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富贵逼人来》 第一章 重生 薛家乃是益州数一数二的大族,如今薛家的家主是当朝御史大夫薛绍的父亲。 而薛蘅正是薛绍的幼女,因两年前在长安城与南阳王世子发生冲突,便被薛绍送回了益州老家。 因薛家主是薛蘅亲祖父,薛父又是薛家第一人,隔壁六安王又是她的外祖父,所以虽是远离父母,但也没受到冷待。 日子倒过得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比在长安城中还舒坦不少。 薛蘅生得灵动慧黠、明眸皓齿。 有个秘密却一直埋藏在心中,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到的这一世。 如今她还依然清晰记得,前世生于公元二零零四年,死于公元二零一九年,那日她正好十五岁。 回想那一日。123。她和同桌一起去学校查看中考分数。 得知被心仪的高中录取后,正满心欢喜的回家告诉父母喜讯。 谁知路过高楼时被楼上掉下的一块砖给砸死了,她也永远停留在十五岁那一年。 鬼使神差般再次睁开眼眸,竟成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正独自躺在摇篮之中吃着手指,嗷嗷待哺。 四周是浅色帐幔,暮色微凉。 细碎的暮光透过雕花窗桕映照在婴儿的脸颊上,映得这般岁月静好! 婴儿却目瞪口噤。 。恍如梦寐。 前世的牵挂,与今世的懵懂。 使得她,还想过咬舌自尽,了却这一世的因果,可她还太小没长出牙齿,无果而终。 直到满月之时,她今世的父亲给她取名薛蘅。 无独有偶和她上辈子的名字一模一样。 似乎她上辈子早夭,就是为了这辈子的重生,从此便接受了穿越的命运。 年纪渐长之后,薛蘅便也开始关心周边事物。 她如今所在的朝代名叫大昭从未在真实历史上出现过。 大昭各种制度类似于西周先秦时期,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禁锢教条还在萌芽时期。 在大昭不论是平民亦或是贵族。丁丑女士女子都可协议离婚,寡妇可再嫁、情人可私奔,与男子同样享有继承权。 有名望的女子也如男子一般封侯进爵,得封邑。 就如薛蘅母亲江夏郡主,江夏郡便是她的封地。 薛蘅前世就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从小学开始参加各种补习班,各类比赛,上了初中之后为了考上最好的高中,每晚更是得学到凌晨时分,实在苦不堪言。 这一世薛蘅倒是从记事起整日招猫逗狗过得不亦乐乎,过起了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当然主要原因是她父亲每日忙于政务,而母亲每日都得督促她三个哥哥读书习武,再无多余的精力分在她身上。 所以只能给她请了一些有名望的女先生来教导她。 薛蘅上辈子去了各种补习班,钢琴、古筝、书法、绘画、舞蹈、珠心算都有涉猎,但却只入门,不精通。 这辈子又得学习琴棋书画,心中实在厌烦。…。 忽有一日,薛蘅用自制的炭笔完成了一幅素描。 画师便觉被薛蘅捉弄,便拿着她的画去找江夏郡主告状。 江夏郡主也知道她常常忽视小女儿,心有亏欠所以对薛蘅并不苛责。 这画师与女儿相处不好,那她便给女儿找个好脾气的画师。 不过江夏郡主却不准薛蘅在用炭笔作画,每次将手弄得黑乎乎的倒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素描实在不符合这时代的审美,江夏郡主担心女儿被外面的贵女嘲笑是草包。 不过薛大人倒是很喜欢薛蘅的独特画艺,常夸薛蘅聪慧。 按理说薛蘅在这儿过得应当是神仙般的日子。 尤其是她父亲和大哥前些日子立了大功,天子惠及家人便将她封了乡君,食邑三百石。 问题是这般大的功劳,独独就封了她一人。 这大功本是她父亲为大哥出仕准备的,天子仅仅是在口头上称赞了她大哥几句。 还在私下传出话来。123。说她大哥还需磨炼。 薛家三子,长子薛伯,次子薛仲,幼子薛叔。 薛绍与江夏郡主在薛伯身上耗费精力最多,薛伯也是三子中最有才干的一个。 乃是薛氏一门的麒麟贵子,可在出仕时遇见阻碍,意味着薛氏子弟的出仕之路都不会顺畅。 好在大昭王朝,皇权势微,相权势大。 薛蘅相信她父亲定能打破僵局,将薛家的繁华延续下去。 薛蘅如今在意的是她的婚约,她与德阳王世子幼时便定了娃娃亲,但德阳王世子却不是良配。 德阳王世长她四岁,与她庶姐薛琴自**好。 在她蹒跚学步之时,德阳王世子常常拿她解闷取乐。 比如从背后将她推到在地。 。然后与薛琴笑作一团。 却和薛琴在见长辈来时,将她扶起来悉心安慰。 在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之时,还常常被世子和薛琴扣上一口黑锅。 若薛蘅是个正常小孩儿,幼时未开心智不懂人心险恶,一定早忘了这些事。 但薛蘅的灵魂是来自21世纪的初中毕业生,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她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稍大一些的时候,常被世子“借刀杀人”。 在她被薛父送回老家的第一年,薛琴常常写信给她。 明面上是关心她这个妹妹,实际上却总是提起世子对她如何关怀备至。 薛蘅作为薛家嫡女,自然被那一两句话激怒,在信中与薛琴争风吃醋。 她只是在写给薛大人信中写道: 祖父祖母年迈,身边需要至亲陪伴。 女儿在益州见不到父母兄长。丁丑女士也无知心友人,若是庶姐能陪她聊天解闷就再好不过了。 薛大人看了信后便将薛琴送了益州,让薛琴照顾嫡妹和祖父母。 自从薛琴不情不愿来了益州之后,世子便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对薛蘅颇有微词。 信中说薛蘅将适婚年纪的薛琴诓回益州老家,实在是居心叵测。 在写给薛琴的信中,为了安慰薛琴不停的为薛琴描述未来的美好场景。 还让薛琴不要急着议亲,等他与薛蘅成婚之时,便提出让薛琴作为媵妾一同嫁入王府。 最近在薛蘅被封为乡君之后,世子又给薛蘅寄出了一封书信。 信中的内容却依然有弦外之音。 无非就是告诉薛蘅,如今被封为乡君没什么了不起,这反而是你薛家衰败的开始。 现在你已经没有了权臣之女的威风,就不要在他面前摆臭架子了。 薛蘅看过之后,将这封恶心得她想吐的信给烧了。 一旁的侍女小莹却被这表象给蒙蔽了,羡慕道: “族人们都说天子开始忌惮薛家,德阳王世子真是体贴,如今还专程写信来安慰乡君。”。 第二章 回长安 湛蓝的天空,红日喷薄。 夏日总是骄阳似火令人烦闷不堪。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 薛蘅回到老家两年有余,虽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前世的经历也会时常涌上心头。 时过境迁,薛蘅已不再是初生牛犊。 过完十五岁生辰之后,便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长安城。 此次回长安城之后,她便得开始为将来的日子打算,不能再向之前那般嬉笑度日。 启程的前两日,薛琴又开始作妖,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偶尔还上吐下泻。 府中大夫来诊治后竟说她水土不服,需要好生修养。 薛琴和大夫信口雌黄,这话说的连薛蘅身边的丫鬟都不相信。 “大小姐来益州也有小半年了。123。平日乐此不疲的收买人心,如今全府上下都说她好。 乡君就要离开益州了,她便开始装病,我看就是想让我们带她一块儿回去。 乡君,你可千万不要被大小姐给骗了。” 说话的丫鬟名叫小桃,是薛蘅奶娘的女儿,打小就跟在薛蘅身边,对薛蘅十分忠心,只是做事有些咋咋呼呼。 薛蘅本对着铜镜欣赏着自己清秀可人的容貌,丫鬟却偏偏要说些惹她心烦的话,便有些不悦的说道: “小声一些。 。毕竟不是在咱们自己府中,小心隔墙有耳。” 小桃见薛蘅这副不在意的模样便急了起来。 “乡君,虽有些话你不想听,但奴婢还是要说。 大小姐从小就心机重,若不是您每次运气好,都不知被她给算计多少次了。 我见大小姐急着回去,就是为了以后能攀上德阳王世子。 世子天性善良,常常被大小姐詀言詀语给哄骗了去。” 薛琴的品行薛蘅早已知晓,只是她以前过于年幼,在人心揣摩上表现得太过精明,反而显得她思虑重,只好屈己待人。 不过小桃口中的“运气好”其实并不然,这都是每一次薛蘅都是精心算计过。丁丑女士才能做到有惊无险。 “她既然说在益州水土不服,那你便传话过去,就说: 益州境内山路崎岖,大小姐身体抱恙不适合舟车劳顿,便留在老家好好休养。 等休养好身体,什么时候想回长安了,便与我书信,我请父亲将她接回长安” 小桃疑惑:“她若说在益州水土不服,出了益州就好了呢?” 薛蘅嗤之以鼻:“她爱惜名声,又想讨好祖父母,轻易不会说这话。 若真是说了,那你便将这话传出去,让府中人都听听。”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乡君说得有道理。” 翌日 薛蘅拜别祖父母后,便被薛家后生一路护送着出了城门。 薛琴今日也一脸菜色“强撑”着病体给薛蘅送行。 “父亲让我来照顾乡君,没想到乡君这般快就得回长安城了。 这样也好,父亲和母亲两年未见到乡君,定对乡君十分想念。…。 前日收到梅姨娘的信件,信中说弟弟身体不适,也不知如今怎样?” 梅姨娘便是薛琴的亲生母亲,是自小便在薛父身边伺候的人。 平日还算是规矩老实又温柔细心。 正因为如此江夏郡主才会让薛琴跟在薛蘅身边照顾薛蘅。 薛蘅笑着问道: “薛快自有梅姨娘和家中奴仆照料,不必你来担心。 你这般挂肚牵心,可是不愿在这儿照料祖父母寻的借口? 父亲说了身为庶女能留在祖父母身边,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薛祖父曾也位极人臣,只是前些年致仕回到了益州。 在薛家薛祖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薛琴又不是嫡女,若是让薛祖父不喜,她在薛家绝对会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薛琴赶紧解释:“乡君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没有便好,那就在这儿好好照顾祖父母吧!” 薛蘅与薛家其他后生道别之后。123。转身便回到马车中。 挂有薛家标记的四辆马车,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一月之后,薛蘅终于回到了长安。 长安城外,薛蘅的三个哥哥早已带着家中奴仆等候。 大哥薛伯今年二十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文武兼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二哥薛仲与三哥薛叔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性格大有不同。 薛仲是痴迷武艺,整日与刀剑相伴。 薛叔却喜爱吟诗作对,但却对经文策论武艺等一窍不通,外界都说他是个绣花枕头。 薛蘅下了马车解颜而笑:“见过大哥、二哥、三哥” 薛伯与薛仲还了薛蘅的半礼。 薛伯隔着衣袖扶起薛蘅:“咱们兄妹之间。 。何必如此多礼。” 薛叔却拂袖转身背对着薛蘅与薛伯说道:“她如今已是天子封的乡君了。 功劳明明父亲与大哥的,好处被她得了,她给大哥你施个礼是应该的。” 薛伯瞥了薛叔一眼,冷声道:“闭嘴,这话休要再提。 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便将你送去军中。” 薛叔在家中已说过多次徇私偏颇的言语,薛伯与薛仲并不苟同,也分析过原因给他听。 可薛叔就是不愿意承认薛父的宠臣之路到头了,总是将气撒在薛蘅身上。 再加上薛家四个嫡出子女中,他比不上大哥和二弟也就算了。 在薛父薛母心中薛蘅的地位竟然都高于他,这让他自小便看薛蘅不顺眼。 薛仲上前对薛蘅安慰道:“他从小就那样,母亲都不愿理会他,你别在意也别往心里去。” 薛蘅坦然一笑:“你看我何时在意过他说的话。” 她的确是不在意薛叔。丁丑女士但目光却直往薛伯身上瞟去。 薛伯对她笑笑,意思也是让她别在意薛叔说的话。 上辈子她是独生女,见到网上那些兄妹情深的,总是想有一位高富帅的哥哥来保护她。 这辈子倒是满足了心愿,有了三位哥哥。 也许是因为时代的关系,他们都没有成为妹控的潜质。 在大昭的大家长制度下,嫡长子薛伯在他们这些弟妹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平日里她宁愿惹怒薛父薛母,都不愿意去招惹薛伯。 “父母特意在府中置办了宴席会你接风洗尘,今日德阳王世子也会来府中做客,时辰不早了快进城吧!” 长安城中街市繁华,人烟阜盛、摩肩擦踵与益州风情大有不同。 在城中行了半刻钟,忽见街北蹲着两头石狮,大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服之人。 在正门上有匾,匾上写着“御史府”。 平日正门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进入。 但今日为了迎接两年不见的小女儿,江夏郡主特意让人打开了正门。。 第三章 未婚夫 薛父官拜御史大夫,在大昭位极人臣。 御史府雕梁画栋在长安城中也是数得上的繁华。 进了御史府便是一个院子,假山怪石林立于其中,青灰色的砖石路旁摆放着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走过穿堂便是厅房,厅房后便是正房大院,御史大夫与江夏郡主就在正房中等着薛蘅前去拜见。 御史府的五间上房皆是雕栏玉砌,两边的厢房也相差无几,游廊旁摆放着各色牡丹,翼角上挂着各类雀鸟。 回廊上坐着几个穿红戴绿的小丫鬟,看见薛蘅忙上前行礼,而后掀开帘子对着屋内的人欢喜道:“乡君回来了。” 薛蘅端庄的走进正厅中。123。薛大人许久不见女儿便也不摆架子非得薛蘅上前给他行礼。 起身几步迎接薛蘅,关怀了几句。 而后薛蘅便拜见了上座的江夏郡主,江夏郡主维维颔首道:“两年未见,上前给为娘瞧瞧。” “是,母亲” 江夏郡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漠,但她素日便是一副高冷得快成仙的模样,这个时候能做出关怀的举动,已在意料之外。 “长高了一些,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出去玩耍吧!” 薛大人看向江夏郡主心头有些不满。 。幼女在益州待了两年,作为母亲怎么也得热情点才是。 但想着江夏郡主素日冷清的性子,他若真说出口,也只能遭到江夏郡主一记白眼。 薛大人便只能父代母职,一脸和蔼的与薛蘅说道: “你平日的好友还有德阳王世子知你今日回来,都来为你接风洗尘。 他们都在院中等你,去找他们热闹热闹!只是别误了开席的时辰。” 薛叔见父亲对薛蘅笑得和颜悦色,心中不满的情绪再次升起。 江夏郡主正好瞥见了薛叔的表情,心中无奈,暗叹怎么生了个这样小家子气的儿子。 但她素日高冷,叹一叹也就过去了,并不往心里去。 薛蘅在长安城中关系最好的朋友便是眼前这一男一女。丁丑女士至于德阳王世子那是她未婚夫,在她心中没有男女之分。 女子是太常柳大人之女柳姜,男子是太尉韦大人之子韦庄。 柳姜平日温文尔雅,见到薛蘅十分亲热的拉着她在凉亭中坐下道: “你可算回来了,清河公主时常念叨着你。 自从你去了益州之后,书房中就属清河公主旷课最多,功课最差。” 薛蘅与柳姜还有长安城中其他几位贵女,都在宫中给公主们当伴读。 在外界看来这是荣耀,但与地位高贵的公主们相处却并不易。 所以薛蘅常常称病,只在校考那一两日出现。 大概是因为薛蘅常年在抚琴、绘画这两门课上垫底的原因,让她们在紧张的学习中能喘口气。 所以公主和郡主每次见到薛蘅都笑得十分亲热,还常常安慰薛蘅不要对自暴自弃,得再接再厉才是。…。 薛蘅清楚这群小女孩儿的想法,就是怕薛蘅离开书房,她们成为垫底的那人。 德阳王世子在一旁未插上话,却见薛蘅与柳姜、韦庄相谈甚欢,不免怒火中烧。 他可是薛蘅的未婚夫,薛蘅竟视他为无物。 这时世子又难免想起善解人意的薛琴,薛琴在他身边可真是一朵解语花。 “薛蘅,你过来一下”世子一脸傲慢,仿佛薛蘅是他家奴仆一般。 韦庄对着世子做了个鬼脸,然后豪气与薛蘅说道: “薛妹妹别过去,一个连封地都没有的王爷之子,在你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柳姜长也附和道:“他也就只能在你面前逞逞威风,无需理他。” “唉!你们小声一点,德阳王没实权但却是天子的亲弟弟。 而世子更是我未来的夫君。”薛蘅说罢,一脸幽怨的来到德阳王世子跟前。 “世子” 德阳王世子是天子的亲侄儿。123。但这群出身世家大族的少年们,胆敢对他这般怠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父亲无能。 德阳王当年也是有自己封地,但他在封地却征敛无度。 百姓的日子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最后是怨声载道,无奈之下揭竿而起。 德阳之地动荡不安,当朝为了平息这场内乱,浪费了不少兵力物力。 因此德阳王便被天子下令召回了长安城中,此后再也没提起与德阳王封地之事。 德阳王向来只爱吃喝玩乐,不在乎那些名利。 但德阳王世子却跟他爹不同,拥有远大志向,渴望大展宏图一番。 他对自己要求甚高,对身边的人也一样。 只是他无力改变德阳王和德阳王妃。 。便只能要求薛蘅这个未来夫人。 薛蘅见德阳王世子态度这般冷淡,便知他又是要开始找茬了。 之前薛琴在之时,他多是被薛琴挑唆,如今薛琴被留在益州,薛蘅倒要瞧瞧德阳王世子又要挑什么刺。 “你若是无话要说,那我便继续与柳姐姐闲聊了” 世子不满:“你这什么态度?” 薛蘅扯着嘴角,嘲笑的表情在脸上快速闪过:“我是薛家的薛乡君,不是德阳王府的奴婢,请世子记清楚。” 世子皱眉,他记得薛蘅幼时没这样不讨喜,想来薛蘅也是跟其他人一般捧高踩低吧! “你被封为乡君,我还没向你道贺呢!” 薛蘅反唇相讥:“世子是不是记性不好?在信中你还让我别高兴得太早呢!” 世子书信中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丁丑女士他原话说的委婉,大意是让薛蘅不要太得意忘形,因为封了乡君就看不上身边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自然指的是薛琴,薛琴在益州去了三个月就写了十几封诉苦的信。 虽然薛琴在信中说她很开心,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但他看了信之后,才发觉薛琴真是个蠢丫头,明明是薛蘅在故意刁难她,她却认为是在亲近她。 “我是在提点你的一言一行,日后你是要嫁到王府,若是哪里行差踏错丢的是王府的脸” 薛蘅上前一步,靠近世子低声说道:“既然丢的是王府的脸,那关我什么事?” “你......”因为贵族少年们不带德阳王世子玩儿,所以他平日接触的都是些寒门之子,个个都是捧着他,何时受过这种气。 薛蘅像是被世子伸出的手指吓着,突然退后几步,秀气的小脸变得通红,捂着嘴唇咳嗽不止,“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有没有将我薛家放在眼里。” 话毕,薛蘅便摇摇晃晃的朝后倒去,柳姜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住薛蘅,而后对世子怒喝到:“你竟敢欺负薛妹妹,我要告诉薛伯父和江夏郡主。”。 第四章 报复 有人说女子天上就是演员, 薛蘅一套动作完成的行如流水,世子瞬间懵在了原地思绪万千。 他可没对薛蘅做什么,素日对薛蘅也是这副态度,但以往的薛蘅会不会听进去另说,但当着他的面从来都是: “世子说的对” “世子言之有理,这事是我做的不对。” 世子突然想起王府中王妃与侧妃相处时的画面。 脑海中再次闪过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 心尖一颤,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薛蘅被府中下人扶回房中,府中大夫诊治一番后给薛蘅扎了两针,薛蘅才幽幽转醒。 醒来后看见江夏郡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123。便肩膀一耸一耸的带着哭腔咳嗽了起来。 “薛妹妹,世子是不是又欺负了你,你受委屈了!”柳姜上前挡在江夏郡主前问到。 薛蘅的委屈是做给江夏郡主看,便将柳姜推到一旁,啜泣着对江夏郡主说道: “世子说他喜欢上了男娼馆的伶人称心,但王妃排斥男男相恋。 他便要我给那伶人赎身,到成婚之日一块儿带去王府。 我与他还未成婚,他便如此折辱我,娘,我不要嫁给他。” 江夏郡主极少与女儿谈心,只在下人的口中了解到薛蘅素日爽直。 。与人和善,面对世子却是软糯。 今日薛蘅口中之言,江夏郡主更是深信不疑。 早在德阳王失势之时,江夏郡主便有让薛大人去王府退婚的打算。 但薛大人官拜御史大夫素日注重名声,不愿意留下个落井下石的骂名。 于是不仅没有退婚的打算,还更坚定了要将薛蘅嫁过去的决心。 这次江夏郡主好不容易找到了由头,一向不喜不悲的她,口中吐出了嘲讽之言: “真是个王八羔子。 客人还在厅堂,你将药喝了,再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到前厅来赴宴” “是” “待会脸上就别擦胭脂了。丁丑女士都是素日来往的长辈,不必精心打扮” “是” …… 薛蘅一脸憔悴的来到前厅,见过各家的长辈。 这些长辈都是江夏郡主与薛大人的好友,见到薛蘅不免关切一番。 江夏郡主只是叹息的看向世子方向,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薛蘅在各家长辈眼中印象一直不错,虽说在抚琴、绘画上差了一些,但平日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模样。 而德阳王世子就不同了,虽说他勤奋好学在各方面表现出众,但却给各家长辈留下了功利又乏味的印象。 德阳王世子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冷淡目光,他是百口莫辩。 席后薛大人邀请大家一块儿去院中听戏,德阳王世子见薛蘅一人待在假山后,便一脸阴鸷的朝着薛蘅走去。 “你为何要污蔑于我,随我去与众人解释清楚。” 薛蘅已决意毁掉这门亲事,自然不会再给世子好脸色。…。 “事实如此,还解释什么?” 世子还未经事故,还觉得有挽回余地。 “是你有病,晕倒与我无关。 你若是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我便原谅你。” 薛蘅忍不住耻笑出声,她是该自豪自己演技太好,还是嘲笑世子太过自信。 德阳王世子现在还觉得她才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小女孩儿呢! “你笑什么?”德阳王世子突然上前一步将薛蘅手腕死死拽住。 薛蘅被德阳王世子如此粗暴的举动惊呆了,愣了两秒才挣扎的说道: “我薛家家风森严,你竟摸我手腕,我要以死明志” “不就摸一下手腕,你有什么可装的?” 摸下手腕就要去死,难道是薛大人新想出的由头,用来参他的政敌? 就在德阳王世子思索之间,薛蘅已经挣开他的手腕,走到水池的边缘处。 世子赶紧上前拉住薛蘅,薛蘅是他目前为止能找到条件最好的成亲对象。 而薛蘅此人不攻于心计。123。性情又直,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十分好拿捏,更何况还有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庶姐。 出于这几点他也不能让薛蘅跳池发生意外。 世子拉住薛蘅后,便对薛蘅训斥道: “那益州果真是蛮夷之地,你在那儿待了两年怎么变得跟的疯婆子一般?” 薛蘅却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大声呼喊道: “世子别杀我,我一定不会将你与伶人称心之事说出去,绕我一命吧” 小桃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嘹亮的嗓音穿透云霄。 “啊!啊!啊!世子要推乡君下池子,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假山虽然位置偏僻,但距离戏台并不远,再加上小桃的大嗓门,求救声几息间就被戏台边的人听见了。 很快。 。便来了两位青年男子。 白衣青年脚尖轻点来到岸边,伸手抓住薛蘅的手腕,便将薛蘅从坠落边缘给拉了上来。 “情急之举,唐突了乡君,情乡君勿怪” “无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薛蘅看起来十分羸弱,双手放在胸前一直握着手腕。 薛大人与江夏郡主赶到时正好见到薛蘅被白衣公子救起的画面。 薛大人见女儿无事松了口气,便一脸怒气的看着一旁的德阳王世子。 “世子,你这是何意? 你若是厌烦我女儿,大可不必来我薛府” 世子虽未经事故但不傻,有了刚才之事已反应过来,薛蘅今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似乎是故意为之。 很快平复了心情,理清了思绪,解释道: “薛大人,你先冷静,我慢慢与你解释。” 薛蘅抢先一步。丁丑女士掩面道: “世子的确不是故意的,刚才他让我替伶人赎身,我不愿,然后贬低了那伶人几句。 世子说我心胸狭隘,不配做他未来的世子妃,让我好自反省。 我与他争吵起来,他一气之下就想将我淹死在水池。” 白衣青年也附和说道:“刚才我与梁校尉在乡君的呼救中的确听到了伶人二字” 薛蘅轻轻擦拭着眼泪,朝着白衣青年的方向瞧去,不过她看得不是白衣青年。 而是那个一脸冷峻的黑衣青年,此人名叫梁昭,便是白衣青年口中的梁校尉。 薛蘅见梁昭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便装作不经意间将双手放在胸口上,左手手指微微张开,让梁昭看见了她右手腕上的淤青。 “乡君的手腕受伤了”梁昭口直心快,将看见的情况脱口而出。 一时间,对于德阳王世子的指责声再次兴起。 世子何时受过冤枉,脸色铁青的怒道:“我真的没想伤害薛蘅,我就算有这想法,也得选个僻静处吧?” 薛蘅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淤青,带着一股凄凉之美,柔声细语的说道: “世子曾对薛琴说过灯下黑的典故,没想到今日竟用到了我身上。”。 第五章 退婚 江夏郡主也看见了薛蘅双手的淤青,便让薛伯命令府中的下人将德阳王世子请出了刺史府。 其他客人见薛府发生了闹剧,便也与薛大人和江夏郡主纷纷告辞。 薛大人作为部级公务员大场面见得多了,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今日是薛府招待不周,改日再向大家赔罪!” 客人们纷纷说道:“薛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乡君手腕上的伤才是要紧之事。” 薛大人一副汗颜的模样:“今日之事乃是家丑,还请各位不要将这事带出薛家。” 薛蘅被丫鬟扶着回房之时,听见了薛大人这话,心下一沉,便知薛大人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两年前的事情亦是如此。123。明明薛大人也知她没有做错,只是因为事情闹大了,薛大人便将她送回了益州老家。 想要退婚还是只能从江夏郡主身上入手。 …… 回到房中,府中的大夫已等候在此处。 小桃指着一个大夫介绍道:“乡君,这是平日跟在三位公子身边的大夫,擅长跌打损伤。” 薛蘅将手绢覆盖在手腕上,才让大夫上前诊治。 这位大夫被薛蘅的动作一愣,不禁在心中感叹道:薛大人不亏是御史大夫,不仅对外人严苛。 。对家人更严苛。 “乡君并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散淤即可。” “多谢大夫,小桃帮我送大夫出去” 大夫走后,薛蘅拿开了手绢,手绢沾染上了赭绿色的印记。 薛蘅烧掉手绢后拿出妆奁,将手腕上的淤青重新涂抹了一遍。 换以前薛蘅是不会想到,当初跟着短学的特效妆,竟然能在这个朝代用上。 而且还骗过了所有人。 但即使如此还是收效甚微,薛大人还是不愿意主动去王府退婚。 薛蘅在益州之时,祖父便与薛蘅说过天子对薛大人不像之前那般信重了。 若以薛蘅前世的标准来定。丁丑女士薛大人是个十足的奸臣。 他在朝堂上排除异己,打压忠良,提拔心腹。 这次天子对薛家的态度有变,便是有人在天子跟前揭发了薛大人以权谋私之事。 即便立了大功也只赏赐薛蘅一个乡君,是天子在借机敲打薛大人。 薛大人这次还不愿帮薛蘅退婚的原因,薛蘅也能猜到一些。 便是之前薛大人用这个退婚为借口,去参了他的死对头一本。 话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天子那段时日也对大人不满,那位大人家族势力也不强势,便被皇上贬到边疆去做县丞了。 谁知,这段时日皇上竟念起了那位大人。 还说那位大人的未来女婿本就品行不端,退婚是早晚之事,只是不巧赶上了男方家逢巨变之时。 因为这个原因被贬官实在是冤枉,他现在想将那位大人给召回来,可君无戏言他也实在是为难。 言语之间,似乎是要让薛大人背这个黑锅。…。 而他,只是被奸臣蒙蔽的良善天子。 翌日,薛大人便联合了他们这一系的官员,给天子施压,断了天子将那位大人官复原职的念想。 如今的薛大人在朝堂之上,依然是整日弹劾别人的中年愤青。 但底气却不如之前,也开始担心别人会对御史府做出反击。 道理薛蘅都明白,但胸中郁结之气难消。 江夏郡主将客人送走后,便被一大圈丫鬟簇拥着前来探望薛蘅。 “可将药喝了?” “多谢娘关心,女儿刚才已喝过药了” 江夏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拿出一个瓷瓶来: “这是梁校尉让大公子转交给乡君的,听说是黑骑军中特质的红花油。” “将它收起来吧!”薛蘅对小桃说到。 江夏郡主见薛蘅并未乱用别人送来的东西。123。也未对这瓶红花油有多余的表示,心下十分满意。 江夏郡主将下人都打发之后,便对薛蘅说道: “退婚不急在一时半会,你以后就别与德阳世子来往了吧!” 薛蘅拉着江夏郡主在桌边坐下说道: “世子让我替那伶人赎身,我哪还敢与他接触。 世子看上的那个伶人,便是时常出入长公主府上的称心。 若不是天子不允,长公主早就让称心入府。 我又哪来的胆子跟有权有势的长公主抢人。” 江夏郡主若有所思道:“之前便觉称心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他! 长公主府前些时日又传来好消息。 。明日我便去探望一二吧!” “我与娘一道去” “你就不必了,你父亲明日修沐,他应当有许多话想问你。” “是” 翌日 薛蘅去上房请安之后,便被薛父留了下来。 跟着薛父进了书房,薛父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账簿说道: “有人给天子说,里面画的图形都是通敌的谜语。” 薛蘅随手翻了翻,这些都是她在宜州老家画的统计图。 里面的内容也是薛家产业近年来的经营状况。 因为薛蘅见到祖母核对账簿时的疲倦模样,才绘制而成。 薛家产业众多,从小作坊到漕运薛家都有涉猎,想要理清每年的经营状况十分费神,通常都是交给信任的账房去做。 如今这些统计图做出来。丁丑女士每项产业的收益,每年的盈亏等情况一清二楚。 祖父见到后,觉得这些图十分直观、清晰,具体,便写信告诉了薛大人,还将账簿拓印了寄给了薛大人。 “这些图是怎么做出来,祖父的信中写得清清楚楚,爹不必忧心。” 薛大人摆摆手:“天子并未相信他人之言。 还夸赞图谱简明扼要,便于理解,纲举目张。 更好奇薛家从何处得来如此简便的统计之法。” “便是从算筹计数法而来”薛蘅解释。 “为父总觉得天子在意的不是这些图谱,而是想告诉我: 他连薛家的账簿都能轻易得到,薛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薛蘅笑着说道:“天子羽翼渐丰,就像是要挣脱束缚的鸟儿。” 薛父跟薛蘅聊了一会,心情好多了,也笑道:“不过是从这端挣脱到那端罢了。 天子也想在少府用这统计图,明日会有少府的女吏员前来学习。 你若是好好教会她们,说不定会再次得到皇上的封赏”。 第六章 陈旬 统计图具有直观、形象、生动、具体等特点,可以使复杂的统计数字简单化、通俗化、形象化,使人一目了然。 因为有诸多好处在二十一世纪自然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前来御史府学习的几个女吏员,在薛蘅的指导下将前两年宫中御衣的支出做了个折线图。 再将宝货珍膳等做了一个扇形图,通过这个图可以很直观看出在什么地方应当节省开支。 以前的办法虽也能计算清楚,但繁琐的数字看起来便让人头晕。 学习完之后,几位女吏员因为掌握了一项别人不会的技艺,喜笑颜开的回少府,将在御史府绘制成的统计图交给上司审查。 上司是富家子弟。123。他的父亲捐了一大笔钱,他才在少府担任了一个小职位,平日最不喜欢对账簿。 因为对账簿不仅枯燥乏味,时间长了还看得眼花缭乱。 这时见到几份统计图爱不释手,只需让下人确认上面的数据是否正确便可。 而他只用瞟一眼就知季度报告应当如何写,省下不少的功夫。 中尚丞点点头说:“这叫统计图吧,确实不错,难怪皇上如此推崇。 既然你们已经学会,那以后的报告都做一份这样的给我。” 女吏员得到夸奖眉眼带笑:“中尚大人说的是。 少府大人特意吩咐过我们。 。得将统计图拿给他过目。” 中尚丞展颜一笑道:“你们既已学的统计图的做法,那再绘制一份给少府大人便可。” 虽说中尚丞只是个微末小官,但比起她们这样连品级都没有的吏员,权利还是大多了。 几人只好回去重新绘制了统计图交给少府大人审阅。 少府便是那日将薛蘅从水池边救起的白衣公子。 少府名叫陈旬是衡阳郡王之子,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玉面郎君,比薛伯更多了份温和从容。 三年前衡阳郡王儿子到了弱冠之年。丁丑女士便上书天子为儿子讨封,陈旬素有才名,天子也有所耳闻,便随意给陈旬一个小官当当。 陈旬果真是名不虚传,将事情完成的井井有序,又因他家世好能力出众,天子便将他提拔到少府令这个位置。 因陈旬再当上几年官就得回家继承封地,朝堂上倒也没有人觉得觉得陈旬升迁太快。 陈旬看着手中的统计图,称赞道: “以我看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应当是给薛家小姐才是。” 几个女吏员知道陈旬这话并不是说给她们听的,便只管低着头等着陈旬吩咐,只在休沐回家之时与左邻右舍说说他们在薛家的所见所闻。 翌日 陈旬带着自个画的统计图去薛府想与薛蘅探讨一二。 薛蘅两年前离开长安之时还未成年,便与父母同住上房。 如今薛蘅已过及笄之年,江夏郡主便让下人去整理院子出来,好让薛蘅搬进去。…。 院子此时还未整理好,陈旬想见薛蘅便只能在先来上房,还得先拜见江夏郡主和薛大人。 对于陈旬这样的青年才俊,薛大人与江夏郡主自然十分欢迎。 薛大人笑着说道:“小女正在庭院玩耍,你去寻她便是” 陈旬来到院中,见薛蘅杏眸如水,头上两个发髻系着一对玉铃铛还有流苏下垂,脑袋一动流苏便晃一晃,显得十分可爱 此刻薛蘅正在欣赏水池中央一名女子的舞技,见陈旬前来便招手让陈旬一块儿欣赏。 陈旬拱手道:“乡君真是好雅兴” 薛蘅往陈旬身后瞧了瞧,见只有陈旬没有梁昭,不免有些失望,微微颔首道:“陈大人” 陈旬将带来的纸张绽开放在桌上,薛蘅心道:这不是她绘制统计图之时用的草稿纸吗? 纸上面有她列的竖式,与这个时代的计算方法相差甚远。 但她当时便已经让丫鬟将这些拿去烧掉了。 “陈大人。123。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陈旬坦然一笑说:“是少府的女吏员带回来的,她们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却不好意思叨扰乡君。 便只好将乡君用过的废纸收集起来,回家再好好琢磨。” 薛蘅了然说:“原来是这样,日后她们有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陈旬满脸沉凝道:“说起来,在下确有不明白之处,才特意前来请教乡君。 就是这废纸上的图案,在下实在不明白是何用意” 陈旬说的便是阿拉伯数字和薛蘅列的除法竖式。 薛蘅上辈子是学过珠心算,但这次为了谨慎一些,便列式又做了一遍。 阿拉伯数字教起来不难。 。但却不好解释其来源,薛蘅收起废纸说道: “这些我想出来比较适应我的计算方式,不一定适合其他人。” 陈旬眼神清明,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好奇说道: “乡君能否告知在下,若是乡君肯倾囊相授,在下定会答谢乡君。” 薛蘅叹了一口气说:“非是我不愿告诉陈大人,但我今日的确没这个闲心。” 陈旬在官场呆了几年,人情世故都略知一二,上道的说: “乡君可是有烦心事?” 薛蘅知晓自己长得十分标致,但有时看上去却很呆滞,简单点说就是给人感觉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便对着陈旬直言不讳: “大人你也是知道,德阳王世子与我是未婚夫。 可现在他痴恋一位伶人的消息世人皆知,一点也没在意我这未婚妻的脸面。 我这几日连好姐妹相邀都没去了。丁丑女士就怕被人耻笑。” 时下男风盛行,但搬到台面上来的也就德阳王世子一人。 还让未婚妻替伶人赎身,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干得出来。 陈旬听见这事后,因为跟薛蘅并不熟悉,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如今陈旬是来请教薛蘅的,便只能附和薛蘅的话。 “以乡君之才配德阳王世子实在是惋惜了,世子还不知珍惜,实在是有眼无珠。 不过乡君也无需忧心,听说世子看上的伶人,原本是长公主看上的面首。 如今长公主得知这件事后,便带人闹上了王府,如今德阳王世子还在禁足呢!” “他禁足又能有什么用?禁得了一时又禁不了一世,我一样得嫁给他。 我父亲唯恐别人说他势利,看不上落魄的王府,一直不肯前去退婚。” “若是有人敢这样说伯父,在下定会告诉对方错在德阳王世子身上。” 薛蘅笑了起来,头上的流苏也跟着摇晃,“陈大人在读书人心中素有威望,有陈大人为我说句公道话,那些嚼舌根的人也该闭上他们的嘴了”。 第七章 往事 德阳王世子与长公主抢伶人的传言不胫而走,已经成了百姓的饭后谈资。 虽没有人证实消息的真伪,但谁在乎呢? 正应了那句话,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德阳王世子在薛御史和江夏郡主心中的印象已经降到了谷地。 这时候人才出众的陈旬上门拜访薛蘅,江夏郡主认为陈旬与她琼林玉树的女儿十分相配。 晚上,江夏郡主让薛蘅与他们在房中一块儿用晚膳问道: “陈旬今日来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有薛御史在场,薛蘅便没有单独与江夏郡主在一起时的拘谨,就像普通人家闲聊: “陈旬说世子和长公主抢男人之事以人尽皆知。 还有外面都在传我们薛家的气数快尽了。123。不然也不会将嫡女许配给一个断袖。 爹爹,外面的人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外面真这样说?”薛御史一脸惊愕,但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能感觉出他听见这消息不止没有生气,反而还有点......偷乐。 “陈旬是什么名声,他说出来话还会有假吗?再说了女儿何时曾欺骗过你”薛蘅反问到。 “乖女,爹自然是相信你的,陈旬饱读圣贤也是不会说谎之人” 薛御史这才彻底的绽开笑颜。 他与德阳王年轻之时是好兄弟。 。否则也不会早早就成为儿女亲家。 在德阳王刚落魄之时,他们关系依然是不错,不然他也不会让德阳王世子整日来府中找薛蘅玩耍。 但时日久了,外界竟然传他捧高踩低,一门心思想退婚。 说的还这般振振有词,起因不过是逢年过节之时,他忘了让下人送上节礼,平日也很少约德阳王出来喝酒游湖。 不管薛御史心中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不准别人这样说。 外界有了这样的传言,他如果再去退婚岂不是坐实了流言。 江夏郡主见薛御史心情不错。丁丑女士便对薛御史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长公主与我是从小的玩伴,未来女婿与好友抢男人这事,我是接受不了。 那德阳王世子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没担当的男人,你去将这婚退了吧!” 这次薛御史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沉思了会道: “德阳王世子行事如此荒唐,就算是为了薛家的脸面,这婚也是要退的。” 听见薛御史亲口说出了这句话,薛蘅终于松了一口气。 薛御史在朝堂上倒是有雷霆手段,很少人有人敢得罪他。 薛蘅实在不明白为何薛御史愿意被人说成是酷吏、佞臣,却不愿意别人说他趋炎附势。 有时候薛蘅也会想出一个答案:那便是为了她留下一个骂名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薛御史不愿意。 用完晚膳薛蘅回到房中,拿出了梁昭送来的红花油,想起了幼时之事。 梁昭是南军麾下禁卫军的黑骑校尉,领驻长安的七百骑兵。…。 禁军八校皆是精劲之旅,而黑骑在其中尤为重要,多是天子的亲信统领。 梁昭在这种情况下能成为黑骑校尉,实属不易。 梁昭出身寒门,父亲在战场上待了一辈子也只是军中的七品小官。 虽然他父亲武功不行,但脑子活络,为了给儿子寻找一个好前程,便将十三岁的梁昭送进了薛府。 梁昭来薛府的时候,薛蘅才八岁。 那一日薛蘅背着江夏郡主打了耳洞,还偷戴江夏郡主的耳饰被发现,江夏郡主二话没说就用戒尺惩罚了薛蘅。 薛蘅上辈子也只是个初中毕业生,心理也并不成熟。 心中委屈,便去到府中荒废的院子台阶上大哭。 谁知平日无人居住的小院,不久前住进了一群少年。 薛蘅还记得那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少年。 “小妹妹。123。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要开始练功了,你去别处玩好吗?” “不要,我就喜欢在这儿哭” “……” 之后薛蘅了解到院中少年是薛家家将的后备役,便让薛御史将梁昭安排给她当护卫。 十三岁的梁昭武功已经很出彩了,薛御史知晓了梁昭是学武的好料,心中便留意了几分。 此后梁昭给薛蘅当了三年的护卫,说是护卫其实跟保姆也没区别。 因为薛蘅平日就在府中到处游玩,就算上街身边也有奶娘丫鬟等人护着,根本没人能近她身。 天知道薛蘅那时多么想出现人贩子将她抱走,然后梁昭来救她,他们手拉手回薛府去。 可惜还未等到这个机会之时。 。薛御史便将梁昭从薛蘅身边调走。 相处三年,薛蘅也知道梁昭的武功在不断的提升,在薛府名师的教导下梁昭早不可同日而语。 梁昭来到薛府就是想得到薛御史的赏识,能有个好前程。 那年薛蘅十一岁,坐在台阶上呆呆的看着梁昭为她挑选新护卫。 梁昭临走之时,真情实意的感谢了她,“大小姐,谢谢你” 薛蘅忍住心中的悲伤,也很有风度的道:“不客气” 一句话毕梁昭走向了远方,留下的只有模糊的身影。 薛蘅感慨一声,以后她身边又少了一个有趣的人。 从此之后薛蘅便只在薛御史的口中听过梁昭的名字。 似乎薛御史安排梁昭出去办事了,但需要完成的事情很是棘手。 但如今再次遇见梁昭以成了梁校尉。丁丑女士应当是办妥了还升官了。 翌日醒来,薛蘅发现红花油全都倒在床上了,赶紧让小桃进来收拾。 但进来却是丫鬟鸢儿、鸾儿,小红。 “小桃去哪儿了?”薛蘅对三个丫鬟问到。 “小桃昨日去庄子中捞鱼,回来后身体就不适了,乡君可要将她唤来?” “她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让她休息吧!让府中大夫给她瞧瞧,药钱从我的月钱中走。” “是” 薛蘅身边最熟悉的人便是小桃,奶娘,以前还有薛琴的母亲梅姨娘。 小桃怕将病气过给薛蘅,整日不出房门,饭食也让人从窗口递给她,几日过去了依然没有好转,还主动要求住到其他院子去。 薛蘅知道小桃的性子,便让下人将房中收拾得整洁一点。 小桃搬去的院子,是薛御史妾室和妾室生的孩子们住的地方。 小桃是薛蘅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这院子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便也不拘束,在房间中待得闷了便时常到院中透气。。 第八章 瘟疫 十月初正是草枯叶落的季节,晌午的阳光以无锋芒。 柔情的阳光托起了溢彩流金,穿过窗棂映照在蘅略施粉黛的脸上。 发簪上琅玕珠花步摇投影在她眉眼之间,映得她钟灵毓秀。 如今换了新院子,正在清点她小库房的各种物什。 盯着一箱白色上等狐狸毛,思索要做成什么物件。 当日南阳王世子也看上了它,江夏郡主也甚是喜欢硬生生夺了下来。 南阳王倒是没失势,只不过他的封地不在长安,江夏郡主自然不会将南阳王世子给放在眼中。 但没过多久,薛蘅就在酒楼遇上了南阳王世子。 因为南阳王世子对薛家不满故意找茬,两人发生了口角。123。薛蘅最后还被送回了老家。 薛蘅还在沉思之中,薛仲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仓库中。 薛仲与好友约好一道出游。 薛蘅因为有个让她丢脸的未婚夫,回到长安一月有余,整日都关在家中还未出去过。 薛仲便想着去问问薛蘅,是否要一道出去散心。 薛仲身穿白色锦袍,头戴珠冠,高大英挺,看着一地打开的箱子,手中耍着匕首,叹道:“四妹的私房可真多,瞧你盯着狐狸毛可是在想如何处置它们?。” 薛蘅与薛仲的关系最好。 。眼睛弯成月牙,得意说道: “我在想这批狐狸毛是染成什么颜色最好?红色和绀紫色二哥觉得怎么样?” 薛仲坐在黄花梨椅上,手指在桌上轻敲,说道:“这批狐狸毛甚多,冬日穿在身上定会暖和,你可以做两件斗篷,红色和绀紫色各做一件。” 薛蘅轻抚皮毛,点头道:“二哥跟我想的一样,到时我们就约上三五好友去湖心亭赏雪。” 薛仲微笑道:“赏雪还早,今日有朋友约我出城游玩,你去不去?” 薛蘅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面露歉意,“小桃前几日身体不适,搬去和姨娘们一起居住,结果姨娘们有不少染病了。 我昨日便让下人将她们全送到庄子上去。 今早我去请安之时。丁丑女士爹知道了这事,爹怪我没有及时将事情告诉他。 还说传染病这事可大可小,下午去我一道去庄子中查看究竟。” 偏院离得远,江夏郡主又强势,姨娘们也不敢随意走动,薛仲也只听闻了薛蘅将姨娘们送到庄子上之事。 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以为是那些人惹恼了薛蘅被打发了出去。 薛仲想着去庄子也是出游,“我今日便不同朋友去游玩了,陪你和爹爹一道去庄子吧” …… 因为病情会传染,薛蘅便将姨娘们送去了御史府最偏远的一个田庄。 田庄不仅在城外还在山陵之中,虽然土地不怎么肥沃,但养出来的鱼,肉质特别紧实,小桃那日捞鱼也在这个庄子中。 薛御史腰肢挺拔,颌下一串山羊胡须,双眼似挂在藤上黑黝黝的葡萄珠,身穿灰色曲裾深衣,头顶束乌金镙丝镶晴绿珠法冠,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薛御史睁开眼之后也是一脸沉思,马车中的气氛显得甚是沉闷。 薛蘅以为薛御史还在生她气,弯着眉毛含笑轻声道: “爹,我找了三个大夫去庄子上给姨娘们诊治,想必不会有大碍。” 薛御史摸了摸胡须,“我不是担心这个。 昨夜收到了消息,说城外北边村子突发瘟疫,我派去核实的人还未回来! 若真是瘟疫小桃在府中待了好几日,恐怕府中也有染上病气之人。” 薛蘅双目圆睁,敛了敛神色道:“小桃感到身体不适之后怕将病气过给我,直到搬入偏院都一直没有出过房间。 在得知她的病会传染之后,我已经安排小厮将她用过的东西都烧毁了。123。偏院的东西倒是没有烧毁,但也封存了。 送小桃他们来庄子的也都是在外院伺候的人,他们都有防范。” 薛御史听后轻点头并未说话,过了会掀开帘栊,对他的贴身护卫耳语了几句。 马车行到城外,还有二十里路便是田庄,但却有一帮村民将马车给拦了下来。 其中一名老叟杵着拐杖,站在前面中气十足说道:“贵人莫在前行,前方村子瘟疫横行。” 薛御史皱着眉头,下了马车,行了个揖礼道:“阁下何人?以确诊为瘟疫了吗?” 老叟回了个揖礼道:“老朽是这儿的里正。 。目前染瘟疫之人并不多,只有一两人出痘。” 薛御史沉思道:“可上报了官府?” 老叟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怎敢上报官府,到时候衙役来屠村,哪还有活路? 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哪能将他们往火坑里推。” 这里正却未说完,这两日他们村子也有人开始上吐下泻,他已将这些人赶到祠堂隔离了。 但余下的人惶恐不安,正打算往外搬。 那些患者的家人怕他们将消息传出去,硬是堵在他们家门口,他正为这事心烦呢! 薛蘅掀开帘栊探出头来问道:“昨日有好几辆马车前往薛家田庄而去。丁丑女士你们可曾看见?” “看见了,他们在知晓瘟疫之事后,几个妇人便要求车夫回去。 不过其中有个带着帽子的小姑娘将他们给呵住了,如今去了不远处的破庙。” “请问破庙怎么走?” “姑娘是要去破庙?” “马车中是我家丫鬟和姨娘,还请老伯带路” 里正听了这话连连退后,生怕沾染上了不祥之物,薛府的护卫上前将里正拦住,里正才颤巍巍的说道: “她们中有人染了瘟疫,与他们一道的三名大夫,正在山中采药为他们医治。” “多谢老伯”鸢儿从钱袋拿出银子感谢里正,银子虽多但里正却怕银子上有病气,并不敢接这银子。 薛御史派一个护卫前去破庙查看,便准备打道回府。 薛蘅担心小桃安危,便道:“爹,我们去看一看吧”…。 薛御史蹙眉,“瘟疫之人哪是能随意接触?” 薛蘅鼓着腮帮子,弱弱的说道:“离远一点,问问他们的情况” 此处属于万安县,万安县令的家族是落魄世家,近日却入了皇上法眼。 薛御史正想如何将瘟疫之事扩大,明日早朝弹劾万安县令。 “你若是想去看,便带着护卫前去。 只是别跟他们接触,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跑腿。 为父想起还有事需要处理,先行回府” “女儿知道” 距离破庙不远,薛蘅便看见了正在煎药的大夫,将他给唤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 “回乡君的话,小桃和快少爷出痘了,梅姨娘、云姨娘等高热不止。 其他的马夫和姨娘现在还未有情况,但也有可能是病气还未发出来,所以也将他们隔开了。 王大和王二如今去找出痘之人,准备给他们种上人痘” 薛蘅记得历史上的孙思邈也种过人痘,英国的爱德华种过牛痘。 种牛痘比种人痘风险更小。 薛蘅对身边护卫吩咐道:“去找只出痘之牛”。 第九章 牛痘 薛蘅与薛仲并未回府,而是去到距离这儿不远的小镇上投宿。 这里没有霓虹灯,抬头便能看见满天的繁星,薛仲也来到薛蘅房中一同看星星看月亮。 “趵...趵”稀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 护卫已经寻得了出痘之牛,询问薛蘅下一步要如何做。 薛仲坐在藤椅上,端着茶杯不解的问道:“找出痘的牛做什么?” “太祖父的早年游记中记载,他曾见过山民种牛痘,此法比人痘安全有效” 薛仲知道薛蘅从小就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这次事关人命,不能如此儿戏。 “太祖父的游记我也看过。123。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节?” 薛蘅打了个马虎道:“太祖父写了一大箱子游记,你又不爱看书,就随意翻阅了几本。” “可大哥也没说过” “大哥更爱看圣贤书” “可三弟也未提过” “三哥只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二哥你可是不信我?”薛蘅偏头问到,当真是乖巧可爱。 “罢了,明日给薛府那两个签了卖身契的马夫种上吧!” 人痘接种法在大昭早已有大夫普及,但因为成功率低危险性高,愿意接种的人很少。 这次要将牛身上的痘种在人身上。 。光是听听就骇人听闻,想必遇见的阻碍的会更多。 薛蘅便背着薛仲先给自己种上,翌日薛蘅神神秘秘将薛仲拉进房间,刚准备挽起衣袖给薛仲看自己的手臂,便被薛仲按住了。 薛仲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啊!你这是要作甚?” 薛蘅知晓薛仲误会了她的意思,就算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思想也没这样开放,当即怒喝道: “二哥,你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我就是吗?我想给你看看我昨晚种的牛痘。” 薛仲忍着怒气低声呵斥,“你怎能拿自己开玩笑。丁丑女士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昨日答应给马夫种牛痘,不过是因为马夫是卖身到他们家的,就算出事也没人敢说什么。 薛蘅展颜一笑,“二哥别急,你先看看再说,我的伤口处已经起丘疹了。 太祖父的游记中记载,起了丘疹便说明牛痘已种成功,过几日便会化脓结痂。” 薛仲闻言,仔细端详着薛蘅的创口处,果然创口周围长了一点丘疹。 他曾经听说种人痘,丘疹会遍布全身,看来牛痘果真比人痘有效。 “只在创口周围长上一些,应当不会危及生命”薛仲喃喃自语思索了一会,最后带着视死如归的语气说道:“给我也种上吧!” 这次跟薛蘅一道出来的丫鬟和护卫,见薛家的少爷和乡君都种上了牛痘,并且没有什么危险,便请求给他们也种上。 鸢儿胆小不敢上前,护卫就好生劝解:“你也不想想是你的命值钱还是少爷和乡君的命值钱?…。 就算出事了,有少爷和乡君一道上路,那也不亏。” 护卫队长见这边窃窃私语便大喝道:“你们还要不要种,少爷和乡君还在房间中等着呢!” 想着今日还得去破庙,鸢儿心一横牙一咬,撸起袖子便上前。 将出痘之牛带到破庙之后,薛蘅细致告知了三位大夫牛痘之法。 三位大夫本就准备用人痘为小桃等人诊治,这时见到牛痘比人痘更为安全,尤其是薛家少爷和乡君都种上了,便改用牛痘为剩下的人接种。 之前种人痘之时,姨娘们都听过此法凶险大多都不愿意,最后只给病情最为严重的梅姨娘接种了。 这次薛蘅给其他姨娘看了看她接种牛痘的创口,见并未长得全身都是,便争先抢后的让大夫给她们接种。 不久,附近的村民们听说了接种牛痘并无危险,便也纷纷前来接种牛痘。 与此同时,薛仲对薛蘅说道:“我准备带人去瘟疫最严重的村子。123。你回去将牛痘之法告诉爹。” 都说盛极必衰,他们薛家已经昌盛了十几代,如今正面临着困境,薛仲心想也许这次牛痘之法便能帮助薛家走出困境。 薛蘅如何不知道薛仲的想法,只是让她一个人回去她才不愿。 “若是知道你一个人去了瘟疫横行的村子,爹和娘一定怪罪我不拦着你。 不如我俩交换,你回去报信,我带人去庄子上。” 薛仲面容严肃,摇摇头说:“你回去爹和娘顶多会怪罪你,我若是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爹和娘会对我家法伺候。 而且这牛痘之法是你在太祖父的游记中发现的,你回去能解释得更清楚其中的厉害。” 薛蘅捏着下颌思索了会是这个理。 。“好,你得小心” 薛府 薛御史被江夏郡主派来的人急急忙忙催回府,回到家想抱怨几句,便看见薛蘅低头站在江夏郡主跟前。 夫妻多年,薛御史已经见惯了这副场景,知是家中儿女又惹得江夏郡主不悦,通常情况下江夏郡主还会罚他们去跪祠堂。 今日江夏郡主话多了些,“你昨日不将他们一块儿带回来,他们弄出一个牛痘之法,今日仲儿去村子中给人种牛痘了。” 薛御史与江夏郡主的点不同,沉吟道:“种牛痘和种人痘有何区别,能治疗好患者吗?” 薛蘅便把准备好的说辞再说了一次,还将手臂给薛御史和江夏郡主瞧了瞧。 薛御史今日弹劾成功心情本就愉悦,摸着胡须叹道:“此法甚妙啊!若是能治好那些村民,我们薛家的声望便不止局限于益州。” 薛伯在屋外听见了屋内的谈话。丁丑女士进来说道:“父亲,天子以派宣武军村子查明疫情,若是属实怕是会屠村。” “别急,为父现在便将此事告知圣人,为村民在争取一些时日。” 江夏郡主眉头倏地拧了拧,“不妥,你今日以瘟疫为由弹劾了天子的‘新宠’,天子本就对你不满,若是牛痘之法不行,天子恐会借题发挥。” “无妨,我只说派了大夫去给薛府庄子上的人诊治,请他宽限半月时日。 朝中有许多慈悲为怀的老臣会与之周旋,半月的时日天子会答应的。” 薛伯松了一口气,“既如此,我现在便带人去村子协助二弟” 薛蘅也说道:“我也去,我对牛痘之法了解更多。” 薛御史看着薛蘅和薛伯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说道: “伯儿,你就留在府内为府中众人种上牛痘,毕竟偏院住过出痘之人,也许会有病气。 蘅儿,你再去村子看看情况,随时将消息传回来。” “怎可让四妹冒险?我去村子让妹妹留在家中”薛伯平日与薛蘅并不亲密,但心底也关爱弟妹。 只薛御史说出的话也不是这样容易反驳的,“就按我说的做”。 第十章 牛痘(二) 虽说这个朝代女子地位不算很低,但依然有着嫡庶长幼男女之分。 薛家这两样都占齐了,薛御史与江夏郡主很难一碗水端平, 四下无人之后,江夏郡主眉头倏地拧了拧,俨乎其然道:“蘅儿看起来开朗,但心中思虑多,以后你说话注意点,免得她会多想。” 薛御史收起脸上的笑容,端起案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若有所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会不疼蘅儿呢? 只是伯儿是家中长子定不能发生意外,再者蘅儿已种上了牛痘去到村中应当更安全一些。” 薛御史缳首四顾,又说道:“对了,叔儿去哪儿了?他的兄妹都在奔忙,他怎可一人享清闲?” 江夏郡主凤眼半眯。123。一副不想提起这孩子的模样,“他身边的书童说五日前去了怡翠楼,便一直没出来。” “你怎的不管管?”薛御史叹了口气,“男儿就应当建功立业,怎能去那种地方消磨光阴。” 江夏郡主瞥了薛御史一眼:“待他回来我便让他跪祠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又道:“蘅儿他们已经去了疫村,你还是先去面圣阻止宣武军屠村吧!” 马车里一个多时辰的颠簸,薛蘅再次回到村庄。 如今已有行伍营地驻扎于此处。 。四处都能见着穿着甲胄,拿着长枪巡逻的官兵。 宣武军已将疑似感染瘟疫的村子封锁起来,防止疫情的扩散。 薛蘅几人需要再次进入到村子查看牛痘的接种情况,却被两个军士拦在外边。 薛蘅行了一个揖礼说:“我父亲是薛御史,薛家的下人还在村里,家父让我带人给他们诊治,还请让我进入村子。” 官兵拿着长枪,拱手道:“原来是薛乡君,请乡君恕罪。 都头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进村子,还请乡君见谅。” 薛蘅疑惑的说:“你们都头是何人?” “都头是德阳王世子刘琦,如今正在村子中检查疫情扩散情况。” “是他啊!”薛蘅想起前几日的确听人说过。丁丑女士皇上知刘琦被流言所扰还被薛家退婚,为了给侄儿找回一些面子,便给了刘琦一个职位。 这次让刘琦来处理瘟疫村之事,想必是为了给刘琦攒功绩好升官吧!、 薛蘅万般不愿意见刘琦,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耍小性子,便对军士问道: “能否请刘都头出来一见?” “是” 薛蘅思索着接种牛痘之事,没等多久刘琦便从村中出来,身边还跟着薛仲。 因为薛蘅与刘琦订有娃娃亲,刘琦和薛仲也是从小相识,常常在一块儿练武。 不过前些时日薛仲还说,刘琦竟然喜欢男子,他可得与刘琦断绝来往,别让刘琦占了他便宜。 这时候见他们在一块儿谈笑风生,薛蘅心头有种被背叛的滋味。 薛蘅虽然面带微笑,但是语气却给人疏离之感,“二哥,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薛仲敛了敛神色:“世子刚才来巡视,见到我们接种牛痘,十分好奇便与我多聊几句。 知道你来了,便一块儿接你进去” 德阳王世子谦逊的说道:“如今我有军职在身,二公子还是叫我刘都头吧!” 薛仲见薛蘅的表情有些不善,便不与刘琦多聊,拱手道:“多谢刘都头通融,四妹我们去村子里吧!” 薛蘅也对着刘琦维维颔首:“多谢刘都头” 这次刘琦一反常态,笑着道:“薛乡君无需跟我道谢,倒是我应该为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薛蘅回过头,露出乖巧的微笑,“都过去了,刘都头不必在意” 被自己冤枉了,还要来道歉,这样的刘琦薛蘅是第一次见到,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刘琦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乡君不再责怪我,我便安心了” “都头多虑了” 走进村子中。123。老弱妇孺,大小孩童正在排队等待接种。 接种完的村民三三两两聚扎堆拉起家长里短,头上挽着两个鬏的小孩蹲在地上玩着泥巴。 应该是有了好的诊治方法,村民的脸上不见愁容,气氛也不再压抑。 走在路上,薛仲与薛蘅闲聊道:“之前我与刘琦是泛泛之交,一直觉得他是个死板木讷没有世族风范的人。 今日我与他交流了一番,才知他是将整个王府的压力都揽在他的身上,自然不能同我们一般潇洒放荡。 刘琦文韬武略样样都不差,若是三弟能将他的风骚之气分一点给他,刘琦定会是长安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 “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才多久你就被刘琦给收买了。”薛蘅感觉心中一股无名火要窜上来了,强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婚退得亏了?” 见她的语气不善,薛仲赶紧解释道:“自然不是,就算他千好万好,只要对你不好,那便不是好。” 薛蘅神色这才缓和几分,“这还差不多,那些村民怎样了?” “我们本来想少少的给一部分人种上牛痘,等过两三日看看效果再决定去不去那些瘟疫严重的村子。” 薛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外村人,又继续道:“但那些村子的人听说了,他们怕熬不过这几日的时间差自个便跑来了。 那些村子瘟疫严重,我怕他们将病气带出来引起更大规模的传染,就让他们在家中等着。” 薛御史将派人去瘟疫村给村民看诊的事上报之后。丁丑女士天子与其他大臣便也意思了一番。 不过派来的都不是各家能妙手回春的医者,毕竟大家都是凡人,去那瘟疫横行的地方一不小心便会折在里面。 所以这些大夫都只在封锁线外待着,主要便是确定瘟疫村之外的村民,有没有染上瘟疫的。 倒是薛府来的人个个都像是不怕死一般,先是薛家大公子时常送药材等物到瘟疫村,往往都得等一两个时辰再出来。 再者就是二公子和薛乡君在里面种牛痘。 牛痘这物大夫们也见过了,但他们的接受程度并不如薛家那三位大夫高。 一来是牛身上的痘种在人身上本就匪夷所思,二来他们又不入封锁线内根本没必要接种牛痘。 薛家的人也知道如今才是种牛痘的第五日,就算种上牛痘之后以无人出痘,旁人也只会觉得是一个巧合。 所以在外行走之时,都尽量不与旁人接触,免得双方都不愉快。 刘琦做起事来尽职尽责,依然每日都在清点出痘的人数,见这几日都没有新出痘之人,便将消息如实的传了回去。。 第十一章 封赏 在大昭将出痘称为虏疮,这次种牛痘的法子只能在出痘之前防范,对于已感染上的虏疮却是毫无作用的。 但大昭百姓依然将种牛痘之法,当做上天对他们的恩泽。 一晃半月过去,除之前藏了病气在体内的村民,无一人感染,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 树大招风,薛家的人进入疫区为村民还没诊治多久。 便流出了消息,四处散播着薛家为立功,拿人做实验的流言蜚语。 事实如何如今都心知肚明,倘若再有人提起这话,百姓都会一笑了之亦或是拿看傻子的表情看傻子。 现在贬低牛痘,到时候种牛痘的法子传开了,若是种上可是自打嘴巴。 薛伯前些日子不仅频繁进入瘟疫村送药材。123。还派人四处传播接种牛痘的好处。 起初城内外的百姓对宣传种牛痘的薛家人避之不及,如今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就这一两日的时间便有不少人来薛府询问种牛痘之事。 江夏郡主不仅慷慨将种牛痘的步骤告知了众人,还让大夫在薛府旁的巷子中搭了临时棚子,给前来的百姓免费接种。 往日薛府也曾在冬日对贫苦百姓赠衣施粥,不过效果甚微。 这次却不同,百姓都是谈痘色变。 。因为它不只是传染性极强,染病后死亡率高。 记得几年前有县出现了瘟疫,最后死了半座城的人,其中不仅仅是得病死的,还有朝廷为了避免瘟疫传播,死于官兵刀下的。 如今这样的情况在也不会发生,接种了牛痘百姓都在称颂薛府的仁德。 疫情得到了控制,天子心中无半分喜悦,因为百姓的命是薛家救的。 这日宴请朝中几位大臣到宫中游园赏景闲话家常。 坐着凉亭中赏景之时,天子面带微笑道:“疫情上报距今快一月了,刘琦前几日上报村中百姓都已接上牛痘,疫情已经稳定。 出痘之人死去的尸体也已焚烧。丁丑女士这场瘟疫应当是安然度过了。 不过朕为了委托起见,还是让他们再等十日才从村中撤出。” 大臣都住在长安城中,为了自家人的安全,附和道:“每次瘟疫都会死上不少人,还是稳妥些才好,以防瘟疫又死灰复燃。” 陛下啜了口茶望向薛御史道:“这次还多亏了薛大人才能这么快控制住疫情,不知种牛痘这法子是从何处得来?” 薛御史拱手道:“回陛下,此法子是我家祖父游记中记载,也是我家小女最近从游记中翻找出来的。本想着试一试,不成想果真有奇效。” “原来薛大人竟也不知此法是否有效!”陛下顿了顿又补充道:“那薛大人怎可让家中子女在疫村进进去去,一个不小心便会折在里面。” 薛御史捻须笑了笑,“种牛痘听起来匪夷所思,村民难以接受。 只有我薛家的子女亲自进去劝说村民,才能让村民相信此法有效。”…。 薛御史说完暗觑了眼,见周围的大臣都注视着他,慷慨激昂道: “种牛痘若成不仅是救村中百姓,更是天下百姓。 人固有一死,倘若能为了天下百姓谋福,薛家儿郎就不应该退缩。” 凉亭中的几位大臣与薛御史相识已久,谁是什么样的人心中都了然。听见这话都在心中鄙视了薛御史一番,但面上依然称赞薛御史的大义。 只有皇后娘娘捂着嘴笑着说了一句,“话是没错人固有一死,可只有你们是去送死。” 薛御史依然笑得一脸轻松,脸上丝毫无尴尬之情,他作为御史大夫时常与几位老臣在朝堂上争吵起来,再难听的话他也听过。 皇后是太尉的妹妹。123。他与太尉一向不和,这次他大出风头,太尉恼羞成怒的模样已经在薛御史心中出现过无数次。 一旁的天子笑了一会,敛了敛神色说道:“皇后,莫要胡言。转而又对薛御史道:“薛爱卿不要见怪。” 皇后有些受宠若惊,自从珍妃入宫,陛下便冷落她十年了,最近陛下连带着她生的太子都冷淡起来。 这样带着宠爱的训斥她许久不曾听过,看来以后为讨陛下欢心,她和兄长就是应当多给薛家一些难堪。 薛御史毫不在意说道:“陛下严重了。 。微臣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前些日子蛰伏了很长一段已经够了,这次因为寻找有效的预防之法,薛家声望空前高涨,薛御史已经在思索反击之策。 天子见气氛好似沉闷了起来,便打着圆场道:“等这次瘟疫结束后,朕定会好好赏赐薛爱卿,爱卿可有想要的。” 薛太尉起身拱手道:“阻止疫情乃是臣分内的事,陛下若是想要赏赐,那我便为家中的长子、次子和小女讨个赏赐!” 上一次薛御史答的是:若是陛下想要赏赐那便赏赐我家子女吧!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薛御史指得是薛伯。丁丑女士可陛下偏偏赏赐了薛蘅。 这次薛御史若是不直接讨赏,恐怕陛下赏赐的是不成器的薛叔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赏赐。 天子也的确打的这个主意,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朕说薛伯还需要历练,经过此事的磨砺,想必薛伯已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这样的才子若是不入朝为官,的确可惜了。” 一月过去 今日是宣武军从瘟疫村撤离的日子。 村外围了许多人,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大户人家、赤脚大夫、平民百姓等。 村民手提鸡蛋或是自家种的菜,将薛蘅他们送出来之时,外面便吵嚷起来。 “传言不虚,他们果真都在。” “也不枉我们日夜兼程从外地赶来” “……” 这些人操着各地口音,不过看他们兴奋的表情应当都是为了牛痘之事而来。 刘琦统领的宣武军,急着回去复命,便先行一步。…。 薛蘅一行人被热情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纷纷请教接种牛痘之法,最后薛蘅和薛仲先行离去,薛伯留下处理此事。 一月的时间,种牛痘之法便传到大昭各处。 各地请求朝廷派医官前去种痘的奏折如雪花般飞来。 薛御史趁着这股东风,在朝中运作了一番。 天子不情不愿的传令薛伯、薛仲、薛蘅进宫听封。 薛伯被封为从五品的中郡太守。 薛仲被封为正六品的中州司马。 同时还将益州一个名为汉寿乡的地方赏给薛蘅做封地。 薛伯与薛仲很快便会到外地任职。123。这日便都在上房用晚膳。 薛御史对两个儿子嘱咐道:“去了外地之后,你们兄弟得相互扶持。 并州距离长安不远,若有拿不定注意的便飞鸽传书。 但若能自己拿主意的事情,绝不要想着求助他人。” “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薛伯从小便知道日后会担负起整个薛家。 。得像太祖父、祖父、父亲一样将薛家的繁盛延续下去。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薛伯心中既有压力,也有对未来的展望。 薛御史提点完两个儿子见薛蘅心不在焉,囫囵吞下口中食物,关切道: “蘅儿为何不动筷子,是舍不得大哥和二哥吗?等他们在并州安顿好之后,你去找他们便是。” 薛蘅低声说道:“听封过后,清河公主带我去她宫殿玩耍,皇后也在。 今日皇后主动与我说话,大致意思便是: 薛家在益州本就是土皇帝。丁丑女士这个汉寿乡就算不封给我,汉寿乡也是薛家的势力范围。” 薛御史凝眉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皇后?” 薛蘅道:“我只说雷霆雨露俱是皇恩,然后就找借口告辞了。” 薛叔听后笑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色,放下筷子道:“薛家的风骨都被四妹丢尽了。 皇后明显是对薛家不满才会用话来讽刺我们薛家。 若是我,我必定会与皇后据理力争,才不会在皇后面前奴颜婢膝。” 薛御史对薛叔这副目中无人又自不量力的作风不喜许久了,只是最近事忙耽误了,这时又见薛叔这般言论。 当即脸色一变,“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喝道: “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作为薛家儿郎你应当做些什么?”。 第十二章 薛琴回长安 长安城医官里的大夫如今都跟着薛家大夫学习牛痘接种术。 等到世家大族接种之后才会大规模为百姓接种。 梁昭为了让他手下的黑骑校尉早日接种上牛痘,便派人找到薛伯,希望薛伯能让薛家的大夫专程去黑骑营一趟接种牛痘。 前日薛伯便启辰去并州任职离开了薛家,最后消息传递到了薛蘅的手里。 今日薛蘅特意起个大早,对着镜子细致的抹粉施脂,然后挽了个男士发髻,戴上了金叶冠身穿藕色戎装,英姿飒爽。 “今日正门还有百姓前来吗?” 小桃是薛府中第一个出痘的,染上不久开始高烧,头疼,过了几天浑身长红疹很痒又不能挠。123。非常的难受。 万幸的是通过大夫的治疗,如今已经彻底根治了,只是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比起丢掉性命这点印记算不了什么。 亲身体会了出痘的可怕,更加能理解预防的重要性,拿着梳子的停下来说道: “正门依然围着许多百姓提篮子装着米面鸡蛋,前来感谢乡君,管家劝说百姓生活不易,让他们将东西拿回去,但百姓还是不肯走。 口中还说着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还请收下。” 薛蘅喃喃低语道“如今长安城中到处都在种牛痘。 。等热潮过后去,百姓的热情才会冷却吧! 今日我们就偷偷从后门出去,通知景护卫与我们一同前去。” “是” 薛蘅打扮完毕和小桃到了后门,景护卫牵着马车已经等待了一会。 路过正门时薛蘅轻轻掀开帘栊,看着正门的百姓手里拿着各种礼物,心中莫名的感动。 一番颠簸到了黑骑营。 梁昭披着亮银色的甲胄,阳光之下隐隐有光芒闪烁。他拧着双眉,眉间忧郁地蹙起一道川,在军营门口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见薛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梁昭急忙上前迎接。 瞧见从马上上下来的人薛蘅。丁丑女士诧异的问道: “乡君怎么亲自来了?” 薛蘅莞尔一笑道:“薛府的大夫都被太医抢走去宫中给贵人们种牛痘。 大夫身边的小药童也被世家大族给瓜分了。 对牛痘接术种有些了解的下人,也在城中摆摊给百姓免费接种。 薛家现在就只我一人对牛痘接种术了解,我就亲自来了。 薛蘅见梁召的眉头还未舒展,顿了顿又补充道:“梁校尉放心便是,这种牛痘之法还是我从太祖父的游记中找出来的,由我来为你们接种不会出岔子。” 梁昭对薛蘅的医术确实有点怀疑,他从薛家离开时薛蘅不过十一岁,那会薛蘅还是个喜欢去厨房扒碳,将手弄得黑乎乎的小姑娘,还总是把自己搞成小花猫。 所以薛蘅留在他心中的印象,一直是个只知道玩乐的世家小姐。 但见薛蘅自信满满的样子,梁昭觉得他不应该泼薛蘅冷水,拱手道:…。 “乡君这是哪里的话呀,我只是怕劳烦乡君。” 薛蘅捂嘴轻笑了一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也是我大哥提前答应下来的事,梁校尉不必在意。 梁召转眼一想,在城中为百姓接种的不过是薛家的下人,薛蘅对于牛痘接种术应当更了解才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就先谢过乡君了,这边请。” 军营中的士兵正在操练,每一枪刺出都会大喝一声‘吼’整齐的动作,铿锵有力的口号。 虽说天气凉爽,但士兵操练了一两个时辰,身上难免有些汗臭味,便用手在鼻间扇了扇说道: “梁校尉见你满面愁容,是长安城中出事了吗?” 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但薛御史是梁昭的伯乐,薛蘅又是薛府的人,梁昭便没有瞒着她,沉凝半刻道: “十年前太尉带兵剿灭了渤海国,最近韦太尉收到了渤海国王身边第一影卫的来信,说不日就会来取韦太尉的项上人头。 这些日子有许多可疑的人在太尉府附近出现。123。单看身形和步伐就不是普通百姓。” 韦太尉是薛御史的政敌,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薛御史一定会添上一把火,薛蘅把消息暗暗记下了,等着回去便告诉薛御史。 “原来黑骑最近这般繁忙,韦太尉可是大昭的股肱之臣,那我可得快些给黑骑种上牛痘。” “多谢乡君” 接种牛痘的方法并不难,只需在手臂上割一个十字,然后涂抹上浓浆即可。 黑骑营中就有随行军医,薛蘅将方法告诉军医,并让景护卫给军医掩饰一番,军医很快就能上手为士兵接种。 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梁昭请薛蘅在一旁看着。 过了会一民黑骑进来禀报,“将军。 。今日有奸细拿刀准备冲进太尉府,被我们给拿下了,关押在大牢之中。” 梁昭面容严肃,拱手说:“乡君,我有要事处理,告辞。” 薛蘅连忙说道,“就让他们去审吧!审犯人这事还需要你亲力亲为多累啊!” 梁昭停下脚步道:“乡君有所不知,天子十分重视此事,渤海第一影卫胆敢暗杀重臣是在挑战我们大昭的威严。” 薛蘅想与梁昭多待一会儿,便耍了无赖,“他又不会是第一影卫。” 梁昭面露疑色:“还未审问,乡君如何得知?” 薛蘅朗声说道,“他若是第一影卫还能打不过十个黑骑?” 梁昭沉凝半刻,“乡君言之有理,不过得小心为上。 在下还是还是亲自去审问,乡君请自便,改日在下再登门道谢。” “唉”薛蘅无奈的摇摇头,梁昭一直是这样认真的人。 黑骑营的军医能熟练掌握牛痘接种术后。丁丑女士梁昭派手下斥候送薛蘅回薛府。 走到半道上,斥候时不时回头,弄得薛蘅也有些神经紧张,问道: “你总是瞧后面,有什么异常吗?” “有人跟着我们,但是没有发现杀气,不知他们是何目的。” 薛蘅身边的景护卫也道:“今早出府的时候,属下也觉得有人在跟着乡君,不过走了一段路,便没有继续跟下去。 属下还以为是多虑了,看来是真的有人跟着乡君。” 薛蘅对马夫说道:“赶紧回薛府” 一路无事顺利的回到府邸。 跟踪的人朝着王府而去,回到王府后,将薛蘅的影踪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琦。 “你下去吧!以后跟远一些,不要让她发现你了。” 在刘琦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位昏迷的女子。 刘琦来到床边抚摸着女子的脸颊,“琴儿,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昨日刘琦带着宣武军在城外操练,一个带着帽子的白衣女子朝着他的马冲了过去,撞在马上晕倒在了地上。 等他下去查看,才发现白衣女子是应当远在益州的薛琴。。 第十三章 人心险恶 第十三章 薛琴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嘴皮微微裂开但却丝毫没有择损她的美貌,依然是那样楚楚动人。 刘琦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脸颊,凝眉望着她。 心中甚是心痛,口中低语着他们过往的美好时光。 忽然薛琴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刘琦赶紧握住薛琴的手,轻声唤道:“琴儿!琴儿!” 薛琴眉头微皱,缓慢的睁开了双眸,断断续续的说道: “世子是你吗?” 薛琴醒了过来,刘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眉头舒展了不少,不过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琴儿你总算是醒了,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薛琴虽然清醒。123。但身体还有着僵硬,在刘琦的帮助坐了起来,便靠在刘琦的怀中发出“嘤嘤嘤”声,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仿佛这两月以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要将心中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般:“世子,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姨娘和弟弟都...都死了。” 薛琴有些激动,说话声上气不接下气,刘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薛琴。 他奉命带兵把守瘟疫村之时,见着了薛琴的姨娘和弟弟也在疫村里,接种牛痘之前他们便已出痘。 虽然他私下让人给梅姨娘和薛快用了最好的药材治疗。 。但无奈病情凶猛又已经到了晚期,最终也无能回天。 “对不起,琴儿,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薛琴突然推开刘琦,脸色阴沉眼眶通红,低声道:“不怪你,都是薛蘅害的,我已经知道是薛蘅身边的小桃将虏疮传染给了姨娘。 虏疮一定也是薛蘅弄出来的,最后再假模假样的弄出个牛痘接种术,为了赢得名声,害如此多的人枉死。” 刘琦遂道:“是啊!因为虏疮的事,薛御史还将一直与他作对的陈太守给弹劾了,这场虏疮对百姓是灾难,可对薛家是一场喜事啊!” 薛蘅毁他名声仇恨可是一直记得。丁丑女士不过他也感谢薛蘅,教会了他人心险恶。 薛琴敲打着刘琦的胸膛,“你既然知道薛蘅心狠手辣,为何还要送礼物给她? 我在回来的路上都听说了,薛蘅不仅要与你退婚,还用伶人毁掉了你的名声。” 刘琦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揉了揉他的膝盖。 长公主因为伶人之事找上门来之后,德阳王为了让长公主消气,亲手打了他一顿板子,让他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地。 三日时间让他从少不更事的世子,慢慢转变成心机深沉的都头。 “薛蘅陷害我与伶人有染的事我想了许多,其实薛蘅对我的诬陷并没有真凭实证,为何大家都会相信她?” 刘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也想明白了,还不是因为平日在文才武功上我总要争个第一,给他人留下了争强好胜的名头,那些被我比下去的人看见我倒霉自然会落井下石。…。 我亲眼看着王府从高朋满座到门可罗雀的模样,早已知道世事炎凉,可我依然低估了世人的恶意。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连薛蘅那傻丫头也变了,她不再是过去那个任我们糊弄的小丫头了。 如今我做出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求得薛蘅原谅不过是为了麻痹她。” 他的这番话充满了恨意,眼眸中的阴寒宛若一条条毒蛇。 薛琴安慰道:“世子果真宽宏大量,薛蘅这般行事,你不仅原谅她,还自降身段与她求和。” 刘琦嗤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我要让她加倍奉还。” 他知道薛蘅对他有警惕之心,报仇自然得等到薛蘅放下戒心之后。 薛琴靠在刘琦怀中,温柔道:“委屈你了”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明日我送你回薛府吧!薛蘅如今心思缜密,你在府中最好离她远一些。” 薛琴一脸苍白的摇头。123。“我不能回去,我是从益州偷跑出来的。” 刘琦皱眉道:“为何要偷跑出来,薛家对你不好吗?” 薛琴眼帘的泪珠再次滚落了下来,“我准备给你的信不知怎的到了祖母手中,祖母说我心思叵测,便在益州找了一户人家准备将我嫁过去。 可我们从小便有了白首之约,我又怎能嫁予他人? 我只好在家以死相逼却也不能让祖母改变主意,只好偷偷跑了回来……” 薛琴垂泪本只想惹得刘琦怜爱,说着说着真情实意的哭了起来, 她本想着回到长安城后,向薛御史请罪,就算薛御史生再怎么责骂,也不可能将她绑回益州出嫁。 再加上有梅姨娘和薛快帮着求情。 。她还能继续作为薛蘅的陪嫁进入德阳王府与刘琦厮守。 她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还没到长安城便听说了薛蘅与刘琦退婚一事,到了薛府外却再次听见了梅姨娘的噩耗。 “世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了。” 刘琦给薛琴擦了擦眼泪,沉凝片刻道:“你安心在王府住下吧!有我在今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薛蘅梗咽道:“世子你就这样放过薛蘅了吗?她毁了你的名声,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 刘琦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床沿上,双目赤红宛若要喷出火了一般,怒道:“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我也不可能放过那个贱人。”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目前还不是好时机,天子让我统领宣武军,就是给我建功立业的机会。 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轻举妄动。” 薛琴勾起嘴角脸颊上笑容却如妖魅一般。丁丑女士“要报复薛蘅不需要我们亲自出面” “你有何好的计策?”若是真能不用他出手便能报复薛蘅,这样的事刘琦很愿意去做。 薛请说:“对付薛蘅,我们可以借薛叔之手。” “薛叔是薛蘅的亲哥哥,让他们自相残杀?你可有把握。” 薛叔向来怜香惜玉,薛琴一身风流之态,正好对上了薛叔的眼缘,所以薛叔对薛琴,比对薛蘅这个嫡妹妹子更亲热。 薛叔在薛家一直是个另类,在幼时薛叔是薛家三兄弟中最为聪明伶俐的一个。 年纪渐长薛叔便显出他的与众不同来。 明明出生在官宦之家,他却偏偏听不得争权夺利之事 时时享受着薛家带来的荣耀,但他却偏偏觉得这荣耀让他沾染上世俗之气。 “薛叔怪异,最见不得美人受苦。虽说他早已对薛蘅不满,倘若直接挑拨他与薛蘅关系反倒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我们得这样做.......”薛琴在刘琦耳边窃窃私语,刘琦频频点头。 “好,好,这次定能报仇雪恨。”。 第十四章 兄妹相争 薛叔被罚跪了一夜祠堂,第二日又被江夏郡主训斥了一番,还被禁足了一月。 若换成其他人,定会在家里收敛一段时日。 薛叔却不同,禁足刚开始就呼朋唤友与一大帮风流公子,一群能谈会唱的女子外出游玩。 这次游玩足足去了一旬。 这日,薛叔刚进薛府,就怒气冲冲的去到了薛蘅的院子。 薛蘅最近心血来潮正跟着奶娘学绣花,趁着晌午阳光柔和,坐在院子里练习长短针。 薛叔打小就桀骜不驯,打小就不爱做学问,只喜欢看一些风流才子的话本,如今是文不成武不就,看着还有些娘兮兮的。 不过薛叔这次迈着八字步。123。高视阔步的走到了薛蘅的绣架前。 抬起脚,‘砰’的一声绣架就被他踢倒在了地上,还滚出去了几丈远。 双手交叉抱在胸口,仰头低眼看着薛蘅,嘴角后勾阴阳怪气道: “妹妹真是好雅兴。” 薛蘅连眼都没抬,宛若这一切与她无关,面无表情的说道:“爹和娘总说三哥缺少阳刚之气,但我却觉得三哥刚才十分有男子气概,真应该让爹娘见见。” 薛叔指着她的鼻子,怒喝道:“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从大家闺秀口中说出的话吗? 张口闭口就是男人。 。翠庭楼的小夭、红泥都比你文雅斯文。” 薛停下手中的针线,嗤笑一声道:“将亲妹妹与翠庭楼的姑娘想比,你也是头一个” 薛蘅虽不知薛叔又发什么疯,但也不觉得意外。 上一次薛叔还胆敢对着薛御史说胡话,原因是天子赏赐了一个美人给薛御史。 江夏郡主还没说什么,薛叔便开始为美人打抱不平了,话里话外都是美人年芳十八,跟在薛御史身边浪费了大好年华。 尤其薛御史还因为这位美人是皇上赏赐的,所以美人一直都独守空房。 时日长了薛御史欣赏美人之后,薛叔又私下说薛御史老牛吃嫩草。丁丑女士辣手摧花…… 经过在朝堂上多年的历练,薛御史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也没因为这事跟薛叔动怒,反而将美人送进了薛叔房内。 薛叔瞧着薛蘅靠在藤椅上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女子要娴静温柔,你素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可想过别人会如何看待薛家?” 薛蘅凤眼半眯,“三哥是想让我如同小夭、红泥一般得个多情才女的称号吗?” 薛叔冷笑不断,“呵呵,小夭,红泥虽然出身不好,但她们温良恭俭、温文尔雅比你强太多。” “既然这样,三哥便去找她们吧!别在我这儿添乱了”薛蘅回头对鸢儿鸯儿说道:“送客” 薛叔一把抓起薛蘅的手腕,脸色阴沉“你得跟我走” 薛蘅感觉手腕被大力抓住,她是没有办法挣脱。 刚向前走了几步,景护卫听见吵闹声赶了过来,伸手拦在了薛叔的面前。…。 薛叔停下脚步,慢慢悠悠道:“你什么身份竟然敢拦我?快给我躲开。” 薛蘅努力保持心情平静,与薛叔说着道理:“如今我是乡君,你只是一介白身,他是我的护卫为何不能拦你?你今日是想做什么?” 薛叔在下人面前被薛蘅驳了面子,心中怒气更盛,对猎户之女所言更是深信不疑。 “昨日我与好友游山玩水,遇见了卖花女,她得知我是薛府的三公子,竟吓得颤颤巍巍。 我一番细问才得知,她的父亲本是猎户,前些日子猎到一只红狐本想来到长安城中买个好价钱补贴家用,提前为过冬做些准备。 却在途中遇见了你,你索要未果派人将红狐抢下,还打伤了猎户,可有此事?” 薛蘅没想到薛叔连这话都信,她平日遇见心仪之物,常常愿意花高价买下,又怎会吝啬一块儿红狐皮的钱财。 薛蘅摇头道:“何人如此大胆造谣生事?我前些日子的确得到了一块儿红狐皮。123。不过是店铺管事专程给我留下的。” 薛叔本是一副唇红齿白的讨喜模样,这时阴沉如墨滴,还被气得差点踹不上气来:“事…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那姑娘都告到我面前了” 薛叔想起昨日的情景便是又气又恼。 他的那群朋友虽然家境贫寒,但都有着一身气节,是他平日最为推崇的君子。 薛府的名声从前在文化人眼中极差,最近好不容易扭转了一些,让他也能在朋友跟前抬起头来。 没想到又出了薛蘅这档子事,瞬间又跌落到了低谷。 为了不让友人对他的品行产生怀疑,薛叔是一定得让薛蘅给卖花女道歉。 “薛蘅。 。你若当我是你哥哥,那便随我一道去像卖花女道歉,并且对猎户做出应有补偿。” “一张红狐皮又不是稀世珍宝,我范不着做这样的事。”薛蘅以明白过来,定是有人再从中作梗,“你去将那卖花女带来府上,我要与她当面对质。” 薛叔冷笑道:“我还不清楚你的心思?将卖花女带到府上,恐怕她就出不去了吧! 要对质可以,如今卖花女跟我友人在客栈中休憩,你跟我一块儿去客栈。” 往日的薛叔遇事冲动,这次薛叔竟然有了自己的思虑,更加坐实了背后有操纵这一切。 薛蘅心头一动问道:“你是不是被谁给挑拨了?” “挑拨?卖花女不过是普通百姓与你素未谋面,何况她那来的胆子冤枉堂堂乡君? 我身边全是高风亮节之人,尤其常公子的父亲更有松直君之称。 你不要再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薛蘅嘲讽的说道:“松直君不过是肥遁鸣高之人。丁丑女士他的儿子与他同出一辙。 三哥,你若是再与我纠缠下去,我便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娘,让她来评判是非过错。” “你简直无药可救”江夏郡主向来护短,就算是薛蘅做错了,江夏郡主也会护着薛蘅,薛叔只好甩开薛蘅的手怒气冲冲离去。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薛叔找来了他的书童,对书童道: “我记得你与四妹院中的鸢儿关系不错?” 书童红着脸道:“少爷误会了,小人只是将鸢儿当做妹妹” “不必紧张”薛叔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去打听四妹最近的行踪,然后悄悄告诉我。” “嘿,这个小人正好知道”书童为了讨好薛叔,一五一十的说了,“今早上小人在厨房遇见鸢儿的时候,鸢儿说乡君明日要去拜佛,还问小人需要一个平安符吗?” 薛叔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策,虽说有些对不住薛蘅,但这也是为了薛蘅好。 毕竟女子就应当秀外慧中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求收藏,求推荐) 经历了穿越一事,薛蘅深知世上有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谜团。 所以薛蘅对鬼神心存敬畏,无论是哪方的神佛鬼怪,只要遇上了都会虔诚拜拜。 长安城中有大大小小数十间庙宇,道观,庵堂,其中香火最旺盛的便是兰若寺。 用现代的话来说,兰若寺是个连锁寺庙,长安城的兰若寺,就是他们的总店,自然是鎏金铜瓦,庄重威严。 薛蘅在香客中捐给兰若寺香火钱不是最多的,但却是最虔诚的一个。 无论大师们讲的经文是多么枯燥乏味,薛蘅都能耐心的听教下去,还会带上纸笔,将不明白的语句写下来。 等大师闲暇之余。123。再一句句的请大师解惑。 兰若寺中的师父们知她是诚心请教,也都会耐心解惑。 薛蘅偶尔也会与庙中师父,讨论前世阅读的《禅的故事》,一来二去也就相熟了。 兰若寺旁修建了许多给香客歇息的厢房,薛蘅长期包下了一个小院子方便听经。 这次回到长安城中,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兰若寺。 寺中的无相大师听说薛蘅倒来后,托小沙弥告诉薛蘅,他对上次与之讨论的呵佛骂祖有新的参悟,在午课之后便来寻薛蘅讨论一二。 来拜佛的薛蘅。 。卸下了华丽的装饰,发髻上也只挽了个木钗,显得比往日素雅了几分。 用过不沾五荤的午膳,就坐在椅上翻看经文。 一位身穿海青的小沙弥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道: “这位女施主,可是薛乡君?” 薛蘅放下经书,回道:“正是,小师父有何事?”跟在无相大师身边的小沙弥薛蘅都见过,这个小沙弥倒是面生得很。 小沙弥说:“薛府三公子,让小僧请薛乡君去一趟” 薛蘅昨日才与薛叔大吵一架,她未对薛叔服软,薛叔那犟脾气一定在心中憋着气呢! 这儿是佛门清净地。丁丑女士要吵架也得回家去吵。 “小师父,请你转告我三哥,我与无相大师有约,没时间去见他。” 小沙弥见薛蘅拒绝,面露难色再次劝说,“薛公子已经等着薛乡君了,还请乡君随我前去。” 薛蘅打定了注意不去见薛叔,摇头再次拒绝了小沙弥。 小沙弥再次相邀无果,面容变了又变,眉毛皱在一块,嘴角下弯,宛若受了大委屈一般,哀求的说道: “请薛乡君不要为难小僧,若是小僧没有将薛乡君请去,三公子一定不会饶了小僧的。” 薛蘅低眼瞧了瞧小沙弥,刚对上小沙弥的目光,小沙弥眼光躲闪赶紧低下了头,所有所思的说道: “我这哥哥虽然脾气又犟又坏,但在外人面前总是如春日暖阳般温和,小师父不必担心。” 小沙弥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可...可三公子说,若是不能将乡君请去,他定会将小僧偷偷吃肉之事告诉无相大师。…。 小僧只是一时没有忍住口舌之欲,并不想被赶出兰若寺,还请薛乡君救救小僧。” 薛蘅直觉此事有问题,“此话真是我三哥所说?你描述一下我三哥相貌。” 若是薛叔看见小沙弥吃肉,按照薛叔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个性,一定会告诉无相大师。 但却绝不会用此事来威胁小沙弥为他做事,这不符合薛叔一直以来信奉的君子之道。 中晌的阳光被云层遮挡了起来,厢房内的光线黯淡了不少。 小沙弥低头站在昏暗的角落,双手在袖中紧握,显得是那般的落寞、孤寂。 薛蘅知庙里的小沙弥生活清苦,还得戒掉凡人的一切欲念。 轻声唤道:“小师父。123。你怎么了?” 小沙弥抬眼强笑说道:“三公子面若敷粉唇若涂朱,秀美得像是女子” 让他骗人,真比让他害人难多了,他一句话都没说错,为何乡君还是起了疑心。 小桃在一旁嗤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府中三公子长这副模样。” 薛蘅也眉眼带笑,轻拍小桃,“这位小师父说的不错,我三哥的确是长这副模样。” 小沙弥松了一口气,抬眼道“那薛乡君可否跟小僧去一趟?” 薛蘅莞尔一笑道:“你把偷吃肉的事情告知我。 。就不怕我去告诉无相大师?” 小沙弥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说道:“我记得薛乡君说过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想必薛乡君是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薛蘅轻笑道:“这话不是这般理解的”这句话是薛蘅拿来跟无相大师谈论的,小沙弥能说出来,倒是让薛蘅放下了戒心。 “请小师父在屋外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房中薛蘅压低声音对小桃说道:“薛叔的想法向来不能用常理推断,你让景护卫暗中保护我。” 小桃低声说道:“是,三少爷总来找你麻烦,等回到府以后,我们将这事告诉郡主和老爷吧!。” 薛蘅捧着脸无奈说道:“三哥是小错不断。丁丑女士大错不犯,就算告诉爹和娘也只是罚跪禁足。 他的膝盖都跪出一层老茧了,才不怕呢!” 顿了顿,薛蘅指节轻叩着桌面,“如今他跪完第二日便能做出一首诗来,罚跪是增加他作诗的灵感,恐怕他求之不得!” 小沙弥带着薛蘅前往兰若寺的后山,每到金秋时节兰若寺后山的枫叶都红得像火烧云似的。 甚是美丽、壮观。 如此美景自然引来许多文人骚客,所以兰若寺在后山也修建了一排厢房,供游人观赏枫景。 如今正是观赏枫景的最佳时节,后山游人如织,看见美景如画薛蘅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薛蘅打趣道:“四处都是赏景的人,小师父你还敢躲在后山吃肉,胆子够大的” 自从跨进了后山,小沙弥便一改院中那副受气包,唯唯诺诺的模样,腰杆也挺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 小沙弥敛了敛神色,“施主们都出来赏枫叶了,小僧这才去到厢房附近偷吃,没想到被三公子发现了。” 薛蘅摇摇头道:“小师父毕竟是出家人,入了佛门就应当遵守戒规,还是戒掉口舌之欲为好。” 小沙弥点点头道:“施主提醒的是,送施主到了三公子厢房,小僧便会去像无相大师请罪。 无相大师只要不赶小僧走,要怎样责罚小僧。123。小僧都毫无怨言。” 薛蘅遂道:“无相大师仁慈,只要你诚心悔过,大师便不会怪责你” “那便借乡君吉言” 走过一段山间小道之后出现了一片厢房,跟着小沙弥左拐八拐到了最边上的一个院子。 小沙弥福了一礼道:“施主到了。 。三公子就在里面。” 薛蘅敲了敲门,却无人应门,便附耳到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谁知刚将耳朵贴上去,腰上传来了一股大力将她推向房内。 门里并没有落锁遇力就开,她跄踉几步到了屋内,好不容易才扶住一旁的桌案稳定住了身形。 身后突然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丁丑女士薛蘅心感不妙,赶紧抓住门栓却拉不开门。 她立马又侧身到窗户旁,将上面的油纸一把扯了下来,只见刚才带她来的小沙弥正将一把拳头大的铜锁挂上面。 一手拿着锁的一端,双手微微用力‘咔’的一声锁住了。 她知道景护卫就在附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冷静的回头打量屋内,轻轻“哇”了一声。 只见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只穿里裤的男子,薛叔还躺在正中间,不由感叹道: “我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美男子在我面前光上身啊”。 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求收藏,求推荐) 一辆简朴的马车里坐着刘琦和薛琴,周围的景色虽美他俩却没有兴致欣赏。 因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薛蘅身败名裂,痛苦不堪的样子了。 阳光透过半开的帘栊洒在薛琴精致的侧脸上,映得她花容月貌,刘琦惊鸿一瞥就再也挪不开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佳人。 两人坐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小沙弥带着薛蘅从小道走过. 眼眸中出现了薛蘅的身影,薛琴放在帘栊上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抓住刘琦的手腕瞪圆眼道: “世子她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就跟上去吗?” 刘琦张望着窗外的情况,敛了敛神色道:“我们不宜出现。123。小沙弥是我让宣武军中斥候假扮的。等薛蘅晕过去之后,他就会大声呼救将游客都吸引过去。 我们在这儿等消息便可。” 刘琦手中盘着核桃,脸上全是笑容,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薛琴将帘栊再掀开了一点,望着薛蘅的背影。 她自认为不论是琴棋书画亦或是容貌身段都比薛蘅好,可就因为是姨娘生的,在薛蘅面前她处处都要矮上三分。 这次她倒要看看今后薛家还会不会将薛蘅当做心肝宝贝。 。她还有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良久。 厢房那边总算传来了动静,薛琴和刘琦对视一眼,眼眸中满是惊喜流转。 薛蘅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世子,你总算让这贱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刘琦要冷静得多,不过任谁看都能看出,他一脸的春风得意,“我与薛蘅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若是不将事情做得这样绝,也不想这样对她。” 薛蘅揉了揉笑疼了的肚子,漫声道:“说起来薛蘅也是我妹妹,虽然我们是同父异母,但从小我就一直照顾她,陪她玩乐。” 叹了口气,阴沉的说道:“记得那一年她下楼踩空了。丁丑女士还是我垫在地上,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可之后父亲依然狠狠责罚了我,理由却是我没有照顾好她,真是可笑。” 刘琦将薛琴揽在怀里,低眼看着她,“以后你跟着我,再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 薛琴轻轻的:“嗯”温暖的怀抱里沉浸了片刻,终是想目睹薛蘅的惨状,遂道:“世子我们也去厢房便瞧瞧,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刘琦轻抚着薛琴的后背,沉吟片刻道:“不妥,避免以后对我们引起怀疑,所以不能露面。” 而后刘琦对车夫道:“厢房那边吵吵囔囔的,你去瞧瞧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车夫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厢房那边住的都是富贵子弟,他最喜欢听的便是高门大户中的阴私之事了。 车夫扔下马鞭,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最角落的厢房有一扇窗户的油纸已经扯了下来。…。 外面的游客很容易就能看见屋内的情景。 厢房内有几个年纪二十岁上下的裸上身男子,叠罗汉似的压在一起。 一些未出嫁的姑娘瞥见这一幕,脸上都泛起了红晕,挪开眼,低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太不要脸了。” “对,虽说这是后山,但属于兰若寺,怎能在佛门清净地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怕佛祖责罚?” 一位满脸皱纹,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太君见到此幕更是心生怒火。 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剧烈咳了几声才缓解下来,拿出手绢擦拭嘴角,抬手伸出食指点了几位随从。 “你们去将门给我撞开,我得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这样不知羞耻。” 旁边的夫人顺着老太君的背。123。怜悯道:“现在少年人都将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挂在嘴边,母亲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太不值得了。” 抬眼瞧了眼房内的少年,叹了口气继续道:“毕竟都是年轻人,还是给他们留一些面子!” 兰若寺的枫叶远近闻名,每到赏景的季节来此游历的客人络绎不绝。 能在兰若寺包下厢房小住赏景的客人,多少也有一些家世背景,将来也许会出仕为官。 夫人如今已生了三个儿子。 。这些少年人不上进更是合了她的心意。 老太君活了一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会将几位不知廉耻的公子哥放在眼里。 她娘家婆家皆是达官望族,就算她今日驳了这些不知羞耻的少年面子又如何?这些少年的父母依然得来感谢她,帮忙管教小辈。 老太君的随从在一旁搬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木头,四人一组两三下就将上了铜锁的门给破开了。 随后进到屋内,将屋中的男子都拖出来放外面的空地上,而衣袍就扔在他们一旁。 害羞的女子羞红的转过头,性格奔放一点的女子则往前挤想凑个热闹。丁丑女士下次与姐妹聚会也有话聊。 一位头上插着珠钗,脸上涂着淡红胭脂的姑娘,盯着中间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突然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 伸出新涂了朱红蔻丹的食指,兴奋道:“这些公子我都在薛府见过。” “薛府?可是薛御史的府上?” “对对,我与薛乡君是好友,去薛府找薛乡君的时候遇见过他们,应当是薛家三公子的朋友”这女子心直口快,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江夏郡主似乎不喜欢这些人,他们每次去薛府想向江夏郡主请安,江夏郡主都不见他们。” 听见这些人是薛府三少爷的朋友,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我想起来了难怪总觉得很眼熟,今早见过他们,应当是与薛家三公子一起来的,话说回来薛家三公子又去何处了?” “薛家三公子长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眉黛唇红,就连男子见了也会动心……”…。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哪家的?小心我让我爹将你拿下。” 老太君听女子嚣张的言语,便问一旁的中年美妇“说话的那姑娘是谁?” “是柳太常之女,不过柳太常与相公的关系不好。” “是这样啊!我刚才听见柳小姐说起薛府,你派人将这事告知薛府吧。” 刘琦的车夫看完热闹,心满意足的回到马车上,将看见的听见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刘琦。 刘琦笑容凝结在脸上,嘴唇睁得大大的,好半响才说出话来。123。“你确定里面没有薛乡君和薛府的三公子?” 车夫虽然不明白刘琦为何在乎这两人,不过还是思索记忆道:“刚才有人提起看见三公子跟他们一块儿来的,但屋内的人里确没有三公子,至于薛小姐就更没有听人提起过。” “怎么可能没有?”薛琴的心情跌入了谷底,失魂落魄。 刘琦心中有些不安。 。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此处不能久留,“先回府。” 兰若寺后山的一处小溪旁,薛蘅蹲在地上一会用手捧着溪水泼在薛叔脸上,一会用力掐薛叔的痒痒肉。 但薛叔依然睡得憨甜,脸颊上还挂着两团红晕,不仅如此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定是在做美梦。 薛蘅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轻轻踢了薛叔一脚,嘟囔道:“这迷药真是厉害,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景护卫将薛蘅和薛叔中屋中救出来后。丁丑女士便去山中为薛叔采解药去了。 后山虽大,想要的草药却不容易集齐,因为担忧薛蘅的安危,便只采了一株椿象草就会回来了。 “乡君,你去一旁休息,三少爷交给我吧!” 景护卫来去都还未到一盏茶的时间,薛蘅诧异道: “这样快你就将草药找齐了?” 景护卫淡淡道:“属下担心乡君的安危,就只采了一柱椿象草,加热之后它的臭气会更浓郁,待会属下给三少爷吃下去,一定能将少爷臭醒。”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椿象草的气味吸入进了薛蘅的鼻中。 她赶紧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这气味就宛若是一群打屁虫飞了过来。 捂着鼻子对景护卫说道:“多给三哥喂一些”。 第十七章 被人卖了还数钱 景护卫先将椿象草揉碎,然后半蹲在地上单手把薛叔扶坐了起来。 另一只手捏住了薛叔的鼻子,薛叔片刻间嘴就张开了。 景护卫拿起一旁的椿象草眼疾手快的放进了薛叔嘴中,扶住下颚快速的向上仰。 薛叔喉结动了动,应当是吞下去了。 景护卫做完了这些,再次将薛叔放在了地上。 “三公子已经吃下去了,应当一会就会醒来。”说完就侧身蹲在一旁用清澈的泉水清洗手上残留的椿象草。 薛蘅无趣的坐在一旁的青石上,眺望山间的一闪而过的飞鸟。 “咳咳。” 薛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揉着脑袋晕晕沉沉的睁开了眼。 顿时感觉胃里翻涌流动。123。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了心尖。 单手撑地坐了起来,四处眺望发现自己正躺在荒郊野外,发现一旁的薛蘅正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盯着他。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薛蘅,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薛蘅捂着鼻子,嫌弃道:“你的嘴好臭,离我远一些!” 薛叔平日都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何时有人嫌弃过他身上有臭味? 拧着眉心对自己哈了口气,霎时间一阵恶臭涌进了鼻腔!就像是不久前吃了一份打屁虫一般? 一口气没提上。 。佝偻着腰,干呕了起来。 正巧看见了湖水中他的倒影,嘴角乌黑宛若中毒了剧毒一般,白皙的脸上满是污泥,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赤果身上,一张脸已瞬间红如猪肝。 顿时慌了,怒喝道:“薛蘅,你到底知不知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薛蘅伸手在面前扇了扇,悠然道:“你让小沙弥来告知我去你那儿一趟,我到了厢房之后看见你与几个男子赤果着上身交织在一块儿。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薛家的脸都会被丢光,只好让景护卫将你带到了出去,等你清醒过来。” 薛叔的药劲还没有过去。丁丑女士被椿象草刺激才醒了过来,这会是头昏脑涨,胃里恶心。 脑袋完全没法思考,只想回到家里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同时心中也担忧起了他的友人。 “我以后再和你算账,安排下人送我回厢房。” 薛蘅不动声色斜睨他,“小桃去赶马车了,景护卫得在这儿保护我,要回去自己回去。” 刚说完就传来‘哒哒哒’的声音,车夫驾着马车赶来。 “乡君让你久等了”车夫怕耽误了时间,匆匆赶来了,这会满头大汗拿手左右扇着风。 薛蘅洒脱道:“无事,难得见一次山间景致,正好可以赏景。” 景护卫走到一颗大树后,一只手提起身上捆着绳子,嘴里塞棉布的小沙弥,扔到了马车上。 薛叔瞪圆眼,“你...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绑架兰若寺的小沙弥。” 薛蘅将小沙弥的脸正对着薛叔:“你认识他吗?”…。 “你别转移话题?赶紧将小沙弥给放了,不然我……” 薛蘅见薛叔的反应,便知他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小沙弥,彻底放下心来:“你又要怎样?去告诉监寺吗?” 原地留下了果着身上,呆滞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薛叔。 马车里就只坐了薛蘅和小桃还很宽敞,小沙弥被绑成蚕蛹躺在车厢里,也不会觉得拥挤。 “他交代没有?”薛蘅低眼瞪着小沙弥,如果不是有景护卫,今日的乐子可就闹大了。 小桃面露愧色,“不论是好言相劝还是严刑逼供,他都闭口不言,之后我便去找马夫了。” 薛蘅俯下身子,伸出中指和食指抬起小沙弥的下颚道:“你说的严刑逼供是甩巴掌吗?” “是啊!我打得可重”小桃虽然天真烂漫。123。但从小她娘便告诉她得好好伺候薛蘅,她才能有个好前程,对于想要伤害薛蘅的人,小桃向来狠得下心。 说完又狠狠一巴掌甩在小沙弥脸上。 这一次用力极大,小桃感觉手都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之感,小沙弥的脸却无半分变化。 薛蘅无奈的看着小桃:“景护卫说了,这人是行伍出身,甩他几个巴掌就想让他招供,你是在故意羞辱他吗?” “那乡君有什么好办法?” “这人抗打用刑肯定不行。 。算了,见他一身腱子肉,应当会有男子喜欢。 我们就将他送进象姑馆吧!定能买个高价,卖来的钱财给你留着买胭脂水粉。” 小桃笑眯了眼,“多谢乡君” 小沙弥听见薛蘅的话,顿时躁动了起来,宛若一条垂死的鱼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薛蘅给小桃一个眼色,小沙弥口中的布条扯了下来:“一直哼哼唧唧做什么?老实点。”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直接杀了我吧!” “这样有骨气啊~”薛蘅慢悠悠道:“那就不送你去象姑馆了,你好歹也有些武功万一将那儿的人打伤就不好了。” 薛蘅掀开轿帘对景护卫说道:“你将他武功废了裤子脱了。丁丑女士就扔在兰若寺门外。竟敢冒充兰若寺的小沙弥,兰若寺的僧侣自会惩治他。” 停下马车,景护卫一个人很快就将此事处理好了。 兰若寺后山的风波未停,又生风波。 寺庙正门处一大群围观的人,有寺里的和尚,也有前来祭拜的香客。 穿过围观的人群就能发现,台阶上躺了个果着下半身的小沙弥。 一旁还用碎石压了张纸条,上写:贼人冒充兰若寺弟子作恶。 兰若寺在长安城中地位超然,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今日丢了这样大的脸面,监寺立刻将这事上报给长安太守。 此刻薛蘅也回到了府内,赶紧到了上房。 将今日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薛御史和江夏郡主。 “景护卫说那个小沙弥是行伍出身,看出拳的招式应当是宣武军所用。…。 小沙弥虽没有亲口承认,我相信景护卫的判断。 所以让景护卫扒了他的裤子,丢到兰若寺大门口了。 想必过往的香客、游人有不少都看见了这一幕,小沙弥的真实身份迟早会被查出来。” 此事牵扯到了宣武君,兹事重大,薛御史脸色阴沉:“此事不妥,你应该将小沙弥带回来。 长安太守调查此事,必定会闹的满城风雨。 迟早会查到你和薛叔的头上,又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薛蘅沉凝片刻道:“爹,你是不是担心小沙弥真是三哥派来的,三哥是真想对我不利?” 薛御史摇着头啧啧地道:“你与叔儿乃是亲兄妹怎会加害于你,更何况他绝对不会害了他的友人,看来是有人黄雀在后了。” 指节轻叩着桌面。123。顿了顿继续道:“小沙弥邀你去往后上山的厢房,你到了那儿就出现了果男。 传出去总归让人浮想联翩,暗中定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你,我会派人通知长安太守低调处理出事” 入夜。 “咚咚,咚咚” 薛府的大门传来叩门声,门房打着哈欠取下了门坎打开了府门。 光线昏暗也看不清来人,只有一股浑身散发着酸臭袭来,捂着鼻子道:“走走,我们这儿没有剩饭了,别家要去。” ‘啪’的一声,门房捂着脸。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我是薛叔。”说完便快速跑进了府。 门房呆滞站在门口,他的印象中薛叔一直是香气弥漫,何时如此邋遢过。 不过声音确实是薛叔,心中拿不定注意,赶紧通知了薛御史。 薛御史派下人通知了薛蘅,一块儿来到薛叔的院子,本来江夏郡主也在一块儿,但闻着薛叔走过的地方都散发着阵阵臭气之后,便转身回了上房。 薛叔院中的下人不停的烧着热水,又换了屋内的脏水出来。 薛御史站在庑廊上捂着鼻子,又对薛蘅责怪道:“蘅儿啊!你回来的时候若是带叔儿一块儿回来,他也不用弄出这副鬼样子” “我回来的时候他也是臭烘烘,只是衣裳比现在整齐一些。而且三哥只想去看他的朋友如何?并不想跟我们回府。” “唉!这孩子就是任性”薛御史哀声叹气。 薛叔将身上的淤泥洗干净。丁丑女士穿上的新的衣袍之后,才来到了院中。 看见庑廊上的薛蘅,,薛叔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一个箭步上前宛若恶狼见到了羔羊一般,还好景护卫及时出现在薛蘅身前。 薛御史扬手一巴掌狠狠拍在薛叔的脑袋上,怒喝道:“你现在脑子还不清楚吗?” 薛叔捂着脑袋,辩解道:“我怎么了?薛蘅今日害了常公子他们的前途,她心机颇深,我们家迟早被她闹得鸡犬不宁。” 想当世人认可的风流公子是件很难的事,因为风流与下流也就一墙之隔。 常公子他们在厢房内叠罗汉的模样,怎样也跟风流扯不上关系。 那些个风流公子瞬间成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薛御史无奈的摇头,事到如今了还被蒙在鼓里,又给了薛叔一巴掌。 “是你被人算计了,你妹妹今日救了你。”。 第十八章 流言传播 长安位于天子脚下,百姓们历来都安分守己。 太守平日基本就收税征夫,倒成了一个闲职。 不过前两日兰若寺前来报案,说有贼人打晕了寺中的小沙弥趁机作恶,抹黑兰若寺圣洁的形象。 兰若寺是大昭第一寺,太守对此事相当重视,只得将府衙需要处理的户籍文书都往后压。 “小沙弥”的案件通过衙役的走访调查,很快就查到了小沙弥的身份,顺藤摸瓜的查出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也很简单,刘琦派斥候打晕了兰若寺的小沙弥,然后用迷烟将薛叔与他的友人放倒在后山厢房,扒去衣服叠在了一起。 斥候再换上了小沙弥的衣服。123。前去寻薛蘅引来此处。 目的是让薛蘅与一群果男出现在一块儿,并引得众人围观。 薛蘅的名声自然也会因此大大受损。 虽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但太守却因此头疼了起来,此事很明显是刘琦的错。 但一边是德阳王府,另一边是御史府。 一位是权势滔天的御史,跺跺脚长安都能抖三抖的大官。 另一位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是天子亲弟弟。 无奈之下,太守求助家中长辈,请长辈探明了天子心意。 如今天子是摆明了要扶持他的亲侄儿。 。对薛御史有打压之意。 既然如此,太守当然是按照天子的意思,站在了德阳王一边,薛家只得退让一步了。 次日上半晌,晴空万里。 长安太守乘坐轿子来到了薛府。 正巧,薛御史今日也没去御史台。 得知太守求见,薛御史心中猜到了几分,想必是有了调查结果了。 太守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庑廊,薛御史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 太守整了整衣襟,两步跨进大厅,拱手道“下官见过薛大人。” 薛御史将手中的书,放在旁边的桌案上。丁丑女士淡淡道:“何必如此多礼,太守大人快请入座。”转眼看向房内的丫鬟,“给太守看茶。” 太守长得富态,头大脸圆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像个弥勒佛。 “今日打扰御史了。” 薛御史端着茶杯,“无妨,大人今日前来可是事情有结果了?” 太守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换了一副愁容道:“唉!下官惭愧啊!惭愧啊。 前两日抓到的小沙弥在牢中畏罪自杀了,此事也就成了悬案。” 薛御史讳莫一笑,此案简单怎可能调查不出背后的人。 “没有了人证,那此事就棘手了” “是呀大人,不过下管定会尽力而为。” 薛御史也明白太守到来之意,不再多言草草聊了几句就将太守打发了。 薛蘅手中拿着一叠草纸从屏风后走出,“爹,此事很明朗了,太守宁可得罪薛府也要包庇的人,不是刘琦还能有谁。”…。 薛蘅早就说此事定是刘琦所为,薛御史虽然也倾向于是刘琦,不过他更想看看天子的态度。 如今天子的态度也已经明朗了,天子不会再同以往那般偏向薛家。 沉凝片刻道:“此事是刘琦做的没错,早朝之后天子让我留下,谈起起德阳王府连续两日被泼狗血之事。 若是以往发生了这类有损失了皇家的脸面,定会派人雷厉风行的捉拿泼狗血之人。 这次天子却找我谈论此事,且言语中认定是薛府所为。 不难猜出,天子是知道德阳王府最近得罪了薛府,那自然是刘琦所为了。 所以才认定是我们在报复德阳王府。” 薛蘅嘲讽笑道:“天子如此看重刘琦。123。想来手上是真没可有之人了。” 薛御史叹了口气,“天子有心削弱世家权势,自然是要扶持没有根基之人。 刘琦出身落魄王府,又是他的亲侄儿,选择扶持刘琦不奇怪。” …… 薛叔脑袋还没有转过弯,依然觉得是薛蘅对他友人下手,听说长安太守前来,于是让小厮扶着他前来上房。 前日薛叔的表现让薛御史对这个儿子万分失望,便不再向以前那般与薛叔好生说道,直接让下人打了薛叔十大板。 薛御史亲自在一旁看着。 。下人们哪敢留手,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薛叔就可怜了,血都浸透了里裤,能下床行走,也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瘸一拐,扭扭捏捏刚走到庑廊上就听见了薛御史与薛蘅的谈话,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大喝道: “爹,你和薛蘅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就凭着天子怀疑泼狗血是我们薛家做的就给刘琦定罪。 我不服。” 薛御史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也懒得在和薛叔费口舌,直接让王管家将薛叔押了回去。 薛蘅将草纸抽了一张出来,“这便是那个假冒的小沙弥。 那日我特地留意了他的相貌。丁丑女士虽此画缺少灵气,不过只要是见过小沙弥的人,一定能认出。” 薛御史见过薛蘅画的素描,在薛御史眼里,世间就没有薛蘅画的不像的东西存在。 这次薛蘅画的是速写,头部是她勾勒的重点。 小沙弥国字脸五官也很突出,所以薛蘅很有把握。 薛御史若有所思道:“宣武军隶属北军,派人去北军查查,会有人很乐意告诉我们这人是谁。 另外,那日‘小沙弥’带你去后山,前往兰若寺厢房找你的途中,应当也会有香客遇见,兰若寺那边也多派一些人。” “我准备将此画像拓印百份,分发到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里。 再传出消息,画上之人潜入兰若寺假冒沙弥,迷晕薛家三公子及其友人并盗走薛家财物。 若是能提供此人真实身份,赏银百两。”此事是薛蘅早就想好的,就算薛御史不同意她也会这样做。…。 只不过她更希望薛御史能够支持她。 薛御史看了眼薛蘅,思索了片刻道:“如此一来,此事就会闹得满城皆知,世间从不缺搬弄是非之人。 到了百姓们的口中,定会演变成了你也在屋子里。” 薛蘅无所谓道:“这又何担忧的,又没有人亲眼见到我在屋中出现。 其次,还有几个叠罗汉的男子呢!常远公子也在其中,那可是松直君的儿子,我跟他一比不值一提。 再者,我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 薛御史越来越觉得薛蘅有他当年之风,露出赞赏的目光:“这次从益州回来,为父便觉得你和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你在益州这两年没有白待。” 薛蘅谦虚:“都是祖父祖母的教导。” 薛御史为排除异己什么事没做过,对于这点事情不过是轻车熟路。 “既然要做。123。那就做的彻彻底底。 上百份还远远不够,至少要让长安城中人尽皆知。 就算大部分人帮不上忙,也能造势。” 薛蘅想起电视剧中常见的情节,“爹我有了一个想法,你稍等片刻。”然后叫来了小桃。 “你将拓印好的画像,交给乞丐让他们帮忙分发。” 小桃面露难色,那些乞丐身上臭烘烘的,她是一点也不想接近,“乡君,平日百姓见到乞丐都是退避三舍,怎么会接他们的递过来的东西?” “我倒不是很关心他们还会不会将画像发到百姓手中,毕竟每个坊我都准备派人贴画像,不用担心百姓看不见。 我只需要他们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你给那些穿着干净。 。看起来健谈的乞丐每人十五文,其他的给五文钱便是。” 小桃还是没明白薛蘅的意思,迷迷糊糊道:“是” 薛御史曾经也通过乞丐传过流言蜚语,知道乞丐不仅传播消息迅速,添油加醋的能力也是一绝:“此法不错,你呀!鬼主意最多了。” 次日,上晌。 薛府门口一群乞丐排在门口等待领取画像。 有的乞丐还竖起大拇指道:“薛府真是做善事呀,这样轻易就能赚得十五文。” “可以吃顿好的了,不过我们可要好好完成此事,不然领不到赏金。” “我们兄弟众多,也许有人知道画上之人,不如我们到处问一问,说不定能领得赏金。” 日落西山。 薛府赏金捉拿“小沙弥”之事传的满城皆是。 百姓们对于赏银百两十分眼馋。丁丑女士赌坊、酒馆、坊间都在谈论此事。 德阳王府 刘琦坐在院子里,盯着远处最后一丝暮光,气氛却异常沉闷。 薛琴小心翼翼的端上一盘水果,“世子不必担忧,天子既然看重世子,我父亲怎敢与天子作对呢!” 这次的馊主意都是薛琴出的,才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刘琦心中对薛琴有气,便冷漠了起来:“你父亲阳奉阴违的事情干得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薛琴递葡萄的手呆滞在了空中,刘琦说话的语气与薛御史如出一辙。 这让薛琴的安全感,顿时又支离破碎。 坐在一旁,小声抽泣道: “都是我的错,世子你责罚我吧!要不将我送去他们赔罪。 你就说一切都是我的注意,我一个人来承担。” 刘琦见薛琴哭的梨花带雨,又是一心为他考虑,虽然办了坏事,但也不忍心继续苛责,语气软化了下来。 “我又没怪你,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第十九章 指鹿为马 翌日,天色微亮。 薛府的大门被人叩响。 门房打着哈欠开了府门,听来人自称认识画像上的小沙弥,于是将人请到门厅入座,就去通知王管家。 门厅。 一位穿着淡蓝色襦裙的姑娘款步姗姗的走了进来。 椅上的人赶紧起身道:“小民董二安拜见小姐” 薛蘅打量了此人一番,穿着朴素,衣服上还有些许补丁,典型的农夫打扮。 不过身姿挺拔皮肤黝黑发亮,与平日见到的面色枯黄的农夫容貌相差甚远。 “不必拘礼,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即可。” “回小姐的话,画像上的男子是我们下水村的董大牛,此人素来游手好闲。123。无恶不作。” 董二安眼神明朗,声音洪亮,但口中的乡音却有些不伦不类。 薛蘅眼神中透出一丝怀疑:“你可确定没有认错?” 董二安握着拳头怒道:“自然确定,我与董大牛自幼是好友。 前两日借了我一钱银子就溜出了村,想来是不想归还与我了。 这一钱银子是我在外打了一个月零工赚来的,他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哦?”薛蘅瞟见了董二安拳头上的厚茧,抬头道:“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取银两。” “多谢乡君。 。若是乡君找到董大牛,可要让小人打他一顿出气” “会有这个机会的” 门厅里只剩下了董二安一人,四处张望了会,就松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左右摇晃。 瞥见桌上丫鬟泡的茶,便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茶盖打开了一条缝隙。 左右微微摇头,嘴角轻轻吐气,吹散茶杯里飘荡出来的热流。 心道:御史府的茶,闻着就不一样,正准备低头啜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向前方,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回过头瞳孔一缩,只见蒙面男子手持长剑桌椅被劈的支离破碎。丁丑女士如果晚一步桌椅就是他的下场了。 黑衣男子一招未得手,舞了个剑花又朝着懂二牛要害刺去。 生死之间董二安来不及多想,手在腰上一拉,一把软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舞动,宛若灵蛇一般在空中游荡,散发出刺眼的剑光。 “敢为阁下,我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下死手。” 蒙面男子见状停下了脚步,盯着软剑上的标志。 “素闻宣武军使用的蝉翼软剑,工艺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董二牛心中大感不妙,果然瞧见薛蘅站在庑廊下,阴沉着脸看着屋内。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尬笑道:“呵呵,过奖,过奖。” “......” 宣武军冒充兰若寺小沙弥的事坊间传的沸沸扬扬。 百姓说起起这事儿,自然不免提起兰若寺后山的果男们。 那日在场的柳太常之女柳姜,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很快便将这事绘声绘色的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 虢国公府老太君当初认为这群男子聚众思春,玷污神明。 先是当众指着鼻子将他们给教训了一番,然后待他们醒来,让各自报出姓氏名谁,派虢国公府的马车亲自将他们送了回去。 还让下人传话,请长辈好生管教后辈,切勿再有此类事出现。 最近,御史府大张旗鼓找寻冒充小沙弥之人,虢国公府也有耳闻。 得知这果男是被算计之后,虢国公府又派人送上礼物赔礼道歉。 一来二去,那果男的身份被传的众人皆知。 就连他们府邸的下人出去买菜,也会感受到商贩意味深长的目光。 薛叔在他的朋友中一直扮演着善财童子的角色。123。因为他的朋友大多数都出生于贫民之家无财无权无势。 如今因为薛府赏金,他们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脸面尽失,都疏远了他。 常公子名声最盛,受到的指点自然最多。 他虽然出身寒门,但他的父辈祖辈都是有大思想的人,如同耳熟能详的老庄一般。 不过常公子的父亲松直君并无出仕的想法,一直在家中默默的著书和传播学问。 这次儿子被算计还闹得人尽皆知,松直君一改之前低调的态度,主动去德阳王府想为儿子讨个公道。 但德阳王曾能让封地内百姓民怨四起。 。又岂是讲理的人物。 无权无势空有名望的松直君上门讨要说法,德阳王连大门都没让松直君进,还派下人羞辱了松直君一番。 先皇在位之时,正是松直君父亲拂云叟名声大噪之时,曾多次请拂云叟入朝为官,都被拂云叟以醉心学问之由婉拒。 天子还是太子之时,曾遭遇到废太子危机。 太子府长吏给天子出主意,若能是能请动拂云叟后人松直君出山辅佐,先皇定会对天子刮目相看,此次危机定能安然度过。 德阳王与天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丁丑女士便亲自陪着天子前去拜访松直君。 本以为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松直君就能被他们的诚意打动。 松直君却心高气傲,对于天子给出的前程许诺不屑一顾,言语中还有轻视之意,认为当今几位皇子都难当大任。 最后天子只好退而求次向薛御史示好。 薛御史与松直君同龄,也曾有过几次接触,并不觉得他会比松直君差,但却成了天子的第二选择,心中一直都存有怨气,想要将松直君踩在脚下。 在与人相聚之时常常说松直君是肥遁鸣高之人。 不过时过境迁,松直君早已淡出了薛御史的视野,薛御史也不再是年少气盛的公子。 这次知晓松直君在德阳王府门前受辱,他有心帮松直君一次。 翌日。 朝堂之上,薛御史联合他一系的官员,列出了德阳王府的三宗罪。 其中最重的便是德阳王府欺辱松直君一事。…。 这次薛御史将松直君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就如同圣人转世一般。 “微臣曾在祖父游记中看见过这样一句话:‘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仲尼是炎部落的人物,用自己的思想点亮了部落文化的内核。 若是没有仲尼,炎部落便会长期处于没有理教的愚昧阶段。 虽然这只是故事,但微臣认为松直君与其父、其祖父,就是我们大昭的‘仲尼’。 如此德高望重的人物怎能被羞辱,请天子严惩德阳王与德阳王世子。” “臣附议,松直君若是振臂一呼。123。不知多少读书人相互应和。 今日松直君在德阳王府受辱,如若不能给松直君一个公道,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吶!” 韦太尉见形势朝着一边倒,自然不想薛御史得逞,上前一步,避重就轻道: “若是我没有记错,薛御史曾说松直君是肥遁鸣高之人。 今日如此吹捧松直君,可是私心作祟? 此事来龙去脉在下也曾听说过。 。不过就是宣武军假扮成小沙弥偷了薛家财物,又不是德阳王世子偷的,薛御史何必不依不饶” 韦太尉顿了顿、突然挑眉话锋一转。 “我还听过另一种传闻,便是跟薛家乡君有关?” “哦?”薛御史笑了笑,毫不在意道:“跟我小女儿有关,我怎么不知道,韦太尉不如说出来听听。” 天子在龙椅上咳嗽了两声,如今薛御史说是刘琦手下盗窃,顶多给刘琦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若是真道出刘琦想要坏薛蘅名声。丁丑女士策划了这一切,还导致常公子等人名誉尽损,那刘琦在长安城中就别想抬头做人了。 天子心中权衡利弊,他这弟弟沉迷酒色已经没用了,但刘琦还能培养一番,如今黑骑军在捉拿渤海国第一影卫,黑骑军校尉梁昭是薛御史的人。 责罚刘琦去黑骑军任职,即可堵住了薛御史等人的口舌。 若刘琦立功还能架空薛御史的手下。 天子心中有了决断,“听说上次牛痘接种术也是在薛家太祖的游记中翻出。 这次薛御史又读到了这句‘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说的真是好啊! 德阳王嚣张跋扈,罚俸两年。 德阳王世子治下不严,削去宣武军都头一职,去往黑骑军中戴罪立功。” 薛御史一系官员纷纷道:“天子英明”。 第二十章 有眼无珠 薛叔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后山?薛蘅这几日都在调查此事! 薛府。 薛蘅气势汹汹将一个妙龄少女五带到了薛叔院里。 薛叔房内有四个丫鬟,分别唤做琴棋书画。 薛蘅带着一群人闯进来,大丫鬟小琴赶紧颔首站在薛蘅身前,挡住她的去路,低声道: “乡君,少爷还在休息,还请你过一个时辰再来。” 薛蘅漫声道:“告诉他我将卖花女给带来了,让他出来。” 屋内养伤的薛叔本吃着小棋嘴上的口脂,不想搭理薛蘅。 听见了“卖花女”这三个字后,猛地坐了起来。 屁股上的伤口还未痊愈,重压之下伤口再次裂开了。 “——嘶” 突来的钻心疼痛让薛叔倒吸一口凉气。 小棋心疼道:“少爷。123。你这是怎么了?屁股疼吗?” 薛叔疼得五官都扭在一块儿,但是不想在小琪面前丢了君子风度,忍着疼痛导致说话的声音都扭曲嘶哑了: “我没事,嘶...快,快扶我出去,那个卖花女虽然是猎户的女儿,但却是个弱女子,经不住薛蘅折腾,我得去救她。” 院内 薛叔身边服侍的人全在薛蘅面前站成一排。 薛蘅来到书童跟前问道:“我记得你叫侍墨。 。是王管家的外甥。” 侍墨唯唯诺诺道:“乡君能记得小的名字,是小的万分荣幸” 薛蘅笑了笑,将鸢儿给唤了过来,“听说你们是关系不错,日后你就来三哥的院子伺候吧!相互间也有个照顾。” 鸢儿虽与侍墨关系不错,但侍墨只是个书童,薛叔身边又有四个关系亲密的大丫鬟,她在薛叔院中绝不会如薛蘅院中风光。 赶紧跪在地上,急切道:“乡君,奴婢知错了,下次奴婢一定不将乡君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 薛蘅低眼看着她,“让你来侍奉三哥不好吗?瞧瞧,琴棋书画身上穿的戴的衣服首饰,寻常小富之家的女儿也比不过她们。” 说虽这样说不错。丁丑女士但府中谁不知道薛叔风流成性,跟着薛叔长大的丫鬟都被薛叔染指了。 能成为薛叔身边人固然不错,但琴棋书画绝不是好相处的。 她们从小被薛叔娇养长大,琴棋书画烟酒茶样样精通,说是小官家精心养出的女儿也有人信。 鸢儿明白薛叔绝不会将她放在眼中,哀求道:“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乡君责罚奴婢便是,就是不要赶奴婢走。” 薛蘅并不觉得她去兰若寺是什么秘密,并未因这事对鸢儿生气。 只是她觉得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桃红、鸳鸯用的不太顺手,想将她们换下去,但薛蘅也不想直接将她们降为院中的二等丫鬟。 毕竟跟了她多年,也得给她们保留一些脸面。 所以想着给她们找一个好点去处,至少月钱不能比以前低了。 “我听说你与侍墨交好,不仅常拿糕点与侍墨相会,还为他绣荷包,才让你来三哥这边侍奉,你不想跟侍墨朝夕相处吗?”…。 “我”鸢儿脸涨得通红,心急的解释道:“若是乡君不喜欢我与侍墨在一块,奴婢可以跟他断绝来往” 薛蘅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有些不悦,她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鸢儿的反应却像是她逼良为娼一样: “我本是想成就一段姻缘,既然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院内的动静,薛叔在屋里就听见了。 他本是出来拯救卖花女的,没想到多了个需要她拯救的鸢儿。 小棋的搀扶下他急急忙忙出了房门,大喝道: “薛蘅,鸢儿只是将你的行踪告诉了别人,你就将她推给一个臭男人,你好狠的心。”转而又对鸢儿道: “你只管来我院里,你想嫁人便嫁,不想嫁便留在院里,无人敢强迫你。” 薛蘅一听便乐了:“你觉得鸢儿与侍墨不相配吗?” 薛叔抬高头,神色高傲道:“鸢儿容貌也生得精致。123。自然是与我那些琼枝玉树的友人更加相配。” 薛叔最不喜世俗之人,侍墨常常在薛叔跟前提起钱财之事。在薛叔眼里钱财便是最俗气的东西,侍墨自然成了薛叔眼里充满铜臭味的臭男人。 薛蘅冷笑着将卖花女拉到跟前来,对薛叔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三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你知道她为何会巧合的出现在你游玩的地方? 那日,你明明也带着她到兰若寺,就在你们晕倒的隔壁厢房,但她那日为何没有出现在众人跟前? 还有你那群琼枝玉树的友人,是收了德阳王府下人的银子,才将她带到你面前,并且一直出言挑唆,这些你都知道吗?” 薛叔的心思全在未来如何安排鸢儿上。 。并没有细听薛蘅的一连串发问,随口道:“又想编故事框我? 我已经听说了,是刘琦与你之间有矛盾,所以才会利用我来算计你,说起来我的朋友都是被你连累的。 你这样说,不过是想将责任推在我朋友上,好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 薛蘅开始佩服江夏郡主每次面对薛叔转牛角尖时,都能做到风轻云淡的笑笑。 见薛蘅面色不悦,小桃赶紧将卖花女推到薛叔身前,“三少爷,她是德阳王府中舞姬的女儿,昨夜她偷偷从德阳王府跑了出来,被人擒获。 你若是不相信乡君说的,你可以问问她。” 卖花女抽泣着说道:“我的确是舞姬的女儿,这一切都是世子让我做的,事情暴露之后,世子派人杀我灭口。 我在府中的好友偷偷告知了我此事。丁丑女士我才趁夜逃出来。” 薛叔摇摇头,用汗巾擦了擦卖花女的眼泪,轻声道:“我一直相信相由心生,我知道你不会无端骗我。 有我在,你可以说实话,薛蘅不敢伤害你。” 卖花女愣住了,她说的就是实话啊! 她抬起头,想要再次向薛叔解释,脖子上的勒痕露了出来。 薛叔恍然大悟道:“是薛蘅对你用刑逼你说谎了?” 随即薛叔单手撑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向薛蘅,强忍着怒气对薛蘅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对她道歉而已,你不道歉就算了,竟然还如此丧心病狂” 薛蘅低下头,眼眶微红,她费尽心思去找薛叔口中的卖花女,最后还带来薛叔跟前,就是想解开她和薛叔的误会。 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了,语气冰冷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将你当做哥哥般尊重” 说完薛蘅便拂袖转身离去。 卖花女有些不知所措的要不要跟上去,薛叔拉着她的手,温柔说道:“以后你便留在我这儿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