给他发一条短信,既要说明我不再调查,希望他还钱于我,又不能露马脚,让他看出是迷惑之计,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对我放松警惕,而我才能继续调查。 我发着短信,心里却仍然十分不安,此时此刻是我调查以来心情最复杂的时刻,我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雨水拍打着我的树叶,拍打着我的窗子,我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走到了窗前,向窗外望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打开了一扇窗,凉爽的夜气涌了进来,被夜染成深墨色的雨水飞到了我的脸上、脖颈里,我只觉一阵透心的清爽,而紧张的大脑也放松了不少。 书桌上因为这么多天努力而堆得高高的书稿也被风吹落在了地上。 梦中的森林也下起雨来,诗稿被雨打湿,飘落在了地上。 …… 一早起来,我就按照昨夜的安排,把电灯和电视都开着,故意将电视节目调到最为热闹的体育频道,把声音也调高了一些,然后拉上了窗帘,不让外人看到室内的情况。接下来,我要让自己变换一下形象,至少让监视我的人不太容易认出来。 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人们如果已经熟悉一个人的装扮,就会很不习惯地看到他有另一副装扮的。 半小时后,我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我,那简直就是另一个人,镜子中的那个人平头上套着卷发的假头套,然后带上一顶中间是空的而帽檐长长的防晒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可以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胡子剃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着高中时代的花花绿绿的小套装——这分明是一个追赶潮流而又不得其法的中学生,哪像一个摩托车司机啊! 这一切做完后,我拿了一份旧报纸,悄悄从窗台上跳到了房东太太的菜园里,然后从侧门走出了公寓。 我一路小跑,到了公交车站,低着头看着报纸,等到车来后,一路坐到张林的书店前。 张林书店的生意日见其好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而书店旁的一家杂货店正在进行搬迁,门外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 我走进书店,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张林,却发现多了几名员工。 “我要找你们老板……他在哪儿?”我随便找了一名员工问道。 “老板在办公室,往里走,然后左拐就是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然后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说话,便推门进去了。 我看见张林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坐在沙发上,我的出现把他们下了一跳。 “你谁啊?进来干什么?” 张林瞪着我,用手往外一指,示意我出去。 我心里一阵窃喜,因为这证明我的伪装的确不错,连老朋友都认不出来了。我把帽子和墨镜取了下来,笑着对他说: “是我啊,张林,是我!” “你……”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后说:“你,你怎么成这样了,都认不出来了,逛书店穿成这样干什么啊?” “我来买点东西,顺便找你帮我一个忙。” 张林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说道:“你先出去。”然后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自己则回到了办公桌前,正经地坐在了椅子上,说: “什么忙?” “我,我想借点钱……”我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 “借钱呐……”张林皱了一下眉头,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你以前那么穷的时候都从不找人借钱的,你……” “我家被盗了,我没钱了……” 第五十八章 借 “那你找警察,找王华业啊,你也不能……”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摇了摇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深吸一口,然后说: “也不能借啊,你从不借钱的,这……” “这次情况不同。”我诚恳地说,虽然他的话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你不是可以工作吗?”他躺在了椅背上,继续吸着烟,用极为为难的声音说: “从头再来嘛,动不动就借钱,这多不好啊!” “你借不借?”我有点不耐烦了,抬头望着他问道。 “不是这回事,兄弟。”他吐了一口烟,然后双手比划着,说: “你看,我刚刚盘下隔壁一家店,准备扩大书店的规模,钱都投进去了,真的……” 我看着他装出那样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低下头轻声问: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是借不借的问题,我是真的……”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张林见我的脸色阴沉下去了,便收起那副认真地样子,提高声音对我说: “好吧,我告诉你,钱真的很重要!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你推荐给我一本书,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记了,那里面不是说‘有钱十万,则可通神’吗?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以前所说的那些话,什么‘金钱不是万能的’,什么‘视金钱如粪土’,什么‘金钱买不来幸福’,这些通通都是放屁,这都是穷人用来自我安慰的口号,不是吗?你没钱,所有人对你的态度就不好,公交车售票员、浴室工作人员、餐厅服务员他们对你的态度都不会好。社会是冰冷的,就像冬夜公园里冰冷的长凳一样!而钱是温暖的,当年我父亲起初也是穷人,你知道别人是怎么欺负他的吗?别人是怎样瞧不起他的吗?你看现在,别人都叫我张老板,在任何地方我都有贵宾卡,任何人都知道我是书店联盟的张副主席。现在还有谁会瞧不起我?” “我!” 我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 我径直走出他的办公室,看到柜台上显眼的金蟾蜍和晃着手臂的招财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店。 街上的人很多,人们的热情并没有被昨夜的大雨所浇灭,他们说说笑笑地踩着肮脏的水洼往前走,仿佛生活中充满了快乐,而我的心里却很难受,并不只是因为没借到钱,我低下头,不知道该去干什么,此时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华业的。 “来振东,喝杯茶。” …… 依旧是两杯茶、两个人,只是心情不同罢了,我自不必说,奇怪的是他也一脸沮丧。 “我辞职了,准确的讲我是‘被辞职’的。”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低头喝了一口茶。 “为什么?是不是我用了你的……” “与你无关,他们容不下我…”他望着我,苦笑了一声,说: “看来我真是不适合……” “不,不是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看着他那沮丧的脸,只觉得世界是多么不公平。 “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和你一起查案哪!”他笑了一下,接下来问: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没进展,不过还是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有办法的。”我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诚恳地回答道。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你每天去哪儿还是得告诉我,虽然我不是警察了,但我们还是朋友!” “谢谢你!” 之后我将昨夜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完后非要去银行给我取钱,我再三推却,因为我想到他辞职后,也要暂时靠在那点积蓄过活,然而最终我还是被他说服了,从他那儿借了两千块钱。 …… 我在经历一个朋友的冷漠后又收获了另一个朋友的温暖,于是我打起精神准备重新面对这一切。 和华业告别后,我坐上了去明泽小区的出租车,车轮溅起高高的泥水,把过路人的衣服弄得肮脏不堪…… 明泽小区是一个高档小区,在肮脏杂乱的旧城区中,它鹤立鸡群地伫立在那堆灰暗的平房中,并且以傲慢的姿态俯视着它们。尤其是小区中住在高楼层的住户们,往往比其他人先看到日出,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不公平。 我乘坐的出租车刚在小区门口停下,小区保安就出人意表地向我走过来,这让我感到很诧异,等我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地问: “这位物主看起来很陌生,您是住几栋的?” “我不是物主。”我一边从口袋中掏出警证一边回答。 “不是物主来这儿干什么?还不快……” 当我把“我的警证”放在他眼前时,他却突然不说话了。 “我是便衣警察,来这儿是有案子要办。” “想不到警官这么年轻,穿着也这么时尚……我真是……” “现在我要找一个人,小区中所有物主你都记得吗?” 我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背着手向小区大门走去。 “记得,记得,这小区对物业可挑剔了……警官,你要问谁?” 他像一只狗似的,低着头跟在我身后。 “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把照片拿出来,递给了他。 “这,这不是赵公子吗?他……他犯什么法了?”保安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哦?赵公子,什么来头,说说看。” “赵忠善,您不认识吗?本市最大的家族企业‘赵氏集团’的未来接班人,过不了几年就是董事长了……” 保安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向我比划着,时不时地瞟我一眼,看我有没有被他的描述所吓坏。 不过我的确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个男的是本省纺织工业龙头企业的接班人!但是我仍然面不改色,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住几栋?” “三栋最高的两层,是复式楼,本小区最贵的一套。” 我把照片从他手中夺了回来,径直往小区里面走去。 “哎,警官!”保安立马赶了上来,挡在我前面,说: “他不在,赵总很少来这儿的!” “不在?” “您这么点世故都不知道?有钱人谁没有几套房?何况是赵家公子!这里的房子只是其中一间,他一个月就来一次,前几天刚来,现在肯定不在。” 第五十九章 观察 “那他在哪儿?” “跟你说吧,两年前他结婚时,他老爹在南湖别墅区给他买了一套豪华的别墅,别人不住别墅,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啊?哎,警官,他到底犯什么法了?是不是作假账逃税了,还是……” “这儿没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 我向他挥一挥手,转身叫停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直驱木屋别墅区。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坐一次出租车就像是割一块肉,看着那打表的计数器,我真希望它能停下来而车能继续走。 车行了整整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我付了高额的车费,然后下了车,发现脚下的这片土地与我居住的地方截然不同。别墅区在郊区的生态公园附近,虽然以前也送客人来过公园,但从未发现有这样一个别墅区。我爬上了公园中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整个地区。 说是别墅区,其实这儿也只有十栋别墅,别墅有三层,欧式建筑,每栋都有自己的院子,占地很大。从房子的装潢、文饰、铺设来看,那真可谓奢华之至了,在别墅区的左侧,似乎是一片休闲区,可以看见有网球场和高尔夫球场。别墅区依山而建,又被生态公园的湖水所环绕,而山的最高处有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被围墙围住,从远处看来,依稀可见有一片小小的波光,应该是游泳池,从山顶往下一点就是一块梯形平地,建有配备着玻璃钢球架和塑胶地面的篮球场。能够配备这些设备的应该不只是普通有钱家庭。 我站在高地上心里不禁想到,别墅区居然豪奢至此,普通民众怎能不计较生计? 如果我还是一个普通司机,我是绝不属于这块区域的,如今为了那个女孩,也只能硬闯了。 这十栋别墅,除了最高的那座外,另外九座外观几乎一模一样,这九座别墅按规整的“井”字形排布,由四条道路分割开来,纵向的两条路向北延伸到山顶,这两条路的汇合之处就到了最大的别墅那儿了。我现在还不能判定哪一座才是赵忠善的别墅,所以绝不能妄下定论,目前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一个一个地找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别墅区并不设围墙(除开山顶上的那栋外),似乎不是靠物流公司来管理的,这种奇怪的现象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耐心地观察了几分钟,发现每一栋楼的周围都有几间小平房,有几栋楼的草坪上还集聚了不少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莫非那间小平房都是给他们住的?可能是每栋豪宅都配有私人的“保安营”,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是因为豪宅主人身份特殊,且平时的来客非富即贵,他们讨论的事情都极为机密,故他们对物流公司不放心,所以才组建自己的安保系统。 我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常常看到有仆人成群的城郊豪宅,这种英国贵族式的情景居然在中国重现了,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这也不算是坏消息,他们的保安团各自为营,是分开行动的,彼此不会联系,或许这样对我会更有利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天色渐暗,我就会像黑色的幽灵一样,潜入这本不属于我的天堂。 我在高地上待了几个小时,渐渐摸清了每一家保安巡逻的换班规律,天色也暗了下来,我该行动了。 我从高地上下来,一路逼近离我最近的那栋别墅,当时正值保安换班的时间,我趁机偷偷潜进院子,首先绕到它的后面去,但是看到后面草坪上放养着三条狼狗,于是我快速地跑到房子的左侧,自己则蹲在了左侧的墙根边,我的头顶便是一扇窗,我站起身来,偷偷探了一下室内的情况,那是一个布置很豪华的私人房间,室内并没有人。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保安巡逻的脚步声,于是我双手撑住窗台,腰部发力,一下子翻了进去,那时保安的声音已经到了窗台外了,我深深地蹲在窗下,不敢抬头,只是观察着这个房间,房间中有一张很大的床,一个红木雕花的柜子,一架钢琴,然而在我进去不到十秒钟,便听见有脚步声从房门处传来,我急忙从窗外又翻了出去,低低地蹲在地上,此时,保安们刚刚转过墙角,去别处巡逻了。 我的身边有一块石头,我紧紧地把它攥在手中。我听见室内的门打开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同时传来,我仔细地听,听出来其中有一个人穿着硬底皮鞋,另一个人穿着高跟鞋,然后脚步声停住了,想必是他们坐下了。我紧紧地靠在墙边,听见他们中一个男的说: “徐灵,你知道为什么今晚全市艺术节的钢琴独奏要你去吗?” 徐灵?不是那个在去年全市钢琴大赛上获得亚军而初露头角的年轻女钢琴师吗?她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因为主任抬爱嘛!”一个娇滴滴的令人恶心的女声回答道。 “那你怎么感谢我呢?” “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啰。” 这猥琐的提问和猥琐的回答让我有点受不了,况且,我已经知道了这不是赵忠善而是那个“主任”的宅子了,我决定去调查下一栋。 可正当我站起身时,一只狼狗从我右边的墙角边窜了出来,我倒吸一口气,本能地将握在手中的石头扔了过去,正打在了它的头上,只见它呜咽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的心跳动得厉害,手心全是汗,我想,我得赶快走了!我快速跑出院子,躲在院子外的小树林中,小心地观察了几分钟,才趁机潜进第二间别墅,那时第一间别墅已经骚乱起来了。 第二间别墅似乎没有人,门也是锁着的,主人门可能是去休闲区了,我一如前例,还是躲在墙根下,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室内的情况,直到我确认室内真的没有人,我就正大光明地站在窗前,仔细地观察起来。 第六十章 小心翼翼 借着路边的灯光,我看见室内正朝着窗子的墙壁中央挂着一面锦旗,上书“妙手回春”,下面一行小字,是“敬赠市人民医院院长张范同先生”,左面的墙上也挂着一幅裱着的荣誉证书——“全国十佳院长”,右边的红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红色封面的证书。这一切让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了,原来我妙手回春的神医院长是住在这儿的,不管怎样,救死扶伤的人也该享一下福的,哪怕是在全市只有十栋的豪宅区,我摇了摇头,看来这栋也不是。 我小心地藏在树后,静候时机,等到那宝贵的换班时间一到,我便立马偷偷摸摸地溜到第三栋房子的周围,可是我刚刚走进去,便听见有人快速向我的方向跑来,我见不远处有个草坪,上面有常青树围成的四方形封闭式绿化带,我便两步代三步大跨进去,平躺在绿化带内侧的草地上,这时脚步声已经传到我刚刚站的地方了。 “队长,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可能是向前面跑了。” 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似乎是向谁喊话,然后听见他嘟嚷一声“刚刚还看见一个人影的,怎么突然不见了。”,接着就走开了。 我紧张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大呼几口气,抬头一看,糟了,那个青年男子居然牵着一只狼狗走来,他把狗拴在了一棵树下,而且是正朝着我的方向,自己则坐在树边草地上吸着烟,手上拿着一本杂志,借着路灯的光看了起来。 我苦笑一声,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因为一旦引起狗的警觉而导致它大叫起来,别有用心把狗拴着这儿的保安就会快速冲过来,把我抓住,此时,我只得一边从绿化带的缝隙里偷偷看着它们,一边找机会逃脱,然而不幸的是,时间过去了很久,它们还没有离开,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星星在我头顶上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仿佛在嘲笑我现在尴尬的境地,我暗暗叫苦,这么久过去了,那只狗居然没有趴在地上打个盹,那个保安也没有停止看那本大大的杂志。 然而机会突然来了,我听见保安传呼机发出声响,似乎是他们要吃晚餐了,要保安回去,别人来代替他。机会转瞬即逝,我不能有片刻耽误,我在草地上找到一块石头,等保安一走,我猛地站起来,瞄准狗头,用力一扔,石头命中目标,狗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我迅速跨出绿化带,拍掉身上的草屑,赶在接替的保安到来之际,悄悄地绕到了房子的另一面。 另一侧的一楼没有窗户,但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我想,干脆上二楼,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凑巧的是,别墅旁就有一株齐屋高的大树,枝条向四面八方伸展,从树枝上跳到二楼阳台上并非难事。干过摩托车司机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这行干久了,手臂肌肉会很发达,爬上这棵树对我来说相当轻松。当我爬到树上时,我的身下的草地上来了四五个人,急急忙忙地在找什么,看来狗死了他们已经发现,正在找我呢!我不动声色,曲身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中,凭借着漆黑的夜色,躲过了他们的寻找,等他们走了,我小心翼翼地踱到伸展到阳台周围的那根大树枝上,用力一跃,双手攀住阳台的护栏,然后翻进了阳台之中。 等我站定,我发现二楼有南北两条走廊通向阳台,我见北边似乎有喧闹声,是人多杂乱之处,更容易被发现,于是便走了南边的通道,通道上灯光暗淡,两旁参差着几间厢房,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气氛。 然而在这许多房间中,只有一间亮着暗暗的灯光,格外显眼。于是我紧贴着门边,居然听见了两个人的谈话,是两个中年男人。 “这块地就给我吧,书记!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 “李总,这可不是说给就能给的啊,你可知道富城公司的张总出的什么价吗?” 说这话的人的声音比前一个声音稍稍老成一些,语言中还带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这……我们可以出这个价,您看怎么样?” “这个我会考虑的……我还要先回局里和同事们商量商量。” “哎呀,我说陈书记!你就让我有个底吧,这个数,成吗?” “李总,我大老远跑这儿来,就是希望你我开诚布公,你……你现在让我很难做,你也知道那些钉子户……” “这个数!主任,不能再多了……” ……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房地产大亨,客人呢,就不用多说了,我想起以前有一个坐过我摩托车的乘客,他对经济方面很有研究,一路上对我说了很多,他说,无恒产者无恒心,如果老百姓们能够买得起房,国家将会安定很多,然而现在恰恰相反,后来他给我讲了房地产的一些事,那时我正开着摩托车,总算弄明白了我为什么买不起房,气忿得差点撞了车,“经济学家”也不敢往下讲了。 今天,我亲耳听见了他所说的交易,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突然,我听见房内传来脚步声和笑声,看来他们已经谈完了,正向门外走来,于是我赶紧离开。我转过墙角时,身后也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 我跑到阳台上,鼓起勇气,纵身一跃,双手不失时机地攀住了树枝,然后爬上树枝,再悄悄地回到了地面上,快速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天色已经很黑了,不远处的休闲区灯火辉煌,我隐藏在最黑暗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心想,赵氏企业并不是房地产公司,我还得继续冒险。然而我这次注意到了最高处的那栋建筑,既然赵氏集团是本市最大的家族企业,那么住那栋别墅的可能性最大,况且调查那栋楼的难度最大,不如,趁天色已晚,先去把这块硬骨头啃了。 决定了就去行动! 第六十一章 山 我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区域穿行,像鬼影般游荡在不属于我的地方。灯光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就如平日在街头的相遇,他们总是昂着头走,我总是低着头,现在也一样。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很多人低着头,有很多人昂着头,有时候我想,为什么会这样呢?并没有什么东西,会压着你的脖子,非不让你抬起头来,那为什么会这样?谁也没有给过我答案。那些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却能够昂首挺胸,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光明之下,而我们,生活得光明磊落,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我们在白天混不出人样,却在黑暗中,也只能低着头,深深地低着头,把头颅埋进尘土里,等到有一天,也要把整个自己埋入尘土里,这是为什么?凭什么? 我躬身走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到了山脚下,我抬头向上看,发现山其实并不高,也不太陡,而且有阶梯可走。不过,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走楼梯,我绕着山脚走了一圈,发现东侧山脚的山坡相对缓一些,又与上山阶梯是相对的,绝不会被人们发现,就从这里上去! 山上的树很多,也有几丛长得杂乱无章的小竹子,一路上来,我的手臂和腿上划了几条浅浅的伤口。月亮在头顶上照着我,使我看清了不少脚下的石块和树桩。爬了大约二十分钟,我才到了山顶的那圈围墙边,但那围墙实在太高,即使我跳起来双手也够不着墙头,但我立即想到了一个办法,先用石块垫在地面上,用一层层的石头来增加地面高度,然后我站在石头上,这样就很容易攀上去了,于是我立马开始寻找大石块。 这时,一阵风从山脚向山上横扫过来,山林上的树叶沙沙的响了起来,这使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冷,我打了一个哆嗦。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我一转身,一个黑色狰狞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眼前,他的眼睛离我的眼睛很近很近,我看见他的左侧脸颊上有一道伤口,已经结成了黑色的痂,就像黑色的老蜈蚣背上的硬壳一样。他的左手上拿出一根很粗的木棍。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的手立马伸进口袋中要掏出我的刀,可我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随即,我的脑后勺传来一阵剧痛,之后的事就全然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仿佛醒了过来,但我仅仅能够理会到自己已经恢复了理智,但我看不到自己,摸不着自己,我感到自己那么遥远。 我仿佛身在一场梦中,黑色的梦,我回到了比远古更遥远的地方,那时世界还是一片混沌,我躺在混沌中央,想动,但怎么也动不了,想叫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奇怪的声音,眼前也是一片混沌,身下也是一片混沌。 我的左旁突然变成了一片森林,黑色的森林,向外延伸着,一直延伸着,梦中女孩的背影就在森林中,我触手可及,可手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突然间,那个背影不见了,森林也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和黑色的高高的石崖,天空下起墨一样的雨,那个女孩在雨中出现,给了我一个微笑,然后她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我想叫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却是赵忠善的面孔。他笑着,玩弄着握在左手中的斧头,向我走来。 啊…… 我的全身突然湿透了,全身冰凉的,那时血吗?我的眼闭上再睁开,却发现,我在一间又小又黑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绳子,站在我面前的,拿着水桶的,正是赵忠善! 我第一次清晰地见到真实的他,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中,无数次我幻想见到他之后该怎么教训他,想不到…… “没有这桶水,你还打算昏迷多久?” 他站在我面前,露出一个奇怪的笑。 “是你……你是怎么……” 我咬着牙问道,但我说话时感到胸口疼痛不已,结果连话也没说完。 “我怎么知道你来了,是吧?把你打晕后,我也怀疑那是不是你,现在才知道你有‘易容术’,哈哈,你还记得明泽小区的那个保安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教的,我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尽管你昨天发短信给我道歉了,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假话,于是我昨晚决定不再给你机会,只是今天早上闯进你家里时,你却已经不见了,那个肥胖的房东见一群人来了,马上躲了起来,真是好笑。找不到你,我就立马给那个保安打了一个电话,所以他一直在那儿等着你。唉,给他一点钱,他就像一条狗一样盯着你,不过,现在你也是一条狗。” “原来是怎样……” “你说你,落到这个份上怪谁?只能怪自己呗,为了一个自杀的女孩,不顾一切地找真相,连命也搭上了,真愚蠢。对了,先告诉你一声,你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被抓,我会做得很隐秘,万一我被抓了,我家也会把我弄出来,你放心好了,还有一件事,你那个倒霉的朋友被赶出警察局,是我施压的,看来你也不是一个好的朋友。” 他停了下来,拖了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点燃一支烟继续说: “我们闯进你家时,把你的稿子带来了,新的和旧的都带来了。” 他一拍手,就有人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堆稿纸,递给了他。他拿着打火机,突然把我的稿子全部点燃,然后望着我。 “我今天看过了,写得不错,很有大家风度,可是你的文字不是替我们这些人说话的,烧了也不可惜。反正你当不了作家了,因为你快死了,好了,现在我就给你讲讲真相,让你死得明白,听着。” 一滴眼泪滴在了火烧过的灰烬中。 第六十二章 赵忠善 “其实这一切都很简单,不过是我和她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我想让她死,而她也没有心思活,所以,她的死是她自己愿意的,与我无关。” 赵忠善笑了起来,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放屁!就是你逼死她的,混蛋,她还那么……” 听见他那么淡然地将责任推到了受害者身上,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对着他大骂起来,也不顾胸口钻心的疼痛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恶魔?他们如此卑劣,却一点都没有悔改之心,他们使用那些恶心的手段,却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罪行。为什么?他们的良心不会疼痛吗?他们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吗?他们真的是人类吗?是我们的同类吗?他们的胸口里那颗跳动的器官,真的是肉长成的吗?他们笑容与悲伤,真的是真实的吗? “闭嘴!”他吼了一声,然后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块抹布,走到我身边,使劲踹了我几脚,然后把抹布塞进我的嘴里。 “你让我说完行不行?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的话了,跟你说吧,我的朋友很少,而且大多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所以对外人我从不说心里话,今天你就认真听,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然后你再受点苦,和陈滢在地下见个面,替我带几句祝福过去。” 他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接着说: “现在我就给你讲讲我那点破事。” “你是个小说家,我看过你写的东西,至少在我这种粗人看来,你写得很好,既然你是文化人,那你肯定听过‘婚姻是人生的坟墓’这句话吧,我也不知道是谁讲的,但我是绝对支持他的,我的老婆,是个大家闺秀,人很漂亮,但是城府很深,我喜欢单纯一点的女孩,所以我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特别讨厌,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我们就结了婚,住在了这栋别墅里,从另一方面来讲,这对双方商业上的合作也有好处,呵呵,我觉得这甚至是主要的……但结婚后,我越来越受不了她了,具体的我不能讲,因为她现在就在楼上,她听到了会杀了我的,总之,是我这个人太挑剔了,太追求完美了。真的,我高中女朋友,就因为和别的男人写了几封信,就被我打了一顿,她的父母在我公司上班,也受到牵连。你说女孩子也真怪,长到十几岁,就像打了激素似的,不知道成天想着什么,这些思春期的女孩,成天讨论的就是什么狗屁爱情,什么狗屁安全感,什么狗屁帅哥,看到长得好看的男的还假装害羞,人长得好看,永远只是长得好看,那个男的长得不错,仅此而已,不是吗?他有钱吗?他人品好吗?你了解他龌龊的过去吗?他为什么到处都受欢迎呢?相貌是无法改变的,我从出生起,就没被别人发过真心的赞扬过,所以我特别讨厌一个女孩在我身边说着别人的好话,尤其是说别人帅,那样我会很生气。如果一个女孩对我说她喜欢我,那么我会扇她一耳光,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你怎么会喜欢我?你喜欢的是我的钱吧!” “你个变态!”我嘴里塞着布片,又听见他说起这么恶心的成长经历,一时骂出了声,不过在他听来,什么也听不清。 “什么?”他起身踹了我一脚。 “你说什么?是我跑题了吗?让我慢慢讲好不好?” 我的胸口受了他重重的一脚,差点喘不过气来,而被踹的地方就像灼烧一样,疼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自从他把我打晕那一瞬间起,我就已经认了,他曾多次对我提起死亡,无非是想让我崩溃,让我绝望,而他也可以自得其乐,虽然听到时的一瞬间,心里的确有些莫名的难受,但我此时也想得开,至少这样死比在人世间苟延残喘活着要好。只是,没写完这部小说,是我人生的遗憾。除开梦想,我还有一个心结总是解不开:我怕父母落泪,怕朋友伤心,我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心里比刀割还要难受,我觉得自己挺对不住他们的,我时常希望自己能带给他们荣耀,自己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我无数次幻想过衣锦还乡的场景,无数次想给劳累一生的父母一个安享的晚年,看来这些事是做不到了。我的母亲听到我不在人间的那一瞬间会这样呢?我的父亲看到我尸体的那一霎那会怎么呢?这一切我都无法想象。 “你在想什么!还听不听我讲了!”他大嚷了起来,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我继续说!好好听!”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父母也就忙着公司的事,我养成了许多不好的习惯,也有许多不好的想法。我记得有一次,我从海边回来,一路大雪,那时是夜里,我看到一个乞丐缩在墙角里,面前摆着一个碗,碗前的地面上写着几个字‘冬夜太漫长了’,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这个乞人,我老婆还会跟着我吗?我身边的人还会对我那样敬畏吗?这样想着,只觉人情冷暖,自己也仿佛真成了那个乞丐,被人所遗弃了,于是我突然气急败坏,冲上去就把那个乞丐的碗砸了个粉碎。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灵被压得很辛苦的人,结婚之后更是这样,我发现我越来越讨厌我的老婆,也说不出为什么,讨厌就是讨厌,你一动不动坐在那儿,没招我惹我,我也讨厌你,但我却不能提出离婚,甚至我还要表面上讨好她,因为她家的企业是五百强之一,我们两家公司合作项目太多,为了公司,我只能忍辱负重,如果要说出我心里的想法,那就是我一直觊觎着她家的那些股份,总之,就是不能离,但我又讨厌她,你知道什么叫‘貌合神离’吧,就是这个意思。” 第六十三章 新生活 “于是我一直偷偷寻找新的生活,寻找一个能让我动心的人,直到有一天,我从公司的活动部看到了一堆照片,其中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很入眼,同事说,那是我们公司扶助项目的对象,叫陈滢。我一看就觉得她真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那么水灵,那么嫩嫩的感觉。于是我问出了她的地址,决定去找她。” “当我驱车四五个小时来到那个贫困的小山村时,我心里真的有些触动,我的心很少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对穷人,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一次。我来到她家,我看到了她的父亲,那么病恹恹的样子,正在厨房烧火,她的母亲已经因病过世了,那时我看到她时,她正在破旧的书桌前看书,虽然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的衣服,但我觉得她比在照片中还要好看,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他看了我一样,然后笑着说: “你不懂的!” “之后,我跟他父亲给了一笔钱,虽说扶助活动也能有扶助款,但数目不会太多,毕竟那是商业活动,目的不在扶贫。然后我告诉她父亲,我每年都会给她一笔钱。她父亲当时就给我跪下了,之后我就要求她和我一起去城里,和我一起住,她父亲却突然翻脸了,他坚决不肯。我说要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可她却推脱太忙,也许是真的吧,但之后的两年,一直到前几天,她就一直这样说着,这两年来,我这么关心她,却什么都没捞到,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就一直熬着。我去找她,他却说他有男朋友了,叫丁布阳,他们俩一直互相帮助,这些天他们要去工作赚钱,所以不能和我出去了,她还说欠我的钱她会一点一点的还。我还没嫌她穷,她就开始嫌我丑了!虽然她没明说,但我心里明白。我咬着牙离开了她家,一直等到六月十八号,也就是她生日前一天,我带着一票人去了她家,我们开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在她家门口停下,有几个人还带着刀。我的目的也不过是想陪她过她的生日,这么简单的要求她怎么就不答应呢?更可恨的是,他那穷老爸,那个病恹恹的瘦骨如柴的老头子,居然敢冲着我发火,挥着扫把想把我赶出门,而且还一直说: ‘以前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砸锅卖铁都要还,一分钱不少地还给你。’ 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为了钱吗?于是我干脆抓住这点说: ‘今天你不把钱还给我,我就拉着陈滢回城里去。’ 她老爸居然抄起铁锄头就向我砸来,我手下的人把他拦住了,按在桌子上,我走了过去,抽出一把小刀,在他胳膊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长长的长长的伤口。” 我听到这儿,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我涨红着脸瞪着他,那时真想杀了他。 他突然从口袋中拿出那张带血的十块钱,笑着对我说: “NO、NO、NO,他当时的脸色比你还要痛苦一百倍,我的刀上流着血,一直流到我手上,把衣服都染红了,那时他女儿哭了,立马答应了我,顺便提一下,当时他男朋友也在场,那个弱书生简直就是一个草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敢做。我当时就想,女孩跟了我,肯定比跟了他强。划完那一刀后,我就从口袋中拿出五张十块,用其中一张把刀刃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扔给他父亲,是当做医药费给他的,可是他们不要,我想着带血的钱挺有收藏意义的,便拿了回来,哦,就是这张,怎么到你那儿去了呢? ‘和你过完这个生日,我就不再找你了,钱也不用还了。’我大度地说,然后看了女孩一眼,告诉她说: ‘今天晚上来找我,现在这会儿就陪陪你的男朋友吧。’ 我说完这些后就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她没有来找我,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出现在我办公室,之后就是一起吃饭,吃完饭,我提出要给她买鞋,可是她偏偏不用我的钱,后来的事你都已经调查了,我拉着她的手,可她怎么也不愿意,一直想挣开我的手。我想亲她,她却直接扇了我一巴掌,后来我叫停一辆出租车,把她拉进出租车后,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发了顿脾气后,直接把她拖进了我在明泽小区的住宅,之后的事就是你调查不出来的。” 他站起来,把门锁紧,又往我身边靠了靠,小声的说: “上楼之后,我就把她办了,还是个……呢!” 他猥琐地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一直笑,一直笑。我转过头去,麻木地一动不动,一滴眼泪从我眼眶中滑落了出来。 为什么人生这么短,还要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为什么本来已经真辛苦了,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上天折磨。 他走来走去,那出一堆纸条,拍到我脸上,说道:“你看这个钱!你看这个钱!这是什么钱?你知道吗?这是每次给钱之后的收据!你看,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你看看,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千!我问你,凭什么她不爱我?我的钱是打水漂打来的?还是下雨从天上落下来被我捡到的?花了钱,为什么就没有收获呢?你不是穷嘛,你穷找个屁男朋友?这是骗谁呢!刺激谁呢!你说她是不是自找的?我再说一点,你也许根本不明白一件事,没有我!就没有他们家的未来,你可明白?你可明白?其实你义愤填膺,我才委屈冤枉呢!” “不是,根本就不是,你花钱的目的不单纯,你想要的回报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你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扭曲的是你们!是钱改变了他们,可是作为钱的代表人物,我们却没有一丁点改变,你根本根本就一点点都不明白!” “哎……你是恶魔!” “哭了,哈哈,她又不是你老婆,你哭什么?后来的事,才是她自杀的真正原因。” 第六十四章 真相 完事后,我就去洗了一个澡,可偏偏那时来了一个电话,我不让她接,她却接了,凑巧的是,那是另一个大公司老板的电话,那个老板口不择言,把两大企业之间的商业机密,还有一桩不合法的地下买卖听到了,我冲出来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我一看通话记录就火冒三丈,其实她知道了也无大碍,只要她不说就行,可是我怎么知道她不会说出去呢?这时,突然又来了一个电话,我赶紧去接,是我手下打来的,说她的父亲受不了这两天这些事的刺激心脏病发,送往医院急救,医生说恐怕是活不长了,那时我开的免提,又不小心被她听到了,她站起来就要走,我一脚把她揣在了地上,你想,我怎么会让你走!之后她就一直哭,她哭我就来气,扇了她几耳光,可她还是求我让她去医院,你听到了不该听的还想出去?做梦吧你!半小时后,电话打来了,说他父亲已经死了。我见她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流眼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一个植物人,仿佛她只是一个流泪的机器,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有过一丝让她活下来的念头,可又同时被我否定,她听到的消息重要无比,你以为我们公司只是做纺织的,其实不然,我们暗地里……哎呀,差点说漏嘴了,虽然你快死了,但我还是不能说,原谅我啊。我接着说,当时我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走到她身边,贴在她耳朵边上说: ‘你就去自杀吧,最好是去跳河。我会监督你,千万别耍花样,如果你没死,或者你报了警,或者你把此事告诉了别人,你男朋友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他是个好人,你还是那个就能证明。’ 说到这,我笑了一声,然后拿出那准备留作纪念的五十块说: ‘这是车费,你坐车去东漳河,让你老爸的血陪你一块去吧。原谅我不能陪你去,有风险的事我不做。’ 说完我就走了,等到第二天,就把她放了出来,然后派人开车跟踪她。现在想起来,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她是自杀的,与我无关,这东漳河水这么急,连尸首都捞不着,即使是捞着了,谁又能联想到我呢?这真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计划。”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用不着你逼我,我已经不想活了。’我想,我们俩的想法终于一致了,然而不凑巧的是,这么你情我愿的事,这么完美无瑕的计划,居然让你这个小司机碰上了,普通司机不就是当作一个平常的自杀事件来处理吗?普通司机不就是把人送到目的地就转身走了吗?你却一直待在那儿,何必呢?之后我就一直监视你,我本来指望你不要去想太多,看来我错了,看来你也错了。现在想起来,毁掉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她毁了你,就因为她坐上了你的车。” 听到真相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会存在这么多残酷的事情,有时候我想,人生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天前,那场大雨下那个奇怪的女孩,我看见她时,她表面上还活着,其实心已经死了,心死的人是不会微笑的,她却对我笑了,我想,为了那个微笑我也要追查真相,想不到现在我也要死了,死会很痛苦吗?那一刻我总会熬过去的吧!我感受到了鲁迅先生《死》中的那种感受,如果真有所谓鬼魂,我要杀了那个恶魔,还有她那个忘恩负义的男朋友,我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 “她是个好女孩,我死后也要把骨灰撒在河中去陪陪她的,唉,我的故事讲完了,精彩吧?哦!忘了补充一点,她的男朋友现在在我的公司,事后他居然主动找到我,要求加入我的公司,我也愿意了,就算是看陈滢的面子吧!这个丁布阳,怎么配做她的男朋友!女孩真痴心,真好骗,不知道你有没有骗过这样的女孩,对了,我忘了,你是被聪明的女孩给骗了吧。看来你和陈滢一样,是同一种人,你们真配。” 他笑了一下,站起来,背着手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就和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他指着我说: “老婆,就是他。” “他……长得还挺俊,死了可惜了,但是他不死,那狐狸精的事就败露了,要我说,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三番两次地去乡下,发现了你们俩之间的事,你肯定还会背着我继续和她相好。但话说回来,你为了我,为了不让我伤心,居然逼她自杀,虽然有点过,但还是证明你是爱我的。” 我在浑浊的泪水中依稀看到这个内心狠毒而又愚蠢的女人徒然拥有一副人类的皮囊,心里暗暗咒骂这世道不公,恶人未有恶报! “什么时候动手?” “就今晚吧。” 我听见他们在商量着决定我生死的事,我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我在那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慢慢睡着,没有一个人来打扰我,安静和黑暗让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理想,甚至忘记了我还活着。我闭上眼,耷拉着脑袋,湿漉漉的身体往地上滴着水。在某一瞬间,我甚至感到有一丝寒冷。 我听见窗外有鸟叫的声音,我希望那是一只乌鸦,而不是喜鹊。寂静陪伴着我过了不知多久,黑色的门突然被打开,门外光亮顺便把这里深沉的黑暗打破了,我知道,开门意味着天黑,意味着我的死亡。想必已是凌晨,怪不得我那么冷。 那一对夫妇走了进来,他们是一棵毒树上所结的两颗毒果,纵然他们表皮有着不同的鲜艳色彩,但他们的本质仍一致。 那位妻子首先走到我的面前,她蹲了下来,摸了摸我的脸,然后用很怪的尖声对我说: 第六十五章 她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你或许不太了解我,我叫许莉芸,你也可以叫我赵夫人,随便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毒辣?不不不,我是太爱我的丈夫了,这一切都不怪他,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出轨很正常,但最终他还是回到我身边,而且逼死了那个小狐狸精,你不是女人,也不是妻子,是不会理解我的高兴的。现在你调查的事威胁到了我丈夫的安全,所以你到了这里。杀你,是我的主意,不过他也同意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我不多说了,路上走好!” 这是女人,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冷漠的女人,那种感觉就像是路上踩到了一条蛇! 然后她站起来,朝我一个冷笑,转身走了出去,赵忠善一直望着她出了门,才向我走了过来,拔掉了我口中的布巾,很诚恳地和我说着话,仿佛我们是老朋友似的。他说: “老兄,我一直认为,我不完美,我也活在不完美中,有着不完美的人生,不完美的家庭,但我追求完美,所以我才那么喜欢陈滢,这有什么错!直到现在我还喜欢她,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追求完美,现在我得到什么了?《忠奸人》中德普对他妻子说: ‘For what?f!’ 我现在也是这样,什么都得不到,还付出了那么多!说再多你也不会懂的,你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人,在此之前死去的那两个人,都是自杀的,其中一个的父母还想告我,可笑!算我好心,说,你有什么心愿没有?” “让王华业复职。” “你说那个小警察啊,可以啊,不过我现在和你打一个赌,经过这件事后,他会改变自己的,会改变之前他所有的想法的,改变所以的一切,就像换了一个人,你会相信的。好了,我还要帮你一个忙,我知道你还牵挂着家人,我会以扶贫的理由给你父母一笔钱,不会太少的……我会‘照顾’他们的。如果不是陈滢,我们或许是朋友!” 他朝我微微一笑,把“照顾”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你敢碰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其实我在监视你的时候,也已经监视了你的家人,如果你真的查出了什么,那我就以你父母的安全作为威胁,只不过你调查的方法真是愚蠢至极。假设这次你死里逃生,只要让我在活人的世界里发现了你,那你的父母就危险了……所以你还是去死吧!唉,走好!” 他说完向我伸出手,我的手被绳子绑着,即使没有绑着,我也不会去握他的手的。 他摇着头笑着,把手揣回了口袋,说: “忘了,你的手还绑着。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他拍了拍手,门外突然闯入两个男人,拿着麻袋向我走过来。 …… 我被装进了麻袋里,头朝里,嘴里塞着布片,双手被紧紧地绑着,正被抬着向外走。 我能听到开门的声音,能听到走下楼梯的脚步声,能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之后,我就被扔进了车里。车行了好久才停下来,我被人抬了出来,只听见一声“扔”,我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向外飞去,身体也飘浮在了空中,然后一直往下坠,我闭上眼,大口吸着气,好让急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我不能想象身下是什么,也绝不会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那时我还活着吗?我就这样等待着,突然浑身一阵震动,然后冰凉传遍全身每一个毛孔,是水!我被扔进了水里!我的手挣扎不开,我在一直往下坠,没有过多久,我开始有点呼吸困难了,我的口中、鼻子里全是水,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于是我更加奋力地挣扎,此时我能感受到我心跳得好快,痛苦,在身体里开始蔓延,我的胸口像针扎过一样——也许是我快死了吧。如果真有鬼魂,我一定会回去杀了他。不要紧,再过一会儿,我就知道了,这一刻总会熬过去的。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又闪过几个人影,我的身体的痛苦突然全部消失了。 我知道,我的灵魂即将出窍,而死亡即将到来…… …… 我这是在哪儿?天堂吗?为什么一片漆黑?地狱吗?为什么没有刀山火海,没有猛鬼毒蛇?这儿只有漆黑,但我能看到这漆黑。我感到好渴,就像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干涸了,我的身体像沙漠里的干尸,曝露着干枯的眼珠,而这尸体却感觉浑身发疼,仿佛被火灼烧着,而胸口就是火的源头,我还在吗?如果我死了,我怎么会有感觉?如果我活着,那我现在在哪儿?我还要找赵忠善报仇!这茫茫的一片黑暗,难道还是人间?趁我现在还能行动,再往前走走吧,看看有什么在那未知的前方。 可是,我走了好久好久,还是漆黑一片,我走不动了,我累了,要坐下来休息了,我动了动嘴唇,我的嘴更渴了。 “他的嘴,好像……动了一下!” 我听见有声音传来,而且是我很熟悉的声音,就在那儿方向,我奋力地站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我真的很累了,迈一步都如此艰难,可我还是要走过去,我不知道这片黑暗中,哪里才有光明,但我知道,你不去努力前进,永远都找不到光明。 这条路实在太长了,我想,坐下来休息会儿吧!然而那个声音一直催促着我,如果我坐下了,那我或许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我就这样一直往前走,终于,我看见了一丝光亮。我每走一步,光亮就越大,我咬着牙,看到那久违的亮光,奋力向前走去。 “医生,他眼睛睁开了!看哪!他眼睛睁开了。” 当我走到尽头时,那光亮一闪而过,变成了王华业的眼睛,我居然看见华业了!他身边还站在几个医生和护士,我现在在哪儿?我没有死!我真的没有死! 第六十六章 生命 “某,你醒了……” 只觉得眼前一片闪光,而且极其耀眼,无比闪烁,我只觉得自己的看到了一个辉煌的世界,而不知道这是哪里。 华业就在我眼前,是真的!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向着医生说: “医生,他醒了,醒了……” “渴!”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来,因为从嘴一直到咽喉,仿佛是一条干涸的河流,被炙热的沙漠所覆盖着。 华业立马去拿水,水一拿过来,我就一饮而尽,而水流经的地方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过了几分钟,才好过来。 医生向我走过来,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说:“先休息几天,再观察观察。” 我环顾四周,心头凌乱着,恍如隔世。 “华业,我没死啊?” “如果你死了,那我是什么?你都昏迷几天了,真是担心死了,哦,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复职了!” 华业对着我笑了一下,眼睛睁的大大的。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决定不把赵忠善的事情告诉他,然后问: “我的事父母知道吗?” “我没说,因为医生说,由于抢救及时,加上病人求生意识强,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我没告诉他们,免得害他们担心。某,你告诉我,是谁把你装在麻袋中再扔进云泽湖的,是那个男的吗?” 华业握着拳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不是!”我要把一切都瞒过去,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以后的打算了。 “我在调查途中,突然就遇到一群劫匪,把我身上的钱洗劫光后,然后就把我打晕了,之后的事就都不知道了……我怎么会在云泽湖呢?这几天有人来看望过我没有?” “看望的人倒是没有,你怎么会在云泽湖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事就已经很蹊跷了,前几天见你没回短信,我就有点着急,于是去明泽小区找你,然后手机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是公用电话的号码,我接了,是一个男的,他让我马上去云泽湖东岸,说那儿有一个小房子,里面有一个快死了的人,我立马开车过去,还叫上了几个人,云泽湖可是南方三大湖之一啊,东岸那么长,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结果,直到我们看到有一束白光从远处某地射向天际,于是我们很快地跑到光源地,才看到那个破旧的小房子,进去后,我们发现有一个麻袋,打开一看,把我吓坏了,居然是你……之后就把你连夜送到医院,等你病情稳定后,又转到了邻市的这个医院,我怕害你的人知道你没死,又来害你。” “谢谢你,华业,你知道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吗?”我问。 “不知道,那个人的声音挺着急的,并且他还在屋子外朝天亮着一只手电筒,如果没有那只手电筒,我们还要找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你就抢救不过来了。”华业顿了一下,然后问: “你以后还会继续查这个案子吗?” “不会了,太危险,我想以后继续工作,找个老婆,重新生活。”我笑着说道。 “那就好,哦,我给你打饭去……” 他站起来,朝我挥挥手,然后向门外走去。 “华业!”我叫停他,等他向我回过头来,我真诚的说道: “谢谢你!” 他笑了一下,转过身去,走出了门外。 其实我刚才在说谎,我恨赵忠善,恨入骨髓,这次侥幸让我活了过来,就别指望我会善罢甘休——赵忠善,我要毁灭你!我要将你打入地狱,让你得到应得的报应。 如果你再让我死一次,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总会是你的敌人,有的人总会是你的朋友,这个不能改变,也不能抱怨,这就是生命的无常,所以我有我所爱,也有我所恨。我总是幻象我能够抓到他,这也许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吧。我既不能给社会创造什么,也不能让社会进步,看来我只能做这些的事情了。 在医院调养了几天,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任何人问起我的状况,都说不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今天,也就是公历七月三日的早晨,我和医院签订了离院手续,我随时可以走了。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面,看着人来人往,花落花开,看着老人住院,小孩子住院,我就那样坐着坐着,想着那些个事情,我的内心却无比不安了。我看着医院中的人,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悲欢喜乐,花谢花开,零零总总的事情,无法全部掌握,这就是人生,就是我们的生活。我就在那里看着看着,思考者,想着这些个事情,时间也过得飞快,我也觉得我的人生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内心无比感叹。 然而奇怪的是,我在签字一瞬间,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我离开医院了,就会发生什么似的,仿佛离开医院后,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其实我之后的行动我自己明白,一切都想好了,就等着去实施了。 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着步,等着华业的车来接我。 如果记忆是个盒子,我会催促自己每天都去擦拭它,这重温的苦闷比盒子中的美好要大得多,即使隔断了她的一切消息,她都仿佛从未离开,而我也永不可能忘记,于是,我常常把某个陌生人错看成了她,而那时我会一阵心跳,愣在那儿等待重逢,等待着她走过来,对我说:“你还记得我吗?”,往往兴奋之后,才发现那人只是和她长得像而已——她能在一瞬间影响到我的一切生活。 世界就是这样神奇,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经历了那些必须经历的事情,我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同我这样的人存在吗?那么,像我这种的人真的有必要活着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那是什么? 不过,现在除了她能够扰乱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会微笑的人,我常常想,世间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让她遇到赵忠善! 这两个女孩成为了我生活的重心,我每一天都无法离开她们,而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那个梦,这么多天,我每天都会梦到同一个场景,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 在花园已经转了三个圈了,华业还没有来,于是我在树下的草坪上坐下。我刚坐下,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他叫关琦,和我是同一个病房的,是一个在编辑社工作的员工,在大学里是读法律的。他很健谈,并且有很多新鲜的想法,和我很谈得来,往往我们一谈就是一下午。 “大哥,坐在这儿干什么?今天不是出院吗?” 他走了过来,顺势坐在了草坪上。 “小关,问你一个事情。” 我往他的身边靠了靠,接着说: “如果我知道一个企业在干违法行当,我该怎么才能举报它?” “不知道你是指哪个方面,如果是劳资关系,你可以去当地劳动部门举报;如果他们偷漏税,就可以去当地税务违法案件举报中心;如果是领导贪腐,就越级去纪委举报,甚至是动用媒体和网络的力量也可以的,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有证据!” 关琦面对着我,认真地给我解释,他问: “你有证据吗?” “我就顺便问问。” 我挥了挥手,让他放下了疑虑,然而我仍然不甘心地问: “如果没有证据呢?”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其实有证据也不一定能行,那些大企业都已经打通关节……其实我也不太懂……” 听他这么说,好像靠正规途径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咬着牙,心想,我就不相信,一个商人可以杀人放火而不受追究,进行地下交易而不被调查,这么大一个国家没有人可以制服他,没有人可以让他站在被告席而被送进监狱! 唉!…… “原来你在这儿,走啦。” 华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过去,看见他穿着制服,手上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我站起来,和关琦告了别,然后向华业走去。 “手上拿着什么啊?”我好奇地问道。 “哦,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氏集团的赵总决定对你家进行贫困扶助,前几天他说直接给你父母,我觉得还是你拿着比较好。” 他随口说出的话,让我陡然心头一震,我的脸一下子刷白了,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认识他?你对他提到我没有?就是住院的事,他还问你什么了吗?”我急忙问。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怎么了?”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上个月的月末,我莫名其妙地被邀请到了赵氏企业赵总的豪宅里去了,赵总对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有前途的警员,我可以让你复职,这也是我一个朋友的希望,我想你经过这次罢职,能改变一下,以后好好工作。’,然后他给我讲了好多为官之道,告诉我该怎样做警察,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的那些想法,的确要改变了,那时我真是一个小孩,自从我体会到了辞职之后的生活,才知道那种无助感……” 我的心情很复杂,在友情与理性之间我做不了决定,我真的不希望华业与赵忠善有关系,但是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 我板着脸,不冷不热地问: “后来呢?” “第二天,我真的复职了,于是我就准备了一些礼物去拜访他,之后他就把这笔钱给我了。” 他说完,把钱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赢了!”我接下信封,喃喃地说。 打开信封,我发现那张带有血迹的十元钱也在里面,想必那天华业借我的钱也在里面吧,因为我醒来后,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而那钱和这张十元是放在一块的。 我从信封中抽出三千块来,交给你华业,他惊愕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解释。 “这是你借我的钱……也是医药费。” 他接下了,又从中抽出一千块还给我,说: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医药费还是我出吧。” 我没有拒绝,收下了。 “你认识赵总?” “不认识。” 我向他伸出手,双眼望着他,说: “华业,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也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友谊。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挚友,你让我知道,有朋友的感觉真好……保重。” 他愣了一会,或许是因为我这些行为和言语太过突然了吧。然而他还是伸出手握紧了我的手,问: “不上我的车了?” “不上了,我有事要办,或许,这是我们……” 我没有说下去,然后松开手。我低下头,小声说:“你快回去吧。”,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他似乎很想问些什么,但他又像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似的一直在那儿搓着手欲言又止,然而他最终还是走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开车离开,过了一会儿,我才转过身来,却发现关琦在我身后。 “我突然记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于是就跑了过来,刚刚听到你说到赵氏集团,我有一个弟弟就在那儿上班,听他说,那儿工资还挺高的。” “弟弟?” “嗯,很远的亲戚了,他比我小五岁,住在乡下,每每进城了就住在我家,所以就熟识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皱着眉头问。 “丁布阳。” 果然是他,我心头一震,急忙说: “你能告诉我他的号码吗?” “你不要我的号码,反而要一个陌生人的号码……”他笑了起来。 “我的手机在过去那个意外中丢失了,所以你不用记我的号码,但是那个人的号码对我很重要,你和他的我都有。”我认真地说。 “大哥,我觉得我以前就认识你。” “真的?开玩笑的吧!” 第六十七章 背包 记下了号码,我们就分别了,我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从邻市悄悄回到了家中,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心里一阵烦躁,我挑了几样东西,放进了背包中,这个背包是母亲在我生日时送我的,我用了很多年。我所带的都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比如朋友送我的礼物、父亲送的手表,另外,还有一些必需品,比如一些衣服、几支笔、一堆空白稿纸以及一些食物和水。我还在口袋中揣了一把小刀。当然,那堆钱我也要带着。在离开医院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一切,我不再心乱如麻。 正当我准备出门时,遇到了房东太太,从她走到我的屋子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说: “怎么这么乱,是不是你的那些仇人干的?我租给你们这些穷人们用,不是叫你们招来麻烦的!那天不是我跑得快,他们或许还要把我这人给砸了呢!,真是的……” “你来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来骂我吧?我忍受你很久很久了!” “收房租,这还用问?一共是……” “等等……上个月月末不是刚收吗?” “我和老公打算去旅游,要去一个月,就提前收了,正好我们缺点钱,这几天一直不见你人影,等到今天,你终于回来了,把钱给了吧!” “没有!” “你这穷摩的司机,住我的房,交我的租,天经地义,你还想住免费的房?” “如果我不给呢?”我掏出小棒,指着她,然后一直往前走,逼着她一直向后退。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想怎么样?穷人就不是人吗?这破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瞪大眼睛,大声吼着。 “打人了,打人了!” 她向后跌坐在了地上,大声嚎啕起来,她急忙爬起来,跑了出去。 我收起棒子,走了出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丁布阳的电话。 “请问您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过一些什么样的事,我打这个电话,就是要你做一件事,也是为了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到底是谁啊?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凭什么要替你做事?” “你想当一辈子懦夫吗?陈滢的死有你一份责任,她对你那么死心塌地,而你却……” “别说了,我不是懦夫!”他吼了起来。 “你是懦夫,你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懦夫,你现在居然成了仇人家中的一员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我本来想杀你的,但是现在想想,陈滢是为了你的生存而被迫自杀的,把你杀了,她会怪我的,但你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什么都明白了,就当我欠陈滢一个人情,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把你家赵总约出来,不管你以什么理由,晚上九点,就在南湖边的大钟山上,山上有一个亭子,叫做‘秋叶厅’,最好是他只身一人,能做到吗?” “这个……” “能做到吗?” “你要做什么?” “你照我的做就行了。” “好吧,这次我帮你。” “你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欠陈滢一个人请,不,是一条人命。” “好吧,都听你的。” 我挂了电话,骑着车来到了东漳河边。 时间已经是黄昏了,破旧的亭子里,石凳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破碎的夕阳把所有的物影都拉的好长好长,河水被黄昏染成了红色,像红色一般奔腾着。周围的树掉了不少叶子,也许是这几天下了几场雨的缘故吧。一阵风突然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哭泣。 我来到墓地,准备完成一件以前没有完成的事。 我在墓碑上刻下了她的名字——“陈滢”,然后再名字后面刻下了她的年龄——“十八”,在她的名字和年龄下面,刻下了一个小小的“某”字。 我想了很久,才在名字和微笑之间刻下了这样一句话: “这个世界让你我害怕, 一场雨就如同一场风沙。” 我哭了起来,和那沙沙的树叶声合成了一片,泪水滴在了坟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把那些钱拿了出来,把那张十元的飘进了河流中,其他的钱我把它们全部点着,放在了墓碑前。我看着它们燃烧着,看着它们化成了灰烬,我把灰烬扬在了空中,任他们飘进红色的河流里。 我也想跳下去,可是我暂时还不能,我坐在石崖边,脚下面就是奔腾的东漳河,看着这红色的夕阳,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像一颗血红色的水晶,代替已死的我,跌进了深邃的悬崖当中。”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乘客。 小时候,他的父母就外出打工了,他就由外婆照顾,知道他十五岁时,他的父母仍旧没有回来,而他的外婆就在那一年去世了,从那时起,他就出门寻找他的父母,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直到那天,他遇到了他的老乡——从前住在他家附近的一位邻居,老乡说,他并没有所谓父母,这一切都是他“外婆”编造出来的,他其实就是一个弃婴,被这位好心的婆婆收养下来了,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并非是孤儿,婆婆常常让人冒充他父母来信、寄钱,让他心中永存下一个希望。听到这儿,那个寻找父母十年的人,似乎听到了希望破灭的声音,当他讲到这儿时,竟然在我车上哭了起来。 我之所以在这时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是因为那位乘客在下车前说了这样的话,他说: “人都是带着哭声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我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那莫名其妙的哭声不过是艰难世道的一个注脚罢了。” 我对这几句话印象很深刻,这与我的出生有关。 我奶奶对我说,我出生时怎么也不哭,任凭那医生不停敲打,我也是不吱声,后来医生抓住我的脚,将我倒提着,然后拍打我的后背,我才叫了一声,这才保住小命。看来只有哭过的人才能活下来,这倔强的我的确不太适合在这世道生存。想到这儿,我苦笑一声,见天色渐晚,我想,该去秋叶亭了,于是我站起来,准备出发。 我刚跨上车,天就下起了小雨,我加快速度,在雨中奔驰着,当我骑到市区时,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想必是没有油了吧,这附近也没有加油站,我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拦停了一辆的士,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我的侧脸靠在车窗上,顿时只觉一阵冰凉,那是雨水打在窗上的缘故吗?窗上的雨滴模糊了夜色,我只能看见灯红酒绿的城市的轮廓,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这场景仿佛梵高的油画。那车窗上映着司机年轻的脸庞,跟我一样,他吹着口哨,想必他觉得这日子令人满意,这点他和我不一样。 我摇下车窗,让雨水打在我的脸上,也让我再看一眼这世界——残忍的世界。现在我既无疚恨,也无挣扎,我的心无须结痂,伤口也不再流红,因为我的红色已经流干。 我没有表情,也不皱眉头,我眼中的是雨水,也绝不会让人误认为是泪水,或许那司机看着我也会想,这人这么年轻,这么看起来这么毫无生气呢? “兄弟,关下窗,雨水飘进来会把坐垫弄湿的。” 我摇上窗,又把侧脸贴在了窗上。 “这么晚了,去南湖干什么呢?那儿白天才好玩呢!前两天,我带着乡下来的父母刚刚去过,有山有水的,比西湖不会差,兄弟,就你一个人吗?看你挺年轻的,有什么心事吗?” 我真的不想说话,不想表达,我不想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应该参加工作了吧,在哪儿上班呢?你做什么也不要做一个出租车司机,你看这车是我租的,车主人就租我晚上开,你知道我每天要交给他多少钱吗?这个数!” 司机做了一个手势,我没看。 “别不相信,要是我有一辆车就好了,其实车并不值钱,但出租车的证件就很值钱,要几十万,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啊!” 我还是没有回答。 “出城区了,路有点不平,你好好坐着。” …… 终于到了。 我给了钱,下了车,司机没有立马走开,他探出头说: “如果等会你要回城,就打我的电话,你记一下……” “不用了。” “哦……”他把头缩了回去,启动了发动机,然后大声说: “兄弟,发生什么事也别想不开,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哪个人没有一点苦楚……” “谢谢你,司机。” 说完,我转身向山上走去。 雨势越来越大,黑夜把雨水染成了墨色,这黑色织成的罗网笼罩着整座山,山上阴沉沉的一片,我踩着青石板的台阶,鞋子上趿拉着雨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把寂静打破,为过会儿就即将到来的喧嚣预先埋下一个伏笔。 走了十来分钟,秋叶亭就到眼前了,我在一棵大树的后面躲了起来,等着赵忠善的出现,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流进我的眼眶,变成了泪水,又流了出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丁布阳会以什么理由把他叫上来呢?如果他不来,今晚我就直接去他家,那个地方不会再让我觉得恐惧。 山上只剩下雨水,我甚至觉察不到自己的呼吸声。我脚下的泥土贪婪地吸吮着雨水,到最后却随着雨水流到山下去。我摸了摸口袋,拿出那把刃来,在雨水中,我用衣角把它擦拭干净,在这没有月亮的夜晚,它还能发出一丝冷峻的光。 可能是过了十分钟,或许是十五分钟,我觉察到上山的台阶有动静,我透过雨声听到,上来的不止是一个人。 我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亭子的石阶,过了一会儿,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慢慢地移动过来,向着亭子的方向靠近。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过来,走在前面的一个人我并不认识,他穿着西装,但宽大的衣服掩盖不了他的强壮,走在后面的另一个人是……赵忠善!我一看见赵忠善,看到他那恶心的脸,和那死鱼一样的眼睛,我就想扑过去咬碎他。 “是这儿吗?” “他说是这儿。” “丁布阳,我说当初你怎么要主动来我的公司,原来你早有打算,为了偷公司的账本,居然策划了这么久,你要什么就直说,大雨天来这儿干什么?我逃税就顶多罚一点钱,还能怎样,想扳倒我,想都不要想,你这个混蛋,出来啊!……” 他在那儿一直大喊着,我不计较他在说什么,只要他来了,只要他在我眼前就行了。我小心地拿出小刀,咬紧了牙,在黑暗的掩护下,在雨中冲进了亭子,我的刀就对着他,我每走一步,刀就离他近一步,我笑了,想到了下一秒会发生的事,不觉加快了速度,我的刀就在他胸口前了。 直到这时,他和他的保镖才发现我,同时露出了惊讶而恐慌的表情。 “老板,小心!” 那保镖迅速反应过来,把赵忠善往旁边一推。差一点,我就刺中他了,这次只伤到了他的肋骨。真可惜啊!真可惜啊!怎么会这样!我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保镖跟着他,真是可惜啊! 但是我不服气,我仍旧相信事情有所转机,赵忠善!赵忠善!你这不忠不善之人,你这如同恶魔一般的人,今天我就要把你赶下人间,把你从世界抹灭,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无法无天的! 赵忠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一瞬间,他看清是我,脸上扭曲成了奇怪的摸样,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恐慌,我是魔鬼吗?不是,你才是!原来魔鬼也会害怕。 看到老板受伤了,那保镖一脚把我踢开,而赵忠善也随即倒在了地上,这是我多么不愿意的啊? 第六十八章 斗! 只是,保镖那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上,令我疼痛无比,我还是站了起来。没等我站稳,那保镖就跑过来,冲着我一阵拳打脚踢,我在他雨点一般密集的拳脚中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对着他的小腿刺了一刀,这使他退后了几步,他捂着腿大骂一声,却只是在原地站着,睁大眼睛瞪着我,我想,先下手为强,我有刀,怕你什么!你这恶魔的狗腿子,于是我费力地站起来,向他冲过去,想先教训他一下。可是,我举着刀刚冲到他身边,他向旁边一躲,避开了我,然后一拳打在我的胸口,顷刻间,我只觉呼吸困难,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 这时,他大叫了一声,仿佛从未受伤似的大踏步向我走来,全然不顾腿上正在流红的伤,我见他握紧了拳头,离我越来越近。我大口喘着气,也紧紧地握着拳头,我已经全然忘记了疼痛,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觉悟。他刚刚要挥拳向我打来时,从我身后的一棵树后面扑过来一个人,把保镖一下子扑翻在地,我见他两腿夹住那保镖,一只手在保镖脸上乱抓,随着一声惨叫,保镖的眼眶中一片红色。而他另一只手此时正按在那保镖腿上的刀伤上。他们就这样扭打者,一直从亭子中央滚到了亭边,突然一下子翻滚到了山地上的斜坡上,向山下滚去了。 在他们滚下去的一瞬间,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丁布阳,他那时正看着我,对我做出一个很不自然的微笑。 “我不是懦夫!” 山下传来这一句话,立刻安静了下来,这一切太突然,我愣在那儿,但我又立马想到了赵忠善,我急忙四处寻找刀子,当我把刀子再一次握在手中时,我看见赵忠善居然挣扎着爬到了亭子的石柱旁,正慢慢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双手抱着石柱。 我快速向他的方向爬了过去,用力朝他的脚上捅了一刀,那牛皮的鞋一下子被扎穿了,那鞋主人好不容易才站立起来的身体随着一声惨叫又倒了下来,这时,我们俩正面对面互相看着,只不过,他的眼神中全是惊恐,而我,则充满了复仇的喜悦。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放过我,放过我,求你了,我还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的脸扭曲着,奇怪的让人觉得那并不是他,他大声叫着,疯狂地向亭外爬去,那杂乱的动作,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刚刚在学习游泳的小孩。 “我是鬼魂,是找你来复仇的……” 我大声笑着,这是情不自禁的笑, 这笑声不会让我感到害怕,而山谷却为此寂静了下来,也许,世界也害怕了吧! 我在红色的视线里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了陈滢,还有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也跟着会心一笑,他似乎并没有想起死在他手中的那几条人命,他只是为了自己的苦痛而挣扎,可我记得,现在我就替他们报仇,我的刀就是复仇的烈焰! 你的惨叫,你的挣扎,只会让我更加得意,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这夜色就是我好戏的帷幕,这雨天就是支忧伤的戏文,我和刀就是主题,赵忠善你只是一个配角。 …… 他刚刚还在叫的,怎么现在没有声音了?他死了吗?这作恶多端的一生,怎么就痛苦了这么一会儿呢?真奇怪,报应就这么简单地了事了吗?这世界还是不公平…… 不过我也累了,我趴在地上,想休息会,不!我不要闻到他那恶心的味道,雨下大一点吧!把它们都冲走,把我的手也洗干净,把我脸上的痕迹也冲洗干净,我不想闻到这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我在亭子中睡着了,我第一次像个婴儿一样安心地睡了一觉。 这次,我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我愣了半天,才明白那是游客们看到了滚下山的那两个人才发出来的声音,过不久,就有人要上来了,再过会儿,人就要来了。 台阶旁那丑陋的身体我就不陪你了,过不久就会有人来看你的,我背着我那防水的包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伤口一直还痛着,但我必须得走了。 我向密密麻麻的丛林中走去,打开我的背包,在树林中快速换了一套衣服,然后从山的另一面跑下去,顺着游人还不算多的湖边走出去,然后趁机逃走。 当我走到公园门口时,已经听见车声了,那时有一个和蔼的警察对我说: “要拉警戒线了,小伙子,快出来。” 从一个摩托车司机一跃成为追捕者,这一路过来,我一直不承认自己有错,尽管我现在听到车声会心跳加速,但这并不是证明我有罪的证据,因为世事太过于极端,好人和坏人都会害怕权威和暴力。以前走路看到蚯蚓横亘在马路中央都会把它拿起放回路旁草丛中以免被人车碾压的我,居然会双手沾满人的鲜血而没有一丝恐惧,后来仔细想想,终于找到了一个足以安慰我的理由:我杀的并不是“人”。 如今我以逃犯的身份在车中穿行,我尽平生最大的气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知道以前听谁说过,逃跑的第一要诀就是不要跑。于是我从容地走过车,和人们擦肩而过,面带微笑大踏步地向人群的外围走去,我一直走一直走,当我就快走出人群时,那自由的曙光又出现在我眼前,而我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急忙转头,发现跟着我的那个人,居然是华业,我的心骤然停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我立马撒腿就跑,而后面的动静就更大了,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那十多个人正追着我跑。 我见前面有一辆无人的摩托车,心想,他的主人估计为了看热闹,就在车旁站着吧,我一个箭步跨过去,娴熟地跨上车,一踩油门,车就向外冲了出去,那车主人还在我身后骂着。 车开出后才几米远,便听见后面有车声呼啸而来,我踩足油门,加大马力,向前冲了过去,此时我集中了全部的精力,双眼盯着前方,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我已经强闯了几个红灯,可身后的车声仍然顽强地跟随在我车后。虽然车穷追不舍,但我还是有自信能摆脱他们的,因为我是一个老司机,而且是开摩托车的,且不说技术层面,单是凭我对小城街道巷陌的了解,我也不害怕被抓住。可能是他们一直赶不上我,车在我车后打开了喇叭,开始打心理战了,只听他们大叫道: “前方的摩托车,请不要继续逃跑了。” 我想,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啥也不怕,我加足马力,想把后面的车彻底甩掉,不料,前方另一个街口的转角突然驶来另一辆车,我头脑快速转动着,这块区域的地图就出现在我脑海中了,我急忙开进旁边的一条小巷,想凭借着摩托车车小灵活的优势来摆脱他们的追捕,两辆车随后也开了进来,一直追在我的车后,车开进来时已经很挤了,我才绕了几条路,就出乎意料地把他们甩掉了。 可我刚刚喘一口气,开着摩托车的人已经出现在巷口,我擦了一把汗,急忙踩油门,快速逃出了他们的视线,我想,今天就和你们耗到底,看谁玩死谁! 这小城虽小,但巷多且狭,又互相贯穿,四通八达。平时顾客多住巷中,所以我很是熟习。我凭着经验,一直把他们绕到市区最为复杂的巷区来了,我带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转着,然后突然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巷口,趁机逃脱了,我一路加速,从巷口的另一端的菜市场出来,混迹在早晨人最多的市场之中。 我停在市场的角落里,心想,事情马上就会闹大,他们会采用人海战术来抓我,我必须找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于是我立马想到了跨河大桥的桥洞,那个地方混居了许多流浪汉和乞丐,人们是不会想到那个地方的。 于是我启动了车子,向跨河大桥开去,但我这次为了避免被拍到,而故意多走小巷,绝不走有可能的街道,一路上曲曲折折,多走了许多路,终于到了桥洞,那时已经是正午,流浪汉们蹲在桥洞里都不出去,那时也不是乞丐们的“上班时间”,所以洞里面人特别多,我下了车,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下桥,慢慢踱进桥洞中,找了一个角落蹲下。 虽然我低着头,但我能感觉到他们都看着我,莫非他们容不下我?我想,反正我已经逃不出法律了,就干脆什么也别怕。但没想到,那群人突然向我围了过来,他们一靠近,一股臭味就向我袭来,我捂紧鼻子站了起来。 “小子,来这儿干什么?看你穿得挺干净,有钱没有?”带头的那个没有门牙的人问道。 “没有!” “那包里是什么?”他指了指我的包。 “你管得着吗?”我抱紧了包,不屑地说。 “抢!” 他们一拥而上,抓着我的包就用力拉扯,尽管我奋力抵抗,可双手难敌四拳,我的包还是被抢去了。 “手表!”他们兴高采烈地翻动着我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用泥一样的手拿起我的手表。 那可是我老爸送我的,我冲上去一拳把他打翻在地,把手表夺了回来。 “打!” 他们一拥而上,我只有挨打的份,我把手表抱在胸前,低着头承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我千万不能把它损坏,哪怕是一丁点!哎,我不是有刀吗?我急忙从口袋中抽出刀,对着他们的手脚一阵乱划,而惨叫声也让他们顿时从我身边退去。 “我可是刚刚厉害的。”我站起来,向他们走去。 “可不要惹我!” 他们都继续向后退去,几个人捂着手脚上的伤口,睁大眼睛盯着我,却不敢向我靠近。 “把包给我!” 他们的带头人把包扔给我,我在包中拿了一点面包,放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套衣服,也放在了地上,说: “这就充当医药费了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我走之后,他们便一拥而上,去抢那几袋面包,我则开车赶紧离开。 我的表弄脏了,母亲送我的书包也被他们扯开了几道裂口,我心里涌出一阵说不出来的难过,我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对不住父母。我难过地骑过一条条小巷,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哎,你怎么在这儿?”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是在叫我吗?难道有人认出我来了?我连头也没回,就急忙向前方开去。 “我是张林啊,某,怎么见我就跑啊?” “你认错人了。” 我在拐过三个街口之后才敢往后望,他并没有追过来,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抹了一把汗,准备继续走,然而此时车却没有油了,我只得徒步前进,我低着头,偷偷地观察四周的人。我走了没几步,便看见巷中有一个骑着电动车、戴着头盔的男人向我招手,并且迅速向我的方向开过来,我立马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个人驱车赶上,挡在我面前,摘下了头盔,说: “是我啊,关琦!” “是你啊!”我松了口气,又随即警惕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现在快去我家避一避!” …… 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洗了一个澡,吃了点东西,然后用布巾专心擦拭那块手表,我擦了很多遍,但我仍然忍不住去擦,一想到被那些人碰过,心里一阵烦躁,之后我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把书包缝好,认真地洗过一遍,一个下午我几乎都在干这几件事。 晚饭之后,我和关琦就坐到了一块。我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我的世界都紊乱了,这个世界突然就不真实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好奇地问。 第六十九章 “全城谁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出院那天问我怎样才能扳倒很牛的大企业,之后又提到赵氏集团,出院后又要了公司员工的号码,第二天一早,赵总就被杀了,谁能不想到你呢?” 他认真地给我分析着,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的眼。 我有意避开他的眼光,开玩笑似的问道: “那你不怕我吗?” “我知道你的为人。”他只说了这一句。 “关琦,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才相识了几天。”我有些感动。 “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我们说了几句,他便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那画面显示的正是我逃脱时的照片,标题处赫然写道: “亿万富翁遭意外,怀疑的那个人已逃脱。” 下面有一行小字,写道: “悬赏五十万通缉。” 关琦突然露出震惊的表情,贪婪地说: “五十万,怎么会悬赏那么多!” 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颤。 关琦又调了几个频道,全是今早的新闻报道。 “事情闹大了!”关琦叹了口气说。 “这是……” 电视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张林正被记者采访。 记者问:张先生,您是在哪儿见到疑犯的? 张林答:就在巷口东侧,当时我叫他的名字,他不答应,然后就往左拐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事情。 记者问:据说您和他是很要好的朋友,是真的吗? 张林答:那是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不了解他,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 …… “他、他是你朋友?”关琦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嗯。”我轻轻地回答道。 “什么狗屁朋友!” “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在人群中认出了我,尽管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我,但我知道,赵忠善对他有恩,所以我还是跑了,但只要我一跑,就算是承认了,但我当时没办法,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作为我朋友的那个他。” “是上次在医院中照顾你的那个人吗?” “是。” “他为什么要怀疑你呢?你们首先是朋友啊!” “但他首先是警察。” …… 夜里,我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对关琦说了,他十分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他问道: “你知道把你从湖中救出来的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愣了一会儿,抿着嘴唇不说话,然后低下头,小声地说: “有。” “是什么?” “我父母……”我抬起头望着他,继续说: “我打赵忠善,一则是因为我恨他,二则是他拿我父母来威胁我,我必须要保证我父母的安全……关琦,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有空去看看他们,我出来后会报答你的……” 说到这,我给关琦跪下了,我不再说话。 “快起来,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会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来看待的。”关琦把我扶了起来,认真地说。 “谢谢你!” “我会筹一些钱给他们的,我也会常常看他们的,放心好了。” “关琦……”我有点不知所措,说: “我们才认识这几天,你却……” 他握住了我的手,笑了笑,又露出一副深藏不露的神情说: “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对你说过,我好像以前就认识你,其实是真的。”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记得你呢?” “你还记得《飞云》杂志吗?” “记得,那时我还常常投稿给他们呢!” “我爸就是编辑,你投稿时不老是称他为‘关编’吗?还说什么‘敬奉编安’。” “是这样啊……” “我那时就常常看你写的东西,每每你一投稿,我就马上拆开信封,先睹为快,可老爸总是以‘此作不适合我刊发表’为由不接受你的稿件,其实他发的作品也不见得好,有些还是熟人……” “不是,我写得真的不好,《飞云》上都是大家的作品,写得比我好多了。” “我推荐失败后,我就给你寄了回去,本来因为来稿太多,编辑部一般是不寄回稿件的,但你是一个例外。”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当年……” 我真的被感动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说了一句: “谢谢!” 他笑了笑,说: “谢什么?” 之后,我们又谈了半小时,那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他站起来,走向窗户,小心地向外望了望,然后拉上窗帘,接着又到门口把门锁上,说: “睡觉吧,很晚了。” 我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未来,那是一个飘忽的世界,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起初只有沉沉地黑暗,但是慢慢地,却多了很多很多颜色,让我能够不紧不慢地去生活,去更好的享受我的人生。即便我现在被人追着,但那也是我极其巧妙的人生啊。 …… 灯熄了,我也躺下了,可我睡不着,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陈滢的微笑,这个改变我人生的微笑,让我想了很多,这萍水相逢、心有灵犀的情谊就在我身边。 于是我立马做了一个决定。 我偷偷地爬起来,把被子叠好,然后穿上衣,把阳台上的书包收下来,装好东西,准备离开,我轻轻地打开阳台上的窗,顺着排水的管道向下爬,这只在电影中才有的情节,居然在我身上发生了!我爬下来后,趁着月光,快速离开了关琦家——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或许这也是我能够给他做的最后一点点事情了,或许对我而言,这样就完全已经足够报答他了。我的人生走到了这个阶段,其实从某个意义上来看,并非一件偶然的事情。关琦的存在,也不过是替我遮挡了风雨,而并没有改变我的结局。 事后我才得知,在当夜的凌晨一点半,大批人闯进了关琦家,忧心忡忡的关琦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卧室门被踹开,心里头是万分紧张,可当他看到这房间中空无一人时,他对着窗外的月亮微微一笑。 奇怪的一笑…… 我趁着天黑翻过小区的墙头,沿着小巷一路快跑,无论如何,在天亮之前,我一定要逃离城区。 我只找黑色的区域穿行,我甚至不敢走有灯光的路,我想,这座亲爱的城市已经开始记恨我了,几乎全城所有人都认识我了,他们认为我是恶魔,他们害怕我,所以想让我从他们身边彻底消失,他们不去记恨那搜刮他们的赵忠善,反而恨我,奴隶们已经在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了,这被鲁迅先生不幸言中了,而我这个反抗的奴隶却东躲西藏,像一只老鼠,怕阳光、怕人见。 虽然是深夜,但我仍然认识路,我极力寻找最短逃离城市的路径,用双腿寻获新的自由,有人在,我就永远无法自由!我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居然还没走出这小城——这是近几年小城经济发展最好的注脚。东方已经鱼肚白了,恐怖的白天即将到来。我的脚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就会疼痛一遍,我想,我的脚上已经有了血泡了吧!虽然累,但是我不能停,停了就再也走不动了。这水泥的地面让我难受,钢筋的笼子阻碍了我的路,现在看来我并不怎么爱这座城市,这些水泥地面、高楼大厦不过是自然的病斑! 早上六点三刻,我终于走出了城市,想必城市里早起的人们已经占据了菜市场和广场,而我也不用低着头走路了。 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拿出一点水和面包,开始享用难得的早餐时间。 新鲜的空气围绕在我周围,让我昏昏欲睡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伴着露水我吃完早餐,继续向前走。 食物和水重新让我精力充沛,我走了大概十多分钟,脚下的路岔开成了两支,岔路的右侧通往闪烁着灯火的晨光下的村庄,那早起的农庄烟囱冒出阵阵青烟,远远望去,那村庄的房子都是青瓦覆顶,白粉涂墙,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秀美,这场景从前从未见过。左侧是一条羊肠小道,刚刚往里延伸一点便突然拐向左边,通向了未知。而从我所站的地方听来,那方位有清脆的鸟叫和潺潺的水声。小路旁开满的紫色小花也甚是可爱。我在很短暂的犹豫之后,选择了走左边的小路。 我刚跨进去,便觉空气异常凉爽,可能是附近有河水的缘故吧。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很细微但足以让人沉醉的香味。我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小路转向了左边,那小路突然开阔了不少,可能是长久没有人走的缘故,路上长着一种柔软的翠绿色的小草,铺满了整条小路,随着小路一直向前延伸着。路的尽头是一座不太高的山,而最为奇妙的地方在于,有一条小河平行地在小路左侧流过,一直向前流去,直到山脚,之后就不知流向了。原来那流水声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我脱下鞋,把他们放在路边,自己则赤足沿着这条长满青草的小路继续向前走,沿路的风景让我目不暇接,仿佛身在异域。路的右侧是一排梧桐树,树的后面是一大片稻田,但不见农舍。左侧的河流水流平缓,清澈如镜,河底的石子和河中畅游的透明小鱼都能看见,整条河流就像很长的一条水晶,只不过其中镶嵌了一些石子、小鱼罢了。 我在愉快的观赏过程中突然看见那小河中漂来几只小船,小船儿是由一种七彩的纸片折成的,船儿折得很精致,小小的船在平静的河流中飘着,让人遐想无穷,这会是谁折的呢?肯定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吧!我的头脑突然一震,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些小船还熟悉,看,那船儿上还写着几个字,我的记忆中也有几只写着字的小船,这是谁写的,小船是谁折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们只是在我记忆的河流中流着,承载着岁月,而我却忘了是谁把它们放进去的。 我蹲在河边,极力想看清那几个字,但我一蹲下,那船儿就飘远了,我紧紧跟上,看到一只船上写着一个“恋”字,当我想看另几只船时,那船儿却因河水浸入纸中而沉入了河底,船上写的什么我永远无法知道了,但我可以确定,我的确在某个地方见过这几只小船。 我从河边站起来,挠了挠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却还是记不起,那,走吧,别去想了。 我继续向前走,一路上鸟语花香,不觉心情愉快,健步如飞,一直到了山脚下,那小河也转了方向,围着山脚绕到山后,绕了山的大半圈,而现在河水正横亘在我和山之间。幸好河不甚宽,我助力一跨,便越过去了,转身一看,我的脚后跟就踩在河沿上。 一条红色的鱼就在我脚跟后的影子里来回游动着,我感到很奇怪,便转过身去仔细看着它,而它的头却突然浮出了水面,眼睛认真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它便又潜进水中,很快地游动着,那游动的轨迹很是奇特,此时我又仿佛觉得这条鱼似曾相识,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青翠的山,也好似来过一样,我急于寻找答案,便立马转头对鱼儿说: “再见了,小鱼儿。” 说完,迅速向山上跑去,山上除了一条台阶外,无有其他人工建造的痕迹,但那些树、那些石阶,又仿佛是我记忆中的树、记忆中的台阶,可能是一种错觉吧,人常常会有这样一些奇特的感觉。我加快步伐,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已翻过这座山,到了山的另一面,那河流又出现在我面前,在另一条路边平行地流着,往前就是一片森林了。 走过山路的感觉真是不同,十多年的鼻炎的毛病居然不知不觉好了很多,胸口也里充满了新鲜的空气,全身像清水浇过一样,每吸一口气便觉沁人心脾,我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走到小路尽头,便进入了那一片森林。 第七十章 森林 我从山顶望去的时候,便见那片树的海洋极其庞大,走进其中便更加觉得如此,幸好那条小河也流进了森林区。我跟着那条河流走过去,也不怕迷路。森林中树虽多,但并不阴森,反而觉得很明朗仿佛每棵树上都结着太阳似的。那铺满落叶的地上软绵绵的,就像那青草铺就的小路一样,让我不再疲惫。我听见很多很多不同的鸟叫声,看见很多不同的树,河流上也飘落了叶片,翠绿的,像浮萍一样。我沿着河流一直走着,突然河流转了一个弯,我转身走去,只见前面有一个大石堆,河流往前流进了石堆中两块大石头的缝隙中,不见了踪迹。我走近了看,那石堆下是一个大洞,深不可测,只听得见隆隆的水流声。 没有了河流就没有了方向,我站在那河流的尽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就从我站的地方一直通向森林深处,那串脚印很小巧,肯定是一个女孩子的,而且,那串脚印也是赤脚踩成的。我沿着那脚印向前走,一路上越走越熟悉,那风景也仿佛是曾经所见,我猜,如果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银杏林了吧,那儿有明媚的阳光,树下有着扇形的树叶,这是我的记忆告诉我的,可是,我记得,记得那儿好像有一个物体,它就在银杏树包围着的草地上,它与阳光、羽毛、鲜花,与自由有关,它一直就在我的脑海中,只是我一时之间记不起来。 我往前走,随着脚印一个转身,果真是一片银杏林,那脚印就在那儿消失了,那个我熟悉又被“遗忘”了的事物,居然是——一幢木屋! 这,这是我在梦中见过的场景,这森林、这阳光、这木屋的落地窗,我都曾经梦见过那么多次,今天居然真的来到这儿了,难怪刚刚进来时如此熟悉,我欣喜若狂,想不到真有这样美好的地方。 这是我的梦。 我的心跳动得好快,我蹲下身去,抚摸着树下的一棵棵小草,又摸着树干慢慢站起来,我走的每一步我都曾经走过无数遍,草地上的小小的花,每一朵我都记忆犹新。我每次刻意避开它们的步伐都如此吻合。 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那扇原木的双叶门,我并没有看到成片的鲜花与羽毛,只见阳台上精致的水瓶里插着几支花,几只长着很好看羽毛的小鸟站在窗台前,叽叽喳喳叫着,我打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惊动它们。木屋里还有一个桌子,一把椅子,都是木头的,没有刷漆,但打磨得很光滑,桌子上放着一堆纸,放得很整齐,纸上仿佛有字迹,我慢慢地走近,拿起了那堆纸,吃惊地发现那居然是我的笔迹。 我迅速地翻动着它们,那全是我以前写的拙劣的诗,它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这森林、草地都曾经有过那个人走过的痕迹,说不定,就在这周围呢!说不定,只是恰巧出去了呢!我四处跑着,一遍又一遍叫着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愣在那儿,心里头闷闷的,很难受,我多想见…… 我转身走进了木屋中,关上那扇双叶门,然后走近了桌子,拿起那堆诗稿看起来,那诗稿仿佛纷飞在了空中,往事又重临我的心头。 在这个小木屋中,能再次见到以前的文字,真是一种缘分,翻动着这些青涩的诗句,一种怀旧的感伤猛然袭击我的心头,我一抬头,便看见窗外树叶间一片片细碎的蓝天,眼泪差点掉落了下来。 这些诗我从未寄出去过,一则是因为我对它们不满意,这些拙劣的诗编辑们定然不会发表,二则是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情感被别人知道,尽管在这些拙劣的诗句中,情感表达得并不纯粹。我写诗是因为高中时我爱上了海子和北岛的诗,虽然有些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但那奇妙的感觉告诉我,只有诗才是情感真正的载体,于是我也试着把自己的情感注入这些短小的句式中,虽然有时力不从心,虽然有时才气不足,但我还是有了一些尝试的果实,就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些诗稿,可是写完之后,我才发现,诗与别的文学形式不同,它是有灵魂的,需要灵感和悟性才能写出来,我写的这些文字,提前注定了我成为不了一个诗人。所以我不愿看到我写的诗,于是把它们交给了周韵保管。 看着这些诗,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那是另一个我,那是年少的我,那个我感性、忧郁、做事不计后果,那个我什么都不去计较,所以什么也不懂。现在他仿佛就站在我面前,与现在的我截然不同。我每翻动一首诗,他就变换一个摸样,或沉思,或忧郁,或开心,这些诗就是他的传记,比任何文字都要生动。 但是我突然,很突然地看到了几首诗,那字迹并不是我的,哦!那梦中纷飞的诗稿上的字迹不就是那个人的字迹吗?清秀、干净,字如其人。 我不能确定这些诗都是我写的。 我让感伤和忧郁在生的忙碌中渐渐淡去,让以前的我化为一个符号,所以自从我工作以来,就从未写过一首诗。这些诗是不是我写的,已经不重要了,它们都是关于我的回忆,我把这些过去的回忆装进背包中,让它们和我一起前行,那是我一生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除了手写的诗外,诗稿中居然还有一组诗,叫《秦诗》,这组诗在我记忆中毫无印象,从创作动机到诗的内容我全部记不清了,难道是当时历史老师在讲秦国历史?难道是因为我看了某些关于秦国的书?…… 这组诗一共有三首,分写了公孙衍、商鞅、张仪这三个人。 秦诗?犀首的自语 朋友 秦国的方言怎样说再见 你忘记了吗? 再逢时 你又会用异乡的言语 来向我问候吗? 朋友 你曾在万军阵前 手握秦剑 指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而今天 又把五国的铁骑 引向 你来时的方向 函谷之后是咸阳 那是大良造曾经辉煌的地方 或许是理想太过于沉重 虽然你常常用它来安慰自己 虽然你常常把它当做歉疚的挡箭牌 但你掩饰不了自己的疲惫 那么,朋友 放下它,走吧 跟我一起,走吧 秦诗?商君的墓志铭 总之 我不承认我失败了 尽管我不说话 也不回答 只为一纸求贤 峰峦间我飞度函谷 把理想别在襟上 并在岁月里把它深植于秦国的土地 嵌进历史中 河西的伤口还未结痂 诸侯卑秦的笑声又回荡在渭水两岸 从此 我未敢虚掷任何光阴 在那么多无星无月的夜里 我与秦人在黑夜里磨砺刀枪 ——修我伐矛,与子同仇 咸阳城外 我的血终于涂抹了江山 我的血照亮了江山的未来 秦诗?张仪一首诗的传记 秦风吹乱你发 你却吹乱天下 踏着破碎的月光 前行 从大漠漫漫到 江南,细雨霏霏 身上的秦酒香味弥漫 你却举杯 将楚国的贪婪一饮而尽 拂袖转身 回赠沃土六百里 走出函谷走进函谷 你乘驷归来又离去 ——你的步伐就是历史的步伐 你手中的使节就是百年后 一统天下的秦剑 人寂夜阑 蒹葭苍苍 秦风吹乱你发 你却吹乱天下 这三首诗中,我最喜欢《犀首的自语》,虽然主题表达得不太明确,但比前两首要好,除了这组诗之外,我还发现了两首诗,这两首诗我倒是印象很深,其中一首诗是周末在家看了关于清东陵的纪录片有感而发写的,另一首则是高中时去乡下看望祖父时而写的。虽然写的不太好,但现在读起来,还是能揣摩出当时自己的想法的。 东陵 群岚似乎也皈依了历史 在人们的视线里隐藏着每一个细节 却又埋下一条条线索 东陵在晨光里并没有醒来 在群山下似乎还想沉睡 ——岁月碾碎了一切的光荣与过错 如今又堆积着 一堆又一堆 游人的叹息与讶异 只是, 忙碌是一种苦闷 闲暇也是一种苦闷 农民 你和土地背靠背 躺着 仿佛刚刚喝完一杯 阳光酿成的酒 土地旁边的一棵桑树 已经和你一样老了 自你们相遇起 就常常谈论 那块土地的陈年旧事 ——这个下午也不例外 直到 太阳的酒杯渐渐地空了 村头响起 叫你名字的女人的声音 于是你和他们告别 缄默的你 是这个世界上 最容易满足的生物 我就这样看着、看着,不觉日已落暮,小屋里暗了下来,桌上有几支蜡烛和一盒火柴,几个燃烧过的火柴梗也安然地放在了火柴盒里。我挑出一支没有用过的火柴,在盒侧轻轻一划,那突然迸发出来的火光突然照亮了这小小的方桌,也映红了我的脸,窗外的风让火焰慢慢摇曳着,像那火的精灵。我把蜡烛点燃,安放在桌面上,这许久许久没有闻到过的真正的火的味道让我心里突然涌起了莫名的感伤,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望着火焰,望着窗外的月光、森林、草地、落叶,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我的心如同一泓清水,比我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净,我仿佛都能听到那清水流动的声音,我的全部身心像被洗过一样,我闭上眼,作了一个决定。 我打开自己的书包,从诗稿周围安然躺着的文件夹中拿出一些纸和一支笔,在烛光的照射下,我在第一页的中央写上了四个字:流浪日记。 夜,如此安宁…… 我的小说被烧掉的虽然只有十多章,但小说的结构、人物的性格都已经埋下了伏笔,况且那几天每日工作到凌晨的辛苦付之一炬,实在是可惜,每每一想到这里,心头就像堵了什么似的,心情低落极了,但现在仔细一想,写作无非是享受过程中的愉悦,况且重写会让作品更加精致、更有深度。前几章虽然写过了,但需要完善的地方实在太多,所以被烧掉或许就是天意,这反而能让我更加小心地考虑、更加大胆地想象、更加精致地遣词造句。 于是我慢慢地想,慢慢地写,那每一位乘客的脸,每一位尘世间流浪者的悲喜都出现在了我面前,那摩托车扬起的灰尘粘在了他们被泪水弄湿的脸上,于是变成了沧桑。 我就这样写着、写着,我的灵魂都游荡在了故事中,我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如果没有它,我将更加自由。我的身边是大楼,是行人,我的身后是我的乘客,我的耳边游荡着他们的声音,我没有说话,我在用心倾听。他们的眼泪有的滴在我的后背,濡湿了我的衣裳;有的纷飞在了空中,随他们的悲伤飞往天上;有的眼泪落在了路上,被无数人踏过,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从不向别人说起我的故事,但在我的人生中,却曾有很多人对我尽诉衷肠,虽然之后他们便杳无音信。他们不只是这些乘客,也不只是同龄人,我很多次花一个下午或半个晚上听某个本来不太熟的朋友或者某个萍水相逢的人讲起他们的故事,我只是望着他们的眼睛,在认真地听。然后他们说完了,我们便成为了好朋友,但在之后的岁月里,我们几乎再无交集。或许是我太寡情了吧,在得知对方电话号码的情况下也不拨过去。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肯亏欠每一个人,但又对人很冷漠,那只是表面上的冷漠,我只是不想去交际,让一个人了解自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是吗?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也说不出原因。我一般不会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也从不在网上登录聊天工具,甚至很少参加初高中同学的聚会,有人给我发短信,我都懒得回。我觉得和人交际是一件很累的事。于是我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在外人看来,我如同失踪了一般。 但只要有人问起我的同学:“某这个人怎么?”,他们又总会认为我人很好,我只是和他们不熟,但深得他们信任,在读书期间,他们遇到什么困难时总是会找我。而且,我有一个很幸运的地方,就是我无论在哪,总能遇到知心的人,初中时有一个成天混在一块的哥们,不过毕业后他去打工了,音信全无。高中时有两个好朋友,而现在关琦又成了我知心的人,另外,华业是我从小到大的挚友。 突然…… 门外传来声音。 咚咚咚! 第七十一章 秦嘉名的故事 秦嘉名要结婚了。 是的,他要结婚了,和江离。 那天,在单位宋泰问他: “嘉名,我问你,江离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吧?” “不是。”秦嘉名说道。 怎么可能嘞? “你开玩笑的吧?” “不,宋队,我之前还有一个,还与我为什么干这一行有关系。” “哦?”宋泰突然感兴趣起来了。 “我想听你的故事。”宋泰说。 “宋队,那我给你说说我之前的故事吧,那是一段很难忘又离奇的经历!” 秦嘉名的故事,是那么神奇,是那么悬而未决,让人感叹又可悲。 宋泰认真的听着,听秦嘉名的故事,听秦嘉名自己讲述的故事。 秦嘉名的声音很低沉,就像是个说书人,让人慢慢地,慢慢地沉浸了下去。 天际线那抹残红,仿佛是一道划裂世界的伤口。那是她第是她第一次看见红色的夕阳,她穿着紫色撒花绸裙,正在院子里荡秋千,身后的屋门开着,黑魆魆地勉强能瞥见散乱的家具。秋千甩出去的时候,她黑色的影嵌进了树干里,树像是长了一张诡异的脸,成了邪魅的精,荡回来的时候,影子逐渐坍塌成一个黑洞。她总是在秋千最高点,期待地张望父母回来的身影。 一双极其粗糙的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和嘴巴, 连红色都即将逝去的黄昏下的世界,只有一架秋千在晃荡着,晃荡着,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时间第一次变得那样漫长。 …… 虽然我成为了警察,但是我仍旧会害怕。这些场景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样真切,其实我并没有亲见,但在梦中,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位纪录片的摄影。我就那样站着,站着,仿佛一堵佛像,动不了,也帮不了,只能睁着泥塑般的眼睛,害怕一旦流泪,世界就会模糊。这个梦伴随我的时间是那样的长,以至于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我曾经和她经历了那么多,现在一切都无法捉摸了,这让我不安而且焦躁。我决定了,我要把她的故事说出来,毕竟,黑夜那么长…… 秦嘉名,起床了,粥给你放桌子上了,赶紧的!” 父亲独特的低嗓音在门外响起,我醒了,我掀开纯蓝色的被子(我喜欢纯色),拿开枕边翻开的《古都》,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阳光挤进淡黄色的窗帘缝隙,仿佛迫切让我知道今天天气是多么明朗,我满足了它心里的小九九,一把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我的床,塞满书柜的间隙。 出门,电视机播放着新闻,窗台的花朵上残留着新鲜的水珠,父亲正在收拾房间角落的灰尘——这全然不是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男人的家——它太过于干净整洁了。 我爸,秦秉文,与他文艺的名字相称的是他温和的性格和棱角分明的脸——当年我妈就是这样被征服的。其实,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电工而已。我一边喝粥,一边说道: “爸,录取通知书在电视柜里,对了,学校寄来的银行卡记得带上。” 他愣了几秒,拍了拍头,笑着说:“忘了忘了!”,然后转身掏出钥匙,走近他自己的房间。 我看着他把门上的锁头一道一道地解开,然后又按了几个密码,我心里一阵苦笑——自从妈妈过世之后,他的房门再也没让我进去过,不仅如此,他还在上面加了两把电子锁,还是带密码的。 我慢慢喝着粥,心想:秦秉文,这辈子我一定要进去一回。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些银行卡,穿着整齐的西装,全然不像是一名电工,我知道,他是为了今天,今天我就要去全省最好的花溪大学报道。 出门,锁门。 “爸,电视忘记关了!”父亲打开门,去关电视。 “本台报道,预计今年十月一日开始,将要启动海外追凶行动,届时……”0随着父亲的操作,电视上的新闻报道戛然而止。 …… 花溪市是一个不大的城市,跨江而建,江北是老城区,江南是新城区,三座大桥沟通南北。我的家在老城区的电管局附近,而花溪大学建在新城区,现在我和父亲就要坐上公交车去那里。 父亲一边上车一边玩着手机,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车子突然启动,他一个趔趄,和一个也在玩手机的女孩子撞在了一起。 “喂,你能不能小心点,瞎了吗!”女孩的妈妈是一个发了福的中年女人,她瞪了我们俩一眼,我连声道歉。转眼看父亲,他仍旧低着头玩手机,我拉了他一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这时候,我也转眼看了看那个被撞的女生,她也没有因为被撞而抬起头来,我想,原来手机控真是不分年龄的…… 车上全是年轻的面孔,细想起来,这车是从车站出发的,想必这玩直播,我想,被这样厚厚的粉底遮住的脸是否还能呼吸?我舒适地坐下,把手表摘下来,百无聊赖地擦拭,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刷刷的声音,一瞥,父亲又在拿着手机玩附近的人,但他一看见我,立马把手机放下了,紧接着传来加新好友的铃声,我转眼一瞥他的手机:“‘草令女孩’请求加你为好友” “爸,你能不能别玩附近的人了,车上的人以后都是我同学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找个人过日子我不反对,不过这个后妈,也不能,不能跟我同龄吧……” “小声点!”他把嘴藏进西装的领子里,小声说:“你妈去世的时候,我在灵堂当着邻居朋友都说过了,我不会再婚的!我也没有乱搞,就是聊一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转眼又似乎看到了母亲去世时的场景,那一年我刚上五年级,对,语文课本的第一篇课文是《少年闰土》,老师刚刚点名叫我朗读课文,爸爸便满面泪光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妈妈已经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虽然我到现在仍旧不知道是什么事物刺激了她,让她突发心脏疾病。 突然,父亲的电话响了,是他的领导,看他的神情,想必是老城里什么地方又突然停电了,等着维修,我摆了摆手,说道:“爸,你去吧,我自己去报名就行了。” 下了车,他在窗外用愧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朝着窗说道: “爸,别太累,还有,别玩手机了!” 我旁边的座位空了,不知道过了几站,只听见一个女孩子轻轻问我正眯着眼听歌,只是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却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了。这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生正看着我,那天的阳光很好,全都涌进了那双眼睛中了,就像是清晨铺满霞光的深邃的贝加尔湖。 “哦,请坐……”我动了动身体,给她让出了地方。她简单地笑了笑坐下了,把包放在了腿上,车子起步,晃荡了一下,我立马去给她扶住包,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的手臂很迅速地缩了一下,真的,我看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就像是一株敏感的含羞草,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继续戴上耳机,转过头去。我心想:这种敏感太奇怪了,想必是个有故事的姑娘。可是我的心却无法安宁了。 闭眼就是旁边这个女孩的那双眼睛,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正抱着一本书,在晃悠悠的车上镇定地读着。那是一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脂砚斋批注的《红楼梦》,只有前八十回的,我有点惊讶,因为我自己是多么热爱这本书,我想跟她打声招呼,但我又看见了她那双眼,还有湖边柳条一般的长睫毛,她很出神地看着,我没敢打扰她。 车在跨江大桥上急速飞驰,我看着河面和河堤,沉浸在儿时放风筝的回忆中去了,然而车上突然嘈杂起来。 “司机,停一下车,我手机掉窗外了。”是一个大妈的声音。 “桥上不让停车。” “司机大叔,你就停一下好不好?我妈妈的手机很贵的!” “我说了!桥上不让!” “你还真嘚瑟!是你说不停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中年女人的声音突然跋扈起来。 乘客们都在无声地抗拒,但是没人说一句。我感到很无聊,依然想我自己的事情,车上聒噪依旧,没过多久,车子突然一阵剧烈动荡,仿佛地震一般,我猛地睁开眼,只见车子已经失控了,全车都尖叫起来。 有人抢司机的方向盘!狭窄的桥上,公交车仿佛突然被惊扰的蜈蚣,慌乱地划着s形的脚步,它左突右撞,无数次和栏杆擦过,车内的人紧紧抱住了座位靠背,站着的人都摔到了一块。 “我让你!让你不停车,我的手机从窗户掉下去了,让我捡一下怎么了!”那个女人!抢了方向盘!我立马清醒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车座,但我瞥见了她,我身旁的贝加尔湖,她就要摔出去了,来不及想,一把拉住她,可是我也即将失去平衡,我小声说道:冒犯了,然后使劲把她环抱在我和座位靠椅中间了。 自从她接触到我,惨白,可是那并不是挣扎,就像是在南极冻了三天三夜的科考队员。我在剧烈的晃荡中对她说道: “对不起,如果,如果今天我们都死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身体仍旧在抖动,我想,她肯定是患着什么样的疾病,不允许别人接触她,刚刚那样碰了一下就敏感地缩回去,现在我紧紧地抱住她,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只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车辆没有停下来,在大家的尖叫声中,箭一般扎向了桥的栏杆,向着底下的河面猛地扎下去,司机从车头破窗而出,血肉模糊地跌进河中,车辆的一半都悬在了空中,跷跷板一样上下晃动着,车内一晃一尖叫。 桥下面就是本省最大最深的河流,车子掉下去,所有人必死无疑!我没多想,扯着嗓子喊道:“大家跑车尾去!听我指挥!快点!快点!” 我知道车子现在的状况,前半部分冲出了栏杆,悬在了空中,后半部分被栏杆卡在了桥面上,如果我们几十号人都聚集在车尾,那么重量就压在了桥面部分的车尾,那车子可能不会掉下去。那个女孩——贝加尔湖,从我怀中挣脱出来,大声喊道: “大家,大家快点去车尾。”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涌向了车尾,车辆居然一点点地平稳了下来。 “你!” 我指了指那个玩直播的女孩,说: “打消防电话,让他们调吊车来!现在我们谁也不能走!走一个,车子就可能失去平衡,就会掉下去!” 那个高鼻梁的女孩歪了歪头,一边打电话,一边嘟囔道:“吓死宝宝了,我的三十万粉丝都看到这件事了……” 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出现了轻微的哭泣声,还有人正在给家人发语音,他说如果他死了,私房钱就在席梦思的床垫中间,从缝住的口子里拿出来,不知道有没有被虫子咬坏了。 “刚刚,对不起!我无意要触碰你……”我说道。 “没,没关系……”贝加尔湖点了点头,但她补充了一句:“在你之前,从没有人敢抱我的……” “我其实平时不这样,今天实在对不起。哦,对了,我叫秦渊。” “我叫张雨。” 雨……好听的名字。 “你会游泳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纳闷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望着我的眼睛,有点欲说还休,但是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如果今天一阵风把车子吹下去,我淹死了,麻烦你去看看我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车子又剧烈晃荡起来了,大家又尖叫起来,我定睛一看,是那个抢方向盘的女人带着她女儿就要翻窗户逃出去。她踩在歪凳子上,肥胖的身子挂在车身,一半已经探出去了,那个女孩站在后面推着她。 第七十二章 大家的极度恐惧,瞬间化作极度愤怒,一个大汉起身把那个女人拉下来,一拳就砸到她的脸上。 车子的晃荡更加剧烈,仿佛只需要一个来回就会掉下去。 “我想活,想活着有什么错!”那个女人擦了擦脸上的血,哭道。 “你想活,那我们就不能活了?”大家都激动起来,车辆迅速往下掉,很多人这时候都做出了要翻窗户的动作。 “大家!”雨猛地站起来,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她又看了我一眼,我会意,立马接着她的话来说:“大家听我指挥!我们现在别管这个人了,自有法律来收拾她,现在第一目标是要活着!每个人,我们每个人都要活着,不能让这个人再害死我们,听我指挥,大家挤在车尾,吊车马上就来了!” 人群安静下来了,想翻窗的人迫于压力,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紧紧挤在车尾,车辆又一次稳定了下来。我被众多信任的眼神包围着,突然看见那个妇女和她女儿用极度憎恶的眼神看着我和灵雨。车外围满了围观的群众,他们往车轮上安装了关卡,又从窗外递进来大石头,让车不往下掉。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外,对里面的男人喊道:“爸爸,我在外面等你。” 我张望了几秒,没有看见父亲,也就不往外看了,雨轻轻扯着我的衣袖,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我问她: “你不害怕吗?”她摇了摇头,然后反问我道:“你呢?” 实话说,那时候,我真的一点害怕都没有,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太珍惜生命的,我小时候很孤单,尤其是妈妈去世后,我和自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那么死亡,死亡我也损失不了什么,于是我说: “我也不害怕,但是我很庆幸。” 她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我。 “如果今天我死了,那也不是孤独地死去,这么多人陪着我呢。” 雨没有回答我什么,只是紧紧攥住我的衣角。令人振奋的警笛声终于响了起来,有人大喊道:“吊车!吊车来了!消防队来救我们了!” 人们被一个个地救下,受伤的人被立马送到了医院,掉落在水中的司机也早就获救了。雨只是脚崴了,她不肯去医院,说去学校的医务室就行,我背着她从繁杂的人群中悄悄逃出来,往着学校的方向走去。河面被朝阳渲染得斑驳,仿佛学生时代肆意挥洒的水彩画。她很轻,我背起她来,就像是小时候背起邻居小朋友的感觉。她轻轻把头昂起,想让每一根发丝都离开我,她的手悬在空中,和我保持了一些距离。但是她身上的战栗平缓一些了,我知道她慢慢平静了下来,我背着她,没有说话,好让她心安一些。 天空仿佛被水洗过,空气中弥漫着刚刚洗完的清新的气息。其实我是不善言谈的,虽然紧急状况时,我会超常发挥,但我终究是一个喜欢安静看书,连打球的时候,都默不作声的人,我感到气氛有点微妙,于是我说道:“雨,你……” 她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放下她,这时候我发现自己背她的手已经慢慢从腿弯挪到了大腿了,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望见她,只见她脸刷地红了,我知道自己造次了。 “秦同学,是吗?”她见我很尴尬,于是望了一眼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扶着她往前走。 “你是本地人?看你这么熟悉这片地方。” “是啊,以后出去玩,我当导游!” “我可不好伺候的,还有,我还要打工赚学费,可没有时间玩……” “那,我陪你一起打工!” 我们都很小心地打量着对方,都没敢放开自己的心,连聊天都是磕磕绊绊的。这时候,我看见路边的花坛中开满了木莲,一片压着一片,我不禁赞叹道:“好多木莲花啊!真壮观。” “木莲?” “就是芙蓉花!”我解释道。 “哦,芙蓉花……晴雯耶。”她突然笑了起来。因为《红楼梦》中,晴雯就是芙蓉花神,这个梗没有看过书的人不会明白,于是我和她聊起了这本书,神奇的是,之前尴尬的氛围一扫而空,我们突然无话不谈了。 …… 这是我有史以来和女生聊天最开心的一次(其实一共也没有几次过,不是因为没人理我,而是因为我不理别人),从大桥往南,是古文化街,我们聊起了考古,出了街左拐,是小食城,我们吃着抹茶蛋糕,聊起了各自喜欢吃的东西,穿过菜市场,经过植物园侧门,就是图书馆了。我跟她说:“小时候,我妈妈就在图书馆里工作,我最喜欢看书了,看书就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你呢?小时候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她突然站住,停下了,眼神似乎也僵硬起来,连放在嘴边的抹茶蛋糕都轻轻地放下去了。 我以为她走累了,因为一只脚支撑实在太辛苦。“给我分享一下吧,你小时候的故事……” “我累了,不想说。”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仿佛是一条丝带从我心上漂浮而过。我信以为真,以为她真的只是累了,那时候真是一股子年轻人的冲动,看到她肿胀起来的脚踝,再加上之前是背着她的,又因为《红楼梦》和她熟悉了很多,于是我俯下身子,双手一托,就把她抱起来了。 她真的好轻,就像是托起一根羽毛。我说道:“前面拐角就是学校,那时候我妈妈总是指着学校说……” 雨的眼突然紧紧闭起来,身体也开始战栗,却比之前更加强烈,我清楚地看到她指尖的颤抖,那种颤抖到现在仍旧敲击着我的心灵,就像是被老虎盯着的小鹿,我感到不妙,尤其看到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我立马把她放下了,她蹲下来,好一会才站起来,背对着我倚着树干,阳光照进了她的发丝中,我似乎能看见晶莹的泪珠滴进长满百里香的草地。 我在这时候,我想,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所谓的感情,在时间与金钱面前,一切东西都是那么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一切都会化为烟土。 她没有看我,慢慢地朝着学校走去。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时过境迁,每当我回忆到此,我都尤为清晰地记得这个背影,随之而来的是心中的一阵刺痛。但是这时候的我,就仿佛看完一场不知为何的电影,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一转身,不料爸爸使劲地抱住了我,从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脸上全是泪痕。 “爸……”我想挣脱,我有时候对我爸会很冷淡,这样的场景我实在应付不来。但是我又真切地摸到了他被汗水濡湿的后背,我终究没有挣脱,只是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刚刚在桥上,看到被救的人中,没有你,我真的,真的……” 树梢上有一只小鸟,我从爸爸的肩膀上稍抬点头就能看见。 “好啦,我这不没事儿吗?”我说道,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儿子,自从你妈妈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找个机会说道: “老爸,还和那个‘草令女孩’聊着呢?啥时候见个面呗。”随即挣脱了他的怀抱。 “我又不认识是谁,随便加的,儿子,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找个后妈的……” 这句话我听了一千遍了,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学校了,他想送我去,我转身说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报名。” 他刚刚准备说话,我立马补上一句:“我知道你忙,放心吧。”他才慢慢地转身过去,我看见他宽阔的肩膀衬着笔挺的西装,心想这货居然会是我爸爸…… 然而我看见“花溪大学”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知道,梦寐以求的大学新生活,即将到来了! 刚准备迈进校门,笑容满面的门卫大爷就朝我努了努嘴,我觉得很奇怪,四下张望,想着这到底是不是在跟我打招呼。疑惑中,突然窜出了一大堆人,瞬间把我紧紧围住了。 “您就是秦同学吗?”一个清秀的男生,第一个将长长的话筒放在我的嘴边,然后说道:“我是大一新闻系的新生,我叫魏贝泰,就在刚刚,公交车上陆婉婉的直播中,救下了整车人的英雄就是你吗?” 还没等我回答,立马又有人问道: “您和雨同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会一起离开,对于这位女英雄,这位将来的校花,你们……” 我踮着脚,看到雨悄悄从小林荫道逃走了,看来我为她吸引了极大的火力。等我终于挣脱人群,躲在了高大的教学楼脚下的时候,我看见雨从校园银杏树林中的小道中悄悄地走出来,就像是一只探头探脑的逃脱猎人魔掌的小鹿。我看着她,她也看见了我,我们愣了几秒,几乎是同时笑了起来,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不欢而散。 我们渐渐地走近,谁都没有提之前的事情,突然听见有人说道:“秦,还有雨,是吗?” 我们刚刚准备逃走,我们刚刚准备逃走,一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很宽大绸衫的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他向我们招手,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不是心怀鬼胎的人,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我是咱们学校的老师,陈白衣,以后教你们心理学。”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声说道:“今天风太大,打了会太极,都快变土人了。” “陈老师你好。”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刚刚从桥上公交车下来的新生,都在上面接受心理辅导呢,你们也上去吧。” 他很礼貌了伸了伸手,给我们指出了路。教学楼三层,我们仨闲谈着,待电梯门一开,只见楼梯口是乌泱泱的人群,看见我们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我有点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低,只见两个男生走过来,高个子的说道: “我是于修远,听说你是花溪一中的篮球队长?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花溪大学篮球队。” 瘦个子的说道:“加入写作社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们采访了你高中的语文老师。”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我实在是不想应付这些事情,但是现在也毫无办法。突然,魏贝泰窜到人群前,直接来到灵雨跟前,双手从背后拿出,给她递上了一大捧花。灵雨不知如何是好,望了我一眼,我说,收下吧。掌声响了起来,但我真切地听到了一个人的嘟囔。“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我的直播,你们能这么受欢迎?”我环顾一圈,看到了说这话的人,原来是车上玩直播的高鼻梁女孩,就是魏贝泰口中的陆婉婉。人群渐渐散去了,露 人群渐渐散去了,露出了“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就听见了门外的魏贝泰和陆婉婉的对话,原来他们俩一直都认识,而且还挺熟的。 “魏贝泰,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我吗?现在怎么变成了那个,那个什么雨的舔狗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只喜欢你一个人?我只说我喜欢你!真是张口就来,女人就是麻烦!” “你没说过?你看直播的时候私聊我说的!我这里就有截图!” “你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 “你觉得没意思?本来我都可以出国留学的,就是因为你,我才来这个学校的!” “我的错?我逼你了?我拖着拽着让你来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 “我什么样?你不是说我好看吗?” “起初我是觉得你好看,但是人与人就是不能比,你看你这鼻子,再看人家雨,那么美丽,那么天然,那么可爱,我看到,心都一瞬间都就化了,你知道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那可是天然美女!” 第七十三章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见他们俩的声音了,想必是吵着走远了。我和雨相视一笑,摊了摊手。 心理咨询室是个套间,这时门从里面推开了,咿呀一声,一个泪眼婆娑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和我爸爸撞在一块儿,又被她妈妈骂,全车人差点因为这对母女而死去,到最后关头,还想着翻窗户走的她!就是她! “江采苓,这两位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声谢谢!”陈教授指了指我们俩,说道。 我叉着腰,想:看她的面相,倒像是一个腼腆文静的女生,甚至还有些怯弱,却没料到她是这样的人,然而说到底这是她妈妈的错,这个叫做江采苓的女生有这样的母亲,那也是一种悲哀,于是我摆了摆手,说道:“不必道歉了,本来……” “为什么要道歉?我妈妈现在都在所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想不到她擦了擦眼泪,直瞪瞪地看着我,狠狠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妈妈犯了错,你明白吗?还有,要不是直播的镜头中你一直背着身,让网友们看不见你长什么样,你还能在这安心地读大学?”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还有,大伯,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向着我,反而向着他们俩!其实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理解我,还不如陌生人知心!”江采苓说完这句话,转身摔门而去。陈教授叹了口气,用眼神道出了对我们的抱歉。 “陈教授,您是她伯伯?”雨问道。 “是,是我让她填志愿的时候选择这的,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想照顾一下她,其实她……”陈教授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之后的时间,陈教授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填了一张表就让我们回去了。 临近正午,烈阳高照,刺眼的阳光完全占据天空中央,但是校园树木氤氲,树荫合地,丝丝凉风拂过,却也凉爽非常。我们走过校内的花溪小道,这是一条沿水而设的石子路,雨却把鞋子一脱,在清凉的路上踮着脚轻盈地走。 “陈教授这个人还真不错……” 快走到女生宿舍楼前的时候,雨双手环扣在后背,然后耸耸肩对我说道。我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全身发抖的女孩就是现在我眼前的她。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谈过恋爱。高中时代,除了学习,就是闷着看书,有时候一个人去打打球,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实际上一个人并不是孤单,而是和自己相处,和那个性格爱好完全相同的自己相处,如果这时候有个人进入我的生活,我或许还会不习惯,然而现在,我看着灵雨,突然一股很神奇的感觉贯通全身,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女孩闯进我生活,那也还算不错。 “这就是你们宿舍了。” 我指了指女生宿舍门口。也许是白天宿舍大厅没有开灯的缘故吧,从外面往里面望去,里面黑魆魆一片。雨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我轻轻推了推她,想不到她又跟之前一样,身子猛地缩了一下。 “贝加尔湖,你怎么了?”她的脸阴沉下来,小声地说道:“我害怕黑暗的地方,像这样的大厅,还有黄昏的广场,没人的房间,空旷的街道……” 我突然走到她前面,说道:“走!跟我进去!别怕!”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惊呆了,其实我是个很木讷的人,而且从不管闲事,现在仿佛是个二傻子。她跟在我身后,就像是跟着将军的士兵,看着将军步履轩昂,也完全没有了战斗前的焦虑。我要带她进去! “男生,你,滚出去!”宿管大妈突然从里面闪出来。 “好嘞!”我转身就走。 其实主要是她看见宿管大妈在那里,就已经不害怕了。她向我招了招手,我笑了笑,转身要走,可是我突然在宿舍楼下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走近一看,是只小狗。可能是被刚刚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丢弃的吧,我蹲下来,轻轻地摸着它的头,帮它把身上的草根一点一点地去掉,它也很听话地站在那里,只是用舌头舔我的手。 “雨雨,以后叫你雨雨好不好?”…… 雨一个人走过那幽深黑暗的宿舍大厅,走向她的新住处:914房间。推门,左床下铺一个正在玩直播的女生,右床下铺,一个女生正在用纸巾擦眼泪。雨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陆婉婉与江采苓。命运就是这样爱捉弄人,直到你被它玩腻,才会被恋恋不舍地丢弃。 “现在我该唱一首什么歌好呢?”陆婉婉正在直播,转眼看到雨站在那里,突然大喊道:“我去!” 屏幕上弹幕大爆发:我们要听这首歌!江采苓看见雨,直接把被子蒙到头上,倒向里头去睡了。雨轻轻地向她们俩打了声招呼雨轻轻地向她们俩打了声招呼,陆婉婉关掉直播,站起来笑着摇了摇手,雨心想,这人还挺好,虽然刚刚在心理咨询室门外她还因为自己和魏贝泰起了争执。然而江采苓却没搭理她。雨心想,慢慢相处吧,就这样她开始收拾床铺,等收拾好了,她有点困了——昨天在书店工作到凌晨。 她恍恍惚惚睡去,睡得很轻,仿佛是一只稍稍栖息的蜻蜓。另外几个宿友在桌前开始看新闻,这是一件瞬间就轰动全国的新闻,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恍惚惚听见了个字:杀!“二十多年过去了,白茵市特大杀人案才终于告破,杀了十一位年轻女性的高成英逃离法网二十多年后,终于落网,现在本台记者……” 这个案子,曾经位列四大奇案之一,其案件之奇诡,跨度之长久,影响之巨大,在史上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据说跨越二十多年,是由一个年轻女警官来终结的。就在此时此刻,雨突然一阵反胃,但是浓烈的困意让她挣脱不起,实际上,她已经处在一个朦脓的浅睡眠之中了。 “天哪!太可怕了!他还专挑紫色衣服的女生下手!”陆婉婉凑过去,大喊道。过去与现在,在时间的维度上交织起来,所有的人与物开始乱码,就仿佛被攻击了计算机。雨发出轻轻的抽泣,但是她自己却不知觉,只以为在做梦。新闻在继续播放杀人案,回忆也似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回。 “不要,不要……你走!”雨摇着头,额上冒出薄薄一层雨摇着头,额上冒出薄薄一层汗。陆婉婉斜着眼看她,惊讶地发觉了什么,于是她凑过去,轻轻地低下了头,她看到灵雨的脸在抖动着,手紧紧地攥住被子,她和善的外表下隐藏着的黑色的思想开始发酵,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魏贝泰知道这个“纯洁”的女孩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想法从她心底升腾起来。她把看新闻的电脑往雨床边靠了靠,还把声音调大了,随着新闻的深入,灵雨的反应越来越大。“凶手在犯下第九起案件时,曾惨无人道地……”还没等陆婉婉把手机拿过来实施她的计划,雨突然满头大汗地惊起,急匆匆地冲向厕所…… 她醒了,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但是那份惊恐仍旧没有散去,于是她穿着外套,浑身哆嗦地走出了宿舍。其实时间才过去了几十分钟而已。我看见她走出宿舍的时候,已经把狗狗身上的最后一根枯草茎弹开了,我抱着狗狗走过去,摇晃着狗爪子向她招手。但是我看见她恍恍惚惚的,我问她: “宿舍收拾好了?” 我没有听到回答。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下药了呀?” 她的脸色苍白异常,异常到可怕的地步,她微闭着眼晃晃悠悠地,突然倒下了。我连忙去扶住她,她倒在了我和狗狗身上。唉!我一只手抱灵雨,就疯狂地往校医院跑,一路上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那狗狗摇晃着尾巴,打在我的手上,不知道多痒。魏贝泰从教学楼的窗户看见我了,大声叫着雨的名字,然后疯狂地跑了过来。然而就在我们狂奔时,女生宿舍914的窗户边上正在进行一场密谋。 这两人冷冷地看着楼下奔跑的三人,心里打起了算盘。陆婉婉摸了摸江采苓的头发,一边用手指头卷着,一边在她耳边问道:“采苓,想报你妈妈的仇吗?”江采苓看了她一眼,转头过去,然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俩得好好做做功课了……我这里可有一份好菜等着她来品尝呢……” 江采苓腼腆的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陆婉婉俯下身子,轻轻地把趴在护栏上的小虫子吹下了楼。 …… “你女朋友这是贫血,应该是缺铁型的,而且很严重了。”医生摘下眼镜,望着我说道。 “这不是我女朋友。”我安静地回答了一句,然后问道:“医生,那怎么办?” “先打吊水。” 还没等我问,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我就知道是魏贝泰,他问东问西,我只说五个字:“别吵着她了。” 魏贝泰看了一会儿,出去了,买了一瓶营养快线又进来了,见她没醒,然后就走了,这时候吊水也快打完了,等魏贝泰前脚走出去,雨下一秒就睁开了眼。 “你!”我惊讶地要喊出来了。 “嘘!他好容易走了!”她贝加尔湖一般的眼睛闪烁着神采,虽然仍旧能看出虚弱来。 “人家给你买的营养快线呢!”我拿着瓶子晃了晃。“他真是个好人。”雨说道。此时医生走进来,拔了针,坐在床沿关切地说道:“那个,既然你男朋友在这儿,我也就直接问了啊!” “我,我不是……” 我真是觉得这医生是不是不会听人说话呢。 “你现在,来着那个?”灵雨的脸微微润红了,她嗫嚅道:“是,是……” “多久了?” “一直没走……” “经常这样吧?”医生顺势把了把脉,问道。雨征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啊,都不会照顾女朋友,我跟你说,第一,不能劳累,第二,不能受气,第三,要补充营养!”雨脸更红了,仿佛天边飞过的一缕霞。我摇了摇手,心想:“随便你怎么说吧。” 阳光熙暖,飘叶成阵,清风翻书,窗台落影斑斓。我们静静等待着医生给我们开药。拿了药,出门,我说要送她回宿舍,她摇了摇头。于是我们去吃了一碗面,然后在校园里散步,正好篮球队队长于修远邀请我打球,我想,篮球场人太多,雨跟我去的话,可能被球打到,但一则是她那时候害怕宿舍那两人,二则我也想让她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毕竟刚刚打了吊水,于是我说道:“走,看我打球去。” 她抱着小狗雨雨,很安静地坐在篮球场边看我打球。 篮球场上,我的定位是一个投手,其实这也符合我的性格,我不擅长夸张的突破,只是安静地投蓝。今天手出奇地顺,害的对方大三的胖中锋骂道:“真他准!” 于修远运着球,往里突破,对方大个子中锋像一堵墙一般站稳,他已经飞起来了,正左右为难时,突然从人缝中看到站在三分线外空出来的我,于是一记秒传,我稳稳接着球,防守人反应不及,我手起刀落,球稳稳地钻进篮筐中。 “好!”周围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于修远对我竖起来大拇指,雨笑着拍起手来。对面中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手感不错,还有,女朋友也不错。” 我笑了笑,望向雨,她红了脸。我走过去,喊道:“雨雨……” 雨瞪着眼看我,以为我突然这么亲密地叫她是太过分了。 “我叫小狗呢!它是雨雨,它也是雨雨。”雨放下狗,追着要打我,雨雨也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我真不明白,命运真是这样奇妙,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说起开玩笑,那是一点都不会,为什么偏偏遇见她的时候,就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呢? 第七十四章 宿舍 “走,喝啤酒去!”于修远说道。 “哦,对了,我也要回宿舍收拾了。”雨对我们俩笑了笑。 “修远,你先去校门外烧烤那等我,我送她回去了就来。”我对他说道,转身带着雨走出球场。 “我不用你送。” “你说过你害怕空无一人的道路,球场这儿偏僻。”我谈谈地说道。 她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她,我不知道这眼神中有什么,但是我知道的确有什么。 我看见前面的土路中有一个小坑,想拉她一把,不料碰到她,她却很猛烈地躲开了,只能看见她的指尖瞬间抖了几下,我缩回手,只见她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用没关系的眼神告诉她,这些都没事。 时值秋夜,学校草坪荒草遍野,我说:“秋天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很美……但是又,感觉有点荒凉。”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对对!我也想起这首诗来着。” 于是我们一边聊天一边走着,这时候我发现我们的兴趣真是贴近啊,《红楼梦》、《川端康成》到《三体》、《盗墓笔记》,再到漫画音乐,我们的话题无休无止,很快就到宿舍了,我看着她进去后,转身跑去烧烤店了。 烧烤店烟雾弥漫,香味扑鼻,我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拿着啤酒和修远碰杯,正准备大快朵颐,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坐在前桌的人是我爸,对!我看了好几眼,的确是我爸!我立马找了一个远远的地方坐下,观察着他:他到底搞什么鬼? 他带着大大的墨镜,像一只苍蝇,试问谁会在晚上戴墨镜?他点了三根串和一瓶啤酒,试问谁会只点三根串喝酒?他坐的桌子对面是一桌女生的聚会,大家都穿着裙子,然而我看见父亲的手在运动着,像是在指挥一个机器,试问谁能调控机器?只有这个电工了! 我的视线开始聚集在那桌女生,想看看老爸是不是在她们身上搞鬼了,可是丝毫没问题啊,况且爸爸离她们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我仔细探究,突然一拍脑袋,迅速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果然,我发现她们桌子底下中间闪烁着一个微弱的小红点——摄像头!而且在微微转动,是可调控方向的! 再看爸爸,他藏在桌下的手在操控着一个小按钮。 看见爸爸在偷拍,我又可气又好笑,于是跟于修远说:“我还有点私事,咱们喝完这两瓶就回去吧。” 当我们喝完了酒,那桌女学生也正好走了,爸爸走近他们的桌子,人不知鬼不觉地把摄像头摘下来了。我看见他走出门,于是去结了账,跟于修远道了别,约了下次。 爸爸坐了公交回家,我也跟了回去,下公交后的那段路是一段临河的小巷子,昏暗的灯光闪烁着,一群不知名的小虫围绕着它,像是一颗行星周围的卫星。 他一边看一边走,但是似乎听见了身后的脚步,然后转身,我看见他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惊喜与疑惑。 “秦?你,不住宿舍吗?” “你不也还没回家吗?”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有点事,比较忙……” “那您忙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然后正色道:“秦,我从来不做害人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还不叫害人?” “那她们损失了什么?” “尊严!隐私!” “没有,这只属于我!我又不传播。” “那又怎么样?” 爸爸没有说话,我轻轻放下雨雨,走近两步,说:“删了!” 爸爸叹了口气,拿出了手机。雨雨跑到他身边,蹭着他的腿。 “嗡嗡……” 这时候突然有人给他发信息。 …… 我正和爸爸纠缠之时,时间的另一端却也慢慢真切起来,自我们分别之后,雨见天色昏黑,便直接回宿舍了,回宿舍的时候,她心里是忐忑的,其他人还好,陆婉婉虽然脸上笑嘻嘻,但内心自然不喜欢自己,江采苓更是把她当作仇人。然而事情并非这样,她一进去,江采苓和陆婉婉就立马笑容可掬地挽着她,说道:“中午你出去了,怎么没有回来呢?还想着一起聚餐呢!” 雨终于舒了一口气,想来自己的命没有那么差。 “咱们宿舍第一次相聚,大家又都吃了晚饭了,那……总得做点什么吧?”陆婉婉突然笑道。 “我们看电影!”江采苓立马接话道。 雨点了点头,其实她挺喜欢看电影的,只见电脑屏幕已经是一部电影的界面了。她们走过去,只见显示屏上赫然写道:那些回忆! 《回忆》,看电影名字,知道这电影并不美好,雨心里隐隐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命运其实并没有眷顾自己,果然,电影刚刚开始,就在讲述一起韩国著名的案件。雨皱了皱眉头,推开电脑,说头晕,就要去洗漱睡觉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看啊!那我们就接着看了啊,不会打扰到你吧!” 雨笑了笑,说不会,然后就去洗漱了。然而陆婉婉看着她端着牙杯出去的时候,早已露出冷笑,她们早就在雨的牙杯和牙刷上抹上一层无色无味的药物了,即便是用水冲洗,也必然会残留一点,这有点致幻效果的药物,只要稍微摄入一点,就会产生效果,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催眠性。 雨洗漱完之后,并没有直接睡觉去,而是给某个医院打了一通电话,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打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叔叔,麻烦您把电话转给叶秋华,第三病室,五号床,护士是李玉小姐。” 过了三分钟,电话那头说道:“来,你妈妈在这里。” “妈妈,你今天还好吗?” 对面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今天来报道了,学校很好,同学们也很好。” 对方仍旧没做出什么回答,但是雨知道妈妈在那头。 “你知道吗?我遇到一个男生,很奇怪呢……怎么说呢,今天他……” 对方安静起来,似乎开始倾听了。 过了一会,护士接了电话。 “雨,明天再打吧,你妈妈听到你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我们也给她喂过药了,该睡了。” “谢谢你,姐姐,我也困了,再次谢谢你照顾我妈妈,护理费我过两天带过去。” 电话挂了,雨扶着墙,觉得头有点晕,她以为还是贫血导致的,没有在意,回宿舍就睡下了,然而陆婉婉她们却把《回忆》的声音放很大很大,还特意换成了国语版的,伴随着幽怨的背景音乐,第一起案件,第二起案件,第三起案件……雨伴随着这起案件和致幻剂,朦朦胧胧睡去了。 果不其然,她又做噩梦了,这次的噩梦比以往来得更加凶猛,她似乎变成了案中的人物,电影与她的过去重叠起来,她想醒,却怎么也醒不来。 黄昏,红色一般的黄昏,秋千,晃晃荡荡,手指,粗糙的皮肤,浓烈的烟味。 光影斑驳,破碎的影子…… 雨的床单都湿透了,在这昏暗的夜,她挣扎着,与梦中的罪恶做着斗争。 “不看了,不看了!我还有事呢!”陆婉婉斜着眼看着雨,看到她满头大汗,精神又恍惚起来,知道她肯定做了噩梦,于是推开电脑,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一如既往,陆婉婉打开直播软件,她今天准备给粉丝唱一首歌《难忘今宵》,她慢慢逗着粉丝,等待着粉丝人数达到顶峰。 粉丝眼中的她温婉动人,还会撒娇,总是一副小女生的模样,想不到现在的她,心怀鬼胎。 “婉婉!你快看!” 江采苓一声大喊,宿舍其他人都被惊醒了,几个女生都顺着江采苓的手指望去,只见雨躺在床上,浑身冒汗,嘴里呜呜咽咽,身子微微扭曲起来。 陆婉婉假装着急起来,带着手机冲到雨身边,说道:“雨!你怎么了!你醒醒!”然后呜咽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流下了,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直播的热度突然水涨船高,大量的弹幕弹出来。 “这个小姐姐是怎么了?” “我家婉婉宝贝好善良哦!” “你怎么那么体贴啊!这是你第一天才认识的舍友啊!” “这不是今天救下一整车人那个女孩吗?” …… “啊!”雨突然发起抖来,嘴里嘟囔道:“不要,不要!不要!” 江采苓和陆婉婉悄悄对视一眼,心中默念:成了! 其实她们俩从一开始的白茵案中雨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人有故事,而且还有做噩梦的症状,于是便想着赌上一把,况且这样的突发事件,对直播也是有好处的,哪怕雨没有什么反应,也无伤大雅,还能让自己关心舍友的人设立起来。 直播炸了,人数突然猛涨!谈论度越来越高。 “放开我!”雨体内的药物很显然发挥了作用,她的手突然支起来,像是推开一个身上的人,然后喊道:“放,放开,放开……” “你放开我!”雨一把将被子踢开。 “雨,醒醒,你说的是谁啊!”江采苓刻意引导着。 “他!他!” “他是谁?”江采苓立马问道。 “他……不要!不要!” 陆婉婉只是在一旁哭,假意制造忘记关直播的意外,果然,直播人数翻了几倍,各种评论铺天盖地袭来: “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 “莫非被……?”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表面好单纯哦! “这个女的有故事,接盘侠们出现吧!” …… 医院中,雨的妈妈突然惊醒,她跳下床,绕着病房疯狂奔跑,泪流不止。 …… 我那时候,还在纠结父亲的偷事件,所以没有回宿舍。 家门口,昏暗闪烁的黄色灯光,父亲无奈地掏出手机和摄像头,说道:“删除就删除,先进屋吧。” “进屋,立马就删除。” “好好好!” 雨雨贴着父亲的裤腿,以前来过似的,然后慢悠悠走进房子,找个角落趴下了。 我看见墙上小时候和爸爸的照片,心里泛起一阵波澜……我从小认识的父亲,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是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他就开始放纵起来。一直以来,我认为他是有底线的,首先他从来不夜不归宿,也从不让我一个人在家;他也不和任何女性有纠缠,就是说,他哪怕是做了放纵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到家庭——因为这个家庭中有我!其实我知道他有好几个假身份证,他真是一个英俊而聪明的技术性男人,但是现在却越来越过分,做出来偷这样的事情!他那个上着两道锁的门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秘密! 到底是因为我上大学了,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还是他一直这样,只是没有被我撞破过? 他开始准备删除视频,突然微信响了起来。 我说:“看看是不是领导有急事?” 于是他拿出手机,没有避着我,我看见是那个“草令女孩”。 “喂,陈先生,有一个直播好火哦!快来看看!”草令女孩发了一条语音。 然后又是一个链接。 我冷笑一声,问道:“老爸,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早该告诉我,原来我姓陈?” 他转头,向我动了动眉毛(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连聊天都用假名字),然后点开了直播。 “哇!好热闹,这个女孩是怎么了?” 我立马凑过去,一眼,我就镇住了,是雨!雨! 她皱着眉头,双手举起,满头大汗,嘴里喊着“不要”,而评论区全是不堪入目的语句。 镜头中,陆婉婉在哭泣,这的确是陆婉婉的账号。 其他几个女生有的着急,有的在打电话找医生,镜头的角落中,一瞬间,真是就是一瞬间,我看见了江采苓,她似乎在张望,在着急,在想办法,可是突然……她笑了一下! 一闪而过,可是,她真的笑了一下,对着雨,那种很得意,很嚣张,很满意的笑,虽然随即消失了,可是就这样投影在我的视网膜上。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角落中的这一幕,但是我看见了,真真切切。 第七十五章 同学 “爸,这是我同学。” “什么?” “我得去救她。” 爸爸转头看我一眼,说道:“救什么?医生快要来了!” “她是被人陷害的!” 爸爸看见我坚定的眼,也渐渐认真起来,他说:“需要我帮助吗?” “需要,但是现在不需要。” 说完,我转身就走,冲出家门。窗外突然下起雨来,朦朦胧胧,像是漫天的银针,直扎进我心里。我突然想起她那含羞草一般敏感的躲闪,我疯狂在街上奔跑,一边找机会打车。这时候,我想起她像贝加尔湖一般的眼睛。 车辆的灯光向我照射过来,把雨丝照得闪亮,在我眼前停下来了,司机摇下窗户,是陈白衣陈教授。 “上车吧。” “老师……你……” 我一边上车一边诧异。 “听说学校出事了,校领导让我去一下,正好看到你。” “老师,这件事拜托你了,但是,雨交给我,好吗?” 他问了句为什么,见我没有回答,然后回答了一句好,我在车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安静了一些,陈教授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那么得心安,其实,有时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你身边。 车停下,我立马狂奔女生宿舍楼,陈教授还在找停车位,比我慢一步。 那时候的我真是什么都不多想,就那样冲进了女生宿舍,不用我找,雨宿舍前早就挤满了人,但是那群女生一见我,就立马尖叫起来,也好,这样我也不用推开人群了。进宿舍,她被几个医务人员搀扶着,但是她恍恍惚惚,而且轻微挣扎着。 “雨!” “秦,我,我不去医院!” 她满脸泪光,那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了,我只觉得眼泪在打转——我从小没有哭过,只在母亲过世的时候。但是这次我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立马跑过去,抱起她,说道:“我们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这时候陈教授来了,他让我先走。 走过人群的时候,我看到了江采苓,又一次,她笑了,她肯定在想,这次我赢了吧!而且还把你拉进来了,真是一箭双雕。我走过她的时候,我对她说了一句:“事情没这么简单,不会就这样过去。” 江采苓小声说道:“我等着。”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地承认,我想,她就是想告诉我,这就是她的报复。 陆婉婉擦干眼泪,很惊讶地拿起手机,说道:“对不起各位宝宝,出了点小状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后她立马关了直播,帮助陈老师开始收拾残局,把人群遣散,说着各种抱歉,抱歉没有关掉直播。 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觉得雨在我怀里发着抖,她就那样发着抖,但是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像是生怕被什么人接走一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 其实我也不愿意去医院,因为一去,我就立马想起我妈妈,我亲眼看着她躺在狭窄的病床上,又是怎么样插着管子,又是怎么样盖上白床单…… “雨,没事,我在这儿……”我告诉她。 可是我下楼之后,却不知道去哪里,这时候遇见了冒雨跑过来的魏贝泰。 他冲着我大喊道:“雨没事吧?” 我点了点头。 他站在屋檐下的时候,满含泪光地看着雨,他清秀的脸上,闪出一丝悲哀。 这一瞬间,我觉得魏贝泰这个人还是很重情义的,每每在我们出事的时候,都会真诚帮助我们,其实说到底,他虽然帮不上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对雨的关心。 雨滴滴答答地从屋檐顺下,濡湿了他的头发。 这时候,他深情地说道:“雨,如果你真的被那个过,我一点也不嫌弃的!我,我没有情结的。” 这还是人话吗! 雨猛然颤抖起来,然后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怒火中烧,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于是不多想,一脚把他踹下楼梯,看见他跌在水坑中。 雨水打湿了他白黑条纹的上衣,他清秀的脸上泥水斑驳,他使劲盯着我,然后翻身起来,跑着回去了,跑两步回头看一眼我们。 雨稍稍停一些了,我想,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这时候陈老师在身后出现,他说:“去我家吧……” 我们坐上车,让雨靠在我肩膀上,车子在湿润沁凉的空气中发动起来。 陈老师放着轻松的乐曲,和我们聊着闲天,他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雨,我看你的档案,你就是本市的,你家住哪儿?送你回去也行。” 雨似乎又睡着了,她的手却轻轻抬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陈老师掉转车头,往那个方向开去。其实,大学就在新城的郊区,那是一条直路,直通乡下,在路上走了大约三十分钟,雨战栗了一下,她又发起抖来,我们把车停下,发现是一处没点着灯的宅子,宅子前一个大场院,衰草枯杨,漫天荒草,隐隐约约看见有一杆秋千,秋千杆已经生了锈,而绳子似乎就要腐朽了。 “雨,这是你家吗?”陈老师问道。 “那你为什么从老城区坐公交来报道?其实离学校这么近……”我笑了笑,很轻松地抛出了疑问。 那时候我不知道雨身体里的药效还在,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雨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我甚至还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门,只见几个乞丐从门缝中悄悄看着我们,把我吓了一大跳。 就在这时,雨仿佛即将要失控了,因为她看到了那架秋千。我和陈老师急忙上车,掉转车头,车子离得越远,她身上的战栗就越轻微了。从这时开始,我心中的疑问却就此种下,雨为什么害怕那架秋千,为什么这座老屋如此萧疏了,她为什么如此抵触身体接触,莫非真跟大家猜测的一样,她曾经…… 车子开进了陈老师家,温暖的黄色灯光下站着一个女人,我知道这是师母。进屋,温馨的壁纸旁一张红木桌子,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觉得安心极了,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在陈老师温暖的房间里住下了,雨住在陈老师的女儿卧室,我住在书房。 这个房间很大,环绕四周墙壁是一圈书架,我看了看,大部分是心理学的书,还有一些经典诗词。我仿佛进入了一个美好的世界,我慢慢看着书,发现陈老师很爱做笔记。 我看到《鲁迅杂文集》这本书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封面上写道:关心人类,为人师表。 师母端着茶进来,我正沉浸在这八个字中,围着围裙的师母很和蔼地说道:“这就是你陈老师,还有,他关心你们俩很久了……” 我有点惊讶。 “那时候你参加全市作文大赛的时候,他就是评委之一,前几天看到你被录取了,还跟我说了说呢;雨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记得好些年前,有警察为了雨找过你老师咨询过……警察经常找他去分析案件中的心理的……他应该认识雨……” 我在温暖与诧异中,就这样过去了一夜。 学校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大概分为几派: 吃瓜派,无关痛痒的观众们,他们对于雨的异常表现指手画脚,常做没有根据的发言,比如:一看这叫声,就是被侮辱过的,不知道哪个接盘侠倒霉喽。 自杀派,认为雨既然被侮辱了,就不该打扮得这样清纯,这样惹人注意,这简直是装样子!这样的女孩怎么不去自杀,还能读大学?装得一样清纯,给谁看呢?自生自灭去吧! 同情派,属于善良的人们,觉得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受过伤害的人。 感同身受派:自己也曾有过惨痛回忆的人,他们与同情派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很激烈地回怼自杀派的言论。 自作自受派,认为一切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有它本身的原因,比如:为什么强奸犯非得要那个你?路上那么多人,如果不是你穿得那样暴露,犯会主动跑过来?哼!一个巴掌拍不响! 禽兽派,字面意思,人如禽兽,比如这样的发言:既然没人要了,那老衲就收下了;快到我床上来;不知道那个感觉怎么样? 当然,也有同情加禽兽派:这个女孩子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曝光,好想保护她,有没有联系方式? 在前一阵子被当做英雄,后脚就被各种恶意的评论包裹,雨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呢?在学校的这几天,我几乎一直没见到雨,她是在躲着吗?反正我常常看见学校贴吧有人组织集体发短信辱骂她,也看见有男生组团来到她宿舍楼下,要求收回写给她的情书…… 这么久没见她,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空洞,是的,我在这不长的十八年的时光中,我常常是一个人,一个人不意味着孤独,我很接纳自己,我愿意和自己相处,可是,在我认识这个女生仅仅几天的时间,我居然感受到了孤单……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在我今天进校门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她背着包站在马路边,我刚刚准备打招呼,就看见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那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的,开着一辆奥迪,在门口等着,见到雨走出来,就笑着打开了车门,还和她说些什么。我悄悄躲在树荫下面,观察着,只见那个男人掏出一把钱,恭恭敬敬地递给她。我看着雨的嘴型,看见她说:“走吧!”,车子就这样发动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真的,一个中年男人给一个妙龄少女一把钱,还开车出去,这是去干嘛呢!我把篮球扔给于修远,然后骑着共享电动车就跟上去了。 这时候我的头脑中突然闪出一个谚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倒并不是说雨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一件事做过了,无论它的真相如何,就一定会被人发现。从后面的事情来看,这时候,江采苓和陆婉婉早已经把雨出门、上车、数钱的场景拍下照片了。 其实从上次陷害雨的直播事件中,她们俩尝到了甜头,而且已经完全撇开了关系,学校也没有进行处罚追责。这让她们更加嚣张,仿佛要把雨置于死地了。陆婉婉希望所有喜欢雨的男生都转过来喜欢她,江采苓更是为了报复,于是她们紧张地监控着雨,就像是仔细观察猎物的螳螂,不放过任何下手的机会——自然,聪明的她们,绝对不会引火上身的。 被我踹到泥巴里的魏贝泰在干什么呢?这时候他正在花店中,认真地挑选一束鲜花,就在十分钟前,他已经在保健品店买下了全场最贵的一罐蜂蜜。毫无疑问,他想要送给雨。这时候他已经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去了,他想,他或许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宽容,最贴心的男生了吧,被人踢到了泥巴里,还想着去关心这个被人那个过的女生。 话说回来,现在的我跟着那辆奥迪A6,一直跟到了一个安静的小区,她下了车,跟着男人进了三号楼二单元,我悄悄跟着,等她们进电梯了,我才窜出来,看着电梯显示到了十二层,停下了。 她这是干什么去了!直接进别人家了!我心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乱麻。 只见电梯又下来了,我赶紧躲在一边,门开,是爸爸! “爸!”我叫了他一声。 他满头大汗,整件衣服都湿透了,但即便是这时候,他的衣领都整整齐齐,一点折痕都没有。 世界真是太小了,太小了,我笑了笑,看着他。 “儿子!你怎么在这里?”他看见我,很惊讶地说道。 “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刚刚去一个顾客家,修了修空调。”他擦了擦汗,说道。 “你又去干私活了!公司发现要扣钱的,你不记得上次了?” 他摇了摇手,表示不要紧,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七十六章 1202 二单元与八单元是对着的两栋楼,我拉着爸爸走进了八单元,上了十二层,按响了1202的门铃。 “干什么的!”一个中年女人开门说道。 “天然气公司的,我们来检修天然气。”我说道。 “小屁孩,我们这不……” 中年女人突然看见了我爸爸,他那忧郁的眼神,带着汗水的飘逸的头发,立马吸引了女主人的注意,她两眼发光,说:“请进!请进!” 爸爸则假装去检测天然气,不一会,居然和那个中年女人撩起来了,我趁机问道:“有没有卫生间?” 女人不耐烦地指了指,又和我爸嬉嬉笑笑起来了,我便窜了进去,把门关上,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卫生间的窗户就是正对十二楼的那户,可巧,是正对卧室的——我看见雨了。 那可是卧室!她去别人卧室干什么!我的心突突地跳动起来了,这时候,那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十七八的男生推门走进去,我的心更加不安了! 我用手锤着窗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雨站起来,和他们说笑着什么,我心里充满了愤怒,别人那样说你的时候,你居然还这么不自尊自重!难怪大家都说你!可是,我明明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中年男人走出去了,只剩下雨和小男孩,他们坐在桌前,然后……抽出书本……打开书……拿出笔…… 哦……原来是家教! 我突然想起雨说她要赚钱…… 她轻轻地翻书,两支手指轻稳地夹住笔尖,她写字的动作轻盈流畅,我似乎都听见她给学生讲题的声音,似乎都能想象到她的神态。我似乎有点看呆了,但是我不能总是站在这里,于是我高兴地冲出门,拉着还在谈笑风生的爸爸下了楼。 “爸,你接下来去干什么?” “工作呗,还有几家的电路有问题。” 我想,今天正好没有课,不如就跟着爸爸一起工作吧,算是陪伴他,同时也监督他。 秋天的尾巴,带着夏日最后一丝余热,又是接近正午时分了,他穿着工作服,豆大的汗滴挂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是雨天沾满水珠的玻璃窗。 在爸爸的一个老熟人家,他开始了工作。 “把十字改给我拿过来。” 他伸出手,但是眼睛却仍旧盯着电路。 我拿过去,他皱了皱眉,大声说道:“小的。” 我立马给他换过来,但是我突然看见他看了我一眼,带着笑说:“你去坐着,一会儿我就好了。” 他刚刚只是不经意地对我说话语气重了一点,他就自责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把汗巾递给他,等他一把擦完后,又拿着去洗手间涮了一下,残着些水带回来了。 “爸,夏天更热吧?”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记得妈妈去世后,老爸一个人养着我,他一个电工,单位里的死工资根本不够我们开销的,于是我经常看见他汗流浃背地出去干私活。我初中的篮球、书本,高中的吉他,邮册,都是他这汗滴集聚起来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居然长这么大了,陪伴我的也就是老爸了。 他修完了,抬起脸来,向着房主说道:“你再试试,这下不会跳闸了。” 房主笑了笑,说道:“老朋友了,你的技术我还不信?” 他塞给爸爸一百块,爸爸招了招手,走了。 “就一百?”我问道。 “你知道刚刚那个断路器多少钱吗?二十多。而且还是单位拿的,这一百块,都是我的。” 他动了动眉毛,我心想,他还是那样狡诈。 我们刚刚准备往下走,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我们,回头,发现是房主,他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走过去,只见他很神秘地把头低下,然后把头藏在我和爸爸身子之间,切切地说:“秦哥,帮我个忙。” 爸爸点了点头。 只见他拿出一堆钱,然后递给爸爸,说:“五千块,不够你说话。” “犯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怎么会,再说了就是有事也是我担着。是这样,我这房子……”他指了指天花板,然后笑了笑,说道:“我想安装几个摄像头。” “安几个?” “上面,前面,后面……大概三个吧!”他掐着指头算了下。 “什么类型的?” “小,越小越好!”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监控自己家这个很合理,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多角度,而且还有这么小呢? “没问题,说吧,在哪里?”爸爸把钱揣进包里,说道。 那人欣喜若狂,然后使劲瞪着眼,却把声音压低,说道:“卫……卫生间……” 我仿佛被焦雷击中了,一瞬间就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我那儿还有几个大的,但是很便宜的摄像头,要不要卧室也安一个?”爸爸不动声色地问道。 “要!要!”房主疯狂点了点头,仿佛要把头都甩下来。 “好,好……”爸爸一直说这个字,但是却不往下说别的了。 “哦,一千块够不?我去拿!” 爸爸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把把爸爸拉出来,说道:“喂,秦秉文,你……” 他突然凑到我身边,小声嘀咕道:“我有几个单位废弃的摄像头,正好……” 我把他扶住了,正色道:“爸,我知道你工作辛苦,但是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情,爸,我正准备去打工,也能补贴家用。” 他愣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刺中了,也不说话,只是从包中掏出那五千块,正好房主走过来,于是顺势塞进他的怀中,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我还不会安装微型摄像头。” “老秦,你!你还给张哥安过!是不是瞧不起哥们!” 爸爸摇了摇头,顺着楼梯走了,迎面走来两三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她们和我们擦肩而过,走进这户家中,又扬手和房东打招呼,说道:“房东大哥,我们回来了。” “赶紧洗个澡吧,天这么热,我给你们煮个面。”房东立马笑道。 “你咋这么好呢!” ……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于爸爸的工作,我从未这样了解过,我的心也从未这样矛盾,但是我似乎看见我的篮球,我的《脂砚斋红楼梦》全是这样的钱买来的,这就是网站上的一个个触目惊心视频的来源啊。 见我半晌不语,爸爸解释道:“有时候打打擦边球,才能赚到钱,而且,我也是靠技术吃饭的不是?” 其实他最在乎我了,这次我才说一句话,他就放弃了六千块的“生意”。 “爸,不对就是不对。” 他似乎有点生气了,我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压抑,他说:“我只是个工人,我并没有害别人,害人的是他们,他们不找我,也会找别人,秦,你明白吗?难道爱因斯坦发明原子弹也是错的?” 我心里有点好笑,发明原子弹的根本不是爱因斯坦。我把包斜跨在肩膀上,说道:“爸,我去上课了。” “秦,总之就是这样!” “总之就是这样?你从未告诉我,总之是什么,也从不告诉我,什么是‘这样’!” 他似乎发现没有说服我,交代了两句也走了。我一边走,一边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我了解他吗?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他疼我,却让我看不透。 我一边走,却一边看见雨从小区走出来,我抬眼一看手表,果然是两个小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我知道这笑容来自她书包中的那叠钱。我想过去打招呼,却见魏贝泰迎面向她走过来。于是我只得躲在树荫中。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挺喜欢魏贝泰的,因为他真的很清秀,我一直觉得他去拍古装剧,演身怀绝技的小道士一定能火。 现在他抱着一捧花,手提着一兜蜂蜜,笑着向雨走过去。雨也看见他了,于是站定,有点尴尬,但是她还是招了招手。 魏贝泰小跑到她面前,把花举起来,说道:“我一支一支挑的!”,说完他展示了一下被刺扎破的伤口,然后笑道:“送给你。” 雨没有接,但是很认真地问了问:“为什么要送我花呢?” “之前,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这是来道歉的。” 雨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的,还是要谢谢你。” 魏贝泰笑了笑,单膝跪下来,把花直伸到她脸前。 雨有点手足无措,她轻声说道:“咱们把花剪一剪,插在咱们自习室去,你说好吗?” “我只想送给你。”魏贝泰很认真地说道。 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愣了一下,魏贝泰见气氛有点怪异,于是把蜂蜜拿出来,说道:“听说你有点贫血,缺乏营养,这个……送你……” 雨摇了摇头。 “那,这两个你都不接受吗?”魏贝泰心灰了大半,于是耷拉着手,问道。 “谢谢你这样关心我,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束玫瑰花,她不敢收,毕竟玫瑰花的含义到底不一样的,而那罐蜂蜜,她只是一瞥,就看见价签还在上面,写着:899。她怎么敢收呢? “对不起……”她说道。 正在她不知道如何的时候,魏贝泰突然把花猛地一扔,只见花瓣在风中散落,然后虚弱地跌在了地上。我惊呆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雨,你很了不起吗?这样拒绝别人!”他低着头,狠狠咬着牙说道。 “是,你看不上我,学校成百上千的男生都想追你,都喜欢你,把你当做女神,但是现在呢?有男生给你写情书吗?还有男生加你微信吗?” “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雨的眼睛,吼道:“你现在这幅德性,就是……破鞋……你以为你是白荷花?你就是个烂叶子,你以为你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你就是满地污垢,你以为你是天使,你就是脏货……” 我背着雨,无法瞥见她的表情。 “我就问你,你还是那个吗?刚刚上大一就不是那个了啊?那你嘚瑟什么?现在谁还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你当自己是仙女啊?” 雨突然跑开了,没有再回头。我立马跟过去,害怕她受不了刺激,做了傻事,然而我没有追上,看见她上了一辆公交车。然而魏贝泰一看见我,立马捡起残花,提着蜂蜜,拔腿就跑。 我打了车,跟上了雨,我在想,待会一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呢?然而她去的地方却越来越偏僻了,是郊区还往外的山区地带。 山区阴晴不定,一片云飘过,雨点刷地落了下来。 “小哥,来这里干嘛?看病人?”出租车司机一边给我找钱,一边问我道。 “什么病人?”我很诧异。 他指了指前方,只见雨正在走进一道大门,锈迹斑驳的大门上歪歪斜斜写着八个字:花溪市精神疗养所。于是我在诧异中匆匆忙忙给了钱,下车了。 这个一间非常非常古老的精神病院了,因为我看到牌子上某位名人题字的落笔时间都是1962年,一股凉风吹过,我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兼着雨打蕉叶,风声簌簌,气氛非常诡异。 雨走进去,跟门卫打了打招呼,然后消失在雨幕中,我立马跟上去,毫不意外地被门卫叫住了。 “你干什么的?” “这个雨,跑那么快干什么?真是……”我假装喘着气,指了指雨消失的地方。 “原来你是雨的朋友啊!进去吧,进去吧。”门卫突然和气起来了。 “你是雨的男朋友?”另一个门卫拖着热茶杯笑问道。 我点了点头。 “对她好点吧,挺不容易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撑到现在的,现在总算考上大学了。” 另一个摇了摇头,说道:“听说那个罪犯还没有抓到!” 我一边听着,一边往里走,雨的身影出现在一楼的一间房子里面。我走过去,躲在树下,我想,她到底来看谁的呢? 窗内是一张床,白色的床单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说是中年,但满脸皱纹,蓬松着头发,嘴里面残残缺缺得只剩下几颗牙齿了,她坐在病床上,咧着嘴,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胡话。 雨进去之后,她很认真地看着雨。 “妈。” 第七十七章 礼物 雨见到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 这时候,一个护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雨,你来了?” 雨立马站起来,从包中掏出钱来,递给护士,说道:“李玉姐姐,谢谢你照顾我妈,这是她这个月的费用,麻烦你给交一下。” 李玉把钱拿下,又抽出五百来,递给雨,说道:“这是医院补助你的,拿着吧,这么些年了,你也总算上大学了,我们也松了口气。”然后从医药盒里拿出药,又端出一碗粥来,说道:“陪她说会话吧,每次你来,她都挺听话的。” 于是雨一勺一勺地给她妈妈喂粥。 “妈,我终于读大学了,这个月光是补课,就赚了这么多……”她伸出几根手指头,说道。 女人咂了咂嘴,表示再吃一口。 “我遇到一个特别好的老师!还有一个特好的男生!”雨笑了笑,说道:“我和他救了一车人,而且,他也喜欢看《红楼梦》,而且……也很帅,尤其是很干净,总是穿着纯色的衣服……真的,妈,我似乎没有那么孤单了呢……” 女人看着粥,还想吃一口。 我在外面听着,内心翻江倒海,我想,居然会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场合提到我,仅仅是“很好”这两个字,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她渐渐在治疗我的孤独,而我也正在治疗她的孤独。然而雨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我没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连母亲也是现在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是,妈……”雨一边喂粥,眼睛又一次湿润了,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碗中。 “妈,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做噩梦,所有人都说我是……” “有一个男生,他说我是……破鞋……破鞋……妈……” 雨呜呜咽咽起来,却没有停下手中喂粥的动作,我的心突然就像是刀铰一般,不仅是痛,更是凉,比雨水滴进脖颈里更凉。 雨的妈妈突然停下来喝粥,也没有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世界一下子都安静起来,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只见她抬起粗糙的手臂,慢慢地挪到雨的身边,抬高,抬高,她摸了摸雨的头。 雨的心瞬间被击中了,她知道母亲精神有点问题,但是她的内心却仍旧爱着自己的女儿,雨闭着眼,安静地让妈妈抚摸着自己。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心里也明白了一些,于是我站起来,打算去找雨,我走到窗外,却一下子被雨妈妈发现了。 她的表情,由平静,到惊讶,到恐惧,到扭曲,最后完全变形了,她大喊一声,用手指了指我的脸,浑身战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立马躲在了树后面。雨一转头,没有发现什么,她只是认为妈妈又犯病了,然而妈妈突然手舞足蹈起来,把粥打翻了,粥撒了一床单,然后绕着床快速地跑起来。这时候护士也进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妈!”雨一把抱着妈妈,说道。 她仍旧死死盯着我在的方向,嘴里说些什么。 “他……就,就……他。” 我只能听清楚这两个字,她反反复复地说,就像是锤进我心上的一颗钉子。我想,我走吧,免得出更大的事情,我走出树底,只见雨妈妈死死指着我,突然蜷缩在墙角去了,说道:“怕,怕……他,就……他……”,雨也吓到了,转身看窗外,这时候我已经转过墙角了。 我浑身都被淋湿了,但是心里却突突直跳,我走着走着,看见一片野湖,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想把最近的事情梳理明白,这时候我浑身湿漉漉的,彻底融入了雨幕之中了。 我考上了大学,遇见了雨——这是个奇怪的女生。不仅自己做着奇怪的噩梦,连母亲也疯了。如果流言是真的,她直播中的表现是被强奸后的应激症,联系到她母亲的状况,想必是有过一场很大的变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个强奸犯闯入了她家。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大哆嗦,心里隐隐约约发起痛来。 那么,她母亲看到我时的反应该怎么解释呢? 想想看,一个人在遭受变故后发了疯,看到我的时候完全失控,我突然想起她妈妈的眼神,就仿佛,就仿佛……看到了那件事的凶手。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使劲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想什么呢?我又不可能是凶手。” 我仿佛在天空中看到了她妈妈害怕到变形的表情,猛一摇头,又都散去了。 雨渐渐小了些,湖水有些平静了,鱼儿开始浮上水面呼吸了,几只蜻蜓优雅地在点水。我俯下身子去看,突然瞥见自己的脸,闪电一般,一个想法在我心头猛地一闪烁,耳朵中突然响起很多声音,邻居叔叔,老师朋友…… “秦,你长这大了啊,越来越像你爸了。” “你和你爸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这是你爸爸呀,你们爷俩真像啊!”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一对父子啊!” 是啊,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像爸爸…… …… 我的头嗡嗡直响,一些画面在我头脑中闪烁不止。 这几天的事情仿佛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中出现,女大学生桌子下的摄像头,附近的人,那个人低下头对父亲说卫生间…… 越来越让我看不懂的爸爸,对着我大叫的精神病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 我明白了!雨妈妈看到我,是因为我像凶手,把我当作凶手了!其实只是因为我和爸爸很像而已,真正的凶手就是我那变态的爸爸! 我心里一团怒火,又不敢相信,可是这件事是那么真实,我的愤怒中又夹带着一丝悲哀。我站起来,向着家的方向跑过去,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只不过是想去质问我的爸爸,他那时候在家不在家呢?谁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在家中,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推开家门,我浑身是水,爸爸正从房间出来,我看着他,只是一瞬间,我从狭小的门缝中,立马看到他房间,挂着一些女性小衣。 还没等我再看,他早就把门关紧了,而且自动上了锁。 “你怎么浑身是水?”他问道,关切的眼神盯着我,让我觉得他怎么会如此地虚伪和难堪,我觉得这个人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让人无法看清,让人感到害怕,感到无可奈何,感到世界都崩塌,可是他仍旧是那关切的眼神。 我睁着火一般的眼睛,瞪着他。 他拿来毛巾给我擦水,我躲了,我问道:“那是些什么?” “什么是什么?”他有些诧异。 我指了指他的门。 “儿子……” “你收集那么多小衣干什么!你是不是变态……” “你别管了。”他低下头,闷闷地说道。 “我爸爸的房间里面挂着一堆女性小衣,我不该管吗?告诉我真相!”我问道。 “没有真相,儿子,并没有什么真相。” “有!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要砸烂你的锁,然后撬开你的嘴,让你告诉我,你不是个好人!”我已经出奇愤怒了。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我又没有伤害别人,秦,你越来越过分了!” 他还在狡辩,他……或许就是强奸雨的犯人,不然雨的妈妈怎么会看着我就发了疯!我越想越气,就像看到了一个恶贯满盈带着镣铐的犯人一般,我问他:“雨,你还记得吗?” 他的脸上满是疑问,说道:“雨?不认识。” 我想,他犯案的时候,或许还不知道名字吧,我把手机掏出来,找到雨的照片,给他看,问道:“这你不会不认识了吧!” 他突然笑了笑,说道:“你女朋友啊?” 我把手机直搁在在脸上了,问道:“爸!你到底做过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使劲跺了跺脚,说道:“我真认识什么雨啊!这个女孩不就是上次直播中看见的那个你的同学吗?” 真不认识? “就在新城郊区,路边的那所院子,还有……那架秋千!”我想刺激他,其实说到底,我仍旧什么证据也没有。 他看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真不知道?我的心渐渐宽松起来,莫非……莫非,雨的妈妈看到我,发了疯,这只是个巧合?或者,其实就是我想多了…… 我自己告诉自己,爸爸不会是凶手的,哪怕事情这么凑巧,那也不会。我渐渐冷静起来,然后把爸爸手上的毛巾抢过来,一边擦头一边坐下来。心想:我到底在干什么?不在学校好好看书…… “沙发我刚刚洗过,儿子啊!” 他指了指沙发,叹了口气。 我想,仅仅凭这么点证据就怀疑自己的爸爸,我也真是够够的。 “儿子,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爸爸告诉你一句话,你一定要相信。”他端来一杯热水,几件新衣服,然后坐在我身边,说道。 “爸,抱歉,你说吧。” “我绝对没有做过不法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儿子,你是我的骄傲!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除了我,也没有人能关心你了。” 我第一次听见爸爸说这种话,夹带着嗡嗡的电风扇的声音,房间显得那样地宁静。 “那,我们的亲人呢?去哪里了?”我问道。 的确,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爸爸这边的亲戚。我一直想问,但是我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所以我也没有问。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爸爸尴尬地向我一笑。 我端着热水的手突然停下来了,我转头望着爸爸,用眼神表示我的质疑。 “真的,儿子,孤儿院的人说,在河边捡到我的时候,只见到里面有一个纸条,上面有一个地址,还有一句话:生了不该生的人,多了不该多的人,对不起,我养不起你了。’” 孤儿…… “那,那你去过那个地址吗?”我问道。 “去过,什么也没有了,我只看见一堆大大小小的坟墓。” 我想,或许那是爸爸出生的地方,时隔这些年,都荒废成墓地了吧。 我喝了一口热水,见热气往上蒸腾着,仍旧不敢接受爸爸原来是孤儿的事实,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是如此地合乎情理。 “那妈妈呢?她是怎么死的?”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今天这个机会,我觉得应该问出口。 “你妈妈是心脏病突发……”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她心脏病突发呢?” 爸爸望着我,有些犹豫,又有些挣扎,最终,他说道:“我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逼他说什么,房间沉默了下来,但是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儿子,问你一件事,你说的雨,她怎么了?” “爸,你还记得公交车上我和一个女孩子救下整车人吗?那女孩就是她,我还挺喜欢她的。” “原来是她啊!”爸爸点了点头,说道。 “说来也奇怪。”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她被直播那件事吗?其实是有人故意陷害的,虽说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看到了那个人的笑,谁会在这个时候笑出声呢?现在全世界都造谣她是被人那个过的,虽然……那很可能是事实……但是的确是有人想通过这件事整她!让她抬不起头来。” “确定吗?” “当然了……陷害她的人,就是她的舍友,唉,你说这几个人怎么都被分到914这个宿舍呢?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又进不去女生宿舍,有什么办法?” 爸爸突然一激灵,说道:“儿子,交给我吧,保证不会让这个女孩再被陷害了!就算是爸爸为你做了一点事情。”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早背着工具包就出去了。 他直奔我学校,东问西问,问到了大一女生宿舍楼,若无其事地往里面走。 第七十八章 证件 “干嘛的?”宿管大妈叉着腰问道。 爸爸从工作服的里襟掏出自己移动通讯的证件,说道:“你好,接到维修电话,我是来修路由器的。” 宿管大妈仍旧有点不信。 他把身份证拿出来,手递手交给了宿管大妈,说道:“证件压你这儿。” 大妈还是半信半疑——其实他的身份证就是假的!关于他身份证,我至少见过十几个版本。 我爸,秦秉文叹了口气,直接把包放在地上,把工具一件件拿出来,以示清白。这时候他设置的闹钟响了,他假装借电话,说道:“我到楼下啦!哎呀,你们宿管不让进啦!好了,找上头去吧!真是麻烦啦!” 宿管大妈一听找上头,早就信了七八分了,于是放手让他进去了。他挺直腰杆往里走,还问旁边的女生道:“0914在哪里?”,然后和那个女生说说笑笑就上去了。 0914,就是这个宿舍了,站在它面前,秦秉文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对于他这样的老手,这点情绪显得很不合时宜。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个女生宿舍的门,原来他的紧张不是假的,里面有个女生——江采苓,正在试自己网购的小衣。其实还没有穿上呢,只见门口闯进一个男人,她大喊一声,秦秉文立马鞠了一躬,说道:“抱歉,我是来修路由器的,不好意思!” 江采苓兜上衣服,斜眼看这个男人,她看这个男人还挺正直的,又长着一张五官俊朗的大叔脸,很男人……看着看着,居然红了脸,她说道:“哦,以后要敲门的。”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江采苓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人,从小是妈妈养大,又没有兄弟,所以她喜欢的异性,大多比她大,今天遇见的这个人,她觉得还挺顺眼的。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没有看到……” 江采苓红了脸,说:“你看到了也没事,我又不好看!” “你很美啊!”秦秉文很认真地说道。 “你刚刚说没看到,现在怎么又说我美了。你看你撒谎了吧!”江采苓自己也诧异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没有看你,就能感受到你很美,美是感受到的,知道吗?” 江采苓笑得花枝乱颤。 “大叔,我们这里的WiFi信号很好啊,没有坏。” 江采苓指了指墙上的路由器。 “我是接到维修电话才来的,你们这里的确有网络,但是你不知道,坏了的路由器仍旧会有网络,但是却有极其巨大的辐射,我看这个路由器有三年了,要维修了,所以公司让我来维修一下,不然这辐射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在辐射中工作。” “哦哦,那你一定要小心点哦!” “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只见秦秉文他正儿八经地把工具掏出来,然后说:“美女,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江采苓立马过来帮他扶梯子,她看见秦秉文结实的臂膀,心里升腾起一股安全感。 “把螺丝刀递给我一下。” “那个,是那个,你好笨哦!” 秦秉文逗得江采苓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快修完了,这时候江采苓突然接到了电话,她一看,是陆婉婉的,只见里面说:“来图书馆的咖啡厅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大叔,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秦秉文笑了笑,说道:“走之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江采苓……” “真好听。” “谢谢。” 说完,她就走出去了,这时候秦秉文四周一望,确定安全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非常小巧的器械,然后很巧妙地安装在了路由器里面。 他的动作很娴熟,紧张而又不焦虑,就像是一个巧妙的手术师,满头大汗,手却抖也不抖。他深知自己即便是被人撞破,还是能化险为夷。 完成的时候,他看到江采苓的小衣还在床上放着,他想到了秦,然后出门了。 雨此时已经从医院出来了,此时正在宿舍楼下,秦秉文带着帽子,在楼梯口和她擦肩而过,双方都没有认出来。 秦秉文就这样走了吗?不,他怎么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以维修路由器的名义连闯十几个女生宿舍,却又十分完美地糊弄了过去。其实,我真心希望他能够找了一个好女人,然后结婚了算了,总得有人管着他啊!可是偏偏他又好面子,在妈妈的灵堂放下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正在前往图书馆的江采苓只觉得恍恍惚惚的,她的头脑中仍旧是那个男人的影子,当他闯进来的时候,当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她的内心甚至是喜悦的,她就这样想着想着,就到了图书馆的门前,只见陆婉婉在图书馆三楼的阳台向她伸手,一个男人坐在她旁边。 她上楼,便看见陆婉婉与魏贝泰对坐着。陆婉婉环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呦,谁买的玫瑰?”江采苓问道。 陆婉婉笑了笑,看到了花瓣上的灰尘,她当然没想到这是一束二手花,只以为是路上不小心沾染上的。 “约两个人,只给一个人买礼物,合适吗?”江采苓笑了笑,打趣道。 魏贝泰把蜂蜜从包中拿出来,他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说道:“喝蜂蜜对皮肤好,江小姐,送你的,不要嫌弃。” 江采苓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价签,心想:这个人买这么贵的礼物,肯定有所企图。 三个人坐定了,陆婉婉端着奶茶,突然问道:“采苓,你妈妈……” 江采苓一提到这个话题,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她说道:“还要拘留一段时间……我大伯也找了好多人,幸好不是最坏的结果……” “都是那两个人害的!”魏贝泰说道。 “哪两个?”陆婉婉笑道。 魏贝泰冷笑一声:“你不知道?” “是不是那个‘天然美女’?” “诶,你不是喜欢她挺厉害的嘛!”陆婉婉打趣道。 “以前那是我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自从看你的直播后,我觉得她比你差太远了!” 陆婉婉心里万分得意,她想,她的努力终于把魏贝泰拉回她的身边,她还要再接再厉。 雨后,并没有阳光升起来,天空直接昏暗下来,原来太阳已经下山了。咖啡厅里面的灯光恍恍惚惚的,想要营造一个安静的氛围。 他们已经结成了同盟,就是为了彻底将雨置于死地。 陆婉婉神秘地拿出手机,找出照片拿给魏贝泰看,魏贝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你怎么拍到的!太厉害了!” 魏贝泰想起来,他买完鲜花后,偏巧看到了从小区从来的雨,他没有想到雨是做这种事情去了,他的心平衡了,他想:拒绝自己的果然是个渣滓!对这样的渣滓还能这样好,自己真是个好人!那么,现在已经证明渣滓就是渣滓,到了替天行道的时候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什么报复,而是正义。 “就该戳穿她的面具,装什么装!”魏贝泰恨恨地说道。 “你终于知道自己开始是错的吧!” 魏贝泰使劲点了点头,问道:“婉婉,照片这个怎么弄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该想的是,怎么去好好使用它……” 魏贝泰笑着把陆婉婉拉住,然后碰了碰她的脸颊,说道:“我可是《花溪日报》的实习记者,请不要侮辱我的职业,也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 晚上,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把窗外的太阳花全都打残了。 今夜我没有回学校,爸爸给我做了饭,我和爸爸还有雨雨,很享受地吃完了这顿饭,饭后,爸爸看着广懂对新良比赛,我一边帮雨雨整理毛发一边和爸爸聊着球员,温暖的黄色灯光照进了我的心里。 对于这件事情的发酵,雨是后知后觉的,她只是在正常地学习与生活,直到她接到一通电话。 那时候是精神疗养所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李玉小姐说道:“雨,你知道你缺钱,知道你要交医药费,但也不能做这种事情,怎么能出卖自己呢!你这叫做自暴自弃……现在,院方觉得这几年来对你们的付出,让他们寒了心……你来接你母亲吧。” 还没等问,对方就挂了电话,雨有点懵,这时候手机页面推送了一条消息,是著名的弹幕网站一个视频主制作的视频,而视频的封面正是自己。她的心跳得很快,全被不安占据,她打开视频,立马显示的是她那天上车和接钱的录像,而且反复剪切,配着歌曲《我是一朵白莲花》,雨知道,正是叫做“贵畜”的视频制作方法。提出看到主页上,居然全是有关自己这段录像的贵畜视频,紧接着,知乎等一系列app上,这些视频疯狂传播,弹幕和评论动辄达到几万条。 雨的脑袋一片懵,这时候她手机又响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一张照片,雨的妈妈惊恐地站在院门口,旁边是一堆行李,又发来一句话:来接吧。雨看到妈妈,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冲出宿舍门,狂奔起来,路上的人渐渐形成了人墙,仿佛观看百米赛跑的观众,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看着雨跑出去。这是一道布满眼睛的墙壁,每只眼睛都像是一只吸虫,正贪婪地吸吮着雨的生命,她害怕极了,使劲想要逃出去,可是这眼睛组成的墙壁如此地长,没有尽头…… 她摔了一跤,正好被人录了下来,五个小时之后,以她摔跤动作作为原材料的贵畜视频又传播开来。 …… “这叫做新素材,要有素材,热点,传播度,才算是好好利用这段视频了……” 那天魏贝泰对陆婉婉、江采苓就是这样说的。 “你真的不打算在新闻媒体中爆出来吗?”陆婉婉狐疑地望着他,问道。 “我问你,最近一个月,看过电视新闻吗?”魏贝泰反问道,然后转头又看了看江采苓。 江陆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现在是新媒体的世界,视频用好了,我们可以让全世界知道,用不好,不仅没有传播度,而且还暴露了我们自己,给新闻?太浪费了!我们手握的这段视频,包含了几个要素:直播、单纯、钱、豪车、中年男人、好奇心……天哪,真不可思议……我会让这段视频通过另外的方式进入大家的视界,然后在app与网页间传播,而且还有成为年轻人的梗,最后引导人们进一步发掘新素材!” 魏贝泰望向窗外,捏瘪了手中的纸杯。 “我明白你的方向了……”陆婉婉说道:“只是我不明白,怎么才能引导人们进一步发掘新素材?” “你听过‘流浪哲人’的故事吗?伤海一个拾荒的老人因为一段很有水平的语录成了网红,于是成千上万的人,拿着手机和相机去拍他,想获得新素材蹭蹭热度,增加粉丝和播放量,最终增加收益。那么,他们真的关心这个老人吗?就像这世界上的人,谁在乎真相呢?” …… 雨当然不知道那些对话,她艰难地爬起来,隐隐约约有些头晕,像是要摔倒,但是妈妈站在医院门口的照片一下子让她打了一个冷颤,于是她顶着烈日和更加灼人的目光,奔向郊外的医院。 我正在家里坐着看书,手机充着电,从昨晚上开始我就没有搭理它了,我全然不知道有关雨的任何消息,然而一阵门铃响起了,开门,挺拔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 “你……”我还没有说话,眼前人便走屋子,坐下了。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很懵,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我家门口?这真是太奇怪了,我心想道,但是我仍旧被她所深深吸引住了。 我敢保证,这是我见过最帅气的警察了,而且……还是女的!就像我最初的反应一样,挺拔这个词是最为合适的,一瞬间只觉得英气逼人。 第七十九章 秦 “你是秦。”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用陈述句。 我点了点头,她掏出那个红红的证件给我看,我见到上面写着:鹿无虞三个字。 “他人呢?”还是这么精炼的问句。 我心里一瞬间反应过来了,莫非爸爸偷拍的事情被警察知道了? “他出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我找他干什么吗?” 对于父亲那点事情,我是深恶痛绝的,但是我突然想到爸爸会端着碗,蹲在监狱里唱:手里捧着窝窝头……我的内心一阵颤栗。 “问你话呢!” 我镇定下来,回道:“不知道,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人?”她冷笑一声,接着说:“谁说不是呢!” 想必是一定发现了,我正想求情呢,鹿无虞突然站起来,白皙的手握着手机直搁在我眼前,说道:“看看这个视频,我再问你。” 天啊!她连父亲拍的视频都有了!还让我看,我心中正疑惑,突然发现她根本不是说的我爸,而是……雨。 那段雨上车的视频,我心情复杂地看完了,放下手机,她正直愣愣看着我。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据我了解,你是最接近她的人了。” 我还没有缓过来,只是点了点头。 她说:“我是来帮她了,我知道她的为人。” 我起身去拿手机,把相册打开,把那张拍下雨补课的照片给她看。 “果然……”她把警帽摘下来,我看见水波一般的发丝铺满了肩膀。 在和她商量对策之前,我很好奇她和雨的关系,于是我从她那里渐渐知道了雨的过去。 秋千下,站着小雨。 十五岁,中秋。郊外的小房子里,秋千架被夕阳拉着很长很长,雨和妈妈在家兴奋得拿出月饼,告诉雨说道:“你看,这是蛋黄的,这是豆沙的,这个,这个红色包装的,就是你最爱吃的菠萝味的。” 穿着紫色裙子的小雨拿起工具,把菠萝味的月饼切成三块,然后笑道:“爸爸一块,妈妈一块,我一块。” “你爸爸快回来了,我去看看排骨啊!”妈妈说完就走进厨房了。 一阵脚步声,雨赶紧走到门前,开门,果然是爸爸。 “爸!” 她扑过去。 爸爸没有笑,用很抱歉的眼神看着她,雨奇怪的瞬间,往爸爸身后一看,是一个女人,爸爸抱歉的眼神也渐渐消失了,他推开雨,走进房门,只见妈妈迎出来,喊道:“老公!” 门外的女人哼了一声,说道:“谁老公?这是我老公。” 爸爸看了雨一眼,又对那个女人说:“你出去吧,给我五分钟。” 窗外红色的夕阳把整个房间照得鬼蜮一般,爸爸走进房间,妈妈发着抖,跟了进去。激烈的争吵,妈妈凄惨的哭声,那时候的雨不知道爸爸这叫做丢弃妻女,不知道这叫出心,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个想法。 “来,小姑娘。” 外面的那个女人把雨叫过去,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叫姐姐。” 雨没有叫,她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拉着雨走进屋子,顺手拿起一块菠萝味的月饼,塞进嘴里,说道:“姐姐告诉你哦,以后呢,你就不要加那个人爸爸了,你知道了吗?”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再属于你了啊,他属于我了。” 爸爸摔门而出,拿着公文包,叫到:“我们走!” 那个女人把一块菠萝月饼喂进爸爸嘴里,然后出去了,妈妈泪眼婆娑地跟上去,雨也跟上去了,只见爸爸骑着摩托车顺着小道就走了,妈妈紧紧跟着,雨也跟上去,妈妈转头吼道:“雨!去秋千上坐着,等我们回来!” 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了。 这架秋千,是她八岁的时候架起来的,那时候爸爸刚刚因为工作升迁,花钱买了这栋小别墅,过上了让人羡慕的生活,雨记得很清楚,爸爸从小树林中扛进来一根削得光滑无比的木材,对着雨和妈妈说道:“我们给宝贝女儿架一个秋千!” 三个人忙了一整个下午才架起来,雨坐在秋千上,笑靥如花。 爸爸和妈妈,一左一右,使劲把秋千荡在最高处,雨高声大喊道:“爸爸,妈妈,太高了!我好害怕!会不会倒啊!” “只要有爸爸在,这个秋千永远不会倒。” …… 然而在这个中秋,雨却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她荡着荡着,突然感到有一个阴影在接近自己。她转头,一双十分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提起的记忆。 雨虚弱地躺在地上,她的眼睛肿胀着,只能模模糊糊看清那个人的样子,还有,他张着他糟心的嘴,吃掉了最后一块菠萝月饼。 门外一声响,妈妈拖着虚弱的躯壳回来了。 “妈!跑!” 想不到妈妈大喊一声,猛得向那个男人扑过来,妈妈被打翻在地,那个男人顺势扑过来,妈妈剧烈地反抗,在打斗中,她拽住男人的耳环! 那个男人咬紧牙,打到了妈妈的头上,然后转身走到雨身边。 巨大的刺激,丈夫的离去,女儿的受伤,那迅猛的一拳。 那男人见这场景,而且他也得手了,丢下母女就跑,雨挣扎起来,跑到妈妈身边。 “妈,妈……” 妈妈还是烦躁状态。 “妈,我是雨啊!” 妈妈安静了下来,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傻傻一笑,失去了意识,倒下了。 …… 鹿无虞警官在讲述的时候,我被震惊了,我仅仅知道她曾经遭受过变故,可谁想是这样的事情呢,世人皆道事事寻常,但雨的命运却总是无常? 此时的雨正在跑向精神病院接妈妈的路上,烈日突然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那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那么多人故意把路边的水溅在她身上。 …… “可是,伤害雨的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找了好久好久,跑了三省十二市,他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警官讲完雨的故事,对着我说道。 “想不到是这样……”我心情有些低落,我曾经以为我是世界上很不幸的人了,但没想还有这样命苦的人,父亲离开,母亲发疯,自己还被…… “为什么今天来找我?”我问道。 “我一直关注着雨,今天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看到我一脸疑问,她掏出手机,拿给我看,这时候,我才知道视频的事情。 我的内心像是下了一阵雨,我想冲出去,但是我没有,我和警官交换了号码,然后跟警官说:“我去找她,你放心,摆不平我联系你。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帮忙拿着雨补课的照片回一趟警局,替我报个案,这属于造谣生事了,我和雨会在今明两天本人去一趟的,麻烦你了。” 警官点了点头,拿起帽子,走了。这个英气逼人的女警官却给人一种无比的踏实感。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爸爸开门进来了。 “你在家?”他提着一兜子蔬菜,问道。 我两步作三步冲上去,把爸爸手上的菜夺过来,放在桌上,然后直问到他脸上。 “爸,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你知道吧?我现在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 他有点震惊,然后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抽烟吗?” “你平时没发现吗?我不抽烟的,我这个工作……”他皱着眉说道。 “我问的是你以前,很早以前!” “抽过一段时间,后来戒了……” 果然!果然是抽过烟的。他抓起他的手,摸了摸,问道:“你的手怎么这样粗糙!” 他摊了摊手,苦笑道:“一个电工的手能光滑到那里去?” 中了两个了,他在怎么说都是狡辩,但是我突然看见他的耳垂,说道:“爸,你让我看看你耳朵!” 我让他坐下,我仔细看着他的耳垂,完整的饱满的,没有被撕扯的痕迹。 “爸,你整过容吗?” 他站起来,端正地站在我面前,有点生气,但是碍于对儿子的爱,他没有说任何话出口。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于修远的。 “诶,你女朋友跑了,我看见她顺着大学西路那边,你赶紧去找找,这都快下雨了。” 听到地名,我立马知道她要去的地方——精神病院。 我就要开门出去了,但是我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了眼爸爸,他的嫌疑仍旧很大,但是我真的惹他生气了,可是他说道:“出门注意安全。” 我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刚刚好看见雨赶到了。 雨好不容易跑到精神病院,却看见妈妈在冷雨中站着,发着抖,头发蓬松,嘴唇发白,看到雨的时候,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像那些年时的那样,雨紧紧抱住妈妈,那些视频带给她的痛苦,她只能借助母爱去化解,她号啕大哭,却明白妈妈现在才是小孩子,她才是该照顾别人的人,可是雨不知道该带妈妈去哪里,这家医院不愿意收容她们了,又一次地变成了孤独者。 “别在雨里了!”我跑过去喊道。 雨的妈妈又大喊大叫起来。 雨使劲抱住妈妈,摸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说道:“妈,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那个男生……他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妈妈安静下来。 我抓起雨的手,说道:“跟我走。” 我知道路上有一间很小的旅馆,下面还有一间面馆。我把伞撑开,交给雨,又把上衣褪下来,让她们擦头发。 这把伞不够大,雨悄悄偏向我这边,我说:“把伞给我。” 她乖乖交给我,好像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我让自己的肩膀淋湿。 雨好像不敢用我的衣服,然后我站住,一边给她们俩打着伞,一边给她擦头发,说道:“衣服虽然不干净,到旅馆了你们再洗头吧,总比感冒了强,你本来就虚弱……” 雨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她轻轻地低下头,让我给她擦干。 雨大了起来,叶秋华走得太慢了,于是我背着她,一直到了旅馆。 旅馆很小很小,但是因为是雨天,店家告诉我们,都快住满了。 “还有一间,大床房。住不住?” 我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店家不耐烦地转身过去了,于是我只得说:“好好好,就这间了!” 雨却率先掏出钱来,我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没有阻止她的理由,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至少住得舒服一些。 这个房子很老了,木结构的,房间窗户有点漏风,但是很干净,仿佛电视剧中古人的闺房。 我听见有人发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于是我说:“你们先洗,把妈妈的包裹中的旧衣服换上,我去弄吃的,待会让妈妈吃药。” 雨轻轻拽住我的衣袖,看着我说:“秦……我,有点怕。” 我突然记起,我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她说过,她害怕空荡的房间,害怕陌生,害怕不安定的一切。 “你放心,我在外面会锁住门的,雨,妈妈在这里,你必须要强大……直到我回来!” “好!”我看见她的眼神坚定了,她继续说道:“那你先去换衣服,妈妈这里还有另外一套病服……你要是不介意……” “不介意!” 我换完衣服就出门了,幸好病号服都很宽松,我还勉强能穿。虽然有点不是很舒服,但是的确能穿,在这个时候,还能指望什么呢?实际上,能有衣服就算不错了,是吗?不是吗? 我走到大堂前,问道:“附近有饭店吗?” “没有!” “那有什么吃的?” 其实我也知道,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吃的东西呢?实际上,事实就是这样的,我们的生活常常遇到这样的问题,让我们无比抓狂,但是我必须要问一下,问一下,如果不问,那就彻底没有了,于是我对那个服务员问了问。 “方便面!” 方便面,那时候爸爸上晚班,我常常吃这个,于是我嘴角上扬,跟老板说:“您这儿有没电锅?” 第八十章 晚餐 “你事情怎么这么多!”他有点不耐烦。 “喂,知道顾客是上帝吗?有就赶紧拿出来。”我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白了我一眼,蹲下去,在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型的电锅,我买了三包泡面,两根火腿,还有一包酸菜,一包萝卜干。我先去水房把锅洗干净,然后高兴地上楼了。 “老板,有什么蔬菜吗?”我问。 “你认为这里是菜市场?” “我就问一下。” 店员叹了口气,低下腰,说道:“怕了你了!” 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西红柿,递给我,说道:“这是我妈妈让我上班时当水果吃的,拿走!”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谢了,多少钱?” 他摇了摇手,一边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相机,仔细擦拭起来,一面说:“先吃东西去吧,以后别加我老板老板的,我只是工作人员,叫我张英豪。” “豪哥,谢谢了。” 他递给我一张酒店的名片,说:“上面就是我电话,我看着你面熟,像是以前住过的一个客人,我就认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他低头擦相机了,我收好名片,就上了楼,只见楼梯往上一道照片墙,想必都是他拍的吧。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雨和妈妈都已经洗完,雨湿着头发,我看见一些短发轻轻贴在她可爱的前额上,一瞬间,我的心间仿佛有一股清泉流过,然后又看见我的衣服居然在房间里挂着,和其他衣服一起,都被雨洗干净了。我想,我似乎有点……如果真像于修远他们说道,雨真是我“女朋友”……那该多幸福啊…… “我去给你们拿吹风机,对了,这个烧上水,其他的我来,我保证让你们吃一顿,就想吃一辈子……” 等我下楼的时候,服务员看到我都要躲了,我拉住他说道:“有没有吹风机!” 他想说我事情多,但是一开口,他自己都笑了,我也笑了,说道:“待会儿给你带下来。” “你这哥们真有意思,我只见过带丫头过来的,没见过带一对母女过来的。”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哥们,小心说话。” 上楼后,雨吹头发,我负责煮泡面。 说到这个泡面,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西红柿芡汁,然后伴着酱做拌面吃,还有萝卜干和酸菜。这些都是爸爸告诉我的,他总是竭尽所能回家给我做饭,但是真的很多时候,他要抢修电路,真的毫无办法,于是他告诉我如何自己暂时解决肚子问题,这时候雨走过来,蹲下,说:“我给你切西红柿,勾汁要切小瓣,火腿切丁好吗?” “看来你很有研究啊!”我转头问道,突然觉得她或许跟我一样,很多时候都是依靠方便面才度过那段时间。 “那可不,诶,秦,你最想吃什么?”她问道。 “你知道吗?茄鲞……看书的时候都馋死了!” “我也是,我也是!”她的眼睛都发出光来了,我知道谈起《红楼梦》,我们总会说不完。 世事是如此神奇,在那些孤独的时刻,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想着千方百计把一碗泡面做得好吃,我只知道自己是孤独的,但是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孩子,也是这样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肚子,做着一碗泡面。那么,这样说,我们是孤独的吗?我们仿佛互相陪伴着,一起度过那些时光,然后相遇,这不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吗? 我们蹲在那里做着饭,雨的妈妈仿佛小孩子一样,眯着眼安静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快,把火腿给我!” “熟了吗?” “尝一下,尝一下。” “哇,好吃!” “再尝就没了!” 我做了那么些年的泡面,真的,这是我最好吃的一顿,雨的额上朦起薄薄一层汗珠,但是她很开心。 外面气温骤降,雨越来越大,但是室内却烟气氤氲,窗上糊起一层白气,吃完,我跟雨说了警察找我的事情,还有我拍到的具有决定性证据的那张照片,我们约定好明天一起去警察局。 “喂,秦,你居然跟踪我,还拍我,是不是?”她调皮地看了我一眼。 “我,那是跟着我爸去工作,不小心看到的。”我故意说道。 “那你,拍什么照片?” “我想拍一下天空呗,谁知道顺便拍到你了。” 她对我羞羞脸,我正准备说话,只见她很认真地转过身来。 “秦……”她看了我一眼,说:“真的谢谢你!” 我一瞬间也怔住了,我看着她,说道:“你不用在乎网上那些流言,真的,我要说的是,你就坚持做你自己,清者自清,认识你的人,比如我,于修远,陈老师,都不会那样想的!”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还有我爸!他也支……” 提到爸爸,我的内心突然又沉重起来,我想起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爸爸两个字仿佛拴着绳子的铁坠子,绳子一头紧紧扎进我的心房中去。 她摇了摇头,问道:“爸爸……怎么?”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想必你爸爸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吗?我望着窗外,只见大风把木窗吹得砰砰直响。 我们让妈妈吃了药,然后谈论市区还有一家病院,明天先去警察局,然后安置妈妈,说完,天色黯淡下来,这时候,我们意识到房间只有一张床。旅馆没有其他房间了,我决定打一个地铺…… 夜里一点,窗外的雨越来越大,电掣雷鸣,我们都睡得不算安稳,突然窗户被大风吹开,一股巨大的风推窗而入,灌进了我们的梦乡,叶秋华突然大叫起来,外面飞沙走石,好不恐怖,雨赶紧安抚妈妈,我立马推紧门窗,回头看时,一片狼藉,地面都湿透了。 “阿姨,别怕,我在这儿呢。”我走过去,帮着雨,哄着妈妈又睡着了。 地铺湿透了,雨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床大,你睡那头。” 我有点不好意思,实话说,除了我妈,我还没有过。 风从窗户的小口猛得灌进来。 雨往里面靠了靠,她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可是我的上衣都湿透了,也没办法睡床上,雨从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给我单独在床上铺好,说:“你,这边……把衣服……了,钻进去……” 她把脸背过去,假装睡着了,我上去,钻进被子中去,此时我能感受到床单上还有她的余温,很温暖,尤其是窗外电闪雷鸣的时刻。 夜里两点了,我能感受到雨没有睡着,她似乎很害怕,每一次雷鸣之后,她都会发一次抖,我说:“还没睡呢?” 她愣了好半天,说道:“有点怕……” “把手给我。” 她轻轻把手抽出被子,只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我们俩中间的空白处,我握住她那根手指头,有点点颤抖,就跟那次一样,就仿佛是一株含羞草,但是我握住了一分钟之后,颤抖停住了,尽管窗外的风呼啸不止。 就这样,两个人都不曾说话,就这样握着一根手指头,我与她的世界联系起来了。 迷迷糊糊睡着,夜里三点起来,我被这世界震惊了,风停雨住,天上空中一片皎洁,仿佛是真空的宇宙,但是氤氲的水汽却被浓郁的月光晕染,天地山水,世间一切,都美得不可方物。雨,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坐在窗前,也许也是被这雨后胜景震惊了。我起床走过去,又想起没穿上衣,于是裹住被子,走到她的身边。 我坐在窗台上,荡着双脚,在我小时候我常常这样思考问题,我问雨:“没睡?” “被这么美好的景色惊醒了……” 我很诧异她把美好与惊醒两个词放在一起。 “秦,你知道吗?妈妈疯了的那天晚上,也是突然下了一场这样的大雨,我们躲在空荡荡的家里,一夜不曾合眼,后来雨停了,跟这场景一样,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它美,而今天,我觉得这景色很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心里知道答案,但是我不说。于是我笑了笑,说道:“那你知道吗,我妈妈过世的那边晚上,我也曾这样坐在窗台前,窗外的月色很美很美,但是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戳破了一般,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但是今天,我觉得它很充实,我知道为什么吗?” 她转头看着我,用那双贝加尔湖一般深邃的眼。她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原因,但是我不说。” 时间的流承载着我们的笑语向前,我们内心知道一切秘密,但是都没敢说出口,凌晨五点二十,天空突然变得仿佛绚烂的宝石一般,我们刚刚说得起劲,只见天空划过一道极其耀眼的星光,就在我们的面前,仿佛动漫插画一般。 “流……流星……” 啊!流星…… 我们大喊一声。 “嘘!”妈妈在睡觉,我们同时把手指竖立在嘴唇上,互相憋着笑看对方。 一颗流星划过。 “没了吗?”雨的兴奋劲刚刚起来,可是天空又黯淡下去了。 我刚刚准备劝她,只见无数道星光,从银河的一角出发,迅速而又精彩了划过整片天空,把天空照得斑驳,闪亮。 流星雨啊! “好美!好美!秦,你看!” 她的眼反射着星光,仿佛快要溢出湖面了。我使劲点了点头,没有料到大自然会给我们这样一次精彩的相遇。 “雨,流星雨划过的时候,许愿最灵了。”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你先说。”她歪着头问道。 “那这样,我们玩一个游戏。”我抖了抖眉毛,继续说道:“倒数五个数,我们对着流星雨说出自己的愿望,怎么样?公平不?” 她久久地看着我,没有回答,我又问了一次,她点了点头。 五……四……三……二…… 我们俩抬头看着流星,把手括在嘴前,一!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我们说出了同样的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怔怔地看着我,我也怔怔地看着她,流星仿佛都停留在半空,好久,我说道:“你放心。” 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我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我甚至能感到她在抖动,还有她刻意在抑制自己的反应,我知道,她这是应激反应,仅仅是肩膀的接触,她就会如此害怕,于是我把手拿开,她说道:“对不起。” “你放心。” 除了这句,我想不到其他更加贴切的语言了。 “诶!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玩这个游戏的!”她突然活泼起来,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这样说?” “秦,刚刚倒计时的时候,是不是很紧张?” 鹿无虞警官通知我们先去她家,有话对我们说,下午再一同去局里。 早上收拾完之后,就去退房了。张英豪正在那里玩弄着自己的照相机,他一边办理退房业务,一面笑道:“我在这里工作也有十年了,第一次见你这样奇怪的客人,做完你俩是聊了一整夜吧?” 我假装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道:“偷看啊!” 他笑了笑,递给雨一张照片,雨一看,红了脸。 在深蓝的海一般澄澈的天空中,绚烂的流星雨丝一般,梦幻得恍如梦境,我们俩坐在阳台上,四目相对,万种情思,悉在眼中,我想,这大概就是要说完“我想和你在一起”之后的一瞬间吧。 张英豪把身份证交给我,然后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女朋友不错啊!下次还来这,有一间那个房,什么都有,圆床吊绳……” 我苦笑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哥们。” “诶,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大学生?” 我点了点头,继续听他说道:“一看你就是,那个,我也想考个本科,有没有办法?” “嗯,有,就是非全日制的。” 这个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些不能够说出来,有些残酷,有些不安,但是我看着他的脸,只见他说道: “那也行啊!” 第八十一章 笔记 “哦,我们学校里有一个书摊,有很多资料书,我这里也有几本你能用的笔记,找时间给你送来。”我说道。 说到这里,我真想起来那些为了考试的日子,或许我也曾他那样迷茫过,真的,我想能帮他一点就算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的,几本书真的不算是什么。不过说回来,那些笔记的价值可是非常高的,因为这是把很多很多的工具书浓缩在一起的结果,看了这本书,可是比看了一大堆书都要强很多倍的,这可不是骗人的,这是我整理的全部的精华所在,但是我真的愿意去帮助他。 他赶忙作了几个揖,笑道:“不用送这里来,我去你学校找你吧,顺便送你,带上嫂子,还有阿姨,去我家做做客。” “一言为定!” 我们说好,就往鹿无虞家出发了。 其实令我很意外的是,雨母亲在女儿面前,真的非常听话,我们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雨走在中间,牵着妈妈,但她另外一只手,轻轻地碰上我的手指,我顺势牵住,我感受到轻微的颤动,但是这颤动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 路上有几个年轻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用手机拍照,我想,明天,不,今天下午就会有新素材出现在网络上吧。但是我似乎很骄傲,我握紧雨的手,昂首挺着往前走,我们是无比正常的一对情侣,我喜欢她,所以我们在一起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导航的目的到了,是个很安静的独栋,隐藏在高楼大厦之间,进去的之前,雨笑着说:“秦,我们去买点东西,鹿警官最喜欢喝香蕉牛奶了!” 我想,雨还挺会办事儿,到掏钱的时候,她又拦着我,说道:“我家教的小时费可贵了,改天给你也介绍一个。” 到门前就可以看见鹿无虞正在草地一角喂一只萨摩耶和一只英短,她蹲在地上,没有看见我们。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天英气逼人的鹿无虞,今天穿着纯棉休闲服,是一身小熊套装,宽松又可爱,简直就像是变装达人,听见脚步,知道我们来了,她蹦蹦跶跶来开门。 只见雨一把扑到她的怀里。 她轻轻摩挲着雨的发丝,说道:“好久不见,没事啊,没事。” 雨点了点头,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这时候,我突然觉得女人在有点时间,会比男人还坚强,雨那个时候,不也是让妈妈扑进自己的怀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吗?从此以后,我要让她们有所依靠。 过了会,鹿无虞扶起雨,然后对叶秋华说:“阿姨,最近可好,进去坐吧。”然后转头对我说:“你也进来。” 我被放在最后一位,于是歪了歪头,表示无奈。 鹿无虞的房间很有设计感,带点可爱,但是她的工作室,却井井有条,一丝不紊,大大小小的档案袋和笔记,整齐地安放在书柜中。 雨让妈妈坐下,鹿无虞走过来,将一只小兔子娃娃塞在她的手中。 “今天叫你们俩过来,有三件事要说。” 她笑了笑,歪了歪头,让我们俩坐下。我们并排坐着,我看得出雨很信任她,想想也是,帮助雨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光,并且还一直关注他,直到现在。 “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我可能要出国了,就是‘追凶行动’,近段时间我不会回来,秦,你要照顾好她。” 她看了我一眼,直到我点头,然后转头向雨,说道:“第二件事情,你的案子,我们已经把它列入攻坚计划之中了,所以,抓到凶手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请你放心。” 雨睁大眼睛,又不敢看我,直到鹿无虞说道:“秦已经知道一切了。” “对,我昨天就知道了,我们在一起之前。”我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她轻轻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我,我扶住她的肩膀,发现她剧烈颤动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就像我小时候摔了一跤,其实你只是摔了一跤。”我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现在我已经把你扶起来了。” 雨的颤抖安静下来,她抿着嘴,点了点头。 鹿无虞瞪着大眼睛,手中的香蕉牛奶都撒了一地,她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那个,我再确认一遍啊,我没有听错……你刚刚说‘在一起’……” “那是当然!”我说道。 雨像是介绍朋友一样,把手摊向我,说道:“当当当当,这是我男朋友。” 我也向着她,说道:“这是我女朋友雨。” “哟哟哟!”她赶紧跑出去,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跑了回来,抱着一个一人高的大熊娃娃,说道:“这是贺礼!收下收下!”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抱过来,笑道。 “对了,既然这样,就更好说了,我有一个表弟,他明年就要高考了!”她继续说道:“这学期,还要请你们帮忙给补一下课,秦作文好,雨什么都好,但是英语更好,你们俩就……” “抱在我们身上!请领导放心!”雨坐到鹿无虞身边,笑道。 其实我很少见到她这样放松,大部分时候的她很隐忍,除非在我身边,现在还包括鹿无虞,雨真的很活泼,如果她没有遭受那件事,会是这样的人生呢?但是悲惨的年轮在十几岁的时候压在了她的身上,那种活泼就真的消失了吗?我想,如果真的是天意,我和鹿无虞就是来弥补她的人生的吧!让她仍旧保留那一份无忧无虑。 “哦,对了,我接着讲第三件事,就是关于雨你最近遭受的……陷害……” 我和雨对视一眼,我先说:“是不是陆婉婉?” “谁?”鹿无虞疑问起来。 “江采苓?” “不是。”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调查到了最早发出这段视频的主人,从他开始的恶搞与传播,这段‘学生上车数钱’的视频,其实他还不是源头。” “那到底是谁?” “一个叫做魏贝泰的人。” 我和雨心里都吃了一大惊!按照我们的推想,如果是他拍的视频,说明他有意陷害雨,或者他真的认为雨是被那个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表白呢?如果真是他拍的,向雨表白失败之后,他为什么不拿这段视频威胁雨呢? “怎么,你们认识他?”鹿无虞问道。 “是我们同学。” “他现在就在局里,什么都招了,就是他传播的谣言。” “就他一个人?”我特意强调了“一”这个字。 “对”鹿无虞很认真地说道:“就他一个,动机说是报复。” 我看了眼雨,她摇了摇头。 “对了,你给我的那张照片我给了局里,抓获魏贝泰之后,局里就在各个媒体上公布了照片,并且责令视频视频网站各位删除造谣视频了,想必现在已经完成了吧。” 刚刚说完,雨就接到一个电话,接通,是医院的李玉小姐。 “雨,我谨代表院方,向你和阿姨表示歉意,我们没有经过核实,就认定了谣言是真,现在我们希望阿姨能回来。” “不去。”我没有大声,只是镇定地说道。我想,如果这家医院不顾病人安危,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即便是道歉也是不能弥补的,这次会把病人赶出来,下次呢?人可以意气用事,医生却不可以。 “好。” 雨却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之后,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我看到她大大的眼闪耀着小小的聪明,她说道:“秦,我知道你我都没有意气用事,我只说三句话,一是这家医院对我有恩,二是这家医院了解我妈妈的病情,我妈也不能轻易换环境,三是,你会知道我的想法,对吗?” 叶秋华在客厅笑了起来,她似乎有点坐不住了。 我笑了笑,说:“那就这样吧,你现在就带着妈妈回去,把妈妈安置好,我作为照片提供者,我跟着鹿姐姐先去警察局。” 鹿无虞换上了警装,气场又一次强大起来。她朝我挥了挥帽子,说道:“走吧。” 当我提起魏贝泰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被扣押了,十天。鹿无虞告诉我,他想乞求雨的谅解,可能对他的惩罚会轻一些,我摇了摇头,说道:“不谅解。” 其实说起来,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小到大,我冷漠惯了,对我所不爽的人和事,从不手下留情。 “我可以见见他吗?”我转头问道。 当我见到他时,我可以说是完全认不出他来了,并不是那副长相变化了多少,而是整个人的状态,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带点傻气的积极青年了。当初的他那么清秀,现在却这样一幅模样,其实也才隔短短几天而已。 “秦,你来了!”他突然一哆嗦,站起来握住我的手。 我轻轻抽回去,安静地坐下。我等待着听他说什么。 “我,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我是慧州的,小时候家里很穷,家里还要供我读书,我爸现在还打着工,就指望……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可怜我,我……” 我伸手,让他住嘴,我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过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担,你承担你的责任,才能让你成长,不然……”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立马说道。 “那个……”我凑过去,笑了笑,说道:“魏贝泰啊!除了我们谅解,还有一个途径,可以让你减轻惩罚……想知道吗?” 他使劲点了点头。 “我就问你,你是视频的源头吗?” “是我给的……,那些文案也是我写的。”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问的是,视频是你拍的吗?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做的吗?拍视频的人,才是真正的源头!” 他猛地瞪大了眼,说道:“是我拍的!” “你这样的态度,很难让人帮助你啊,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腿。 “秦!你等等!”他拉住我,说道:“我不想拉别人下水,我,要是一个人能够承担……” “你怎么不去想一想,你现在身处这里,谁想着来替你挡一挡,谁想着帮助你呢?有的人都逃得远远的,是吧?” 他低头沉思了很久,他想起了那天被捕捉之前的事情了。 依旧是江采苓还有陆婉婉,他们三人看到了发布的辟谣通告,还有那张照片,陆婉婉着急地说:“怎么办?要是查到了我们,该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查到咱们,咱们无非拍了个视频,写了个文案,即便是查到咱们,我一个人顶!行不?”魏贝泰笑了一声,觉得她们太小题大做了。 “不行!”江采苓抬头说道:“视频是我和婉婉拍的,即便会查,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背。” 实话说,当魏贝泰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内心是感动的,所以直到被抓,他仍旧没有招出她们来。 然而现在面临秦的提问,他说道:“陆婉婉。” 秦一阵冷笑,他点了点头,说:“果然是她,那个,现在你就当着警察,咱们把这件事情再好好捋一捋,怎么样?” …… 走进校门的时候,于修远专门找来了篮球队的所有人拉开了条幅,大家齐聚在女生宿舍门下,这时候,刚刚准备出门的陆婉婉和江采苓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轻轻推着魏贝泰的背,让他走出人群,我手指着陆婉婉说道:“是这个人吗?” 实际上,那个瞬间,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 魏贝泰低下头,想转身过去,我强推他上前,又问了一次:“是这个人吗?” 这时候,于修远带着篮球队的人起着哄,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同学们驻足,我的脑海中,仿佛一霎那回忆起,就是这些围观的人,他们传播,他们恶搞,他们不负责任地评论,做尽坏事,而人人长着一副无辜的善良的面孔,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苍白的解释。 第八十二章 方法 可是,方法尝尽的我,只能相信以暴制暴,我不知道对错,但我只能这样做…… 我把嗓门调到最大,我喊到:“我问你!是不是这个人,是不是陆婉婉,是不是她故意拍摄视频,断章取义,添油加醋,陷害雨!是不是这个人,引导你,教唆你,带坏你,让你从一个好人,变成了伤人于无形的坏人,你就说是与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人!” 魏贝泰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手抖动着,然后狠狠指着她说道:“是她!就是她!” 我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目的,终于满足了,坏人应该有这样的惩罚,难道不是吗?难道所有人,好人们都要被这样的渣子去捉弄吗? 陆婉婉看着魏贝泰,眼神低落下去,她说:“是我,与他没有关系。” 周围的窃窃私语又充盈了我的双耳,好熟悉的感觉,我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最恶狠狠的猜测,它会传播,会一步步地演变成一把明晃晃的刺,最终刺向陆婉婉。 江采苓仿佛一只落了水的猫,躲在那里瑟缩着肩膀,她环顾四周,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任何力量上的支撑。 陆婉婉沉着头,翻着眼瞪我,转头对江采苓说道:“为我报仇,你记住,除了你妈妈,还有你最好的朋友,我,都被这个人送进了深渊!” 手足无措的江采苓无意识地点着头,她看了我一眼,我从那眼神中看出无法胜记的情感波动。 陆婉婉被带走,扣十日。 “请问,魏贝泰做的事情都是你指使的吗?” “是!” “视频是你拍的吗?” “是!” “文案也是你写的吗?” “是!” “他为什么就一定会听你的?” “因为我爱他。”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夜,学校网站就公布了学校对此事的处理结果,陆婉婉开除学籍,永不录用,魏贝泰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取消一切评优比赛和获取奖学金的机会,这样的惩罚,是最严厉的了,可是,还不够严厉。 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鹿无虞去了外面,那天我和雨去机场送完她之后,雨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秦,医院给了我一套附近了公寓让我住着,这本来就是医生的宿舍,是医院的地方。” “那么好?”我眼神都发光了。 “是啊,因为上次事件后,医院领导很不好意思,还有考虑到我照顾妈妈的方便,所以……” 我戳了戳她的额头,拉着她往外走。 “还有一件事……” “嗯哼?” “能不能让雨雨搬过来?” “好啊!” “还有一件事……” 我停下来,笑道:“你今天是老大吗?事情这么多。” “医院领导找我谈话了……他们说,现在研究出了一种手术,能彻底治愈妈妈的病……只是手术费要十五万,医院说只让我出成本,能少六万左右……我还要凑九万。” “所以呢?”我问道。 “那你,你不要跟我在一起了好吗?” “啊?” “别的女生,都是……都是家里疼爱的千金小姐,你和我在一起,还要背着这么大的负担……”她背过身去,我知道她很难过。 “是啊……于修远的女朋友是本市日报主编的女儿呢!刚刚人家给于修远买了一辆车,哎呀,我好羡慕啊!” 她没有说话。 “你说得都对,只有一个地方不对……” 她还是没有回答,看着背影我都感受到了她的难过。 “负担两个字……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不要把其他东西强加在我们的感情上,所以,那不叫负担,你明白吗?还有,你最大的错,就是低估了一点,那就是我爱你。” 她猛得转过身,看着我,那贝加尔湖涨满秋水。 “真的吗?”她问道。 我扶住她的肩膀,说:“真的啊!” “我,我还有一件事……” 我大笑起来。 “我,我还没有见过你爸爸呢……要不要……” 我的笑立马收住,我说道:“不要。” 但是我不愿意让雨多想,我说道:“他最近很忙,这不是在换电缆嘛,天天加班!” 我看着雨疑惑的表情慢慢消失,我的内心又沉重起来,那些沉重的事情,那些怀疑,那些猜忌,那些与雨有关的过往……我的心又沉重起来。 视频事件之后,一切都仿佛安宁了下来,魏贝泰申请了去慧州当扶贫志愿者,想用镜头记录下一些事情,毕竟他是从贫困中走来,这次学校没有开除他,让他很是感激,学校里,他也人人皆知了,于是这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天我送他,在火车站,他说:“我还是有点喜欢雨,真是便宜你了。” 他上车之后,向我招了招手。 我则搬进了医院给雨的那套房子,当然,我和她各有一套房间。为什么我也要搬进去呢?因为我和她开了一个小小的补习班,当然我邀请了于修远来教授篮球课,那栋公寓下正好有一个篮球场,是医院给职工锻炼用的。说是一个补习班,其实也就六七个人,本来只有鹿无虞的表弟鹿鸣一个人的,后来又多了张英豪过来旁听,后来他们的亲戚们传来传去,也就有了这么几个人了。这几天,张英豪一直邀请我去他家,但是我们是在太忙了——要给叶秋华筹集手术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一直藏在我的内心,那就是爸爸,我爱他,他是我的父亲,可是我害怕,害怕他是放火的凶手,然而我却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凭借警官说的年龄和外貌,还有叶秋华对我反应,另外,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比如那些事,比如收集,都让我心惊……我的直觉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他。我想换个环境,静一静。 我收拾东西的那天,爸爸站在门口,他看着我,说:“你要出去住?” “朋友开了个补习班……我去帮忙……”其实我也只拿了一点生活用品,算不上离开。 他有些颓废的模样,低着头看我收拾东西,有点无所适从。他这个情场老手,从不失手的高手,面对儿子,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你住了这么些年,每天你都在家,你这一出去……” “爸,我只是拿点东西,我没有搬家,你明白吗?” 他也不说话了,帮着我拿东西,我看着他粗糙的手和稍稍掺着白的发丝,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其实他也在慢慢衰老了…… …… 陆婉婉进了那里,看见这一扇扇铁窗子,她第一个感觉,其实是不可思议,是的,她一个几十万粉丝的主播,大学生——当然现在不是了,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呢? 进之前,她看见直播间的人给她留着言,那些哥哥们,居然同时刷起了“加油!”“我们等你!”“你是最棒的!”,这让她感动不已。 可是仇恨的种子却在她心中越埋越深,直到生根发芽,我就知道,以暴制暴原来是无法消除仇恨的,但是我们能怎么办呢?大度地原谅她,告诉她,你做错了,但是我们不在乎?就在她进去不到一天,她就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江采苓的母亲,陆婉婉叫她江阿姨…… 话说也巧,陆婉婉学习规则的时候,这位阿姨就很热心,后来又在一间宿舍,后来就熟络了,但是她知道这位阿姨没几天就要被释放了。 “你是花溪大学的学生吧?”江阿姨问道。 “是!您怎么知道的!”陆婉婉说道。 “我在公交车上见过你。” 啊!对,就是江采苓的妈妈啊!怎么说那么眼熟!陆婉婉一把拉住她的手,泪眼婆娑。 “你怎么了?是不是采苓出了什么事了?”江阿姨急忙问道。 陆婉婉使劲点了点头,说道:“阿姨!你不知道啊!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背着锅,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女儿!” “什么?” “自从您进来后,采苓受够了他们的欺负,我为了帮助采苓,您看!”她往后退了一步,展示自己的衣服,哭兮兮地说道:“我都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那个……” “秦!雨!” “是!好像是叫这两个名字!我非要,非要……” “阿姨,你听我说……”陆婉婉伏在她耳边说道:“我也就十天,出去之后,我们俩得好好报个仇,不然采苓也过不安生,您听我说……咱们可以……” …… 在搬进新公寓的第三个夜里,我们把陈白衣老师还有篮球队和写作社的几个熟人,还有张英豪都叫上了,晚上开了一瓶红酒。 “渊渊,咱们叫上江采苓吧!”雨一边在蒸好的鱼上面撒一点姜丝,一面问我道。 我把她前额的发丝撩到耳后,我说:“可以啊,我这就打电话!” “嗯,她也是同学,又是陈老师的亲戚,而且她也挺可怜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女朋友真善良!”我望着她,笑道。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很怯的声音。 “喂……”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是秦,还有雨……” “你们……” “晚上来家里吃饭啊!陈老师也来。” 对面的声音含混不清起来,隐隐约约听说道:“你们,真的要请我吗?” “对啊,大家都很欢迎你。” “好,那我晚上过来,你告诉我地址啊……” 我和雨相视一笑,然而到了下午,只听见门铃响了一声,见外面别无他人,只放着一个果篮,上面一张纸条,写道: 秦,雨,谢谢你们还邀请我,我很开心,但是今天我还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的男朋友……所以,我不能来吃饭了,感谢你的好意,下次再聚! 江采苓 陈教授赶紧走过去,看看她走远了没有。 “江采苓有男朋友了?”我说道。 “肯定是她不好意思来,就说这个理由。”张英豪一边坐在沙发上调试自己的相机,一面说道。 “不对!我看她没有撒谎。”于修远拔着红酒的盖子,一面说:“我记得有一天中午,我见她和一个男人进一家饭店了。” “男人?帅不帅?”陆婉婉的弟弟问道:“是不是很多金!” “小屁孩!”于修远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只看见背影,很挺拔,但是肯定不是咱们这年纪的。” “那莫非……她开始还诬陷雨呢,你看她自己!”几个学妹学弟气呼呼地说道。 这时候,正好陈白衣教授进来,叹了口气:“早就没人影了,对了,你们刚刚说她找男朋友了?” “还是个还是个大叔!”陆婉婉的弟弟大声说道。 “哦?正好她妈妈过几天就要释放了,我得告诉她一声。” 之后就是开饭,张英豪疯狂地拍照片,之后大家畅聊到夜里九点半,他们就说要回去。 “秦,雨啊,还有一件好事,等明天去学校我再告诉你们俩,记得来我办公室!” 我紧紧握着陈老师的手,连忙点头。我和雨把大家送出门,看着他们离开,我们就进屋了。 收拾补习班的桌子板凳,然后两个人在小小的茶几上,面对面坐着,各自备课。 “雨,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初税亩’的是鲁国的哪个国君?”我拿着练习册问道。 “你真的参加过高考?”她拿着笔,戳了戳我的额头,然后把我的纸笔抢过来,写到:“宣公。” “对对对!”我一拍脑袋,说:“今年高考一个选择题就关于他了。” “今年出过的知识点,三年都不会出的。”她看了我一眼,笑道。 我们在安静地备完课后,牵着手来到了房顶,今天的星光很好,红酒微醺,看什么都那么朦胧,踏着微微作响的瓦片,两个人并列坐在屋脊上。 这是南方的夜,夜气氤氲,微露润而不凉,天空澄澈,像是一块蓝色的水晶,在星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晶莹。 世界真的很美啊! 她轻轻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悄悄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的眼前。 第八十三章 惊喜 “这是什么?”她突然坐起来。 我指了指肩膀,示意她继续靠着。 她靠上去,使劲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啊?惊喜吗?” 我打开盒子,拿出来,问道:“漂亮吗?只有今天的星光才配你,才配它。” 这是一条白金的项链,是我用从小到大写作文投稿的稿费一点点积攒起来才买下的,在这片星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好漂亮……”她说道。 “给你戴上。” 她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来,问:“你哪来这些钱,肯定很贵,我又不是……” “这是我挣的,攒了好些年的稿费。还有,你可别说你怎么样啊,你是我女朋友,明媒正娶的……这个词好像不太好……” 她抿着嘴笑了,说道:“我是想让你说一句话之后,我再戴上,我有点不安。” 我知道雨,因为从小的经历,所以她很没有安全感,于是我说道:“我爱你……” 她的眼泛红了,眼泪反射着星光,她微微低下头,我伸手过去,把项链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太美了,她本就瘦,显得更好看了。 “秦,谢谢你……” 我笑了笑,依旧把她的头搁在我的肩头。 这美好的时间仿佛与银河一般永恒,离开了所有的人和事,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仿佛我们已经远离这世界,在银河中遨游了…… “你和我在一起,你委屈吗?”她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起了魏贝泰,我从没有怪过他,他那天对我说的一番话,其实在我心中不是他说的,而是这世界上所有的男生说的。”她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应该遇到你这样好的人吗?我不应该被遗弃在角落,孤独一生吗?” “那你又知道吗?遇见你,哪有什么委屈,全都是幸运。”我认真地说道:“那既然你遇见我是不可思议,而我遇见你也是不可思议,那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呢?” 我能感受到,她的眼泪润湿了我肩头的衣料,渗透到我的内心,我感受到那种温热,直达我心底。 “秦,那件事之后,我又去上学了,在爸妈都在的时候,我曾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每天都是我带着大家唱歌,文艺汇演也是我设计,可是上学的那第一天,音乐老师为了鼓励我,让我教大家唱歌,我鼓起勇气站在讲台上,本就是我唱一句,大家跟一句,可是……可是那天,没有一个人跟着唱,他们也不起哄,也不捣乱,也不骂我,就那样坐着,看着我,那一双双眼,曾经男生有喜欢我的,曾经有女生跟随我的,那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眼神,就像是,鱼的眼睛一样。我害怕了,于是下台坐着,可是他们的眼神也跟着我下来,我感觉那一双双眼睛就像是小针,我怎么也躲不开,于是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音乐老师把我带回办公室,安慰了一番,等回班时,那眼神还是那样,我想,你们就这样看着吧,我心里发誓,我不会再哭了,这样的眼神从初中伴随我到高中,它让我害怕,也让我坚强……直到我遇见了你……那天在公交车上,我坐在你身边,你看我时,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幸福的时代,我从你眼中看到了新的世界,是你把我拉回来了。” “雨,那我也跟你说一个故事,在我读高中的时候,语文课上学老舍先生的《我的母亲》那一课,那时候我的性格比较内敛,而且我的成绩还不错,所以很多人看我不爽,老师想锻炼一下我,叫我起来,让我朗读一下课文,一个男生突然大声尖叫道:‘老师,叫错人了,这个人没妈的!’我二话不说,抄起腿边的椅子就走过去,老师想拉我一下,我转头说道:‘老师,别拦我。’,我的班主任,他真的就松手了,我走过去,一椅子砸下去,只见那人赶紧抱着头准备挨打,我的手一收,椅子就停在他额头前,只差一厘木了,那时候,只一瞬间,我想起来我爸,还有班主任的松手,于是我把椅子一扔,回到桌上就朗读起课文,我把整篇课文都饱含深情地读完了,之后,我变得更加孤独,更加内敛了,也更加无情……” “秦啊,这么说,那时候,咱们俩在一个班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的轮子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有他的理由,那么我们现在的这场相遇,是不是之前的苦痛到头了的明证呢?如果这样去想,那也没有什么可以觉得悲哀的了吧?我就这样想着。 “不要紧,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想,那些时候咱俩的拼命努力,就是为了能和你在大学相遇,对吗?” “对,为了能和你相遇,我们用了好几年的时光拼命努力……” 她和他坐在高高的屋脊上,面对面,我张开手,把她揽中,她有点害羞,还有些害怕,她的身体发着抖,我轻轻拍着她,她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也抬起手,环抱着,我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力度。 可能是红酒的缘故,也可能是互相吐露了心声,我抬起脸,轻轻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立马躲闪开,呼吸急促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雨!” “刚刚你的鼻息,让我突然……”她大口喘着气,刚刚我的动作,可能一下子触发了她内心的某个机关,让她瞬间想起那件事情,让她深深陷入恐怖之中,这就是创伤应激反应。 “对不起!秦!我……” 她又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道:“我可能,不是个正常的女孩子……” “你还记得,曾经你都不让我那个吗?今天咱们拥了对方,这就是进步。” 她认真点了点头。 “你放心。” 此刻,我仍旧只有这三个字可说。 …… 江采苓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要去约会,这是她爱情的开始,她希望开始就会是一切。 面对她坐着的那个男人,叫做陈嘉名,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她喝了点酒,又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约会完之后,男人送她回了家,他并没有乘虚而入,把她放在床上就走了。 就这样一直到大天亮,早起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所惊醒,原来是所来了电话。 江采苓赶到所的时候,妈妈早就在那里等候了,还有那位受伤的公交车司机,事情也是一件好事,总之就是妈妈悔过态度较好,如果能得到受害人家属的谅解,那么事情就更好解决了,受害人家属提出的条件是……十万块。 说完事情,只身下母女两人。 “妈!你在里面还好吗?”江采苓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我这不是快要出来了嘛,女儿,你听我说,咱们家,就在我的房间的衣柜里面,有一件羊毛大衣,里面有一些首饰,你去卖了……” “那,能值多少钱?” “五六万吧,反正差不多。”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能典当的,都去典当了,当然那件羊毛大衣也卖了去,能凑点凑点。” 江采苓着急道:“您都舍不得穿过。” “女儿,都什么时候了。”她笑了笑,雨觉得很心酸。 其实事情真是这样的,妈妈平时很泼辣,做什么事情都不让人,但是对家庭,对女儿却一心,大家认为她不是好人,但在江采苓心中,她就是最好的妈妈。 “妈!咱们把房子卖了,等你出来,等我读完大学,咱们去香格里拉,我去那里找份工作,带着剩余的钱,好好过日子。” “傻丫头,你不知道,房子是家的,是你爸爸当年分的,现在让住着就不错了,咱们也没法卖。” “我这几天,闲着没事,算了算,家里的东西典当空,大概也就七八万左右,不管差多少,女儿,你得替妈妈想办法了……” 江采苓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看见妈妈日益消瘦的脸颊,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女儿,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妈妈说道:“那个视频,就是雨那蠢丫头男人的车的视频,是陆婉婉拍的,还是你们一起拍的?” 江采苓惊讶地问道:“你知道陆婉婉?” “你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一起……” “那为什么,救她一个人进来了?” “妈!”江采苓低下头,怯怯地说道:“别问了。” 江妈妈一下子就证实了陆婉婉所说,看来她真是为了江采苓,自己一个人就承担了罪责。那么,这个陆婉婉可以深交。 探视的时间到了,道不尽多么难舍难离,江采苓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说道:“妈,我会努力给你筹钱的。” 出所大门的时候,突然看见陈白衣教授的短信:“来趟办公室,有好事。” 陆婉婉立马赶到学校,她推门,只见秦和雨也在里面坐着。 雨向她招了招手,江采苓回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了。 “你来得刚好!人都全了。”陈白衣教授说道,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个中年人,介绍道:“这是陈校长。” “校长你好!”江采苓点了点头,说道。 陈校长挥了挥手,环顾这三人,点了点头,说道:“果然都是一表人才,你选的人果然不错。” “这是我这批学生中,素养最高的几位了。” “好好,三位,请坐,那个,我就直入主题了啊。咱们省要组织一场新入学大学生说课技能大赛,每个学校出两个代表,有两个名额,因为陈老师是我最为信任的人,我就直接让他推荐了,那么你们也看到了,就是你们了。你叫江采苓吧,给你一个名额,雨,给你一个名额,秦呢,你负责协助这两位,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女生呢,有她的优势,比如声音,比如体态,还有,评委大部分都是男领导……这个,秦你能理解吗?” 秦笑了笑,说道:“当然。” “参加比赛呢,是为校争光!是锻炼你们,拓展你们的见识的大好机会,你们一定要把握住!”陈教授补充道。 江采苓正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苦恼呢,也不知道大伯到底搞什么名堂,非要自己参加这件事情。 “白衣啊,这些废话就不说它了,我就再说一句话,由于这次比赛的规格比较高,上面比较重视,那么比赛的优胜者是有奖金的,这样说吧,三等奖三人,奖金五千;二等奖两人,奖金八千;一等奖一人,那可是人中龙凤,奖金一万八!” 三人都张大了嘴。 “那么,我作为校长,我给你们一个承诺,就是:你们俩,谁要是得了那个一等奖,谁要是那个人中龙凤,奖金我给你翻一倍!学校也给你奖励一万八!” 江采苓这才知道大伯的意图,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回一趟家。 颠簸的车程四个小时才到,进门,地面落满了尘土,她想扫一次,却咳嗽不止。那张巨大的全家福就挂在客厅,爸爸那张慈爱的脸又刺入她的眼帘。 推开房门,打开衣柜,翻出那件大衣,搜寻每一个口袋,沉甸甸的感觉立马传递到大脑中…… 跑了一趟金店,只能按照金价回收,一共卖了四万六千块,再一次回家,皮大衣、丝巾、手表、包包……江采苓收拾了一大箱子东西,她抬不动,只能扯一张床单,把箱子放在床单上,然后一点点挪去。 “两万一!”典当店老板清点换算了二十分钟,才憋出一个数字来。 “诶,老板,看清楚了,这手表是帝舵的!还有这丝巾,杭州丝绸啊!还有,还有这个包包……” “也就这手表值点钱!看你是小姑娘,本就给得很高了,两万一千五。” “老板,你听我说啊!你是男人,可能不懂包……” 实际上,他她说这些的时候,内心其实一点点都没有底。 “两万二。”老板挥了挥手,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老板,老板,我真的很缺钱,我妈妈现在……” “两万三,这是……” 第八十四章 夜晚 “不卖滚蛋!”老板发怒了,说道:“我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再高,我成本都回不来。” 江采苓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呜呜咽咽地说道:“那就两万三……” 这个夜里,是江采苓从出生起,惟一一次一个人度过的夜晚,她很害怕,连厕所滴水的声音都让他毛骨悚然,她的手中握紧一块手表,这是爸爸曾经戴过的手表,握着它能让她安心些。 今天卖的手表是这块手表是一对,是爸妈结婚时买的,妈妈说让她都卖掉,江采苓只卖了一块。 “爸,我好害怕……” “爸,你还能回来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想告诉你,我考上大学了,我想告诉你,我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我一定会凑够钱!” “还有,爸……我喜欢上一个人,他的性格很像你,真的。” 到了半夜,她还是睡不着,于是她开始数钱,一共是六万九千块,差不多是七万块,如果再多三万就好了,那哪里去找那三万呢? “那么,我作为校长,我给你们一个承诺,就是:你们俩,谁要是得了那个一等奖,谁要是那个人中龙凤,奖金我给你翻一倍!学校也给你奖励一万八!”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来,两个一万八……加上现在的七万块…… 只要能赢得这场比赛,就能凑足十万,就能让受害人谅解,就能救出妈妈!江采苓翻身起床,拿出书本,趁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认真准备说课比赛……这时候,她似乎找到了方向,希望又一次闪现在她眼前。 “我一定要赢!”她告诉自己道。 这就是求胜心,真的,人类之所以一直在往前狂奔,都是因为这样的求胜之心,要是丢掉了这个东西,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不会去进步了,或者这才是人的本能吧。 …… 自此,我和雨开始了艰难的准备工作,当然,我也时不时地邀请江采苓过来,和她一起商量,给她很多中肯的建议,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它从来不可能完美无缺,那件事情产生的缝隙,让她对我也产生了距离感,而且,我和她的设计思路实在是相差太远,准确来讲,她既不愿意我给她帮助,我也没办法给她帮助。 和雨就截然相反了,我和她的想法总是一条线上的,有时候是在吃饭时,有时候是在上厕所,有时候是在发呆,一瞬间的灵感迸发出来,我就会大喊道:“雨,我有一个好主意!” 于是两个人就头碰着头讨论,我说:“你看啊,PPT的这里,设置一个超链接,然后直接就是联动到视频,这个视频真是极好的,你看……” “这个视频,我曾见过的。”她突然说起了《红楼梦》中的梗。(宝黛初会时,宝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又是胡说!你何曾见过它!”我也说起了书中的话。 两个人都笑翻到地上,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我们常常会有这样的对话,或许这样的对话只有我们俩才会有。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白天学校上课,给孩子补课,晚上准备比赛,我成为了最严格的评委,从上台到结束,我吹毛求疵,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慢慢地比赛的日子也临近了,还有三天时间,雨已经准备得异常充分。 …… 孩子今天都不来补课,白天我们去做一件事情,就是去买衣服,服装仪表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我们已经攒钱了,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我要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走进了那个超级商场中去了。 女孩子是多么多变啊,而雨又是一个衣架子,我一路都是一副脑残粉的眼神,心想,我女朋友怎么穿都好看,青春,活泼,穿什么都好看。 “要买一件,稍微正式点,又显得年轻的衣服,刚刚那些总有点……”她鼓着脸颊一边说道。 哈哈哈,真是个娇羞的小女孩子,自己是多么幸运啊! 诶,我看见橱窗里,那一件裙子,真的很适合去参加比赛的!我立马指给她看,她的脸色黯淡了一些,说道:“我不穿裙子的……” “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又看见一件紫色的上衣,我又问道:“这件好看!” “我不穿紫色的衣服的。” “为什么?” “我不想说。” 啊……我想起来了,真的,和雨相处这么久,我一直没见过她穿过裙子和紫色的衣服,我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黯淡,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走!咱们试遍这里所有的衣服!” 夜里,江采苓却突然过来了,她说想听一遍雨的说课,好给她做个参考。 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多想,就让她看了一遍,晚上留她吃饭,她也没有答应,说还要练习比赛,于是她就走了。 就是这样的夜晚,江采苓一个人走在学校里,比赛快要到了,她有点紧张。 她突然想起雨的说课,真的好精彩啊!有雨,她还能得第一吗?还能拿到那些奖金吗?如果拿不到奖金,怎么救妈妈呢?江采苓想着想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想,要是没有雨,那该多好啊! 她的内心已经打好了主意,于是她走进一家五金店,买下了一盒图钉。拿到图钉的一瞬间,她的手抖了抖,但是她心的心却更加笃定了。人这种生物,都是自私的,就说参加比赛的那几十号人,谁不是削尖了脑袋为了钱和荣誉呢?谁又装什么无私呢? 雨和秦吃完饭后,就去看雨妈妈了。 “叶阿姨,今天怎么样?”秦坐在床边问道。 雨妈妈傻笑着,雨走过去,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说道:“妈,后天我就要去参加比赛了!你要祝我能拿到一等奖!然后我给你做手术。” …… 比赛临近了。 我们每天都在准备着查阅资料,看着各种视频,询问老师,每一天都非常的忙碌,从学校到房间,从书店到图书馆。 我们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非常非常的充实,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这一切,尤其是一件非常有前途的事情。 早上4:00起床,然后,雨开始做饭,做的是烙饼,金黄色的面粉,打着鸡蛋,一层一层的和着,可以看到,绿色的葱花剁成了粉末,然后撒在了面粉里面,点上火,开了炉子,浇上一层油,把面放进去,一会儿香味送到了我的房间。 大概到了4:30,我也就醒来了,开始调牛奶,里面再加点水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是非常的幸福。 吃完早餐,我们就开始工作了,说实话,工作真的很杂乱,因为这个比赛非常非常的复杂,他有好几次海选,然后又有正比赛,还有决赛,所以我们要准备好几个作品。 时间就这样走着,到六点多钟,我和雨,出门去跑步,门外是一条大马路,种了很多绿树,发出非常清新的香味,小草在向我们微笑,我们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跑下去,然后跑到医院门口,再折回来,我们看了看妈妈,给她端过去我们刚刚做的饼干,他吃完早饭之后,我们接着去湖边散步,寻找灵感,我和他谈论着关于比赛的所有事情,非常的开心。 湖边非常优美,小鸭子,在湖里面游着水,潜着水找水底下的小鱼儿。我们看着小鸭子,一边走,一边数着它们的个数,有时候谈到比赛的时候,我们也会出现分歧,真的,有时候我发现,我们俩都是特别像的人,从小很孤单的生活,有着自己的价值观,所以我们俩有些事情,真的会发生分歧。 于是,我们俩想着,各退一步吧,可是同时退的时候,又没有一个主心骨,所以有时候非常的麻烦,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后来我按捺不住了,我提议,有大的方针的时候,如果我们俩做不出决定,那么我们去问导师,导师决定谁对,分歧的时候,都回到自己房间,想想,是否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是否触动了自己的原则? 从湖边回来,我们推开小小的房门,走了进去,开始铺开我们的纸张,拿起我们的笔,最后,我们一起认真的思考,有时候思路阻碍的时候,我们就出去打打羽毛球,一个来回,我们说一两句话,突然之间,有可能想到一个好点子,于是我立马就跑过去抱住她说,我有一个好点子。 她立马也放下球拍,滚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快说!你快说!那种感觉,就像是电影一样。 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于是我拉她的手就走进了房间,然后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写在纸上,他看了看,经常性的拍手说,果然是个好主意。 所以我们在方案中,有很多很多出人意料的小设计,这个真是很不容易的,和她在一起,总是有数不清的灵感。到了中午,有时候我们点外卖,很奇怪,我喜欢吃很辣的东西,想不到她也喜欢吃很辣的东西,因为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就躲在房间里,吃的很辣的,并且看着书,我感觉这样能够麻痹自己。 然而灵雨也是这样,她喜欢吃辣椒,比我爱吃的酸辣椒,还要辣上好几倍,这让我感觉很诧异,因为我曾经尝试过这种辣椒,我发现我根本就不能自己,可想而知她心里是该有多么的痛苦,我觉得她懂我的酸楚。 我们点了外卖,一起吃着,评论的哪家店好不好?有时候给他差评,有时候给些好评,有时候提前很奇怪的要求,惹得自己都笑起来了。 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自己做饭吃,真的,以前我很少自己做饭吃,那时候爸爸常常不在家,于是我就做一些简单的蛋炒饭,或者是泡面,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做的很丰盛,我想起来,灵雨那天自己做了一道茄子,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早早起来,她就去购买了最新鲜的茄子,先用油炸一遍,然后,用淀粉和酱油,勾芡一个汁,最后快熟的时候,倒进去翻炒,再添点肉末,那味道真是太好了。 很久以前,就像是妈妈做饭那种味道。 所以,这段生活呢,是真实,是安稳,还是很幸福。 我们到了中午的时候,各自回房间睡一小会儿,为了下午能够有更多的灵感。下午起床之后,就赶着去菜市场买点菜,一边走,一边看着新鲜的蔬菜,看着沾满水珠的水果,一边想着我们的主题,想着我们的比赛。 牵着小手,看着渐渐落在了西边的太阳,看着太阳照满了所有的瓜果上的水珠,回到家之后,把蔬菜放下,我们开始整理一天的笔记,整理一天的想法,最后再做出一个小结。 有时候晚上也排练一下,这样算是一天结果的总结。所以,我发现,并不是生活要很富有,才能享受幸福,就像今天晚上吧,灵雨把妈妈接了过来,于是我大动干戈,呼啦啦做了三个菜,最得意的一道菜就是胡萝卜炖排骨。 灯光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那种感觉,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很温暖,她的妈妈很慈祥,虽说是在病院里面,虽说是有点精神问题,但是当她镇定起来的时候,当她散发出一种非常迷人的,母性的光辉的时候,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病人,它反而是一个正常的母亲。 那场面很温馨,红色的桌布上面,饭菜丰盛,热气腾腾,我们仨互相给对方夹菜,嘻嘻哈哈,谈着生活中的任何事情,有时候妈妈并不会说什么话,但是,我能很明显看到,她在认真的听,很明显的聆听我们的故事,也看得出来,她真的也很支持我和她的女儿在一起,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然而,我却想起了我的父亲,现在,他在哪里?他还在做错事吗? 第八十五章 比赛 我们一天天地练着,一天天的练着,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我印象中非常深刻的一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场景,大礼堂里面坐满了人,穿着红色学术服的导师,穿校服的年轻人,然后还有穿着西装的参赛者。 可是,我的内心紧张了,我真的很害怕,就在那一瞬间,但是灵雨却对我说:“不要害怕,我在身边呢!” 我笑了,想着灵雨这时候还能安慰人呢,我看到江采苓也在那里站着,手上拿着厚厚的资料,我知道她也准备得很充分,但是我知道我不会输给她的。 我看到比赛选手一个个上去,掌声此起彼伏。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这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他们可以那么的优秀,真的,我作为观众,我也会由衷地赞叹,那些作品就像是经过精心打磨的贝壳,千锤百炼却变成了晶莹剔透,我想,幸好我准备这么充分,才能和他们一决胜负。 到江采苓上台了,我看见她站在那里,拿出他的讲义和电子说明,这个时候,屏幕上突然出现了非常精彩的电子烟花,她说,请欣赏一场烟花秀吧,这是我给大家的一个礼物,接下来我的表演,肯定比这烟花更加精彩。 这个开场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赏,雨开始有点耐不住气了,她说:“怎么办?我们好像没有这样的设计耶!” 这个时候,导师走过来,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说道: “我们必须要靠内容,绝对不能靠这些表面上空荡荡的东西!” 果不其然,江彩玲后面的内容也的确有些空洞,怎么说呢?比如说她设计的这个活动环节,感觉有点实施不了,或者从某个意义层面上来说,就是为了比赛而比赛的,这样的东西,我们一开始也设计了很多,但是最后,还是把它丢弃了。 比赛快到我们了,我们都好像有点紧张,这时候,我看见父亲坐在下面。 是的,就是他,我没有想到他会过来,他穿着笔直的西装,裤子上一个折都没有,我感觉心里很难受。 我是如此地恨他,我恨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伤害大家!我恨他是一个案件的嫌疑人,我恨他。 所以,我并不希望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像我并不希望,我恨的人参加我的婚礼一样,可是他就是站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一滴眼泪。 我到底是恨他呢?还是希望他来?爸爸看到了我,打了个招呼,微笑了,好像一个导师坐在下面,完全不像一个参观者。 其实,他通过多么巧妙的设计,才躲过的那些保安,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过了很久,我承认爸爸是纯粹爱我,可是我内心并不相信,他或许只是因为责任感吧,如果真的是爱的话,为什么要让儿子蒙羞呢?为什么非要做那猪狗不如的事情呢?为什么呢? 主持人喊着我的名字,该到我们上台了,下面响起了掌声,父亲就是掌声最大的人。 仿佛是双人舞,我和雨,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我们那些日子一起工作,一起发挥,今天我没有失误,他也很完美,她紧张的时候,我悄悄的帮助她,或者咳嗽一下,或者提醒一声。我紧张的时候,他拍拍我的后背。 我们很认真的去讲解,做出我们的准备,并且把它表演出来,我看到所有人都用很精彩的眼光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一出精彩的戏剧,或者一出完美的表演,所有人都睁着大眼睛。 到最后,我们越自信了,我紧紧的盯着评委的眼,还环绕四周,大家越来越放松,雨到最后居然还能临场发挥出更加精彩的言论,我们都没有彩排过的。 比赛已经进行到这个时候了。第二个阶段是淘汰赛,在刚刚第一个阶段是海选,很多人都被踢下去了,雨和我,还有江采苓,我们都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淘汰剩下两个获奖选手。结果,江采苓却拿出了她的大招,我觉得居然比我们要好很多,也许这是她努力的结果,我们常常有这样的错,轻视别人,总认为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其实他们做出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辛苦,在私底下做出了很多努力,这都是我们不知道的。 江采苓的节目很精彩,我和雨也进入了最后阶段,也就是说,下午就是正式比赛了。 中午我们要休息,我们吃完饭,想着最后再做一遍,雨拿出了她那双非常好看的鞋,这就是我们为了这场比赛做准备的。 那一天,江采苓来找我们。 我说,我希望是你,但是为了对你产生尊重,我们会拼了命的表演,虽然我们也很爱钱,雨点了点头,表示她支持我的想法。 雨向江采苓笑了笑说,我也希望是我赢了,真的,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去救我的妈妈,我需要去赚很多很多钱,正好是七八万块,你看,和奖金一样多,对吧?这里有我所需要所有东西,所以无论场上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江采苓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怪你呢?” 比赛马上开始了,我正在外面,晃晃悠悠的钟声响过去,直击我的内心,我想,终于到了这个阶段了吗?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吗!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就到了这最后一步了吗? 仿佛,那个奖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伸手就能抓到它,但是抓到他的一瞬间,却突然就灰飞烟灭了,仿佛一切都没有经过一般。 江采苓,第一个上台,她换上一套很正式的西装套裙,然后点出了她精美的PPT,并且这次她准备了很多道具,总之,跟之前是一样思路的,但是这次的表演并不空旷,不仅不疯狂而且很精彩,从形式和内容方面,都达到非常完美的境界,简直让人大吃一惊,我都有点害怕她是不是能够战胜我们,但是在这种感情之中,我还有一些赞美,那是从学术层面的发自内心的感叹与理解。 我希望我们能取胜,但是,从评委的角度上来看,也许她是更优秀的,这是多么矛盾的一个心理,可是,雨却一点点都不紧张,她内心有她的绝招,哎呀,真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女孩啊。 江采苓获得了大家的掌声,那掌声像排山倒海一样,似乎要把屋顶掀翻。然而所有人都对她非常认可,尤其是座位席上还响起了学弟们的口号,这个时候,我想到,如果没有她,或许显现不出最好的我们,于是,我们在后面就准备上台了。 整洁的西装,红色的新鞋子。 突然,她尖叫了一声,我看见雨,她的脚好像崴了一下,我说怎么了?他说,我好疼,好疼,这是怎么了? 这个鞋子是我和她一起买的呀,试的时候,她说觉得很舒服的呀,为什么怎么会突然疼呢?我也想不明白,但是突然主持人就叫我们名字了,我们是非上去不可了,不能迟到,这是最不好的印象。 于是,我说雨,要不咱们就不比赛了吧,你先看看身体最重要了,这个时候雨说不行,我一定要参加,一定要参加!我要给我妈妈治病,于是我们就上台,雨真是忍着痛,但是每一步却那么多稳健,却那么自信,我看着他的脚底,似乎都在抽搐着,但是她仍然那么自信,她在前台微笑,拒了个躬,我甚至看不出她的异样,但是她却站住了,她悄悄对我说,我什么苦都受过,更何况这个呢,没关系,我们按照我们自己预定的结构开始表演。没想到雨在比赛中还有自己的想法,他从自己的宝库中拿出了很多精巧的话语,引得下面的人,疯狂鼓掌,那些评委们一愣一愣的。 她居然是那么具有奇思,真的,我没有想到过,整个表演过程中,甚至没有看出她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她的脚很痛,痛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这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后来,比赛快结束了,我们在掌声中走下台。这个时候,甚至连导师都过来拥抱我们,雨这个时候都挤不出一丝笑容了,我们后来打开她的鞋,天哪!那个场景太可怕了,里面是一根三公分长的钉子,直接扎进了她的脚中。一瞬间,导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看着这双鞋,他一瞬间想对所有人怒吼,这是谁干的?怎么可以缺乏这种良知呢? 但是,真的没有办法知道是谁,我猜,是江彩玲,肯定是她,因为只有她进过这个房间,可是雨说,不要随便怀疑别人,她的脚,已经被染红了,都看不下去了,我把她背进了医院。 这个时候,评委大喊了一声,我们获胜。老师替我们上台领了奖,我背着她,在风雨中,冲向医院,广场里面是那么热闹,想不到外面居然是那么大的风雨。 风雨,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拿了几万块钱,我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如此的难受?因为我心疼她吗? 我们跑到医院,医生都惊呆了说,鞋里面那么大的钉子,你感觉不出来吗?为什么还要走来走去了?现在都快伤到神经了,你知道吗?小姑娘,你干什么了呀? 一连串的问话让我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一边冷着脸,一边低着头。 医生继续说,还指着我。 还有你,小朋友,你不会照顾自己的女朋友吗?现在先去打针吧,先去打破伤风,打了破伤风之后,我再来给处理。我最后给她打吊水。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这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听到他的指责,内心甚至有点奇怪,怎么说呢?有点温暖的感觉,这个时候我看见爸爸站在我身后,我想,不能让雨看到他。 雨已经很伤心了,不能让她看到,爸爸这样类似凶手,于是,我把门紧紧锁住,不想让爸爸进来。 爸爸在外面谈了口气,走了,但是我看见他从门缝里面塞进来500块钱。 这个时候,医生慢慢的取出了她脚底下的钉子,我看他脚面上那真实的光面上,居然还有一枚指纹,一枚清晰的指纹,我立马用我学到的用胶布的方法把它取了下来,这是宝贵的证据啊,雨说,你想去找谁? 我说,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勇敢呢?” 他点了点头说,我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连这个都算勇敢了。 我的心里真是疼烂了,我紧紧抱住她,抚着她头发,说: “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真的!” 医生在旁边笑了笑,嘲笑道,男孩子的花言巧语啊,真是不得了。 我一边埋头苦笑,但是我又真的自责自己没有做好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我认真对雨说: “我们不呆在这个地方了,好吗?周围都是这样的键盘侠,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你只会一步一步的受伤,做完手术我们搬到南方去吧。” 就这样,就这样想着,我转头看着雨,看她满头大汗,擦都擦不干净,我想,这是有多疼啊,我的心里面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虽然疼得不是我身上,但是我的心里比它还疼。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导师,他拿着大大的红色的奖状和金色的奖杯,然后突然抱住了我,说你们太棒了,雨怎么样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他内心的悲痛,真的,仿佛受伤到了他的身上。 雨挣扎起来,看着导师,高兴得不得了,她对导师说道: “老师,我们赢了!你别伤心了哦!我觉得这样的结果非常好,医生也说了的,我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其实一点点都不疼的。” 我看到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没落和关心,好像,一切的狂欢都没有作用,真的,面对这样的场景谁能高兴起来呢? 第八十六章 外出 雨仍然很高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伤口感觉怎么样?到底疼不疼。 我觉得,一个人成功的时候,是不会在乎自己有多么疼痛的。她很高兴老师来关心自己,也很高兴自己得到了那笔钱,也就是说,或许对于自己的生命,与自己妈妈的生命,她更加看重的是亲人的生命,仅仅如此而已。 所以人世间的事情真的有点说不透,我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别人,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写作,一个人看书,像这样去关心别人的事情我真是第一次做,可是,她改变了我,我觉得我的人生到了一个新的节点,这个节点就是遇见雨。 时间仿佛一条河流,那样一刻不停的走,雨向导师说,师傅,我想问你一下,真的有8万块钱吗? 老师笑了笑说,我们之前的承诺肯定是真的,你真的拿到了一等奖,我给你这次机会是正确的。 雨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伤口,他觉得,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比胜利更重要。 然而,我又不能就此罢休,我要找到江采苓,我要把这些事情都问清楚,我要质问她,我想告诉他,她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于是,我转身出去了,我一路狂奔来到学校,江采苓坐在地上哭泣,我过去问她,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她抬头看了看我,有些轻蔑,有些无辜,有些无奈,但是她擦掉眼泪,仍旧对我说到: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把钉子塞进雨的鞋里面? 江采苓冷笑了,说,这并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凭空污蔑我。 凭空? 于是,我拿出了那枚钉子,并且说道,这难道不是你买的吗?这个房间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 她笑了笑,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只听她说道,你怎么就这样凭空的污蔑别人!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我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立马拨通了110说道,这里有人故意伤害别人。 江采苓立马跑过来,挂掉电话,说:“你干什么?你真是无凭无据的去污蔑别人!” 这个时候,我拿出那枚指纹说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这世界上有14亿人口,那么就有14亿枚指纹,那么,你知道的,这指纹的主人就是凶手,你敢去化验一下吗? 江采苓的脸突然就白了,惨白惨白的,就像是面粉一般,特别吓人。 只见她立马跑过来要抢那个指纹,我后撤一步,指着她说,你看,看你的反应,就是你了,你就是凶手。 江采苓立马哭了,跑过来就抱住我的腰说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你饶了我好不好? 饶了你,凭什么要饶了你?为什么要饶了你?你做的事情值得人去原谅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她的领口提起来就说,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值得人去饶了你吗?我现在就要去警察局告发你。 这时候江彩玲跪了下来,她说,这件事情,是我急火攻心了,因为我的妈妈也在里面,我想把她救出来,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钱。 这个时候我说:“你没有钱,难道我们就不需要钱吗?你的生活有困难,难道我们就不困难吗?我难道就不需要去看病,给家人看病吗?人家雨,妈妈现在急需手术,你知道吗?我们还那么好心好意的帮助你。” 有时候我想她现在道歉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她不过是因为我抓住了把柄而已,那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呢?如果我没有抓住这个把柄,那我是不是就没有办法给她定罪了,她也永远不会再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她害怕的是我的把柄,而并非认为自己错了,也许,她认为自己错是因为把柄在我手上,她错的事,是把柄落在我手上,错的是指纹留在那里,其他的都不认为自己错了,这才是这件事情,最可悲的地方。 然而,我不能就这样,让雨受到伤害,因为一切事情都会有因果报应的,所以我一定要去找到警察,于是,我拉她往警察局走着,这时候迎面走来的,就是老师和雨。 陈白衣老师走过来,就是一巴掌拍到了江采苓。江采苓哭了,跪下,说对不起老师,对不起雨,我错了!我错了! 雨没有说话,只是一瘸一拐的,站在那里,她为什么要过来?她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她过来,是想要报仇吗?这时候,老师走过来,说道,江采苓,你也是一等奖,这是我替你争取的,学校已经说了,这次允许出现两个一等奖,奖金都会有的。 江采苓,站在那个地方,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该做些什么,她仅仅觉得,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对待对自己好的人,伯伯,还有雨,还有秦,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好,而她却要想着,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去害她一下。 于是,她跪下来,磕着头,向着天说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嚎啕大哭,完全不理会,周围路人的样子。 雨走过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了,我们也不会去局报案,我们都是同学,尽管我们之前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但是一切都过去了,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已经把你的指纹销毁了,我不想让这件事情再揪扯了,你把妈妈救出来,我们俩,如果能做朋友,就做朋友,做不了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你说好吗? 江采苓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雨是这么好的人,她想起了那天在公交车上的样子,她想起了在宿舍,播放电影的场景,她想起了,在网上编造谣言的场景,她一切都想起来了,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来荡去,晃晃悠悠,仿佛一根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内心。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她做过了那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那些事情,都给雨,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 时间过得真快,江采苓的妈妈就要出来了,于是,江采苓在门口去等着妈妈,只见她慢慢的走出来,她的脸色很差,仿佛瘦了很大一圈,都不像那个人了,仅仅眉头上那颗痣,让江采苓认为那是她的妈妈,于是她走过去,握着妈妈的手,那只手,又干又瘦,就像一段枯柴一般,这个时候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了,她说,妈,让你吃苦了,你怎么会这样呢?这个时候,妈妈说,你赚钱让我出来了,我一定要报仇,江采苓说,妈妈,其实她是一个好人,你知道吗? 刚刚准备解释,妈妈就很不耐烦的推开她,说道,你真的变了吗?你真是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吗?江采苓想把故事都说给她听,可是看到妈妈的样子,她又有点说不敢说,或者是说不出口。 妈妈的表情很冷漠,突然觉得可能是,那些事情让她心态变了,或者是那些事情,让整个人都发生了改变,也许是爸爸那个时候给她造成了伤害,也许是自己的不懂事,给她造成伤害,以至于现在这件事情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这样的母亲,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于是闭了嘴,跟着妈妈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妈妈居然问的全都是关于我的话题,关于雨的话题,江采苓有点坐不住了,她解释道:这次的钱,其实,我不应该得,应该是他们给我了,这个时候妈妈说,难道他们,难道他们良心发现了? 妈妈,你不要再害他们了行吗?这个时候,只见母亲一把把她的手机抢过来,说道,我问你,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只见,聊天记录里不是雨,也不是秦,而是一个中年男人,母亲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到你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呢?这个人是谁?请你告诉我? 女儿说,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人了。母亲感觉事情有点奇怪。 “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帮你问他,看他是不是真心的!” 通过与母亲的提问,他发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就是,那天在车上碰到那个人,因为他发来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母亲经过长期的盘问,居然知道了这是秦嘉名的父亲,正是这两个人,害死了,害惨了她们母女,于是,一个邪恶的计划,在母亲心里面,开始生根发芽,开始茁壮成长。 真的是这样的,有时候仔细想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事情都是那样顺理成章,也就是说,从遇到他的那一瞬间起,从上公交的那一瞬间起,一切事情都是一些美好的伏笔,一件事情,都要真正的遇见。 江采苓真心想着,母亲突然对她说道,我同意,你和他交往吧,我同意,这个人看起来挺好的。 其实,江采苓的母亲,悄悄的把照片删除了,她心里面有一个计划,并非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女儿,她是觉得女儿已经被人蒙骗,所以她想要纠正她,那个计划十分的疯狂,以至于让这位母亲,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走着,走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导师把秦和雨叫过来,他说道,现在这里,气氛非常糟糕,在这儿也不安全了,还是走吧,我们我们这里有一个出国的计划,我希望,你们俩能够出去深造,作为学者之间的交流,大学生之间的交流,讲讲我们的文化,你们要去一趟李国。 于是雨和我就出发了,她想,一件事情都是这样发生的,当时也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人想着为自己出谋划策,在出去的前一天晚上。 雨的妈妈也做了手术,手术非常非常的成功,以至于让她整晚睡不着觉,高兴的和秦拥抱在一起,这场手术的主任是该医院最好最好的医生,他们在电视里面看到了整个的节目表演,看到了雨是如何机智的发挥自己的才能,最后拿到了一等奖,凑到了钱,所以他们派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手术过程很顺利,也找到了病源。 成功之后,医院也派了专员去照顾,以便不耽误她的出去之旅,出去的日期近了,雨坐在母亲身边,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我也走了,这些日子,你好好的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你等我回来之后,赚了很多钱之后,然后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把以前那些东西都忘掉,仿佛我们从未经历过那些事情,这样我们才能重新获得新的生活,好吗?在这里等我回来,安静的等我回来,不要忘了吃药,不要忘了吃饭喝水,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好吗? 雨的妈妈仍然在休整时间,这段时间还是闭着眼睛的,嗯,因为有手术创伤,所以,她就一定要休息,这个休息过程是医生打了镇定剂,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长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她是昏迷状态,是人为的昏迷状态,并非手术不成功,这段时间,仿佛就是将她的大脑圈养起来,然后,慢慢的去恢复身体,所以,正好是出国的几个月,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担心她。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嘉名心想,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原来秦指的是见他的父亲。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他说,我们要走了,我们要去外面了,这段时间我本想把你关起来,不想让你去祸害人,但是,我想着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一些事情都是因果报应,我看见过那些照片,那就是你本人,知道吗? 你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凶手,你知道吗?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我和他的内心都如同被刀割一般,痛苦蔓延在我们的周边,而恐惧却紧紧包裹着我们,让我们确信自己与对方是否还是一对父子呢?这种感觉真可怕。 爸爸睁大了眼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要我解释多少遍,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第八十七章 男人 爸爸没有说什么,仍然只是看着他,愤怒地说,你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怀疑我什么?你拿出证据来好吗? 秦摇了摇头,说道,难道照片不就是最好证明吗?你还要什么证据?你说,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爸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出发之前,爸爸带他来到那片坟地,说道:来这个地方看看,这是你的祖先的地方,秦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扒开杂草,一直走到里面,在那片大的墓碑上面,居然有着父亲的名字,笔记很古老了,小巧,质朴,石头已经有了很多年的痕迹,也有很多年都没有人打扫过了,然而却如此的干净整洁,上面精细的雕刻着的父亲的名字,秦炳文,可是隔壁却有另外一个名字:秦炳武! 难道这是文武双全的意思吗?可能我的怕怕,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吧。 我问他,你想告诉我什么?爸爸说:我也不知道告诉你什么,也许我并不懂这件事情吧! 于是,我在很多很多时候,突然觉得,可能他并不是凶手,也有可能他就是凶手,也许这个墓碑真是祖先的。 我并没有仔细看,我想,先出去走走吧,等我回来之后,再仔细追究这样的事情。 父亲是个弃婴,在他的世界里面或许真的没有爱这样的事情,他对我的爱更是一种责任感,有时候我想,或许他真的就是凶手吧,绝对做了这些事情,但是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得流下来。突然觉得,那个墓碑或许告诉了我一个道理!父亲,就像这个石头一样,冷却无情。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去求证它,但是却坚信,因为照片是不会骗人的,可是让我疑惑的有一点,就是照片中的耳垂,真的奇怪!那个耳垂露出了一个缺口,让人觉得可能是在打斗中被拉出来了,可是父亲的耳朵却没有,确实是完整无损的,这让我感到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去查了所有的关于父亲的医疗报告,都没有发现他做过类似的整容术! 没有办法去求证,更没有办法去追究,可能爸爸会拿着这个东西一直去反驳我,我也没有办法去告诉他,到底谁对谁错。 走到坟墓前,看着野草,我蹲下去,我说:当时他们把你丢弃了,是不是对你的内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才让你这样! 这是,他看了看我,猛的跑回家,他说,不想认识我,我跟他回去,只见,爸爸的房间还开着,我冲进去,天哪,里面全是女生的东西,成片成片的,堆满了整个房间。 他收藏了女生的衣服,发饰,头发丝,甚至包括小衣。都是仔细编的号,一个一个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层,然后还有很多录音带,CD,上面分别标着编号,可怕,太可怕了。 我拿起锤头,就开始砸,爸爸发的疯一样阻止我。我才不管呢!这样的现象,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崩塌了,我记得小时候,他常常一个人在外工作到很晚很晚。虽然我现在很怀疑他,但是我从来不怀疑他小时候对我的真心,这些时候妈妈并没有在身边,他仿佛就是一个超人,现在我看到这个房间,我心里很难受。 爸爸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真是让人无法接受,看到这满墙满房间的这些东西,我突然感觉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于是我从中搜索,不停的搜索,突然,我看见房间的最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箱子,那个箱子里面,这是什么东西呢?我跑过去,把它打开,里面居然是日记本。于是我就去翻看,这个,非常熟悉啊,那是妈妈的,哪个日期?不就是妈妈过世那个日期吗?里面记载了一个事情,这个事情,让人毛骨悚然。那是妈妈,悄悄的去了爸爸那个地址,去看那个墓碑,他坐在那里,看到爸爸的名字。 …… 我离开家,我不知道我该坚持什么,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坏人,雨有时候也会问我,问我的家里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晚饭吃完之后,我们俩坐在小庭院里面,他坐着地板上,青青的草,没过我们的脚踝,我们好像在踏着青色的海洋一样,雨说道:嗯,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父亲的样子呢! 她接着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你的家人呢?真的,我很想见。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我想过很多办法,在各种揪心之中,我始终没有办法告诉她,你的爸爸像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害怕她会失控。 这一天晚上,我的爸爸,突然来找我了,就是那种突然来找到我们了,不知道还是怎么样,他发觉这个地点的,雨一直在房间里面,做她的题,看她的设计,而我,看到了爸爸在窗户那里,他敲门,我说你走吧,我说的很小心,生怕雨又听到,爸爸说,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说你快走吧,这个时候转身了,他转身走出去,我挤着门,生怕真把他走进来。 雨在房间里玩,说道:是谁呀? 我说没事儿,没人,这个时候,爸爸,从门缝里看着我,他说,有人,我在你心中,都不算一个人吗? 我看着他,微微发白的白发,心里仿佛被刀绞了似的,仿佛被刀戳了一下似的,这个时候,他转身走了,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让人心寒。 妈妈的日记,也说了一件事情,那一天,这是一个下雨天。 雨下的非常的大,就像瓢泼一般,就像有人从楼顶上泼下来,一桶一桶的水,她走到了那片墓地,真是非常非常的阴郁,特别的可怕,可是她还是找到了爸爸的墓碑,还看到了那个墓碑上面写着:秦炳文三个字! 旁边还有秦斌武三个字。 莫非真的有亲人在这里吗? 可是,作为一个孤儿,亲人是多么不可求的呀,她没有公公婆婆,甚至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能够有亲人去照顾,于是她很关心这个事情,于是她把杂草拨开! 用手机打开电筒,一点一点的辨认,天已渐黑,天已经阴下来了。 风刮的让人冻死了,穿再多衣服也没有什么用,可是,她却有着很强的好奇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突然转头看到了一个人也在周围! 天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别人呢?太不可思议了,他看到那个人的耳朵,好像缺了一块肉。 非常可怕,让人难以置信,于是,她想跑,这个人却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的后面,就像一匹狼一样,紧紧的跟着猎物,妈妈感觉很害怕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跑了起来,地面又湿又滑,全都是水,她的鞋都已经全部打湿了。 就这样,她一边跑,一边叫,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个人在后面大喊一声,不准跑,吓的立马跌到了地上。 可是,那个男人,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一转头发现,居然是秦炳文,秦炳文呢?是她的丈夫!对,就是他眼睛,鼻子,嘴巴,真是一模一样,他眼睛三眼皮,真的没有办法去伪造! 于是她说,你怎么在这里,还专门吓了我一跳,那个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话,把她吓得又爬起来接着跑,她说,我在这里等着你呢。她疯狂了,先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可是那个人却紧跟不舍,她心里做着矛盾的斗争,这是不是他?我想是不是他给我开玩笑,我去拥抱一下他,就什么事都没了,可是她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从小认识的,丈夫不是这样子的呀。 正踌躇着,一转身,只见他猛的扑过来,一下,勾住她的脚,她使劲踹了两下,鞋都踢掉了,然后猛的往前跑,挣脱了他,可是那人却拿起地上的石头,使劲的打过去,正打中了她的腿弯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那人跑过来,手里拿着石头,这时他说,你跑什么呀?跑什么呀?你认识我吗?不认识我,就把你把我当成坏人了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哪里坏了,那那人笑了笑,她这时候,正盯着那个人说,我没有觉得你是坏人,你放了我吧。 那人邪魅的笑了,说道:既然我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我放了你呢? 正没有办法回答的时候,只见那人拿着石头使劲的跑过来。一下子把他扑倒,这次她没有办法逃脱,只能让人疯狂的行动着,这个时候,她突然一脚过去,踹倒那个男人的肚子,将男人踹翻,随手拿起一块石片,猛的打过去,正打在那个男人的鼻梁上面,一滩水,从鼻子里面流出来。 跑呀跑,跑呀跑,生怕被追到,她跑得很快很快,后面的人却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一直在那骂骂咧咧说,我已经记住了你的长相了,我已经记住你长什么样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吧。我要跑到你家里去,我要当着你的家人,然后再处理你。 太可怕了,一边在繁华繁华的街道上走着,一边跑着,想着这个问题,街道上面虽然下着雨,但是却灯火马龙的,而且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让她有了安全感,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是从那样的地方逃回来的。 回家拿出日记本,她要把这件事情写上,为什么?因为她害怕突然有一天,那个人找过来,她没有任何证据,于是,她开始写,把这件事情,原封不动的写上,写呀写,写呀写,眼泪淌了下来,突然,她听见外面有声音。 是谁回来了?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于是,她想,这是谁呢?她把日记本塞在盒子里面,然后紧紧的塞到了床底下。直接一开门,那个男人突然站在他面前,她转头说你不要过来,那个男人,也就是秦炳文说道! 怎么啦?怎么了?我是炳文,我是你丈夫呀。 他突然跪着她说道,你不是!你不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爸爸跑过去立马抱紧,说道,别害怕!别害怕!我在这里! 这个这个时候,她捶着他的胸口,瞬间。她的心脏猛的跳动着,一瞬间跳动了几百下。 她想,惨了!我要!我要被杀掉了,于是,心脏病突然就发了,这个时候她躺在地上,秦炳文慢慢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 直接,他的妻子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他过去人工按摩,人工呼吸,希望能把抢救过来,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见他面色惨白,一直躺在那里非常可怕。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嚎头大哭,打了120,等医生过来的时候只见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才说的,默哀吧,已经不行了。 他痛哭流涕,他说,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你去救救他,护士跑过来,摸了摸她的手说,节哀吧!已经不行了。 事情就是这样结束了吗?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过来也说,这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吗?录了口供之后,所有人都诧异了,于是草草结案,说是心脏病突发原因不详。 其实还是被吓死了,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知道的笔记本已经藏在了箱子底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所以,这件事情一直在成为了一个谜团,这个时候,有人通知到了学校。 那是个阴暗的天,是秦的命运的转折点,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加让他在意,可是那些事情就这样奇奇怪怪的发生了,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还只有那么小!只有那些年纪! 他正在学校读书,没有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那天得到通知的时候,他感到很害怕,他急忙的跑回家,却没见到人,跑到医院就已经看到了,那张白布,于是他嚎啕大哭,质问他的父亲,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办法了。 第八十八章 讲座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让人无法去琢磨。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看到自己家破人亡,看到自己失去了完整的家庭,看到自己的爸爸头发越来越白。 或许这就是人生,一瞬间,就可以把所有东西击碎,由盛转衰或者由衰转盛,这不就是红楼梦里面说的所谓起高楼宴宾客,突然楼塌了,我家虽不是高楼,但是,却看到了,楼房塌了一半,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他在慢慢的无聊赖的生活中。看着书,打着球,没心没肺的活着,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是静止的,什么东西,都掀不起内心的波动,这就是他自己了,不过现在遇见的雨,让他仿佛又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就这样读完小学,初中,再到高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他很聪明,再加上,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于是成绩却越来越好,最后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平稳的过去吧,爸爸头发也白了,可是,与这件事情,又让他陷入了新的风波之中。有时候他想,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说的是好事,是因为遇到了自己所钟爱的人,说它是一件坏事,那就是如果不遇见雨,就永远不会看到爸爸这个样子,那我看不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叫做认识他呢?这就是人生矛盾的地方,你想去掩盖什么东西,那么就看不到真相,但是它却能让你麻痹,不让你痛苦,但是如果真的不想去了解真相的人,却怎么能叫做一个完整的人呢? 如果一个人长期生活在谎言之中,那么他会把谎言当作真实,我不愿意这样,我不希望看到的爸爸永远是那一副表面的模样,那样的他,不是他,更不是我的亲人,如果他犯了很错的事情,我承认他是我的亲人,只不过他是一个不好的人而已,这就是我的思想。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事情,我突然觉得,我爸爸在这10年之间,他没有去寻找妈妈的事情的真相,反而去勾搭别人,甚至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感觉很恶心。 即便他没有真正的去做过那件事情,即便退一万步说,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觉得我也瞧不起他,这个时候,我突然把带来的日记看了看,日记本后面多了五张,全是爸爸做的笔记,他详细的记录了墓地的场景,每一块墓碑的形状,然后详细的把医院的诊断都加在后面,难道他一直在调查吗? 他真的那么深不可测吗?他调查的结果,我看到了很明显的三个字,没有法! 没有法,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他的意思是说没有任何办法,你想想看,一个丈夫,他的妻子在日记里写道,看到另外一个他,做了很多坏事,然后,被自己的丈夫吓死,那么这个丈夫还会怎么想?所以我爸爸肯定也承受了很多痛苦,他也去查了,但是还查,查不出什么来,就像我现在查不出什么东西一样,那也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体验,所以,我觉得他后面的事情,更像是一种逃避。 我看见,他后面写了日记,还跟着写,他写道。 我仿佛有分身术,仿佛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仿佛世界上有另外一个我在做着那些坏事,也许碰到那个人,是我吧,我可能会有精神分裂症,但是我去医院查了,医生说我没有问题,我现在很奇怪,我去了局里,局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正看到这呢,看到我爸爸那种无能为力,这个时候直接扑哧一下,父亲走了进来。 刚刚和他吵完架,他去外面吸了根烟,我说,你不是见了吗?心情有点不好? 我跟他说,为什么不好? 他说,我被你妈妈怀疑,现在又被你怀疑,我是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没有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怀疑的是什么,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个我,但是,你让我看见,人家有证,你要有证据,我无言以对,只能走了出去。 爸爸,在抽烟,我抢过来就摔在地上,说别抽了,我讨厌抽烟。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我往前走,他在后面跟着,我跟他说吧,我要出去了,他沉默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说,你自己注意身体,如果你不怀疑我,我的身体会更好,现在你有了女朋友,都和他一起了,你都不愿意让你老婆见,我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高中以前,我感觉,我们的家庭是很幸福的,虽然没有了妈妈,但是我们俩在一起生活,我感觉也很幸福,因为我的生活有个寄托,现在你每天不回家,每天不愿意让我接触你,不会让我踏进你的生活,甚至让你甚至你的女朋友都不让我见,我感到,我我没有办法去接受,现在你要出去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注意好身体就行了,你的事情我会查清楚了,我的内心,或许比你想的很难受,不只是你难受而已,正是因为我把你看得重,所以我才难受,我要把你看轻了,我反而不会这么难受,你明白吗? 他转眼一笑,说:儿子,我真的不是你想的人,我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等我查清楚再说,说完我就走了,我转头,拿出一个红包,里面有1万块钱,我走过去把钱交给他,我说吧,你拿着钱用吧,我知道你最近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的工作,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怀疑你今天看妈妈的日记,我感觉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你相信吗? 我看到他的日记之后,我没有更加怀疑你,我反而有点释怀了,我感觉我们可能都是,遇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只是很想念而已,可是你知道吗?我看到过照片,真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说完我转身就走。 那是夜里7:00的飞机,我们打了一个车,去了飞机场,去之前,我们在雨的妈妈面前,坐了好久好久,我们在那儿和他说话,雨也跟我说一些妈妈以前的事情,我们坐了很久之后到了6:00,不得不走了,这个时候,有的妈妈就哭了, 真的,她是一个精神病人,但是我看她哭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母亲,要看到女儿出嫁时一样,没有一点点,别的感情掺杂在里面,就是很单纯的母爱,看着我们走,她在那边哭着,等我们走出去之后,她还在窗口望着我们,于是我们只能坐上车就跑,到了飞机场的时候,雨已经哭成了泪人了,世界就是这么的奇妙,我感觉我们俩在一起就好,生活变得复杂起来,但是呢,又仿佛更有了方向,真相和掩盖,我宁愿选择真相,哪怕生活会更加复杂。 我们俩坐坐上飞机,看着飞机慢慢的升高,我说,不要紧,她的心脏加快跳动,因为这次坐飞机,不久,飞机飞平稳之后就感觉好多了,往下一看,只见行人汽车,都想的像小虫子一样,像一只小蚂蚁。 然后,她不停的对我说,你看,这个路上的汽车,就像那个小玩具一样,我笑着说,对。 这时候我发现,她真的很可爱,我们俩打开飞机上的电脑,播放了红楼梦,然后我们看到那一集,那一集讲的是贾宝玉去和薛蟠喝酒的故事。他们俩在一起吃饭,贾宝玉唱了一首歌,叫做红豆曲,里面的歌词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我看着看着,看到林黛玉的样子,两个人都快落下泪来了,我跟他说,你相信你那也和贾宝玉能在一块吗?然后他说,他们俩之间那叫仙缘,他们是神仙的缘分,也许会到到不了一块,我更愿意和你用这个尘缘绑在一起。 说着说着,她就困了起来,我说你睡一会儿吧,结果她就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时间过得真久啊,睡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 一下车,只看到有人来接我们,是一个中年大叔,他向我们招了招手,手上那些这个牌子,写的中文,是我们的名字,我们走过去之后,他就用车拉着我们,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原来那是翻译,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住的地方,哇!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外面,真的,感觉很奇妙,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地方感觉更方便一些,但是好奇心还是有的,我们在大学里面逛了好久,看到了很多奇特的建筑,看到了很多风土人情,还买了一些纪念品, 晚上我们就回到了我们的房间,给我们安排的宿舍,然后呢,我们是作为学者是来交流的,于是我们写好了今天的讲义,我们要介绍我们国家的文化给他们,今天我想介绍的就是红楼梦。我对雨说,怎么样才能给他介绍好这个东西呢,雨说我们先接小段视频,然后再用PPT弄一些文档,给他翻译成外文,然后我们再好好的给他解释,于是我们忙活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就是一个讲座,那真是座无虚席呀,我们两个人坐在上面,开始放视频,那个视频就是贾宝玉唱红豆曲。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这首诗歌突然响起,整个场面都开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闭着眼睛聆听,听这首诗,他们很认真,他们每个人都闭着眼睛,让诗歌化成了乐曲,让乐曲萦绕在心间。 之后我甚至看到有人在流泪,我说,你们能听懂吗? 他们有人说:不!我们听不懂,但是我们很感动。 我想,这就是音乐的魅力,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我说,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它不仅是关于爱情的还是关于末世的,这是一个世界末日,然后呢,有四个很大的家族,他们面临着分崩离析,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对爱情故事。 这个爱情故事就是林黛玉与贾宝玉,他们以前是在天上一个是神瑛侍者,一个是绛珠仙草,侍者给绛珠仙草每天都浇水,后来绛珠仙草修炼成了一个女孩,就对自己说,我要还恩。 但是用什么去还给他呢?她想到了什么眼泪,当我把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下面所有人都震惊了,我给你浇水你给我还眼泪,当我眼泪还完之后,你就离开了,然后我们俩也不能在一起,当我把这个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故事结构啊,多么让人感动,他们感觉很很不可思议,因为像他们的文化里面并没有这样的文化,意境这么优美。 于是我就告诉他们,其实,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他们在人间的化身就是贾宝玉与林黛玉,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故事,比如说你放心,比如说共读西厢记,然后又给他们念了一遍葬花词。 当我念道,愿奴胁下生双翼,随风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这首诗其实并不是纯粹哀伤的事,更有一种大气在里面,然后我看到有人流泪了,然后我就给他们介绍,这是曹雪芹,这是他自己的一个故事,他们家以前很繁华,后来慢慢的落败了,然后呢,这个林黛玉的原型是李香玉,那当然了,我现在这里是没有经过考证这么说的,因为是我的看法,我给他们说的时候也加上了大概两个字。 雨和我认真讲着,很投入,很开心,世界仿佛都普通湖水一般静止了,从没有过这样安宁的时刻,没有过这样温馨的安排,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与文学。 很多人在后面都问我,他说后来这个人怎么样了,哦,我说这个故事没有结局,他说不可能吧,怎么会没有结局呢?我说这个结局后面的故事就没有了,就像一个断臂的维纳斯一样,让我们苦苦追求到至今。 第八十九章 木偶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站起来鼓掌,我说这就是我们文化之间的交流,因为断臂维纳斯我们能够理解它的精神含义,这也是我们想到的极其绝妙的技巧。 同样的没有完成的红楼梦,也是这样一部伟大的作品,我们发展成了一个学问叫做红学,后来很多人都找我要这本书,当时我只带了10本,然后我给他们发了下去,我说这是我们文版的,你们如果想看的话应该也有英版的,但是翻译的实际上并不是太好比如说有一个人物叫做鸳鸯,但是,在咱们这边文化里面,鸳鸯是一个很美好的动物,它代表着白头偕老,代表的自由,代表着爱情,代表着美好,但是,在另外一篇文化里面,却是一个很简单的一种野生动物罪,他直接翻译成了野鸭子,所以这并不是很好的能够翻译出来,嗯,所以呢,我认为,这样的文化差异就是我这样的人需要做的,所以我在接下来的讲义里面我会尽量的给大家讲清楚这个故事,并且挖掘其中的一些深意。 之后就是连绵不绝的掌声,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然后让我都感觉很震惊,他们居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其实说到底我们的文化并不是很自信,于是我对雨说,嗯,你要不要给他们跳一段,因为与小时候学过拉丁舞,学过舞蹈民族舞,于是我们今天排了一个节目,就是跳一段。 用西方的一个展现方式去展现这时候,下面就有人问她,你有没有男朋友呀?这个时候我就说我就是,然后全场都哄堂大笑,说起来这件事情,也传到了导师的耳朵里面。 他想,我们俩出去是对的,因为要讲一部爱情小说,要用爱情的人,要用正在经历的爱情的人,可能会更加的好。当我想到,他们之间的吵架,他们之间的小性子的时候,其实,凡是经历过爱情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是非常常见的,而且都能够感同身受,当然了,我是从这种文化,从青春,从爱情的角度去,和他们感同身受,如果你非得从制度或者是从一些比较隐晦的方面去想,那就不好讲了。而且也不能获得他们认同,这就是我们的方式,之后就是午餐。 中午他们让我们一起去吃牛排,这个时候,在这里,我们走进了他们的庄园,这是一个非常豪华的地方,一个很大的穹顶,上面安了很多很多的天灯,这个灯啊,真的非常富丽堂皇。 雨说我们就当来旅游了,怎么样? 我说,还有好事要发生了,只见他们推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红酒瓶,然后给我斟满了满满两大杯红酒,我说这是什么? 他介绍说这个是我们这里最出名的酒,这叫做菲雅庄园,让我们尝一口,然后我尝了一口,真是真的是甘甜无比,非常的香醇。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当人与人发生心灵交流的时候,并不用在乎你是在什么地方,我是在什么地方,我们俩无论隔了多远或者是我们哪怕素未谋面,但是我们都是有情感交流的。 下午又在开始讲红楼梦中的诗词,这个部分呢,其实非常难讲,这个时候我发现他真是一个非常具有才华的女孩子,他甚至用了西方的经典,来进行类比,然后解释红楼梦中的诗词。其实我们就应该这样交流,并不是强迫性的让别人接受,而是用别人懂的方式去告诉别人,还站起来,拿起一片柳絮,他说这个叫做柳絮,然后呢,又有一个鼓风机从下面吹,还解释说柳絮在古代呢,代表着一种忧愁一种悲伤,但是,你看到这个。 柳絮被风吹的漫天的飞舞,那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含义呢?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柳絮在天上飘飞,所有人都似乎觉得这个柳絮,好像是,天仙一般在天上飞舞着,于是她缓缓的念出一句诗词。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在鼓掌,然后有人说,这这句诗写的真好,因为它代表一种意象,柳絮是轻飘飘的,一种忧愁,但是在风的吹动下,好像就飞上了天空。 这期间就有一种豪迈的意向在里面,这就是薛宝钗的柳絮词。 想不到,下面人居然都懂,他们还拿出莎士比亚的诗句来作对比,甚至有的拿出泰戈尔的诗句进行对比,所以,文化是相通的,从这里更能看出来。 演讲结束了,紧接着又见了很多学生,当然有很多自己的同胞,他们一起探讨这问题,这里雨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为什么?因为在学校,周围都是一些虎视眈眈的人,他们造谣着诽谤着,但这里的人不知道她的过去,其实本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就是江采苓,他们做的恶。 如果没有江采苓,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估计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安安心心的读完四年大学,拿到学分,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把妈妈接出来,之后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甚至他们认识了。 秦之后能合群,结婚生子,没有后面的那些暴力事件。仿佛世界是两个平行的,一个是没有江采苓的世界,一个是有她的世界,没有你的世界安宁,有江采苓的世界破碎,恶心,这就是人生,也许你遇到一个人,他会改变你的一生,也许,你遇到一个人,他能毁掉你的一生。 她仿佛陷入一种思考之中,这种思考,让晴更加的难受,因为又想起了他的爸爸,这个悬疑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似乎被蒙在了一个阴影之中,在一片浓黑的乌云下面,真相藏在黑暗之中。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如果说我们遇到导师,就意味着我们会来这次留学,如果不是留学,我们就遇不到,那个很重要的人,他就是彼得。 认识彼得是一个机缘巧合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讲课,下面有一个人突然站起来,他说道,我喜欢中国文化,但是我就是不喜欢红楼梦,因为红楼梦在我心中,她不过是一个言情小说,我更喜欢的是充满悬疑的故事,这个时候,我站起来说道,其实,你看看中国有什么学问叫做红学,讲是什么?就是探讨红楼梦的结局。 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小说,有这么多的人去在乎它的结局去探究,你知道吗?自从他问世以来,已经有多少年了?300多年了,300年的时间,数以千万计的人看过,数以千万计的人在探求它的结局,你知道吗?这就是悬疑,这才是真正的悬疑,他一开始就给了你结果在第5回的时候,现在又问你,结局是什么?但是你仍然不知道。 这个时候彼得笑了笑,我是一个刑侦爱好者,最近在我们的小区出现了一些事情,我想你们既然爱那一部悬疑的红楼梦,能不能帮我破案呢? 雨笑了笑说道,其实红楼梦不是一部悬疑小说,嗯,您找错人了,只不过他具有所有的悬疑小说特有的特性,你比如说他很会埋伏笔,比如说他很会留悬念,比如说她很会营造氛围,这是文学的相通之处,嗯,你提的这个要求我们可能无法达到。 彼得这时候又说了,其实,我是从中国来的,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二位了,你们俩的故事,我听飞机上的人已经说过,因为我们在来之前,已经有人去专门了解了留学生的一个情况,所以你们的档案我们都看过,你的故事我也很唏嘘,我们明白你的心情,这个时候,我跟你提这个案件有可能不太合适,因为跟你那个案件非常的相像。雨 站起来就走,刚刚营造好的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过去的一个氛围,一个环境就这样被打破了,彼得一脸愧疚站在那里,手上的包,微微发着颤,有点后悔,可能是他说话真的很不注意,可是,他又不得不这样说,因为这两个案件实在是非常非常相似。 而且一开始他们并不愿意去帮助他,雨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看在前面越来越多的梧桐树,排列成两行,真的非常漂亮,甚至秋天落叶满地,天上的太阳仿佛被水洗过一般,这样的场景,如果是没有刚刚那出闹剧的话,将会非常的完美。 前面的哥特式建筑,直立云霄,仿佛擦破了整个天空,仿佛把世界分割成了两半! 雨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坐在水池旁边鲤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吐着泡泡,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摸了摸她的发丝,看到水池里倒映着她的脸庞,我说,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是个意外,可是我看见她的泪珠滑落下来,滴在了水池里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浪,他突然靠在我身上说,想不到我来到这里,厄运都会如影随形,我说不是的,你不用这么敏感,那个人也许没有恶意,正说着,倒影中出现那个人的样子我站起来挥了挥拳头,说让你走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个时候。 彼得慢慢的伸起了手,又点了点头,他突然站在我身边,对我说: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好后果就说了那么多,伤害你们的话,我向你们道歉,但是这件事情,之所以我要采用这种方式,是因为我私下根本见不到二位,因为我是从那边过来的,你们的身份比较重要,所以大家都在很用心的保护你们。 我想,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够让你注意到我吧,所以我刚刚提到的事情是真的,我没有刻意去骗你们,也没有去捉弄你们,这件事情非常的奇怪,比如说,耳垂有缺陷。 我猛的站起来,说:你干什么?你是谁? 然后雨,这个时候也哭的一塌糊涂,起身就跑,我和彼得使劲的跟了上去,我一边跑一边跟他说,什么耳朵有缺陷,你再说一遍,他用很蹩脚的中文说耳垂,你不记得了吗? 耳垂,耳垂!这个时候,雨突然停下了,又转身走向他说,我信任你,我想,我要直面这些情况,我想着跟你走一趟,这个时候,只见一个白头发的,穿着工作服的人走过来,朝着彼得招了招手,我们都很诧异,这件事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他介绍说,他是普利司通,普利司通是他的一个外号,因为他办案子办得非常的快,就像轮胎一样,我笑了笑,想缓解一下氛围,普林斯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们要合作了,不是学术上面的,而是这个方面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耳垂。然后,一辆车,猛的开过来,黑色的,下面走了两个人,我看见梅花鹿小姐,这是根据他的姓所改的一个外号,这是我和雨私下说的,想不到他却非常的接受,这个时候,雨和我都睁大了眼睛,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梅花鹿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啊快到,上来吧,他慢慢的说道,又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我,我和雨赶紧上去,坐到了座位上,彼得转头跟我说,他说,我发现一个事情,也许你们会感觉很吃惊,我的未婚妻,他最近遇到了事情,这样我们先去医院好吗?你们听见我未婚妻说的话,你们就一切都明白了,我和你是同样的感受,彼德指了指我说道,我想着,这件事情肯定与雨有关系,普利司通,转头对我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件事情,与你妈妈有关系,这个时候,我的头顶像轰雷掣电,只见梅花鹿小姐拿出那个日记本说道。你的爸爸把这个交上来了,这件事情我们之后再跟你解释,好吗?等你回国之后,你会发现事情完全不一样,由于我没有督办这个案件,所以我现在也一无所知。只见鱼表情非常落寞,脸色惨白,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木偶。 第九十章 耳垂 汽车在宽阔的大道上奔驰着,两岸的梧桐树高大挺拔,黄色的树干和绿色的树叶,非常非常的壮观,我们今天却没有任何兴致去观赏这样的场景,因为我们心中都有事情。 这个事情如此难过,难以琢磨,让我们心有余悸,我想起那个耳垂,想起了照片中那个人的眼神,又想起了父亲,我突然觉得我莫非是冤枉他了? 这个时候我拿起手机,给他打一通电话,电话那边响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接通,他不会是生我气了,他还是出什么事情了?肯定是这样的,我立马想到江采苓的母亲,快要出来了,这让我感到非常的震惊,她会不会对我的爸爸,做什么样的报复行为? 然而,我的心又安定了,爸爸是那么的聪明的一个人,是那么机智沉稳的一个人,这世间他遇到多少人?尤其是女人,他完全有办法搞定任何一个异性。 这个时候,转眼只见雨哭哭啼啼的,她终于释放了自我,之前的镇定一下子都没有了,可能是即将面对凶手,可能是即将面对几十年前的回忆,可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让她有点应接不暇。 几天前,他还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几天后她又坐了飞机,来到了其他地方,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一个单纯的学者,几个小时后他现在又面临着一桩离奇的案件,交织在一起的命运,仿佛开着玩笑,仿佛向着世界宣称,我就是为了捉弄她。 这个时候她哭了出来,其实这是一个好事情,我抚着她的肩膀说,哭出来吧,没事的,有我呢!你现在把心放松,然后我来帮你担着!她抱着我的腰呜呜咽咽哭起来了,车上所有人,都在那里叹息,只有一个人,就是彼得,他看着雨说,我同情你,我跟你一样。 这时候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了。 医院黑漆漆的,一点点都没有生气,我和雨并肩走过去,雨说,这里怎么这么黑呀?这个时候普利斯通转头笑道,这里是我的房子,害怕医院被人袭击,因为这是我们救出来的幸存者。 彼得苦笑了一声,走过了重重的黑色的暗道,又爬过了3,4层楼梯,最后,经过了很长很长的转角。 外面黑色的云掩盖了天空屋里面,居然比外面还要黑,真的是不可思议,这时候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大叫声,怎么回事?谁在叫?普利斯通说道,这个人,跟你经历了一样的遭遇,进去之后,你可要好好的安抚她。 普利司通说话也太直接了吧,我想说他,可是彼得却转头告诉我,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我们要合作要努力,无论什么时候,真相最重要,如果还在顾及他们的感受的话,我们将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真相,你明白吗? 我说我不明白,我们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他说,等你听完那个女人说话之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正确还是错误了。 只见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听到了有人说,谁,这个时候我们走进去,只见那个人一直爬到地上,大喊道:不是你们,你们走! 这场景真的那么的熟悉,熟悉的都能够把这些场景背下来,我长叹一口气,说:看来事情真的有蹊跷,那个女的,蹲在角落里,被逼的跑起来。 大家都说道:别这样,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呢! 不想如此,我们还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那个女的,笑了一下,看得出来,她笑的很勉强,于是雨问道,多久了? 彼得惨笑了一声,说,昨天晚上。 这时候能看到监控,监控却只能看到背面。监控调出来,看到了他的人,雨说:“我不敢!” 那个女人却说:看吧,反正你要到那个时候了,于是长叹一口气,走到电脑面前。 普利司通把电脑打开,我们也只能去看那个视频,果然,黑黢黢的天空里面,只见一片大雨,雨水冲破了整个天空的阴霾,却把乌云引过来。 这时候,那个女人正在路上走着,那是一片很荒凉的地带,但由于这里曾经是个工厂,所以为了防止偷盗,也就安装了监控。 这是嫌疑人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监控里面,灰色的天空下,一个女人慢慢的走过去,男人紧跟其后,他都在树林,或者是绿化带里面,让任何人都没有看见他,女人是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靠近了,那个男人猛地扑向那个女人,将她扑倒在地。 这个时候,普利司通,我先给我停了下来,不断地,慢慢地放大,是那个人的耳垂,仿佛缺了一块,就像被什么咬着了一样。 天哪,那个凶手的背后照片简直一模一样,那个伤口很明显,是拉拽导致的,是一个长条形的伤口,非常非常明显,而且很可怕,这个人的伤口,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恢复了很多。 雨站立着,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只见她突然钻到桌子底下,紧紧的抱着头,浑身颤抖着,因为,时隔这么多年,又一次遇到了,我说不用害怕,我把手伸给她,她却使劲摇了摇头,我又说道,我是秦嘉名呢?雨懵了,晃了晃脑袋,把手交给我,我是幸运的,把她抱在怀中,普利司通这个时候也很聪明的,关掉了电视机,这个时候他问,怎么样? 我说那还用说吗?你看反应呢。 亨利立马把那个女人叫回来,说不用害怕,我们现在都在一起,就是为了抓到那个混蛋。 梅花鹿小姐,走过来,还拿了一叠资料,资料里面是一些详细的特征,于是,我们又拿过来了这个地区的交通图分析着,他会在那个地方消失,我们一路思考着,一路又进行着雨的安慰。 突然有人来报说,看见了这个人的踪迹,什么,我们立马跑出去。原来监控捕捉到了这个人,正在一所大学旁边活动,为了防止下一个人遭到他的毒手,我们赶紧的,找了几个地方躲起来。 那几个地方是我们分析的,他会藏身的地方。 我们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有一个女警官来代替女生。梅花鹿小姐站了起来,说让我去吧。 梅花鹿小姐,穿着学生制服,真是一副清纯的模样,那样子,真的看不出来有二十多岁了,就像是十几岁的小朋友一样,双马尾。 梅花鹿小姐简单的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打个电话,哎呀,我就我一个人,今天晚上我也不回去了啊,这个时候我们都在旁边埋伏着,只见一个男人,从身后鬼鬼祟祟的跟上去,跟了一下,鹿小姐一转身,那个男人,笑嘻嘻的对鹿小姐说:你一个人呢? 梅花鹿小姐,立马感觉到事情有变。 果然是这个人,于是假装害怕了,蹲在地上说,你要对我做什么?她的演技非常的精湛,让我们大吃一惊,那个表情那个动作,就像是影视学院出来的学生一样,太精彩了。 我们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我把雨轻轻的捂在怀中,把她捂在我的衣襟里。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那个男人跑到梅花鹿小姐的身边,说道:你猜我要干什么!天哪,这个场景真的太太太真实了。 有多少个人都是遭到了这样的事情了,于是梅花鹿小姐又假装颤巍巍的站起来,向着远方跑过去,还越跑越慢,越跑越慢,就是为了那个男人抓到他。 那个男人猛的扑过来,梅花鹿小姐,一个反身,用他的手掌,拍着男人的脸。 只见那个男人一个趔趄,倒了下去,梅花鹿小姐立马跑过去,一只手擒拿住他的左手掰过来,拎成一股麻花,另一只手,堵住了她的鼻子,使劲的将它捂得窒息。那个男生,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哼哼着放了我,梅花鹿小姐说道,放,为什么要放了你?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那些人曾经也被你这样压迫着,他们心里该有多绝望,你知道吗?梅花鹿小姐这时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刀片,真准备动那个男人了。 从手臂上划过去的时候,男人使劲的求饶,可是,梅花鹿小姐,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因为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应该是应该把他抓起来,而不是这样折磨,毕竟他是一个犯人,可是梅花鹿小姐,关注了雨的事情那么多年了,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她真的真的想恨不得杀了他。 普利司通和彼得,我们都冲过来,使劲扳住了梅花鹿小姐,这个时候,彼得猛的跑过来,对着那个男人,指了指说,终于找你了吧!挥着拳头向着他的头颅上插了一下,我们干脆打了他个半死了。 女人和雨,在草丛中呜呜咽咽,只在这个时候,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这个人面前,记忆一下子就复活了,她的浑身颤抖着,可是却强迫着自己去认识现实,这就是现实啊,如果不去面对它,永远就得不到解脱。 一边这样想,一边掰开那人的耳朵,说:我认得他,就是他! 那个男人,紧紧的盯着雨,仿佛也在搜索着什么似的,然后大喊一声:啊!原来是你呀,哎呀,我还记得你,真的是太棒了。 秦拿着身边的砖头就猛磕了一下那人,只见红色流了出来,普利司通害怕事情失控,于是紧紧的把所有人都抱住说:不要再做傻事了,不然,我们就没有办法交代,你以为这里是古代吗? 那个男人,又说了一些恶心的话,雨站起来,指着他道:接受法律的制裁吧,我不再是那么脆弱的人啊,你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伤害到我了,你知道吗?接着,就是对你的诉,你即将面临着很多年的惩罚,甚至,你可能会下地狱,你明白吗?这种痛苦,一定让你尝个遍,你现在对着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作用了。除非你对我道个歉,我还能够帮你减刑! 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看着,说怎么可能,雨仍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说:你道个歉,我就帮你解释,你跪下来求我,那个男的想了想,又突然猛的跪下来,使劲儿磕着头,你救救我吧!我错了! 然后雨说,再嗑得响一些,那个男的又使劲磕头,只见额上已经有了五六个大包。雨说这还不够。 那个男人,不得已,只能找了一块非常粗糙的地方,然后磕着头,直到额头都是一片红色,地上也是一片红色,这个时候雨说道,行!那我帮你,我把我所有经历的事情都会告诉法官,让他对你加重惩罚,她把加重惩罚四个字,说的非常非常的大声! 这个时候,那个犯人才知道,被她欺骗了,被她耍了,雨大笑一声,转身就走。 我真的没有想到雨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感觉到她可能真的已经释怀了,不然的话,只会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只会在那里回忆这些事情。 其实,刚刚那样的事情很残忍,但是想起这个男人曾经做的那些事情,这样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谁会面对手无寸铁的人,做出那样残暴的行为呢,真是可怕。 这几天天气似乎不大好,时时刻刻都有下雨的样子,有时候可以看见蜻蜓总在贴着地面飞翔,仿佛在告诉我们所有人,天空就要下雨了。 其实对于我们而言,下雨更像是下了一场眼泪。触景伤情,看着这些场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高兴的起来,却也就这么过着。终于到了那个最重要的时候,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所有人都似乎意识到了,最后时刻到了,一切的一切,全都要结束,全都要归于幻境了。 开始审问,然后收集证据,他还想着,通过大家的原谅,能够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真是痴心妄想,我们所有人都恨不得叫他去自我了结,这就是现世现报,何等来生! 第九十一章 回来 审判正式开始,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过来,因为曾经没有破的那些案子,都开始有了头绪,因为他的状态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的长相很特别,再加上他的耳垂! 当然在之前有几个案子,也没有耳垂的特点,出现在雨之前的案子,所以就像这些案子全部都合并了! 这些案子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抑郁了,可见,这件事情,对她们的命运,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实际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社会上,总有这样的人,他们一个方面,谴责别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另一个方面,却对受害者冷嘲热讽,仿佛受害者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或许这就是人性吧,其中有一个女孩子,甚至跳下楼,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被这个人欺负之后,自己在班上,混不下去了,所有男生都不愿意和他接触,所有的女生,都不愿意和他吃饭,这个时候,她开始自我解释,可是,别人总会说一句话,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这句话其实非常非常的伤人,曾经以为这句话是一句真理,结果现在想起来,这不过是大家进行自我安慰的办法罢了,还有一句话,是他的朋友,亲口对她说的,他说你别装可怜了,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仿佛如五雷轰顶,于是,慢慢的走上楼顶,看着这个世界,想到为什么受伤的是我?可是受过伤之后,又有其他人,又来伤口上撒盐了,做错了什么吗?其他什么也没有说错,对不对? 不是她去伤害别人,而是别人伤害了她,伤害她之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仅仅是可能穿衣服,穿的稍微少了点,或者是长得稍微好看了点,难道这也是错吗? 一头猎豹盯住了一只小鹿,然后把小鹿咬死了,然后,大家都说,梅花鹿错了,为什么? 还弱小吗?难道弱小也是一种罪吗? 其实在世人的眼中,弱小就是一种罪,而且,每当事情发生之后,你比如说,那个人跳下楼,没有人觉得很愧疚,大家都说,不是我造成的呀,我就说了一句,难道一句话也能造成这样吗?而不是我造成的呀,我说的事实而已,然后有人说,我只是嘴快而已,难道这也是我的错吗? 你们来抓我呀! 所以,仔细想想,这个世间是多么的可怕,只能自我强大起来,当你自我强大了,你才能对付这样的人。通过统计,共有50个案件是这个人做的,不仅如此,他们作案范围非常的广,于是我们问他,你为什么四处流浪呢,他说,我是一个孤儿,我是被人抛弃了。 这时候,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回环。他长得非常非常像爸爸,真的一模一样,当警察问名字的时候,他说道:我没有名字,但是呢,在我的婴儿里面,有一个纸条,这是我的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上面写个地址,然后还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秦炳武!当然了,据说我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其实,我告诉你们吧,我看见过他! 我不仅看见过他,而且我还记住他。他的家庭幸福美满,我曾经在坟墓旁边,看到那一幕幕场景,我记在心里,我想,同样是被丢弃的人,你为什么过的那么好?我为什么过的这么差?我想让他和我一样,我立马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你们知道的,这里还有现场人。 他指了指秦嘉名,说道,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事情,我想他说的那件事情,就是日记本里写的事情吗? 我的眼神仿佛都要着火了,真是怒不可遏,我立马就要抓住他,使劲的揍他一顿,我立马就要拿起桌子上的东西,砸他个世界末日,可是,可是现在要交给法律去惩处。 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残酷到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去书写我们心中的愤慨,就是最后他下了地狱,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啊,五十多人五十多个家庭,牵扯到那么多人的事情,怎么可以,有一个人就偿还得了呢? 然而既然他偿还不了,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所以想想,在古代,那样的刑罚也有存在的土壤,这样的事情,真的是有可能会发生,因为对于人性而言,人总是想着杀人偿命,你动了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还你一个手指头,你动了我的牙齿,我就以牙还牙,对于这样的事情而言,现在的惩罚,真的就是不对等的,他做了五十起案子,可是,只有一个惩罚,而且这个惩罚,最多也就是让他下地狱而已!这还是最多最多,也许都不会。 那我有时候仔细一下,有什么办法,能够对待这样的人呢! 只见彼得走过来,说了两个字。是教育。 只有教育能够改变人,以前不是没有过严刑峻法,为什么这个人会站在这里,那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没有教育,教育就是为了确立人的观念,当一个人有好的观念之后,他也不会再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也就是我们之所以要交流要合作,要共同探讨,要文化的感化,明白吗? 我呵呵一笑,说,对这样的人要进行教育吗? 他说,他这样人,一开始也不是这样人,我希望你把我的想法,也传达给你们学校,这也就是我们之间的合作,这样的合作,才有意义,今天很高兴,我们能坐在一起,一起去庆祝,这样一个,抓住了犯人的日子。我希望,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我突然觉得彼得的说法,甚至有一定的道理,于是我说,我一定会传达你的想法,我一定会告诉我周围的人的,放心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案子也渐渐的明了起来,所有的人与事都慢慢的变成了一副场景图,好像所有的时间都联系在一起。 我想,真的结束了,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人。我那么的怀疑他,我要去道个歉,等我回去之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当然对于他做那些恶心的事情,我就要批评,我仍旧要批判,只不过这件事情,我真的是做错了。 可是这谈何容易呢,曾经,我们都不让和我的女朋友见面,真的。 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能够给你幸福的人有多少,无非就是,我们的父母,无非就是,我们的亲人,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不仔细想想呢?是不是我对他本来就抱有偏见呢?怀着这样的心态,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然而,电话却没有打通。 一直显示的关机,很奇怪,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接到我的电话他应该非常的激动,第一时间就会接通的,而且,我深刻的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关过机,因为我还知道,我随时会给他打电话,因为他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开始有点担心他了,与其说我是愧疚,更多的说,他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才信他,可是,过了很久之后,他仍然没有给我回电话,至少我的担心越来越大,提出想要提前回去,正好他们也要把这个秦炳武押回。 时间就这样走着走着,我在飞机上面,想着这些事情,想到从小到大的这些事情,我记得,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那是母亲走了没多久,可是这个时候,爸爸没有很伤心,反而给我买了一个蛋糕,我永远记得这个蛋糕,上面写着几个字,是:我心爱的儿子,我永远爱你。 貌似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走出了阴霾,实际上,这是我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走出了阴霾,然后能够好好看书,能够好好学习打篮球,而且没有再过度的思念母亲,我在想这是为什么?我现在仍然以为,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因为我一直很自卑很落寞,是因为没有母亲,但是如果我没有父亲的话,我会更自卑更落寞,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我想到,是因为我有爸爸,就是从那个生日开始,我开始变的自信起来。 仅仅是比之前自卑的时候很自信,但是那也是巨大的进步。 我记得有一天,父亲出去工作了,那天雨下的非常非常大,电闪雷鸣,街道上能是满满的水,那个时候,我正在放学,平时他都是来接我的,可是那天,我一直没有看见他,雨很大很大,等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很生气,我就说你怎么还没来呀?为什么平时那么早,今天下雨反而这么迟呢? 他说工作忙了点,还想着我。 可是我不领情,是工作忙,就能迟到吗?我要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呢?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我们就回家,他的伞倾向于我,他的肩膀却被雨水淋湿了,我感觉,我们没有去心疼他,真的,我没有去心疼父亲。 我在想一个问题,我的爸爸,他在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弥补我,都没有用,可是,走着走着,我看见他淋湿的左半部分,他的左手处有一个很深的烧焦了的痕迹。 爱是什么呢?我突然想到他是个电工,对,电工啊,一个电工对儿子的爱,就是他被电打伤之后,仍然来去接自己的儿子去下课。 一直走着,一直走着,水越来越深,然后他却告诉我说,儿子,我们的伞不够大,我们俩打一把伞怎么样?说着他就把我顶了起来,顶在了肩膀上面,这样,雨伞就能遮住我们俩,这个时候我还想:真是的,居然害怕雨呢! 谁想起来,可能是他不想让雨水,打湿我的裤子吧。 嗯,现在想起来,他似乎做父亲做得还不错,可是人呢,总是会在某种特定的情境作出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是他对我还不错,可是我心里知道他对我还不错,在某些环境我却会痛声大骂的,我不应该那么骂他的! 他把我养这么大,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我都应该原谅他,更何况,他现在并没有做什么事情!我想起了他被冤枉的表情,因为冤枉他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冤枉了他。 第一他没有办法去反驳,因为对面是他最亲的人,而且是他最想照顾的人。第二,他没有力气去反驳,因为生活已经那么沉重了。第三,他真的需要反驳,因为别的人去质疑他,那可以,可是他的儿子却质疑他,那真的不行,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信任! 我在飞机上坐着,看着窗户外面厚厚的云朵,那一瞬间,我的心很沉重,我仔细的想了想,爸爸可能在干什么?电话也没有接,后来我想到了,他没有接电话,莫非是去约会了?因为唯一能够让他勾起兴趣了,也就这件事情了吧,后来我猜对了一半,可是我没有猜对,但后面的事情。故事的发展常常会出乎人们的意料的,不是吗?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无缺的。 说到底,父亲给我这么差的印象,能够把他的好都盖过去,还是因为他的房间那些东西,可能因为对我失望透顶了,所以这次我出去的时候,我要彻底问清楚这些事情,我要反思我对他的态度。 时间一点一滴地飞过去,雨靠在我的肩头,她内心的伤痕仿佛要愈合,又仿佛要裂开。 这件事情的性质,我想了想,是以前的结束,可是,又把回忆的大门打开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雨对我说:我很想让这个人去死,我突然震惊了!我心想,雨对我真的是非常坦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除了有一瞬间的震惊意外,我心里面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她那么坦诚的希望,可是这个人,这个结果,真的能如他所愿吗?我想一切都还没有最后的结论吧。 第九十二章 质问 回去,回去,我站在家门口,不敢敲门,电视没有开着那个熟悉的新闻频道也没有了声音。 我想着,爸爸可能在睡觉吧。 我记得以前,每次回家,都能够听到外面电视机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种很安静的感觉。心里面很安静,其实就是安定。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实际上就是家,家里面父亲开着电视,那也叫家,可是这些问题我以前都没想过,今天我想明白了。 于是我大喊了一声爸,给我开门,没有声音,真的,一点声音没有,然后我去敲了敲门,敲门也没有声音,我大喊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的那一瞬间心里是绝望的,我的心里很难受,难受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种感情。 门外只有我一个人,门里有不有人那也不知道,可是,我很希望有人吧,他不理我,总比我找不到他好,可是这个时候,直觉告诉我,他没在里面。 这就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有事要发生。 想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梅花鹿小姐突然来了电话让我去一趟,这个时候我心里想着,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我心里一边很着急,一边跑过去,跑着跑着低头就看见了,雨站在那里。 你说,你为什么瞒着我?只见旁边有一个人对我说,你是他儿子吧?他已经被抓了,其实这时候我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可是这个时候我看到雨,看着我的样子,我想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估计也看到过了,爸爸的长相。 梅花鹿小姐,认真指了指我说,什么事情你都会瞒着大家吗??你把我们当自己人了吗?如果你真的很爱雨的话,那么你应该告诉她呀,雨在那里,用很生气的眼神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走过去。 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她也不说话,薄面含嗔。 转头过去,就是一句,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其实仔细想想吧,两个人的生活,到底是该隐瞒还是可以存在善意的谎言?其实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具有哲理的问题。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然而雨的想法肯定是,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毫无保留,如果有善意的谎言,那也算是一种背叛,什么是背叛呢?其实就是不理解,你不理解我能够担待你,你不理解我能够理解你这种感受,你不理解我可以原谅你的过去,这就是真正的隔阂,你既然能帮我一件事情,也能帮我十件事情,对不对? 但我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之后,我的内心一下子就明白了起来,她说的是对的,我在想,如果我们俩的生活。充满了谎言,那也是不应该,然后我想到如果雨,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的内心也会煎熬无比,所以将心比心的话,我做的事情其实是错误的,真这么想着,只见天空下起了雨,她站在我面前,似乎有点无所适从,我想给她挡雨,但是他不让我打。 我说,也许你没有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其实对我而言,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想伤害你!但是我的爸爸却又特别像那个犯人!所以…… 雨打断了我的话说,所以你就欺骗我吗?我说不是的,其实…我说不下去了,于是我说道对不起。 然而雨似乎没有任何要怪我的意思,她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你知道吗?刚刚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后来我也想了一下,其实你是在保护我,我希望你以后换一种方式好吗? 虽然是保护,但是你告诉我之后,也算是一种保护,你莫非是想着,我看到你爸爸之后要和你分开,那么你就是冤枉我了,或者叫做低估我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对不对,好了,现在最主要不是这个事情,最主要是你爸爸的事情。 其实我能想到,雨这样是在顾全大局,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当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这样的悖论的时候,有的人需要顾全大局,所以他不得不去做一些有损自己的事情,就像雨。 明明心里很难受,甚至受了惊吓,但是,为了解决眼前这个事情,她表现得很大度,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我是做不到这一点,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多事对我爸爸发怒。 我突然觉得我并不是一个非常不如意的人,我的人生虽然遭到一些变故,但是呢,我遇到的人就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好人,是吧? 雨说:我们俩一起面对,下次不能再骗我! 当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我想要紧紧的拥抱她,于是我跑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说道,我再也不会再辜负你,不会再骗你,哪怕知道这件事情,你会生气,哪怕知道这件事情你会难过,但是我都要告诉你,因为我们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家庭了! 我说完这句话,她泪眼婆娑,我似乎感觉到她内心受到了震动,我想,女生真的是非常非常宽容的,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物种,那就是女生,又心软,又小气,可是她的心全都是为了你,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小气的同时,又非常非常的宽容,而且很容易被骗,当她遇到好人的时候,她会很幸福,她遇到坏人的时候,又会一直傻傻的等待那个人变好,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能去辜负雨了。 说完这些,门就打开了,我们一起进去,我的心忐忑不安,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可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还穿着一身黄色的衣服,戴着禁锢他的东西,坐在那里,我在铁门外看着,他向我尴尬的一笑,但是,我感觉那笑中并没有很自责的成分,他好像是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才会这样想,如果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会这么笑了。 于是我跑过去问他,爸你怎么了?他说,我听说你们查到的真相,是吗?不是我吧。 我说,不是你!你错了,但是你要接受这个现实是你的双胞胎哥哥。 他说是秦炳武吗? 我说是的,这个时候他沉默了,他想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唯一一个和他平辈的亲人,想不到就是伤害自己儿子,女朋友的人。 谁都感到很难过,实际上,这是他的伯伯呀。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人,于是他低头对雨说,你就是雨吧,我总听他说起你,我们还没有见面,你放心,我和那个人只是长得像,你放心我不是坏人,这个时候警察突然打断他说,你闭上你的嘴,你好好跟你儿子讲一讲你做了什么事情。 江采苓,当父亲的嘴中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们瞬间就觉得,事情是有问题的,因为这个名字似乎就意味着事情是有问题的。 于是,我对雨说,你知道吗?她妈妈出来了,雨说,你听他说完吧,事情肯定有蹊跷,在一旁的警察想了想说,有什么蹊跷啊?人家母亲过来报的案,说他那个啥那个女生。 我说不可能啊,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个时候,我心里倒是多了一份怀疑,因为他都喜欢勾搭别人,可是他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说,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去做,而且,不太可能是江采苓啊,我这么心想着,只见里面的爸爸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我感觉五雷轰顶,其实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无辜,于是我说: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爸爸站起来说,我手机加的那个草令女孩,你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呀,不就是你的好友吗?我说怎么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瞬间头一阵酥麻,我立马说:她就是…… 这时候爸爸打断我的话说,对,她就是江采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是不是她故意这样勾引你,爸爸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俩是自愿的,我真的很喜欢,她也真的很喜欢我,有机会我把她的故事给你讲讲好吗? 我说,你知道她对我们做了什么吗?这个时候爸爸点了点头说,我后来才知道,是她的妈妈说的。 但是爸爸还说了一句话让我很震惊,他说,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妈妈突然就闯进来了,真的,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地址,也没有告诉过,我们约会的时间,可是怎么就突然跑进来了,况且我甚至还没有对女孩做什么,可是她就已经把我告到了这里,然后,你看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我愤怒了,生气地拍打桌子,骂道,当初你的儿子!就是我!差点被他们俩弄死在车上,明白吗? 爸爸说,亲儿子,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我曾经遇到过那么多女生,我很多次我都是玩啊,我当着你的面说这样可能不太好,但是我跟你说实话,这个女孩其实很善良,而且我愿意长久的在一起,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冷笑了一声,说:让我理解可以,你先把这个事情解决吧,现在人家的妈妈要告你了。 只见身后突然一声响,是一个女生跑过来,就是江采苓,就是她导致的,她跑过来,围着铁栏杆就哭喊道,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我妈妈说了什么? 然后爸爸苦笑一声,抓住栏杆就喊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没事啊,我过两天就出去了没事。 我和雨,有一点相信这件事情,对,真的有点相信了,看来三四十岁的爸爸又开始动情了,这件事情可能不是一个好的爸爸,应该做的事情吧? 雨,你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 只见雨看着我说道:先把你爸爸救出去吧!之后工作人员,对着江采苓进行了一阵子审问,审问的结果其实很自然!第一,他们没有做什么,第二,江采苓,说喜欢那个人!第三,江采苓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有自己的责任与能力,喜欢一个40岁的人也没有什么办法,顶多母亲报案算是一个道德问题,实际上这种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啊。 于是经过了长达三天的审问与纠结,终于爸爸被放了出来。 可是那天阴雨蒙蒙的,雨下的很大很大,一切都仿佛被安排的一样,因为那一天是对秦炳武的审判,当父亲走出那个门的时候,那个人也走进了那个门,他们两个,是兄弟,可是又是仇人,整整两代人!当时为了缓解父亲的情绪,没有让他知道对面这个人是秦炳武,把他的头捂着,然后告诉他赶紧出去吧。 所以,爸爸并没有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来了,可是,这真是一个难解的缘分,他出来的那一天,兄弟被判了很重,一个出来,一个继续在里面,仿佛是一种交接仪式。 可是,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呢,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加残酷的,他们俩本来就是孤儿。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本来应该抱团取暖,可是被分别遗弃,分别到了两个家,这个时候见面,已经是三四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是,三四十年之后,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相见,真是很可怕,而且另一方又对另一方充满了仇恨,可想而知,这或许是他们父母做的第二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把爸爸接出来之后,回到我们家,我们开始打扫房间,真是悄无声息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仿佛十分钟就是一个世纪,我们打扫房间,擦桌子,我拿出扫把,他帮我扶着凳子,尽管那么亲密的合作,可是谁也没有说话,谁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这可能是我和他这辈子情感最为复杂的一刻吧,之后就是做完饭。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刻骨铭心,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给我们父子的生活,带来太大影响了。 他依旧拿出她的绝手好菜,炖排骨,我喝的那个汤,吃着胡萝卜,把排骨夹给他,他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我想,亲情可能还在。 第九十三章 新鲜感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大家都觉得一切仿佛有了一个结束,之后的事情就很好说了,我和雨准备在一起,然后也见到了爸爸和雨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矛盾。 这或许就是我们生命中的缘分,我觉得到这里为止,事情已经到了非常好的地步了。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爸爸去了家里面的时候,开始收拾自己的房间。 那个房间说实话,我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里面的内容,可是,当我见了之后,爸爸居然开始整理收拾,断舍离,爸爸多少年存在那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可能我们的人生,都有不同的追求,只要你没有伤害到别人,似乎都不为过,我正这么想着,他就开始打扫房间,他把里面那些东西都收起来,收得很工整,一件一件的,仿佛一点都不心疼一样。 于是我看见他在那里收拾,我却没有帮下手,我就找了个椅子坐着看着他,我发现,他好像一点都不留恋那些东西,我问爸爸,你难道不想念吗? 他说,因为我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我觉得这句话有可能说的是我,有可能说的是雨,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边打扫,一边把盒子整齐的码起来,又叫来了垃圾车,准备发到出去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非常震惊。 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江采苓来了,他和她玩着,然后江采苓把头靠在爸爸的肩膀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们俩一起说,我们要结婚了! 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崩地陷,不可能吧,我的内心像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这种事情我绝对没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只见江采苓穿的粉红色的风衣,爸爸穿着一件蓝色的风衣,两件衣服很明显是情侣装,而且上面还有爱心的标志,他们两个手挽着手时,指相扣,说道,我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和以前的不一样! 爸爸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道,我知道这么跟你说,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这就是事实。我一边在倒垃圾,一边转头过去,我说:你是跟我说话吗?那我走了! 爸爸直接跑过来拉了我一下,说,不会让你为难的!以后叫她姐姐就行了! 我直觉头昏目眩,我没想到叫任何人姐姐,莫非他还想着让我去叫她妈妈? 这真是太可笑了。 我也不理,骑着我的车就走,只见路上,很多人在走动着,见着一个母亲牵着一个小孩的左手,父亲牵着她的右手,三个人就这样安安稳稳逛着,小孩说飞!于是两个大人就用手臂把他拉起来,一下子飞到了半空中!然后那个小孩说,降落,然后两个大人就把手一松,它就站在地上。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从小这样生活,那么现在事情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呢?我想:这就是我们面临的残酷的现实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会这样或者那样的。 如果说,我没有拥有那样的家庭,是我的不幸运,那么,我想遇到雨,就是我的幸运吧,我这样想着想着,一个主意已经在心里定下来了,我找到与我们俩去过的咖啡厅,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只见外面喷泉,喷的几层楼高,灯光闪烁,水气一运,只觉得世界又突然变得这么美好! 我跟雨说,你知道吗?老爸要结婚了,她说是谁,其实她说的时候已经自己想到了,可是雨并不相信,于是又问我道,是谁? 我说你知道吧,她说,莫非真的是?我说就是她,我见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手牵着手呢。 雨倒吸了口凉气,手中的咖啡,也洒了一点,她看着我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啊?这个时候,我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说雨,我们走吧,我们去一个美好的地方,我们现在也有能力了,去开创新的生活,好吗? 雨说:只要你愿意,我就跟你去,当天晚上我们就去跟父亲告别,走在校门口,我跟雨说,这是我幸福开始的地方,我们沿着我们第一次走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了我家门口,我跟她说,这是我前些年生活的地方,这扇门我推开了十几年,一直在这个地方生活着,跟我进去吧,让我好好的告别! 我走进去,只见爸爸他们俩在那坐着看电视,很亲切很温馨。 我和雨走进去,走到了我的房间,我对雨说:你看,这是我的房间! 她说:哇塞,一直想来参观一下! 红色的桌布,桌子上面摆满了书,浅蓝色的床单,还干净的铺在床上,淡黄色的窗帘,半拉半开着,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颜色的回忆,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忘记,我拿起包,收拾些简单的东西。把一些我爱看的书,小时候的同学录,拿着。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不是说去开创新的生活吗?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呢?于是我拿包的手放下了,我把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说道雨,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好吗?在那个天蓝色的柜子里面。 她笑了笑说:好!这是我擅长的,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我们走出来,爸爸这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等着。 他说,你要回来吗? 我说:爸!我要走了! 他说:走去哪里? 我说:去一个梦想中的地方,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东西。所以去享受我们的生活,我们之前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之前的恩恩怨怨全部都解释清楚了,该进去的进去,该享福的享福,该吃苦得吃苦,该陈冤得雪的,沉冤昭雪。 只见他,一开始一愣一愣的,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两三秒的回想之后,突然完成了他脑海中的构想,于是他非常的慌乱站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对我说:我早想到你会这样了,咱们都是大人了,咱们不做这种事情好吗?是不是我逼你走的? 我说:也不是,我想要走,其实一切,都是跟着所谓的缘分,跟着所谓的命运,在转着圈! 有时候我想到,我在外面之后很多年,会不会回到这个原点?可是有时候我又想,为什么非要把这个地方当做原点了。 我看了看,就要走出去,仿佛一个非常非常沉重的背包突然从我的肩膀滑落,沉重地搁置在地上,这个背包又一次背在了爸爸的身上,然后我又用小叉子,把背包的下面划一道口,让里面的沙子都流出来,于是我们都得以轻松自在! 我说:保重身体,祝你幸福,说完转身就走! 这个房子,红色的外漆,三十五节楼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妈妈,曾经在什么地方做饭,在什么地方刷碗筷!在什么地方给我夹块排骨。 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现在就要去忘记了。 我们商量好去一个优美的地方,那个地方有高山,有深海,有森林,有草原,有花花草草,有着世间最美的一切。 这时候,导师走到我们身边,他告诉我:我这里有一个滨海市的工作,那里有一个县城需要支教,在山区里面,但是待遇还不错,同时,怎么说呢?环境非常优美,愿意去吗? 这正是我们想去的地方,于是我们立马就收拾行囊,坐上飞机,一飞就到。 那个地方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我们刚刚准备做一些工作,这时候听见了爸爸发来的长信息。 他告诉我他身边那个人的故事,想让我理解他,我似乎觉得看与不看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人家的故事,终有人家的苦衷,人家的爱情,我又怎么插得了手? 雨却拿过来说,看一看吧,无论怎么样,肯定会有他的前因后果的,于是只得把信拿来看了看。 他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非常的刺激,用刺激这个词,是真的没有想到用刺激这个词,因为对于那个女孩而言,或者对于任何女孩而言,这个故事这份打击,就真的是很刺激了。 江采苓,喜欢大叔,并不是她一开始就喜欢大叔,当他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年轻小姑娘的时候,他的爸爸还是一个好爸爸,常常跟他说,小江江,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对!每当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会非常认真的站起来,跑到爸爸身边说道,爸爸!我好爱你,然后一起走出去,对于爸爸的依赖,比妈妈多了很多,妈妈是一个公司职员,每天工作很多,而且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对于妈妈的感情,似乎缺乏了点什么。 说她不好吧,却承担了所有家庭的一切,所有家庭的温馨与感动。 是!但是很多时候妈妈却也很忙,江采苓从来不知道爸爸妈妈忙的是什么,在某一天之后,爸爸突然变了,对,她说这个词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丝丝奇怪,但是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爸爸变了,但你要说起爸爸什么地方,又说不出来,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跑进来,他看见爸爸,立马拷上了,关押起来! 一切那么突然,那天爸爸还说带她出去玩呢,怎么就那么突然呢?没有了爸爸的她,一直想追究原因。 可是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来到他家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我报复你们,你们破坏了我的一切,她一脚踹过去说:不是我们,是你自己!那个小女孩说,就是你爸爸! 江采苓说:不是爸爸,不是!绝对不是! 仿佛断线之珠,两个人对视了好半天,那个人才猛的跑开,说:你爸爸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时候江采苓一直在等着,一天接着一天,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每一天都似乎过得如此的漫长,她总是幻想,有的人会突然推开门,进来抱紧她,说:走!我们出去玩儿。 出去玩…… 所以,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会想着,一个中年男人跑到家门口来,带着她出去玩,于是当她遇到了秦炳文之后,她感觉一切都回来了,除了有父亲的厚重感,还有一些别的同年龄的男孩子没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正是她需要的这种东西,正是江采苓一直所期盼的,秦炳文出现了一瞬间,她感到生命又燃起了一把火,这种火,就叫做希望! 他开始热烈的追求她,这时候,她再也把控不住了,于是很快就和他坠入了爱河,与此同时,秦炳文也丢失了这样的东西,因为收到了儿子的一系列的猜忌,他感觉没有了人能够理解他,又由于常年没有了妻子,他的生活起居变得非常的单调,时间一久他就很想那种温馨的感觉,只见从小和妈妈长大的江采苓拥有这样的本领,能够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具有非常温柔的特性这是他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了,他也一直想要追求这样的生活,于是,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至于爸爸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事,谁也不知道,甚至妈妈也不告诉别人,她爸爸在哪个地方关着,或者他早就出来了,那也不一定,伤害就是这样产生了。 听完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触动,说实话,他一开始也就没有反对爸爸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反对呢?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也是追求自己的生活。 可是,之后说了一件事情,让他感觉非常震惊,这件事情就是,江采苓的母亲也住进了他们家,怎么说?这件事情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两个仇恨如此深刻的人,突然之间就和谐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在一起了,没有办法去想,如果是我也没有办法去做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我还要叫那个人外婆! 说到这里,雨也笑了起来,说道:如果说这是一种幸福的话,就让他们去体验吧,只要他们喜欢,毕竟,这也是你爸爸,你说是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好好的开创我们自己的新生活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